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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 -【誠心愛上你(澀女郎之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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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1 07: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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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 -【誠心愛上你(澀女郎之三)】《全文完》
娃娃 -
誠心愛上你
(澀女郎之三)
對不起!她只是一個標準的「男人殺手」而已!
以屠宰男人的心、玩弄男人感情為生命的唯一宗旨
就算這男人超凡出眾,集智慧、體能及外貌於一身
但她就是討厭他!恨死他了!
拜託!他以為他是啥米東東啊?
居然一絲絲一咪咪都沒將她這超級美女放在心上
甚至……都已經帶她上汽車旅館,卻絲毫不為所動
還說什麼再美的女人都不如一張「資產負債表」!
可惡!這怪ㄎㄚ果真欠人報復!
那就別怪她「假藉教瑜伽之名,行懲罰之實」!
哇哈哈!她真的不是「挑剛」的……
她只不過強力「輔導」一下,他就開始黏了上來
還「乖乖」往她已經掘好的桃色陷阱裡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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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1 07:10:35
楔子
范橙橙討厭韓超凡!
從看見他的第一天開始,她就決定要討厭他了。
不是因為他那在同齡男子之間明顯特別出類拔萃的身材。
不是因為他那比旁人更俊挺的鼻、更深邃的眼,或是更英挺出色的儀表。
也不是因為他在筱凡口中,從來不曾間斷過的豐功偉業。
因著筱凡,她知道了這男人在讀書時,每每子校際間的競賽裡,一人包辦了書法、作文、英文朗誦、演講,甚至是繪畫比賽等等多項冠軍。
她也知道了這男人以跳級的方式,由國內跳跳跳地跳到了國外去。
知道了他以不過才二十五歲的年紀,就已經由國外抱回了兩座博士學位,且還不卑不亢地在家族企業裡從基層做起,朝接班人寶座方向邁進。
她甚至知道這男人喜歡馬拉松長跑,擅長籃球、網球、高爾夫球,他甚至還曾經在國外讀書時,拿到了花式跳傘冠軍。
從十三歲起,從范橙橙認識了韓筱凡這個女人開始,那有關於她那過於優秀、優秀到不像人像神的大哥——韓超凡,此人的名字聽得她耳朵都快長繭了。
她甚至聽說了這像神一樣的男人小時候還曾經拿過寶寶爬行比賽的冠軍。
「哎呀呀!反正就是……就是……」
筱凡每回只要一提起她那英明神武的大哥,就是一副眼中載滿星星的夢幻少女表情。
「就是只要我大哥的名字出現在比賽名單上,其它的人就知道要輸了啦!」
OK!就算這男人當真超凡出眾,當真東方不敗,當真百年難得一見,集智慧、體能及外貌子一身,合該被拿來鑄成銅像早晚跪拜,但她就是討厭他,且還是討厭得要命!
為什麼呢?
「大哥,這位是范橙橙,可我都習慣喊她橘子,我最要好的同學,也是我們學校的校花喔!」
一般的女孩子或許會為了這樣的介紹辭而感到窘迫,感到不好意思,但是范橙橙不會。
不是驕傲,只是自信,她知道自己是美麗的。
不僅是天生的五官清妍、身材勻稱、膚白似雪,且還懂得後天的修飾打扮。
更何況除了美麗之外,她還是聰慧的,是那種包含了些許狡黠、喜歡捉弄人的古靈精怪小聰明。
因著她的美麗,人們多半會對她那些無傷大雅的捉弄,不僅不引以為意,甚至還覺得有趣,也因此在無形中助長了她的任性氣焰。
美麗的女孩向來就擁有比一般人更多可以耍任性的權利,不是嗎?
而她也早就習慣了男人們無論長幼,在一見著了她時的立即反應了。
無論是瞠目結舌、面紅耳赤、自吹自擂,或者是拚了命地想和她攀上一點關係,都可以被接受,卻是從來沒有過此時這位站在她眼前的男子這樣的反應。
韓超凡聽見了妹妹的介紹,轉眸瞥向了范橙橙。
然後給了她不到一秒鐘,不!或許是連十分之一秒都不到的匆匆一瞥。
「嗯,大哥看到了,乖!帶你同學到那邊吃東西去,大哥還有事情要忙。」
話說完人就走了,留給兩個小女生一條快速消失中的背影。
「討厭!天天都忙得跟個陀螺似的,人家原先還以為……」韓筱凡小聲咕噥,瞇起眼眸掃向了一旁的范橙橙,嗤嗤地壞笑著,「美女當前大哥就會不同了,唉唉!誰會想到……」話語至此斷了。
但筱凡不必說完橙橙也能猜到。
猜到她那未盡的話語,以及那嗤嗤壞笑代表著什麼。
代表著沒想到你這「男人殺手」范橙橙,居然也有踢到鐵板的時候!
范橙橙面色不改,心底卻開始燃起悶火了。
這場由韓氏集團主辦的豪門夜宴,原是她和筱凡期待已久的盛事。
因為兩人都才剛過了十八歲生日不久,都好奇地想來瞧瞧那所謂的成年人時尚Party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而就在剛剛,在她和筱凡一起踏進了宴會後,即便她年紀還輕,卻已絲毫無損於她天生是個發光體的事實了。
她看見了那些人們口中的青年才俊一個個向她投來驚艷眼神,甚至有些急性子的還趕緊捉著酒杯,靠過來投石問路了。
也幸好筱凡向來大度,所以才能夠笑嘻嘻地絲毫不介意她的鋒芒太露。
而在那時,范橙橙還覺得這個宴會挺好玩的,但現在,她不再這麼想了。
她突然想回家了,好想好想。
即便是之後筱凡的二哥!韓識凡走過來。
他用著驚艷的眼神,以及幽默風趣的談吐,想引起范橙橙的注意力,此外還有那些老愛圍在她身邊的青年才俊們,都無法改變她想離開的念頭。
其實那韓識凡也是個美男子,只是和他大哥不同典型,是那種統褲子弟型的風流人物。
他有著瀟灑英俊的外貌,有著玩世不恭的味道,更有著百分之兩千對於她的興味盎然。
但這些原該能讓她覺得有趣的事情,卻居然都讓她索然無味了。
在胡亂吃了幾口東西後,范橙橙編了個家裡還有事的借口。
沒理會筱凡的勸阻,推掉了韓識凡想送她回家的請求,她打電話招來計程車,離開韓家。
她急著想走,因為自尊心受了傷,被一個膽敢視她如無物的男人給嚴重地挫傷。
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的,她決定要——
討——厭——韓——超——凡!
討厭到死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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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1 07:10:51
第一章
七年後
「咚咚咚……」有人奔上樓來,躡手躡腳地打開門,小老鼠般地探頭進來。
「二姐!」
其實在聽見足音時范橙橙就已猜出了是誰,只是沒打算理會,也無暇理會。
「二姐!」
小貓輕叫變成了驚叫,且還邊叫邊跑,范家老三神情緊張地來到范橙橙身邊跪下。
「你你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是閃到了腰還是脖子呀?」
怎麼會把頭幾乎鑽過了高舉著的膝蓋底下?身子還扭成了麻花狀?
「你你你……要不要我……我去幫你找個醫生來?」可恨她只是個獸醫,更非中醫接骨師也。
瞇起冷眸,范橙橙吐氣收足,終於出聲了,「找醫生和我一起練瑜伽嗎?」
「瑜伽?!喔喔……」終於知道自己又干了傻事的范家老三搔首憨憨笑。「你只是在做瑜伽呀?」那麼奇怪的招式又怎能怪人家不誤會呢?
「不!」范橙橙沒好氣地說,「我是在自殺。」
「好端端地幹嘛要尋死啦!」一定又在騙人了!
「當然得尋死了!因為恨老天爺賜給了我一個好笨的妹妹。」
「哪有這種姐姐的……」范黃黃低低咕噥,改跪為坐,「整天只會笑話妹妹。」
「哪有這種妹妹的……」范橙橙借用了妹妹的口吻,「整天只會找姐姐麻煩。」
「你又知道我是來找你麻煩的了?」略帶心虛地裝傻憨笑。
「夠了!卸下你那傻呼呼的面具!笨蛋黃!」范橙橙喊出她給三妹的專屬綽號,「每回只要你一出現這種傻笑臉時,就是肯定有事要求人了。」
「二姐果真神機妙算耶——」原想先好好諂媚一番,卻遭無情打斷。
范橙橙沒好氣地接口,「你來是想讓我當說客,叫媽拿錢出來供你開動物醫院?」
「哇!二姐,你怎麼會這麼的、這麼的聰明?」絕非諂媚,是真心佩服了。
「少灌迷湯……」趴在地上的女子改以「眼鏡蛇」式登場。
肚腹貼於地,上半身抬起,美麗的小臉蛋子空中向後仰,像煞了一條美麗卻能致命的毒蛇。
「我是不會去說的。」
「為什麼?」原是可愛彎高著的小小菱唇往下扁去了。
好殘忍!虧她日等夜盼地,終於才將二姐給盼到了放假回家,原以為她一定會二話不說點頭說好,卻沒想到……沒想到……嗚嗚嗚……
如果拿三國裡的人物來做比方,二姐就是諸葛亮,而她就是阿斗,事事都得仰仗著諸葛亮來幫忙的阿斗。
但現在諸葛亮不鳥阿斗了,那麼她這個阿斗是不是乾脆撞牆去,死了算了?
「別給我擺出那種如喪考妣的臉色……」眼神未轉,范橙橙卻能毫釐不差地猜出三妹的表情,「你也不小了,不能夠再這樣事事都賴著我了。」
「所以?」范黃黃小聲問道。
「所以自己去跟媽講。」
「媽不會肯的啦!」范黃黃垂頭喪氣了。
「你還沒試就知道了?」
「根本就不用去試的,因為——」
「因為你根本就沒有勇氣去說。」收納吐氣,范橙橙坐直身子轉過臉去,難得用出了一本正經的表情,看著那小了她兩歲的三妹。「而如果你連去向媽開口的勇氣都沒有,又怎能有勇氣去開業當老闆,去面對將來更多的挑戰及問題,而非僅僅一時興起,開個幾天就關門大吉?」
「我不會的,二姐,我一定不會虎頭蛇尾的,我保證!」舉高小手做出了屈臣氏的「我敢發誓」招牌動作。
「OK!那就證明你的決心給我看。」
「怎麼證明?」
「自己去跟媽開口,爭取你想要的東西!」
眼見爭論又兜回了原點,范黃黃耍賴地仰躺在地上,翻滾兼哀號了。
「她不會聽的啦,從小到大她哪一回認真聽過我的話?又哪一回允過?」媽根本把她當空氣。
「那麼范黃黃,這一回你就要讓她『張開』耳朵,不但要聽見且還要接受。」
「你當真見死不救?」虧人家打小將你視作了偶像,只差沒有日夜膜拜。
「如果我再這樣繼續救下去……」范橙橙瞪視她,「遲早你會無藥可救。」
「二姐,拜託拜託啦!救人家最後一次啦!」范黃黃原想再發「奶」功,卻在此時門扉向內一敞,一條酷帥的身影走了進來。
「二姐!電話!」
是手上捉著無線電話機的范家老麼范綠綠——
一個蓄著利落短髮,永遠做著中性打扮的酷顏女孩。
「是誰?」范橙橙懶懶地啟口問,卻連伸手去接話機的動作都沒有。
「一個叫作史提夫的傢伙,」邊說話綠綠邊不耐煩了,「你管他是誰,反正是你的電話你就接過去,我又不是你的接線生。」
「不是我的接線生卻是我……最最親愛的小妹!」
兩手撐於臀後,范橙橙臉上由方纔的難以商量換成了討好甜笑,明顯在應付著兩個妹妹時,態度上的天差地別。
「好偏心!」一旁的范黃黃在瞧見二姐的笑容時,忍不住小聲嘀咕,卻見范橙橙壓根沒理會她,逕自對著范綠綠開口。
「小妹,告訴那傢伙,說我和他已經結束了,別再來纏我。」算他本事,居然連「灰屋」這裡的電話都能找到,也不知是哪個笨蛋洩了密的。
推推算算,她已經給了那傢伙將近一個月的交往期,這在她的「交往歷史」中已能算是頗長的了,更難得的是期中她還沒玩劈腿,沒和別人出門交際。
真是不懂他在不滿什麼,又在「盧」什麼?幸好電話是被小妹接到的,若是媽,她可要被罵到臭頭了,因為居然敢把家裡的電話給男人,破壞了「灰屋之內,男人絕跡」的至高家訓。
「才不幹!」綠綠毫不考慮地一口回絕了,「從小到大,你老讓我幹這種無聊蠢事。」
從小學、中學,一直到這位美艷的二姐上了大學,她幾乎等同於范橙橙的專屬蒼蠅拍,專門負責幫這只花蝴蝶趕蒼蠅。
明明她就比這姐姐還小了四歲,卻居然得像個老媽子似地幫她杜絕男禍,她真是有病!
既然明知日後一定會生煩到避之唯恐不及,那又何必要去招惹人家?
這些也都算了,只能怪她自己無論是在空手道、柔道,甚至是防身術上都太強了,順手幫忙趕幾隻蒼蠅倒也無可厚非。
但眼前這只合該身心已成熟了的花蝴蝶年屆二十五歲,已踏入社會,甚至還和人合股開了一家瑜伽中心,算是老闆娘之一了。
怎麼說她都該是個既獨立又成熟的現代女性,該懂得玩耍的分寸了,卻居然還要將這種趕蒼蠅的爛差事交給自己的妹妹?
虧她剛才隔著門板還聽見了她在教三姐要獨立,別整天巴著人家幫忙,結果還不是「龜笑鱉無尾」,全是一個樣!
綠綠冷下眸子鐵了心,決定這一回無論如何都不再插手幫她擦屁股了。
卻在她準備將話機拋過去時,那依舊賴在地上的小女人嘻嘻一笑,開口了,「那有什麼辦法呢?誰讓你是我們家裡唯一一個……像男生的女生囉!所以保護如弱質女流般的姐姐們和媽媽,難道不該是你范綠綠的職責?」
弱質女流?!哼!這位小姐是在開玩笑還是沒睡飽?
「范橙橙」這三個字,終其一生也不可能會跟那四個字扯上關係的,好嗎?
但即便心中如是想,那原欲拋物的手卻仍是停下,冷冷地咬著唇,范綠綠認了。
「史提夫先生!」綠綠將話機重新擱回耳旁,發出了又冰又酷的嗓音,「你和范橙橙小姐之間已經結束了……是的,是她讓我告訴你的……我不是什麼鬼東西,我是她的妹妹……
「她不會跟你說話的,這是她的慣例,由我來通知結果。從這一刻開始,她不但要你的人滾出她的生命,就連聲音也是,你是第三百五十八位接到這樣的結果通知的人,三五八,記好!或許能拿去組合一下簽個樂透……
「不必對我說髒話,我對髒話免疫,有本事就來單挑,無論是空手道、柔道,或是西洋劍,我隨時奉陪……錢?你送她金山銀山做什麼?她又還沒死,燒給她會不會嫌太早?而如果她真要的是錢,那就不好意思了,編號二六九的中東王子會比你更適合,不只金山銀山,他甚至可以為她蓋座金字塔……
「結果?!哼!問這種白癡問題顯見智商不足,如果有結果,還會有你這三五八號的出現嗎……是她先對你放電的?不好意思囉,依我對范橙橙小姐認識了二十多年的經驗,三歲以上、八十歲以下的男子,只要她一時興起眼睛發癢,就都不會放過能夠放電害人的機會……
「你說她勾引男人?對不起,這種說法並不公允,她只是一個標準的『男人殺手』而已,以屠宰男人的心、搾乾男人的情愛為她生命的唯一宗旨,你不知道她有『恨男症』的嗎?她就是靠著享受男人的痛苦來存活下去的,謝謝你又為她增添了新的活力來源……
「變態?生病?不!我並不覺得這是一種病,有些男人不也是這個樣子的嗎?范橙橙只是和那些壞男人的性別不同,所殺的對象也不同罷了!為什麼你不去譴責那些『女人殺手』?為什麼男人談過十次以上的戀愛就叫作『情場高手』可若換成了女人,卻會被叫作『狐狸精』……」
「你說我媽媽怎麼不管管她?謝謝你的關心,只可惜我母親還頗以她這樣的興趣為傲,我母親的名言是——『天底下的男人少一個算一個』你想向我母親告狀,她只會回你一句!『女兒!你幹得好!』……」
「你哭?你痛心?不必跟我說這些對我不會有殺傷力的情緒字眼,這是你活該得到的。范橙橙是只花蝴蝶,是個專愛玩弄男人感情的雌性生物,這一點你應該比我這當妹妹的還要清楚。是你自己太笨,乖乖地跳入了陷阱,這場遊戲沒人逼你,是你自願的,難道不是……
「真心?誠意?對不起,你可能弄錯人了,在男人面前范橙橙是沒有這兩樣東西的,她只會和男人玩遊戲,卻絕對沒有誠心去愛上他們的,你也不可能會是個例外。你為什麼不能學她那個樣,只要享受追逐的過程,別去計較結果呢……你怪她不用真心?哼!她還沒怪你濫用真心呢……
「自殺?需要我把電話轉到一一九嗎……報復?你當現在是演『霹靂火』嗎?我只能忠告你一句,有鑒於這種事情先前發生了太多,所以我們家的電話向來設有錄音裝置,絕不漏錄。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但之後若有任何的問題發生,請直接與我們范家的律師聯絡!」
話說完,范綠綠無情地切斷了通話。淡淡瞟了眼那坐在地上、一個聽傻了的三姐及一個掩唇嗤嗤壞笑的二姐,她轉身欲走,卻讓范橙橙給出聲喊住了。
「小妹!幹嘛用那種『你沒救了』的眼神看人?」
綠綠冷冷地旋過視線來,「要不然呢?該用『恭喜發財』嗎?」
范橙橙捧腹嬌笑了,「恭喜發財?我喜歡這個,快快快,快點重來一遍!」
范綠綠沒好氣了,「我沒空跟你胡鬧,當心玩火自焚,你也年紀不小了……」明明她是家中年紀最小的妹妹,訓人的語氣卻像極了個姐姐,「上得山多終遇虎,當心哪天真的遇上了老虎,被吃得屍骨無存。」
「那麼你呢?小妹!」范橙橙笑嘻嘻地將問題拋回去,聰慧的靈瞳像是知道著什麼,閃爍著貪瞧熱鬧的光芒,「你的老虎……就快要吃了你嗎?」
別以為躲在學校裡偷交男友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就算真能夠瞞過媽,卻別想瞞過她神通廣大的二姐。
范綠綠若有所思地垂下眸,片刻之後抬起頭,眼神已一如平日的淡漠了。
「二姐,天底下也有老虎是不會吃人的。」
話說完,范綠綠轉身關門離去,留下了個半天聽不懂的范黃黃,以及一個依舊嘻皮笑臉、沒個正經的范橙橙。
「二姐!你和小妹到底在說些什麼,怎麼我都聽不懂?小妹哪有養老虎?又哪有老虎會不吃人的?家裡只有我讀獸醫系,真要養也只有我有可能。還有剛剛小妹說家裡的電話有錄音,又說什麼三五八號、二六九號的,哇塞!你和小妹真的都有幫那些男生編號呀?這些都是真的嗎?」
「全都是假的!只有這一顆……」范橙橙給三妹一記爆栗子,「是真的!」
「好疼哪!二姐!」范黃黃拚命揉額頭。
「知道疼就代表還有救,沒有變成了水泥桶,還懂得偶爾要轉動。」
「偏心!偏心!」范黃黃不得不又嘟高嘴了,「同樣是妹妹,你對綠綠從不擺凶,也不會動手。」
「廢話!她的拳頭跟男生一樣重,我又不是想找死了,再加上我和她之間向來都是我有求於她,又怎麼會去對自己的神燈精靈擺凶臉、下痛手?」
「厚!那現在反過來你就是我的神燈精靈了呀!罵也罵了,K也K了……」小手伸去環住姐姐的纖腰,搖柳樹般地拚命搖,「你就幫幫人家嘛!」
「煩!」范橙橙先是沒好氣地拔開范家老三,未了終於被搖得受不了了,喊降了。「成了成了,我怕你,就像綠綠怕我一樣。你還記得在跟媽要求,說你想考獸醫系時,你是說了哪一點才讓媽點頭的嗎?」
她傻呼呼地搔頭,「我……我說了什麼嗎?」那麼久的事了,當時又是隨口說說,誰會記得?
卻偏她那神通廣大的二姐真的記得,「笨蛋黃!就是『忠實』嘛!」
小傻蛋依舊搔頭,「呃,二姐,是……是……時鐘還是鍾時?還是螽斯?」
「啊!你快把我給逼瘋了啦!」險些又是一記爆栗子用力送去,「是忠實!忠義的忠,實在的實,只要多提提小動物對於人類的忠實護主,保證對媽有效。」
「就……就只這樣?」黃黃略略傻眼。
「怎麼?對我的話沒信心?」
「有信心!有信心!」開玩笑,阿斗怎麼可能會對諸葛亮沒信心?「只是有一點點小擔心,就怕太容易了。」
「世上的事其實都很簡單的……」深吸一口氣,范橙橙向上攤展雙臂,大字躺倒,閉上眼睛。「只是人們都習慣把它們想得太複雜。老三,思慮沉澱,解放心靈,然後你就會慢慢發現世上的事,嗯,真的沒有自己原先想像的那麼複雜。」
學姐姐把身體躺平了,范黃黃也閉上了眼睛,用著崇拜的語氣說:「二姐,我真的好羨慕你喔!什麼都知道,什麼都不怕,什麼難關都能優哉面對,什麼考驗都能迎刀解決,就連什麼樣子的人,也都能夠被你征服……」
聽見這話,范橙橙那原是已然全部放鬆的身軀卻在突然間整個繃緊了。
什麼樣子的人……都能征服?
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十八歲那一夜,那一場的豪門夜宴了……
還有那一記讓她深覺受辱、即便事隔了多年卻依舊耿耿於懷的匆匆一瞥,以及那個討人厭的男人身上了。
在不知不覺間,她掄緊了拳、略喘了息,原本清明的腦海裡飄進了烏雲。
生氣!生氣!
怎麼會在事隔這麼多年後還是……還是……還是那麼樣的生氣呢?
夠了!快停止!
她在心底喝住自己,因為自知憤怒的情緒對人體只有傷害。
虧她剛剛還在教黃黃,說世上的事情並沒有自己所以為的複雜。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為什麼要她原諒一個跟她根本就沒有交集的男人?或者只是試著去淡忘他給的羞辱,竟會是如此,如此地困難呢?
為什麼?
到底是為什麼呢?
就因為他是她到目前為止所遇到過,唯一一個沒拿正眼瞧她,並且為之驚艷的男人?
就好比是《天龍八部》裡的馬夫人,因為惱恨著大英雄喬峰的忽視,是以千方百計地要設計陷害他,然後因此印證了那句「最毒婦人心」的話?
噢!老天爺!這……這真的是很幼稚的,好嗎?
你早已不是個十八歲的青澀小女生,而是個二十五歲的成熟女子了。
成熟一點吧!范橙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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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21-9-1 07:11:07
第二章
成熟一點?
SORRY!當范橙橙小姐想要任性的時候,她的字典裡面是不會有這種文明字眼的。
她終於再也不能否認自己對於韓超凡——那唯一不曾買過她帳的男人的始終耿耿於懷了。
她和韓筱凡的同學歲月至高中畢業為止。
大學時范橙橙考上了位於台灣南端的大學學府,筱凡則是在中部。
聯絡當然還是有,只是已不可能再像中學六年住校時那樣緊密相依了。
加上筱凡進了大學不久後就開始談起了戀愛,崇拜的對象換了人,自然也就不會再像從前那樣,無時無刻都把自己的大哥給掛在嘴邊上了。
雖然如此,在這七年裡面,范橙橙依舊經常可以聽見有關於韓超凡的消息。
這真的一點也不困難。
韓氏集糰子此蕞爾小島的經濟命脈上,逐漸佔有著一席之地。
以鋼鐵業起家的韓氏在韓超凡這幾年的逐步接手後,陸續將經營觸角伸往高科技電子、銀行、航運,甚至是百貨業及量販店。
而韓超凡,這位家族企業裡的頭號接班人,以純度九九九的黃金打造成的黃金單身漢,即使本人處事低調,但有關於他的消息總是每隔一陣子便會出現在媒體上。
即便從不對人承認,但她其實一直是留意他的,就像留意著一個敵人一樣。
她甚至搜集了有他的報章雜誌,還剪成了畫冊,活像個忠實的小粉絲。
就像他的名字一樣,這男人繼耀眼風光的校園生活後,在商場上也是同樣地活躍,臼疋那種典型的翻手為雲、覆手成雨的帶頭大哥型人物。
但即便韓超凡的新聞向來不少,卻在報導有關他的私人感情方面貧乏得可以。
也不知道究竟是這男人遮掩的本事太強,還是真的沒東西可供人爆料,就連時下最有本事的狗仔隊,居然也都扒不出他的糞來,只好一一對他放棄了。
世人唯一知曉的,與他情事有關的,就是在這近兩年的時間裡,與他相偕出席晚會的女伴——夏卉珊。
那身為兆霖集團大老闆的二女兒、無論是在家世背景或是學歷儀表上都能與韓超凡匹配、堪稱為本世紀金童玉女典範的富家千金夏卉珊。
前陣子韓超凡的父親韓鼎毅甚至還在某酒會上,透露了想讓這今年已經三十二歲的大兒子快快結婚,也好讓他完成抱孫子的心願。
而如果真的是這樣,按范橙橙那「無論如何使壞也不壞到已婚男人身上,以免害了女人」的原則,如果她真想對這男人採取行動,那就得要快了。
但再快也得先審慎評估一番,她可不想再嘗到同七年前一樣的「羞辱」了。
平日遇廟多進去拜果然是對的。
上蒼八成是聽見了她的誠心祈禱,為她送上了鑰匙來。
「喂!」
電話鈴響,范橙橙懶洋洋地接起,會在她睡前打這支沒幾個人知道號碼的電話來的,多半是想托她明日代班的瑜伽老師吧!她想。
「幹嘛那麼有氣無力的?」
電話那端傳來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甜蜜嗓音,「別跟我說你睡了喔!現在才十一點半,以前在宿捨的時候,你哪回打橋牌不是打到凌晨三點半?」
「韓大小姐……」范橙橙開口。
沒錯!電話那頭的正是韓超凡的妹妹韓筱凡,她的多年麻吉好友,兼方便她去報復那臭男人的鑰匙!
「年少輕狂的事就別拿出來說嘴了,女人哪,尤其是年滿二十五歲的女人,是絕對不能夠熬夜,以免生出熊貓眼的,再說呢,我們可不是那種不用工作,光靠著逛街、買衣服就能過日子的富家千金小姐,那就更該把自己給顧好了。」
「好酸喔!范小姐!不過據我所知呢,你多的是去當富家少奶奶,甚至是小國王妃,光靠逛街、血拚就能過日子的機會的,是你自己不要的吧?」
「成了!一來一往地都酸夠了,你快點說吧,找我做什麼?」
「怪了!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這種話在你還沒認識姜大偉以前我可能會相信,但在那之後呢……哼哼!」
「哼哼是什麼意思?」
「哼哼就是本人已經被打入了冷宮的意思。」
「你是在說我……重色輕友?」
「難道不是嗎?」
「唉!橘子,給點兒體諒吧!女人在談了戀愛後,就會變成這樣的啦!」
「誰說談戀愛就會變成這樣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幾乎有兩百多天的時間都在和男人約會、吃飯、談戀愛,你幾時見我將你擺在那些臭男人後面了?」
「因為橘子呀,約會、吃飯絕不等同於談戀愛好嗎?那些臭男人都只是在一頭熱罷了,而你大小姐呢?只是……唉!只是在和他們玩玩遊戲罷了!」
「好端端地幹嘛要歎氣?」
「我怎麼能夠不歎氣?眼看著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始終執迷不悟,吝於付出真心,無法享受到情海翻騰時的驚心動魄、天長地久——」
「夠了!韓小姐!」范橙橙沒好氣地截斷話頭,「不要因為自己愛吃牛肉麵,就非得要勸人人都去吃,同樣的一碗麵有人覺得香,卻也有人覺得膻的。」
電話那頭傳來了大笑聲。
「真有你的,無心無籽的橘子!明明在跟你談感情,卻會被拿去和牛肉麵相比較?」
「韓小姐,你已經耽誤了本姑娘十分鐘的美容覺時間了。」
「好啦!好啦!人家說就是了啦……」電話那頭的小女人難得會有八百年來才一回的羞澀嗓音,「就是……嗯……就是人家的牛肉麵要把人家打包回家了啦!」
這是什麼鬼話?毫無邏輯的語法,但基於兩人多年友情默契,范橙橙一聽就了。
「韓筱凡!」范橙橙難得失態地拔高嗓門了,「你才二十五歲耶!現在就想要嫁人了?」
「二十五歲才不算早呢……」她咯咯嬌粲,「而且牛肉麵不都該趁熱吃的嗎?」免得冷了之後油膩膩的,多噁心。
「現在可是你自己在拿牛肉麵做比較了喔……」范橙橙追問,「是姜大偉?」
「那不是廢話?我就只交過他一個男朋友的好不好?」
「所以囉,筱凡,你要不要再多考慮一下?只交一個就定下來,將來可能會後悔談過太少次的戀愛了。」
「才不會呢!這種經驗值愈小愈好,是他就是他囉!就像你剛剛說的,同樣的一碗麵,每個人的感受都不同,拜託別用你那套戀愛遊戲論來企圖影響我,我找你是要你當我的伴娘,來吧!來吧!快給未來新娘子一個祝福吧!」
「祝福並不難給,只不過……嗯……你真的確定要我當伴娘?」
瞭解好友的顧忌,韓筱凡依舊笑嘻嘻。
「當然確定了,不然你以為我打電話給你是打好玩呀?放心!我不會擔心在婚禮那天,讓你這伴娘給搶去豐采的。一來我早已習慣了,二來當天新娘子最大,喜事臨身,氣色最佳,你可不一定贏得了我喲,至於那第三呢?唉!我可憐的老同學呀,你這一輩子我看除了我以外,是絕不可能再有人會請你去當伴娘的啦,所以說呢,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范橙橙受不了地笑了,「真有你的,明明是在開口找人幫忙,卻把自己形容得跟地藏王菩薩一樣。」
「那是因為人家本來就是囉,純真、善良又可愛。離婚禮還有兩個多月,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商量,有關於其它細節,以及要到哪家店去看婚紗,我會用電腦寄明細給你,上頭會有門市電話,記得別遲到了就好,此外呀……呃呃,無事不登三寶殿,其實我還有一件事要你幫忙的。」
「還有哇?」這女人,是下打算讓她睡覺了嗎?
「是囉,是囉,且這一檔子事還得是真正的麻吉好友才能夠開口的。」
聽見這女人連「真正的麻吉好友」都搬了出來,用膝蓋想也知道沒好事,范橙橙沒做聲,懶懶地聽著。
「我跟你說喔,我那風流成性、浪蕩不羈的二哥從國外回來了。」
「怎麼?帶老婆回來收心,準備幫忙分擔公司裡的事了嗎?」
「是準備回來幫忙管事了,只不過呢,嗯……他的老婆又沒了。」
「不會吧!」范橙橙訝然,「我好像記得那已經是他的第三次婚姻了吧!」
「沒錯!按他自己的說法呢,那是他瞎了狗眼的第三次錯誤,反正我家有錢,他贍養費給得爽快,人長得俊又會說情話,女人們個個對他趨之若鶩,他這一趟回來,聽說已有不少女人開始在摩拳擦掌,想當他的第四次錯誤了。」
說到這裡,韓筱凡忍不住要抱怨了。
「我那兩個哥哥呀,一個是工作狂,一個是結婚狂。一個埋頭工作不結婚,一個埋頭結婚不工作,這兩個男人要是能加起來除以二,今天我這當人妹妹的就不會來麻煩你了。」
范橙橙輕咳,「別在那邊嘟嘟囔囔,故意想討人同情,請問這位全世界最可憐兼最偉大的妹妹大人,你到底是想要我幫你什麼?」
見計謀被拆穿,韓筱凡只好乖乖地坦白了!
「是這樣子的啦,我大哥今年三十二了,就只交過一個叫夏卉珊的女朋友,且還是因為兩家之間有利益關係,才硬被家長們給湊成了一雙的。」
筱凡想了想該怎麼解釋後,才再度開口——
「但即便人選已幫他找好,婚期也大致選定了在年底,我那不解生活情趣的大哥還是整天眼裡只有工作,沒有女朋友,心裡只有報表,沒有談情說愛,連那性子最是乖巧文靜的夏卉珊都快要對他受不了了。
「我爸問過了幾個醫生好友,他們都說大哥樣樣都好,就是性子太要強,永遠把自己繃得太緊,就算真的結了婚,只怕也會和二哥一樣以離婚收場,而且還可能會更慘,被嚇到連再婚的興趣都沒,更別提是幫老爸快生個金孫了。」
韓筱凡歇了口氣。
「我爸一聽可不得了,趕緊將我二哥從紐約電召回來,逼著大哥無論如何試著學習放手,將一些比較不重要的CASE交給二哥,教他一起分擔。至於我大哥呢,他目前最要緊的工作就叫作——放鬆心情也好結婚生子。」
「OK!」長長一大串,聽得范橙橙都有點想睡覺了,「我能同情你爸的處境,也能瞭解你想幫助你大哥的想法,但這些又與我何干?」
韓筱凡終於道出來意了——
「因為呢橘子,咱們可是最要好的麻吉喔,我希望能由你來教會我大哥如何放輕鬆,所以呢……嘿嘿嘿,我想請你教他瑜伽!」
這該不該算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范橙橙必須強力克制,才能忍住那抹老想不聽話爬上唇畔的獰笑。
猶如撒旦見著了祭品一般的獰笑。
筱凡敢請她「單獨」指導她大哥,一來是因為韓超凡畢竟是個知名人士,有關於他的事情自然是愈低調愈好,尤其這事還關係著他的私人情緒管理問題,所以一定要找熟人,且還得是不會對外頭碎嘴亂放話的熟人。
二來韓超凡是個工作狂兼柳下惠,再美的女人在他眼前還不如一張資產負債表,肯定對范橙橙的過人魅力免疫。
第三則是因為筱凡深知范橙橙那「兔子下吃窩邊草,要害不害自家人的愛情遊戲規則。
范橙橙向來不會跟好朋友的家人或是太熱的朋友搞曖昧,免得日後大家成了仇人,老死不相往來。
這也是幾年前韓家老二韓識凡無論再如何地努力,再如何死纏爛打都得不著范橙橙回應的原因。
筱凡還曾笑著轉述她二哥的話給范橙橙,說是既然得不著他最想要的那個,那麼娶誰又有何分別?所以才會一錯再錯下去。
韓識凡那傢伙油嘴滑舌慣了,她和筱凡都只當笑話聽聽便罷,沒放在心上;倒是對於韓超凡,范橙橙卻有太多隱諱難解的心思,即便如筱凡——她最要好的朋友,也並不知曉的。
要不她也不會傻傻地將自己最崇拜的大哥送到老虎嘴邊吧?
輕咳回神,范橙橙努力擺出這輩子最優雅的表情,泰然自若地看著眼前那明顯有些侷促、且神情寫著不耐煩的大男人。
這傢伙讓人給當偶像兼衝刺目標太久,想必不慣居於劣勢,且還是個得被女人指導教學的劣勢。
「韓大哥,好久不見了!」范橙橙落落大方地率先開口。
「嗯柑……嗯橘……嗯梅……」小妹說她這好友是叫啥來著的?「對不起!是……柳丁小姐嗎?」
雪特!這該死的傢伙叫她啥?叫她柳……丁?
原想立刻爆發的范橙橙藉著不斷的心底喊話,強逼自己吞下了惱火。
忍耐!忍耐!為了成功一定要學習忍耐!
這傢伙果真欠人報復!居然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了,可見真的是一絲絲、一點點、一咪咪也沒將她這曠世難尋的超級大美女給放在心上。
吸氣吐氣、吐氣吸氣,練習多年的瑜伽終於有了效果,范橙橙優雅地柔笑,「我叫范橙橙,橙色的橙,筱凡喜歡喊我橘子,韓大哥喊我橙橙就行了。」
「嗯,橙橙!」他從善如流,點頭後才說道:「我必須先跟你解釋的是……」
俊臉漾滿無奈,伸手不耐煩地爬發,男人看來有些煩躁。
「這都是我妹出給我爸的餿主意,其實我一點也不想看到你的……嗯,這樣說實在失禮,我的意思是,我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被人強迫來學瑜伽,這種現代都會女性的時髦玩意兒,或許你能幫我去跟筱凡說……說我其實並不需要!」
眼前美人兒的優雅恬笑不改,「韓大哥,我能夠瞭解你的委屈……」
雪待!雪特!雪特!雪特加三級!居然還敢說是被人給硬逼著來的?
還說什麼一點也不想看到她?
天知道外頭那些臭男人若是想單獨見上她一面,不知得排上多久的隊呢!而這毫不知感恩的傢伙居然會這麼說?
即便心裡已干譙了對方千遍,但美麗小臉上的柔笑卻是半絲未減。
「只是你的想法並不正確喔,學瑜伽並非女人的專利,它之所以能夠風靡全球,且還蔚為風尚,自然有它的道理在,即便是男人也都會需要它的。。」
「如果你所說的需要,是擔心我平時的運動量不夠,請放心!我向來有固定上健身房,以及假日去打高爾夫球的習慣。」
「韓大哥,如果你以為瑜伽只是一種類似於太極拳的肢體運動那就錯了,瑜伽其實是一種由生活方式所演變出的體會學習,它能夠化形於日常生活中的走路、站立、坐著,甚至是躺臥,也可以化為無形存在於人的心思與意念之間的。」
笑容溫暖、體貼解釋,此時的范橙橙像煞了飛機上笑容可掬的空中小姐。
「學習瑜伽是在對自己的體能做出更有效的昇華以及挑戰,它也會激發出許多你原先並不知道的潛能。」
范橙橙說了一大堆,眼前的傢伙卻看來毫不受教。
「知道嗎?橙橙,聽你這個樣子地形容瑜伽,我會聯想到武俠小說裡的那種世外高人,千方百計地想要收人為徒了。」
「呵……」伸掌掩唇,看似嬌笑,其實是在用力掩住小臉上的熊熊怒火。「韓大哥好幽默喔!」卻更該死!明擺著是拿她跟那些在街頭賣狗皮膏藥、自吹自擂著自己的本事有多強的江湖術士混為一談!
韓超凡依舊興趣缺缺,「嗯,我能夠瞭解你所說的瑜伽有多好,只是我早已嫌時間不夠用了,又怎麼可能再撥得出時間來?要不這樣子吧,等我五十歲了之後再來學。」
五十歲之後再來學?!呿!到那時候就算你跪爬著來求我,本姑娘都還沒空理你呢!
因為她幹嘛閒閒沒事去報復一個五十歲的老「杯杯」?!
美眸中柔笑不減,眸底的算計卻在悄悄地蘊積了。
「我想我明白了……」美眸中噙滿體諒,柔順地點頭,「其實什麼運動量呀、時間不夠用呀等等的,都不過只是推托之辭……」羽睫輕眨,小掌豎在嘴邊,她用了只有兩個人才能夠聽見的小小聲音,「韓大哥其實是因為自知學不起來,怕被人笑話,所以才不想學的吧?」
聞言,俊臉立刻起了變化。
「當然不是了!」受辱表情明明白白,「我學東西從來就沒有學不好的。」
廢話!她當然知道!
從他那張寶寶爬行比賽的冠軍獎狀就該知道,這男人壓根是從娘胎裡就帶出了好勝心,絕不認輸,絲毫不負他那「超凡」鬼名的。
范橙橙微笑,「嗯,那也不一定喔,我以前就曾教過一名國手級的體育健將,來了三天他就打退堂鼓了,因為做了會反胃想吐,怎麼樣也做不好。學瑜伽不是練拳擊,不是只要有努力就肯定有收穫,還要有點兒慧根的……」
美眸漾著諒解。
「韓大哥不必因此覺得不好意思啦,你不學就算了,我會另外幫你找理由跟筱凡解釋,絕對不會把我們今天的談話內容,『如實』地告訴她的。」告訴她你是個懦夫,未學先降!
氣氛死寂久久,男人眸子愈瞇愈狹。
半晌後,那原是寫在俊臉上的微躁及不耐煩一絲一縷地消失了,換上的是一副待戰的表情。
「告訴我上課時間表,還有該準備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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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1 07:11:19
第三章
事情自此定下,范橙橙又同往日一般地,靠她的狡黠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
接近韓超凡,並且設法修理他。
但礙於韓超凡是個需要被「私下」單獨指導的學生,所以范橙橙最後幫他安排的教室位於淡水。
面河的「離喧天堂」F棟十五樓B座,亦即她的私人香閨。
會做這樣的安排她當然不會承認是為了滿足個人「私慾」,方便她一步步宰殺獵物,她只是向韓超凡條理分明地解釋著!
一來他可以避免以「菜鳥」的姿態在同學面前出糗。(這個對他肯定重要。)
二來她是以私人身份幫筱凡的忙,不收費,所以不好意思佔用瑜伽中心的空間及器材,還好她家裡就有練舞室,很方便。
加上她那房子貴就貴在能給予住戶最好的隱私權,無論是在大門口或是在車道入口,都有著二十四小時輪班站崗的警衛,將所有住戶的安全及隱私權保護得滴水不漏,絕對不必擔心有什麼狗仔隊潛入偷拍的渾事兒。
其實就算范橙橙不自動做出這樣的安排,韓超凡也會想要換地方了,因為那日他們的初次會面是約在市區的瑜伽中心,為了配合他的上班時間,且也是為了想要盡量避開其它的同學,所以約在晚上十一點。
一切談妥後已近十一點半,既然時間都這麼晚了,他自然很紳士地要求親自送她回家,王子她的車子則留在公司裡的地下室,明早她再搭計程車來上班。
他看著她關掉了室內照明及電源,拉下了鐵門,回過頭去正待舉步,卻讓天外飛來的一記怒拳給打得眼冒金星、往後踉蹌,背脊重重撞到了鐵門上。
「史提夫!你瘋了呀!」
韓超凡聽見了范橙橙憤怒的尖吼。
「我沒瘋!」揮拳揍人的男人也跟著大吼道,「瘋的是你這個喜新厭舊的女人!難怪你要甩了我。原來是有了新歡!」
范橙橙氣急敗壞地奔至韓超凡身旁蹲下,並在看見了他嘴角冒出血絲時,感覺到了詭異的心疼。
幹嘛心疼?看見他的血她不是應該拍手叫好的嗎?她對自己解釋,這種心疼是因為他的傷來自於別人,而不是來自於她!
向來只要是她認定了的東西,即便是被她討厭的,她照樣不許人碰,這個可惡的史提夫,居然該死地剝奪了她的權利!
而那莫名其妙挨了拳頭的韓超凡原想立刻回敬一拳,卻在聽見了雙方的對話,知道對方是誤會了他和范橙橙的關係時,只能倒霉認栽。
韓超凡忍得下這口氣,但范橙橙卻不,只見她冰顏立起,小臉上噙滿輕蔑。
「如果他真的是我的新歡,你以為在你這一拳之後,我還有可能回頭嗎?」有可能去接受一個有暴力傾向的瘋子嗎?
「我不管你會不會回頭……」那叫史提夫的男人怒吼,像是一頭受困中的野獸,「至少我要讓別人知道你是我的,誰敢對你存有癡心妄想,我就要誰倒霉!」
「原來你這麼的……在乎我,在乎到連別人對我存有妄想都不行?」說話的同時,冰顏卸了霜雪,換上了甜甜媚笑,會讓人心旌動盪的笑。「在乎到了誰如果想碰我,誰就要遭殃?」邊笑邊說,美人兒朝他走近。
女人的甜笑令男人恍神、直眼,甚至還酥茫了神志,他錯過了那只隨著她走近、悄悄地潛進了提袋中的小手。
「那麼我也只好……」小手抽出,媚笑斂收,「先讓你遭殃了。」
一道水箭毫不留情地由小手中射向了對方眼睛,水箭的成分是辣度驚人、卻還不至於傷害了神經或是視網膜的辣椒水!
下一瞬,只見那方纔還在凶巴巴揍人的大男人抱頭蹲下,哭著喊痛了。
美麗艷容轉為冷厲。
從不自認是善男信女的范橙橙打落水狗似地,一腳往男人臉上重重踹去,毫不在意自己那有三吋高度的鞋根可能會踹斷了對方的鼻樑。
「願賭服輸,敢愛就要懂放手,是個男人就別再讓我看見你!」
話說完後又是一個狠腿踹去,這回踹向對方的命根子,疼得對方半天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在終於覺得出夠了氣,收回視線,范橙橙拉著那站在一旁、早已看傻了眼的韓超凡離去了。
在走了一段路後,韓超凡才終於回了神,出了聲音。
「你在和男人談分手的時候,都是用這麼激烈的手段嗎?」怎麼這年頭已不流行好聚好散的文明人分手方式了嗎?還有,他剛剛是怎麼會以為這位優雅的瑜伽女教師,是需要人家「護」送回家的呢?
她斜睨他一記,懶得做聲,直到坐進了他的車裡,扣上了安全帶後才淡淡出聲,「我不喜歡不識時務的人,更討厭輸不起的男人。」
韓超凡安靜地將車子開上路,卻忍不住要再瞄了瞄身邊的小女人。
因為實在很難將方纔那痛懲男人的羅剎惡女,與那在瑜伽中心的優雅女教師聯想在一起。
「你不覺得……該跟他解釋點什麼嗎?」他忍不住又開口了。
「那你覺得……我到底該跟他解釋什麼呢?」她反問他。
「解釋你並未另結新歡,解釋我跟你之間什麼事情也沒有。」
范橙橙擺手,神情慵懶。「人很奇怪,尤其是生氣中的人,只會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見心中所認定的,解釋得再多也沒用。更何況如果會想解釋就代表著還在乎,但我真是一點兒也不在乎他是怎麼想的了,那又何必浪費口水?」
韓超凡皺眉瞥她,眼神微現困擾,「既然你們曾經交往過,又怎能說不在乎就不在乎了呢?」
范橙橙懶得再多作解釋,閉上眼睛將頭靠往椅背上,假寐休息。
「如果好奇,自己去問筱凡我是個怎麼樣的人吧!」
韓超凡聽得懂對方的意思是一切討論到此為止,遂只能將注意力轉回了眼前,安靜地開車送她回家。
若按他以往不愛多管閒事的性子,多半事情過了就算了,連他自己也沒想到還真的忍不住去問了筱凡,於是才知道范橙橙那「男人殺手」的封號,以及她那打小就有的「恨男症」。
「她喜歡殺男人,因為恨他們!」筱凡說,「但幸好你是柳下惠,所以安全無虞。」
是天要下紅雨了嗎?她這向來對「事」比對「人」更有興趣的大哥,居然會向她探聽起了別人的事情?
「大哥,你幹嘛突然對橘子產生了好奇?」
「因為她將會是我的瑜伽老師……」沒好氣地瞪了妹妹一眼,韓超凡繼續說道,「這事兒不正是你大力促成的嗎?還有,人家明明叫橙橙,你幹嘛老是橘子長、橘子短的?」
「我促成的只是讓你去學瑜伽,沒讓你去對那顆有毒的橘子產生好奇喔,當心橘毒攻心,天下無藥可醫。還有哇,我喊我的橘子是礙著了你呀?」
「當然礙著了!」韓超凡沒好氣,「害得我老把她的名字給記成了橙子——
在大笑聲中,筱凡很快就忘了這件小插曲,但韓超凡可沒忘記。
所以當范橙橙打電話來,先關心了他臉上的傷,再跟他說要將他學瑜伽的地點改至她的住家,並強調她從不曾帶異性友人回家,是以不會有男人知道這地址時,他點頭同意了,因為不想再和那些會將他視作假想敵的男性同胞有再次碰頭的機會。
只是……
「既然你從不在家裡招待異性友人,那麼我去了會不會——」
「不會!」她斬釘截鐵地在電話裡回答,「因為我根本就沒把你視作什麼異性友人,而只是和筱凡一樣,把你看成了一個需要人幫忙的大哥,僅此而已。」
眼見人家女孩子都能如此磊落大方了,身為男人的他還能再說啥?
雙方說定後,范橙橙讓快遞為他送去了「離喧天堂」的住戶專用磁卡及車卡。
於是在兩天後的晚間七點半,韓超凡抽用了平時會留在公司加班的時間,來到了離喧天堂。
他停妥了車,乘上了電梯,來到了門前按下門鈴,靜心等待。
「你來了!」范橙橙沒讓他等太久就來開門了,她順手接過他的公文包,沒有驚訝,不見客套。
安詳自若的神情卻給了他一種錯覺,就像是個乖巧倚門的小妻子,迎接著下班回來的丈夫。
「呃,因為公文包裡有些重要文件……」反倒是他訥訥地想要解釋,「我不放心把它放在車上。」
她沒吭氣,只是溫馴地幫他把公文包收好,甚至還服侍著他把外套脫下。
全程范橙橙都是泰然自若的表情,反倒是韓超凡覺得不習慣。
即便韓氏是個大集團,但他向來事事不經人手,與自己有關的事情都是自己來,身邊連個助理、跟班或司機都沒有,他不愛浪費這種人事費用。
因為在他童年時,父親的生意曾經做垮過一次,他是曾經吃過苦的。
別說是送報、送牛奶了,他甚至還曾蹲在馬路口,到處拉客想為人擦鞋。
每天貪著那些蠅頭小錢,就為了幫家裡還債,或是拿去買飯、買菜、繳學費。
也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始終對於成功有種凌越旁人的渴望。
也對於在別人眼裡已覺得夠豐裕的財富永遠覺得不夠,始終沒有安全感。
他甚至常常會夢到被人由高處打落,再度變回了個小小擦鞋童,卻沒有半個人肯讓他擦鞋的窘況。
那些平時在他面前鞠躬哈腰、奉承拍馬的合作廠商或是部屬,拿著棍棒追打著猶如落水狗般逃竄、沒有防衛能力的小超凡。
這種噩夢他從不曾對任何人提起,因為性子好強,不願讓人知道他韓超凡壓根名不副實,也只是個有著很多弱點的平凡人罷了!就連識凡、筱凡,那分別小了他四歲的弟弟,以及小了他七歲的妹妹,都因為不曾和他吃過同樣的苦,所以他也無法和他們說這些,而寧可在他們心目中維持著他那英明神武的超凡大哥形象。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會在看見她幫他掛外套時,滿臉不自在了。
「你不用招呼我的,我可以自己來。」
她淡著眼神看他,「我當然知道你可以,但因為這裡是我的家,所以我希望看到所有的東西都出現在它該出現的地方。」
一句客氣話惹來一記若有似無的警告,韓超凡見識過這小女人發飆時的凶狠模樣,只好安靜地任由著她了。
「到餐廳坐好……」小女人發號施令,「我要上菜了。」
「上菜?!」韓超凡訝異,「可是橙橙……」幸好沒再喊錯,否則他不確定那寒著臉的她會不會像上次惡踹那男人一樣地踹他鼻頭。「我只是來學瑜伽的。」
「你吃過晚飯了嗎?」她只是反問。
「還沒有,不過我不餓。通常這時候我都還在公司裡加班,餓了就會找人去買個三明治回來,等十點多下班了再去吃東西。」
拜託能不能快把你該教的教一教,好放我再回公司裡,去處理那些還沒做完的事情?
她滿臉不贊同。「飲食不正常,身體如何放輕鬆?既然筱凡將你交給了我,那麼除了教會你瑜伽,還要教你怎麼樣過生活,第一件事就是——定時定量地吃飯。」
韓超凡鎖緊眉頭,「我並不覺得我原先的生活方式有何不妥。」呃,只除了偶爾會鬧胃痛、會鬧偏頭痛、會排便不正常……除了這些之外,呃,也都還好吧?
她搖頭。「那是因為你從不曾試過別的生活方式,無從比較,等你從我這裡『畢業』了之後,你就會知道什麼叫作真正的過生活了。」
「但是我的時間——」他的抗議聲讓一聲長長的鳴笛給打斷了。
兩人同時旋過視線,發現了笛音是由廚房裡的烤箱所發出來的。
「OK!烤雞完工!只剩下開胃菜還得準備一下,至於你呢……」她再度向他發號施令了,「先到餐廳裡去點蠟燭、開紅酒。」
這一回韓超凡是由皺眉頭變成瞠目結舌了。
她剛剛不是只說要吃晚飯的嗎?為什麼還要點蠟燭、喝紅酒什麼的?
韓超凡的驚訝在持續,他看見了餐桌上的骨瓷杯盤,以及那只有在電影裡頭才見過,那種中古世紀貴族們拿來吃飯用的長條桌。
他聽話地點上了蠟燭,也斟上了紅酒,卻沒坐下,因為不知道該坐在哪裡好。
此時范橙橙端了兩盤食物進來,轉頭示意著長桌遠遠的一頭。
「喏!你坐那邊。」而她自己則是在長桌的另一頭坐下,兩個人之間至少隔了十個人的距離。
雖然隔得遠,但幸好吃東西不會成問題,反正是各吃各的,不相干。
韓超凡坐下,低頭看見了美麗的水晶瓷盤上擱滿了烤雞、馬鈴薯泥、蘆筍、通心面、焗烤淡菜、鹹魚丁色拉,甚至還有著精緻的水果雕花。
看完這一切後他抬頭,「今天是你的生日?」
「不是!」
她先啜了口紅酒,繼之開始動刀切雞肉,嗯,都怪這傢伙廢話問得太多,雞肉有點嫌烤老了。
「那麼為什麼……」他審視著眼前的一切,包括紅酒,「如此大費周章?」
她抬起頭,遠遠地掃了他一眼,「當我自己開伙煮飯時,就是吃這個樣。」
「可我並沒跟你說要過來吃飯的,你準備的東西怎麼會夠?」
她再掃一眼,「有備無患總沒錯,如果你真的吃過了,我自己一個人也吃得完。」
「你這裡會經常性地宴客嗎?」另一個好奇升起。
她搖頭,「你都知道了我的東西有固定安放位置了,我又怎麼會找一堆人來給自己添麻煩?」
「但如果你這裡不常有人來……」他瞪著長桌,「這玩意兒不會嫌太佔地方?」
「你管我呀!」她沒好氣地冷下了眸,「我就是喜歡長條桌,也就是有本事買個大點兒的餐廳好容納得下它,你有意見嗎?」
韓超凡只能歎氣,「不敢有。」雖然他真的覺得好浪費。
「沒有就快點吃吧……」她再度恢復了優雅,秀氣進食,「吃完了之後還有水果、甜點,而在這些全都吃光了之後,你還得花上一個小時消化食物,接著才可以開始學瑜伽的。」
韓超凡聞言,險些嚇掉了手上的刀叉。
MY GOD!那等他練完了瑜伽,會是幾點鐘了呀?
答案是,半夜十一點半。
不但時間已晚,且還讓他累得像頭瀕死的老牛,那些方才吃下時還嫌多的食物,此時全都轉化成了他的能量來源了。
這小女人先前說得一點也沒錯,學瑜伽真的和本身的運動能力強弱無關。
它有關的是筋骨的柔軟度及延展力,而這些都是躁性又好強的韓超凡最缺乏的了。
明明動作看似簡單,或許只是坐著將一隻腳搬高至胸前,甚至到額心;或許只是趴在地上,像野狗撒尿似地努力將大腿往上、往側抬高,然後定住不動,居然都會讓他一再受挫,因為無法達到她所要求的完美目標。
可卻偏偏她又喜歡偶爾插上一句——
「慢慢來吧!新同學!別太逞強喔!我知道這對別人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動作了,但對你……唉!極度困難。」
「不!」聽見了這樣的話,就算他再咬牙也得做足了。「橙橙,我可以的!」
是的!他一定可以的!
就為了想得到她一句輕描淡寫的肯定,他豁出去了地拚命死撐。
所以才會在僅僅七十分鐘的練習後,全身汗水淋漓,四肢關節活像讓十台坦克從不同的方向輾過,體內所有的細胞及臟腑像是被人炸了開,飄飛到了宇宙四方,怎麼也捉不回來、兜不攏、站不起來。
「OK!到此為止!就一個新手而言你做得……嗯,還算不錯!」
耳邊總算出現了讚美,他癱仰於地,閉上了眼睛,乍然間竟有種死了也瞑目的荒謬念頭,卻聽見音樂被切換為蟲鳴鳥叫及溪水潺潺,燈光也調暗了。
「來個大休息吧!放鬆你的眉、你的眼、你的鼻、你的耳、你的唇……」
柔語輕送,若有似無。
「好!現在到你的脖子及肩膀了,再來是胸口、腹部,接著是大腿;膝蓋、小腿,最後是腳踝、腳底板……慢慢的放鬆自己……全部全部的自己……」
詭異!
韓超凡從沒去看過心理醫生,也不相信那些有關於催眠術的鬼話,始終堅信著意志力大過於一切,卻沒想到當他赫然清醒,睜開眼睛跳起身來時,牆上的冷光壁鍾居然詭異地指在三點半!
凌晨三點半?!
他居然放鬆到……睡著了?!
練舞室裡除了音響上的小小紅燈外,只有月光銀芒流洩了一地。
他看見了那披蓋於自己身上的薄毯,以及以打坐姿勢陪在他身旁的女人。
在方才驚醒的一剎那,他好像感覺到了她的眸光注視,但當他把視線由壁鍾上轉回來時,卻見她是閉著眼睛的。
是看錯了吧!他告訴自己,他睡了那麼久、那麼沉,她怎麼可能會有興趣緊盯著他不放?她對他壓根就毫無興趣亦無企圖的,如她所言,只是視為一個需要人幫忙的大哥哥罷了!
他看著她,直到她張開了眼睛來。
許是受到了月光的影響,那雙美麗的眸子看來像是一口神秘的幽井。
「對不起,我睡著了。」真心抱歉,他是最不喜歡去麻煩或打擾別人的。
范橙橙靜靜點頭,臉色看來並無不耐,只是淡淡然地不見表情。
「你應該叫醒我的。」
「你難得能如此放鬆,為什麼要叫醒?」
「可是我睡在這裡,卻害你沒能上床睡覺了。」
「無所謂,我這樣子其實也能夠睡的,但是……」
她立起身來,那還穿著韻律服的纖美身段子月影烘托下,竟帶了點仙氣,像是個誤落凡塵的精靈。她淡淡地聳肩。
「既然你已經醒了,那就快點回家吧!」你留,我奉陪;你走,我送客!
沒有挽留囉唆,她領他走到了客廳。
遞給了他公文包以及外套,將他送出了門外,並在淡淡地扔了句「晚安」後,便在他面前絲毫沒有留戀地將門開上了。
是那聲冷冷的「晚安」及重重的關門聲,讓韓超凡醒了過來的。
要不其實他的神志依舊微茫,眸底也還凝聚著一個月光精靈的影子不散。
不知何以,那記毫無留戀的關門重響,竟給了他一種遭到了遺棄的錯覺,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他甚至想要敲門跟她說,說他其實不想走,說他其實還想留下……
韓超凡!你瘋了!
那險些伸去叩門的手改去重重敲頭了。
你除非是瘋了,才會捨不得離開這座刑場!也除非是瘋了,才會有那種遭人遺棄的奇怪感傷!趁你瘋得更厲害之前,還不快點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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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1 07:11:34
第四章
才說不想再踏進那座刑場呢,卻在隔天,韓超凡的手指自有意識地抬起,按下了電話號碼,和那間刑場的女主人約定了再次受刑的時間。
可能是因為他忘不了那種能夠酣然入睡的感覺。
那種睡得深深沉沉、了無夢魘的感覺。
刑場女主人說話了,她說做事不可以虎頭蛇尾、不可以半途而廢,於是和他約定了一周要去四個晚上,因為連續上課才能將那些拉開了的筋骨繼續保持。
她還要求他得先來吃飯,理由是搭上了食療,會對他的學習更有幫助。
但在主動要求受刑兩個禮拜後,他的感覺又漸漸起了改變,覺得像是……
上了賊船!
真的!他真的偶爾會有這樣的錯覺。
明明在兩人初次會面時那叫橙子……喔不!叫橙橙的小女人溫柔親切、甜笑軟語,再加上被那句「是因為怕學不起來,所以才不想學」的話給刺激到,他才會點下了頭,答應來學什麼鬼瑜伽的。
再加上第一次的經驗真的不壞,讓他有種在自個兒家中的舒適感,卻沒想到在兩人漸漸熟稔了之後,刑場女主人的猙獰面目好像也愈來愈不隱藏了。
「吸……吐,吸……吐!」
一支「愛的小手」毫不客氣地往那正在努力吸氣的小腹上重擊而下,疼得他直想罵人,卻礙於「男性尊嚴」只得忍下,耳畔卻彷彿聽見了涼涼冷諷——
「用丹田吸!白癡!用錯了地方,活像只青蛙。」
韓超凡忍不住快速旋過頭去,卻只能瞧見一張淡漠依舊的無辜小臉蛋,活似方纔那句刺耳難聽的話,若非是他聽錯,就該是活見鬼了。
真的是聽錯了嗎?
心中狐疑地將頭轉回,但此時的他可沒心思去想別的事情,因為又要接著下一個動作了。
「蹲好!左腿前弓,右腿打直,膝蓋不能彎,腰部扭到極限,雙手用力向上舉高,無限地延展,直直盯著天花板,捉出你的極限點來,千萬不能松下!一、二、三……等一下……」外頭傳來了電話聲響,「我去接個電話!」
呿!只有白癡才會不乘機偷點兒小懶吧,但是他……
呃,好吧,就算他是個白癡吧,為了不想讓這小女人看不起他,當他是來打混兼睡覺的,是以就算身邊沒有老師在,他仍強迫著自己堅持下去。
但……一秒鐘、兩秒鐘……一秒秒地滑去了,那小女人卻老不進來,他的手筋、腳筋眼看著都快要斷了。
顫顫顫顫……抖抖抖抖……酸酸酸酸……幹幹幹幹……
不行!他真的撐不住了,手酸得像是要斷掉,卻在他強顫到松下手的剎那,身後快影掠來,「愛的小手」給了他絕無愛意可百的重重一下。
「不是叫你不能夠放下的嗎?」
「那是因為你離開太久呀!」
韓超凡憤然地將那像是快要殘廢了的手用力甩動,隱忍了多日的怒火正待爆發,卻見小女人朝他走過來,不出聲地伸出手,往他那僵疼難耐的手臂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地掐捏按摩。
眼見如此,就算是再氣、再惱,也不能對著一個正在幫他紆壓按摩的女人發作吧?
怪的是那嫩蔥般的十指明明滑潤如泥,卻偏又是勁道十足。
就在那麼一下緊接著一下後,別說是他的筋骨血脈得到了鬆解,就連那原是燒得熱烘烘的胸火也不知消到哪邊去了。
數日來那種彷彿上了賊船的念頭,居然就這樣子地被蒸發不見了。
眼前小女人並不高,尤其是當她乖馴安靜地站在他眼前時。
她低垂著螓首,讓他只能瞧見發渦及那纖細柔美的翦影曲線,然後忍不住要……生起懷疑了。
懷疑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呢?
溫柔的時候像春風,甜美善解、可親迷人,會引人於不知不覺間緩緩耽溺。
尖酸的時候像焚風,霸道蠻橫,意圖燒盡所有礙了她路的花草樹木。
冷淡的時候像北風,凜冽寒冷,誰也別想靠近她三步之內。
這三種還是他最常見的,而除了這些以外,難以歸類的怕有上百、上千。
換言之,這是個千面女郎,搞不好就連她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的真實面貌。
「好一點了嗎?」范橙橙抬頭關心地問,卻發現他看她看得出了神,遂再問了一遍。
他終於聽見了,快快點頭,「沒事了,謝謝!」趕緊將手移開。
「你不必跟我說謝謝……」此時的她又成了善體人意的范橙橙了,「你說得對,是我的錯,我離開了太久。」
「也不全是你的錯啦……」見她如此,他反而不好意思了,「是我自己修為太差,沒能達到你的標準。」
「算你有自知之明,知道還不及格。」她點頭,眸底有道詭光閃過,「這可是你自己承認的喔,所以你會聽我的安排了?」
「安排?」他聽不懂。
「這個週末我們到屏東去看流星雨,」美麗的小臉上出現了興奮光彩,「最佳觀星地點必須要是空曠且無光害的,愈往南走愈清楚,且又不必跟人擠個半死,所以墾丁的龍盤公園、關山、佳洛水,或是社頂公園,都是最佳選擇。」
「看流星雨?」她那頭一回出現的興奮笑靨看得他微微生癡,只能重複。
「嗯,因為你放鬆學習的程度始終不夠,我想加快一點進度了。」
「看流星雨又和練瑜伽有什麼關係了?」他直皺眉頭。
「想練好瑜伽就要懂得放輕鬆,去見識一下天體異相,膜拜一下大自然,你才會知道自己的渺小,而那些會讓你緊繃的瑣事又有多麼的微不足道。」
他思考了幾秒鐘,面色為難。
「能不能換個時間去?這個週末我有事,我答應了要陪卉珊……」這種事情明明不必不好意思,他卻奇怪地說得有些心虛,「就是我的女朋友,說要去參加她的鋼琴發表會。」
她哼氣,「我知道她是你的女朋友,只是不過是個發表會,很重要嗎?」
他點頭,「那是她籌備了半年的成果,還特地從德國邀請來國際知名的小提琴家幫忙協奏。」
她不苟同。「你知道一場真正精辨的流星雨得等待多少年嗎?又知道為了想看那『每秒四顆、星隕如雨』的百年難得一見奇景,做個歷史見證,有多少人徹夜不眠,狂喝蠻牛、保力達等提神飲料,就是為了想要親眼目睹嗎?」
「但是我先答應了卉珊的……」
事實上是夏卉珊已和他鬧了好幾回,說他總是以公事為理由,陪她太少,於是下了最後通牒,說如果他連她最重要的發表會都不出席,那就等著收分手通知吧,這才終於讓他記住了這件事的,卻怎知此時又另生枝節?
對於夏卉珊這個女朋友,他向來就像是在看檔案似地,上頭歸檔標題寫著大大的「未來妻子」四個字。
因為他很清楚,無論是在外貌、性格、家世,或者是在未來的事業協助上,那個能對他最有幫助的女人都是她。
他不懂得什麼叫談戀愛,也不曉得何謂心動,只知道在各項評比上,卉珊都是最適合他的女人。
所以他不想接到她的分手通知,一點也不想,於是他只能試圖勸范橙橙改變主意了。
「其實我最近的學習已經漸有進步了,少看一場流星雨應該影響不大,而如果真的要看也可以透過電視轉播,或者就近在北部找個有點兒高度,又少點兒光害的山頭就行了,何必非要跑到屏東去——」
他話還沒說完,她已經掉頭就走了。
他的瑜伽老師生氣了,連他這個從來不會哄女生的男生都看得出來。
他看見她低頭乒乒乓乓地收東西,關燈、關音響,甚至率先走出了練舞室。
「橙橙!」
見她如此,韓超凡倏地心慌,卻也不懂自己究竟在慌什麼,只知道快快追上前去。卻在喊了幾回她都相應不理時,只好伸手捉住她,強行將她轉過身來。
「橙橙,你在生氣嗎?」
她回視他,眼神冰凝封霜。
「我幹嘛生氣?又憑什麼生氣?我和你什麼都不是,不是嗎?人家是你的女朋友,又是兆霖集團的二千金呢!我算什麼?說的話又有何份量?」
瞧!尖酸的焚風面又出現了,這個千面女郎!他真的是不該去招惹到她的,但……既然都已經招惹上了,他又能夠怎麼辦?
他明明可以無視她的怒火的,但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以另一隻手煩躁地爬發,韓超凡也跟著沒好氣了。
「你明明就是在生氣,橙橙,你講點兒道理好嗎?卉珊的發表會是在半年前就定下的,在那個時候我甚至還不認識你,又怎能先為你預留下空檔?」
「你認識我的!」她用生氣的眼神做出控訴,「只是你不記得我。」
「好好好,算我說錯話,但橙橙,就這一回你饒了我吧,下個週末甚至是下下個週末,無論你想要做什麼,我都陪你。」
「好!我饒了你,」她用力甩脫了他,冷著嗓音宣佈,「不僅是這個週末,更包括了下個週末、下下個週末,以及無數個週末……」她面無表情,「既然連你自己都說學習有進步了,那還需要我這瑜伽老師做什麼?你走吧!你自由了!我饒了你了!我再也不要看見你了!」
青筋隱跳,他艱澀地開口,「橙橙,你講點兒道理好嗎?」
昂頸挑釁,她不馴著表情,「不講!我就是不愛講道理!你能拿我怎樣?」
是的,他能拿她怎樣?
將她按在大腿上賞她屁股一頓打?告訴她別在男人面前說那種會挑高人家火氣、將人給逼進死角的話?
還是掉頭走開?別和那既不講理又善變任性、有著千種面貌的小女人一般見識?
不再去學瑜伽,也不必再受罪了,兩人從此形同陌路,各自回歸原有的道路,當這兩個禮拜的學習是噩夢一場?
雖然這兩項提議都滿不錯的,但韓超凡最後的選擇是——花了七、八個小時的車程,由台北到墾丁,再從鵝鑾鼻沿著東海岸的佳鵝公路繼續北行。
最後車子在鵝鑾鼻及風吹砂之間,濱臨著浩瀚太平洋,那有著一整片遼闊草原的龍盤公園前停下。
長途奔波,別說是韓超凡覺得累,就連他那台BMW。也該被操累了。
卻只有范橙橙,像是討到了聖誕禮物的小女孩,臉上得意的笑靨從台北到墾丁,一路上不曾卸下。
哼!她可開心了!卻害他始終沒想好該怎麼跟卉珊交代。
原想騙說出國忙公務,卻又怕她直接去問老爸,或在事後要求查驗護照。
卉珊其實並不是個會無理取鬧的女人,不像某人!想到了這裡,他忍不住斜瞥了眼那一路上沒卸過笑顏的小女人。
但卉珊不會鬧並不代表著她就是個笨蛋,她只是比一般的女人都還理智,也更講道理了點。
但所謂的講道理,應該並不包括他缺席了她的發表會,原因是為了陪另一個女人去看星星、去學放輕鬆吧!
既然編不出好理由,他只好生平頭一回當了懦夫,手機一路關機到底,讓誰也找不到他,免得還得編謊了。
龍盤公園是個上升的石灰巖台地,因為石灰巖容易被水溶蝕,所以區內有著崩崖、滲穴、石灰巖洞及紅土等等地形景觀。
徜徉在遼闊的草原上時,可以遠眺到曲折有致的海岸、陡峭的崩崖,當然,還有那最重要的,讓他們奔馳了七個多小時的目的!觀星。
他們不是最早到的,幸好也不是最晚的。
所以在停妥了車後,還有時間讓范橙橙去找個她認為能夠看得到最多星星,而不是最多人頭的地方。
夜風很涼很涼,范橙橙卻是興高采烈地在佈置著兩人的臨時小「窩」。
除了鋪在草地上的瑜伽墊外,還有一大堆亂七八糟她沿路買來的食物。
來自於超商的關東煮,來自於休息站的粽子、咖啡、小零嘴,甚至還有一根來自於果風小鋪的功夫棒棒糖。
他應該生氣的。
氣她打亂了他的生活常軌,卻在看見了她那難得顯露子外的孩子氣一面,那和無論是刑場女主人或是春風、焚風、北風都不一樣的面貌時,卻是怎麼也生不起氣來。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既然選擇了就該要認命,更何況看看手錶,演奏會都已經結束了,再去想那些又有什麼用?
韓超凡在軟墊上坐下,將視線巡往那根體積不小的棒棒糖,為了怕打碎,從買了之後她始終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裡,就像在捧個價值連城的金磚一樣。
「這麼大了還吃棒棒糖?」也不怕羞!
她斜睨他,「小時候每當我爸帶我去看星星時,他都會買一根棒棒糖給我。」
「但是你已經長大了。」
「長大就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嗎?」
「當然可以,只是不該太過任性。」
只要一離開教室,他就沒把她當成老師,此時那訓人的語氣甚至還有點兒像是在管束小女兒的老爸爸。
范橙橙想了想,噘嘴回應,「那你還由著我任性?」為了我爽約!為了我長途奔波來看星星的。不是嗎?
韓超凡啞口無言了。瞪著眼前那得了便宜還賣乖、笑起來像只壞貓的小女人,他只能啞口無言了。
就在此時,他們聽見了那由四面八方發出的此起彼落尖叫了。
「快看!快看!來了!來了!掉下來了!」
「一顆、兩顆……十顆……二十五……哎呀!快點幫人家數哪!數都數不完了!」
「哇!居然像國慶煙火耶!還能由中心點向四周炸射,哪裡像是星星了,那根本就是火花了嘛!」
「哇靠!還真是他媽的有夠壯觀了。」
「喂喂喂!壯觀就壯觀嘛,有必要說髒話嗎?」
「你懂個屁呀!那是因為太感動又太激動了,情緒澎湃,才會一時脫口。」
「還加上屁,髒死了,愛說髒話是你的本性,少亂牽拖。你看看那邊的帥哥,喏!斯斯文文地牽著女朋友的手,用心領會這歷史的一刻,這才叫作真感動。」
「真感動個娘啦!男人都嘛一樣的豬哥,陪女朋友來看星星都嘛是借口,要的是摸摸小手、親親小嘴,再趁女生浪漫到暈倒的時候,抱去賓館開炮啦!」
「嘔!甄諸戈!我真的再也受不了你了!」
一個跺腳跑開,一個急急追去,意外地為諸多觀星客製造了一段笑鬧劇。
范橙橙也跟著眾人笑,開心地笑了。
卻在她將視線由天際調回時,這才發現方纔那女生口中,斯斯文文牽著女朋友的帥哥,指的居然是她身邊的韓超凡!
也不知是在何時發生的,他不自覺地走近了她,而且還伸手握住了她,似乎想藉此將他的感動源源不絕地傳達給她。
而她也肯定是讓那乍然見著流星雨的瘋狂喜悅給埋沒,竟也無知覺地由著他越了界。
無知覺時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該用力甩脫,將他推得遠遠地,再乘機羞辱上兩句,也算是順帶報報當年的仇了。
更何況她的小手從沒讓爸爸以外的男生碰過的。
小妹說她交過了三百五十八個男友或許誇張,但真實數字怕也相距不遠,可她還真的從沒讓那些臭男生碰過她的手。
她甚至能夠接受西洋式的吻頰禮儀,卻是將牽手視作了禁忌。
她痛恨男生,認定他們花心濫情,心思齷齪,逗逗玩玩只是為了想見他們因為得不到她而痛苦,怎麼可能會讓他們那些髒手碰到她乾淨尊貴的小手?
所以她是應該立刻甩開他的,她的大腦也下達了指令,只是……
只是她的小手硬是違抗了軍令,像是只貪戀著溫暖的小貓,軟軟地偎在那只生著薄繭的大掌裡頭,動也不動。
它不聽話地動也不想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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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1 07:11:50
第五章
有沒有試過躺在柔軟的大草原上,仰望著浩瀚星空?
而且天空裡還三不五時會出現璀璨流星,帶給你一次又一次的強烈感動?
如果有,你就會知道那種因著對大自然的奇跡而生出的崇畏感動,是什麼樣的滋味了。
尤其當你的手是被握實在一個溫暖堅定、能予人安全感的大掌裡的時候,那種感動的情緒更是濃烈到會教人害怕的。
有一瞬間,范橙橙生起了錯亂。
以為是時光逆流,她又回到了孩提時候,而那正握著她手不放、擔心她亂跑又擔心她會著涼的,是那被她喚作父親的男人……
末了,是那截然不同的嗓音喚醒了她。
它明明白白地告訴范橙橙,那並不是她的父親,而是那該被她視作敵人的韓超凡。
「一談到流星雨,一般人都會認定一八三三年算是『流星雨元年』那一年的十一月十三日凌晨,恐怖的天空異象發生了,美國東部各州籠罩在一片如雪花般下墜的流星中,最高潮時估計每小時有將近十萬顆,當時許多人都以為……」韓超凡仰望著天空繼續說,「天上的星星全都掉下來了。」
范橙橙也跟著盯住那耀眼星空,想像著當時的盛況。
「一百多年前的資訊遠不如現在發達,想必嚇到了很多人吧!」
他點頭。「有人說這是神在懲罰世人,也有人說這代表著末日將近,更有許多人嚇得當場跪在地上,沒命地向神禱告懺悔,到了禮拜天教堂裡作禮拜時,收到的奉獻金居然是平時的十倍多。」
「哇!」范橙橙笑,「如果這真的是神使的小手段,那可真是夠高招的了
話還沒說完,她陡然讓路過的夜風勾出了個小哆嗦,而因為她的小手就在他的掌裡,他立刻就感覺到了。
「躺過來一點!」
韓超凡鬆開她的手,掀高了那披蓋在他身上的外套,另一隻手臂伸直,欲當她的枕頭,邀她一起分享他的厚重外套。
范橙橙只考慮了一秒鐘就聽話地照辦了。
或許是因為他的眼神坦蕩磊落,和那些「豬哥牌」男人慣常會投給她的目光一點也不同,真的一點也不同,像個哥哥,甚至是……她眼眶微熱,像個父親。
躺進了他的臂彎之後,兩人身軀微生觸碰,星空依舊還在,她卻突然覺得世界變小了,小得就像是只剩下她和他了。
因為靠得太近,無論是從他的身上或是他的外套,她都能嗅著屬於他的氣息,那清清爽爽的皂香,以及明朗陽剛的男人味道。
相處得愈久,她愈弄了明白。
他壓根就不知道當年他的表現傷害了她,他心思坦蕩,全部的精力都只會放在追逐成功,以及被人肯定上頭,自我要求的設限極高,所以無論是女色或情愛,都沒能在他的心上佔有著太大的份量,就連夏卉珊——他已決定了要娶回家的女人,都不例外。
那麼,可不可能會有例外?可不可能呢?范橙橙突然很想知道。
「在你心裡面……」范橙橙將投往天空的眼神轉給身邊的韓超凡,「除了瑜伽老師之外,還當我是什麼?」
他聞言生愣,思考了幾秒鐘後才能回答,因為就連自己都有些找不出答案。
「一個比筱凡還要任性的小妹妹。」他只能這樣回答,因為知道這是最適切的答案。
她像風,善變且不愛受羈絆,他卻只是一方實上,或許能讓植物生根發芽,卻是不懂飛翔。
風和土,不該有所相干。
「就只是這樣?」范橙橙的聲音裡含著不服氣,方纔那原是想要放過他,不再報復的好勝念頭又在微微燃起了,「你會為了哄一個任性的小妹妹,拋下你的正牌女友不管?」
韓超凡歎氣,將視線重新調回了天空。
「你一定要在我見識了神跡,感謝著天恩,難得徹底放輕鬆的時候,一記悶棍將我從天上打下來嗎?」
「有這麼嚴重?」嗓音裡滿是酸意。
「我向來不失信於人的,君子重然諾。」
「那好!」她猝然坐起身,「那現在我就放你去隨便找個地方補充睡眠,明……噢不!該說是今天了,你陪我好好玩遍屏東。」
他訝然地跟著坐起,「你不是說了只是來看星星的?」
按他原先計畫,是想趕在破曉前上路,累了就到休息站灌點兒提神飲料,直接殺回台北去,愈早出現才愈好向卉珊交代,卻沒想到這小女人又有點子了。
「本來是這樣想的……」她點頭承認,「但現在我後悔了,來屏東一趟得那麼久的車程,看個星星就打道回府真是太可惜了,頂多回程時偶爾換我開車,讓你在車上補眠。」
他歎氣了,「橙橙,你又想耍任性了。」
「而你,會再次縱容我的任性嗎?」她看著他,眼神或許有些霸道,卻又不難看出隱藏於內的請求。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當他看見方才天上那一把又一把的流星彷彿全落進了她眸底的時候。
好吧!或許這只是個借口,但他是真的已經好久不曾放空自己,休個假了。
這次的流星雨之行或許來得有些突兀,但他絕不是全無收穫的。
再加上范橙橙說得也沒錯,來回一趟這麼久,不多玩一點,是真的不符合他平日最重視的經濟效益了。
但在做出這樣的退讓前,韓超凡知道有通電話,是他無論如何都得先打的了。
他先幫范橙橙把東西收回了車上,幫她開了暖氣及音響,自己拿了手機下車,先走遠了點後才開機。
果然,手機裡的記憶體都快被來電未接及簡訊給塞爆了。
他看了看腕表,凌晨兩點半。
這實在不是個適合SAY SORRY時間,但無論如何他一定得做,而如果卉珊沒接,至少也還能留個語音,報個平安。
對方的手機在僅響了一聲後就被接起,並且劈頭一句——
「你在哪裡?」
他不願意撒謊,事實上也是不知該怎麼撒才好,於是他只能這樣說了——
「我在墾丁。」
「墾丁?!台灣最南端的墾丁?度假勝地的墾丁?」
他聽見了卉珊先是鬆了一口氣,繼之是佈滿諷刺的冷嘲口吻。
「你到墾丁做什麼?哼!別跟我說你們韓氏的經營觸角,正準備往那頭伸去,所以你才會連我的發表會,這麼重要的事情都給忘記了。但如果你真想用這樣的借口,我要先提醒你了,不單是我,你的家人也已經找了你一個晚上!」
韓超凡感覺到驚訝,他一直以為卉珊是理智且冷靜的。
在兩年多的交往時間裡,她始終端莊懂事、溫馴體貼,只有偶爾嫌他不夠浪漫、陪她太少的小小抱怨,就連提高點兒嗓音跟他說話都不曾有過,何況是像此時這樣地話中帶刺了。
原來……韓超凡喟然,不是只有橙橙才擁有千面的,只是因為從前他沒惹毛過卉珊,是以不曾見識過她脾氣裡的這一面。
怪異的是,當橙橙用這樣的語氣對他挑釁說話時,他只想安撫她,但若是換成了夏卉珊——一個在他心底被認定了該要明理懂事的女人時,他卻只感覺到不耐煩。
韓超凡心底生愧,自知對卉珊不公平。
「對不起!」他真心誠意地道歉了。
「我要聽的不是對不起……」嗓音愈拔愈尖,也愈來愈不像是他所認識的夏卉珊了。「你知道你今天沒出現,又沒打通電話來,是多麼地不負責任嗎?虧我一直當你是個負責任的男人、是個足以托付未來的良人……」
嗓音裡揉入了傷心哭音。
「我一直等,一直等,連站在台上等開幕時,眼睛都始終盯著台下幫你預留的位置,你始終不出現又不打個電話,你知道我在台上是怎麼想的嗎?」
她失控地吼叫了。
「我還猜你是不是出車禍了,就在我一個鍵盤、一個鍵盤地往下敲時,你很有可能正在跟死神搏鬥,或是正在懊惱著沒能來參加我的發表會……結果……結果你居然是……跑到了墾丁去?」
話說完,她飲泣,惹來了他更多的歉疚不安,雖然他也想說些好聽的話來哄她,卻感覺到除了愧疚外,有種叫做「不耐」的情緒亦在悄悄地高漲著了。
他當初之所以會選擇夏卉珊,就是看中了她的冷靜理智。他向來最怕潑婦型、會歇斯底裡的女人了,但是現在看來,他果真是太不瞭解女人了。
只要是男人不聽話,女人就會歇斯底裡,不管她平日有多麼的冷靜。
「卉珊!我真的很……對不起!」因為不知道能說什麼好,他只能再次重複著這句千古不變的歉語了。
「你去墾丁做什麼?」似是見眼淚換不來半句甜語,她換上了質詢。
韓超凡閉眼歎息,突然覺得好累,開車的疲憊於這一瞬間全部湧入了。
「我是陪朋友來……的。」幸好臨時吞下了「看流星雨」四字,否則他肯定會死得更慘。
「他到底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非得拉著你,選在你女朋友最重要的日子裡開車南下?而你對他的交情,也居然重要到可以拋下女友,甚至還關機?」
「這不好解釋……」他掐著額心。「卉珊,等我回去之後再好好地跟你解釋好嗎?我很累了,我想要休息,只是為了怕你掛念,所以才先打這通電話跟你報個訊的。」
「既然知道我會掛念、會擔心,為什麼要拖到這個時候才打?你的心裡面真的有我夏卉珊嗎?」
氣氛死寂了片刻後他微躁地啟口,「對不起!」仍然是只有這一句。
「夠了!我不想再聽見你的對不起了,之前我就曾經警告過你,如果這次你再放我鴿子,我們就完了!所以現在我要告訴你——韓超凡!我們完了!完了!」
猛然掛了電話的嗡嗡鳴音,好半天響在韓超凡耳際。
他皺眉看了眼手機,就算再不懂女人心也會知道這是句氣話,只要他肯打個電話過去賠罪哀求,這段感情不是沒有復甦的可能,但是……
是真的太累了吧!說實話,在他心底竟然有些慶幸卉珊火大地掛上了電話。
還有一通電話也得打。
他打給了筱凡,被狠狠地臭罵了一頓後,筱凡才肯放過他,但他始終沒說出突然鬧失蹤的原因。
兩通電話讓韓超凡領了兩頓罵,但這是他活該得到的。
誰讓他要去縱容一個被寵壞了的任性小女人?
當韓超凡面色難看地回到車上,才看見那個罪魁禍首居然蜷縮著睡著了,呼吸均勻乎緩,玫瑰花瓣似的唇瓣淺淺抿著。
此時的她比醒時少了很多自信,卻更添了股孩子氣的脆弱下安,有種我見猶憐、會讓人一心想要呵寵的脆弱。
看見了她,他那原有些想轉移的火氣頓時全消,算了!算他欠她的!
淺淺歎息,韓超凡關上了手機。
先用自己的外套將睡熟了的小小人兒蓋得密實,再準備開車去尋找那能讓他們好好休息的地方。
煙霧瀰漫。
她躲在櫃子後方,一手抱著心愛的毛毛熊,一手掩唇強忍著笑意。
她當然不能笑了,否則會被「他」給找到的。
「橙橙!小橙子!你是躲在哪裡呀?聽到了就快點喊『有』。」
呵!小手掩得更緊了點,當人家是笨蛋黃嗎?還會自動喊有呢!
「快點出來吧,別躲了,呵把拔』手上有糖糖喔!」
嘻!人家又不是愛吃鬼來著,笨把拔!這樣也想誘出她?
「咦!沒聲音呢,看來咱們家的小橙子八成是不在家囉,那把拔只好帶別人去看電影了。鎮上的娛樂中心今天要放的是『天涼好個秋』耶,好困擾!真不知是該帶彤彤、黃黃,還是沒長牙的綠綠去好呢?」
「不許不許!誰都不許!把拔只許帶橙橙去。」再也忍不住的小橙橙由書櫃後方跳出,大聲且正氣凜然地咆哮著。
「哈!原來你躲在這裡,害把拔找了那麼久。」
高大英挺的范逸書邊笑邊將二女兒舉高在半空中,動作或許豪邁,卻是絕對的小心翼翼,因為這可是他最心愛的寶貝。
雖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但誰都看得出來,在這四個女兒裡最得他緣、最讓他疼之入心的,就是這個嘴巴最甜、腦子又動得最快、最會撒嬌的小寶貝蛋。
平日若被父親舉起在半空中,小橙橙早已咯咯笑翻,但今日的她卻沒有,只是端著那張花仙子似的小臉蛋,嘟高著紅濫濫的小嘴。
「如果找不到我,把拔真的會只帶姐姐或妹妹們去看電影嗎?」
「嘿!范家二小姐,你會不會太貪心了點?上一回和上上回,甚至是上上上回,把拔都只帶你一個人去耶,難道不該換人了嗎?」
范逸書放下了小小精靈鬼,蹲低身子,伸指笑點寶貝女兒的俏鼻頭,卻見那張妍麗的小臉上不但未出現可愛笑容,反而還眼睛通紅了。
「不可以換人的!除非把拔……」善護又愛計較的小傢伙居然還真的滾出幾串淚珠了。「再也不愛橙橙了。」
「小傻蛋!把拔怎麼可能會不愛我的心肝寶貝了呢?」心疼地將這心眼最多的小傢伙用力揉進懷裡,范逸書信誓旦旦,「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把拔永遠永遠都會最愛我的寶貝小橙子的。」
未了,在經過了范逸書的努力溝通,以及要求橙橙「體諒」下,除了最小的綠綠,他帶著三個女兒一起去看了電影。
因為自知已經偏心了太久,雖然老大不在乎,老三傻呼呼,但總是不太好,而且明君可能又要因此而叨念他好一頓了。
雖然娛樂中心設備簡陋,電影又是舊片重放,但因為故事場景是在那時的淡水河畔,畫面美到了不像話,讓三個小女孩首度領略了何謂「風景如畫」,小小心靈頗受震撼。
此外,它的主題曲簡單易懂,旋律輕快,所以後來在回家的路上,三個小女孩都已能牽著父親的手邊跳邊唱了。
風兒剛剛吹過來,雲兒就要走
有人想拉你的手,對你要挽留
來呀來,來了就要常相守
走呀走,總有相逢的時候
風兒為誰吹過來,雲兒為誰走
花兒自開水自流,天涼好個秋
——作詞莊奴
可就算范逸書是帶著三個女兒一塊出門的,卻一定會有一隻手是得獨留給心肝老二的,另一隻手則是輪流牽老大或老三。
父親的一隻手及最多的愛只能給范橙橙,這幾乎已是范家家規了。
范橙橙受專寵的程度,就連那當人母親的辜明君也忍不住常常感覺到吃味。
可卻在兩年之後,范逸書自毀了承諾,那句「把拔永遠永遠都會最愛我的寶貝小橙子」的承諾。
他先是因為和范橙橙的母親不和,經常吵架離家,之後甚至是猝死於車禍中。
因為曾經是最愛,是以那驟失父親的傷痛,誰都沒范橙橙來得沉重。
在母親怪起了何以范綠綠不是個兒子,害她留不住丈夫的時候,七歲大的范橙橙卻跳了出來怒指母親。
「才不是綠綠的錯呢!是你!是你整天和爸爸吵架,才會逼走了他的!是你害得我們沒有爸爸的!這全都是你的錯!我恨你!聽到沒有?我、恨、你!」
當場辜明君就給了這個女兒一個重重的耳光,並且在范逸書的葬禮前,單獨將她拉去了殯儀館後堂,讓她去看那正在被處理化妝中的父親遺容。
「這位太太!」還體化妝師好心地跑過來阻擋,「不要在這個時候來看啦!尤其……」她憂心地瞥了眼那跟在母親身後、倔強著表情的七歲小女孩。「尤其這孩子還這麼小,死者又是車禍過世的,實在是……實在是不太好看,先等我都修完了後再看吧!」
「不用了!我就是想讓我這笨女兒清醒一點,才要讓她來看個清楚的!」辜明君一手推開化妝師,一手將范橙橙猛扯過來。「你給我張大眼睛看個清楚,」她惡毒著表情,冷著嗓音,「這個就是你最愛的、奉為天神般的父親!為了維護他而忤逆我的父親!」
范橙橙低頭看,卻在下一瞬間,驚嚇的淚水及想吐的感覺同時洶湧地進現了。
媽媽騙人!
那個躺在棺材裡頭、面部僵冷沒有表情、唇裂齒斷、鼻樑歪斜、眼眶青紫、臉頰及頸部甚至還有著縫線的可怕怪物,怎麼可能會是她的父親?
怎麼可能會是她那全天下最最好看、最最英明神武、最最愛她的父親?
一定是騙人的!媽媽一定是因為討厭她,討厭她老是霸佔了爸爸的注意力,所以才會這樣子騙她的!
但是……看得愈久,她就愈來愈不能欺騙自己,傷心的淚水也愈冒愈多,抹不盡了。
因為那個「怪物」真的是她的父親!
那個總愛將她舉得高高、護得密密,嘴裡親暱喊著心肝寶貝的父親。
原來生與死,原來美麗與醜陋,原來天堂與地獄,僅僅一線之隔!
「看見了嗎?死心了嗎?看清楚你的父親不但不是個天神,且還是個不懂忠實、背叛了妻女的叛徒了嗎?這就是身為叛徒的下場!天底下的男人都是爛東西,個個都該死!尤其是那個叫做范逸書的男人!」
范橙橙的嘴張了又張,想讓母親別再說,別再罵她可憐的父親了,卻駭然地發現自己無論如何努力,都擠不出半點聲音來。
她出不了聲,母親的聲音卻像是不斷重複播放著的錄音帶,夾雜著獰笑,由四面八方緊緊地包圍住她。
「范逸書是個大壞蛋!男人都是壞蛋!他們不懂忠實,他們喜新厭舊!你要唾棄他們,要讓他們受苦,就像他們慣常讓女人嘗到苦頭一樣!你要討厭他們!要恨透他們!一定要記住!你一定要記住!」
她受不了了!她受不了了……
「你給我張大眼睛看清楚點!看清楚點!看清楚點!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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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1 07:12:04
第六章
努力再努力,范橙橙終於能夠擠出聲音了,她尖叫——
「啊……啊……別逼我!我不要再看了!不要再看了……」
「沒事了!橙橙!沒事了!」
「他死得那麼慘!為什麼你還不肯放過他?也不肯放過他最心愛的女兒?夠了……夠了……」
「醒醒!橙橙!你只是在做夢!那只是一場噩夢,你聽我說,張開眼睛就會沒事了。」
堅定的嗓音在她耳畔溫柔迴繞,終於將她領出了層層迷障。
是夢嗎?戰慄中的范橙橙終於張開了那早已哭紅的雙眼,停止了尖叫。
原來真的……只是夢。
她不再是那個愛和父親玩躲貓貓,那個老愛霸佔住父親的全部注意力,邊跳邊笑唱著「天涼好個秋」的五歲小橙橙了。
也不再是那目睹自己的天神由天上跌落粉碎心神俱裂的七歲小橙橙了。
此時的范橙橙,二十五歲,擁有著美麗的外表、自信的談吐,是一個不必再受囿於任何人,什麼都不怕的成熟女子了。
但……她真的什麼都不怕了嗎?
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她會不想離開這個正保護著她的溫暖懷抱?這個她記恨了七年、明明該是深惡痛絕的男人懷裡?
就因為他能給她十足的安全感?
就因為他願意放縱她的任性,卻又對她毫無邪念?
就因為他不為她的外表所惑,對她的好純粹發自於內心,所以付出的也是形似於她那已逝的「天神」,所能給予她的濃濃安全感嗎?她惘然了。
感覺出懷裡小女人的身軀不再發顫,韓超凡鬆開手,與她拉遠了點距離,由著那甫由夢魘中收回神的范橙橙將眸光來回於那全然陌生的屋內擺設了。
這是什麼地方?
床邊有張造型奇特的原木椅子,床前有一方落地長鏡。
那隔開了房間及浴室的,是一大塊彩繪著裸女圖的半透明毛玻璃,角落邊上甚至還有個亮著小紅燈的販賣機。
是什麼樣的房間裡面會擺了台販賣機?
看見了她那滿載著疑惑的眼神,韓超凡臉頰生紅,笑容有些尷尬。
「是你要我隨便找個地方先休息一下的,而當時我所能找到的最近選擇,就是這家汽車旅館了。」
當時他也累翻了,在將她抱到床上後,自己也一下子就睡著了,若非她因為夢囈而發出了尖叫,兩人還不知會睡到何時呢,所以幾乎是和她在此同時,看清楚了這些屋內擺設的。
美眸彷彿微帶著懷疑,韓超凡倉皇跳下床,「你別多想……」他走回了那擺放凌亂枕頭及外套的長沙發。「我睡的是這邊。」
見她依舊沒做聲,淨是用著那雙在晨曦中更顯得靈澈的美眸直視著他,即便見識過無數場面,卻是頭一回讓人盯得渾身不自在,韓超凡只好找話講了。
「你的夢——」
「那與你無關!」
硬硬釘子冷冷送去,范家二小姐頓時恢復了那原有的刁蠻模樣,她也下了床,卻是往那亮著小紅燈的販賣機走過去。
「這是幹嘛用的?是賣飲料的嗎?」真是個貼心的設計……呃,在終於看清楚內容物後,她才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販賣機的設計很先進,裡頭有著隱藏式的感應照明設備,得要有人接近,裡頭才會大放光明。
只見那放在玻璃櫥櫃裡的東西無論長的、方的、短的、圓的、藥類的、需要插電的,應該都是男生和女生在做「那檔子事」時,拿來助興的用品。
因為根本不用去細瞧上頭的解釋說明,光是紙盒上那些曖昧至極、香艷裸露的照片,就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她,它的功用是什麼了。
同樣是劉姥姥進大觀園,生平頭一回上汽車旅館的韓超凡聞言,也被好奇心催促了過來。
「真的是賣飲料的嗎?SHIT!怎麼會有這種東西?轉過頭去!不許看!」
下一瞬間,只見一個怒氣沖沖地捉來棉被趕緊蓋上,另一個卻是跌坐到了沙發上,笑到捧腹。
在終於將那被他視為不潔的穢物給蓋住了之後,韓超凡微冒汗地轉過頭,看見了那還在咯咯嬌笑的小女人。
「有那麼好笑嗎?」他沒好氣著。
「因為你這樣好像……好像一隻……一隻老母雞喔!」見他困惑不解,她笑著比出了拍翼的動作,「就是那種一心想要保護小雞的老母雞囉!」
困惑轉為生氣了。
「你是應該笑的,笑你幸好遇上的是一隻老母雞,而不是一頭大野狼。」傻丫頭!不懂他是在保護她嗎?
「可是如果……」那蜷縮在沙發裡的小女人擺出了柔媚誘人的姿勢,對他送去迷人秋波。「我寧可你是一隻……大野狼,而不是老母雞呢?」
韓超凡微愣,明明屋裡的空調沒關,卻是莫名其妙地拚命冒汗了。
他想起了筱凡的話,更想起了那叫史提夫——險些讓她給踹斷了鼻樑的癡情男子,知道這個「男人殺手」范小姐又在玩她最愛的放電遊戲了。
她想看星星,他遵命;她想多留一天,他照辦,但是和她玩這種遊戲?
SORRY!恕他不奉陪!
暗吸一口氣,捺下了體內前所未有的強烈騷動,韓超凡轉身將那用來蓋住情趣用品販賣機的棉被,轉而拋向沙發上正在發電的小女人。
因為他知道,若與那會害人的機器比較起來,這個小女人才是更危險的致命殺手!
棉被一拋,一轉身,他走向了浴室。
「天都亮了,快點梳洗整理一下,你不是說了要玩遍屏東的嗎?」
直到聽見了浴室裡傳出嘩啦啦的水聲,那被蓋在棉被下的小女人才使勁地將頭上的棉被扯下。
可惡!雖然她並沒想真的和他發生什麼,但至少想見到他因她而失態、焦躁、結巴說錯話,甚至是至少流露點「食色性也」的好色眼神也好。
卻沒想到這可惡的男人居然都已經帶她上汽車旅館了,卻絲毫不為她所動,她的魅力真有那麼差嗎?
韓超凡!你給我記住!
直到吃完早餐,范橙橙都沒和韓超凡說過話。
因為她在生氣,生氣的人是有權不用開口說話的。
但在韓超凡帶她去到三地門,好玩的事情一樁接著一樁來,那種感覺到受了羞辱的孩子氣火頭終於逐漸讓風給吹散了。
以排灣族和魯凱族為主的屏東三地門,原本是南台灣一處原住民部落。
近年來,藝術風吹拂了整個三地門,將此處帶入了另外一種藝術人文的優雅景致,是個極具特色的地方。
「既然來了三地門,想不想去看看大頭目的家?」
明明知道她在生氣,他就是有辦法佯裝不知地一下子問這、一下子問那。她撇過頭去不回答,他就乾脆自說自話地幫她做了主張。
「嗯,懂了,既然你不想去那就算了。」
「誰說我不想去的!」橙橙女王憤怒地扭過頭來了。
「所以……」他強忍著笑,好整以暇,「你是想去囉?」
「去試試看,可如果不好玩呢……哼!你就慘了。」
放心!絕對不會不好玩的。
因為方才在吃早餐時他已用了旅館的電腦,上網去查出附近幾個較有特色的地點,也記下了幾條應該比較適合兩個人的遊玩路線。
所以在得到女王的首肯後,韓超凡找了個當地嚮導,帶他們往「古石城」方向前進,準備來趟入山探險兼森林小路之行。
古石城位於三地門德文村,是一個由深山中散佈的大小巨石所形成的原始村落。
那是一處尚未遭外界文明污染的原始秘境,也是魯凱族村落的發跡地。
原住民嚮導先讓韓超凡兩人換上了輕便裝備,再領著他們進入那若非有熟人帶路,可不容易進入的秘境。
走了好長一段路之後,那滿臉陽光笑容、身材微矮、皮膚黝黑的熱情嚮導指著路邊一顆已讓老榕樹的根糾結盤錯的大石,述說著在其祖父的年代裡,大石上方還住著幾戶人家,進進出出時都還得要攀爬巨石的辛苦。
「兩位還有體力嗎?如果可以,我們要往上爬了喔!」嚮導開口徵詢。
韓超凡沒做聲,逕自將詢問的眼神投給了范橙橙。
「看我幹嘛?」范橙橙惡瞪了回去,美麗的下巴往上抬高,「我還怕你不成呢,別忘了我可是練瑜伽的。」
「范小姐真的很厲害喔!」原住民嚮導頂高大拇指,大聲讚揚。「原先瞧你的打扮,就跟那些來這裡走馬看花的城裡小姐沒兩樣,我還以為你會是那種走沒兩步就要叫苦連天,還要人背的白斬雞呢,真沒想到……」他用力點頭,「你居然會是一隻跑山雞!」
跑山雞?!她能把這句話當成讚美嗎?天底下有這麼漂亮的跑山雞嗎?
范橙橙的笑容有些不太自然,但就衝著嚮導的話,她就算走得再累、再苦,也都打死不會吭氣了。
她一定可以辦到的。
如果連韓超凡那個正港的上班族白斬雞都能夠辦到了,那她這被榮封為跑山雞的瑜伽老師,又怎麼可能會辦不到呢?
原來……她突然體悟到,不單是那男人有著不服輸的爛脾氣,她好像也是,要不然又怎會記恨了他七年之久?
原來……在他們的骨子裡,竟有著如此相似的因子。
而這,莫非也是他愈來愈吸引她的原因之一?
用力甩頭,她甩去了自己的胡思亂想,按著嚮導的建議,踩踏著那堅固且有彈性的粗根往上爬去,而終於來到了一片平坦田地,亦即早期居住於上的魯凱族人賴以維生的田地。
好美!好綠!好清新的空氣喔!
攤展雙臂,范橙橙深深地呼吸,側過了視線,正好看見韓超凡在做和她一樣的動作。
哼!算這學生還滿自動的,懂得將老師平日所教的適時拿來運用。
走上巨石時要小心腳下的踩踏點,而下來時就要留意平衡度了。
就在范橙橙正準備跟隨嚮導往下爬時,一隻厚實大掌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橙橙女王只考慮了一秒鐘,就決定接受騎士的攙扶了,省得待會兒一不小心踩錯滑下,毀掉了她在嚮導心目中的完美形象。
等三個人都到了平地後,嚮導呵呵直笑,顯見對於今日客人們的表現非常滿意。
「今天時間不多了,因為我們還要去拜訪大頭目,下一回你們有空再來時,我帶你們往下探險,那裡還有更神秘、更險峻的巨石群在等著被人發現喔!」
「沒問題!」快樂點頭,笑嘻嘻的是范橙橙,「再來時,我們一定還要指名找際!」
韓超凡卻沒出聲,笑容明顯較為保留,但是他的手並沒有鬆開范橙橙。
接下來的行程,就是范橙橙期待已久的拜訪大頭目了。
三地門的原住民以排灣族及魯凱族為主,其中的大社村是三地門鄉中十個村落裡,還保有原始風貌的村落,而其中一間工整完好的石板屋,正是三地門中排灣族地位最高的大頭目的家。
只見嚮導笑嘻嘻地介紹著,「光看屋外木雕上的圖騰就能夠知道裡頭住的是誰了,在原住民的傳統習俗裡,只有貴族大頭目才能在屋子的外觀上雕飾著人頭圖騰的。」
大頭目是村聚時地位最高的人,也是村人舊日的領袖,但現在則只算是個精神象徵了。
范橙橙訝然地發現,那正好出現在她面前的大頭目居然是個女人,而那一身的打扮——熊牙、鷹毛,以及鏈飾圖騰,則是身份的象徵。
「真好!這裡的女人居然可以當頭目。」范橙橙忍不住要羨慕了。
韓超凡聽見了,打趣笑道:「這有什麼可羨慕的?在你的世界裡,你不早已是個女王?還會希罕當這裡的大頭目嗎?」
她嘟嘴不服,「女王是要能夠想啥得啥的,我哪裡有了?」連騙你都騙不到。
他歎氣,有些受不了,「橙橙女王陛下!你已經夠順遂的了,做人不要太貪。」
就在兩人交換耳語之際,嚮導興奮地請坐在另一旁、只會說原住民話的村內老巫師為他們卜一卦,並將結果翻譯出來。
「巫師說要恭喜你們了,不但前世是一對情人,就連這一世也會有緣結為令人稱羨的白頭夫妻喔!」
聽見這話,那原是握緊著的兩隻手趕緊鬆開了。
「別害羞啦!」嚮導笑瞇瞇地繼續轉述,「我們不會笑你們的啦!我們原住民是很喜歡見到人家成雙成對的喔!尤其你們又是那麼相配的一對,牽著牽著,快牽著,別不好意思啦!」
為了不想讓尷尬繼續蔓延,范橙橙將注意力移到屋內的收藏品上了。
但即便如此,她可沒忽略韓超凡給了那老巫師足以讓他笑敞了老半天嘴的豐厚酬金。
「幹嘛給那麼多?」趁沒人注意,范橙橙扯他衣袖。「你嫌錢太多呀?」
「你瞧他年紀那麼大了,就算是幫忙養老,或者是敬老尊賢都不為過。」
「尊賢?」她沒好氣地睨他,「你覺得他算得準嗎?」連我們根本是什麼都不相干也算不出來。
「我不知道。」他誠實回答。
「原先我還猜你聽他這麼說,不但不會給賞,還可能會揍人呢!」
他失笑了,「我像是那種暴力分子嗎?」
「因為他算出的結果太過差強人意了,難保你不會失控。」
他調侃一笑,「和我前世是情人,這樣的結果對你真有那麼糟嗎?」
「前世如何並不重要,要緊的是今生……」她直勾勾地盯著他,像是挑釁又像是自嘲,「你的理想伴侶就該是像夏卉珊那樣的女人,絕不會是我這樣的,不是嗎?」
他無法反駁,因為知道她說得一點也沒錯。
不知為何,他就是無法出聲附和她,或者假裝沒事地大笑,回她說你說得一點也沒錯!我們根本就不適合,也絕對不可能的!不可能會有交集的!
幾乎是在同時,他和她,切斷了長長的對目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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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1 07:12:19
第七章
告別了大頭目之後,韓超凡和范橙橙來到了「答給發力」——原住民風味餐廳。
吃了那叫作「奇拿富」——用糯米和小米包豬肉。鹹魚的原住民粽子。
也吃了名為「伊拿比浪」的原住民香腸,還有各式山上野菜,大啖原住民風味大餐。
由於時間有限,在之後的幾個景點上,他們都只能以走馬看花的方式遊玩了。
有好幾回「下回我們再來!」的話就要衝出了舌尖,卻都讓韓超凡給硬生生地煞車咬住了。
這種話不是他該說,或者是能說的。
這個不能說、那個不該說,未了,在兩人之間最常出現的,就只能是沉默了。
最後一站他們來到了「蜻蜓雅築」。
這裡算是三地門原住民部落裡,知名度最高的一間店了。
它的特色並非餐飲,而是琉璃珠。
遠遠地朝這家店走去,會看見一隻人造大蜻蜒停在屋簷上,襯著藍天綠野,煞是鮮亮可愛,而在進了店之後,則是會被那些色彩繽紛的珠珠吸引住。
在把玩了各式琉璃珠後,他們登上了二樓餐飲區。
此處的餐飲是以原住民餐混入了西式餐飲的特色,其中最著名的飲料該算是排灣族的「皇家冰咖啡」了。
在冰咖啡裡加入了原住民自釀的小米酒,聽說後勁很驚人。
此外還有個特色菜叫做「催情湯」。
這道催情湯還有個名頭,叫做原住民的「綠色威而剛」,是將樹豆加入了豬腳同燉多時,據說湯如其名,非常具有催情效果。
但無論是酒精或是催情,想必都不適合此時的他們,韓超凡卻看見了那滿臉貪玩神情的范橙橙在研究了老半天之後,只點了這兩樣東西。
他提醒她,「別忘了,我們還要開夜車回去的。」
「怕什麼?」她皺鼻嬌笑,「韓家大哥的自制力,天下無人能敵。」
「過獎!」他臉上沒有自豪只有無奈,「范家二小姐的任性,也是天下沒幾個人能比得上的。」
「要不這樣吧!」她好心地建議了,「我們玩一一擇一的遊戲,待會兒東西端上來時,你負責『催情湯』,我負責『皇家冰咖啡』,你可以選擇喝或不喝,不喝的人就要讓對方問一個想知道的問題,而且絕對不能夠說謊喔!」
想了想後,他臉上出現了投降的表情,「不用等東西上來了,你直接問吧!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誰也不吃虧。」
他太瞭解這個小女人了,她只是想要問問題,而不是想要吃東西。當她想知道一件事情時,他可沒自信能躲她多久,還不如乾脆爽快交易了吧!
「夠爽快!別一副像是要被人押解上刑場的表情,我只是想要問問你,有沒有後悔來這一趟呢?」
韓超凡想起了那兩通讓他挨了大罵的電話,再想起那些被他堆在辦公桌上還沒做完的公事,卻仍是搖了頭,全然出自於真心的搖頭。
「不後悔!」他說,並在看見她笑嘻嘻的得意表情時,不由自主也跟著放鬆了唇線。「現在可以輪到我了嗎?」
范橙橙點頭,側托著小臉,「問吧!小女子肯定知無否百、言無不盡。」
「為什麼……是我?」俊眸裡漾滿真心的困惑。
「你是在問為什麼我要找你來看流星雨?」
見他點頭,她先是垂眸想了想,繼之抬起頭來,正經著表情。
「其實從答應教你學瑜伽開始,我就沒對你安好心眼。」她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我想先藉著學瑜伽整整你,再讓你瘋狂地愛上我,成為我的裙下臣,接著再一腳狠狠地把你踹開……」靈瞳賊笑,轉了一圈,「就像你那天在我瑜伽教室外,看見那個讓我給踹開的男人的下場。」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即便之前心中早已隱約有所覺,他還是覺得困惑,「筱凡說你從不跟熟人搞曖昧的,她不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嗎?」
「因為你韓大少爺得罪了我。」星眸坦蕩,絲毫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想法有什麼不對。
「范橙橙小姐,在上瑜伽教室之前我好像沒見過你幾回吧?」而且就算見著了也是和筱凡在一起的匆匆一瞥,試問要如何得罪起?
「十八歲!」她不假思索地給了他答案,「我們第一回見面時,是在我十八歲到你家參加夜宴的時候。」
他努力了老半天,就是擠不出半點印象來,只好搖頭。「對不起!我真的全都忘了,那天晚上我到底是做了什麼惹你生氣了?」
她沒好氣地嘟嘴,「又來了!就是你這種對人毫無印象的作風在氣死人的!當時筱凡跟你介紹了我,你卻只回了一句呵嗯,大哥看到了,乖!帶你同學到那邊吃東西去,大哥還有事情要忙。」
「這句話……」他皺眉困惑,「不對嗎?」
她語氣夾著蠻橫,「對別人或許可以算對,但是對我……卻是錯得離譜!」
他不得不虛心請教了,「那麼正確的作法應該是怎樣呢?」
「你該看我看到傻笑、傻眼、傻茫茫、眼神呆滯、步伐變緩、舉止失常。」
俊目裡添入了瞭然,「因為別的男人都是這樣子對你的?橙橙,我只能說你是被那些笨蛋給寵壞了。」
「是呀是呀!」她扮了個可愛的鬼臉,不帶好氣地開口,「會寵我的男人全都是笨蛋!包括那個陪我到墾丁看流星雨、姓韓的頭號大笨蛋!」
韓超凡聞言生愣,卻一句話也反駁不了,因為她說得沒錯,他果真是沒有資格去罵人家的,他就是那個頭號大笨蛋。
他換上微悶的嗓音了,「謝謝你的坦白告知,只是現在你全都告訴我了,日後還怎麼再使壞?」
「因為本姑娘決定要對你——放、棄、了!」兩手左右一攤,范橙橙笑笑地聳肩,「人哪!要懂得服輸,這是我常對那些愛對我死纏不休的男人所說的話,所以現在呢,呵,我得拿來告訴自己了。」
是的,她認輸,不想再和他糾纏了。
不是因為對他改了觀,更不是因為把好勝的壞脾氣給改掉了,只是……只是……只是為了不想輸掉一顆心,一顆愈來愈不聽使喚的心。
因為她終於愈來愈清楚了,無論他對她有沒有反應,她都會輸。
他沒反應時她難受,他有反應時她不能接受,她是不可以和男人有過深情緒糾葛的,這是她從小到大從不曾改變過的信念。
「你認為自己……輸了?」韓超凡狐疑著語氣,有點難以消受自己莫名其妙的勝利。
「難道不是?」范橙橙沒好氣地對他虛假一笑。「不用安慰我了,是聰明人就該懂得進退,別纏到讓人討厭。瞧!我就連跟你上過了汽車旅館,還沒能騙到一個吻,你不該叫韓超凡,該叫韓超人的!既然如此還有什麼戲可唱?歹戲就別拖棚,合該落幕,你的瑜伽課程至此結束。」
他垂下視線,不願發表任何意見。因為知道說什麼都不對。
他的心雖在吶喊著不想落幕,但他的理智卻告訴他,她的決定是對的。
「好!難得我們能夠達成共識,那麼……」千面女郎又換了個表情,這回是漫不經心的淘氣壞笑了。「看在我放了你一馬的份上,你能不能縱容我的最後一次任性?」
韓超凡抬高了滿是困惑的俊臉,卻已來不及再問了。
只見范橙橙先喝了口服務生剛端來的皇家冰咖啡,立起身來越過了桌子,將唇壓往他的唇瓣上。
她甚至還以舌尖撬開了他那僵住的唇瓣,將那口含有小米酒的冰咖啡,悉數餵入他口中。
耶!感謝上帝!她終於嘗到了他的滋味!也讓他嘗到了她的!
眼前是一大片因為擦得太過乾淨,幾乎不會讓人感覺到它的存在的落地窗玻璃。
范橙橙手握著還在冒煙的熱杯子,低頭輕啜。
等她再次抬起頭時,恰好見型且大的雨珠以千軍萬馬之姿,雜沓紛亂地狂灑在玻璃上。
下雨了!
她轉過頭去想告訴身邊的人,卻發現沒人關心這個問題。
反正這是在室內,又是高居子四樓的位置,就算外頭真淹了水,想來也泡不著她們,更何況此時的她們有著更需要全神灌注的事情。
是的,需要全神灌注。
范橙橙逼自己收回神,將身子優雅挪正。
卻在她準備將注意力兜回眼前正在討論的話題上時,驀然問,讓屋內正在播放的調頻音樂給岔開了注意力。
那是一個她不認識的女歌手,那是一種很乾淨的嗓音,那是幾句讓她不得不再度恍神的歌詞。
毀滅愛情才能真的清醒
隱藏住愛情任何決定都隨便你不能喜歡你
不能喜歡你你的微笑過於公平對我太好我很難放棄
我毀滅愛情就算再不甘心只能欺騙自己最後還是省省力氣
不能帶著愛擁抱你我們之間朋友而已
——作詞:余一霞卅林冠吟
不能帶著愛擁抱你……我們之間,朋友而已……
朋友而已……朋友而已……朋友而已……朋友而已……
「喂!橘子!你覺得哪一套比較好?」
「什麼比較好?」
一推再推,范橙橙終於讓韓筱凡給推出了聲音。
「當然是在問你,是這套以特殊螺旋回轉手法,來銜接一片式蕾絲織帶的禮服比較好?還是那套有著馬甲上衣,以甜美浪漫質感取勝的禮服呀!」
在接收到好友茫茫然的眼神時,韓筱凡扔下手上的樣本書,瞠眸抆腰。
「范、橙、橙!你這個不盡職的伴娘!我都已能忍受你可能會在婚禮當天搶我風頭的事兒了,你居然在陪我選禮服時,給我從頭到尾心不在焉?說!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沒讓我這閨中密友知道?」
「沒有……」藉著掐揉太陽穴的動作,范橙橙低頭避過了好友審案似的眼神,「大概是最近沒睡好。」
「拜託!我這快要當新娘的都沒婚前恐懼症了,你在跟我搶沒睡好什麼?」
「小姐!」范橙橙抬起頭來沒好氣地說,「不是只有要當新娘子的人才有恍神的權利。」
「好好好!你說什麼都好!怪我自己太笨,明知道你是個有刺的臭橘子,還要選你當知心好友。你不用心我用心,我的禮服另外有人會關心,至於你呀……」
筱凡接過了婚紗店小姐遞來的小禮服,不由分說地塞進了范橙橙手裡。
「你的伴娘禮服我早已訂作好了,尺寸是按我平日偷摸的結果,應該不會太離譜,樣式是今年最流行的,顏色則是按你的名字刻意選的喔!」
筱凡滿臉得意,站起來硬是將范橙橙給推進了更衣室。
「快點!快去給我試試看合不合身,再告訴我你喜不喜歡。」
進了更衣室後,范橙橙將額頭抵著門板,心念暗轉,對外送出了懺悔。
「對不起!筱凡!你說得對,我根本沒有幫上你的忙。」我是個爛伴娘!
「喂!跟你開個玩笑你當真呀!居然還給我道歉耶!」
筱凡在外頭槌門直笑,槌得那正抵著門發呆的橙橙震了震,雖然有點疼,倒總算是將她給震醒,乖乖地開始換衣服。
隔著門,她聽見了筱凡繼續說話的聲音——
「會道歉可真是不像你的作風了,放心!反正我不上班,平日閒得慌,小小事情自個兒能搞定,加上我的婚紗也是訂作的,今天來挑的只是敬酒送客,還有回門時要穿的禮服罷了!你要閃神也沒關係,倒是你上回幫了我一個大忙,我可是始終惦在心頭,日後一定要設法回報的喔!」
「什麼大忙?」一邊回話,范橙橙一邊生訝審視那在鏡中出現的自己。
算這同學有眼光!這套禮服果然適合她。
禮服的亮橙色澤將她那嫩白的雪膚給灑上了一層銀色珍珠般的光澤,軟綢布料高貴耀眼,又不必擔心悶熱黏身。
簡單的削肩款式,圓弧的裙擺設計,這套禮服若由前方看去還覺得保守,因為將胸口裹得緊緊地,卻不知道後方另有乾坤。
那整片挖空了的布料,將她美麗的背脊曲線全都裸露了出來,甚至還向下不斷地延展,幾乎連她的臀線都要瞧見了。
這樣的禮服一上身,若再將長髮盤梳起,肯定有百分之兩百的嫵媚女人味。
但在筱凡的下一句出口之後,范橙橙那原在盤發中的小手疲軟滑下,沒有興趣再去欣賞鏡中的自己了。
「就是你教我大哥練瑜伽的事呀!真不知道你是用了什麼鬼方法,他也不過才學了兩個多禮拜,接著一聲不吭地跑到墾丁放鬆了一趟回來。這一個多月以來,居然還改掉了從前那種拚命三郎的模樣,對於工作好像也沒以前那麼大的癮頭了耶!只不過呀,好像又有點放鬆得過了頭,聽二哥說他居然在主持會議時無故恍神,甚至還讓屬下覺得答非所問呢,真是有夠糗的!」
半天沒聽見裡頭出聲音,筱凡又敲門了。
「女人哪!恍神是不是會傳染的?你最近好像也跟我大哥一樣,老愛恍神耶!喂!別給我藉換衣服的名義,躲在裡頭偷睡覺。」
「沒啦!」裡頭傳出了范橙橙強打起精神的嗓音。
上天為證,她真的真的不想再知道有關於那男人的任何事情了,但若真要全面杜絕,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快點和外頭這女人斷交,但就算真的要斷,好歹也得等到人家把婚給結完吧!范橙橙!你給我收神!
「沒就快點出來讓我瞧瞧呀!」筱凡又在外頭催了。
「不對吧,筱凡!」回過了神的范橙橙突然覺得不對勁,「穿這玩意兒我隨時有可能走光的。」
「走得好、走得妙、走得呱呱叫!」這個小壞蛋居然還這樣回她?「我最愛看穿幫秀了。」小壞蛋呵呵笑。「如果有人肯在我的婚禮上犧牲演出;讓我的婚禮成為隔日報紙上的頭條,哈!那我可真是要愛死她了。」
「你有毛病呀!」
「砰」一響,范橙橙用力推開了試衣間的門,怒火騰騰地走出,方才對這小女人難得的愧疚全都跑光光,恢復了平日的刁鑽模樣。
「你結婚,我賣肉?」干我屁事呀!
「那有什麼辦法呢?」筱凡吐舌嬌粲,「人家未來老公不許我露嘛,你也不想見我婚姻不幸福吧?但我又愛看熱鬧,所以只好把腦筋動到伴娘的頭上囉!這樣子婚禮才有『看頭』!說真的,橘子,你穿這樣真是漂亮得沒天理耶!」小女人衷心讚歎。
「誰管你有沒有看頭呀!我才不穿這件出門丟人!」動手想脫衣了。
「哎呀,不能換的啦!」小壞蛋趕緊上來阻止,「這可是按你的SIZE請米蘭大師J.P親手做的耶,你D罩杯我B……」筱凡堆出了一臉「你嘛幫幫忙」的可憐相,「這麼雄偉的尺寸,捨你其誰?」
「那不干我的事,總之你——」
「韓小姐!」輕叩之後,門被打開,一位服務小姐微笑地站在門外,「有兩位訪客,說是你請他們過來的。」
「沒錯!沒錯!是我叫他們來的!快點進來!」筱凡將注意力轉到了門口,笑嘻嘻地奔上前去迎接客人了。「大哥!卉珊姐!快快!快來幫我看一看哪!人家拿不定主意要選哪一套啦!」
筱凡轉頭看向坐在茶幾旁、專門負責她CASE的婚紗店員。
「還有潘小姐呀,你可要對這兩位慇勤點喔!這位漂亮的小姐姓夏,是我的未來准大嫂,他們應該也快要辦喜事了吧,快!快謝謝我這麼照顧你喲!」
「是嗎?那可真是要多謝韓小姐了!」店員小姐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來來來!夏小姐!我一看你的穿著打扮,就知道是個懂時尚的高手,你快點來幫韓小姐出點主意,也順道幫自己挑幾套試試,試穿不用錢,好玩嘛!」
「你客氣了,我什麼都不懂,只是來湊熱鬧的,自己也挑?這樣子好嗎?」夏卉珊優雅恬笑,將詢問的眼神投往那立在她身旁、始終沒出過聲的男人。「超凡,你覺得呢?」
「隨便,你高興就好。」
韓超凡根本就沒聽到對方在問什麼,只是隨口應了一下,因為他的眼神及注意力,徹頭徹尾就沒離開過那趁人不注意,早已踱到落地窗旁,假意低頭整理裙擺,無論如何都不肯回應他的注視的小女人身上了。
「我真的可以嗎?」
早已被放眼望去的漂亮婚紗給弄暈了頭的夏卉珊並未發覺身邊男人的不對勁,還當他的意思是默許兩人好事已近,頓時卸下了優雅面貌,興高采烈地加入了另外兩個女人的熱烈討論行列了。
「這個典雅……不不!那個亮眼……結婚就是要挑亮眼的好……要不還是先試試這一套吧,這可是從米蘭來的新鮮貨喔……」
三人成市,更何況還是三個正在挑選漂亮婚紗的女人。
屋內頓時熱鬧非凡,以至於沒人注意到那始終沒加入討論區的兩個人之間的暗潮洶湧了。
「你好嗎?」磁性有力的男性沉嗓響起,不知何時,韓超凡來到了范橙橙眼前停下。
先是愣住,繼之是強力克制住。范橙橙必須用出極大的自制力,才能不讓自己的身子在聽見那思念已久的嗓音時,出現慌亂及顫抖。
真的好可怕!他對她的影響力。
可怕到她才只是聽見了他的聲音,就會回想起那天晚上在回台北的高速公路上,她藉著酒意,一次又一次地勾低他的臉,主動獻吻的任性了。
「再一次就好!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的任性了!不然我不讓你開車喔!」
印象裡的她咯咯嬌粲,媚眼如絲,醉意酣然,但真的……只是因為醉嗎?
而如果真是醉了,還會記得這麼清楚嗎?
也不知是被她給纏怕了,還是終究也被醺染了酒意,總之他像是突然失去了理智一般,車頭猛一快轉,將車子開到路肩停下,壓下了警示燈,一把將她扯過了排檔桿,用力地揉進懷中,將她吻了個天昏地暗。
他的吻好狂、好烈、好熱、好……好不像那個凡事冷靜自持的韓超凡!
他恣意蠻橫地翻弄著那被捲吸入他口中、屬於她的香軟小舌。
吸吮、放鬆、迂迴、刺探、糾纏、追逐,他們用舌做盡了兩人從未嘗試過的各種激情遊戲。
他們吻得又瘋又狂,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大手是在何時扯下了她的內衣及長裙,甚至還有底褲,態意地、狂野地愛撫著她。那來自於她的嬌喘嚶嚀,在溫度高得嚇人的車廂內,曖昧地交織不斷。
若非剛好有警車經過,向他們投射來了遠光燈,還故意多閃了幾下,才終於將兩人給驚醒過來,否則他真的可能會在車上就……就要了她。
她倉皇失措地爬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手顫抖得不像話,花了比平日至少多百倍的努力,才能將那全都走了位的衣褲穿好。
等她把衣服都穿好了之後,他才重新上路。
在後來的一路上,她都沒敢吭氣,沒敢說話,只覺得身子由內而外顫得慌。
是對陌生情慾的慌,也是對於自己居然會對他毫無招架能力而感覺到慌。
她在車子一到了社區大門外時,立刻逃難似地奔下車,連再見都沒說,更不敢去看他在她背後那意味深長的久久凝視。
她奔回家裡,躲在落地窗後瑟縮了好一陣子,才終於聽到車子開走的聲音。
她倚著窗玻璃,身子無力地滑下,將頭埋進了掌間,終於明白了何謂「玩火自焚」。
活該!誰讓她喜歡玩火!小妹總愛這樣說她。
她玩了火!被火燒到!而那一把火就叫作「韓超凡」。
一個她原本只想要戲弄懲罰的男人,可看看現在,到底是誰被誰懲罰了?
努力推開回憶,范橙橙逼自己將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婚紗店裡。
透過了窗玻璃,她看見外頭的大雨依舊滂沱。
那些被淋成了落湯雞一般的人,看來好生狼狽。
怪的是她明明週身乾爽,卻為何也有一種突如其來的狼狽襲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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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1 07:12:34
第八章
「你好嗎?」見范橙橙半天沒回應,韓超凡只好再度開了口。
開口的同時,他的眼神仍是始終糾纏在她身上不放。
他好想她!想得揪心撕腸,想得神魂不屬,他從不知道原來一個人是可以思念另外一個人到這樣的地步。
他的情感想見她,他的理智卻說不許,而現在她就在他眼前,他該怎麼辦?
「還不錯。」在終於整理完情緒,確定自己能夠若無其事地面對一切後,范橙橙抬起了頭,堆出了虛偽度百分之百的笑容。「不過看來你更好……」
她將眼神投往那在店員的大力鼓吹下,拿著白紗禮服進了更衣室裡的夏卉珊。
「陪女朋友來試婚紗,那就是好日子近囉?」她向他伸出了手,逼自己笑得燦爛,逼自己看來一點也不在乎。
去他的!你想娶誰就娶誰!DON』T CARE!聽見了嗎?DON』T CARE!
「恭喜你了!記得要給我帖子喔!」
韓超凡皺眉盯著眼前那如凝脂般的小手,不知道該不該去接。
雖然從分離那天起,他就日夜渴盼著能再碰觸她,即便只是握握小手也好,但在這樣的情況下,在她說了那樣的話之後,接了是不是就代表默認?認了他真的要和卉珊在一起了?
會和卉珊又走在一起,他其實始料未及。
那天在墾丁她掛他電話時說得那樣堅決,說他們完了,他原想著完了也好,因為在碰過了橙橙之後,他才知道他根本就不曾愛過夏卉珊,更正確的說法應該是,他根本就不曾愛過任何女人。
卻沒想到時隔兩日,她居然又再出現在韓家了。
且還是剛和他的母親及小妹喝完下午茶,逛完了百貨公司回來的,她甚至表示要在韓家用完晚餐才要離開。
她只是雲淡風清地告訴他,說在考慮了兩天後,決定要「原諒」他了。
她說是因為放不下兩年的感情,更說是拗不過他母親及妹妹的拜託,這才回心轉意,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的。
當下他原想脫口說出,他不需要她的「原諒」或「機會」,卻礙於家人在旁,他說不出口。
這種會當眾傷了一個女孩子自尊心的話,他當真說不出口。
卻沒想到這種事情當場沒說個清楚,一等拖久了之後,只會更糟。
再加上他身邊多的是喜歡搖旗吶喊、敲邊鼓的人。
例如愛看熱鬧的小妹,例如整天盼著抱金孫的老媽,還有女主角自己的有意無意順水推舟,未了就連他近日常會出現的恍神,也被人說成是為了想娶夏卉珊入門而想瘋了的結果。
天知道他只有可能為一個女人而瘋狂,那就是正站在他眼前、伸手要跟他追恭喜的女人。
見他半天不接,范橙橙把手放下,語氣裡滿是嘲諷,「怎麼?還沒結婚就開始怕老婆了?不敢在老婆面前和別的女人握手?」
韓超凡還來不及說話,屋裡又有人來了,是筱凡的二哥韓識凡,以及准新郎倌姜大偉。
姜大偉理所當然是往他那未來老婆身邊尋去的,而韓識凡則是目標明顯地朝范橙橙這兒走了過來。
「嗨!大哥!你也來啦!帶未來嫂子來看婚紗?」韓識凡的話雖是對著兄長說的,眼神卻是炯炯如火地盯著范橙橙不放。「哇靠!小妹!你完蛋了啦!居然敢找你的橘子同學當伴娘,且還讓她穿成這樣,不怕到時候沒人要看新娘子嗎?」
「怎麼樣?真金不怕火煉,本姑娘就是不怕!」筱凡在另一頭笑瞇瞇地接話,小手勾進了那站在一旁、笑望著她的姜大偉臂彎裡。「只要那個我唯一在意的男人看的人是我就得了,對不?」
「說得好!」微低身,姜大偉給了他的准新娘深深一吻,頓時兩人臉上同時浮起了代表幸福的紅雲。
「那麼我呢?」韓識凡舉手發問了,「既然伴娘有禮服,那麼伴郎呢?」
「伴郎不干我的事!」筱凡沒好氣地一擺手。「本來大偉有同學想當的,是你自己硬要來搶,我都沒嫌你這結過三次婚的單身浪子來當我伴郎會觸我霉頭了,你還敢跟我要禮服穿?」
「喂!搞清楚點耶,你還真當我希罕當你的伴郎呀?要不是因為聽說伴娘是橙橙,你就算包個一百萬的紅包給我,哼!也請不到我這帥哥出馬來為你的婚禮加分。」
韓識凡站到了范橙橙身旁,那順著她美麗裸背吋吋往下滑去的眼神,毫不保留地流露出濃濃的讚賞及覬覦。
「嗨!好久不見的橘子同學,知道了那將要和你在婚禮上搭配的人是我,有沒有很興奮呀?」
看見了識凡那像煞獵人見著獵物的眼神,韓超凡突然生起衝動。
一種想要脫下外套包住范橙橙,不讓任何人見著她裸露子外的身子的衝動,即便那人是識凡,他的親弟弟。
韓超凡在心底皺眉頭,決定要找個機會跟筱凡溝通一下,別讓她的伴娘真的穿這樣去參加婚禮,天知道那將會為她招惹來多少餓虎豺狼!
范橙橙也將視線投回給韓識凡,那原是繃得死緊的神經終於能夠鬆懈了。
天底下她唯一害怕的男人只有韓超凡,至於其它人?再去多修個幾年吧!
「嗨!好久不見的二哥,如果我先知道了是要跟你搭配的話,我會先去結三次婚,免得配不上你的完美紀錄。」
被人糗了的韓識凡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另一頭的筱凡已先捧腹笑了起來。
「好樣的橘子!不必看我的面子對這傢伙太客氣,否則當心被吃掉。」
「我能有福氣吃這顆既酸且辣的橘子嗎?」韓識凡沒好氣地將視線來回子這對死黨手帕交之間,「如果能有此福氣,我會在她十八歲時就吃下她,這樣子也就不會在後來連犯工二次錯誤,你們這兩個沒良心的女人!說真的……」
吊兒郎當的俊眸裡出現了難得的認真。
「橘子同學,你要到何時才會放棄你那個『不吃窩邊草』的原則,給我這可憐的曠世癡情男一個機會?」
若是在以往,若是在身邊沒有「他」的時候,范橙橙肯定又是一個硬釘子送過去,讓這男人連半點妄念都別想有。
但是在今天,在看見了「他」身邊帶著個論及婚嫁的女人出現時,她那想要藉著使壞好讓自己好過點的壞念頭,無法抑制地冒出來了。
她要讓「他」知道,她范橙橙不是非他韓超凡不可的。
「那就要……」媚然秋波嬌然送去,「看你這『窩邊草』的能耐有多大囉!」
一句話點亮了一個男人的臉,卻也弄黑了另一個沒人注意到的男人的臉。
「你是認真的?」韓識凡那向來玩世不恭的表情全沒了,看來極度認真。
「雖然不知道能夠認真多久,但我保證……」美麗羽睫貪玩地眨了眨,眨得一個男人心跳加速,一個男人面色如上。「在這一刻裡,我是認真的。」
「小妹!」韓識凡興奮地扯喉大叫,「你那堆無聊的爛衣服到底是選好了沒有呀?」
「幹嘛?」筱凡沒好氣地頂了回去,「你趕著上廁所呀?去呀,又沒人攔你。」
「喂!小姐!都快嫁人了,嘴巴放乾淨一點好嗎?我是要你快一點,今天你二哥心情好,所以要請客,請大家到KTV吃飯兼唱歌!」
KTV,現代人最方便的休閒消遣,也是最能夠紆解壓力、促進感情的交誼活動之一。
包廂裡光線有限,加上吃的東西包括台啤,一罐接一罐地沒有斷過,讓人的心情能夠徹底地被解放,煩惱拋盡。
唱得好的就深情投入,唱得差的就鬼叫嘶吼,喜歡跳舞的就去擺動身體,喜歡帶頭的就去瞎鬧起哄。
加上每個都是年齡差距不遠的年輕人,是以才一會兒的工夫,就已鬧得像是要將人家的包廂給掀翻了屋頂。
當然,那最愛鬧的肯定是韓家老二及老三,至於范橙橙,她向來在這種場合是不太愛跟著瞎起哄的,今天卻是出奇地配合。
有人說乾杯她就仰頭快干,有人說唱歌她就去搶麥克風。
她一直在笑,也一直顯得很HIGH,只是她的眼神始終迴避著那坐在角落、從頭到尾冷著張俊臉看熱鬧沒吭聲的韓家老大。
除了公司裡必須出席的大型聚會外,這是韓超凡第一次以私人身份進到了KTV裡。
原先他根本就不想來的,因為不喜歡這種太過吵鬧的場合,即便是看見了夏卉珊那滿臉想要參加的神情。
卻在後來,在他看見范橙橙笑嘻嘻地鑽進了識凡的車子裡後,他改變了主意。
即便他自知沒有管束那愛放電的小女人的權利,但他還是得跟來瞧著,至少不要讓她在玩得太HIGH、喝得太茫時,又去做出了任性的事情。
畢竟有關於那在她喝醉時的任性,沒人會比他更清楚,或者該說的是,沒人會比他更加地「身受其害」過了。
「屋頂!屋頂!」看見螢幕上出現的歌名,筱凡一手往二哥手裡搶麥克風,一手拉來了男友。「這是我和大偉的招牌歌,誰都不許搶。」
「我聽你在放屁,這首也是你的?『千年之戀』你的,『製造浪漫』你的,『明明很愛你』你的,『愛的正好』也你的,到底哪一首才能輪到我和橙橙對唱?」大聲抗議的自是韓識凡。
至於那被人點到名的范橙橙坐在地上笑容甜憨,渾然像個局外人一般,呵呵直笑著,瞧著那對劍拔弩張、互搶麥克風的兄妹倆。
「下一首!下一首!」筱凡隨口應付了一下兄長,接著便下管三七二十一地開始唱了。
至於那韓識凡,即便是極度不爽,卻礙於搶麥克風的人是妹妹,且又快要嫁人了,也只好再度將悶火往肚裡頭塞。
卻在好不容易挨到下一首的歌名打出時,麥克風的權利居然又不歸他管了。
「韓、筱、凡!你可以再過分一點!」看我會不會揍你!
「不是啦!你不懂的啦,二哥,人家是在幫你耶,這一首『廣島之戀』是苦戀之歌,男女拿去對唱的多半都是沒結局、沒緣分的啦,我問你,你是寧可搶到了和橘子對唱一首歌的權利,還是寧可和她擁有幸福的未來?」
那不是問廢話!韓識凡沒好氣地瞪妹妹,「所以呢?」
「所以就讓給大哥和橙橙,這兩個反正不搭嘎的人去唱囉!」
只見韓筱凡儼然晚會主持人一般,硬是將兩支麥克風分別塞進了兩位看似毫無交集的男女手裡。
「我不會!」韓超凡皺眉伸掌想推掉。
「拜託大哥,你哪一首又會了?就是看你從進來到現在一首歌也沒唱過,當妹妹的才會想辦法硬塞一首給你,免得你說做弟弟、妹妹的虧待了你,放心!現在科技超發達的,你只要會認字就好,我按下導唱,它自有原音帶你唱。」
「算了吧!筱凡!」坐在地上的范橙橙冷笑了,「何必為難韓大哥呢?人家身邊有女朋友在看,不方便的啦!」
我方便!我方便!見狀還當有機可乘的韓識凡趕緊跳起來舉手,甚至想去接麥克風了,卻似是讓這句話給刺激到,韓超凡不願交出麥克風。
筱凡沒騙人,加上這首歌肯定是KTV必點之歌,因為就連韓超凡這樣的「KTV菜鳥」居然都曾經聽過,再加上有原音導唱,他本身的音感又不差,所以毫不困難地就能進入狀況,只是……只是……
只是這首歌的歌詞也未免有太多地方湊巧到讓人心悸了吧!
尤其,那和他對唱的人又是「她」。
時間難倒回,空間易破碎,二十四小時的愛情,是我一生難忘的美麗回憶。
越過道德邊境,我們走過愛的禁區,享受幸福的錯覺,誤解了快樂的意義。
是誰太勇敢,說喜歡離別,只要今天不要明天,眼睜睜看著愛從指縫申溜走,還說再見……
詞曲作者:張洪量
接下來還有一句「不夠時間來愛你」是韓超凡開的口,范橙橙的則是「早該停止風流的遊戲」,最後還得合唱一句「不願愛得沒有答案結局」。
更可怕的是中場那互扣對唱的男一句「愛過你」,女一句「愛過你」的沒完沒了了。
「好芭樂的歌!我不唱了!」在第二句「愛過你」出口後,范橙橙就幾乎要崩潰了。
她受不了得佯裝無事,唱著會讓自己心魂激盪的詞句,更受不了那在她腦海中被樂音勾帶出,兩人當日在他車上,火辣激情的一幕接著一幕。
看也不看地,范橙橙將麥克風丟給了筱凡。
「自己點的歌自己唱完!」
「你神經的呀,我能跟自己的哥哥唱這一段嗎?卉珊姐,你撿到歌了。」
卻在夏卉珊眉開眼笑地唱出了「愛過你」之後,那原該接著唱的男人卻突然狂咳了。
「對不起!剛剛間奏時塞了口花生好像卡到了……咳咳……」韓超凡將麥克風扔給了最靠近他的姜大偉,「大偉!幫個忙吧!」
聽話的姜大偉才剛張口,麥克風卻被人奪走,是柳眉倒豎的韓筱凡。
「不許唱!就算是悲戀的結局,我也不許你對著除了我以外的女生說出那句話,我承認自己是個小氣鬼,沒有卉珊姐的大方懂事……」
於是麥克風被拋進了一開始時最想唱、現在卻已冷掉了的韓識凡懷裡。
「二哥,恭喜你了!你不是一直吵著要唱的嗎?大哥卡到喉嚨了,你幫他陪卉珊姐唱完接下來的那一段吧!」
「幹什麼?這種時候就想到我了?」韓識凡沒好氣,「我負責收垃圾的呀?」
在接收到了來自於夏卉珊的冷瞪時,韓識凡尷尬一笑,快快擺手。
「對不起!夏小姐,我未來的嫂子,我不是在說你是垃圾啦,只是這臭丫頭從小就只把她大哥放在第一位,沒人要的才會想到我這二哥……別氣別氣!我不是在說你沒人要啦……該死!這臭丫頭害得我都不知道在說什麼了……」
什麼解釋都不再需要,有人按下了切歌鍵,畫面和歌聲立即中斷。
眾人將視線集中過去,看見了無事狀似地抬頭微笑的范橙橙。
「這歌太肉麻了,不唱也罷!」
「說得好,說得好,太肉麻的歌不唱也罷……」韓識凡趕緊跳到幫他解了圍的大美人身旁。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放在范橙橙肩頭上,並且驚喜地發現她……她……她不但沒給他狠狠一拐子或推遠他,甚至對他……對他甜甜一笑了。
嗚……主耶蘇基督!聖母瑪利亞!真神阿拉!今天真是他的幸運日嗎?
「那麼橙橙,你想唱什麼呢?」韓識凡用出了最溫柔的嗓音。
哇靠!是他的溫柔嗓音奏了效,還是今天真是他的LUCKY DAY?
因為那對他從來不假辭色的大美人不但向他偎靠過來,還用著她那有如浸了蜜一般的嬌嗲嗓音跟他說話了。
「你決定吧!我想……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會喜歡。」
室內陡然出現了「砰」地巨響,震得眾人耳膜生疼了。
原先韓識凡還當是自己快樂得暈倒,撞地所發出的聲響,未了才搞清楚那聲音竟是他那超完美的聖人大哥重重甩門離去的聲響。
「怎麼了?大哥生氣了嗎?」問話的是神色不安的姜大偉,他想著是不是剛剛他沒幫大哥接歌,所以大哥生氣了?
因為深愛筱凡,所以姜大偉是相當重視韓家人的,尤其是那讓筱凡給打小就敬若天神地崇拜的大哥韓超凡。
「不知道耶!卉珊姐,」筱凡將問題球轉頭拋去,「你們今天有吵架嗎?」
「沒有呀!」夏卉珊更是百分百的全然狀況外。
「我知道了啦!」筱凡彈指一猜,「大哥剛剛不是說被卡到了喉嚨嗎?所以他一定是急著去找廁所啦,這個太少上KTV的土包子大哥,他不知道包廂裡就有廁所的嗎?姜大偉,立刻去幫我把人給找回來!」
姜大偉領命快去,韓識凡將注意力撥轉回來,卻發現方纔還嬌膩在他身邊的大美人竟然不知在何時不見了。
韓識凡抬頭尋找,終於在角落看見了那正垂首翻閱歌本的范橙橙。
「找到歌了嗎?」韓識凡笑嘻嘻地靠過去,好心地伸手想幫美人拂開垂落的不聽話髮絲,卻被冰冷冷地閃開了。
「不要碰我!」
傻眼兼愕然,韓識凡整個人傻在當下。
呃,這位橘子大美人翻臉的速度會不會也太快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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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1 07:12:52
第九章
范橙橙下了計程車,扔給司機一張大鈔,進入了社區大門。
她踏進了電梯,冷冷觀著數字緩緩爬升到她住的樓層。
走出電梯後拿出鑰匙,將鑰匙插入了鎖孔,卻在此時,她皺起了眉頭。
該死!她又忘了鎖門?!
這已經不是第一回了,最近她經常這樣。
若非忘了鎖門關燈,就是忘了和人有約。
甚至還有一回在爐子上還紅燒著牛腩蘿蔔湯時,居然跑出去逛誠品!
幸好廚房裡的警報器驚動了樓下警衛室,警衛用了備用鑰匙衝進來快速滅了火,否則她不但可能已經無家可歸,且還可能因為波及到鄰居的安危,而被告進了法院。
厭煩地將鐵門重重甩上,她暗罵自己,范橙橙!你這個沒出息的女人,究竟還要為一個男人恍神到什麼時候?
是的,一定是恍神了!
否則她怎麼可能會看見客廳角落裡的立燈被人開啟,而在一旁的沙發上,看見了那個害她最近老是恍神的罪魁禍首。
該死!這次的恍神怎麼會這麼清晰?這麼久久不散?且還會起身走近她,用力地將她摟進懷裡,甚至還將臉埋進了她發中……
「你這可惡的小東西!到底還要怎麼樣折磨我,你才會滿意?」
原來不是恍神!真是韓超凡!真是那世上唯一有本事擾亂她生活的男人!
一瞬間,她什麼念頭都沒了,只知那殷盼了一整個下午及晚上的堅實懷抱,終於又再度屬於她了。
她快樂地向他伸去小手,掛纏住他的頸項,將自己的身子一吋一吋地往他懷中伏貼而上,似是想藉由將自己融入他身體裡的動作永遠永遠霸佔住他。
卻在此時,她突然嗅到了一抹香氣,一抹不屬於她的香水味道。
像頭發怒的小母獅,她推遠了他。
「韓先生,你恐怕走錯地方了!這裡可沒人姓夏!」
韓超凡沒好氣,「從墾丁回來之後,我就已經打消和夏卉珊結婚的念頭了。」
「不結婚還手牽手、親親熱熱去看婚紗?」
「那是筱凡打電話叫我們過去的,而且……」他無奈歎息,「我沒有牽她的手。」小姐!在碰過了你之後,在嘗過了極品佳餚後,你覺得我還有可能再對其它的清粥小菜產生興趣嗎?
她刁蠻質問,「沒有牽手,身上卻有她的香水味道?」
他終於明白她為什麼要推開他了,這是一頭心眼超小的小母獅。
「講點道理吧,小姐!她坐我的車子,在KTV又坐在我身邊,我能不被沾惹到她的香水味嗎?」
「既然在KTV時她陪在你身旁,你這時候幹嘛不去找她呢?」
他再度歎氣,「因為她雖然坐在我身旁,但我的眼睛從頭到尾就只看得見一個可惡的小女人。」
「哼!誰信你!」
「如果不是,我幹嘛要中途無故退席?如果不是,我幹嘛……」他直直盯著她,俊眸中滿是無能為力,「明明人都已經走開了,卻又怎麼也放心不下,在街上狂轉了幾圈之後,還是回到你這裡來?」
幸好她先前幫他打的磁卡車卡及鑰匙都還在他車上,他才能夠進來等她。
「或許那只是因為……」美眸中添入了挑釁,「你是怕我酒後失身,糊裡糊塗地成了你的……弟媳?」
俊眸飄來了烏雲,且眼看著就要打雷閃電了。
方纔他一個人枯坐在黑暗裡,度日如年地等待,被自己的思緒不斷煎熬著,而那煎熬著他不放的,自是她一次又一次地拋給了識凡的逗弄及嬌笑。
她真的很可惡,為了想讓他難受,就連他的弟弟也不放過?
他不笨,不會不懂得這個小女人在玩什麼把戲。
但更可惡的卻是他明明都已經知道了,卻還要往她的陷阱裡跳!
「我說真的,橙橙,玩弄別人的感情是不道德的。」
「你又知道我是抱著玩弄的心態了?你怎麼不認為那是因為我看到了你們成雙成對的,所以決定從良?」
「就算你真的決定『從良』……」他被她激得也開始不擇用字了。「至少拜託不要找我身邊的人,尤其是我的親弟弟!你覺得我會允許一個險些成了我的女人的人,去當我的弟媳嗎?」
她挑釁回應,昂高美頸,「你覺得你有資格管我嗎?」
「我不是管你,我是勸你,你不是認真的,你在看識凡時的眼神,就跟你那天在踹那個史提夫時的眼神一樣,都是一種惡貓戲鼠的眼神。」
「惡貓戲鼠?!」她咯咯壞笑了,「形容得真好,只可惜你聰明,你弟弟卻不,明明知道我的外號叫『男人殺手』,但只要我對他勾勾指頭,他還是會像只笨老鼠一樣,自動地,快樂地奔進了我這惡貓的口。」
俊眸冷瞇,溢滿著風雨欲來的低氣壓,只可惜她光顧著得意,沒瞧見。
「我再說一次,不要去碰識凡!」
「我也再說一次,你沒有資格管我!」
「橙橙!」聲音冰冷危險,滿含著警告,「天底下不是只有你才會要任性的,我也會,卻只怕你……承受不起。」
即便終於讓他那與平日截然不同的霸冷氣勢給弄得心底直打鼓,但范橙橙從來就不是會在人面前示弱的人。
「你想嚇唬我嗎?哼!我就不信你敢對我怎——」
她的話中斷了,斷在他將她猛然扯入懷裡的霸勢。
「放開我!」她握拳重擂他,咬牙切齒地警告,「韓超凡!你知道我這人最會記老鼠仇的,一記就記個七年不放!你當心我日後整死你!」
「我會放開的……」他輕緩著低沉的嗓音,「在我讓你見識過我的任性之後,我自然會放開。」
「韓超凡!不許碰我!你自己也說過,我們兩個根本就不適合。」
「不適合或許是因為……」他得嗓音變邪了,「還沒找出最適合的溝通方式。」
「你……好……可……惡……」
她的抗議串連不起來,因為讓他那猝然壓抵的熱吻咬碎在空氣裡。
他的吻讓她暈眩,他的眼神讓她害怕,他的動作卻讓她血脈賁張。
她知道如果再不快點兒想辦法阻止他,今天她肯定要完蛋。
她想起了那近在咫尺,扔在茶幾上的手提袋裡的辣椒水,也想起了自己曾經學過的基本防身術。
她知道只要自己猛一抬高膝蓋,他就會無法得逞了,快呀!快呀!范橙橙!她心中有個聲音在對自己吶喊,但她……
她癱軟了,癱軟在他那彷彿沒有止盡、狂烈奪占的索吻裡。
這不公平!范橙橙無助地想著,她根本就無法抵抗他的,因為他是韓超凡,是這世上唯一能夠燃燒她的男人。
在意識逐漸茫然間,她只知道被他攔腰抱起,離開了客廳。
直到她看見了頭頂上的崁燈,聽見了音樂,身下微觸著冰涼的原木地板時,她才發現兩人已然身在練舞室裡。
「你想幹嘛?」她問,而如果他回答的是要陪她練瑜伽,她一定會失控地爆出大笑。
他的回答卻是——
「我喜歡這裡的鏡子,因為它能讓你看清楚我是怎麼樣進入你的,是怎麼樣讓你成為我的女人,並且永誌不忘。」
事後,范橙橙才知道,韓超凡不但是好勝心與她不相上下,當他在要任性的時候,蠻度絕不亞於她。
他說到做到,進佔了她,讓她由少女蛻變成女人,且還逼她得全程觀看,看清楚他是怎麼對她,又是怎麼樣地將她逼到了瀕臨瘋狂。
她不想看,也不敢看。
好把!算她孬種,抵抗不了他的蠻纏誘惑,只能對他繳械投降,但總有當只小鴕鳥,假裝什麼都看不到、聽不到、不知道的權利吧!
但他卻不允許。只要一見她羞得閉上了眼睛,他就會用力咬她,非逼得她再次睜開眼睛不可。
再加上屋裡三面牆上都有鏡子,各個角度都不會被遺漏掉,想假裝看不清楚都還辦不到。
她雖然痛恨男人,但總是個已經成年的都會女子,再加上現今資訊發達,無論是從電視、電影,或是報章雜誌,都會得知不少有關於性方面的分析,她當然不可能全然懵懂。
她所得到的資訊都告訴自己,女人的初次會很痛很痛,會生不如死的。
怪的是她雖然落了紅,卻並不覺得疼。
也不知是因為習瑜伽多年的成效,或只是因為他是韓超凡,她喜歡的男人,所以她不但不疼,且還能很快就從中領略到那難以言喻的瘋狂快感。
她一點也不像個生手。
范橙橙快速地跟隨上他的節奏及腳步,一次又一次地偕行,攀登上了屬於他們的極樂天堂,那佈滿著絢麗色彩、會教人意識全茫的天堂。
許久許久之後——
「痛嗎?」
她聽見了他溫柔的嗓音,懶洋洋地張開了眼睛。
這時她才發現到自己不知是在何時讓他抱到了大床上,而她身上始終有種軟物滑行著的觸感。她懶洋洋地垂下視線,看見他正拿著條熱毛巾,溫柔地為她輕拭著他方才在失控時,在她身上還留下的動情證據。
她皺眉噘嘴了,雖然他的動作不會讓她感到不舒服,但她不想把他的氣味從身上抹掉,一點兒也不想。
於是她貪玩地伸出了腳趾,夾掉了他的熱毛巾,再以美腿勾住他的腰桿,小手也沒閒著地拉低了他的頸項,眸底滿是邀請的媚芒,「這位姓韓的先生,你現在才想到要問這個,會不會嫌太晚?」
「你想幹嘛?」他看出了她的肢體語言,卻有點不太敢相信。
「我還想要!」她向來不擅長忸怩,、更不會讓自己委屈,對於自己想要的,她從來不懂客氣。
由訝異轉為失笑,他喜歡她的誠實,「女人!你想由瑜伽老師改當色女郎嗎?」
「你有意見嗎?」
「不!」韓超凡搖頭,眸中重新點燃了慾火,「我喜歡!」而且是非常非常喜歡!
他們重新點燃了戰火。
在又激戰了數輪,直至外頭天色即將破曉,他們才終於休了兵。
在感覺出懷中任性的小女人終於玩累、玩癱、精力被抽光,一動也不動地軟在他懷裡時,韓超凡在她耳邊柔情低語!
「嫁給我!橙橙!」
懷中如泥似的小女人懶洋洋地旋過身來,眼睛仍是閉著的,先給了他一個吻,然後在他懷中東挪西移地,直到找了個最滿意的位置後,才終於出了聲音。
「我不要!」她這樣回答。
韓超凡不可置信地掏耳朵,是他聽錯了吧?!
他告訴自己,一定是他聽錯了!
縱情整晚,韓超凡睡到了近中午才起床。
眼睛一張開就聞到了濃濃的食物香,但這卻不是他此時最想聞到的香氣。
他伸出手去,在沒能觸著那偎在他懷裡整夜的溫香暖玉時,心底一陣失落感襲上。
真糟糕!他起身搖頭,才不過纏綿了一個晚上,他竟已無法忍受沒有她在身旁的感覺了,而如果她臨睡前的拒婚是真的,那他豈不慘了?
收妥思緒,他走進浴室,只見他那體貼的小女人早已為他備妥了專屬用具。在將自己整理妥當後,他循著香氣找著了她——一個早已將自己妝點得光鮮亮量,正背對著他在廚房裡忙碌的小女人。
悄悄移近,他伸臂由後方將心愛的小女人摟進懷裡,將臉埋入她發中輕嗅屬於她的馨香,他開口,嗓音低沉沙啞,「早安!」
「一點都不早了。」
既然無法改變自己那只要一碰著他。就會全身起顫、發熱、變軟的反應,她索性決定順其自然,盡情享受他的身子所能帶給她的歡愉。
拋下手上正在搾汁的柳橙,她將小手纏上他的頸項,踮起腳尖送上了香吻。
「居然睡得比我還要久?帥哥!你的身體還要多鍛煉喔!」
「還需要鍛煉是嗎?那麼親愛的范老師,你願意幫我嗎?」
她原只是想給他一個吻罷了,但由他目前的動作看來,很明顯地,他並不只安於這樣。
他將她抱上了流理台,無視於她身後那因為烹調而尚未整理的紊亂,張口將她最敏感的耳廓吮入口中輕咬,一手潛入她衣底,用力握牢了她的豐軟,另一手則是將她的裙擺拉高、底褲扯下,解放了自己的褲頭。
「討厭!人家才剛化好了妝的……」
「再化一次就是了,幫學生鍛煉身體比較要緊。」
話還沒說完,他已熱門熟路地滑入了她的身子裡,一下緊接著一下地猛力衝刺,將她的抱怨悉數轉化成了嬌吟求饒。
等到他們終於有時間用早餐時,食物早已涼透了。
只見范橙橙邊吃著冰冷的煎蛋,邊噘嘴咕噥:「全都涼了!都不知道人家是多用心去做的。」
「我喜歡吃涼的,還有……」他從餐盤間若無其事地抬起頭來,「你的嘴在抱怨,那你的腳又在做什麼?」
腳在做什麼?!腳能做什麼?!
范橙橙將無辜視線溜往餐桌底下,看見了自己的腳趾頭正在人家結實的小腿肚上,曖昧地摩挲打圈著。
先前他在她這裡用餐時,兩人都是一人分據一頭,可望而不可及。
但現在可不一樣了,她將它安排在離她最近的位置上,才好方便她能隨時想纏他就纏他,想玩他就玩他,他秀色可「餐」,而她迷上了他。
不羞不糗,嬌吐香舌,她笑得像個無辜的孩子,「因為腳腳也會餓的呀!」
單手執叉,他用另一隻手去握住那只遭人揭破,不但不知反省,還更加使壞地往他身上最脆弱的部位,滑行過去的纖嫩腳趾。
「你再這樣玩下去,我保證我們會連涼了的食物都吃不到。」
因為他會把桌上的東西全都掃下地,將她放在長條桌上,直接享用她。
反正他有個地方比肚子還要飢餓,對於她,彷彿永遠也填喂不滿。
范橙橙又咯咯地嬌粲了,對於他對她的饑饞度相當滿意,因為她也是。
「那你以後要不要常常來這裡陪我吃飯?」她托著腮幫子,提出了邀請。
韓超凡想起了那在臨睡前,他問她的問題了,俊眉微微打結。他先伸手將她的纖足挪開他的大腿,才好召回理智,和她正經說話。
「你還記得我向你求婚嗎?」
點點頭,范橙橙沒吭氣,低頭以叉玩起了盤裡那煎得微焦的培根肉。
「所以你當時的拒絕……」眉間的結看來更深了,「並非毫無知覺的夢囈?」
「當然不是了。」她向來清醒得很,尤其身邊又有個那麼喜歡的男人時。
「所以你是真的不願意嫁給我?」他難以置信。
「沒錯!」嗓音十足堅定。
「那麼眼前的這一切,還有昨晚……」他將身子連同椅子往後驟拉,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究竟代表了什麼?」
她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他,「這一切及昨晚,甚至是剛剛,難道你不喜歡?」
「你明知道我喜歡。」別告訴我,你遲鈍到感覺不出來!
「喜歡就好了,為什麼還要懷疑?」她又垂下頭去了。
「看著我!橙橙!我愛你,且愛得發狂!而你……」他看見她抬起的美眸底,有著難馴的眸光,「愛我嗎?」
她沒轉開視線,也沒避開問題,甚至坦然點頭。
「我愛你。」
且很可能已經無知覺地愛上他很久了,所以才會那麼在意著被他忽視,所以才會千方百計地想以復仇為借口,企圖接近他,甚至是誘惑他。
韓超凡困惑了,「那麼為什麼不肯嫁給我?」
美眸閃著輕蔑,「有人規定相愛的人就一定要結婚嗎?」
「但那至少符合社會規範,它能讓我們理直氣壯地手牽手,在人群中出雙入對,也能讓我們共組一個邁向幸福的家庭,甚至……」眸光溫柔得彷彿掐得出水來,「生下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
「不結婚也可以生孩子的。」她的決定看來毫不受動搖。
「這樣對孩子不公平,而且如果哪天我覺得該對父母有個交代,或是想娶個能陪我的妻子時!」
「那你就儘管去呀!我不會攔著你的!」她居然回答得毫不考慮。「如果到那時,我們之間的強烈吸引力還在,我甚至不在乎得當你的情婦!」
俊臉變陰了,「你居然寧可當我的情婦也不肯當我的妻子?」
她哼氣,「一個是正妻,一個是情婦,男人多半會疼情婦多過於妻子,所以我不覺得當人家的情婦有什麼不好的,我只要有人疼,完全不希罕那張長期飯票。」
「嫁給我!我發誓會疼你一輩子!」
「我不要!你看過朱德庸的『澀女郎』嗎?裡頭有句話說得好,『人生有三大悲劇:美人會老、愛情會冷、婚姻會舊。』還有一句——『婚姻就是:一個樂天派的女人,嫁給一個樂天派的男人,最後變成了兩個悲觀論者——」
「我不否認婚姻是一個冒險,結局可能會有悲也有喜,重點是看雙方如何去用心維繫,又有多重視這段關係,但你也不能因此就放棄去嘗試呀!」
「我說了,不要就是不要!」她怒拔起身,走到大門邊,幫他開了門。「如果你真的那麼想娶老婆,去找你的夏卉珊!不送!慢走!」
見狀,韓超凡也火了,拋下那不可理喻的小女人,他邁開腳步,頭也不回地走了。
在他們發生了關係的隔日,兩人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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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登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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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1 07:13:14
第十章
韓超凡當然不可能真的去找夏卉珊,因為他愛的人只有一個,一個叫范橙橙的小女人。
不論她再如何地任性,再如何地不可理喻,他心心唸唸的只有她。
他只要她!
那天他在盛怒下離開了她,且喝令自己絕對不可以退讓,小事上他可以任由她,但在有關於人生未來規畫的大原則上,他絕對不讓。
說他迂腐也好,說他守舊也罷,反正他就是這樣,於是冷戰自此開啟。
而要讓自己別老惦著一個人的最好方法,自是全心全意地將自己投入工作和。
於是乎,在眾人不解且擔憂的眼神裡,那個拚命三郎韓超凡又回來了。
他拚命地工作、沒命地工作,今天在新加坡,明天到伊斯坦堡,後天又飛去了上海。
在別的公司正因大環境景氣低迷,而進入了休養生息的狀態下時,卻只有韓氏集團的股票一枝獨秀,不斷往上冒竄。
見此情況,半是開心半是犯愁,韓鼎毅找上了那將於三日後出閣、自己也忙得一團亂的小女兒問話了。
「知道你大哥最近是怎麼回事嗎?他好像比以前更變本加厲了耶!」
「我知道!」韓筱凡翻白眼,「光看這幾天韓氏的股票指數我就知道了。」
「我不要他這樣,我只要他趕快結婚,讓我抱孫子呀!」韓鼎毅發急了。
「我也知道呀!老爸!前兩天我還故意跟大哥開玩笑,說我已經幫卉珊選好了婚紗,你知道他回我什麼嗎?他居然說那就麻煩我也順道幫她找個新郎吧!」
「他怎麼會這樣說?新郎不就只可能是他嗎?」
「並不是的,老爸!請你死了對夏家那頭的念頭吧!大哥的表情是認真的,他和卉珊姐之間,是真的已經沒戲可唱了。」
「那麼,要不要再找你的老同學來幫幫忙?」好歹勸他一下。
「別提了!」韓筱凡更沒好氣了,「我也不知道大哥到底是怎麼得罪了人家的,那天我只不過是在電話裡提到了大哥的名字,居然就被掛電話。七年同窗,十二年的交情耶!嗚嗚嗚……這可惡的橘子居然敢掛我電話……」
「乖乖,沒事沒事……」韓鼎毅轉而將注意力放在這三天後就要當新娘的寶貝女兒身上,至於那個老大,因為無計可施,也只好暫時先任由他去了。
這一日,韓超凡按例又是主管會報,又是幾組人馬輪番交派事宜,在折磨自己之餘,沒忘了一塊兒折磨這些可憐的下屬。
在經過了一整個上午的人仰馬翻後,好不容易他的辦公室裡終於出現片刻的安寧。
但這樣的安寧並不長,門扉先是輕叩,繼之一個笑嘻嘻的人影鑽了進來。
「哈囉!有人叫飯盒嗎?」
韓超凡沒抬頭,沒好氣地回話,「沒!」
「咦!那可怪了,這上頭明明寫著給一位做事最認真、又最愛吃鹵雞腿的大哥收的,而這樣的人天底下好像只有一個耶……」
韓識凡笑嘻嘻地將一個熱飯盒往韓超凡眼前擱下,拉了張椅子在兄長桌前坐下,自己手上也抱了個熱飯盒。
「別再看啦,卷宗又不會跑掉!省下半個小時吃飯,不會害你損失一千萬,卻能讓你的身體更健康。」
沒好氣地睨了弟弟一眼,韓超凡推開了桌上文件,伸手拿起飯盒掀開蓋。
「你這口才實在是該去當人壽保險經紀人的……」
掃了眼盒裡的豐富菜色,及一根特大號的鹵雞腿,感受到弟弟對自己的好,心情難得放鬆了的韓超凡邊抽出免洗筷邊問:「怎麼那麼快就回來?雅加達的客訴問題解決了嗎?那幾貨櫃的鋼鐵究竟是出了什麼問題?為什麼會——」
「夠了!老大!」筷子被當作白旗,韓識凡邊搖邊求饒。「能不能等我吃完了飯再問?你會害我消化不良的。還有哇,韓家鐵血總裁,你也別太過分了,明天小妹結婚,我當伴郎,你總得讓我回來休息補眠,明天才能帥氣登場吧?這些日子你操我操得還嫌不夠嗎?」
聽見了弟弟的抗議,韓超凡僅是低頭扒飯沒做聲,知道自己是有些過分了,卻又不得不如此。
於公,他是在鍛煉他;於私,他是刻意要弟弟別去沾惹上「某人」的。
韓識凡繼續說道:「不過幸好我還是趕在這重要的日子前把問題解決了,今晚早點睡,明天可是我的大日子。」
韓超凡掃了弟弟一眼,「我從不知道,你是個這麼愛護妹妹的好哥哥。」
「呿!你當我的『大日子』是指小妹結婚嗎?拜託!那個愛湊熱鬧的小鬼誰家喜歡誰家供去,更何況這又不是古時候嫁妹妹,一嫁嫁到千裡遠,幾十年才能見上一面!姜大偉他們家也在台北,我保證不用等回門,那小丫頭肯定就會跑回娘家來當大小姐了,我指的重要是與本人的終身幸福有關的……」
俊眸閃閃發光,就連熱飯盒也被扔到了一旁。
「在經歷過三次的失敗後,這最後的一次,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的。」
看見了弟弟的認真眼神,感覺出事態嚴重的韓超凡無心再吃東西了。
「老二,如果你這次的目標是范橙橙,我勸你打消。」
「為什麼?」韓識凡鬼叫了起來,「大哥!你是因為風聞她的男朋友太多,所以對她評價不好嗎?我聽筱凡說過了,那些都是障眼法,她其實對男人深惡痛絕——」
「我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而反對的。」韓超凡不得不打斷弟弟的話,因為橙橙究竟是不是一個隨便的女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又是為了什麼?」
「她不適合你。」
「我從不相信什麼適不適合,只相信自己的努力。其實早在見著她的第一眼時我就喜歡上她了,卻礙於她那什麼『兔子不吃窩邊草』的見鬼原則,害我只好不斷地退而求其次。」
想起了弟弟那三次扮家家酒似的短暫婚姻,韓超凡沒好氣了,「你的求其『次』還真是滿不少次的。」
「那是因為她們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所以才會被我不斷地拿來和某人做比較。但現在難得她不再拒我子千裡之外,甚至那回在KTV你也看到了,她對我笑,也對我有反應了,為什麼我還不快點把握住機會,一圓我多年來最奢盼的夢想?」
「識凡!」韓超凡歎息了,「你所喜歡的『范橙橙』不過是個性感美麗女神的代表。此外還混合著苦求多年卻不得其門而入的懊惱,你根本就不曾單獨跟她相處過,你也並不是真的瞭解她。」
「我也知道我對她的瞭解並不夠,所以我才更要經由這次小妹的婚禮來接近她!別勸我!大哥!」
霍然起立,韓識凡眸裡滿是認真。
「除非你能拿得出更好的理由,例如她是你的女人之類的別腳爛借口,但……」他強打哈哈,「我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你們兩個人的性格天差地遠,生活習性南轅北轍,毫無交集可言……」
韓超凡靜靜覷著弟弟,還沒想好該怎麼回答才好時,識凡又開口了。
「拜託你!我這可是開玩笑的,你可千萬別真的來跟我搶,因為我知道……」他擠出了苦瓜臉,「誰來搶我都不怕,卻只有你,只有你,我連仗都不敢打,就知道一定會是手下敗將了!因為你是超凡,我是識凡……」他低聲抱怨。
「小時候我真是恨死了爸的偏心,為什麼你叫超凡,超越凡俗,樣樣都是最棒,我卻只能夠識凡?是要我識了平凡?還是安於平凡?雖然小了你四歲,但以前在學校時,老師們都只會叫我『韓超凡的弟弟』沒人記得我真正叫啥,家族聚會時你永遠是焦點,而我只能靠著調皮搗蛋來得到一些剩餘的注意……」
睇牢著自己的兄長,韓識凡眸光複雜。
「不蓋你!以前不懂事時我還詛咒過你好幾次,希望上帝快點讓你掛掉,免得整日奪走我的風采,讓我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究竟所為何來。我甚至寧願跑到國外去鬼混、去流浪,就是不想回來面對你的超凡成就……」他自嘲聳肩,「我這輩子唯一能夠贏過你的,恐怕只有結婚的次數了。」
室內久久無聲。
韓超凡臉上就像是那被人拋下一顆原子彈、飽受震撼的廣島。
在滿目瘡痍的震愕表情間,半點也尋不著他那慣常顯露子外的自信堅定。
好半晌後,他才能夠凝聚力氣站起來,走向了韓識凡,他唯一的親弟弟。
「對不起!識凡!」他道歉得真心,「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竟然在你成長的歲月裡,帶給你那麼多的痛苦及困擾。」
「算了啦!」不小心把自己埋藏在心裡多年的刺吐了出來,韓識凡表情微糗,他揮手。「都過去了,自己不長進,還把問題往別人身上推,現在回想起來,那其實也是因為自己的心態不夠成熟,才會寧可自暴自棄,而不是見賢思齊。」
韓超凡喟然,「識凡,你是無法在我身上見賢思齊的,因為我根本就不是什麼超凡賢人。」
韓識凡怪笑了,「拜託!大哥!你都已經這麼成功了,還嫌不夠賢?」
韓超凡想了想後,決定坦白。
「你知道嗎?我之所以會不斷鞭策自己不能夠輸,要不斷地超越別人,那其實是因為……」他歎氣,「我膽小。」
「膽小?!」韓識凡幾乎要抱著肚子邊滾邊笑了,「大哥,你不必為了想讓我好過點,就把這個根本與你不符的形容詞硬往自己頭上扣下。」
「不!我是認真的!識凡,只要是人就不可能當真超凡脫俗,我只是一個有著很多別人不知道的缺點及弱點的凡人,我的努力是為了怕被打回原形,再變回一個沒人瞧得起的小小擦鞋童罷了!」
「你?擦鞋童?」這還是韓識凡頭一回聽到,自他有記憶起,韓家雖非大富,卻至少已是小康了。「不會吧?這就是你總是把自己操得像頭老牛似的原因?」
韓超凡點頭,接著他笑了,豁達地笑了。
「我不但小時候當過,還在成年之後,在明明已是個事業有成的企業家後,還要經常在夢裡跪著為人擦鞋,看盡白眼。謝謝你!識凡,在今天這樣對著你把心結說出來之後,我才領悟到……
「就算日後我當真因為投資失誤,在一夕之間失去了所有,卻也不會再變回一個無助的擦鞋童了,因為我已經有了自信、有了經驗、有了不怕再跌跤的勇氣,所以這個作了太久的噩夢,也該是清醒的時候了。」
韓識凡也跟著笑了,「大哥,你從來不曾對我和筱凡說過這些,只顧繃著臉,維持著在我們心中的超凡英雄地位。如果你早點告訴我,那我就會告訴你了,拜託!巴西總統達西爾瓦小時候也是個擦鞋童,人家現在可是個總統了,所以說呢……」
兩兄弟默契十足地同聲同氣了——
「小時當個擦鞋童,長大以後才能當總統!」
話說完兩人對視,又是一陣釋懷大笑。
笑完後,韓超凡拍了拍弟弟的肩頭。「我還要再謝你一點的,因為你讓我看見了當我們在評鑒或是要求對方的時候,只能夠看見他在檯面上的風光,卻看不見他在背地裡的辛酸,更忘了該適時地站在對方的角度上,去通盤考慮整件事情……」
嗓音變低,幾近於自言自語。
「如果她無論如何不願意步入那個樊籠裡,肯定是有說不出口的原因,我又怎能只是以我的標準原則去要求她,而不是試著去瞭解並且體諒呢?」
「大哥!」韓識凡滿臉困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耶!」
「我說……」韓超凡再度拍了拍弟弟的肩頭,真心誠意地再說了一次,「識凡,大哥真的對不起你!」
任何東西他都能夠禮讓,除了橙橙。
韓筱凡的婚禮是在北部山區某座佔地千坪、知名的露天花園餐廳裡舉行的。
韓家和姜家都是政商界名人,兩家聯姻自是社交界的年度盛事,不去算賓客,光是新聞媒體的SNG軍就在山路上排了長長一列。
很好,雙方家長來了。
很好,負責擔任證婚人的某政壇大老也來了。
新郎穿好了西裝,備好了戒指;新娘化好了妝,戴上了頭紗;但……伴娘不見了!
「那就快派人去找呀!」
聽見了這消息,新娘子韓筱凡從椅子上跳起來發飆了。
「剛剛她人明明就還在我眼前轉的,怎麼會突然不見了呢?會不會是讓歹徒給綁走,或者一不小心跌進了山溝呢?你們怎麼能讓我在我最要好的朋友失蹤不見的時候,還要佯裝無事地微笑說呵我願意』?快點去找!找不到人我就不結婚了!」
不……結婚?那還了得?婚禮開天窗,現場這麼多人怎麼交代?
頓時只見兩家僕人、親朋好友,連同餐廳服務生,一個個飛奔疾走尋人。
但這裡可不是一般的餐廳,用個擴音器就能找人出來,這可是個佔地千坪的山腰地,有餐廳、有花園、有畜園、有游泳池,甚至還有著網球場,以及小型遊樂場,想要找個人出來,真的沒那麼容易呀!
而在此時,那讓眾人給找昏了頭的伴娘,原來竟是在迷宮裡面。
此迷宮可非小孩子玩耍的小迷宮,而是以比人還要高的綠色樹叢,分割縱橫而成的,是個絕對能讓人在裡頭迷了路的綠色迷宮。
但這位美麗的伴娘卻不是迷了路,而是讓人給拉了進來的。
「你拉我來做什麼啦?你的原則呢?你不是不理我了嗎?」像只潑辣刁蠻的小野貓,范橙橙用力甩脫了韓超凡。
好恨好恨好恨,好氣好氣好氣,好惱好惱好惱。
她氣他當真那麼多天沒來找她,沒來跪求她原諒。
更恨更氣更惱的是他今天居然還能看來如此神清氣爽,如此英俊挺拔,如此地……不受失戀所影響!
反觀她,天知道是搽了多少粉才能蓋過那幾夜沒睡好的黑眼圈,還有那因著挨不住思念,而在半夜裡哭腫了的眼泡。
天知道她今天是用了多少的時間,才能讓自己看來依然如往昔般的絕艷,又是用了多少的努力才能在剛剛見著他的剎那,沒有忘形地跳進他的懷裡,痛哭失聲說想他。
她恨他!她氣他!她一輩子都不要再看見他了!
但為了筱凡,她今天又不能不來,但她發誓在今天的婚禮結束之後,她就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再也不要看見他了!
心裡信誓日旦旦,眼神迷離癡酣,范橙橙沒發現自己那眷戀的眼神,一瞬也沒離開過那張俊臉上。
韓超凡靜靜審視著眼前那讓他愛得蝕心入骨的小野貓,回想起那一個晚上及清晨時兩人的瘋狂相愛,即便心裡最想做的是將她扛上肩頭,帶去一個隱密地方徹底地愛她,卻幸好他的理智還在,他想起了小妹那迫在眉睫的婚禮。
「換掉這身衣裳,我是不會允許你穿這樣,在人前走來走去的。」
就像姜大偉不許筱凡在人前「賣肉」一樣,他韓超凡也不會同意。
「你瘋啦!婚禮都快開始了,換掉它我穿什麼?」
「喏!」他將方纔一直拎在手裡的紙袋交給她。「我早就幫你準備好了,你甚至有兩個選擇。」
紙袋裡的東西被倒了出來,范橙橙看到傻眼。
去他的什麼兩個選擇啦!
裡面雖然有兩套衣服,一套是亮橙色的清純雪紡紗小禮服,不開衩、不露胸背,像個挪威來的可愛小公主;另一套則是一條牛仔長褲,搭配上一件白色短T恤,上頭用麥克筆寫著!「我愛韓超凡」。
范橙橙拎住兩套衣服垂首咬唇,沒敢太快動作,因為怕自己會忍不住全身起顫,爆笑出來。
這該死的大男人!沒想到居然還有點幽默感!
去他的「我愛韓超凡」哪!就是打死她,也別想她會穿這套衣服出現在筱凡的婚禮上,即使那其實是一句實話。
收拾完情緒,她抬頭,將兩套衣服全塞還給他。
「你憑什麼管我?」他們不是因為談不攏,已經橋歸橋、路歸路了嗎?
「我不是在管你,是在和你談交易。」
「交易?」聽不懂!
「你依我這一次,下一次就換我依你。」他神色自若地提出建議。
「什麼叫作下一次?」她揮揮手表示沒有興趣,「我才沒有什麼事情是要你依我的……」話還沒說完,訝然閉上嘴,她抬起頭來,認真地望進了他的眼底。「不會吧?你指的不會……不會正好是我在想的那件事情吧?」
她知道這男人是個多麼有原則,又多麼龜毛求完美的男人,他怎麼可能會退讓?
他微笑著鼓勵,「也許喲!你為什麼不試試看呢?」
美眸寫著懷疑,但她仍舊試了,「我想和你在一起,但是我絕不結婚。」
他閉了閉眼睛再睜開,點了頭,「我答應你!但是如果哪天你改變主意,要記得提早告訴我一聲好準備。」
她大跳起來,滿臉不敢相信。
「你騙人!你騙人的!你一定是在騙人的!你怎麼可能會同意我?」
他伸手將她摟進懷中,閉上眼睛,靜坐旱受著那失而復得般的美好感受。
「傻丫頭,因為有愛,所以凡事都會有可能的。你不想結婚就先同居吧,住你那兒行,再重新找房子也行,重點是我們能夠在一起,那張紙的存在與否,是無法改變我們愛慘了彼此的事實的。」
范橙橙偎緊在韓超凡懷裡,因著胸口冒生的強烈感動情緒而微微哽咽了。
她知道要讓一個那麼那麼重視別人想法、看法,那麼那麼有原則的大男人為她做出這樣的退讓,得需要有多少的愛來做支撐。
這比他說了愛她,還更要讓她感動。
「不許哭……」韓超凡伸手,柔情不捨地拭去了那滾出她眼眶中的水珠,「你那麼愛漂亮,一定不會想當個糊了妝的伴娘吧?」
她小聲咕噥,聲音裡夾帶著鼻音,「如果真的哭糊了,那我就要穿那件『我愛韓超凡』的T恤上陣,讓你一塊兒陪我丟臉。」
她偎在他懷裡,耳膜感覺到了他胸腔的上下震動,知道他笑了。
嗯!好好聽,好舒服的感覺喔!
她以後一定要這樣天天摟緊他睡覺,再也不放手,再也不要和他吵架了。
她想起了父母,眼神微黯。
她想著在相愛之初,他們一定也曾經有過和她此時一樣的澎湃感動,但就算再美麗的情愛,想必也不堪一次次的激烈爭執,以及那不間斷的折磨傷害。
「超凡……」她在他懷裡抬高含憂的美眸,「我們再也不要吵架了,好嗎?」
他點頭,不捨地以指摩挲她那微腫的眼袋,知道這些日子她絕不好受。
「超凡……」感動過去了之後,愛使壞的小腦袋又開始運作了,「我後悔了。」
「後悔?!」
「後悔跟你的交易了,傻傻地只以一個要求來交換你的要求。」
「說吧!」他歎息點頭,將手滑至她黑密的柔髮,邊摩挲邊無奈地問,「你還想要我做什麼?」
「等典禮結束回家之後,我要和你『炒飯』」若非她「不幸」身為伴娘,她幾乎連典禮結束都不想等了。
韓超凡強忍著笑意點頭,知道她體內那個「色女郎」又探出頭了,「要幾次?」
「幾次人家還沒決定,只不過……」她嬌語央求,「人家還沒在餐桌上試過耶!」
「如擬照辦。」可!
「還有陽台上也要。」
「陽台?」他微微推開她,眼神裡帶著小小的驚嚇。「小姐,你那裡雖然是十五樓,卻難保附近的鄰居沒有買望遠鏡,沒有喜歡窺伺的習慣。」
「我們可以在深夜裡做呀!屋裡不點燈,就算真的有人在看,又能看到個鬼。」
「是呀!是會看到鬼的!兩條色鬼!你……真的堅持要這樣做嗎?」
「要要要!」
點頭如搗蒜,她就像個興奮著要去遠足的孩子一樣。
「那樣好刺激的,我這兩天去借了一本言情小說,男女主角就是在陽台上炒飯的。」
韓超凡沒好氣,「你確定他們沒從陽台上跌下來?也確定沒有傷風感冒?」
「不許掃興!」她嬌瞪他一記,「人家還沒說完呢,我還要在練舞室裡面炒。」
「那裡不是已經做過了?」
「沒有用站著的嘛!」她說得理直氣壯,他聽得險些嗆到。
韓超凡無話可說,真的無話可說了。
要怪就怪他自己吧!不該在第一次做時非逼著她張開眼睛看個清楚,不小心地讓她玩上了癮,還真成了他的「色女郎」了。
但……上天為鑒!他真是愛慘了這個真實坦率又可愛任性的色女郎!
臉上漾滿寵愛的笑,韓超凡將范橙橙摟緊,點頭允了她,卻沒想到這位小姐尚有後話。
「還有還有最後一個,記得上回我們去墾丁時住的那家汽車旅館嗎?有空時我還要再去,而且一個晚上不睡覺。」
「你要操死我呀?」
「不!我要把那台情趣商品販賣機裡的東西,一個個買出來試試。」
買了就算了還要「試」?這又跟想操死他有何不同了?
「OK!范小姐,你要什麼都可以,因為我已經聽見遠遠的腳步聲了,你再不趕快換衣服,就會有人要衝進來了。」
片刻之後——
那失蹤了好一會兒的伴娘,終於再度安然無恙地出現在眾人眼前。
只是,她換了一套衣裳;只是,她的小手被一個男人給緊緊握牢著。
他們在人前微笑著偕行出現,以雙手緊握、十指互扣、甜蜜對視微笑的方式,向眾人宣佈他們之間的親密互屬。
於是,那等在禮台邊,翹首盼著的新娘子呆掉了。
於是,那站在另一旁的伴郎,面色黑掉了。
於是,那些打扮得美美地,來參加婚禮的一些單身男女,心碎掉了。
「咚」地一響,席間甚至傳來了有人暈厥頭撞地的聲響,但理他是誰呢,沒人在乎,更沒有人想要知道。
眾人的視線只能持續地、驚訝地膠著在那對看來如此匹配、笑容又是如此燦爛的俊男美女身上,久久無法移開。
她又在做夢了,她知道,因為她又聽見那個小橙橙在唱歌了。
有人想拉你的手……對你要挽留……來了就要常相守……總有相逢的時盡……
風兒為誰吹過來……雲兒為誰走……花兒自開水自流……天涼好個秋……
不要再唱了——
夢中的她捂耳大喊,卻突然看見了遠方朦朦朧朧地有人向她走來。
在她終於能看清楚那是誰時,她放下了捂耳的小手,撲簌簌地落淚大哭。
「爸!」
她哭著衝進了那對著她慈笑的父親懷裡。
「你上哪裡去了?你怎麼那麼會躲?我找了你好久、好久……」抽抽噎噎地哭泣,「媽媽騙我,她說你死了,還給我看了一個好可怕的怪物,她說那個是你,那其實不是的,並不是的,對不對?你只是躲起來了,對下對?」
「對不起!小橙子!」范逸書心疼地將寶貝女兒擁緊。「爸爸答應了要一輩子照顧你、愛護你,爸爸卻食言了。」
她拚了命地搖頭,「橙子不怪爸爸食言,只要爸爸別再走就好了。」
范逸書微微推開女兒,不捨地輕撫她的發。
「其實爸爸一直沒敢走遠,因為始終擔心我的寶貝女兒會因為受了父母不和的影響,這一世都與幸福絕緣了。但是現在爸爸終於能夠放心,也終於能夠離開你了。」
「我聽不懂……」小橙橙泫然欲泣,「你不會再來看小橙子了嗎?」
「不是不會,只是不再需要了,那個能夠代替爸爸保護你的有力臂膀已經出現,爸爸可以安心地走了。只是你還要記住,情愛存毀、幸福存毀,僅在於人的一念之間,要當心喔!」
「嗯,我知道……爸!爸!你別走!別急著走呀!人家還有話要說呀!」
「橙橙!醒醒!乖!別哭了!你在做夢!只是在做夢而已!」
由夢中哭醒的范橙橙好半天才終於能在韓超凡的懷裡止住了哭泣。
良久且久,在感覺出懷中的小女人終於情緒平緩了之後,韓超凡出了聲音,語氣很酸。
「要到什麼時候,你那在夢中狂喊的名字才會換成是韓超凡?」
她沒好氣地抬頭,讓他看見了那讓他猝生心疼的殷紅鼻頭。
「你居然會和我的父親——一個死了十幾年的人吃醋?」
「我從不覺得他死了,你摸著良心承認吧!他始終存活在你的心底,你這個有著嚴重戀父情結的小橙子。」
哭紅的眸裡滿是驚訝,「你怎麼會知道他都是這樣喊我的?」
也就是因為這樣,她從不許別人如此喊她,就連筱凡也知道她的忌諱。因為曾經在兩人初識還不熟時,戲喊過她一聲橙子,卻換來了整整三天的不理不睬及冰顏相待,所以後來才會嚇到改口喊橘子的。
「小姐!」韓超凡沒好氣地瞪她,「我是你的枕邊人,你又三不五時的要做夢,我有耳朵的。」
「小氣鬼!」她在他懷中撒嬌磨蹭,「頂多以後我開放限制,准許你喊我橙子。」
「我才不要!我可不想當你的爸!」
雖然他很清楚,就是因為自己有種肖似父親般的穩重內斂性子,才會讓這小女子那麼愛巴著他不放的,但知道是一回事,他可沒有搞亂倫的癖好。
「說真的,超凡……」嬌音變弱、變低,讓他知道她其實並沒有全然從夢境中抽離,「明天你陪我到三芝走走好不好?」
他沒有說話,因為知道她肯定還有後話。
「爸……就葬在那裡……」
掌背變濕,他感覺到那一顆顆來自於她的滾燙淚珠,卻沒企圖去阻止,因為知道有些事情與其讓她永遠深埋在心底,還不如由著她釋放出來好。
「我始終沒敢去看他,雖然我好想、好想,每年的清明、每年他的生日,甚至是我的生日時,我都想去,好想去,但是我不敢,我怕會崩潰在那裡……」抬起螓首,美眸淒楚,「你陪我去好不好?」
韓超凡心疼地將范橙橙摟緊,心疼地吻了吻她的頭頂,方纔的吃味早已不見了。
「傻丫頭,這還用問嗎?有什麼地方是你想去而我不願意陪的呢?」
滿懷感恩地用力抱緊韓超凡,范橙橙終於能夠明白父親在夢中,說他能夠安心地離開的意思了。
既然她的人生裡已經有了個超凡人物,那還有什麼好再為她煩惱的呢?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1-9-1 07:13:44
尾聲
一個多月後,坊間各大報的頭版版面上,刊登了一則啟事。上頭寫著——辜明君女士:
你的二女兒范橙橙將子今年二月十四日情人節與韓超凡先生於台北地方法院公證結婚。
這一則啟事不是在邀你參加喜宴,只是在告訴你一聲。
告訴你,她不會按你的期盼去恨男人一世,去孤零零地過完下半輩子。
謝謝你的詛咒。
咒她與韓超凡先生快快分手,就為了不想你稱心如意,范橙橙不但不會與韓超凡先生分手,她甚至會以最快的速度和他結婚,甚至生子。
但是在最後,范橙橙小姐還是很有良心地想要謝謝你!
謝謝你生下了她,讓她能夠看到這世間的美好,以及能夠全心全意地去愛著一個人,並且能為其所愛!
生氣了嗎?記得服藥喔!
不孝逆女
范橙橙鞠躬
韓超凡哭笑不得地看完了那方才由秘書邊竊笑邊拿給他的報紙,才知道自己竟意外地又成了報上的頭條人物,且還不是為著公事。
他想起了他曾經跟橙橙說過的話。
如果她想通了,決定要結婚了,記得要提早告訴他一聲好準備,卻沒想到她會用這種辦法來「告訴」他,且還順帶地告訴她的母親。
將報紙折疊起,他又是無奈又是想笑,早知道這麼簡單就能讓她改變主意,他早就該拎著一盒水果帶她到「灰屋」去拜訪了。
雖然那天的結果是他的人被掃把趕了出去,水果也被從灰牆上扔了出來,但若能以這樣的對待換來這樣的一篇公告,他可是賺翻了。
笑完了之後,他舉起話筒,卻不是準備打給他心愛的小女人。
因為要等她自己過來向他「自首」兼求婚,且還要故意對她的「先斬後奏」假裝生氣,也好偶爾享受到一些愚弄人的快感。
這通電話是要撥給小妹的。
一來是請她當介紹人,二來她才剛結婚不久,肯定知道什麼是辦婚禮時要特別留意的。眼看著離婚期剩下下到一個月了,他得加快腳步做準備了。
這個鬼丫頭!
永遠害他措手不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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