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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其 -【誰說我不在乎】《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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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6 00: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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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其 -【誰說我不在乎】《全文完》
《
誰說我不在乎
》 作者:沙其
他不但家世好、長相一流,連功課都呱呱叫,
幹嘛偏偏對他這個性格散漫、不修邊幅的醜小鴨‘特別照顧’啊?
雖然她曾經在一個夜粉黑、風粉大的晚上,一時善心大發,不小心成為他的‘救命恩情郎’,他也沒必要自此天天怕她孤單、怕她無聊的對她‘緊迫盯人’吧?
還沒有事沒事就在她身邊神出鬼沒,向眾人宣告她是他的所有物,極盡邪惡之能事的表現出兩人關系親密的假像,害得眾多家花、野花都在肖想她這種特別待遇,不時對她驚聲尖叫,讓她真是走也不是、躲也不行、逃也不能,其實,她真的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
誰教他這人人風靡的校園王子其實是個外表披著人皮的土匪,三不五時就以欺壓她、玩弄她、奚落她為樂!
只是,當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戲碼准備落幕時,她心裡怎麼會感到一點點、一滴滴、一咪咪那種叫做‘在乎’的感覺哩……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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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6 00:04:32
第一章
冤家──
感情,
就是這麼的奇奇怪怪,
你一句來,
我一句,
在兩小無猜的爭執中,
培養出堅貞不移的愛情。
夏雲巧的名字裡雖有個巧字,不過,從她身上可找不出任何一點跟“巧”搭得上關系的特質。
一頭永遠梳不整齊的蓬亂頭發與一副黑色粗框眼鏡,是雲巧的注冊商標,以一個十四歲的國中少女而言,她是那種平凡得不會讓人多看一眼的女孩子。
此刻,她的手上正提著一大袋漫畫,認識雲巧的人都知道,她愛看漫畫,而且是極愛,有漫畫看,天塌下來都沒關系。就像現在,明明天色已經暗了、明明她還在走路,手上竟然還是拿了一本漫畫看得津津有味,也不怕撞到牆壁,走火入魔的情形可見一斑。
突然間,路旁的一樣事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人家圍牆旁的一株金桔,約及膝的高度,四隻綠色的毛毛蟲占據在枝椏上,金桔的樹葉已被啃得幹幹淨淨,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在其它枝葉茂密的盆栽映照下,顯得分外蕭索。
雲巧的視線停留在被啃出一個圓弧缺口的樹葉上,那片樹已經是樹上殘存最完整的葉子了,等剩餘的樹葉被啃完,毛毛蟲大概就會轉移陣地,但是,被啃幹淨的金桔樹該怎麼辦?是就此枯萎,還是等待春風拂起,再抽新芽呢?
厚重鏡片下的雙眼閃過一抹復雜的光芒,雲巧直起身,抱著懷中的漫畫繼續往前走去。
繞進了向來走慣的小巷,一陣叫囂聲吸引了雲巧的注意力。她蹙著眉望去,只見一群穿著學校制服的女孩正包圍著一個也身穿制服的男孩,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那男孩被一大群女孩包圍住,所以,看不清長相,但那群女孩雲巧是認得,她們是學校裡出了名的不良少女,時常打架鬧事,在校內還組了個叫什麼幫的東東,讓師長們頭痛不已。
此刻,一個頂著個雞冠頭的女孩正對那個男孩叫囂道:“商磊,你照子要放亮一點,我們幫主看上你是你的榮幸,你不要給臉不要臉。”
商磊?
雖然同學老嘲笑她腦袋裡只記得漫畫人物的名字,恐怕連同班同學的名字都記不全,可是商磊這個名字她是知道的,畢竟,同學口裡老是商磊前商磊後的,把他什麼時候考了第一名,什麼時候又拒絕了某個美女的求愛當頭條新聞大放送,她想不知道商磊這個人都難。
根據雲巧薄弱的情報,商磊是某個大企業老闆的獨生子,功課、運動一把罩,人又生得俊逸,故而榮登校園王子的寶座,只可惜他個性冷傲,對於仰慕者總是不假辭色,不過,這年頭酷哥當道,他的性格缺點反而更讓眾多仰慕者如癡如醉,無法自拔。
站在女孩群中的男孩已經十分不耐煩了,他雙手環胸,冷冷的道:“那又怎樣?”
“怎樣?”雞冠頭少女揮了一下手藉以助長聲勢,“最好你自己識相點,乖乖當我們幫主的男人,要不然……哼!你等著瞧我們火女幫怎麼對付你。”
幫主的男人……雲巧咋了咋舌,這麼囂張的台詞,別說是十四、五歲的少女,就是漫畫中的情節也沒這麼誇張哩!
對于雞冠頭少女的威脅,商磊皺起了眉,只丟下兩字評語:“無聊。”而後又補了一句,“讓開。”擺明瞭沒把她的威脅放在眼裡。
“你當真以為我們不敢動你?”雞冠頭少女的聲音尖銳了起來,濃妝艷抹的臉蛋也扭曲了起來。
商磊這次的回答更加不客氣了“滾開。”真是倒楣透了,難得今天沒跟阿坤他們出去瘋,提早回家的下場居然是被這群瘋女人纏上。
雞冠頭少女氣煞了臉,尖聲道:“商磊,這是你自己找的。”手一揮,一大票娘子軍就這麼沖了上去。
求愛不成乾脆動手打人,這也未免太……呃!無厘頭了吧!直教雲巧看傻了眼。
說實在的,女孩子打架向來沒什麼章法可言,不外就是拉頭發,抓臉等等,商磊雖然只有一個人,但他似乎會一點功夫,這裡一劈、那裡一擋的,頓時讓娘子軍們痛得尖叫出聲。
這場架勝負已經很明顯了,雲巧雖然散漫,可基本的常識還有,接下來自己很可能會成為台風尾的受害者,於是,她識相的轉過身想要開溜,但眼角突然瞥到一抹銀光,那雞冠頭少女居然掏出了一把水果刀。
不會吧!又不是什麼深仇大恨,真要兵戎相向啊?
她還沒反應過來,雞冠頭少女便已持著刀沖向商磊。
商磊正忙著格開前面纏住他的那兩個不良少女,眼角雖瞥到雞冠頭少女沖來,卻沒看到她手上握著水果刀,就這麼下意識的伸手去擋,頓時,刀刃劃過手臂,一股熱辣辣的痛感立即占據了他所有的知覺。
他痛呼一聲,伸腳一踹,將雞冠頭少女踹了開去,撫著手臂上的創痕,怒瞪著肇事者。
雞冠頭少女一刀命中,自己也嚇了一跳,還沒回過神,下腹便又給踹了一腳,摔了個四腳朝天,她這大姐頭向來呼風喚雨,何曾這麼難堪過?正所謂怒由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她立即站了起來,握著刀又沖了過去。
商磊右臂吃痛,後方又有人沖過來,無暇抵禦,只好閃了開去,哪知閃躲中,腳卻踩到一顆石頭,整個人失去重心的倒向巷道的牆壁,眼看著那把刀子就要刺中他的胸口,商磊緊咬著牙,卻無法再躲。
突然,一團不知名的東西突然砸向雞冠頭少女,也順勢擋住了那把水果刀。
“哎喲!好痛。”雞冠頭少女大叫。
同時,一個聲音喊道:“員警先生,就是這裡,有人打架。”
不良少女們一聽到員警來了,全都嚇白了臉,一哄而散,慌亂中完全沒注意到一抹人影沖進了人群之中,就這麼拉起商磊,快速地逃之夭夭。
*** ***
按著手臂上的傷口,商磊邊喘著氣,邊瞪著那個莫名其妙沖進人群中,拉著他往外就跑的女孩,她是從哪裡殺出來的?他可不認識她。
靠著牆,雲巧拼命地喘著氣,這大概是她有生以來跑得最賣力的一次,連體育課測百米她都沒這麼賣力過。
“你是什麼鬼?”一個粗魯不耐的嗓音乍然響起。
雲巧慢了半拍才轉向聲音來處,迎上一張狠瞪著她的臉,她不解地偏著頭,不明白他在氣什麼。
“你發什麼呆啊?我在問你話。”粗魯的聲音再次傳來。
厚重鏡片下的眼睛困惑的眨了眨,若要按武俠小說中的規矩,她對他算是有救命之恩耶!雖然她根本不期待他回報,可是,拿對仇人的態度來對待恩人,也未免差太多了吧?
“喂!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在說什麼?”瞪著眼前這個蓬頭亂發,毫不起眼的女孩,商磊已經不耐煩到了極點。又是一個白癡女人,成天不是對著偶像尖叫發呆,要不就是任性撒潑,不知道她們長腦袋究竟幹什麼用的!
“聽到了。”雲巧終於有了響應,邊說著還邊揉了揉被他吼得生疼的耳朵。她又沒聾,有必要吼得這麼大聲嗎?她慢吞吞地直起身,突然想起一件“重大”的事,她“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商磊被她的叫聲嚇了一跳,下一秒,就見她跳了起來,轉頭就跑,他本能的拉住她道:“你要到哪裡去?”
“我的漫畫,我忘了把我的漫畫撿回來。”雲巧急得直跳腳,拼命地抽著手,想要回頭去找回漫畫。
雖然她是向來散散漫漫,對凡事都提不起勁,可一卯起來,力氣倒也是大得嚇人。
商磊忍住手臂上的疼痛,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拉住她,罵道:“你白癡啊!敢回去?你不怕那群女人又回去那裡堵你嗎?”
“可是我的漫畫還在那裡。”
“是漫畫重要,還是你的小命重要?”商磊沒好氣地說。要不是看在她“幫”了他一把的份上,他才懶得理她呢!
不料,雲巧卻給了他一個足以讓他跌破眼鏡的回答:“當然是漫畫重要。”趁著商磊錯愕的當口,她甩開他的手,回身就跑。
安靜的小巷子裡一片黑暗,只有一地的漫畫散落其中,顯然那群不良少女真的被雲巧的一句“員警來了”給唬住了,早就一哄而散,不敢再回來。
雲巧蹲下身撿起一本本的漫畫,急呼呼地拍著上頭的灰塵。她存了好久的錢才存夠買這套漫畫,自己都還沒有好好的享受一番,就為了救人而受損了,讓她心疼死了。
“白癡。”譏嘲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她轉過身,看到商磊就站在她的身後,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
“不過是幾本漫畫而己,丟了就算了。”商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回事,一回神,就發現自己已經追著雲巧跑了回來。
雲巧聳了一下肩,回過頭繼續撿她的漫畫,完全沒把他的挑釁放在心上。
商磊向來是天之驕子,何曾被人如此輕忽過,怒火一升,大聲喊道:“喂!”
雲巧瞄了他一眼,又繼續撿她的漫畫。
“喂!”
雲巧蹙了蹙眉,慢吞吞地轉過頭問:“你叫我?”
“廢話,我不叫你,難不成是叫魂啊?”
既然叫她,幹嘛眼睛一個勁兒的往上看?她又不是站在天上。
心裡想著,但雲巧並沒有說出來,“有什麼事?”
商磊被她這麼一問,倒是楞住了,一時之間不禁為之語塞,過了五秒才道:“你認識我嗎?”
雲巧搖了搖頭。
“那你為什麼……幫我?”那個“幫”字他說得極為勉強。
瞧他說得好象她救他是多此一舉似的。
“那時候她拿出刀子……”還沒說完,她就想起了他被劃了一刀,慢吞吞地提醒,“你的傷口得去醫院給醫生看。”他的手臂還流著血,把他那只白色的袖子染紅了一大片。
被她這麼一提醒,手臂上的痛楚突然明顯了起來,連頭也有點昏沉,但他選擇置之不理。
“這點小傷看什麼醫生?”
“可是你的手一直在流血。”她指出事實。
“流點血又不會死……喂!我問的是你為什麼要幫我,不是我手的問題。”他後知後覺地發覺自己被雲巧帶開了話題。
雲巧怔了下,她不是已經回答了嗎?“我看她拿出刀。”她再次道。
“我耳朵沒聾。”商磊瞪了她一眼,“她拿出刀,你就不怕?”
“怕啊!”雲巧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要不我幹嘛拿漫畫砸她,又騙她們員警來了。”
拷!手越來越痛了,他發什麼瘋,竟在這兒跟她瞎纏!心裡雖然這樣想著,但嘴巴卻像有自己的意志般,一徑地道:“既然怕,那你幹嘛幫我?”
“她拿出刀呀!”雲巧第三次回答,卻再次得到一記不耐煩的白眼。
“這句話你到底要說幾次啊?我知道她拿出刀。”
雲巧皺著眉看他,實在不明白他到底想問什麼。
商磊瞪了她好半晌,良久後才從牙縫中蹦出了兩字,“算了。”轉身就走。
不料,走了幾步,身後突然聽到腳步聲響起,回頭一看,就見雲巧抱著她那包寶貝漫畫跟在他的身後,慢吞吞地走著。
“你幹嘛跟著我?”商磊皺著眉問。
“我沒跟你,我要回家。”雲巧推了推沉重的眼鏡。
商磊撇了一下嘴角,本想加快腳步,卻又覺得自己這樣做委實太小心眼,於是,還是以同樣速度往家裡踱去。
繞過巷子,又走了一大段路,眼角瞄見她還跟著他,他猛然轉過身,但這個猛烈的動作卻讓他眼前一陣金星亂冒,看來,他的傷勢比他想像得嚴重。
他強忍著不適說:“你還跟著我幹什麼?”
“我已經說啦!我沒有跟著你,我是要回家。”雲巧再次重申,這個人怎麼老是對她鬼吼鬼叫的,他跟她有仇嗎?
“你不會是要跟我說,你家跟我家是在同一個方向吧?”商磊根本不信。
從他懂事開始,老是有女孩子喜歡偷偷跟著他回家,知道他的家在哪裡比知道藏寶地點還要興奮,他煩都煩透了;而眼前這個邋遢女雖然看起來散散漫漫的,原來也跟那些花癡女沒什麼兩樣。
“我不知道你家在哪裡,可是,我要回家就得往這裡走。”向來沒什麼脾氣的雲巧如此被人強扣上罪名,不禁也惱了。
“還真巧啊!”商磊嘲諷地道。
“信不信隨你。”這個人恐怕有被害妄想症。雲巧聳了一下肩,不想再理他,徑自抱緊懷中的漫畫越過商磊,快步往前走去。
沒想到商磊卻跟了上來,快步走過她,往前直走。
雲巧怔了一下,也不知打哪來的一股執拗,加快速度,立即超越商磊,走在前頭。
落後的商磊不幹示弱,隨即也加快腳步,旋即又超過了雲巧。
在黑暗的巷道裡,兩個人就這麼杠上了,為了走在對方的前頭而拼個你死我活。
在雲巧不知第幾度領先,卻久久沒被趕上時,她遲疑的轉過頭,竟發現商磊趴伏在離她一百公尺遠處。她嚇了好大一跳,快步折了回去,小小聲的喚道:“喂、喂!”
但商磊卻一動也不動,連一點聲響也沒有。
“喂!你起來呀!好啦!算你贏了好不好?你別嚇我喔!”雲巧推了推他,急急地叫著,用力將商磊翻了個身,卻見那張年輕俊美的臉龐呈現一片死白,雙眼緊閉著,顯然是昏了過去。
怎麼會這樣?
雲巧傻眼了。早知道她撿完漫畫就開溜,現在可好了,瞧他這麼大的個兒,要把他搬到醫院去……天啊!誰來幫幫她啊?
*** ***
“啊──”淒厲的嘶吼聲響起,商磊彈跳了起來,痛得渾身直冒冷汗。
“叫什麼叫?連縫個針都叫得哭爹喊娘,這麼膿包,還敢跟人家打架鬧事。”粗啞的男中音冷淡地道。
“誰膿包了?”商磊不服氣地抬起頭,瞪向正在他的手臂上進行縫合手朮的碩壯男子。
“不膿包,幹嘛叫得好象命案發生?”中年醫生不客氣的道,狠狠地又給了商磊一針,商磊沒有提防,再次慘叫,中年醫生再次丟給了他嘲諷的一眼,好象是在說:“叫那麼大聲,還敢說自己不是膿包。”
那種尖銳的痛楚教商磊痛得冷汗直冒,險些便跳了起來,他火大地吼道:“你根本就沒有給我打麻醉針,你這蒙古大夫!”
“蒙古大夫?”中年醫生眼睛一瞇,惡狠狠地又給了他一針,痛得商磊倒抽一口氣,“打架鬧事你都不怕了,我幹嘛要給你打麻醉針,浪費醫療資源?”
“你這蒙古大夫……”商磊痛得連話都罵不出來了,又不想叫痛示弱,只能緊咬著牙,幾乎是從齒縫裡硬擠出話來,“我才不要給蒙古大夫醫病,你放開我。”
中年醫生看了他一眼,手一松,攤攤手道:“好呀!你自己另尋高明吧!是你自己不給我看,不是我不看的喔!但是,別忘了去櫃結帳。”
“你……”商磊瞪著他,氣得臉色發青。這個蒙古大夫居然敢就這樣放手不管?傷口才縫合了一半,另一半還滲著血珠,這個醫生到底有沒有職業道德啊?
“好了,老胡,別鬧了。”一個溫柔堅定的女子聲音響起,和婉的語調帶著好笑的意味,“跟個孩子鬥氣,你丟不丟臉哪?”
商磊皺著眉望去,見一名女子就站在診療旁,這女子生得明艷動人,裹在鵝黃色套裝裡的身段纖合度,氣質雍容,是標准能讓男人眼睛一亮的美女。站在她身邊的,則是那個在巷弄中救了他一命的蓬頭女孩,厚重眼鏡下的眼睛正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隱約閃著可疑的笑意。
他沒好氣地道:“你笑什麼?”
“你又叫什麼?”老胡不客氣的給了他一個爆栗,然後轉向女子道:“阿蓮,你也看到了,是他不要我醫的,反正這點皮肉傷,頂多痛幾下,又痛不死人,這種愛鬧事的臭小子,讓他痛一下也算是教訓。”
“老胡。”夏蓮對他搖了搖頭,神情像是在看一個不聽話的孩子。
那樣溫和卻又不失威嚴的眼神,對男人而言,是最不可抗拒的。“好啦!好啦!算我怕了你。”老胡的嘴巴仍咕噥著,人卻已轉過身去重拾醫療工具。
偏偏商磊不肯領情,氣呼呼的站了起來就要往外走去:“誰稀罕給他看,沒被他醫,我才能活久一點。”
“咦?給你幾分顏色,你這臭小子倒開起染房來了,你以為我的診所是你要來就來,要走就走的嗎?向來只有我挑病人,沒病人挑我的份兒,你給我乖乖坐下!”老胡大掌一伸,便把叛逆少年抓回診療來。
“放開我。”商磊大嚷,不住地掙紮。
老胡不理會他,硬是在他的手臂上縫足了十五針有餘,痛得他咬牙切齒才放開他,還涼涼地道:“回去別碰水,記得吃消炎藥就沒事啦!”
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之下被縫了十五針,商磊只痛得冷汗直冒,臉色一片死白,連話都說不出來,但肚子裡的臟話罵得可精采絕倫了。
一直到走出這家小診所,上了夏蓮的白色小轎車,商磊的臉色依然鐵青得很難看,夏蓮從後照鏡看了商磊一眼,笑道:“胡醫生只是嘴巴壞了些,他沒有惡意的。”
商磊撇了一下嘴,冷哼一聲。
夏蓮只是微笑,轉開話題說:“都八點了,你們都餓了吧?我先帶你們去吃飯……對了,你要不要打個電話回去跟家人說一聲?以免他們擔心。”
一聽到“家人”兩字,商磊便倏地沉下臉,不客氣地道:“你真 嗦。”
夏蓮挑起眉看了商磊一眼。
商磊撇過頭,與雲巧訝然回頭的目光相接,他沒好氣地道:“你看什麼?”
夏蓮沉思的看著商磊,好一會兒又道:“待會兒還要送你回去,你住哪兒?”
商磊心不甘情不願地報出了地址。
聞言,夏蓮笑了,“原來,你是商家的孩子啊!”
商磊錯愕的看著她。
“阿姨,你認識他啊?”雲巧問出了他的疑惑。
夏蓮仍是笑道:“我們就住隔壁呢!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你跟雲巧同年,好象還讀同一個學校。”對于方才商磊那刺蝟似的態度終於有了解答,一個人守著那棟空蕩蕩的屋子,這孩子……必定很寂寞吧!
商磊與雲巧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詫異。原來他們就住在隔壁,難怪剛才他們會走同一條路回去,還為了回家的路爭執起來。
想到這一點,兩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可在看到對方的笑意時,他們同時斂去笑意,一個把臉撇向左邊,另一個則把視線調向右邊。
夏蓮看在眼裡,只是微笑:“我們去吃飯吧!”
車子駛入了車流中,往飯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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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登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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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6 00:04:51
第二章
救命恩人──
別說我不懂你,
在這絢爛的城市裡,
身邊的人來來去去,
有時,
連我都不懂自己。
“阿磊,你今天是怎麼了?居然被蓋了火鍋,完全失去你平常的水準了。”
夕陽餘暉將校園林木的影子拖得老長,被熾熱的太陽曝曬了一日的大地像只老狗般拼命的吐散著積了一整天的悶氣,方打完球的少年們朝校門口走了過去,走在最右側那個個子矮小,長相不甚起眼的少年關心地看著同伴問。
“沒什麼。”商磊皺著眉,撫著受傷的手,手臂還在隱隱作痛,就是這傷口讓他失去一慣的打球水準。
“真的嗎?”另一名俊秀少年何坤生湊了過來,賊兮兮地笑說:“怎麼我卻聽說前幾天晚上,你被火女幫的老大給纏住了,火女幫老大蕭淑菁求愛不成,還送了你手臂一刀?”
矮小少年李柏青嚇了一跳,忙問:“阿磊,真有這回事?”
“你怎麼知道?”商磊皺起眉看向何坤生。
何坤生把手上的籃球往天上一拋,身子一轉,接住了球,依舊笑咧著一張嘴:“本人自有眼線,我還聽說蕭淑菁放話要你好看呢!”
“阿磊,你怎麼會得罪了蕭淑菁?聽說她爸爸是市議員,後臺硬得很,可不是好惹的。”李柏青擔心地道。
“怕什麼?”何坤生吹了一聲長長的口哨,“蕭淑菁的爸爸雖然是市議員,但阿磊他爸可是個咱們台灣數一數二的大企業家,小小一個市議員算得了什麼。”
“阿坤。”李柏青皺著眉警告性地喚道。他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商磊最討厭人家提到他爸了。
果不其然,商磊立即沉下臉:“我爸是我爸,我是我,你做什麼扯到他?”
李柏青拼命朝何坤生使眼色,偏偏何坤生不知死活,猶自說道:“有靠山還不好呀?我就巴不得我爸是個大企業家,可惜他只是個小小的公務員。”
商磊冷笑一聲:“我又不是你爸,你跟我抱怨這個做什麼?不會回去跟你那個小小公務員的老爸說去?”
“阿磊……”李柏青想打圓場,無奈商磊早已旋過腳跟,頭也不回地往另一個方向離去。
賭氣地離開了同伴,商磊能去的地方不多,在街上閑晃了半天,最後還是得回到那個讓他痛恨不已的家。
三層樓高的小庭園別墅聳立在他面前,典雅的外型不知是多少無殼蝸牛的渴望,商磊站在自家屋前,兩道劍眉蹙得死緊,一臉的厭惡。
但,再怎麼厭惡,那卻是他不得不回去,也是唯一能去的地方!他抿緊著雙唇,正想推開鐵鑄大門,卻聽到隔壁的大門“呀──”的一聲被打開來,一個柔和的女性嗓音道:“咦?商磊,你回來啦!”
商磊轉過頭去,就見夏雲巧那美艷的阿姨夏蓮捧著一個磁鍋走了出來。
他朝她點了一下頭,算是打招呼。
“真巧,我正要去你家找你呢!沒想到你正好回來。”
找他?商磊不解的看她,眼底還有著防備。
夏蓮微微一笑:“不知道你吃不吃魚?我給你帶了些魚湯來,魚湯對傷口的癒合很有功效,你就算不愛吃魚,也勉強喝點湯。”端著陶磁燉鍋的纖白素手往前一送,將魚湯送進商磊的手中。
商磊下意識地接過鍋子,人先楞住了,魚湯……她……她特地為他燉來魚湯……
商磊錯愕的表情看在夏蓮眼裡,她只是輕輕一笑,轉開了話題:“我聽老胡說,這兩天你應該去復診的,但他卻沒等到你。老胡的脾氣是火爆了些,不過,他的醫朮卻是有目共睹的。如果你不習慣讓他看病,不然去別的診所給別的醫生看也好,否則要是發炎就不好了。”夏蓮說完,便折回自己家門。
商磊仍是怔怔地看著手上的魚湯發呆,連自己怎麼走進屋的都不知道。
“少爺。”傭人的聲音叫住他,“周祕書剛才來過,她拿來了這個月的零用金。”
心神由那暖熱的魚湯,掉回冰冷的現實。
商磊抿緊唇,從傭人手裡接過那只白色的信封。信封袋鼓得厚厚的,看來裡頭的零用金頗為豐厚,但商磊瞪著那只信封的表情,就好象那白底藍邊,印有商氏企業商標地址的信封多了兩只角般,好一會兒後,才嘲諷地揚起嘴角,重拾腳步往樓上走去。
重重地甩上房門,隨手把魚湯擱在桌上,他把自己丟到床上,看著那只信封嘲諷地一笑。手一揚,那裝有他這個月零用金的信封就這樣被他丟到房間的角落去。
家,這就是他的家,他那人人羨慕,用權勢、財富堆砌而成的家。
也是一個冰冰冷冷,沒有溫度的家,偏偏他卻離不開這樣的家,再怎麼走,最後還是得回到這個空蕩蕩的地方來。
心,好空……
翻了個身,眼角瞥見被他擱在桌上的魚湯,他霍然跳了起來,奔到桌前打開鍋蓋,溫熱的白色蒸氣撲向他的臉,也模糊了他的視線。他舀起一匙湯送進嘴裡,讓那溫暖一路泛進他的體內。
*** ***
青翠的空心菜下鍋,嗤的一聲,引起一陣白色的煙霧。纖白柔荑持著鏟子快速的翻弄鍋中的菜蔬,門鈴卻選擇在此時響起,短而急促的聲音充斥整間屋子。
窩在沙發上的雲巧心不甘、情不願的放下手上的漫畫,懶懶地前去應門。隔著鐵鑄大門的柵欄縫隙,一名少年撐在門邊,一臉的不耐煩。
商磊?雲巧蹙起眉,本能地道:“你幹嘛?”
“幹你什麼事?我又不找你!”商磊也不幹示弱地回話,看到這邋遢女,他的心情就很不好。
“那你找誰?”
“商磊。”夏蓮走了出來,微微一笑,“你來找雲巧玩呀?”
“誰找她了。”
“我才沒那麼倒楣。”
兩個人倒是有志一同,異口同聲的說。
夏蓮訝異地挑起眉。商磊渾身是刺她並不意外,但雲巧她一向是沒什麼脾氣的,怎麼今兒個突然反常起來?
商磊先是惡狠狠地瞪了雲巧一眼,才轉向夏蓮,表情有些不自在:“夏阿姨,我拿鍋子來還。”他遞出小燉鍋。
夏蓮接過燉鍋,笑道:“謝謝你,吃過晚飯了沒?”
商磊搖了搖頭。
“我剛煮好了晚飯,不嫌棄的話,一起來吃好嗎?”她雖是用詢問的口氣,但纖纖素手已經伸了出去,不容拒絕的把商磊拉進屋。
雲巧悻悻然地蹙起眉,不明白阿姨幹嘛留那傢夥一起吃飯,但她卻又不能說什麼,只好來個眼不見為淨,回到沙發去啃漫畫。
餐桌上,擺著三菜一湯,不是多豐盛的菜色,只是一般的家常小菜。
夏蓮先招呼著商磊吃飯,這才轉向又窩回沙發上啃漫畫的雲巧,“雲巧,吃飯了。”
“你們先吃。”雲巧頭也不抬的說。她又看入神了,漫畫裡的男主角剛發現自己是被魔界放逐的王子,他的父王還想殺他……
“雲巧,別讓我沒收你的漫畫。”柔和的嗓音裡注入了些許威脅。
這美麗的阿姨看似溫柔,但說出的話絕對無轉圜的餘地,雲巧只能怏怏的站了起來。
“不許一邊吃飯、一邊看漫畫。”夏蓮先知先覺的下了通牒。
雲巧心不甘、情不願放下漫畫回到餐桌旁。
夏蓮無奈的對著商磊搖了搖頭,笑道:“這孩子呀!漫畫比她的命還重要,沒飯吃沒關系,沒漫畫看就像要她的命似的。”
商磊就曾見識過雲巧為了漫畫連命都可以不要的景象。他撇了一下嘴角,一臉輕蔑地說:“那麼沒營養的東西,也能迷成這樣。”
“要你管。”雲巧惱了。
這兩人大概是八字犯沖,可以想見的是,這頓飯絕對融洽不到哪裡去,幸好也沒人再點燃火線,席間就聽夏蓮聊天般的引導著商磊談學校裡發生的事,素來對人愛理不理的商磊的反應頗讓人跌破眼鏡,他在夏蓮面前竟乖得像頭小羊,有問必答,雖然神情還是頗為生硬,但對倨傲孤僻的他來說,已經是奇跡了。
雲巧人雖在飯桌,但心卻是在漫畫那頭,吃飯速度奇快無比。
夏蓮邊和商磊聊天,還得邊轉向她道:“雲巧,吃慢點。”、“雲巧,再吃點飯,你還在發育期。”、“雲巧,你再吃這麼快,當心又胃痛。”
雲巧雖然句句應好,但依然埋頭苦吃;而夏蓮也早習慣了,只是無奈地搖頭。
但這對商磊來說可就大為不爽了。這不識抬舉的女人,把夏阿姨的關心當耳邊風,要不是夏阿姨沒說什麼,他老早就給她好看了。
吃完飯,雲巧絲毫不浪費時間地窩回沙發上看她的漫畫去了,夏蓮去洗碗切水果,商磊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他先在客廳裡狀似無聊的晃了一下,才假裝漫不經心的走近雲巧,一把抽走她手上的書,看了一下內頁,大聲念道:“次郎,我愛你,我永遠不會離開你。”他撇了一下嘴角,“真夠惡心的了,這種東西你也看得下去?”他順手一揚,漫畫書在半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跌進客廳的角落。
“我的漫畫。”雲巧大叫,急急的沖到角落撿起漫畫,又是拍又是吹的,一臉的心疼,而後怒瞪著商磊道:“你憑什麼丟我的漫畫?”
“不過是一本漫畫而己,心疼成那樣,無聊。”商磊大剌剌地占據了雲巧原本的位置,蹺起二郎腿,滿不在乎的說。
“你……”雲巧氣紅了小臉。
看到雲巧氣成那樣,商磊心情大好,笑嘻嘻的道:“根據阿德勒的個體心理學,小時候被車子撞過的人,長大以後跟朋友過馬路時,就會特別緊張的盯著朋友,怕朋友被撞到,這個叫補償自卑原則。你這麼愛看漫畫,是不是……”他故意拖長了語調,“因為沒人愛,只好用漫畫來滿足自己。”
他嘴裡說的個體心理學,其實是前兩天他從書上看到的,一個十四歲大的孩子,對于那些復雜的心理因素其實看得一頭霧水,但是,為了氣雲巧,他還是故意拿來牽強附會。
“你……要你管。”雲巧氣得小臉通紅。
“我當然是管不著啦!”雲巧越生氣,他的心情就越好,“只不過是看在認識一場的份上,想告訴你,人長得醜就要認命,看再多漫畫,白馬王子也不會從天上掉下來。”他涼涼的道。
“你……”這話委實太尖銳,不善言辭的雲巧一句也無法反駁,厚重眼鏡後的小臉氣得通紅,咬了半晌的牙,還是那句老話,“要你管!”
丟下一句毫無殺傷力的話,雲巧徑自往樓上走去,正好與切完水果走出來的夏蓮擦身而過。
“雲巧,吃水果了……”夏蓮錯愕的看著她頭也不回的往樓上跑。雲巧向來不會耍脾氣,她現在是怎麼了?
“雲巧怎麼了?”夏蓮將裝著水果的玻璃盤放到桌上,摸不著頭緒的問。
“我也不知道,她看漫畫看到一半,就突然自己跑走了。”商磊撇得一乾二淨。
夏蓮怎麼也想不到外甥女是被商磊氣跑的,只認為或許是青春期的叛逆吧!她不再多想,對商磊微微一笑,“來,吃水果。”
*** ***
“阿磊,你這幾天似乎心情很好?”看了商磊老半天,李柏青終於開口了。
“是嗎?”商磊聳了一下肩。
“是呀!尤其今天一整天下來,老看你笑容滿面的,是發生什麼好事嗎?”何坤生舔了一口手上的霜淇淋,用手肘推了推商磊。
年輕孩子之間是裝不了仇恨的,一時的言語失和,隔天照樣船過水無痕,又玩鬧在一起。
腦海裡浮現雲巧懊惱氣煞的小臉,商磊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嘴裡卻道:“沒什麼。”
見他莫名一笑,李柏青生性沉穩,僅是聳聳肩,沒有多問;但個性浮躁的何坤生卻更加好奇了,他還想再問,突然聽到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喊道:“喂!商磊。”
循聲望去,只見一名短發俐落的少女幾乎像是押解犯人般的把同伴推到商磊的面前,大聲道:“商磊,小筠有東西要給你。”
“阿玲。”被推在前頭的長發少女羞窘得臉都快燒透了,頓了頓足,努力的往同伴身後縮去,好象這樣就可以躲過尷尬的場面,但另一眼卻偷偷地瞄著商磊。
和商磊同學這麼多年,何坤生、李柏青一看到這光景,豈會不明白?唉!又是一個拜倒在商磊西裝褲下的純情少女來跟他告白了。
笑意頓時由商磊的唇邊斂去,他瞄了長發少女一眼,掉頭就走。
長發少女登時僵住,愕然地不知所措,慘白了一張小臉。
短發少女沖到商磊面前擋住他的去路,“喂!你怎麼這麼沒禮貌?你沒聽見我說小筠有東西要給你嗎?”
商磊揪起眉,一臉的不耐煩,“我又不認識她。”每天都有莫名其妙的女生說要拿東西給他,偏偏面對他時又扭扭捏捏的,好象身上爬了幾千幾萬只螞蟻,說話的聲音則像蚊子叫,用力聽都聽不出個所以然,看得他煩都煩死了,他又不是閑著沒事,才懶得理會她們呢!
“你……”短發少女差點氣爆了。
商磊只是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短發少女氣不過,還想追上去,身後卻傳來同伴離去的啜泣聲。她狠狠地瞪了商磊一眼,只能罵了一聲,“你這烏龜王八蛋。”腳跟一旋,追著同伴去了。
“哇~~好辣喔!”何坤生咋了咋舌,追上商磊,邊啃著冰棒邊道。
“白癡。”商磊丟下兩字評語,也不知是在罵何坤生,還是罵那短發少女。
何坤生也不以為意,勾住商磊的肩嘻皮笑臉的道:“又一顆芳心陣亡在你的卡其褲下,商大帥哥,真是罪過、罪過啊!其實,那個長發女孩長得還算不錯嘛!反正你現在又沒馬子,釣來玩玩也不錯啊?”
商磊瞪了何坤生一眼,沒好氣的道:“你想要,不會去追。”
“我是很想追啊!可是人家喜歡的又不是我。我不像你,人長得帥,家世好,功課又一把罩,有你在,女孩子哪可能看得上我。”
“阿坤。”李柏青皺了皺眉。這阿坤,明知阿磊最不喜歡人家提到他的家世,前幾天才犯了忌諱,今天又舊調重提,不怕又被刮一次嗎?
他偷瞄了商磊一眼,正想打圓場,卻意外的發現商磊突然停下腳步,目光定在某一點上,神情詭異。
他順著商磊的目光看去,只見不遠處,有一個嬌小的身影背著畫板繞過網球場前的那排七裡香朝美朮教室而去。
她走路的姿態有點散漫,卻也很悠閑,仿佛她獨占了整個天地般逍遙自在,厚重鏡片下的眼睛東張張、西望望,不時停下腳步,也不知在看些什麼,就像此刻,她被一隻蝴蝶吸引了注意力,以致沒留心到前方的大樹,竟一頭撞了上去。
何坤生誇張地噗哧笑了出來,“那個醜女生在耍什麼寶呀?”
厚道的李柏青也忍不住笑了笑:“那個夏雲巧果然跟大家說的一樣散漫,走路都不看路。”
李柏青的話引起商磊的注意力,他側過頭問:“你知道她是誰?”
沒注意到商磊的異常,他回答,“當然了,夏雲巧的名氣在學校裡可不下於你喔!你別看她長得不起眼,但她畫圖的本領可是一把罩,每年全省美展的得獎名單上向來少不了她,只要是跟美朮有關的比賽,找她去准沒錯,去年她還得過布魯塞爾插畫雙年展的首獎,轟動一時,引來大批記者到咱們學校采訪呢!”
“有這回事?”商磊挑起眉,怎麼他都不知道?
“原來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夏雲巧啊!”何坤生吹了一聲口哨,“這麼醜的女人,也只能多多培養才藝,要不然怎麼嫁得出去。”
李柏青不滿的斥道:“阿坤,留點口德。”
“我哪兒說錯了?她本來就長得醜嘛!”何坤生吊兒郎當的說,“頭發亂成那樣,還帶著那種古董眼鏡,以後誰要是娶了她,半夜睡覺時不就不能點燈了嗎?要不然,半夜醒來,迷迷糊糊看到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說不定會把她當成鬼,活活地被嚇死咧!”說完,他還自覺幽默的笑了起來。
李柏青皺起眉:“阿坤,別這樣說人家,人家夏雲巧又沒得罪你。”
何坤生不服氣,與李柏青杠了起來,沒注意到商磊竟大腳一跨,走向那嬌小的身影。
若這世界有造物者的存在,那必然有著最好的審美觀!雲巧看著路旁盛開的不知名白色小花,出神的想著。瞧那有機的形狀是如此完美,每一個轉折,都呈現出最美的弧度,讓人嘆為觀止。
她想得出神,沒注意到前方多了一個人,直到她一頭撞上那堵肉牆,捂著鼻子痛叫出聲,猛然抬起頭,悠閑的神情這才不翼而飛。她失聲道,很本能的倒退了一大步,“商磊。”
商磊滿意的看著雲巧悠然自在的神情變成了戒慎防備,卻沒讓臉部的表情洩露出心頭的笑意,他故意雙手環胸道:“你到底會不會走路啊?沒長眼睛嗎?”
又來了!雲巧一臉懊惱。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得罪他了,讓他三天兩頭找自己的麻煩!辯又辯他不過,尖酸刻薄也比不上他,那她躲總成了吧?抿起唇,她轉身就要走,卻被商磊攔住。
“喂!你撞到人還不道歉呀?”商磊故意找碴。
雲巧雖然散漫,可不代表她沒個性。她蹙起眉,看都不看商磊一眼,再度試圖繞過他朝美朮教室而去,卻還是被商磊擋住。
“道歉。”商磊就是看雲巧不順眼,看到她那散散漫漫,天塌下來反正有人頂的態度,他就想欺負她。
“是你自己擋在那裡讓我撞的。”雲巧倔強的揚起下巴。
“你還惡人先告狀。”商磊才不理會自己的確是故意站在那兒讓雲巧撞上的事實,“要是讓夏阿姨知道,她肯定會很失望。”
“你去告狀呀!”她才不怕呢!
“告狀?”商磊撇了一下嘴角,“那是小孩子才會做的事,我又不是你。”
“我哪有告過你的狀。”
“你現在的表情就像想去告狀。”這個叫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你……”雲巧氣白了小臉。
“幹嘛?沒話好說啦?”第一回合贏得勝利,但商磊還視覺得不滿足,繼續第二回合。“聽說你媽媽跟夏阿姨是雙胞胎,兩人長得一模一樣,怎麼夏阿姨有的溫柔美貌你一點都沒有?嘖嘖嘖,真奇怪呀!”
“有什麼好奇怪的?阿姨是阿姨,我是我。”
“當然。對了,聽說你畫圖的本事還不錯?”
“關你什麼事?”雲巧警戒的拉緊畫袋背帶。
“咦?誰來了?”商磊將困惑的眼光拉向雲巧身後。
雲巧下意識的轉身望去,但後面空蕩蕩的,哪有半個人啊?她還沒會過意來,肩上霎時一空,畫袋已被商磊搶走了。
“你幹嘛?”雲巧伸手想搶回畫袋,卻撲了個空。
“聽說你很會畫畫,讓我看一下會死啊?”商磊丟給她一個“你怎麼這麼小器”的表情,徑自拉開畫袋,抽出畫板,從畫板背面拿出一疊畫作。
這些畫作有素描,也有水彩,商磊一張一張的翻著,順道下了評語,“這是什麼比例?怪裡怪氣的,一張圖可能有兩個透視點嗎?嘖嘖!這張圖的構圖根本像串丸子,一點層次感都沒有……”他每翻一張就批評一張,從用色、構圖、到筆觸,無一能倖免。最後下了一句結論,“這種程度的作品能夠得到布魯塞爾插畫雙年展首獎,那些評審眼睛是瞎啦!”
雲巧早已氣得說不出話來,再次伸手去奪自己的畫作。
這回商磊倒是沒有閃避,他很大方的松開手,只是,在雲巧還沒碰到那疊畫作之前,一張張作品就這麼從他的指尖溜下來,散了一地。
“商磊!”雲巧氣得大叫,他一定是故意的!
而他竟還敢嬉皮笑臉的調侃她,“夏同學,你怎麼不拿好自己的作品呢?畫畫的人這麼輕忽自己的作品怎麼行啊!”
雲巧鼓脹起小臉,從未討厭過任何人的她,在這一刻破例,她……討厭商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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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21-9-6 00:05:06
第三章
鴉片毒藥──
愛情,
究竟是解除心靈寂寞的鴉片,
還是扼殺生命的毒藥,
否則,
為何當我愛上你時,
會為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校園裡是沒有祕密可言的,雲巧和商磊不合的傳聞很快的傳遍了校園的各個角落。
一個是資優班的高材生、一個是藝朮界的新星,兩人之間應該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偏偏傳出不合的消息,著實讓眾人跌破了眼鏡。
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麼卯上的,雖然也有好事者想從商磊或雲巧的口中挖到第一手消息,但兩名當事者絕口不提,他們也無可奈何。
雲巧不提,是因為不想聽到“商磊”這兩個字;而商磊不提,說實在的,理由也不怎麼光榮,就只是為了“不順眼”而己。
雲巧一開始也曾努力抗爭,但她向來反應遲鈍,口才不好又拙於應變,只有被商磊壓在頭上的份兒,到最後,她只好一看到商磊就躲,讓他遇不著她,他就沒機會欺負她了。
不過,上天對她打的如意算盤似乎有點意見,才不過平靜不到一個禮拜,一通廣播就打破了她的美夢。
“二年一班商磊,二年二十班夏雲巧,聽到廣播後,請到會議室。”
一聽到自己的名字竟和商磊連在一起,雲巧的心頭便不禁浮起一陣不好的預感,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前去,噩夢果然成真。學校打算在今年滿五十年擴大校慶時辦一場成果展,除了要展出她的畫作與商磊參加全國青少年科學發明大賽奪冠的作品外,還要他們負責展場佈置。
可以想見的是,佈置過程中,雲巧被削得說有多慘就有多慘。
“喂!你有常識一點行不行?在電線旁邊包那些紙,你是擔心電線走火時沒東西可以助燃啊?”
“喂喂喂!你把展示架擋在這裡,你要我怎麼接線路?”
他們一個是負責美朮設計,一個是負責聲光效果,對電路一竅不通的雲巧面臨商磊的挑釁,雖不服氣,卻也只能乖乖的摸著鼻子改變設計。
不過,商磊挑的可不只是聲光,他連雲巧負責的領域都想軋一腳。
“你配的是什麼顏色啊?綠色,惡心死了,看起來活像青蛙。”商磊一臉鄙夷。
“綠色代表生機,代表生生不息,正好配合這件作品的主題。”雲巧道。
“為什麼一定要用綠色的?用紅色也不錯呀!更熱情,更有生命力。”反正他就是故意想找麻煩。
雲巧懶得理他,徑自裁紙去了。
但商磊可不是那種會容人忽視的人。
十分鐘後──
“砰!”綠色紙板搭起的展示頓時架成了一堆破紙,委頓在地。
商磊一臉的無辜,眼裡卻閃爍著可疑的光芒。“對不起,我在拉線路,沒留心到展示架就在我的後面,所以就……”他攤了一下手。
“商磊!”雲巧氣炸了,她花了四個小時才架好的展示架……
商磊轉過身,背著她偷偷扮了個鬼臉。哼!看你還敢不敢不理我、看你還能不能那麼悠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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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逞一時之快的下場就是得陪雲巧去買遞補踩壞的展示架的材料。
雲巧一手夾著珍珠板,一手拎著其它雜七雜八的用品,跟著商磊走出美朮社。
一出美朮社的店門口,迎面就是一陣強風吹來,全開的大珍珠板被風這麼一吹,立刻折彎向另一方。雲巧怕珍珠板被風吹折成兩半,只得笨拙地跟著風向轉圈。
商磊看到雲巧的舉動,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你耍什麼寶啊?”
雲巧想要講話,偏偏又是一陣強風吹來,她只得再順著風向轉了一圈。好不容易風停了,她才反駁道:“珍珠板很難拿的耶!”
珍珠板質地輕,又不耐折,而且,她手上拿著的還是全開大的珍珠板,受風面積更大,也就更容易折損,怎麼拿都不對。
商磊沒吃過珍珠板的苦頭,認為那麼輕的東西有什麼難拿的,於是,撇了一下嘴角,“自己笨,還那麼多理由。”
雲巧可不服氣了,“你不信,那你自己來拿拿看。”
“拿就拿,誰怕誰啊!”商磊把手上的東西塞給雲巧,接過黑色的珍珠板。“這麼輕的東西有什麼難拿的……”話還沒說完,一陣秋日午後的涼風就吹來了,當商磊也無法控制珍珠板的動向,不由自主地跟著風向轉了一圈時,雲巧早已笑彎了腰。
“笑什麼笑?”商磊好不容易站定,狼狽的道。
厚重的鏡片下仍閃爍著笑意,雲巧無辜的聳了一下肩,伸手要接回珍珠板,卻突然聽到一個尖銳的女子聲音,“雲巧。”
雲巧循聲望去,只見一名身穿艷紅色套裝的女子由她身後的銀白色跑車走了出來,手裡牽著一個十二歲大的男孩,濃妝下的臉帶著誇大的驚奇,“真的是你,雲巧,這個時候你不是該在學校上課嗎?怎麼會到這裡來?”沒等雲巧反應,她又轉向從駕駛座走下來的中年男子,招了招手道:“漢生,你看,我就說是雲巧嘛!你還說不是。”
笑意由厚重鏡片下的眼底斂去,雲巧對那女子與中年男子點了一下頭,低聲道:“爸、紀阿姨。”
爸?商磊驚訝的揚起眉看向那個中年男子,男子大約四十來歲,一身鐵灰色的西裝,被歲月刻劃下痕跡的臉龐依然魅力不減,由他的穿著和所開的車子,商磊明白這男子必定是出身豪門!他突然想起夏阿姨曾說過,雲巧的母親早已病逝,雲巧現在與阿姨同住,而且,他去她家幾次,從未看過雲巧的父母親,再加上她姓夏……
視線移向女子勾住中年男子的手,還有那個被牽在女子手裡的男孩,這幅天倫畫面與剛剛的事實已經透露了很多事。
章漢生皺著眉看了雲巧一眼,“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
雲巧還沒來得及解釋,紀君珊就搶先了一步,“你該不會是逃課吧?嘖嘖!現在的新聞老是報導不良少女蹺家逃課在外頭闖禍,雲巧,你該不會也學人家吧?你阿姨難道都不管你嗎?就這樣任你到處亂跑。還有,看看你的頭發,一個女孩怎麼弄成這樣,真是的!”她一邊說,一邊搖著頭。
“我不是……”
雲巧的解釋再次被打斷,這次打斷她的人是章漢生,他嚴厲的皺起眉看著女兒,“夏蓮是怎麼教你的?讓你散漫成這樣,大白天的就公然逃課,看來,我有必要跟夏蓮談一談,我們章家可不許出這麼丟人現眼的女兒。”
“我姓夏……”雲巧的聲音雖低,但在場三人卻全都聽見了。
“漢生,你聽聽。”拔尖的嗓音誇張的叫了起來,“這是一個女兒對父親說話該有的態度嗎?她根本就沒把你放在眼裡嘛!”
紀珊君話還沒說完,“啪!”的一聲,雲巧就先挨了一巴掌,這巴掌力氣好大,直把她的眼鏡打歪了一邊,半邊的臉蛋全紅了。
雲巧錯愕的捂住臉頰看著盛怒的父親,而後抿緊了唇,“我姓夏,不姓章。”
“這……這是什麼話?你阿姨就是這樣教你的?”紀珊君尖銳的道,彎腰轉向牽在手中的男孩道:“倫倫,你可千萬別學姐姐這樣說話,知道嗎?對爸爸說話絕對不可以沒有禮貌,咱們章家的孩子絕對不能沒有教養,不然出了門丟人現眼,那可就難看了。”
小男孩對眼前的爭執顯然興致缺缺,拉著母親直嚷著要上麥當勞。
紀珊君當場就甩了小男孩一巴掌,“媽媽說的話你不聽嗎?不許鬧!不然人家還以為媽媽管不了你。”
這一巴掌雖然不重,但小男孩一向被捧在手心裡,何曾遇過這種陣仗,一時之間嚇呆了,而後就放聲大哭。
紀珊君抓著小男孩就一陣亂打,嘴裡罵的是兒子,但字字句句卻全是在暗示章漢生管不了自己的女兒。
章漢生的臉色越來越沉,一把捉住雲巧道:“跟我回家。”
“漢生……”紀珊君失聲喚道。她如此的費心挑撥,只是想讓他們父女感情破裂,以後少一個人跟她爭章家的財產呀!
“不。”雲巧用力的掙紮著。“我的家在阿姨那裡!”
“夏蓮根本就不會教你。”章漢生怒道:“我是你的爸爸,我要把你帶回去,她也不敢說什麼!”
“媽媽答應跟你離婚,開出條件讓我姓夏不姓章的時候,你不是說不稀罕我這個女兒嗎?”雲巧想也不想的就脫口道。
“你……”一個做父親的威嚴豈容女兒挑釁!章漢生在盛怒下,再度抬起手又要猛摑下去,但手才揮到一半,就被一隻手臂擋住。
商磊橫眉豎目的瞪著他,“你有完沒完啊?”
章漢生揪著兩道濃眉瞪了回去,“我管我的女兒,幹你什麼事?滾一旁去。”
“管女兒?”商磊冷哼一聲,“雲巧都說了,她姓夏,不姓章,她怎麼樣幹你什麼事?”
“你是哪來的小流氓,我管我的女兒,要你多事?”先是雲巧,再來是商磊,章漢生一向呼風喚雨慣了,哪受過這樣的氣!
“小流氓總比衣冠禽獸好。”商磊頂了回去。
“你……”章漢生忍不住氣綠了臉。
連紀珊君也叫了起來,“你是哪來的小混混,居然敢跟大人這樣說話?”
“你閉嘴!這裡輪不到你說話。”商磊轉向紀珊君,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眼神之淩厲,嚇了紀珊君好大一跳,讓她忍不住吞了口水,倒退一步。
商磊滿意的轉向章漢生,又道:“我有說錯嗎?平常對女兒不聞不問,一時興起,就想擺出做父親的姿態,還真是了不起呀!而且,連事情都沒問清楚就胡亂打人,這不是衣冠禽獸是什麼?”
章漢生氣得一張臉由綠泛白,胸口不住地起伏,轉向雲巧,怒道:“這就是你交的朋友?跟長輩說話一點分寸都沒有,夏蓮都不管你交朋友的嗎?”
商磊搶白道:“我的尊敬只給值得尊敬的人,對於那種沒有長輩樣子,靠著自己多活幾歲,就想對人頤指氣使,年紀活到狗身上的人,尊敬只是浪費。”
“你……你……”章漢生氣得全身不住顫抖。
商磊擺出了看都懶得看他一眼的高傲,抓住低著頭的雲巧,困難的夾著珍珠板,轉身就走。
不過,大概是太生氣了,他也顧不得風大,一直到腋下傳來那聲破裂的“啪!”聲,他才皺眉停下腳步,看著斷成兩截的珍珠板。
“糟了,珍珠板破了,得重買了。”雲巧喃喃道。
商磊沒好氣的說:“那是誰害的?”他越想越生氣,忍不住開罵,“你白癡呀!就那樣乖乖的讓人家罵、讓人家打?那個女人根本就是在挑撥離間嘛!還有,你那是什麼爸爸?不由分說的就亂打人,他以為他是大人就可以這樣嗎?”
雲巧低著頭沒有說話。
商磊更加生氣了,“你幹嘛不說話?還是你犯賤呀!那麼愛挨打,那個男人根本就沒資格打你,養你的人又不是他,他老早就拋棄你了……”
商磊沒再罵下去,但並不是他沒詞匯可罵,而是雲巧那流了滿臉的淚水止住了他跳腳痛罵的舉動。
“你……你哭什麼哭啊?”好半晌,商磊終於從喉嚨裡擠出聲音。
小小的肩膀一聳一聳的,兩只手胡亂的抹著淚,但抹淚的速度卻比不上掉淚的速度,鏡片下的小臉依然糊成了一團。
“你別哭呀!我叫你別哭,你聽到了沒?”商磊氣得跳起腳來,“那種父親根本就不值得你為他掉眼淚。”
小小的肩膀依然顫動著,抿緊的唇,怎麼也掩蓋不住自喉間傳出的顫音。
“不要哭了!”商磊猛然一揮手,在她面前大吼,“不值得的,那種男人根本就不值得為他掉眼淚,從把你生下來,他就對你不聞不問,把你丟到一邊,從來沒抱過你一下,問過你今天在學校裡有沒有受到委屈,這種人根本就不配被稱為父親。
“他顧的永遠只有他的顏面,對於你,他以為用錢就可以打發,一旦覺得顏面受損,就把氣發到你的頭上,愛面子比愛你來得重要,這種男人你幹嘛理他?他不關心你沒關系,誰稀罕呀!你也不用關心他,沒有父親又不會死,你還不是好好的活到現在?不要哭了,聽到沒有,不要哭了。”
他又是吼又是叫的,一連迭的痛罵,罵到最後,眼前的視線卻模糊了。
誰稀罕……誰稀罕……
一把抱住了痛哭失聲的小人兒,商磊沒有發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不要哭,反正沒有人關心又不會死……”他倔強地道,把臉埋進那柔柔細細的頸窩。
懷中的人兒還在顫抖著。
兩個孩子緊緊擁著彼此,由對方的體溫汲取勇氣,也為著內心深處那缺一角的圓而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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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巧,拜託、拜託!這一次就好,我跟人家約好了五點要見面的,實在來不及了。”短發少女雙手合十,不住地懇求著蓬亂一顆頭,外表散漫邋遢的同學。
“這……”雲巧下意識的看了一下腕上的表。
“拜託啦!雲巧,這是我這一生中最重大的懇求。”短發少女學著漫畫裡的角色,拼命磨著。
“……好吧!”伸出手,正要接過少女遞來的掃地用具,一個清亮的男性聲音卻在這個時候硬生生的切了進來。
“慢著。”
窗戶外,探進了一張俊美的臉龐,大掌一伸,拉住雲巧蓬亂的頭發,一臉的不痛快,“喂!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今天要陪我去買書的?”
“喂!痛呀!放手啦!”撥開那只作惡的大掌,揉揉頭皮,她氣惱地瞪著商磊。
商磊轉向短發少女露出了迷人的笑容,“對不起啦!雲巧答應過我要陪我去買書的,所以,她不能幫你忙了,不好意思。”
短發少女被校園偶像的笑容這麼一電,魂都不知飛到哪兒去了,哪還記得打掃的事,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商磊把雲巧挾帶離開。
被商磊一路拉下樓梯,雲巧不解的道:“你什麼時候要我陪你去買書?我怎麼不記得。”
“你當然不記得,因為我從沒要你陪我去買書。”
“那你幹嘛騙小依?”雲巧更加不解了。
“我不騙她,看著你當冤大頭嗎?就有你這種白癡,人家跑去約會逍遙,你還每天乖乖的幫她打掃,她根本就是欺負你好說話,大笨蛋!”越想越氣,順道又敲了她的頭一記。
“會痛耶!”雲巧抱頭抗議。
“不痛我幹嘛打你?怎麼打都沒變聰明,你沒救了。”商磊沒好氣的搖搖頭,順道把自己的書包掛到她脖子上,“我要跟阿坤他們去打球,你先幫我把書包帶回家。”
雲巧的脖子哪堪他沉重的書包摧殘,他的書包就像裝了磚頭,害她差點連腰都直不起來。
還說人家欺負她,照她看,最會欺負她的人就是他了!
雲巧咕噥著,將他的書包移到比較舒服的方向,眼看著那勁瘦的身形移向籃球場,她連忙道:“阿姨今天要回家煮飯,她要你過一起過去吃。”
“知道了。”商磊連頭也沒回的奔向籃球場去了。
“你什麼時候跟商磊那麼好了?我記得二年級時,他看到你總是拼命欺負你。”一名女同學走了過來,並肩與雲巧一道往外走去。
“他現在還是欺負我呀!”雲巧扁了扁唇,指了一下掛在肩膀上的書包。
“這種欺負可不一樣,現在全校誰不知道你是商磊罩的?他可以欺負你,別人可不行。”女同學以手肘推了推她,一臉的曖昧,“被校園偶像罩,那是什麼滋味呀?”
“我可寧願他別來罩我。”沒他罩,或許她會活得更好。
“唉!你這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女同學誇張的嘆了一口氣,視線轉向籃球場,一臉艷羨。“都快聯考了,只有他們資優班的人敢這麼悠閑,不把聯考放在眼裡。”
雲巧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淡淡一笑。
“老天爺真不公平,聽說商磊他們已經保送上第一志願了,現在混吃等畢業就好,而我呢!念得要死不活的,能考上公立學校我就該感謝上天了。對了,雲巧,聽說你也保送上了青雲高中的美朮班是不是?”
不等雲巧回答,她又道:“青雲高中雖然名氣還算普通,但它的美朮班風評一向很好,每年有不少學生考上師大、藝朮學院,你是一定會去讀的了。唉!真羨慕你,有個專長就是有這種好處,早知道小時候就纏著我老爸老媽讓我去學點才藝,說不定我就可以不用這麼辛苦的擠聯考窄門……啊!公車來了,我還得去補習,雲巧,再見。”
揮揮手,她奔向公車,讓那擁擠的車廂,將她載往城市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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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巧,今天你的導師打電話來,說你不打算去念青雲的美朮班而想念高職,是這樣嗎?”晚餐桌上,夏蓮狀似閑聊的開了頭。
商磊停住筷子,銳利的目光轉向雲巧,看到她點了點頭。
“青雲的美朮班風評不是一向不錯嗎?為什麼你不想去念?”
雲巧挾了一塊糖醋排骨到碗裡,“念高中美朮班只是學些聯考要考的素描、水彩、國畫,還得考大學,好麻煩,我覺得還是念高職比較實際。”
夏蓮猶豫了一下才問:“你是擔心學費嗎?關於這一點,你大可安心,阿姨負擔得起”
“不是啦!阿姨。”雲巧扶了扶眼鏡,一臉的認真,“我對純美朮沒什麼興趣,我比較想學畫漫畫,我聽說群仁商職的美工科有漫畫課,請了外面的漫畫家來授課,所以,我才想要去念那裡。”
夏蓮是知道雲巧對漫畫的興趣,可是沒想到她連學校都打聽好了,但……
“雲巧,你考慮清楚了嗎?你不也常說,想畫漫畫,還是得在基本功上下功夫?你若真想畫漫畫,上了大學後,還是有機會學的。”不是她對高職有偏見,只是覺得雲巧在美朮上的才華驚人,小小年紀就得到國際大獎的肯定,如果沒有繼續發展下去,實在可惜。
“可是念大學還要拐那大一個彎才能學到我想學的東西,好浪費時間喔!”雲巧咬著糖醋排骨道。
夏蓮很明白,這孩子只要打定了主意,就很難再讓她改變心意,可是……她忍不住望向商磊,商磊則聳了一下肩,擺出“不幹我的事”的表情。
“好吧!既然你想念高職,我也不勉強你。”夏蓮讓步了。“不過,你先別拒絕掉青雲那兒的保送機會,一切都等你高職考完後再作決定,好不好?”
雲巧聳了一下肩,點了點頭。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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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6 00:05:24
第四章
嫉妒──
不願想你,
不願看你,
不願太過在乎你,
只是,
當看到你和別人走在一起,
心情立刻變得不再亮麗。
盛夏的酷暑,一路燃燒到了九月,在這粘膩悶熱的季節裡,雲巧並未如願的披上群仁商職的制服,因為,姑娘她記錯了考試的日期。
這麼烏龍的事發生在雲巧身上,並未讓人覺得稀奇,只是替她的散漫歷史又增添了一筆新的輝煌記錄,老師同學一看到她,莫不是又好氣、又好笑的連連搖頭,“這種事也只有你做得出來。”
商磊更是毫不客氣地罵道:“白癡!”頓了頓,又補一句,“超級大白癡。”
雲巧著實不敢相信,她明明就是看著准考証,在月歷上畫下日期的呀!她記得自己還確認過,怎麼會畫錯呢?不過,話又說回來,還是得怪自己把准考証弄丟了,當時只是想著,考試當天早點到考場去辦理補發就行了,哪知到了考場,竟然空蕩蕩的沒有半個人,一問之下,才知道高職聯招早在上個禮拜就已經結束了。
幸好夏蓮有先見之明,沒讓她推掉青雲的保送資格,她才沒有淪落到補習班裡。
雲巧是順了眾人的期待,上了青雲高中美朮班,但商磊卻跌破了眾人的眼鏡,他竟然放棄了第一志願的保送資格,也上了青雲高中。
頂著聯考榜首的光環,他從第一志願掉到一所沒什麼名氣的普通高中,不知讓多少看好他的師長們為之扼腕。而他卻說:“我又不是為了別人而活。”
不過,雲巧私心認為,商磊是和自己的父親睹氣的成分居多。
總之,他們兩個又在同一個學校念書了。
明珠不會因處於瓦礫堆中而蒙塵,商磊到了青雲高中,依然掀起了一陣騷動,尤其是來自女同學的騷動。
“商磊,我愛你。”
“商磊學長,一年七班永遠支持你。”
籃球場周圍傳出震天的歡呼聲,讓路過的雲巧耳膜嗡嗡直響,她掩住耳朵,加快腳步,想要脫離噪音的魔掌,卻被一聲清亮的嗓音叫住,“雲巧。”
雲巧翻了一下白眼,眼睜睜的看著商磊動作矯健的朝她跑來。
“渴死了,有沒有水?”邊問著,商磊邊自動自發的搜刮起她的書包來,像足了惡形惡狀的土匪。
“不要亂翻啦!”明明就有那麼多仰慕者捧著水期待校園王子的青睞,偏偏他就愛來找她的麻煩。不情不願的取出下午才買,只喝了一口的礦泉水送到商磊面前。
商磊接過瓶子仰頭長飲,一瓶礦泉水不到兩分鐘就已告罄,而他那仰頭豪飲的姿態,又引來懷春少女的尖叫。
商磊連看都不看身後一眼地把空瓶子塞回雲巧手上,一把抓起她披在書包上的白色長袖襯衫抹去滿頭臉的大汗。
“我的襯衫……”雲巧的叫嚷遲了一步。
“喏!這不就還你了?”商磊很敷衍的把襯衫塞回雲巧的書包上,對她揮了一下手,又跑回籃球場等著下半場球賽開始。
“雲巧,好羨慕你喔!你跟商磊的感情好好。”同是美朮班的同學張美津挨了過來,一臉的艷羨。
“誰跟他好了?”雲巧懊惱的看著已經皺成梅乾菜的白襯衫。
“全校誰不知道你是商磊罩的,你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耶!有多少女同學想要你這個位置啊!”
“你要,讓你好了。”雲巧咕噥著。若是換成她被欺壓,她就會知道,校園王子不過是個披著人皮的土匪!
張美津連連搖手:“我雖然很哈,但小命要緊,我又不是活膩了,找自己麻煩。”
雖說校園王子身旁的寶座至今依然虛席以待,但青雲高中裡,哪個女生不覬覦這個位置?在那麼多人的虎視眈眈下,想要坐穩這個位置,心臟一定要比別人強才行。
而雲巧之所以能待在商磊身旁那麼久,還能安然的念到二年級,那是因為眾人一致判定她沒有殺傷力,光瞧商磊平時欺淩她的模樣,也知道他們了不起只是交情好一點的鄰居罷了!
再說,以雲巧那散漫、邋遢的尊容,除非商磊的眼睛被蛤仔肉糊到了,才可能看上她。
雲巧知道她話中含義,她也不怎麼介意,“我還要去素描教室一趟,先走了。”她向張美津揮了揮手,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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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第一節課,教室裡一片“屍橫遍野”,一直到下課鐘聲響起,各個伏桌成仁的“烈士”這才回魂,七嘴八舌的聲音讓死寂的教室恢復了生機。
“終於下課了。”蕭哲倫伸了個懶腰,順道打了個呵欠。“李老頭的課真是無聊透頂,害我差點就睡著了。”
“拜託,你別說笑話好嗎?你哪一節課不打瞌睡的。”伍雲中馬上吐槽回去。
蕭哲倫也不以為意,反而振振有辭地說:“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
“長遠的路?在夢裡走的……商磊,你要去哪裡?”
商磊頭也不回的朝教室外走出去。“渴死了,去福利社買瓶礦泉水。”
伍雲中忙追了上去,勾住商磊的肩,陪著他走向福利社,“下課後有件好康的,你要不要也軋一腳?”
商磊挑起眉:“什麼事。”
“我們約了╳女的人去聯誼,一共有六個,各個長得夠正、夠味道,這個消息我還沒放出風聲,頭一個就告訴你,怎麼樣?很夠意思吧!”正值青春期的男孩,正是被體內荷爾蒙控制的年紀,腦袋裡裝的除了玩樂,就是異性了。
商磊還沒聽完,就已搖了搖手,“沒興趣,你不用把我算在內。”上了高中,商磊人是隨和許多,朋友也多了起來,但大概是被女生煩怕了,對於異性還是絲毫不假辭色。
“喂!這麼好的機會,大家搶都來不及了,你還往外推?”
“那些女生只會裝閉俗,不幹不脆,問她們吃什麼說隨便,真的隨便點了,又拿喬不肯吃,麻煩透頂。”這是上一次跟他們去聯誼時留下的惡劣印象。
“拜託,那叫害羞好不好?況且,女孩子使點小性子也是為了等男生來哄,增加情趣嘛!”
“你覺得有趣,那你自己去吧!”商磊興趣缺缺的揮了揮手,走進福利社。
李雲中不死心的跟了進去,“去啦!你不去就不好玩了。”
“不去。”商磊拿了一瓶礦泉水,跟櫃歐巴桑結帳。
“真的不去?”
“你幹嘛一直叫我去?”商磊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打開礦泉水瓶蓋,喝了一大口。
李雲中咬了咬牙才老實說:“好啦!告訴你實話,╳女的人說你去,她們才肯跟我們聯誼。”
“無聊。”商磊翻了一下白眼,懶得理他,徑自走出福利社,正要轉回教室,一頭亂發便引去了她的注意力,他開口想叫,卻因另一道身影而硬生生的煞住了聲音。
雲巧發誓,她已經很努力的加快腳步了,可是依然甩不開身後的牛皮糖,就聽見他的哀求一聲又一聲的傳了過來,狠狠的戳刺著她的同情心。
“云云、云云,我現在只能靠你了,求求你嘛!如果你不肯幫忙,我們這出戲肯定掛點,拜託啦!云云。”
拉著雲巧的是個長得頗為俊俏的男孩,天生一張娃娃臉讓他看起來分外可親,此時,他正“掛”在雲巧的手臂上拼命哀求著,他的動作若由別人做來,必定會讓人覺得矯情,偏偏由他做來卻不顯娘娘腔,倒頗有幾分鄰家男孩的親切可愛。
雲巧受不了的扶了扶額頭,嘆口氣,無可奈何的回過頭,求饒似的說:“麥子,不是我不肯幫忙,我不行的。”
“你行的,這個角色非你莫屬!”麥子改拉雲巧的衣角,一臉討好地說:“只是站在那裡而已,云云,拜託啦!”
“可是……”
麥子還待再磨,一隻大掌突然橫伸過來把雲巧拉到一旁去,一個不悅的嗓音道:“你想對雲巧幹什麼?”
麥子抬起頭,迎上了商磊不悅的神情,娃娃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了,他撇了一下嘴:“是你呀!商磊,我在跟雲巧說話,幹你什麼事?走開。”
這男孩綽號麥子,在青雲高中和商磊並列兩大校草,擁有一張愛笑娃娃臉的他,雖然不像商磊那樣成績、運動一把罩,但他的親和力是冷傲的商磊望塵莫及的,他的笑臉所到之處,下至九月女娃兒,上至九十九歲的老奶奶都難以抵擋。
麥子和雲巧雖然同年,但他念的是普通班,本來跟念美朮班的雲巧應該是八竿子打不著,但入學時匆匆見了一面,也不知為何,麥子竟莫名其妙地纏上了雲巧,開口閉口都是“云云”,叫得好生親熱也就算了,還老說雲巧是個絕世大美女,讓眾人不得不懷疑他的審美能力。
王不見王,古有明言,青雲高中兩大校草不合的事早已經是公開的祕密了,所以,他們兩個一碰面就張牙舞爪,並不會讓旁觀的人感到太驚訝。
商磊瞥了他一眼,擺明瞭懶得跟他廢話,拉著雲巧就要走。
“喂喂!我跟云云話還沒說完耶!”麥子急忙擋住他們的去路。
“雲巧跟你無話可說。”商磊撇了一下嘴角,霸道的說。
“你又不是云云,你憑什麼替云云說話?”
“就憑雲巧是我罩的。”云云、云云,叫得可真親熱,聽得他好刺耳!
“笑死人了,云云可沒說要讓你罩。對不對?云云。”
雲巧被他們吵得一個頭兩個大,忍不住嚷道:“別吵了啦!”
“云云。”麥子挨向雲巧,意欲再展磨功,卻被商磊一把推開。
“離雲巧遠一點,要是雲巧被你傳染了不名譽的疾病,她不就倒楣了?”
“真怕被傳染,她才該離你遠一點。”麥子也不幹示弱。
唉!又吵起來了。
雲巧感到一陣頭痛,照慣例,他們還有得吵,她可不想在這裡陪他們浪費時間。搖了搖頭,在兩個大男孩吵得不可開交時,她悄然無聲的離去。
夜風輕拂,柔柔的牽動了桂花香味,熏了一屋子的芬芳。
一道身影悄然無聲的由隔壁陽台攀了過來,跨進少女的房內。
那身影環視了四周一圈,最後在床榻上看到了目標。
看得出來她剛洗完澡,頭發還是濕的,蓋住了側睡的臉,身上還散發著沐浴乳甜甜的味道,混合著少女清新的體味,聞來相當怡人。
瞧她睡得那麼舒服,商磊不懷好意的抬起腳,就要照往例一樣的踢下去,少女卻突然動了一下,頭一側,露出了一張小巧的臉蛋。
少女沒有醒來,她只是換了個姿勢,又沉進了甜美的夢境中。微濕的散亂頭發順著臉頰滑到耳側,露出沉睡中的小臉,但那張小臉卻讓他停住了所有的舉動,愕然地楞在當場。
那……那是雲巧?
但若那不是雲巧,又有誰會穿著她的睡衣躺在她的床上?
可是……那白瓷般的肌膚、挺直小巧的鼻子,嬌艷欲滴的菱唇,以及又長又翹的睫毛……怎麼看,都不像是平常那個散漫邋遢的夏雲巧呀!
商磊像見鬼似的看著那張既陌生又熟悉的臉,久久說不出話來,那臉蛋,好無邪、好甜美,紅撲撲的,像顆蘋果似的,誘人極了,讓他無法轉開視線。
一個念頭突然跳進他的腦海裡,讓他的心臟快速地跳動起來,那念頭是那麼的有吸引力,他忍不住張望了一下,夏阿姨還沒回來,現在絕對不會有人出現。
他緊張的咽了口口水,遵從了心頭的渴望,慢慢的俯下身……
就在四片唇瓣即將觸合上的那一刻,床上的人兒突然醒了,嚇了他好大一跳,險些就跳了起來,無措的看著雲巧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呵吹,睜開雙眼。
心虛的情緒還沒平穩,那張開的晶璨明亮雙瞳,在下一瞬間再次奪去了商磊的心神,讓他不由自主的屏住氣息。
明眸皓齒,眼前的少女就像是被魔咒困住的童話公主,美得那麼不真實,卻也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白晰素手由床頭櫃上摸到眼鏡,戴上。
“啵!”魔咒消失,童話公主變回了平凡不起眼的醜小鴨。
白茫茫的視線在鏡片的矯正之下重獲清晰,雲巧一抬頭,就看到一張失神的特寫俊顏,嚇得她猛然往後一躍,而後“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商磊也被她的叫聲嚇了一跳,“你叫那麼大聲嚇死人哪!”
“你才嚇人呢!”雲巧瞪他一眼。這土匪,老愛惡人先告狀!“你進來都不敲門的嗎?”
“我進來的地方又沒門,怎麼敲?”
“你……你又爬陽台進來?”
“不然陽台是建來幹什麼用的?當然是給人家爬的啊!”他強詞奪理。
自從商磊爬陽台進來她的房間爬上癮後,就常常聽到這樣的對白,只不過,今天這個理由從他嘴裡說出來,似乎不像以往那般振振有辭。
雲巧也注意到了,“你怎麼了?”是她眼花嗎?怎麼覺得他的臉上有一抹可疑的紅暈?
“我哪有怎麼了?”商磊撇開臉掩去臉上的狼狽,順手敲了雲巧的頭一記。“別老是貪睡,睡多了會變笨。”
“喂!會痛耶!”雲巧抱著頭大叫。
這次商磊並沒有說:“不會痛我幹嘛打你。”他長腳一跨,就徑自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老是亂打人。”雲巧咕噥著,也沒去想商磊今晚跑來找她到底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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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商磊最近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每每被她抓到他在偷看她,那眼神,仿佛她頭上多了一隻角,但既然她很清楚自己的頭上沒有長角,那麼問題必然是出在商磊身上。
她問商磊,商磊卻以一副“哪有這回事”的眼神看她,“我幹嘛看你?我看了你三年,還看不煩嗎?”他一句話就撇得一乾二淨。
商磊都這麼說了,她也只好當成是自己多心。
後來,因為班展日期快到了,再加上話劇社聖誕公演,忙碌的生活,讓她忘了商磊的異常。
上次在福利社外,麥子硬纏著她為的就是這件事。身為話劇社社長的他,因為公演演員人數不足,硬是要她來軋上一腳,麥子的磨功無人能抵擋,再加上她的角色不過是客串一下皇后,站在國王旁邊,聽著國王勸勉王子趕快結婚,一句台詞都沒有,她這才答應。
但為了這件事,商磊可不高興了,還跟她冷戰了兩天,不肯跟她說話,最後還是她主動求和,才打破僵局。
真不曉得他跟麥子哪來的天大仇恨,敵對成這樣。
繽紛熱鬧的聖誕夜降臨的那一晚,正好有一道寒流過境,寒冷的低溫並未降低青雲高中莘莘學子的興奮感,畢竟,舞會一年只有一次,若不乘機玩個盡興,那就太辜負年輕時光了。
話劇社的公演算是舞會開始的暖身,五點不到,所有的社員就已經到禮堂佈置起來,各司其職,忙得不亦樂乎。
“什麼?要化妝?”一直到進了後臺,雲巧才聽到這個消息,當場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當然了,云云寶貝,哪有演員不化妝的?”
“可是……”
“云云,你可不能現在才臨陣脫逃,我沒辨法臨時找出另一個皇后。”麥子急急地道。
話劇社是他一手搞出來的,上學期才得到學校的認可,社團裡的成員僅小貓兩三隻,所以,他才需要向外發展,尋找演員。
“怕什麼?我的云云這麼美,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畫上最美麗的妝,讓你成為今晚眾人矚目的焦點。”麥子生怕雲巧會反悔,不由分說的就拿下她的眼鏡。
“我的眼鏡──”
“沒有人上臺演戲還戴眼鏡的啦!”
“可是這樣我看不見呀……麥子,你幹嘛?”
“我在幫你修頭發呀!你的頭發不夠長到可以綁,放著又太亂,不修一下怎麼行。”
“別……別剪呀,哎喲!好痛。”
“云云寶貝,忍耐一下,我在幫你修眉毛,你別亂動,萬一我拔錯眉毛,那就難看了。”
二十分鐘後──
“當當當當──”麥子把手一攤,“歡迎皇后陛下駕臨。”
“別鬧了,麥子。”雲巧瞇著眼打了麥子一下,這才轉過身來,上千度的近視讓她眼前只剩一片白霧,自然也就沒有看到面前那一張又一張驚愕的臉。
話劇社的團員足足花了一分鐘,才驚嘆出聲。
“天,這是雲巧嗎?”
“我的老天爺,我眼睛是不是花了?”
雲巧雖然看不見,但聲音仍是聽得清清楚楚,她皺起了眉,“麥子,你到底把我怎麼了?”他不會把她畫成了妖怪吧?
“喂喂喂!把你們的口水給我吸回去。”麥子一臉的得意洋洋。
“沒想到夏雲巧長得這麼美。”
“就是說呀!老是看她邋裡邋遢、散著頭發,又戴著那麼拙的眼鏡,沒想到她居然是個大美人耶!咱們青雲的校花得換人了做做看了。”
驚嘆聲清清楚楚的傳進了雲巧的耳朵。
“雲巧。”清亮的男中音伴隨著穩健的腳步聲朝著後臺而來。
“商磊。”
“雲巧,待會兒我要去……”迅捷的腳步在看到桌旁佇立的人兒時,猛然煞住,說到一半的話語也隨之中斷。
“商磊,你也想像不到對吧!雲巧居然長得這麼漂亮,今晚不知要跌破多少人的眼鏡了。”
“我敢擔保,雲巧一定會是今晚舞會上的女王。”
旁邊的人說了什麼,商磊沒聽進耳裡,他的腦袋一片空白,直勾勾的盯著雲巧看。
不是魔咒中的童話公主,在化妝品的妝點下,那張容顏美麗得教人不敢逼視,化妝的人完全掌握了她五官的優點,淡淡的妝彩,讓她整個臉部生動了起來,揉和著女孩的天真與女人的嬌媚。
即使早在那一夜,商磊就已經看到了雲巧的美麗,但這一刻,他依然無法控制自己,再度沉溺進了那晶璨的雙眸中。
“商磊?”雲巧雖然看不到,但卻感覺到商磊專注的視線。旁人的贊美沒有讓她覺得怎樣,但商磊的視線,竟莫名其妙的讓她緊張了起來。
那一聲輕喚,把商磊拉回了現實。
他還沒真的回過神,耳裡便聽到麥子得意洋洋的聲音道:“我早就說了嘛!我的云云是個大美人,你們就不相信,看!現在你們總算相信我的話了吧?”
“麥子,你還真厲害,雲巧把自己弄成這樣,你都看得出來?”
“那是當然,只要是美的東西,就逃不過我的眼睛。喂!你們可別打歪主意,云云是我的,我跟就云云早就說好了,她要嫁我的。”麥子乘機宣告他的所有權。
一陣無名火突然由商磊的心頭冒了起來。
不應該是這樣的!
雲巧的美,應該知有他知道;雲巧的美,也應該只有他看到。
“商磊,麥子說雲巧是他的呢!你怎麼都不說話?”有人故意挑撥。
雲巧應該是他的!
“商磊已經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了。”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一個暴躁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醜死了。”
聞言,眾人都是一愕。
“醜死人了,猴子就算穿上人的衣服,依然是猴子。”商磊臭著個臉,一個字一個字的道。
雲巧愕然的瞪大眼,緊咬住唇,委屈的低下頭來。
“姓商的,你說什麼?”麥子將袖子一捋,就要沖向前,卻被身旁的同學攔住。
“我說她醜得要命。”像是故意要氣壞人似的,他撂下刻薄的話語,腳跟一旋,沉著一張俊臉在眾人的錯愕中邁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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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6 00:05:41
第五章
心動──
以為,
對你的感情,
只比陌生人多那麼一咪咪,
比朋友好那麼一滴滴,
但我錯了,
其實我早已為你動了心。
“商磊,商磊。”
叫喚聲隔著陽台傳向對面,喊了足足有十分鐘之久,對門陽台的落地窗始終是緊扣著的,沒有開啟的跡象。
好吧!山不來就她,只好由她去就山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拉起衣袖──
“你在幹什麼?”驚愕的嗓音打她頭上響起,商磊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個卡在陽台中間,無法動彈的嬌小身影,而後瞇起了眼睛。
雲巧的小臉微微泛白,慘兮兮地道:“我平常看你爬陽台好象挺容易的。”
“笨蛋。”商磊不客氣的罵,“沒有運動神經的人,跟人家爬什麼陽台?”
大掌一撈,立刻解救了雲巧前進不得,後退亦不得的困境。
“謝謝你,商磊。”雲巧低著頭道。
商磊冷哼了一聲,轉過頭,回到房間內。
雲巧也跟了進去,看見商磊板著個臉,自顧自的玩著房間內的電子琴,理都不理她。她咬了咬下唇,說:“商磊,你到底還要生氣多久?”
她不是沒跟商磊冷戰過,只是,平常商磊氣生得快,消得也快,往往不到兩天,他就又開始以欺負她為樂,可是這一次,從聖誕節那夜起,他就不肯跟她說話,而現在冬天早就已經過去,夏天都來了,他還在生氣,被罵醜的人是她耶!她都沒怎樣了,他拿什麼喬啊?
“你管我要生氣多久?”商磊終於有了響應,雖然聲調冷淡得很,“反正你有麥子。”
雲巧一楞,“幹麥子什麼事?”
商磊又是一聲冷哼,沒有搭腔。
“商磊,你到底要怎樣才會消氣?”雲巧實在不喜歡這種冷戰的感覺。
“你不想我生氣?”修長的十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琴鍵,頭抬也不抬地說。
“嗯!”雲巧連忙點頭。
“好呀!要我不生氣,那你以後別再跟麥子來往了。”
雲巧又是一怔:“商磊,你是怎麼了?怎麼又提到麥子?”
商磊沒好氣的道:“我討厭他不行嗎?反正我就是不想看到你跟麥子來往,你要我不生氣,你就得跟麥子斷絕往來。”
“可是……”
“你捨不得?”銳利的目光直視著她,眼神咄咄逼人。
“不是,我只是……這兩件事怎麼可以混為一談呢?麥子是麥子,你是你呀!”雲巧一時不知該怎麼表達,說得有些詞不達意。
商磊卻惱了,“你的意思是,麥子比我重要?”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說,是麥子重要,還是我重要?”商磊逼近了她。
“商磊,你到底怎麼了?”雲巧被商磊的過度反應弄糊塗了。
“我在問你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商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竟莫名的對這個問題執著了起來,心中好象有一股力量,逼迫著他非要聽到一個清楚的答案不可。
他的眼神中仿佛多了些什麼,雲巧突然覺得有些害怕起來,開始往後退。
“你說呀!在你的心中,是麥子重要,還是我重要?”商磊一寸寸的逼退她,不容她退縮。
“我……”他的眼神好炙熱,在他的逼視下,她覺得整個人就像要燒起來似的。
“你說話呀!你為什麼不說話?我在等你的回答。”商磊將她逼進了角落。
“商磊,你別這樣啦!”
背後是冰冷的牆壁,身前卻是他炙熱的體溫,被他困在雙臂之間,雲巧又是心慌,又是害怕的,體內好象有某像東西就要被打破,她覺得自己快要沒辨法呼吸了。
“讓你回答這個問題有這麼難嗎?只是二選一,你為什麼會答不出來?”商磊那張俊美的臉龐靠得她好近,他的鼻尖幾乎要抵上她的。
雲巧從沒看過這樣的商磊,一股恐懼感油然而生,她開始用力的推商磊,尖叫道:“放開我,我要回家了,你放開我。”
“不放!我偏不放!”商磊用力的環抱住她的雙臂,讓她無法掙紮,怒氣淩駕了理智,他將雙臂收得更緊,不肯放手,也不願放手。
“商磊。”雲巧慌得臉都白了,眼前的人好陌生,不像她所認識的商磊。他的臉又逼向她,她想也不想的就低下頭咬住他的肩。
因為恐懼,她這一下咬得不輕,商磊痛叫了一聲,不由自主地松開手,但這一下也咬碎了商磊殘存的理智,大掌一伸,他抓回想要逃開的雲巧,頭一低,便霸道且粗魯的吻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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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雲巧,那不是商磊嗎?”
張美津推了推雲巧,雲巧只是低著頭,看著草地,像是沒聽到。
“雲巧?”張美津再次喚道。
雲巧依然不回答。
看著商磊與雲巧擦肩而過,卻連看也不看對方一眼,她後知後覺地說:“雲巧,你們冷戰還沒完呀?”
雲巧沉默依舊。
“拜託,你們還真能吵呀!都快畢業了,你們兩個在別扭個什麼勁兒?以後各自上大學,說不定連見面都難了。”張美津一臉的不可思議。
雲巧咬著唇,沒有辯解。
張美津不會懂的,其實,連她自己都不懂。
那一夜、那一吻,打破了他們之間的關系,她一直記得很清楚,那炙熱的唇印在她唇上的感覺,像要燙進她的心,好熱、好曖昧,也好心慌,她承受不了那樣的感覺,所以她逃了。
然後,他們就變成這樣尷尬的局面,即使見了面,也裝作沒見到,任憑日歷一頁翻過了一頁,直到鳳凰花開,驪歌輕唱的時節,而這一次,要離開校園的人是他們了。
張美津還兀自道:“趕快合好吧!又不是小孩子,有什麼深仇大恨能吵這麼久?等畢業後沒機會再見面,後悔就來不及了。”
雲巧低著頭沒說話,這時候的她怎麼也想不到,張美津的戲言竟在幾日後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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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家
“我不去、我不去!”怒瞪著一年難得見上一次面的父親,商磊堅持地道。
“我已經安排好了,不由得你不去。”高大威嚴的商政和以不容轉圜的口氣道。
“要念書,在國內念就可以了,為什麼你一定要我到國外去?”
“國外的教育比較專業,對你才有實質上的幫助。”
商磊冷哼一聲,“不要說得這麼好聽,你根本是想把我踢到國外去,好安心跟你那個祕書小老婆雙宿雙飛。”
“你說什麼?”商政和氣白了臉。
商磊不理會父親的怒氣,堅持道:“你要再婚,我又不會反對,我對你們根本就沒有防礙,為什麼一定要我出國?我住這裡,你們住你們的豪宅,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閉嘴!”商政和以一聲怒吼打斷了他的話,“我已經安排好了,等你一畢業,馬上就搭飛機到美國去准備念書,你別以為這次我會讓你像高中聯考那次一樣任性。”
商磊還想再爭辯,商政和早已轉過身摔門離去。
“該死的!”商磊氣憤的握緊了拳頭。
桌上裝有美國學校資料的牛皮紙袋仿佛在冷冷的嘲笑他,他洩恨似的抓起紙袋用力一摔,A4的紙張登時散了滿地。
“我不去,我就是不去!”他煩躁的抓著頭大吼。
那個臭老頭憑什麼任意擺布他的人生,卻連詢問他一聲都不必?管他什麼見鬼的長春藤盟校,他才不到那個鬼地方去呢!他不要到那個陌生的地方,他不要到那個聽不到中文的地方,他不要到那個沒有雲巧的地方!
雲巧……
他猛然跳了起來,奪門而出。
“云云、云云。”素描教室內,麥子又拉著雲巧死纏。
“麥子……”雲巧頭痛地喚道。
“拜託啦!云云,你是我星星、我的月亮、我的太陽。”
“麥子。”雲巧幾乎要求饒了。
“只是畫幾塊佈景道具而己。”麥子道。
“我……好啦好啦!”磨不過麥子,她只好投降。
六月初,畢業班早已停課,但是,為了方便考生們有個安靜的地方念書,學校還是開放教室供考生們自習。雲巧他們美朮班的學生除了學科之外,還得加考朮科,學生家裡總不可能像學校有著各式各樣的石膏像,所以,也就更需要素描教室的開放,讓美朮班的學生有練習的機會。
雲巧雖然已經保送上了藝朮學院的美朮系,但是,她的素描底子是有目共睹的,正因為如此,她才會被抓公差到學校來指導同學畫畫。
時值中午,練習的同學全都出外吃午飯了,雲巧被麥子纏住,故而不得脫身,見雲巧終於首肯,麥子歡呼一聲,雙手一張,抱住雲巧嚷嚷。
“云云,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你是我心中永遠最亮的那一顆星,你放心,要是你嫁不出去,我一定會娶你的。”又是那一千零一套的說詞。
“別鬧了,麥子。”雲巧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我是真心真意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我的初吻獻給你,以茲証明。”他說到做到,誇張的嘟起雙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湊向了雲巧。
正在麥子險些偷香成功的那一瞬間,一聲震怒的大吼由門口傳了過來,“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麥子看向聲音來處,而後皺起眉,手仍然抱著雲巧,雲巧也因為他的突然出現而吃驚,一時之間忘了掙開麥子的懷抱,任麥子大剌剌的道:“是你呀!商磊。你來幹嘛?我跟云云正在親熱,你很不識相耶!”
看著他們仍然抱在一起,商磊的心先冷了一半,他直盯著雲巧道:“這就是你的選擇?”
雲巧一時沒會意過來,只是楞楞的看著他。
倒是麥子大聲道:“雲巧本來就選我,我們已經說好了,以後她嫁不出去,就由我來娶她。”
麥子的聲音把雲巧的理智拉回了現實,她這才發現自己還被麥子抱著,連忙掙開麥子,她本能的想要走向商磊,但才跨了一步,卻又硬生生的煞住腳步。
“雲巧,你說呀!這就是你的選擇嗎?”商磊不死心的想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
“我……”
“你到底要問幾次?云云選我啦!”麥子還在一旁窮攪和。
商磊扣住了雲巧的肩,用力之大,像是要碎她。“我就要走了,難道你連一個答案都不肯給我?”
走?雲巧抓住了飄進混亂腦袋裡的那個字眼,瞪大了眼睛。他要去哪裡?
“我要走了,雲巧,你聽到了沒?你說話呀!只要你叫我別走,我就不走!”他開始搖晃她。
雲巧被搖得一陣頭昏。
“你說話呀!你再不說話,我就要走了,我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商磊沒耐性的吼了出來。
雲巧張開口想要說話,喉嚨卻像梗了什麼似的讓她發不出聲音來,她全身的骨頭像是要被他搖散了。
“你為什麼還是不說話?我要的只是一個答案。”
“云云不說話,答案不就很清楚了嗎?她只是不好意思拒絕你,你連這個都看不出來?”麥子涼涼的道。
搖晃的天地突然平靜了下來,商磊松開了鉗住她的手,眼底一片死寂,良久後,他終於由齒縫裡蹦出了三個字,“我懂了。”
他懂了?他懂什麼?雲巧突然感到一陣心慌。
商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這一眼,是天涯相隔;這是一眼,是永不再聚;這一眼,是別離……
“再見了,雲巧。”他輕聲的說。
再見?他為什麼要跟她說再見?
不是這樣的,不是他想的那樣啊!雲巧想要解釋、想要撲向他、想要抱住他,可是,她的身子卻怎麼也不肯由她控制,就這麼僵在當場,眼睜睜的看著那勁瘦的背影決然的轉過身去。
門,“嗒!”的一聲輕輕地關上,商磊走了。
這一走,雲巧沒再見到他,就連畢業典禮他也沒出現,商磊就這麼走出了她的生命,不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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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6 00:05:59
第六章
不再回頭──
你說你,
付出真心,
愛得又深又真,
是我的不在乎,
將你推得老遠,
讓兩人永不相見。
十年後
“叩、叩、叩!”高跟鞋鞋跟敲在柏油路上,發出一連串清脆的聲響,伴隨著不悅的數落聲。
“你這孩子也真是的,房子失火這麼大的事,連說也不說一聲,要不是修麗打電話來給我,到現在我還被你蒙在鼓裡,你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阿姨放在心上?”夏蓮邊說著,邊譴責地看了雲巧一眼,那溫柔中帶著剛強的語氣,與十年前如出一轍。
“只是一點小事,是修麗想得太嚴重了。”依然是一頭亂發、依然是黑色粗框眼鏡,雲巧跟在夏蓮的身後小聲回答。
身穿灰色套裝的美艷佳人聞言,不禁瞪了她一眼,“房子失火還不夠嚴重?那天要不是你到出版社去交稿,我看以你的個性,連要怎麼逃都不知道。”她是雲巧大學時期的室友,名叫喬修麗,大學時念的是大眾傳播,現在則為外商廣告公司的創意組長。
“我才沒那麼笨呢!”雲巧低聲抗議。
大學畢業後,她實現了自己的夢想,成為漫畫家,每天過著閉門造車的生活。
喬修麗則是發出一聲冷哼,“我這麼說還算抬舉你,說不定你到燒死前,還不知道發生火災了。”
“雲巧,你真的不考慮搬回家住嗎?”夏蓮問。她在八年前結了婚,對像是那個不打麻醉藥就賞了商磊十五針老胡。“你的房間我還替你保留著。”
雲巧沒有說話。
倒是跟在雲巧身後的麥子道:“云云可以住我那兒呀!”一身嬉皮打扮的他,大學時念的是戲劇,現在則是某個實驗劇團的成員之一。
“住你那裡?”喬修麗打鼻子哼出個聲音。“也不想想你那個狗窩根本就是第二個福德山,雲巧要是住在你那兒,我還真擔心哪天清潔大隊人員收垃圾時,會不小心的把雲巧也打包進去。”
“什麼垃圾堆?”麥子跳了起來,排開雲巧沖到喬修麗的面前,“我的房間也不過是亂了點,那叫人性,人性!你懂不懂?哪像你的房子,活生生是間樣品屋,冰冷、虛偽、無聊。”
喬修麗抬起刷著藍紫色睫毛膏的眼睫睨了麥子一眼,要笑不笑的道:“是呀!你的房間只是亂了一點、臟了一點、亂七八糟了一點,外加邋遢惡心了一點,雖然只有一點,不過,這麼多的一點加起來就是很大的一點,足夠讓福德山的垃圾坑甘拜下風!而我的樣品屋再怎麼冰冷,總也強過垃圾堆。”
又來了!麥子和喬修麗就像鬥雞似的,一見面就要吵,從無例外。
“好了,別吵了。”雲巧頭痛的道。“這裡是住宅區,會吵到人家的安寧”
雲巧不說話還好,一出聲,麥子馬上轉向她,忿恨不平的道:“云云,我真不懂,你怎麼會跟這種女人交朋友的?她又凶又霸道又不講理,根本就沒有可取之處!”
這點程度的攻擊根本就不放在喬修麗的心上,精心描繪的柳眉輕輕一挑,她立即回敬道:“我才不懂雲巧為什麼會跟你交朋友呢!都一把年紀了,還穿ㄅㄧㄣˋㄅㄧㄤˋ少年裝可愛,一天到晚無所事事的只會裝酷,根本是浪費生命。”
“你……”麥子氣得跳了起來,“我哪裡無所事事了?我每天忙劇團都快忙死了……”
雲巧頭痛的搖了搖頭,不想夾在他們中間做炮灰,索性加快腳步趕上夏蓮。
好在目的地很快就到了,暫時打斷了兩人的爭吵。
望著這棟美輪美奐、充滿歐洲風味的大樓,雲巧滿懷疑惑,事實上,這一路走來,她心中早就堆滿了疑問,這一帶是屬于高級住宅區,而面前的大樓又充滿了權勢與富貴的影子,阿姨說要幫她找的房子該不會就是這裡吧?這種高級豪宅,就算是把她賣了,她也住不起呀!
大樓警衛似是跟夏蓮熟得很,看到夏蓮,立即綻出了熱絡的笑容,毫不詢問的便放他們進去。
搭上亮晶晶的電梯,一路上了八樓,夏蓮掏出一副鑰匙,打開走道盡頭的那扇門:“就是這裡了。
眾人一走進去,全都傻眼了。
這是一棟樓中樓,挑高四米三的客廳,淡米色的色澤柔和了整間房子的氣氛,高高的屋頂上,倒懸的吊燈是中式的復古宮燈造型,輝映著底下深墨色的沙發椅組,顯得分外精緻典雅;茶几上,深咖啡色的細頸長花瓶內,一支玫瑰花散著淡淡的芳香;右側牆上則懸掛著一幅米羅的仿畫,這間房子沒有過度的裝飾,融合了各國風情,散發著屬於自己的品味,而且相當精緻,所費不訾的格調。
麥子最先嚷了起來,“好正點的房子,云云,不用考慮了,就是這裡!”
夏蓮微微一笑,領著一行人走到樓上,推開一扇門,“就是這間房間,雲巧,你自己進來看看吧!”
雲巧漫不經心的走進房間,隨即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一大扇落地窗,透過落地窗望去,是一大片的青山翠景,雲巧一時之間忘了呼吸,完全聽不到麥子等人的驚嘆聲,只是著迷似的走到落地窗前,近距離看來,如茵的山色看起來更加真切,真要讓人錯以為自己就站在這湖光山色之間。
“喜歡嗎?”夏蓮的聲音將她的神志喚回現實。
雲巧怔了一下才過神來,不假思索地點點頭,沒注意到夏蓮眼中的異樣。
“雲巧當然喜歡,這種不聞人煙的環境,正適合她這種愛隱居的石器時代人類。”話雖是這麼說,喬修麗審視著房間的眼神卻充滿贊賞之意。“夏阿姨,你打哪兒認識這麼有品味的屋主?難得他還肯把房子租給雲巧,這要是我的房子,我絕對捨不得租人。”
雲巧亦好奇地看向夏蓮。
夏蓮淡淡一笑,眼一低,回避了外甥女的目光。“屋主……是我一個認識已久的老朋友,他一向住在國外,最近才回來,買下這棟房子,不過,為工作的關系,他也很少住在這裡。”
“這裡……租金不便宜吧?”雖說房子是在臺北郊區的關渡,可這一帶明顯的是高級住宅區,房價之高恐怕是她連想都不敢想的。
夏蓮說了個數目,這個數目教在場所有的人全跌破了眼鏡。
看著眾人錯愕的眼神,夏蓮失笑了:“租金再高,屋主也不會放在眼裡,我說過,他一向住在國外,工作重心也在國外,回來不過是度假,買下房子是因為他不愛住飯店,反正過一陣子他還會回國外去,有個人幫他看房子也好,所以,他才答應租人,租金意思意思就算了。”
麥子立即推了推雲巧:“云云,你真是好運氣耶!這麼正點的房子,租金又低,這麼好的機會,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
雲巧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只是呆呆的沒有說話。
倒是喬修麗提出實際的問題:“夏阿姨,屋主是男的,還是女的?是什麼樣的人?”
夏蓮臉上又流露出一抹不自在的神情,“屋主是個男的,他……是個音樂人,回來不過是睡覺而己,雲巧跟他碰面的機會不會太多,這個孩……屋主我已經認識很久,可以信得過,雲巧和他一起住我很放心。”
心不在焉的雲巧沒有注意到夏蓮奇怪的反應,喬修麗卻看得一清楚,兩道柳眉微微一蹙,若有所思的看著夏蓮,隨即又失笑了,人家是姨甥,總不可能對雲巧怎麼樣吧?是她多心了。
總之,夏雲巧就這麼住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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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一個稱職的私人助理,她可以偶爾忘記老闆的行程表、她可以不夠機靈,她也可以記不住老闆女朋友的名字,但她就是不可以不會察顏觀色。
這是李英蔚擔任私人助理近十多年來奉行不悖的原則,尤其是當那個老闆有著與火山差可比擬的脾氣,嘴巴刻薄得直教悍婦甘拜下風時,察顏觀色絕對是她生存的首要條件。
這也是她為什麼能夠成為練唱室裡那個被喻為唱片界的天王製作人,由美國流行音樂界載譽歸來,頂著百萬唱片、奧斯卡最佳配樂等光環,已在台灣掀起一陣旋風的老闆私人助理五年,還未下臺離去的原因。
一手握著話筒,她小心翼翼地透過練唱室那一大片隔音玻璃,發揮她察顏觀色的本事。
頎長的身子半倚著椅背,坐在電子琴後的那張英挺臉龐一臉懶洋洋的,看似漫不經心,不過,從那曲著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電子琴琴緣的動作,她很清楚,老闆已經相當相當不悅了。
雖說那一大扇隔音玻璃忠實的隔離了裡頭所有的聲音,可是,從裡面的動作,她不難看出,那位號稱台灣本土天后,實則已然過氣的玉女歌手李茵茵的試唱只有“多災多難”四個字可以形容。
本來這種過氣的歌手是不可能有機會到老闆跟前來試唱的,可是,據說老闆“多年”的“好”友死纏爛打了好幾天,老闆煩不勝煩,這才答應擠出時間來看看李茵茵的實力。
在原本就不是心甘情願的情況下,偏偏這場試唱又擺明瞭只是浪費時間,李英蔚已經猜得出老闆的火氣指數了,這個時候如果她還進去打斷練唱,不啻是拿磚頭砸自己的腳!
一來,李英蔚怕痛,二來,她可不想在年屆四十的高齡時,“有幸”成為失業一族,雖說電話那頭的那個人在老闆心目中的地位絕對是排名在前面的,可她還是謹慎的道:“老闆現在正在忙,您需要我去叫他嗎?”
電話另一頭,一個溫和的女子聲音道:“既然他在忙,就別打擾他了。”
安然的逃過一劫的李英蔚這才松了口氣,沒把情緒顯露在外,盡職的道:“夏小姐有什麼事不妨交代下來,讓我為您轉達。”
夏蓮猶豫了一下才道:“麻煩你轉告阿磊,前幾天我有拜託他暫時挪出一間房間,今天人就會搬進去了。”
有人要搬到老闆那裡去?
李英蔚訝然地挑起眉,是誰那麼好膽,居然敢跟一個活火山同居?但話又說回來,向來獨來獨往,不愛跟人有所牽扯的老闆,居然願意跟人同居,可見這個老闆口裡的夏阿姨影響力非同凡響。
在練唱室裡的商磊自然不知道有人打電話給他,事實上,現在就算天塌下來,他也絲毫不感興趣。
難得回台灣一趟,他最想做的其實是好好休息一段日間,偏偏在這個時候,他還得忍受“噪音”的幹擾,這真是一件教人忍無可忍的事。
“忍”這個字向來就不是他的美德,他不耐煩的再次抬起手打斷李茵茵的歌聲,“夠了。”
往上盤旋的高音被人硬生生的喝斷,李茵茵張大的菱唇來不及合攏,僵成了屈辱的口形。
“怎麼啦?唱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叫停?”胖胖的經紀人張傳和連忙陪著一張笑臉趨向前來。
“如果這種殺雞似的聲音你覺得很好,不妨把這只雞帶回去,關上門來自我陶醉,省得荼毒別人的耳朵。”
一記白眼送了過去,登時讓胖胖經紀人噤聲不敢再說話。他很明白,要不是當年商磊在美國求學時,自己因緣際的會幫了他一點小忙,今天自己是絕對踏不進這間錄音室的。商磊的脾氣他不是不知道,還是識相點才能是。
“你……你……”李茵茵氣得花容失色,聲音拔高八度,帶著不敢置信的語氣嚷嚷,“我的聲音像殺雞?”
“沒錯,而且還是一只有氣無力、無病呻吟的雞。”
狠辣無情的評語如利箭般射向李茵茵,將她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受不了的尖叫道:“我李茵茵可是有著唱片大賣八十萬張的紀錄,當年我的嗓音還是公認的優質歌聲,我可不是那種只靠著皮相賣唱片的偶像歌手,你敢說我是一只有氣無力、無病呻吟的雞?”
“被時代淘汰的歌手,也只能靠回憶過去的光輝自鳴得意。”如果奧斯卡有最佳刻薄獎,得獎人絕非商磊莫屬。
眼見兩人杠上了,張傳和看矛頭不對,連忙插了進來,“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嘛!”
不怎麼有說服力的話被自動歸類成背景音樂,李茵茵握緊拳頭尖嚷,“你根本就沒給我機會好好的唱完一首歌,憑什麼這樣批評我的歌聲?你以為你是天王製作人,就有資格這麼藐視人嗎?是我轉音轉得不好,還是氣音不夠?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說出個有憑有據的原因,只會叫我重唱,屁也不吭一聲,天王製作人就是這樣製作唱片的嗎?”
乍見這位年紀輕輕就揚名國際樂壇的製作人的興奮感,早就被飽受屈辱的她甩到九霄雲外去了。
什麼天王製作人?什麼葛萊美的保証書?她李茵茵好歹也是天后級的人物,也曾創下八十萬張的銷售量,嬌柔婉轉的嗓音教無數的歌迷如癡如醉,偏偏他,連讓她唱完整首歌的機會都不給,不斷的喊停再喊停,若非經紀人一再使眼色要她忍耐,她早就爆發了。
“好了、好了。”張傳和插入兩人之間,一手捂著耳朵勸道:“唱得好好的,怎麼吵了起來呢?茵茵,你就冷靜一點,阿磊必定有他的用意。你們可別吵了起來,以和為貴嘛!”又要捂耳朵防範魔音穿腦,又要當和事佬,唉!超級經紀人可真不好當。
“張哥。”李茵茵倏地轉向張傳和,“我可是沖著你的面子來的耶!是你說這傢夥是天王製作人,你從小就認識他,音樂才華一把罩,我才會來這一趟的。現在你自己也看到了,我進練唱室都一個多小時了,每次還唱不到兩句歌詞他就叫我重唱,我李茵茵出過這麼多唱片,合作過的大牌製作人還少嗎?從來就沒有人像他這樣不把我放在眼裡,你要我怎麼冷靜?”
“茵茵,你說到哪裡去了。”雖然耳朵嗡嗡作響,張傳和還得陪著笑臉,“阿磊怎麼可能會不把你放在眼裡?他就是這種個性,不愛說話,他沒什麼惡意,你就別生氣了。”
他不說還好,一勸之下,李茵茵更加憤怒了。
“他沒惡意?”纖手指向漫不經心地坐在電子琴後的商磊,險險戳到他那挺直的鼻樑,怒道:“他當然沒惡意了,他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裡,怎麼會有惡意?”
“你想知道你的歌聲有什麼問題?”低沉的嗓音突然響起。
李茵茵轉向商磊,高傲的仰起下巴,“當然。”她的嗓音向來被人贊譽有加,她就不信他能挑出什麼毛病來!
“三句歌詞裡有兩句使用氣音,可以平鋪直敘的曲調偏要賣弄轉音,我要的是情歌,可不是A片配樂。”
“你到底懂不懂流行音樂?”李茵茵怒極反笑,美好的菱唇扭曲成鄙夷的弧度,“那種平鋪直敘的民歌式唱法早就退流行了,放眼歌壇,哪個歌手唱歌不使用轉音、氣音來增加歌曲的情感?虧你還是音樂人,連這點都不懂!”
商磊撇了一下嘴唇,冷冷一笑,“別的歌手使用轉音、氣音,你也跟跟著用;別人跳樓,難道你也要跟著跳?只會一味的盲從,你還沒膩,聽眾先膩了。總而言之,你的歌聲就像你的妝一樣,裝飾過度,乍聽之下美則美矣,實際上就像帶了一個面具,沒有感情,難怪你的銷售量會每況愈下。”
“阿磊……”張傳和頭痛的扶住額頭,幾乎是求饒的喚道。
“你……你……”李茵茵被戳到痛處,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雙玉手握了再放,放了再握,太陽穴旁青筋猛跳,“我銷售量每況愈下又怎樣?你還不是因為運氣好的得了幾個獎才能當天王製作人?十年風水輪流轉,我倒要看看你能夠在唱片界橫行多久。”連珠炮似的吼完,李茵茵掉頭就走。
“茵茵、茵茵。”張傳和連忙追了上去,險些被那猛然摔上的門板砸得噴鼻血。
心有餘悸的望著那扇冰冷的檜木門扉,張傳和放棄了開門再追的念頭,摸摸鼻子掉回頭來,懊惱地道:“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得理不饒人!茵茵好歹也算是天后級的歌手,就算過氣了些,可也還有一定的銷售量,你又何必讓人家那麼難看呢?人家到底是個女孩子。”
那一頭,商磊看李茵茵一走,立即把歌譜往旁邊一丟,翻出才作到一半的曲譜,修長的五指在琴鍵上敲出一連串優美的樂音。
“職場上沒有男女之分,只會一味沉溺在往日的光輝中,一味盲從流行的人活該被市場淘汰,如果她沒辨法認清現實,就別來浪費我的時間。”
“算了,我說不過你。”從十九歲認識商磊起,論口才,他向來就不是商磊的對手,即使闊別了十年,他也不會天真的認為自己辯得過這個毒舌小子,只是──
“茵茵總也是我們唱片公司的大牌歌手,現在被你氣走了,回頭又不知道要怎麼哄才成了。”
商磊撇了一下嘴角,不把他的抱怨放在心上,“氣走了就氣走了,這種貨色也值得當寶?”
“你商大製作合作過的國際級天王天后多不勝數,小小一個本土天后當然不放在你眼裡,可是,我開的不過是個小小的經紀公司,大牌得罪不得。”張傳和一臉的哀怨,突然又眼睛一亮,“你這麼看不起這些歌手,為何不自己出唱片?憑你的長相、歌喉,再加上我的經紀能力,保証會讓你紅遍全亞洲……不不不!是紅遍全球。”他越說越興奮,聲音也跟著高揚了起來。
只可惜聽的人當他是在說夢話,自顧自的彈琴修譜,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把他的聲音當作襯底音樂。
所幸張傳和被他拒絕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想當年,他在美國偶然間聽到商磊的歌聲,在驚為天人之下,當場將他列入明日最最閃耀的那顆星,力邀他跟唱片公司簽約。
雖說最後因為太過死纏爛打而被商磊賞了一記熊貓眼,外加一記佛山無影腳,不過,要不是他的鍥而不舍,今日他也不會認識這位美國流行樂界的當紅炸子雞。
“你現在沒有興趣沒關系,想當年,你不是說對流行音樂沒興趣嗎?瞧你現在已經是流行音樂界的天王製作人了。人的觀念是會改變的,要是你改變主意想出唱片,記得通知我一聲,我隨時等著你,我是當定你的經紀人了,咱們可是有快十年的老交情,你可不能你下我,找別人當經紀人喔!我保証,憑我張傳和的本事,一定能把你捧成國際超級天王,讓麥可.傑克森、瑞奇.馬汀靠邊站。”張傳和越說越興奮,仿佛商磊已經在他超強的經紀能力下變成了超級國際巨星。
而商磊連理都懶得理他,修長的十指不曾停頓,在琴鍵上舞動出清脆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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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登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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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6 00:06:17
第七章
再相逢──
總覺得,
心像空了一塊,
有點寂寞、有點感慨,
仔細想想,
仿佛自你走後,
就再也不知什麼叫作愛。
夕陽餘暉暈染開半邊天際,微弱的光芒將站在校園角落的兩個人影拉得老長。
男孩拉著書包的肩帶,不耐煩的看著女孩道:“你叫我來這裡到底有什麼事?”
女孩突然紅了臉,低頭看著鞋尖,久久不曾開口。
“你再不說話,我就要走了。”男孩拍拍書包,果然轉過身去,邁步便要離去。
“等一下。”女孩立即抬起頭,急急地叫喚。
男孩撇了一下嘴角,不耐煩的轉過頭來睨著女孩,一副“你究竟想怎麼樣”的神情。
“我……我……”女孩深深吸了一口氣,猛然揚起下巴,“我喜歡你。”
白色的肯特紙上,墨水痕跡未幹,女孩略帶紅暈的臉,顯得分外精神奕奕,那句“我喜歡你”說得理直氣壯,完全展露出少女積極勇敢的精神。
雲巧拭幹筆尖上殘留的墨漬,順手放下沾水筆,關掉描圖桌的燈光,放鬆的往椅背一靠,揉了揉僵硬的肩膀。
校園愛情故事向來是雲巧最常描述的情節,認識她又看過她作品的人,往往會驚訝於她竟會畫出這樣的作品來。
少女漫畫通常是以女主角作為發展的主線,在雲巧的作品裡,她的女主角永遠是積極、樂觀的,勇於追求自己想要的,也勇於表達。閱讀雲巧的漫畫的漫畫迷,總將她幻想成同樣積極樂觀的爽朗女子,殊不知,雲巧跟“積極樂觀”四個字完全八竿子打不著,如果讓她們看到雲巧的真實模樣,那些美夢幻想怕不碎了一地才怪。
好友喬修麗就曾這般說她──
“真不知你是怎麼畫得出這樣的故事,完全跟你的人無法聯想在一起嘛!”
雲巧僅是但笑不語。
愛上漫畫,是在那一段最慘淡的時候,那時,父親因為外遇,成天與母親吵著要離婚,但母親說什麼都不肯,家裡每天不是吵,就是鬧,她只能無助地躲在屋角,等待暴風雨平息。
懷著那顆不安、恐懼的心,是漫畫幫她找到了宣洩的出口,她還記得第一本看的漫畫是《小叮當》,小叮當那裝有千奇百怪東西的口袋,將她帶進了一個奇幻的世界,讓她忘卻現實生活中的種種不如意。
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提醒著她,她已經虐待自己的胃很久了。通常,她在工作時會極專心,一拿起畫筆,忘了吃飯是常有的事,所以,一旦餓起來,也就特別的厲害。
走到樓下廚房打開冰箱,拿出鮮奶,仰頭先灌了好大一口,安撫一下飢餓過了頭的胃。抬起頭來,屋裡靜悄悄的,只有她一個人。
說也奇怪,搬進來住已經近半個月了,可是她和屋主居然連碰個面都不曾。
身為一個漫畫家,她的確有些放縱自己的生活,總是到傍晚才開始動筆畫圖,畫到天色將明才入睡,一睡便是午後才醒來,如此周而復始。
而屋主的生活比她更亂,他回來的時間總是不固定,有時候是一大早、有時候是中午、有時候又是深夜,甚至有時一回來,便再匆匆出去;有時候卻又悶頭一睡,睡上足足十二個小時之久。
雲巧總是會在廚房的流理上看到一隻陌生的杯子,或是在桌上看到一份隔天的報紙時,才後知後覺地明白屋主回來過了。
有幾次她也曾在工作時聽到屋主回來的聲音,但她工作時向來不愛被外務打斷,等她工作告一段落,想去和屋主打個招呼時,偏偏人家房間的燈已經熄了。
而屋主似乎也從來沒有跟她打聲招呼的念頭,也正因為如此,雲巧住在這裡,就像是一個人獨居般,若是換作旁人,知道自己跟一個“隱形人”住在一起,恐怕會心驚膽跳,萬般不自在吧!
但雲巧天生比別人少一根筋,又習慣了離群索居的生活,倒覺得這樣也不錯。
看來,今天又不可能遇到屋主了。
聳了一下肩,她由櫃子裡翻出泡面,天色已漸漸亮了,別人的一天才正要開始,而她,則該睡了。
*** 轉載製作 *** 請支援鳳鳴軒 ***
“阿磊、阿磊,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証是最後一次。”
圓滾滾的身子追在頎長的身影後,追得他氣喘吁吁、好不辛苦,但頎長身影卻連頭也不回,徑自邁著一雙修長筆直的腳大踏步的往前直行。
“阿磊,只要十分鐘……不不不,五分鐘就好,只要你聽過她的聲音,我保証你一定會驚為天人……”
“……”
“阿磊。”
商磊突然定住腳步,俊美臉龐上的表情一片冷冰:“你夠了沒?”
張傳和一時煞不住腳步,眼看就要撞上去了,那張堪稱陰森的臉卻又在同時湊了過來,張傳和一嚇之下,一跤跌坐在地,圓滾滾的身子晃了幾晃,看起來像足了不倒翁。
“你要是再跟著我,別說五分鐘,我會馬上把你那個寶貝新人封殺掉,讓她永遠別想在台灣出唱片。”商磊彎下腰,咬著牙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句話,在看到張傳和那張驚嚇的臉龐後,他滿意的轉身走進辨公大樓裡。
邁出電梯,商磊那張臉依然臭得可以。李英蔚一看到老闆那張生人勿近的臉,不由得在心裡哀嘆了一聲,或許“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就是她此刻心情的寫照吧!她硬著頭皮站了起來,“老闆,您有客人。”
果然,商磊的嘴角扭曲了一下,一雙鷹目狠狠地瞪著他那能幹的私人助理。“客人?我不記得我的行事表上有見客這一項,李助理,要不要乾脆我把我的音樂工作室改成星期五餐廳,而你這個助理改當皮條客算了?”
李英蔚差點笑了出來,卻又強忍下,“可是老闆,那位客人是……”
商磊對那人是誰絲毫不感興趣。“我管他是誰,直接叫他下地獄去!”
話聲未斷,一個低沉渾厚的嗓音便不悅的傳來,“你這個大逆不道的兔崽子是在詛咒你老子早死嗎?”
商磊循聲轉過頭去,只見一身鐵灰色雙排扣西裝的商政和由會客室裡走了出來。經過十年歲月催化的他,身材不再如記憶般碩實,但那雙眼睛依舊凜然生威的眼睛和挺直的腰杆,將他的權勢富貴表露無遺。
商磊看到父親,神色並未轉好,反倒更加不悅,“你來幹什麼?”
“你說這是什麼話?”商政和惱怒地道:“我來看自己的兒子不行嗎?”
“好了,少演戲了。”商磊鄙夷地撇了一下嘴角,瞄一眼豎起耳朵正聽得津津有味的助理,而後腳跟一旋,往會客室走去。
“我說錯了嗎?”商政和跟了進去,順手關上門,把“家醜”關在門內。“自己的兒子回到台灣來,還得從影劇版的新聞才知道,真是養兒不肖啊!”
“是啊!我是不肖子,歡迎你登報解除我們的父子關系,免得我這個不肖子害你顏面無光。”商磊冷冷的道。
“你……”商政和氣得臉色發青,灰白的濃眉一聳,似是想發作,卻又強忍下來,最後化成一聲嘆息,“你到底還要跟我嘔氣多久?”
商磊本來預計父親會大為光火的,卻沒想到他居然會忍下來,不由得大感意外。
商政和看著兒子,語重心長的說:“我已經老了,阿磊,我們是父子,我不想再把時間浪費在爭執上,我們難道就不能靜下心來好好的談一談嗎?”
商磊更加錯愕了,手攬商界大權,一生呼風喚雨的父親居然會說出這種低聲下氣的話來?
“好吧!你想說什麼?”他緩下語氣,退了一步。
若說兒子驚訝于父親的低聲下氣,身為父親的也因兒子的輕易讓步感到措手不及,楞了一會兒才吐出一個最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最近還好吧?”
“還好。”商磊聳了一下肩。
“聽說,你的詞曲在美國相當受到歡迎。”
“還好。”
“你……回來有什麼打算?”
“我只是回來度個假,假期結束就回去,有什麼打不打算的?”
“你還想回美國去?”商政和花白的眉頭皺在一起,“畢竟台灣才是你的家,你在國外那麼多年,也該落葉歸根了吧?”
商磊聞言冷笑了一下:“既然台灣才是我的家,那當年你又何必急匆匆的把我丟到國外去?”
“國外的教育環境比較好,我認為……”
商政和還沒說完,便被商磊打斷:“應該是說,當年你急著再結第二春,而我這個十八歲的拖油瓶委實太礙眼,能夠掃多遠就掃多遠,以免妨礙了你們甜蜜的新婚生活。”
“商磊。”商政和氣得老臉漲紅,怒瞪著兒子。
“不是嗎?”商磊皮笑肉不笑的勾了一下嘴角,“如果不是你那年輕貌美的祕書老婆這十年來連顆蛋都沒能幫你孵出來,你還會想到我這個被你打到冷宮的兒子嗎?”
“商磊……你……”商政和氣得為之語結,指著兒子的手不住顫抖。
“如果你來找我,只是為了說這些無聊透頂、虛偽透頂的話,現在我已經聽完了,你請便吧!”
腳跟一旋,商磊大踏步地離去,父子倆的見面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樣,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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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冷風迎面吹來,吹醒了商磊的神志。
瞪著那個纏在自己身子上的陌生美艷女子,商磊的神情像是見著了鬼。
“怎麼啦?不是說要去你家的嗎?”意識到商磊突然停住腳步,女子不解的抬起頭來軟聲問,一隻纖纖玉手還不住的在商磊的胸膛上摩娑挑逗著。
商磊一把推開了女子,冷淡地道:“你走吧!”
“你沒說你的車在哪裡,人家怎麼知道要怎麼走?”美艷女子會錯了意,刻意頓了頓足,灑落一身的嬌媚風情。
“我的意思是,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你要回PUB,還是回你自己家去,都請便。”商磊冷冷的解釋。
“你……”美艷女子終於會過意來,眼睛一瞇,“你在耍我?”
“剛剛我酒喝多了,很抱歉。”認識商磊的人都知道,他難得說抱歉,但美艷女子可不知道。
“抱歉你個鬼啦!你以為我娜娜是誰?任你隨便呼來喚去的狗嗎?”
“那你想怎樣?”商磊不耐煩了。
“不怎麼樣。”娜娜瞇起眼沖著他冷冷一笑,揚手就給了他一巴掌,“啪!”的巴掌聲在深夜的街頭顯得分外清晰響亮,她高高的昂起下巴,轉身便走,姿態猶如一個尊貴的皇后。
這女人的力氣還真大!商磊齜了齜牙,嘴裡隱隱嘗到血腥味,卻也沒說什麼,一時之間腦袋不清的作錯決定,只換來一巴掌的懲罰,已算是輕的了。
他漠然的轉過身往停車處走去。成天遇事不順,最後還挨了一巴掌,嗯!看來,他還是回家去睡覺算了。
油門一催,銀白色的車子迅速的轉向中山北路,往關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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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出鑰匙打開門,屋內是一片漆黑,胡亂的伸手在牆壁上一陣亂摸,信手按下開關,昏黃的壁燈亮起,微弱的光線模糊了屋內的擺設,商磊信手把鑰匙往茶几上一丟,頎長的身子懶懶的沉入沙發裡。
這大概就叫繁華過後的空虛吧!
商磊自嘲的笑了一下。望向落地窗外,星光正在閃耀著,台灣的光害太嚴重,即使是在臺北的郊區,星光依然稀疏,滿天的星斗似乎早成了童年的記憶。在這樣的夜裡,獨處只讓自己顯得更加孤單。
甩了一下頭站起來,打算到廚房去給自己倒杯水,但走到廚房玄關處,突然腳邊不知踢到什麼東西,柔軟的觸感先是讓他吃了一驚,而那東西居然還“啊!”的吐出一聲呻吟,教他更是嚇了一大跳,猛然往後一退,喝道:“你是什麼鬼?”
那“東西”又呻吟了一聲,模模糊糊地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商磊立即打開燈,只見廚房口癱著一個女子的身形,那女子就坐在門口,全身蜷成一團,頭埋在膝蓋間,讓人看不清她的長相。
商磊皺起眉,想到自已曾答應過夏阿姨分租一間房間給她的朋友,他的新房客不會是她吧?不可能,夏阿姨不會介紹私生活不檢點的人來他這兒住,那麼,惟一的可能性就是他的新室友帶人進來!
看她這個模樣,連話也說不清楚,該不會是喝醉了酒,或是吸毒後正處在迷幻狀態中吧?
這麼一想,他立即伸手拉起女子喝道:“你是什麼人?是誰讓你進來的?”
痛……痛死了!
按著胃,雲巧痛得全身頻冒冷汗,胃部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抽痛,占去了她所有的知覺。
因為生活不正常,她向來有胃炎的毛病,只要誤餐太嚴重,胃就會抗議起來,讓她痛得恨不得能把自己撞昏算了。
醫生曾經警告過她,想要治好胃炎,就得讓自己三餐正常,不吃刺激性的食物,壓力不要太重。後面兩項對雲巧來說是輕而易舉,她向來少根筋,不知壓力為何物,口味又輕淡,太酸、太鹹、太辣都不在她接受的範圍內。
可是,三餐正常就為難了,她只要工作一進入狀況,就算天塌下來都沒有感覺,一餐、兩餐沒吃是常有的事。今天,就是因為工作得太入神,連續兩餐沒吃,等回過神來,人已餓得虛脫,胃也因為十個小時沒有進食而抗議了起來。
她勉強走到廚房,想給自己倒杯牛奶好安撫自己的胃,可才這麼一動,胃就更加痛楚了,甚至連整個背部也酸疼得厲害,才走到廚房口,她已經痛得全身無力、動彈不得,只能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好抵擋那一陣一陣抽痛的感覺。
隱約聽到似乎有人開門進來、有人對她說話,一隻鐵掌拉住她的臂膀,可是胃部的痛楚實在太難忍受了,一陣猛烈的抽痛更是讓她縮得更緊,一千零一次的對自己發誓,她以後絕對不敢再虐待自己的胃了。
商磊再次用力拉她,蹙眉喝道:“起來。”
如果他的新室友帶回來的朋友都是這種生活亂七八糟的人,即使介紹他進來的是他一向尊敬的夏阿姨,他也要重新考慮是否要讓他繼續住下。
“痛……痛……”胃疼,手臂也被粗魯的力道拉得發疼,讓雲巧蹙起眉來,“我不舒服,別拉我。”
“起來,不然我會讓你更不舒服。”那是一個男性低沉的嗓音,語氣中帶著不耐煩。
她也想起來呀!可是她身不由己嘛!
“起來,馬上,我這裡不歡迎酒鬼,或是吸毒的人。”那聲音更加嚴厲了。
久久等不到響應,商磊的眉頭皺得更緊,放開手上那只瘦弱的手臂,快步奔到樓上,用力敲著新房客的門,卻許久沒人響應,他索性推開門,只見裡頭空蕩蕩的哪有半個人!
商磊的怒氣已經飆到了極點,這個新房客也未免太放肆了,人不在,還敢讓朋友任意出入他家,難不成把他這兒當成旅館了嗎?
踏步下樓,他不再客氣地像拎小雞一樣的拎起蜷縮在地上的女人,“出去。馬上。”
激烈的搖晃讓雲巧的胃痛更加劇烈,她呻吟著道:“放……放開我。”
“我會放開你,不過,得等你離開我的房子。”商磊皮笑肉不笑的抓著她往外推。
“住手……住手……”雲巧呻吟著抗議,卻不被理會,胃部因不人道的對待抽疼得更厲害了。
由於實在是難過得受不了,雲巧做了一件她自己也想不到的事,她索性一把抱住商磊,緊緊、緊緊的,連同他的手抱住他,讓他沒法子搖晃她。
“放手!”商磊的眉頭皺得像是打了好幾個結似的。
“不放。”她才不放呢!一放,說不定他又要推她了。
“放手!”商磊大掌一伸,粗魯的拉開纏住他的手臂。
那力道之大,險些折斷雲巧的手臂,雲巧痛呼一聲,仰起頭來氣憤的道:“放開我。”
她這一仰起頭,商磊立即皺起眉。蓬亂的頭發、黑色粗框眼鏡,這個女人……
“我胃好痛,放手呀!”
雲巧又氣又痛,眼前發黑,幾乎要昏了過去。
手腕突然獲得自由,她的臉被抬了起來,那低沉的聲音以不敢置信的口吻道:“夏雲巧”!
雲巧困惑的睜開眼,一張俊美且熟悉的臉龐出現在她的面前,“商磊”!
“你怎麼會在這裡?”兩個人幾乎是同時間驚呼出口。
雲巧傻傻地看著商磊,一時之間忘了胃痛。
是他,雖然和記憶中的他有些不同,他變得成熟、變得沉重,但眉宇之間的那抹傲氣是她想忘也忘不了的。
兩個人就這麼呆呆的凝視著對方,久久說不出話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1-9-6 00:06:31
第八章
不變──
雖然,
你變了容顏,
不過,
你的溫柔與關懷,
仍如潺潺流水,
輕輕拂過我的心。
一陣敲敲按按,問了幾個問題後,中年醫生放下聽診器,下了診斷,“急性胃炎並發胃痙攣。”
“哦!”雲巧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每回到醫院報到,醫生的診斷不外就是急性胃炎、胃痙攣等等,她已經聽得麻木了,一手撫著胃部,只盼胃部的痛楚能夠減緩。
盯著那個小小的計算機螢幕,中年醫生飛快的鍵入英文病稱、處方箋,面無表情地道:“我先開一個禮拜的藥給你,你回去吃吃看,再看情形怎麼樣。”
夏雲巧點點頭站起來,由護士手中接過領藥單,准備到一樓大廳等著拿藥。
深夜的醫院四處都是空蕩蕩的,只有幾個值夜班的醫護人員閑步其中,沒有白天時人滿為患的擁擠樣。因為沒有多少病人,雲巧很快的就拿到了藥,遵照指示分量喝下去。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胃乳真有具有神效,過了沒幾分鐘,她就覺得胃部的痛楚緩和了許多。她走向倚著柱子站著的商磊,低聲道:“謝謝。”
商磊沒有回答,一雙眉仍不耐煩地皺著,也不知聽到沒有,過了一會兒他才道:“走吧!”而後轉身往外走去。
穿過大廳,走出醫院,外面已經露出淡淡的曙光。
商磊讓雲巧在大門外候著,自己走到停車場開車。早晨的風很清涼,她的手心裡卻是一片濕熱。
方才因為胃痛急著掛急診而有了喘息的機會,現在病看了,胃乳也喝了,坐在商磊的車子裡,若不說些什麼,似乎是一件尷尬的事情。
但是,她該說些什麼呢?問候應該是個不錯的開始。
嗯!好久不見……聽起來很客套。
最近好嗎……聽起來又很虛偽。
雲巧還沒想到開場白,商磊已經把車子開來了,她只好硬著頭皮上車。
一路上,雲巧試著想打破沉默,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一雙手絞了又絞,偷看一下商磊,見他那張俊美的臉龐上沒有表情,僅盯著前方專心開車,似乎對於說話興趣缺缺,她只好打消主意,將眼光轉向車外,假裝對窗外的風景十分感興趣。
開了好一會兒,車子突然靠邊停了下來,雲巧怔了一下,看到商磊下車走進一家便利商店,過了一會兒,他拎著一個塑膠袋回到車內,還順手將那塑膠袋丟到她的大腿上。
雲巧不解的看著他,卻看到他完全沒解釋的意思,她只好自己打開塑膠袋,只見袋子裡裝了一瓶果汁和一份三明治。
“這……是要給我的?”雲巧遲疑的問。
商磊瞪了她一眼,神情明顯的寫了“廢話”兩字。
“我不餓。”雲巧困惑的看著膝蓋上的塑膠袋,實在想不出任何理由讓他買早餐給她,總不會是因為時間到了吧?可就算是時間到了得吃早餐,也沒道理只買一份要她吃呀?況且,她的胃還痛得很,對任何食物都沒興趣。
“看什麼看?吃啊!”
不耐煩的聲音響起,讓她嚇了一跳,本能地道:“我不餓。”
這句話換來了一記白眼,商磊眼一瞇,冷冷地一笑,“不餓?那就丟掉好了,記得把藥一起丟掉,反正你又不打算吃東西,那些飯後的藥也派不上用場,你痛死算了。”
夏雲巧這才明白,他買早餐是為了讓她吃完東西後好吃藥。她連忙乖乖的打開三明治的塑膠封套,大咬一口,然後像想起什麼似的又道:“謝謝。”
商磊只是冷哼一聲。
車內的氣氛又僵凝了起來,雲巧悶著頭咬禦飯團,神情像足了委屈的小媳婦。
“你現在在做什麼?”商磊突然開口問。
雲巧怔了一下才回答:“吃禦飯團呀!”這飯團不是他買給她的嗎?
商磊翻了一下白眼,一臉忍耐地看著神經大條的她:“我是問你從事什麼樣的工作。”
“畫漫畫。”
商磊看了她一眼,眼光旋即又調向了前方:“那倒是很符合你的興趣,以前的你只要一碰漫畫,就會忘了今夕是何夕。”
他是在誇她,還是在損她?雲巧沒辨法判斷,只好澀澀一笑:“是呀!”
“你怎麼會搬出家裡的?”商磊又問。
雲巧聳了一下肩:“念大學的時候就搬出去了,一開始是因為離學校太遠,公車又不方便,後來是因為在外面住得很習慣,阿姨又結婚了……就是這個樣子。”
“夏阿姨告訴我,她有個朋友因為原先住的地方發生火災,急需有個地方棲身,我不知道她指的就是你。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鄰居的小孩玩火不慎引起火災。”雲巧簡單地將事情解釋了一遍。
商磊點點頭:“幸好你出去了,不然,以你的應變能力,我看你連怎麼逃都不知道。”
“怎麼連你也這麼說?”雲巧懊惱地皺起眉,“我有那麼差勁嗎?”
商磊挑起眉“還有誰也這麼說?”
“一個同學。”雲巧悶悶地回答,低下頭要去取出果汁,因而沒注意到左邊車道有一輛小轎車強行右轉,時速八十之下的緊急煞車,後座力非同小可,再加上雲巧正好低下頭,她的鼻子就這麼親吻上前方的置物箱,痛得她失聲叫了出來。“哎喲!”
這一下撞得可不輕,她拼命揉著發紅的鼻子,眼淚鼻涕全都流了出來,原就邋遢的外表更顯得滑稽。
“見鬼了!”商磊火大地瞪著那輛絕塵而去的紅色小轎車,轉向雲巧,“你沒事……”話還沒說完,在看到雲巧狼狽的樣子時,他忍不住噗哧笑出聲。
“你有點同情心好嗎?”雲巧沒好氣的道。突然覺得捂著鼻子的手指濕濕的,她張開手指一看,又是一聲慘呼,“流鼻血了……”
傻楞楞的臉上配著紅通通的鼻子,再加上被手抹糊的血跡,那樣子說有多滑稽就有滑稽,看得商磊又是一陣忍俊不禁。
“商磊。”雲巧氣呼呼地瞪著他。
後頭催促的喇叭聲響起,讓商磊收住了笑,迅速的把車子開到路肩停住,抽出一疊面紙遞給雲巧。
鼻血還在流,雲巧接過面紙捂住鼻子,低頭等著鼻血自動停住,眼睛還紅紅的,像當年被他欺負過後的模樣。
嚴峻的眼神在那一瞬間柔和了下來:“你還是沒變。”
“我還能變什麼?又不是美少女戰士。”鼻子的疼痛讓雲巧沒好氣地駁回去。
那孩子氣的說法,讓商磊笑了起來。打昨晚見面起,商磊那俊美的臉總是繃得死緊,不耐煩的痕跡在他臉上顯得相當分明,此時他一笑,眉宇全舒展開來,臉部的線條軟化,讓他看起來可親許多,也讓雲巧看得失了神。
她那傻呼呼的神情讓商磊忍不住又笑了出來,他不自覺的伸出手輕碰了一下她的臉頰。
他的手好熱,雲巧像被燙到似的猛然往後一縮。
這個動作讓商磊沉下臉,“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我……”雲巧咬住下唇,不知該怎麼解釋,她開始氣自己為什麼要躲,那只是個友好的動作而己呀!
商磊沉著臉推動排檔,方向盤一打,讓車子回到車道上。
“夏阿姨沒說搬進來的人是你……”沉默了好一會兒後,他突然道。
“我也不知道我的房東是你。阿姨只告訴我屋主是她的一個朋友。”
商磊撇了一下嘴角,嘲諷道:“當然了,如果知道,你躲我都來不及了,根本不可能搬進來。”
雲巧想說些什麼,但商磊比她快了一步,“算了,再提那些舊事太無聊了,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麼久,再說,大家都是成年人。”
簡單的幾句話輕易地封住雲巧到口的解釋,車內又是一陣沉默,兩人都不再試圖開口,任憑僵凝的氣氛一路陪著他們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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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送走了一名客人,電話就響了起來,夏蓮接起電話,“蓮心花藝您好。”
“阿姨,是我。”電話的那一頭傳來雲巧的聲音。
一聽到是她,夏蓮心裡已經有數了,一邊清理著桌上包花裁剩下的包裝紙,一邊道:“有事嗎?雲巧。”
雲巧劈頭就問:“阿姨,你怎麼沒告訴我你介紹的屋主是商磊?”
“你見到商磊啦!”夏蓮輕描淡寫地道,拿出帳簿記下進帳,順便在記事本上寫下需要補貨的花材。
“見到了。”雲巧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夏蓮的聲音裡帶著淡淡的笑意,“老朋友見面,你應該感到開心才是,怎麼聽起來悶悶的?”
“我很開心呀!”雲巧只有苦笑,阿姨不知道她和商磊的過往才會這樣說。
“你們是怎麼認出對方的?你們有十年沒聯絡了吧!阿磊變了好多,和以前完全不同,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還認不出來呢!”
雲巧恍惚了一下,想起昨夜相遇的那一幕,商磊的確如同阿姨所說的變了不少,不過,歲月對他是很優厚的,他依然像十年前一樣擁有俊美得一如貴族的五官,但經過十年的淬煉,昔日那略嫌浮躁的個性已經淡掉不少,雖然他冷傲依舊,卻更沉穩、更有魅力。
“雲巧?”遲遲等不到雲巧的回答,夏蓮輕喚。
雲巧這才回過神來:“我嚇了好大一跳。”
“嚇一跳?”夏蓮故作不解,“怎麼說?你以前和商磊不是處得還不錯嗎?我記得你們高中的時候,有一陣子阿磊還常來咱們家找你呢!老朋友見面,應該分外開心才是。”
“你應該先告訴我屋主是他。”雲巧咬著下唇道。
“我以為沒有必要呀!”夏蓮溫柔的嗓音裡滿是無辜,“畢竟你們十年沒見了,記不記得對方還是一回事呢!如果還記得,那也算是個驚喜呀!”
“可是……”夏雲巧懊惱的抓了抓頭,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
“怎麼?雲巧,你和阿磊怎麼了嗎?”夏蓮的嗓音裡注入了關心。
“沒有。”雲巧幾乎是反射性的回答,“我……我只是沒想到會見到他。”
她那笨拙的掩飾方式,可瞞不過曾與她相依為命的夏蓮,“雲巧,你真的沒事?”
“真的”雲巧急急地道,“我只是太驚訝而己。沒事了,阿姨,你忙你的去吧!”她像逃難似的匆匆掛上了電話。
這樣的反應如果還叫沒事,那夏蓮這個阿姨就等於是白當了。不過,她還不是被這兩個孩子蒙在鼓裡長達十年,最近才知道他們曾有過那一段曖昧的青春嗎?
輕輕地把話筒掛回電話上,她從抽屜裡翻出一本速寫簿。
那是過年前她清理閣樓倉庫時無意間發現的,是雲巧畫的,滿滿的一本全都是商磊,有打藍球的商磊、有生氣的商磊、有別扭的商磊,還有大笑的商磊,各種面貌的商磊……
她從來不知道,商磊那孩子有這麼多的表情。
能夠把一個人的情緒這麼細膩的收藏成冊,這需要用多少的心呵?尤其畫的人又是一向粗心大意的雲巧……
一直以為,雲巧和商磊之間存在的只是一般的友誼,尤其那個時候商磊又以欺負雲巧為樂……
但她還是不確定自己這樣的安排是否妥當,畢竟都已經過了十年,十年可以改變太多的事情了。
算了,事情已經做了,現再想也無益,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吧!搖搖頭,她把速寫簿放回抽屜裡,拿出聯絡簿准備打電話補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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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雲巧沒給我添麻煩……”
“我只是很驚訝,夏阿姨您說要搬進來的那個人會是雲巧……”
“夏阿姨,您別誤會了,我只是問問而己,不打擾您工作了,再見。”
掛上了毫無意義的通話,商磊揉了揉眉心,把自己癱進椅子裡,仰著頭對天花板發呆。
一夜未眠,他的身體早就疲憊萬分,可意識卻清醒得討人厭,腦袋裡的細胞活躍的跳動著,並叫囂著將往日的記憶揪出水面,而那卻是他不願意憶及的部分。
換了個坐姿,眼角突然瞥見一道身影,“李助理,有事嗎?”
“呃……”李英蔚幹幹的一笑,原以為自己躲得很有技巧,沒想到還是被老闆逮個正著。
唉!都被抓包了,不說也不行,只是,老闆現在看起來龍心不悅耶!她先在心裡畫了個十字架,祈禱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不會引爆火山。
“有件事也許老闆先知道比較好……”她遞出報紙。
商磊皺眉接過報紙,那是今日的影劇版,橫跨版面的頭條標題上寫著──
電影皇后李薇記者會上驚爆內幕,唱片界天王製作人商磊乃為其子。
臺北報導
電影“上海風雲”記者會上,擔任女主角的電影皇后李薇驚爆內幕,吐露自美載譽歸來,有葛萊美保証書之美稱的唱片界天王製作人商磊乃為其與前夫,商氏企業總裁商政和之子,李薇雖與商政和早已離異,但對獨子商磊關心不減,據李薇透露,商磊之所以赴美進修音樂,乃受其母的影響,此次李薇所擔綱的“上海風雲”一片,其電影配樂將由商磊跨刀相助,勢必將在電影界引起一陣旋風……
接下來報導所說的,不外是“上海風雲”的一些簡介,商磊還沒看完,臉先綠了,“啪!”的一聲甩下報紙,鐵青著臉道:“這是怎麼回事?”
完了!火山要爆發了。
“老闆,我也是剛剛才看到這則新聞。”李英蔚小心翼翼的道。她要是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就好了。
也不知道李薇是打哪兒找出的照片,照片裡年輕的她,抱著尚不滿一歲的商磊對著鏡頭笑得好生慈愛。
商磊瞪著那幀照片,眼睛裡都快冒出火來了。
母親……那個一生下他,就將他棄若敝屣,只有在拍宣傳照時才肯伸手抱他的女人,居然敢在報紙上大放厥詞,說什麼對他關心不減?
“老闆,關於那個電影配樂的事……”
“我沒答應過替她的電影配樂。”還沒等李英蔚說完,商磊就暴怒的打斷她的話。
“可是……”身為他的助理,他有沒有答應這件工作李英蔚比他更清楚,不是她想捋虎須,只是……“剛剛已經有記者打電話來詢問了。”她硬著頭皮道。唉!她這個可憐的助理呀!
商磊冷冷一笑,“我沒答應過就是沒答應過,不管誰打電話來,都是這樣回答。”
“但是……”李英蔚還想再說,但商磊已經抓起外套甩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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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明白,在名與利下,親情還能剩多少價值;不是不明白,即使是親如父子、母子,依然需要靠緣分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來維系彼此的感情。
只是……
坐在路邊的行人椅上,商磊疲憊地扶著額,滿腔的怒氣早己被盲目亂走的倦意消磨殆盡。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街道上的人群來去匆匆,一張張面無表情的臉與匆促的步伐倒映在百貨公司的玻璃櫥窗上,架構出虛幻的三度空間。
這幅畫面看起來好生熟悉,他曾經在哪裡看過這樣的畫面?
對了!那是一個下著雨的煩躁午後,與他隔窗而居的女孩就曾畫出這樣的一幅畫作。
畫面上勾勒著下雨的情景,以暗沉的藍色為基調,灰灰濛濛的映出灑了一地的陰鬱。一顆顆沾附在櫥窗上的水珠,以及玻璃窗反映出的一張張空茫臉孔,交織出現實與虛幻間那一道一拉即斷的臨界線。
在乍見那張畫作時,他有一種心事被人窺破的狼狽感,內心深處最隱私的一部分好似被人攤在陽光下。
畫那幅畫的時候,雲巧才十五歲,正應該是不識愁滋味的年紀,而她,卻畫出了那樣淒涼的畫作,那樣散漫隨性的女孩,怎麼也讓人無法把她和她的畫作聯想在一起!如果不是那天他和她在街上巧遇了她的父親,也許,他是怎麼也不可能知道雲巧內心深處的那塊陰影。
闊別了十年,她一點都沒有改變,還是他記憶中那蓬亂的頭發,以及招牌黑色粗框眼鏡。
那年一別後,他到了美國去,沒多久就舍棄了父親替他安排好的學校,選擇了音樂的路途,到茱麗亞音樂學院攻讀。
父親在盛怒之下,斷絕了他的經濟來援,為了生活,他吃了不少苦頭,後來又以初生之犢的姿態在流行樂界闖蕩,忙碌的生活讓他漸漸忘了那抹嬌小的身影,以及當年那段懵懂青澀的愛戀──如果單方面也能算是愛戀的話。
在他已經不曾再想起她的時候,沒想到他們竟然重逢了,乍看雲巧,她就好象一顆巨石般,丟進他平靜的心湖,激起了陣陣漣漪。他厘不清那是什麼感覺,仿佛舊日的回憶一起潮湧而回,所有的喜怒哀樂、愛怨嗔癡全兜在一起糊成了一團。
而雲巧呢?她明顯的是嚇到了,那個反應就像當年他吻了她那樣,滿眼的恐懼失措。商磊不想承認自己在雲巧的心目中,只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人,但是,雲巧的反應讓他不得不接受現實。
商磊苦笑了一下,仰起頭,一抹身影突然闖入了他的視線範圍內,情緒還沉溺在過去中的他,一時之間還以為自己看到了幻影,好一會兒後,他終於意會過來,那正偏著頭觀賞百貨公司櫥窗設計的纖瘦身影是雲巧。
要認出雲巧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因為,這世界絕對不會有第二顆蓬亂得像鳥窩的頭,也不會有那麼聳的黑色粗框眼鏡,最重要的是,這世上更不會有已經二十八歲“高齡”的女人,居然一點形象都不顧,把整張臉貼在擦得幹淨雪亮的玻璃上,直勾勾的看著櫥窗裡的擺設。
瞧她看得那麼專心,連路人頻頻投來的怪異眼光都沒注意到。
一名陌生的男子突然走向雲巧,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雲巧嚇了一大跳,反射性的往後一躍,哪知正好踩到那陌生男子的腳,陌生男子當場爆出一聲哀嚎,抱著腳直跳,眼淚鼻涕全流出來了。
雲巧一連迭的道歉,伸出手要去扶他,哪知背後卻突然被路人撞了一下,她伸出的手就這麼順理成章的往前一撲,毫不客氣的把那個倒楣的“病號”給推倒在地。
商磊忍不住笑出聲,想起前幾天在車子裡雲巧撞到置物箱的情形。嗯!或許他錯了,雲巧還是有所改變,她變得更加“多災多難”。
商磊的笑容沒維持多久,就因為接下來的發展而斂去。
他看到雲巧手忙腳亂的扶起那名陌生男子,陌生男子忍著痛,不知道跟她說了些什麼,雲巧就這麼跟著他走了。
該死的!
商磊皺起眉霍然地站了起來。那個笨女人到底有沒有大腦啊?就這麼隨隨便便的跟人家走,難道電視上那些每天少不了的強暴、殺人案件,仍讓她沒有一點警覺心嗎?他想也不想的邁開腳步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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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6 00:06:50
第九章
拉近距離──
天地,
忽然昏暗一片,
一股溫暖自手心傳來,
不害怕,
因為我知道,
那是你,深愛我的你。
“商先生,謝謝你的協助,這個慣犯時常以張貼租屋紅單的手法,誘騙單身女子到偏僻的地方奸殺,我們已經注意他很久,只是慣犯太滑溜,這次要不是您出手,不知還有多少女性受害。”
刑警一路道著謝,送商磊走出了大門。
一直到上了車,一路駛回關渡的住宅,商磊一句話都沒說,俊美的臉龐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青梅竹馬不是當假的,雲巧豈會不知道商磊的火氣早就超越九重天!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一回到家,她就急忙陪笑道:“我先去洗個澡。”
“站住。”簡單的兩個字,輕易的喝止了她的腳步。
雲巧瞄了他那冷冷的臉龐一眼,用最慢的速度跫了回來。
商磊把手上的車鑰匙信手往桌上一扔,雙手環抱著胸斜睨她,“今晚的事,你不覺得該給我一個解釋嗎?”
“那……那只是個意外。”雲巧囁嚅著,聲音像貓叫。
“意外?”商磊挑起眉,“沒錯,它的確是一件意外,如果不是某個笨蛋連點危機意識都沒有,隨隨便便就跟人家走,這點意外根本不會發生!”想到剛才那一幕,他的呼吸差點就要停了,他若不是湊巧遇到雲巧,在背後尾隨她去,現在雲巧早已成了暗巷裡的女屍。
“我……我怎麼知道他會是壞人。”雲巧心虛的申辯著。
“你當然不知道!”商磊隱忍許久的火氣終於爆發,“你都不看新聞的嗎?每天電視上有那麼多強暴殺人案件,難道就不能給你一點警覺性?那個男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善類,你還敢跟他走?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長嗎?”
“他說他有房子要出租……”
雲巧話還沒說完,一聲暴喝就先打斷了她,“你這白癡!如果他說他是總統,難道你也會相信?”
“我沒那麼笨,他又不像陳水扁……”
“你還敢說?”暴龍似的怒吼,讓她不得不把剩下來的話全吞到肚子裡去。
商磊氣得胸口不住起伏,瞪大眼怒視著她,那眼光讓雲巧覺得他是想用眼光殺死她。
商磊深呼吸了幾口氣,好不容氣才讓火氣降低一些。他坐下來,仍是瞪著她道:“你腦袋裡面除了漫畫以外,難道就不能裝點常識嗎?夏阿姨怎麼會放心讓你一個人住在外面?你能安然的活到二十八歲,還真是一件奇跡。”
聽他把自己形容成無行為能力者,雲巧不得不抗議,“我本來是想找朋友一起陪我去找房子的,可是他們都正好沒空。”
她不說話也就算了,一說話,商磊的火氣再度冒起,他霍然站了起來,“你的朋友沒空,你就一個人去找?你就這麼不願意跟我同住在一個屋簷下?連一天的時間也忍耐不了,這麼急著想搬出去?”
雲巧聽傻了眼,怎麼會變成這種結論?
“我……”
“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我可以理解,你急著找房子,我也可以理解,可就為了急著避開我,你竟然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你以為你有幾條命啊?你人住在我這裡,我就得跟夏阿姨負責,要是你出了事,我怎麼對得起夏阿姨?”
“我沒有急著要避開你。”雲巧好不容易才把話說出口。商磊冷笑一聲,“當然了,你接下來是不是要說,你剛才沒有去找房子,你也沒遇到那個強暴慣犯?”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方才險些被強暴的驚嚇還殘存在她的心中,現在又被商磊冤枉,雲巧終於惱火了,一把抓住商磊就大聲喊道。
商磊挑著眉,冷冷一笑。
雲巧不想再被冤枉:“明明是你不想看到我的,我只是順從你的心意,你為什麼什麼事情都要怪到我的頭上?”
“我不想看到你?”商磊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那神情似乎在說雲巧的話太過荒謬,“夏小姐,我趕過你嗎?我對你怎麼樣了嗎?還是我曾經說過了什麼?請恕我記性不太好,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要用那種諷刺的口氣說話。”雲巧幾乎是尖叫出聲,“你是沒說什麼,可是你的行動已經說替你說明瞭一切,如果你歡迎我,你就不會在看到我之後,一個禮拜都沒回家,也不會看到我就一副像看到鬼的模樣。我知道你是因為阿姨的關系,不好意思拒絕的讓我住在這裡,我沒那麼不識相,我不會看不出來人家歡不歡迎我。”
商磊打十四歲就認識雲巧,在那段比鄰而居的歲月中,他從來沒見過散漫的雲巧發脾氣,以前她被他欺負得哇哇亂跳時,也頂多是暗自懊惱。
雖說兩人已經分別十年,但就重逢的印象看來,雲巧的性子並未改變太多,卻沒想到,這麼粗線條的人居然也會發脾氣,他不由得訝異的挑起眉。
厚重鏡片下的眼睛仍然氣呼呼地瞪著他,裡頭盛有氣憤,也盛有委屈,對於一時氣憤之下的搶白,她已經有心理准備,商磊不知道會用他的毒舌如何回敬她!
不料,商磊卻只是看著她,神色復雜。
良久後──
“我沒有不歡迎你。”他再次聲明。
雲巧不信。
“信不信隨便你,我想,我只是太驚訝了而己,畢竟我們已經有十年沒見了,尤其當年咱們分開的方式……不太和平,我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是在所難免的。”
一提到當年,雲巧的小臉就不禁一紅。
“我想,我們都反應過度了,事情已經過了那麼久,現在再放在心上,感覺實在很愚蠢。”
雲巧被他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弄得一如霧水:“你想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我們還是朋友吧?”
“朋友?”雲巧不解。
“嗯!朋友,就像以前一樣,無所不談,打打鬧鬧的好朋友。這些年來,在商場上交到的朋友總是爾虞我詐,彼此計算著可以到手的利益,能夠傾吐真心話的沒幾個,我發現我還真有點懷念以前的日子。”
“我也是。”雲巧低聲道,聲音裡不無感慨。
“既然是朋友,那你也別搬出去了,反正我在台灣也住不了多久,過兩個月後照樣得回美國去,接下來,這間房子就交給你,就像我跟夏阿姨說好的,由你來幫我看管房子。”
“可是……”
“你不願意?”商磊挑眉看她。
“不是,可是……”
雲巧想說話,卻被商磊打斷:“既然不是不願意,那你就住下來,你需要一個地方住,我則需要有人幫我照管房子,就這樣。”
對於那天急轉直下的情勢,雲巧到現在還是摸不著頭緒,但是,最後她依然沒搬走,因為,她太喜歡商磊這兒的環境,也因為如果她堅持搬走,就等於承認她是故意避著商磊。
兩人雖然同居一個屋簷下,其實碰面的機會不多,雲巧是個夜貓子,商磊在工作室的時間比在家還要多,往往一個禮拜還碰不到幾回面,兩人各忙各的,倒也相安無事。
倒是有一回,雲巧半夜肚子餓到廚房去泡泡面來充飢時,正好遇到商磊回來,她抱著泡面對他打招呼,“你回來啦?”
商磊點了一下頭,一看到她的泡面,眉頭馬上皺了起來:“那是什麼?”
“泡面呀!”雲巧理所當然的道。他不會是在國外住太久了,已經忘記泡面長什麼樣子了吧?
夾起了一筷香噴噴的面條,正迫不及待地准備祭五臟廟時,哪知橫伸出的一隻大掌竟毫不客氣的截走她手上的面碗。
拿著空空如也的一隻手,雲巧錯愕地道:“商磊,你幹嘛?”
商磊不悅的瞪視著她,皺眉道:“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了是嗎?胃痛還敢吃泡面?”
“可是我……我肚子餓啦!”雲巧委屈地道。
“肚子餓也不能吃泡面這麼沒營養的東西。”
“可是泡面方便呀!”雲巧認真的道。泡面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只要三分鐘,就可以解決肚子餓,省時又省力。
商磊瞪她一眼:“你就不能弄別點的東西來吃嗎?”
“我不會。”雲巧說得理直氣又壯。母親太能幹,女兒就無能,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即使套在她跟夏蓮身上,還是可以成立的。
“你……”商磊的嘴角微微抽搐,一轉身,將泡面倒進流理,任殘渣處理器分解它。
“我的泡面──”雲巧慘叫,被商磊一瞪,不得不乖乖的閉上嘴,沮喪的轉向一旁。
“你要去哪裡?”商磊叫住她。
“去睡覺啊!”她還能去哪裡?肚子餓得半死,離這種高級住宅區最近的便利商店最少也要走半個小時,唉!她只能祈禱趕快睡著,看會不會忘了肚子餓。嗚嗚嗚……她可憐的肚子啊!
“睡什麼覺?過來這邊坐下。”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雲巧認命的坐到餐桌前,五秒後,眼前多了一杯鮮奶。
唉!沒魚蝦也好。
她拿起鮮奶喝了一大口。
商磊打開冰箱,檢視著裡頭的存貨。
他的三餐大多是在外頭解決,鮮少開夥,雲巧惟一的拿手菜又是泡面,冰箱裡的東西自然乏善可陳,都是些冷飲、罐頭之類的東西,了不起也只有幾顆蛋和一包開了封的乾麵條。
雲巧解決了那杯鮮奶後,好奇地看著商磊在冰箱裡東翻西找,最後,看他拿出半包面條、肉醬罐頭跟蛋,打開瓦斯燒了一鍋水。
十分鐘後,一盤肉醬面出現在她的面前,盤子上還有一顆形狀完美的七分熟煎蛋。
望著那盤散發著誘人香氣,色香味俱全的面條,雲巧忍不住吞了好大一口口水,從搬離家開始,她已經很長一段日子跟美食絕緣了。她遲疑地道:“這……這是給我的?”
“廢話。”難不成他大爺心情好,煮來喂殘渣處理器?
雲巧二話不說地抄起筷子開始狼吞虎嚥。
這女人的吃相實在不好,連非洲難民或許都沒她那麼誇張,商磊皺起眉道:“吃慢點,沒人跟你搶。”
滿嘴的面條讓雲巧的回答變成含糊不清的音節,商磊也懶得追問。
他花了十分鐘烹煮出來的面條,雲巧只花三分鐘就一掃而空,盤底之光亮,教人懷疑是不是被狗舔過。
摸了摸被食物填飽喂暖的肚子,雲巧幸福的嘆了一口氣,一臉崇拜地看著商磊:“你好厲害,我從來不知道你那麼會煮菜耶!”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得很。”商磊淡淡地道。
“你是怎麼學會煮菜的?”雲巧好奇的問。用“銜著金湯匙出生”來形容商磊實在不為過,她怎麼也想不通,向來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商磊會去學烹飪。
“在國外念書學的,吃不慣西式食物,又不想被唐人街難吃的中國菜荼毒,只好自己自立自強。”
“請個會煮中國菜的廚子不就成了嗎?”雲巧不解的問。以商家的財力,請個會煮中國菜的廚師是輕而易舉的。
“那時為了轉念音樂,跟我老爸鬧翻了,他斷絕了我的經濟來源,我只好靠自己。”商磊輕描淡寫地道,害得雲巧不敢再問下去。
商磊站了起來:“不會煮飯,洗個盤子、鍋子你總會吧?”
雲巧連忙乖乖地洗碗去。
之後,也不知怎地,商磊只要回家,就會買幾樣菜順道帶回家,雲巧就負責善後,這成了兩人之間的默契。
商磊的手藝的確是一絕,那回煮肉醬面只是牛刀小試,事實上,他能夠燒出一手道地的廣東菜,也是他在美國留學時,在當地華人餐館打工時學來的。
第一次吃到他做的菜,雲巧險些連舌頭都吞下去了,那一餐,她一口氣吃了三大碗的飯,最後因為腸胃不適而送醫急救,被商磊狠狠地罵了一頓。
商磊也動過教雲巧煮飯的念頭,不過沒多久,他馬上就放棄了,對於一個鹽和味精,醬油與醋都分不清楚的人,還能有多少期待呢?在商磊一句“白癡”的暴吼之下,雲巧被丟出了廚房。
十年的距離,就在和平的相處下漸漸拉近了,他們仿佛又回到那段年輕的歲月,回到關系破滅之前那被欺負,同時也被保護的融洽情誼。對於這樣的情形,雲巧還能有什麼奢求呢?朋友,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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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完最後一筆,雲巧的腰已經快直不起來了。
揉了揉快睜不開的眼睛,雲巧打個呵欠,把圖交給喬修麗:“我畫好了。”
喬修麗接過圖稿,滿意的一笑:“雲巧,我就知道你搞得定!公司裡的那些ART,以為自己會幾手計算機繪圖就了不起了,要他們畫啊!一個個全上不了面。雲巧,你不再考慮一下嗎?來我們公司工作,我們一定會是最佳拍檔的。”
雲巧揉著眼睛,第N次搖頭:“你知道我不行的。”
“不是不行,是不願意。”喬修麗不無遺憾的道。她從辨公桌後面站了起來,“走吧!請你吃飯去。”
商業區一入了夜,顯得分外冷清,由大樓玻璃窗透出稀疏燈光,點出加班人員的孤單與辛苦。
坐在餐廳內,等著餐點送上的空隙,喬修麗搭著十指打量著雲巧,突然道:“你最近氣色看起來不錯。”
侍者送上了餐點,雲巧等他退下,才聳了一下肩道:“是嗎?”
“不只氣色好,人也精神多了,跟你以前那副吸血鬼模樣完全不同。”喬修麗細細的打量著雲巧。
被好友這麼一說,雲巧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好象是耶!”
最近她也覺得自己的精神好多了,不會動不動就打瞌睡,這應該歸功商磊吧!只要他在家,自己就會有美食可吃,就算他不在,也會在冰箱裡預留一些食物,讓她微波一下就可以果腹,自從搬出家裡後,她就不再這麼好命過,擺脫了以泡面、吐司度三餐的日子,她想氣色不好都不行。
“這麼說來,你在那裡住得還滿愜意的 !”這句話不是詢問,而是確定。
“是啊!”雲巧連遲疑都沒有的點了點頭。
“說說看,你的房東是什麼樣的人?”喬修麗好奇的問。
“他啊?”蹙起眉,雲巧偏著頭,想著要如何形容商磊,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蹦出五字評語,“他是個好人。”
聞言,喬修麗差點昏倒:“廢話,他要是壞人,夏阿姨會肯讓你跟他住嗎?”不期然地又想到搬家那一天,夏蓮臉上那有點怪異的神情,也不知怎麼地,問題就這樣脫口而出,“你的房東是男的還是女的?”
“男的。”
喬修麗挑起眉,眼底浮現一抹光芒,興致全來了,“他是幹什麼的?”
“他說他是玩音樂的。”雲巧扒了一口飯道。
“玩音樂的?他叫什麼名字?說不定我認識他。”身為廣告人,認識的人本就三教九流。
“他叫商磊。”雲巧又舀了一口燴飯送進嘴裡。
“商磊?”喬修麗驚訝的嚷嚷,害雲巧嚇了一跳,一口燴飯差點噴出來。
她用力咽下梗在喉嚨裡的燴飯,喝了一大口檸檬水,拍拍胸口道:“修麗,你想嚇死人呀?”
沒去理會餐廳裡眾人投過來的奇異目光,喬修麗壓低聲音說:“你說你的房東是商磊?那個由美國載譽歸來,有葛萊美保証書之稱的唱片天王製作人商磊?”
雲巧被那一連串的頭銜弄昏了頭:“商磊應該沒那麼厲害吧?我看他老是閑閑的沒事幹。”有那麼一大串頭銜的人,不是應該很忙嗎?商磊還有空弄飯給她吃,就應該不是!
“他爸爸是商氏企業的總裁商政和,他媽媽是電影皇后李薇?”喬修麗鍥而不舍的問。
雲巧遲疑的點了點頭。難道……難道商磊真的是……
喬修麗扶住額頭,驚嘆了一聲:“天哪!居然是他,你的房東居然是商磊?這要是說出去,不知會有多少人羨慕死你。”
“商磊……有這麼出名?”
喬修麗白了她一眼,“大概也只有你才會不知道商磊是誰,他很出名,而且是出乎你想像之外的出名,用美國流行音樂界教父來形容商磊亦不為過,你知道有多少國際巨星希望能與商磊合作嗎?他製作的唱片就等於是賣座的代名詞,而且,他製作的唱片不只叫座,還叫好,是葛萊美獎的常客,所以,他才會有葛萊美的保証書之稱。”
雲巧聽呆了,商磊竟然是這麼厲害的人“我……我一點都看不出來。”
“你看得出來才有鬼呢!”喬修麗不客氣的再白她一眼。“我是有聽說他回台灣度假的消息,可沒料到……夏阿姨真行,連這麼出名的人都認識。”
因為太震驚了,雲巧只是呆呆的道:“我們以前是鄰居。”
“鄰居?”喬修麗又是一聲驚嘆,下一刻,就算有人告訴她他和麥可傑克森同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她也不會太吃驚了。
雖然她知道商家對商磊的教育是全才教育,從小就給他聘來各式的老師教導他各種才藝,其中自然也包括音樂,但她怎麼也想不到,商磊會靠音樂吃飯,而且還玩得轟轟烈烈。
雲巧那一臉的恍惚讓喬修麗嗅出了一絲異樣,她不動聲色的道:“我沒聽你說過商磊。”
“他……很早就出國了,我們也就失去了聯絡。”
“不過,他跟夏阿姨還一直有聯絡,不是嗎?”
雲巧低下眼瞼,勉強一笑,恍惚之際,又想到十年前的那一別,那雙裝滿了氣憤、傷害的眸子……
她連忙甩了一下頭。別再想了,都過去了,他們現在不是又是朋友了嗎?
“久別重逢的老友同住在一個屋簷下,有什麼感想?”
雲巧像被蜜蜂螫了一下,猛然坐直了身子:“我們只是住在一起而己。”
“欲蓋彌彰”說的就是她這模樣吧!
喬修麗掩飾掉笑意,假裝不經意的說道:“你幹嘛這麼緊張?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己。對了,你有看前幾天的新聞嗎?”
這個問題讓雲巧覺得安全了些,她搖搖頭。
“我早該知道。”喬修麗無奈的搖搖頭,“你一定也不知道李薇透露出商磊是她的兒子,而且,還說商磊要幫她的電影『上海風雲』作配樂的事,商磊的助理已經出來否認了這件事,這件事鬧了個滿城風雨,這幾天報上全是這件新聞,還有人痛責商磊不孝。”
雲巧聽傻了眼,“怎麼會這樣?商磊不可能會答應幫他媽媽配樂的。”這是她萬分確定的一件事。
喬修麗聳了一下肩:“誰知道呢!李薇透過報紙說,商磊在美國時就已經在口頭上答應要幫她的新電影配樂了,還說商磊之所以會回國,就是為了『上海風雲』,沒想到他竟出爾反爾,否認答應要幫電影配樂這件事;她還說,商磊對于她跟商政和離婚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從小她去探望他,他就不曾給她好臉色看,沒想到長大了,他還是沒辦法對這件事釋懷……”
“她胡說!”厚重鏡片下的小臉露出了惱怒之色,“她從來就沒去看過商磊。”身為商磊的鄰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李薇是怎麼對待自己的兒子的。
難得看到雲巧動怒,喬修麗好奇的挑高了眉:“報上的新聞真真假假,誰分辨得清?商磊不肯出面澄清,現在影劇版上全是李薇一面倒的說法,所有的評論全倒向李薇……”她攤了攤手當作結論。
雲巧皺起眉,面前的牛肉燴飯已經失去了吸引力,一顆心全飛到商磊那兒去了。她倏地站起來,丟下一句:“修麗,我有事先走了。”在好友錯愕的眼光下,她像旋風一般的卷出了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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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登入
時間:
2021-9-6 00:07:07
第十章
新歡舊愛──
假裝不在乎,
並不表示,
心就不痛,
即使有淚水,
也只能往肚子裡吞。
說不上那是什麼樣的心情,可是,在餐廳裡聽到喬修麗說了李薇發出的宣傳新聞後,她是怎麼也坐不住,急著想趕到商磊的身邊。至於見到商磊後該說什麼或做什麼,她連想都沒想過,在這一刻,她心裡就只有商磊。
匆匆下了出租車,丟了一張千元大鈔,也不等司機找零,雲巧便徑自奔入社區的大樓內,搭上電梯回到居住的樓層,打開門,她立即大喊:“商磊……”
然而,話聲喊到一半,就硬生生的打住了。
墨綠色的沙發上,兩道身形正親密的糾纏在一起,宛如扭麻花一般,鬈曲的金發與濃密的黑發交纏在一起,形成一幅極曖昧的畫面。
如同一盆冷水兜頭潑下,雲巧瞪大了眼睛,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結結巴巴的道:“對……對不起,打擾了,我……我這就出去。”她僵著手握住門把,下意識便要往外走。
“夏雲巧。”憤怒的嗓音暴吼著,讓雲巧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我……我馬上就走了嘛!”
“你敢走,就別給我回來!”商磊怒吼著,好不容易扳開纏在他脖子上的手,將身上的金發美人兒推到一旁去,霍然站了起來,大踏步走向雲巧。
“我……我又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們的。”雲巧咬著唇,無辜的道。
“你在說什麼鬼話?”商磊的兩道劍眉惡狠狠的揪了起來,雙掌扣住雲巧的肩,正待發難,卻被一副嬌滴滴的嗓音搶先了一步。
“李奧,她是誰?”純正的美語詰問道。
雲巧循聲望去,就見那美艷成熟得宛如好萊塢女星的佳人正用她那雙如天空一般碧藍的眼睛瞪視著自己。
“她是誰不關你的事。”商磊瞪了金發美女一眼,神色不善。
“誰說不幹我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金發美女一臉任性,毫無預兆的推開雲巧,重新將手勾上商磊的脖子,又磨又蹭的,還示威的瞪了雲巧一眼。
美女在懷,商磊一點兒喜色也沒有,事實上,他額邊的青筋已經暴跳了起來。一回到家,就被人莫名其妙的壓到沙發上又親又抱的,而那個人又是他一向避之惟恐不及的人,再加上雲巧那副深怕壞了他“好”事,忙不迭閃避的模樣,讓他的怒火燒得更旺!
他用力的將纏住自己的那副誘人身子推開了些,怒道:“明天你就回美國去。”
“我才不要!”金發美女任性的道。
“由不得你不要。”商磊惡狠狠的道,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禁瞇起了眼睛,“你到台灣來,是你爹地答應的嗎?”
“呃……”金發美女低下頭,一臉的心虛。
“安妮.強納森。”商磊沉下臉。
“我……我等一下就打電話給爹地。”
“不用費事。”商磊拉著她往樓上走,“你去給我睡一覺,明天我就送你到機場去。”
“不要!”金發美女大叫一聲,甩開他的手朝牆邊躲去。“我不回去,我要等你一起回去。”
“安妮。”商磊一臉的忍耐,“你想惹我生氣嗎?”
“我說不回去就是不回去!”金發美女倔強的抿緊唇,“誰教你到台灣後,連個電話也不給人家,人家問爹地,他又不肯告訴我你在幹什麼,我只好來找你嘛!”
商磊的嘴角在抽搐:“你以為這是在扮家家酒嗎?這裡是台灣,不是美國,你不會說中文,又人生地不熟的,你來這裡作什麼?況且,你來之前,居然連個電話也沒給我,你是活膩了是不是?還是你以為台灣的治安好得像天堂?”
“我要是告訴你,你只會叫爹地把我關在家裡,你才不可能答應讓我來台灣找你。”
“沒錯!而且,我發覺現在補救還不嫌晚,你明天等著搭最早的那班飛機吧!”
“我不要。”依然是那句老話。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說的全是美語,說話又像連珠炮似的,幸好雲巧的英文程度還差強人意,聽懂了七、八成,由眼前這情形看來,商磊與那金發美女應該是舊識,而商磊並不怎麼歡迎金發美女的到來。
雲巧雖然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但面前的兩人有越吵越凶的趨勢,再吵下去,雲巧很懷疑屋頂會不會被掀掉,而為了自己的安寧,她只好站出來,小心翼翼的道:“呃……你們……要不要先坐下來,再慢慢談?”
她不說話還好,一開口,安妮就突然猛轉過頭,一隻纖纖玉手指向了她,“李奧,你趕我走是不是因為她?”
雲巧愕然地瞪大眼睛。天哪!幹她什麼事呀?
商磊也皺起了眉頭:“你在胡說些什麼?”
“不然,你為什麼一直要趕我回去?我又不會防礙你什麼,爹地知道我來找你,他也不會說什麼的。”
商磊的眉頭糾結了起來,聲音充滿了壓抑怒氣的感覺:“安妮,我回台灣度假的事是早就計劃好的,跟她沒有關系。”
“那她是誰?她為什麼會住在你這兒?你不是一向不留女人在你這兒過夜的嗎?”一連串犀利地質問由安妮口中吐了出來。
“安妮……”
商磊的聲音充滿了警告,但他的不回答卻被安妮解釋成默認,她激動的跳起腳來:“我就知道不對勁!我打電話給你,接電話的人居然是個陌生女人;你一向就討厭女人的,她居然能夠進出你的屋子,李奧,她到底是誰?”
“夠了,安妮。”商磊的忍耐已到了極限,他一把拉過雲巧,“沒錯,她是和我住在一起,她是我不想回美國的理由,那又怎麼樣?安妮,說難聽一點,這關你鳥事?”她要誤會,就讓她誤會到底算了。
“商磊……”雲巧呻吟著,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地成為別人的眼中釘。
“你……你……”冰藍如海的眼珠子馬上紅了起來,金發美女撲向商磊,劈頭就是一陣亂打,“你怎麼可以這樣?你自己說要娶我的,你騙人!”
粉拳像雨滴一樣落到商磊的胸膛上,雲巧因為被商磊拉住,免不了也被流彈波及,挨了幾下,外國人人高馬大,力氣也大,雲巧吃痛不住,低呼了出來。
“安妮,你鬧夠了沒?”商磊一把推開金發美女。
“不夠、不夠。”金發美女拼命搖頭,“你只可以娶我,不許你愛別的女人。”美女就是美女,即使生起氣來都別有一番風情,連雲巧看了都覺得我見猶憐。
偏偏商磊卻是鐵石心腸:“我不會娶你的。”他斬釘截鐵地拒絕。
“你不娶我,難道你想娶她?她長得那麼醜。”金發美女忿忿的道。
耐性終於用盡了,商磊沉下臉冷冷地道:“她醜又怎樣?我就是愛她。”
“我不信、我不信!”金發美女捂住耳朵尖叫。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你明天就給我回美國去。”商磊拉開她捂耳朵的手,狠狠地道。
“我不要。”安妮不依地大叫,倔強的表情說明瞭她跟商磊是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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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房間准備到廚房去給自己倒一杯水,正好看到商磊拾級而下,一臉的疲憊。
“安妮已經睡了?”雲巧問。
商磊煩躁的抹了一下臉,點了點頭。鬧了好久她才肯睡,要是她再這麼鬧下去,他很懷疑自己會不會想直接把她打昏算了。
“煩死了!”他轉身倒了一杯水,滅火似的一飲而盡。
雲巧偷瞄了他一眼,半開玩笑地道:“其實安妮也不錯呀!她長得美,對你也似乎很鐘情。”
她這麼一說,馬上換來一記足以殺人地狠瞪:“你說什麼鬼話?你想害我背上誘拐未成年少女的罪名嗎?”
雲巧眨了眨眼,不解的看著他。
商磊沒好氣地道:“安妮只有十二歲,我活膩了才敢碰她。”
十二歲?!雲巧瞪大了眼睛。那個風情萬種的美艷佳人只有十二歲?這怎麼可能?
“沒錯,她只有十二歲,我打她五歲的時候就認識她了,還幫她換過尿濕的褲子。”
安妮.強納森是美國唱片界大老的獨生女,當年商磊與父親鬧翻,被斷絕經濟來源,是她的父親唐尼.強納森給了他一份工作,讓他不至於餓死街頭,之後,他這初出茅廬的小夥子拿著作品在唱片界不斷地碰壁,也是唐尼.強納森給他機會,他才能成為如今叱吒流行音樂界的天王製作人,所以,唐尼.強納森對他而言,是亦師亦友的恩人。
今天找上門來的若是其它女人,老早被他踹出大門去了,可是來的人偏偏是安妮,才讓他趕不得,又踹不得,頭痛不已。
雲巧猶不敢相信:“可是她說你答應要娶她的。”
“那只是一句玩笑話。”商磊不耐煩的道,“那時她感冒發燒,為了哄她吃藥,我才答應她的,哪能當真。”
商磊的神情不像在說謊,她知道西方人早熟,可是才十二歲就發育得那麼誘人,真教人嘆為觀止,不過,她那被寵壞的任性舉動,也就有瞭解釋的理由。
“其實,你也不用煩惱,打個電話回去給她的家人不就得了?”雲巧好心的建議,心情突然覺得輕松無比,究竟是為了什麼,她沒有去深究。
“還用得著你說?”他老早就打了,一想到那通電話,他的火氣更大。那個臭老頭聽到寶貝女兒在他這邊,竟然一點都不驚慌,還悠哉遊哉地說:“安妮去你哪兒啦?這孩子,老是沉不住氣。”
“你倒悠閑,快派人來接她回去!”
“那恐怕不成。”
“不成?”商磊瞇起眼,他發誓,他從那老頭的聲音中聽到了笑意。
“最近為了一個跨國合作案,我已經忙得焦頭爛額,實在無暇去管那丫頭的事,反正那丫頭在你那邊,就請你照顧她幾天吧!”
“你說什麼?”商磊咬牙切齒的想再確定她的意思。
“就是你聽到的那樣 !”唐尼.強納森輕快的道。
“你就不怕你的寶貝女兒被我虐待?到時候安妮要是哭哭啼啼的回美國去,你可別怪我。”商磊惡狠狠的威脅。
唐尼可沒把他的威脅放在心上。“也沒辦法啦!那丫頭天生任性,總該給她點苦頭吃,讓她知道地球不是繞著她轉的。我還有事要忙,不跟你說了。對了,看你要怎麼打碎她不切實際的幻想都沒關系,不用顧慮我的面子。”
話筒那端傳來“嘟嘟嘟”的聲音,唐尼已經掛掉電話了。
他居然把那個被寵壞的小鬼就這麼丟給他商磊差點氣瘋了。這下好了,安妮的固執是有目共睹的,他可不想未來的假期身邊都得粘個牛皮糖。
看到商磊頭痛的樣子,雲巧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這一笑,那雙火眼金睛馬上瞪住她,成功的把笑意從她的臉上抹去。
“別太開心,我難過,你也不會好過到哪裡去!”商磊冷森森地道。
她?不會吧!安妮纏的人又不是她。
商磊邪邪的一笑:“你可別忘了,她以為你是我的新歡,而我就是因為你所以才不肯回去的。”
雲巧眨了眨眼。
“我不打算跟她解釋這個誤會,以安妮的個性,她絕對不會讓你好過的,你最好祈禱安妮趕快回去,要不然……”留下了想像空間,他滿意的看見雲巧的神情由錯愕變成驚慌。
哼!要死他也要拖個墊背的,她別以為自己能置身事外。
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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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走開。”
“不要。”
“走開,別來煩我。”
“不要。”
這樣的對話,在這幾天幾乎是時時在商家上演。
安妮為了不想回美國,故意將自己的護照和簽証弄丟,補發還得等上一段時間。商磊只能勉強讓安妮住下,這一段時間,安妮卯足了勁兒纏住商磊,不讓商磊跟“狐狸精”有獨處的機會,就盼能夠拉回“愛人”的心。
商磊已是煩不勝煩,終於忍不住的吼道:“你到底有完沒完?”
被他這麼一凶,碧藍色的瞳眸立刻泛起一陣白霧,安妮卻仍抿著唇堅持道:“除非你答應明天陪我出去玩。”
“你……”商磊氣惱的瞪著她,最後一把推開了她,掉頭就走。
安妮想要追上去,卻慢了一步,房門在她的面前合上,她拼命的敲門,裡頭的人卻不理不睬。不知敲了多久的門,敲得一雙白玉般的小手都發疼了,裡頭的人就是鐵了心不肯理她,最後,安妮“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一個風情萬種的美艷女子,竟然哭得像個孩子,那情形看起來著實有些詭異,不過,也只有在這時候,安妮才像個十二歲大的孩子。
看著安妮嚎啕大哭,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的模樣,雲巧猶豫了一下才走了過去,遞上一張面紙。
安妮愕然地抬起頭,一看到是雲巧,立即老大不客氣的拍開她的手,賭氣的把臉轉向一邊,“不要你多事。”
見她不領情,雲巧也只有聳了一下肩,徑自走到廚房去覓食。
安妮還在哭,哭聲之大,像是幾乎要把屋頂掀掉,而且聲勢有增無減,雲巧不免懷疑,她的喉嚨不痛嗎?虧商磊忍得下去。
才這麼一想,那扇桃木門扉就霍地打開來,商磊鐵青了一張臉怒道:“你哭夠了沒?”
“李奧。”無視於他的怒吼,安妮撲進他的懷中,把眼淚、鼻涕全都抹到他的白襯衫上,“不要討厭我,嗚……不要不理我。”那個樣子簡直像是跟爹地撒嬌的小孩子。
“你再哭,我就永遠討厭你。”商磊仍在怒吼,卻像個拿孩子沒辨法,又捨不得孩子哭泣的父親。
聽他這麼一說,安妮連忙抹了抹滿臉的淚水鼻涕:“我不哭了,李奧,那你明天要帶我出去玩。”果然是個孩子,說風是風,說雨是雨。
“你……”商磊的嘴角在抽搐。
雲巧忍不住地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平常都是她被商磊吃得死死的,難得看見他吃鱉的樣子,真是百年難得一見奇景。
雲巧的笑聲雖然細微,但廚房和書房只相隔了一條走道,這笑聲仍清楚的傳進商磊的耳中。他眼睛一瞇,看了雲巧一眼,勾起了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而後轉向安妮,“安妮,我不可能帶你出去。”
“為什麼?”安妮又開始大叫。
“因為……”
雲巧突然覺得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果然,商磊那惡魔似的笑容轉向了她:“我跟雲巧早就約好了,是成人的約會,安妮,你應該明白吧?”
甫吞下口的鮮奶險些就噴了出來,雲巧還沒反應過來,兩道銳利的目光已經刺向她。
“她?”安妮尖叫出聲。
“沒錯。”商磊點了點頭,“美好的假期,本來就該和心上人一起度過的,你說是不是?雲巧。”惡魔似的微笑,轉向了無辜受害者。
雲巧可不是第一天認識商磊,在那從容的笑容下,有多少殺傷力她比任何人清楚!雲巧很識相的幹幹一笑,算是回答。
“為什麼是她?她那麼醜。”
“這句話你第一天就說過了。”商磊懶懶的道:“愛情是沒有道理可言的,這不也是你說的嗎?”
“我……我……”安妮嘴一扁,又開始尖叫,“我不管!你不可以愛她,你只能愛我。”
“這可由不了你。”商磊閑閑地道,向雲巧招了招手,“雲巧,我們應該來計劃一下明天要上哪兒去。”
銳利憤恨地目光再度射向雲巧,但她只能在心中哀嚎。那個小器鬼,她也才不過笑了一下,就讓他記恨成這樣!
她硬著頭皮走向商磊,僵著身子看著商磊“深情款款”地朝她伸出手意欲牽她進書房。
安妮雙手一張,大剌剌地攔在門口跳著腳直嚷嚷,“不許進去。”
商磊聳了一下肩,徑自摟住雲巧的腰把雲巧帶進懷裡:“不進去就不進去,哪裡不能談?”他以下巴磨蹭著雲巧的頭發,輕聲呢喃道,“是不是,雲巧?”
被那只有力的鐵臂帶進偉岸的胸膛,嗅進充滿商磊氣息的體味,雲巧的意識恍惚了一下。在多年前,有個少年也曾經如此抱過她,可是他抱得很用力,像要壓碎她似的,用他全身的力量逼迫她在他和麥子之間作選擇。
商磊的意識也恍惚了,他仿佛又聞到那淡淡的桂花香味,而他就蹲在熟睡的少女的床鋪旁,看著那張紅撲撲的睡顏,他的心一直在跳、一直在跳,明知不會有人闖進來,可他就是忍不住張望了一下,而後,他慢慢的俯下身……
“砰!”的一聲甩門巨響,驚醒了兩人。
下一秒,一個鬆手、一個往後跳,就連雙人舞的夥伴默契都沒那麼好。彼此都不敢看對方,一臉的尷尬……
好一會兒,雲巧終於打破沉默:“安妮……回房去了。”她盯著自己的腳尖說。
“嗯!”商磊專注的看著門扉上那巴羅可式的雕花,研究起花紋的樣式,“那……那我回房去工作了。”
雲巧勉強自己定下心神,轉過身,邁著像平常一樣的步伐回到樓上房間。一關上門,她就像虛脫似的順著門扉滑坐在地上。
“砰砰!”、“砰砰!”心,跳得好快,像要跳出她的胸腔。
是朋友呀!只是老朋友,不是嗎?
她把自己蜷縮了起來。
拜託!別再跳了。
書房內,商磊呆呆的看著自己的手,也順著門扉滑坐在地,把頭埋進雙肘間,掌心一片濕膩。
“砰砰!”、“砰砰!”心,跳得好快,像要跳出他的胸腔。
是朋友呀!他們不是早就說好了,只是闊別多年的老朋友嗎?
該死的!別再跳了,他負荷不了了!
不同的房間,不同的兩個人,相同的姿勢,將自己蜷縮成了一團。
這一夜,變調了……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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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21-9-6 00:07:23
第十一章
變調──
以為一直就是這樣了,
怎麼知道,
只是一個輕輕的擁抱,
只是一個恍惚的回憶,
就讓一切都變了調,
朋友不再只是朋友呵!
“云云寶貝,你有心事呀?”觀察了老半天,麥子終於下了如此的結論。
“我……沒有呀!”雲巧眼光遊移著,不敢迎上麥子的眼神。
如果她這叫沒事,那他也不用混劇團了。
麥子揮手趕開抱著劇本來問他問題的團員,伸手拉了一張椅子在雲巧的身邊坐下:“云云寶貝,別這樣,朋友是作什麼用的哩?有什麼心事就告訴我嘛!”
雲巧絞著手,仍是不肯回答。
“工作不順利?有人欺負你?那個姓喬的女人又找你做白工了?”麥子輕快的男中音透過嘈雜的排戲場地,一樣一樣的往下猜,“還是你在新家住得不習慣?”
雲巧像被蜜蜂螫了一下,整個人跳起來,結結巴巴的道:“哪……哪有,你不要亂猜啦!”
賓果!
“你的新房東欺負你?”麥子再問。他還不知道雲巧的新房東就是他的宿敵商磊。
“我……我……”
“我去找那個傢夥算帳!”麥子連一刻也不多耽擱,邊捋袖邊站了起來,氣沖沖的往外就走。
“麥子。”雲巧急急地拉住他,“你別亂猜啦!沒有那回事。”
“你不用再替那個傢夥掩飾了,敢欺負我的云云,我非宰了他不可!”麥子擺出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氣魄。敢欺負他的云云?哼!也不探聽一下云云是誰罩的,那傢夥八成是活膩了。
“沒有啦!麥子,你別瘋了。”雲巧用力的拉著麥子,不敢鬆手。十年前,麥子跟商磊一碰在一起,就活像兩只鬥雞,她可不認為過了十年之後,這兩個男人能進步多少。
“云云,你別拉我,我非去找那傢夥算帳不可!誰都別想欺負我的云云,就算賠上我這條命,我也會為你討回公道。云云,如果我出了什麼事,你不用為我難過,因為,我這是大丈夫當死得其所!”麥子氣勢洶洶的擺出了“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架式,“荊軻刺秦”正是他們劇團這一檔的新戲。
“麥子又發作了。”團員甲見狀,搖了搖頭。
“他今天八成是出門前忘了吃藥。”團員乙也下了結論。
“麥子,你鬧夠了沒?”雲巧還在跟他做拉鋸戰。
斜右方,一隻纖纖素手伸了出來,卷成長筒狀的劇本老大不客氣的往他頭上一敲,“你耍寶完了沒?”
“哎喲!”麥子抱頭大叫,“誰?誰打我?”
“你的祖奶奶。”美艷副團長杏眸一瞪,麥子立刻噤聲不敢再叫,“要演戲,等你上臺了再演。”美人副團長白了他一眼,風情萬種的離開了。
麥子委屈的抱著頭咕噥道:“好歹我也是個團長,居然爬到我的頭上來,真是沒天理了!還那麼凶,難怪嫁不出去。”
他以為自己說得夠小聲,哪知,話聲甫落,火眼金睛馬上瞪了過來,“你說什麼?”
“沒有、沒有。”麥子連忙擺出一張討好的臉,“我是說,咱們副團長英名果斷,算無遺策。是不是?雲巧。”他轉過頭尋找聲援,卻撲了個空,雲巧早就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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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九點,捷運車廂內空空蕩蕩的,只有小貓兩三隻。
雲巧意興闌珊的靠著門邊坐下,在她對面,一對看似情侶的學生正親熱的挨著彼此,絮絮談心。男的不知說了什麼,引來女孩抿嘴而笑,整個人窩進了男孩的胸懷裡。
雲巧臉一紅,趕緊把視線移到另一方去,隨即又暗罵自己,怪了!親熱的人不臉紅,她臉紅個什麼勁兒?
拜捷運所賜,臺北和關渡的距離不再遙遠得讓人難以忍耐,轉眼間,目的地已經到了。
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家,看著那扇鐵鑄的黑色門扉,她猶豫了良久,好半晌後,才深吸一口氣,轉動鑰匙推門而入。
安妮緊挨著商磊坐在客廳裡沙發椅內,桌上散了一疊照片,安妮拿起其中一張照片湊到商磊面前,一聽見雲巧開門的聲響,兩人的視線全都投注到她的身上。
“安妮……商磊。”雲巧被他們看得渾身不對勁,勉強一笑。
“你還敢回來?”安妮劈頭就說,眼裡閃動著不懷好意的光芒。
雲巧楞了一下。
“我要是你,我才不敢厚著臉皮回來呢!”安妮一臉的得意洋洋,好似抓到雲巧的小辮子似的。
雲巧聽得一頭霧水,“怎麼了?”她下意識的看向商磊,只見商磊的臉上淡漠得毫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
安妮把照片往桌上一丟,氣勢淩人的說:“你還敢問,自己來看呀!”
雲巧莫名其妙的走向桌旁,一看之下,當場楞住了。那一張張的照片居然都是她,不只她,還有麥子,正確來說,那是這兩天她在麥子劇團裡的場景,但……
“你找人跟蹤我?”雲巧不敢置信地問。
“不找人跟蹤,怎麼抓得到你的把柄?”安妮臉上毫無“心虛”二字,她把一張照片甩到雲巧的面前,“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背著李奧亂來。”
那張照片上,麥子很親熱的抱著雲巧,一張俊俏的娃娃臉還在雲巧的頸窩間鑽呀鑽的。
“証據都擺在眼前了,你還有什麼話好說?”安妮一副法官問案的架式。
雲巧看了照片一眼,聳了一下肩,把照片放下來。
“那只是鬧著玩的。”麥子向來是人來瘋的個性,跟誰都生葷不忌,混劇團的他,摟抱只是一種肢體語言,就像他一天到晚將“承諾”掛在嘴巴上一樣,“云云你放心,你要是嫁不出去,我一定會娶你的。”這種說詞,完全不足採信!
“狡辯!”安妮轉向商磊,“李奧,你自己也看到了,她背著你和別的男人到處亂來,像這種沒有節操的女人,根本就不值得你愛。”
雲巧看向商磊。
商磊依然沒啥表情,視線滑過那一張又一張雲巧與麥子相處親密的照片,他淡淡地道:“好了,安妮,把照片收起來。”
“你不生氣?”安妮不敢置信地嚷嚷。她花了好大一筆錢才請來征信社拍到這些照片,原以為商磊會勃然大怒,哪知他竟然連眉都沒挑一下,好似照片裡的人對他而言無關緊要。
“麥子是我跟雲巧的高中同學。”商磊淡淡地回答。“他跟雲巧向來鬧慣了。”
“李奧!”安妮跺著腳大嚷,“他們的舉動才不是鬧著玩呢!你自己看,哪有朋友會這樣抱在一起的?哪有朋友會躺在對方的大腿上睡覺?哪有朋友……”
安妮還沒說完,就已被商磊打斷。
“夠了,安妮!你再鬧下去,我要生氣了,你想讓你爹地知道你請征信社調查別人的隱私的事嗎?”
“你……”安妮瞪著商磊,最後以一句響亮的“笨蛋李奧。”作為收場,照片也不收了,怒氣沖沖的回到自己的房內。
客廳裡,只剩下雲巧和商磊,還有那一桌子的照片,以及一屋子尷尬的沉默氣氛。
“沒想到她會找人調查我。”雲巧故作輕松地道。
商磊沒有回答她,只是將視線停留在桌上那一張張雲巧與麥子狀甚親昵的照片。
氣氛變得更尷尬了,雲巧搔了搔頭,想要開溜,“我洗澡去。”
但腳才剛跨上樓梯,商磊低沉的聲音便傳了過來,“你跟麥子,感情還是一樣好。”
他的聲音像帶了面具,聽不出喜怒哀樂,雲巧遲疑了一下才道:“是呀!”
“你和他這麼好,這麼多年了,怎麼不乾脆和他在一起?”商磊站了起來欺身向她,雙手抵住她左右兩側的牆壁上,把她困在樓梯口這小小天地中。
商磊的反應太奇怪了,而且,他的靠近又讓雲巧覺得全身不對勁:“我和麥子只是朋友,你不也這樣說?”
“朋友?”剛毅的薄唇勾起一抹冷冷的微笑,“你們這兩個朋友,界線還真是奇怪呀!”
那張俊顏越逼越近,漆黑深邃的眼眸像要把人吸進去似的,雲巧只覺得口乾舌燥:“麥子一向跟我鬧慣了。”
“是嗎?這麼說,我也可以跟你鬧了?我們也是朋友,不是嗎?”俊美的臉龐逼到她的頸畔,溫熱的氣息流竄在她的耳邊。
他的神情讓雲巧慌了起來,仿佛又回到那個被強吻的夜晚,他的語氣也像是覆了一層冰,讓人凜然生懼,而他的眼神則流露出一股邪魅之氣,像要蠱惑人心似的,深深的看進她的心中。
“商磊,你到底怎麼了?”她拼命想格開他,但那偉岸的胸膛卻不容拒絕,依舊一你的欺近她。
“怎麼了?雲巧,你為什麼這麼會緊張?我們是朋友,不是嗎?而且,還是交情很老很老的朋友呀?”商磊的笑聲在她耳邊回蕩,“我跟你的交情比麥子還要久,既然他能抱你、親你,沒有道理我不行呀?”
“麥子只是跟我鬧著玩……啊!”他……他居然含住了她的耳垂,頓時,她只覺一陣熱氣竄上她的腦部,讓她的意識混亂成一團。
“我也是在跟你鬧著玩呀!”商磊啃嚙著雲巧柔嫩白晰的耳垂,呢喃道,聲音魅人。
“商磊,我們是朋友…”雲巧軟弱的說。
“對呀!我們是朋友,跟麥子一樣。”炙熱的雙唇一路由耳際來到頰邊,不放過任何一寸滑膩的肌膚。
雲巧忽然覺得鼻樑上一輕,眼鏡被商磊取了下來。
厚重的眼鏡拿掉,那張清麗出塵的嬌顏就再也無法躲藏的呈現在商磊的面前。
看著那張比記憶中更要美麗的容顏,商磊的眼神變暗了,大掌輕輕摩挲著細嫩的雪膚,他喃喃自語般的道:“我早就該跟你索取朋友的權利了!”
“商磊,你到底想幹什麼?”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讓雲巧感到一陣心慌。
商磊冷冷一笑:“我要索取我的每一份權利。”話聲未斷,他頭一低,便攫獲住她的雙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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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商董事長的電話。”
“叫那個臭老頭滾到一旁去!”
“可是……”
“夠了,不要再來煩我!”
天時地利人不和,李英蔚也只能摸摸鼻子回到電話旁,納悶著究竟是誰引爆了這座活火山。不過,話又說回來,從未看過商磊失控成這樣呀?身為他的助理多年,雖然商磊的脾氣不好,可總還是控制在一定的限度內,而今天,光看那不到半天便已經堆了滿滿一缸的煙屁股,商磊的情緒有多惡劣已經不言而喻了。
到底是誰惹火了商磊?李英蔚真是好奇的要命,但就是老天爺給她撐腰,她也不敢多問,只能認命的拿起電話筒應付線路另一頭的那座老火山。
煩躁的點燃另一支煙,商磊狠狠的抽了一大口,仰著頭瞪著天花板,將煩躁全寫在臉上。
以為自己已經釋然了、以為對那段青春年華的曖昧他已經可以一笑置之,結果,繞了一大圈,原來他還是忘不了、放不下,所謂的朋友,也不過是欺騙自己的假像罷了。
是什麼時候愛上雲巧的?他不知道。一開始,他們處於敵對的狀態……不!應該說,他仇視雲巧,而雲巧卻沒把他的仇視放在心上;後來,他情不自禁地愛上她,她也沒把他的愛放在心上。
當年就是為了她的不在意,所以,他負氣遠渡重洋,飛到太平洋的另一端去。年輕氣盛的心,以為沒有什麼事是拋不下的!的確,在那與父親絕裂、自立更生的艱困日子中,有好一段的日子他不再想起雲巧,且漸漸的,他也以為自己忘了她。
然而,多年後回到台灣,因為夏阿姨的關系,讓雲巧住進他的家裡,他則以老朋友的盾牌防備自己,他的欺騙功夫是那麼好,連他都被自己騙倒了,可是,安妮的一疊照片,卻打翻了所有的謊言。
在看到那一張張雲巧與麥子狀似親昵的照片時,他對自己還能安靜的坐在原地也感到驚訝!在那一刻,所有的前塵往事全翻上了心頭。
她可以跟任何男人摟摟抱抱,但不是他。
她可以跟任何人說心事,但也不是他。
他的愛對她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她……不愛他!在那一刻,心裡的柵欄倒了,情緒決堤了,所以……他吻了她。
他吻了她,而她逃了,就像十年前一樣,她還是不愛他,她從來就沒有愛過他!
挫敗的撚熄香煙,再刺探向煙盒,才發現今早買的那三包煙已經全部告罄。
抓了抓頭,正想按下對講機叫李英蔚去幫他買煙,門扉上再次傳來敲門聲。
“不管是誰,叫他滾!”商磊煩躁的大吼。
“可是……”
溫婉沉穩的嗓音攔住了李英蔚的可是,“沒關系,李助理,如果阿磊有事在忙的話,我改天再來好了。”
朝李英蔚一頷首,她轉身便要走,身後的房門卻倏地打開了,商磊及時攔住她,“抱歉,夏阿姨,我不知道是你。”
一看到眼中布滿紅絲的商磊,夏蓮不禁嚇了一跳,“阿磊,你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慘白的臉色、血絲滿布的眼睛、憔悴無神的臉部線條……這真是她從小看到大,那個飛揚拔扈的商磊嗎?
商磊避而不答,爬了一下滿頭的亂發,“夏阿姨,進來再談。”
走進商磊的臨時辨公室,滿屋子的煙味讓夏蓮忍不住嗆咳,她俐落的拉開窗簾,打開窗戶,又將滿缸的煙蒂倒進垃圾筒內,這才轉過頭不贊同的看著商磊,“年紀輕輕的,你就想因為尼古丁中毒而死嗎?”
商磊抿著唇不答話。
夏蓮莫可奈何的搖了搖頭,“你們這兩個孩子怎麼了?一個把自己弄得像個鬼,一個則躲在房裡不肯出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商磊背脊一僵!
夏蓮嘆了一口氣:“孩子長大了,我是不該再干涉你們的事啦!可是,你們都是我從小看到大的,看到你們如此反常,教我怎麼放得下心?”
“夏阿姨,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好了。”商磊不想兜圈子。
夏蓮看了他一眼,“我來只是想問問你,你知不知道雲巧怎麼了?前幾天她突然跑回家來,把自己悶在房中,怎麼都不肯出來,像見了鬼似的。”
商磊的背脊又是一僵,聲音充滿防備:“我怎麼會知道。”
“你也不知道?”夏蓮一臉的失望,“我以為她住你那裡,她發生了什麼事,你多少會知道一些。”
看夏蓮的表情,似乎不知道他跟雲巧之間的事情。商磊的戒心稍緩,“我跟雲巧很少碰面。”
夏蓮點了點頭:“也是,雲巧是個夜貓子,你又常常窩在工作室裡,碰不到面也是理所當然的。”
“雲巧……怎麼了?”商磊幾乎是用盡所有的自製力,才能使自己的口氣聽起來像是隨口問問。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夏蓮蹙起眉,“那孩子莫名其妙地跑回家,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怎麼都不肯出來,問她也不回答。別看她從小散散漫漫的,其實她比任何人都倔,活像個悶葫蘆,要是她不肯說,就是敲,都敲不出半點聲響。”
商磊又怎麼會不瞭解雲巧那悶葫蘆似的個性呢?就像昨夜那一吻過後,她不是什麼都不肯說,就這麼轉身逃走?
回憶讓他的心頭竄過一陣苦澀:“夏阿姨,雲巧的事你不該問我,也許問麥子還比較有用。”
“麥子?”夏蓮訝然地挑起眉,“他怎麼可能會知道?”
“他跟雲巧一向很好。”他澀澀地道。甚至好到又親又抱的!。
夏蓮失笑了:“沒錯!麥子是跟雲巧很好,甚至他還一天到晚嚷嚷著雲巧要是嫁不出去,他就要娶她,不過,他們兩個也只有這樣。麥子對雲巧而言,只是個玩伴。”
商磊撇了一下嘴角,一臉的不相信。
夏蓮道:“你是從小跟雲巧一起長大的,你應該看得出來,雲巧看似散漫好相處,可是,她和人都一直維持著某種程度的距離,她不跟人有太親近的關系,所以,她的朋友不多,如果不是修麗、麥子主動接近雲巧,說不定她會連個朋友都沒有。”
她嘆了口氣又道:“雲巧會有這樣的個性,得歸咎于她的父母的婚姻。你也知道當年我姐姐和姐夫的婚姻是結束在第三者介入,像那種豪門富家子弟在外頭拈花惹草是家常便飯,只是我姐姐想不開,到最後甚至落得了抑鬱而終的下場。
“雲巧打三歲起就知道爸爸有了外遇,她看著自己的爸爸一夜又一夜不肯回家,看著我姐姐抱著她哭,看著紀珊君一次又一次地抱著生下的孩子來家裡鬧,看著她的爺爺、奶奶以我姐姐生不出男孩子為理由,逼著姐姐承認紀珊君母女的存在,甚至為了讓我姐姐答應離婚,還答應姐姐,此後與雲巧再無任何關系!
“天知道我姐姐提出這個條件,也不過是想借著孩子拉回丈夫的心罷了。但是,這些事情對一個才十歲大的孩子而言,傷害實在太大了,讓她從此以後不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她之所以會一頭栽進小說、漫畫的世界,也是因為虛幻的世界比較安全,畢竟那虛構的世界不會背叛她,也不會傷了她的心。
“沒錯,麥子對雲巧而言確實是特別的,麥子的個性說風是風、說雨是雨,他跟雲巧一樣,也是活在自己世界裡的人,他對人的好屬於一頭熱,就算別人不要,他也不在意,但要是他討厭一個人,那個人再討好他都沒用。
“他要求別人的注意,卻從不索求別人的關心,相對的,他也不會去關心別人的心事,這樣的朋友對雲巧而言是安全的,他不會探索她的心,不會去挖掘她心中的祕密,跟他在一起,她可以放心的自我療傷,或者是把傷口藏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任憑潰爛,而雲巧要的就是這樣,你說麥子怎麼可能會知道雲巧的心事呢?
“兩個本質太相近的人,反而距離更遠。其實,我倒覺得雲巧跟你才是真正的交好,畢竟,以她的個性,當年居然可能跟你相處得那麼親近,而且,像雲巧那樣沒什麼脾氣的人,居然老是被你欺負地哇哇叫,到現在,可還沒人能創下你的紀錄呢!”
想起當年自己的惡質,商磊那張俊顏忍不住一紅,但心頭卻是溫溫的。
“我認為,你在雲巧的心目中是有一定地位的,若有誰能知道雲巧的心事,就非你莫屬,所以,我才會想找你問問她失常的事,可沒想到你也不知道,這怎麼辦?”夏蓮一臉的頭痛樣。
他在雲巧心中有一定的地位?商磊一震。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走了。”夏蓮站了起來,狀似喃喃自語地道:“連阿磊都不知道,我該問誰呢?那孩子呀!越是在乎的人,她就越要裝作不在乎;可是,她欺騙得了自己一時,能騙得了自己一世嗎?”
……那孩子呀!越是在乎的人,她就越要裝作不在乎……
越是在乎的人,她就越要裝作不在乎……
難道,雲巧真的曾經在乎過他?
情感的那一面被挑動了,心又開始猛烈的跳了起來,可是,理智的那一面也跳出來說話了──商磊,別妄想了,夏阿姨雖然這麼說,但那也只代表雲巧當你是好朋友,並不代表雲巧愛你呀!
可是……
難道你看不懂拒絕嗎?你就硬要找釘子碰?人家不愛你,你幹嘛還死皮賴臉的纏著人家?
兩個不同意見的聲音在他的腦海裡此去彼來,吵成了一團。他用力甩了甩頭,心頭更煩,下意識地要拿煙來抽,掏了個空後才想起,最後一根煙早在夏阿姨來之前就已成了殘骸。
頹然地縮回手,桌上的某樣東西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本黑色封面的精裝速寫簿,從那黯淡的封皮看來,已經有一段歷史了,但問題是,這本速寫簿是打哪兒來的?
他不解地翻開速寫簿,愕然地發現裡頭一張又一張的主角竟然全都是他……正確的說,是高中時期的他,有打籃球的他、有念書的他、有睡覺的他、有大笑的他,更有各種面貌的他。
商磊震愕在當場,五秒鐘之後,他才顫著手像瘋了似的開始狂翻,在翻到最後一頁時,心頭所有的不安和疑慮就全一掃而空,他露出十年來最燦爛的笑容,下一秒,他抱著速寫簿,像風一樣的卷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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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21-9-6 00:07:39
尾聲
終曲──
不說、不聽、不看,
並不表示真的不在乎,
或許就是因為太在意,
才會害怕失去,
所以不敢,
釋放所有的真心。
這個夢,她做了十年。
夢裡,倔強少年穿越重重白霧走向她,緊扣著她的肩對她說:“我要走了。”
走?他要去哪裡?
他像要碎她的肩膀似的,一個字一個字的道:“我走了,就不會再回來。”
她突然感到一陣心慌。
“你沒有什麼想要跟我說的嗎?”
她想說,她有太多話想說,可是,她的聲音卻啞了,任憑她怎麼努力,也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你聽到了沒有?我要走了!”少年開始搖晃她,一臉的絕望與激憤。
她張開口,但喑啞的嗓音讓她急得汗都冒出來了。
出來呀!聲音!她要說的,她要說的……
少年已經背過身去,眼看即將被濃濃的白霧所吞沒……
“不。”她終於叫出口,“別走,商磊,別走!”
猛然張開眼睛,她已是一身冷汗。
喘了幾口氣,她抬起手想要拭汗,這才發覺自己手上抓著一個東西,定睛一看,那東西像是一個男人的手臂,順著手臂望上去,她望進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中,眼眸的主人好整以暇地道:“你叫我別走?在你的夢裡,我要到哪裡去?”
雲巧雖然沒戴眼鏡,但那張臉她絕對不會認錯,正是商磊!
雲巧像被燙到似的,急急地松開他的手,很無厘頭地把自己一縮,躲進棉被裡。
商磊好笑地看著她的舉動,輕輕在棉被上敲了敲,“有人在家嗎?鴕鳥小姐,出來見客了。”這麼熱的天,她不怕熱死呀?
好半晌,她才將頭從棉被裡探了出來,一張臉紅撲撲的,也不知道是棉被悶出來的,還是怎地。
摸到床頭櫃上的眼鏡戴上,定了定神道:“你進來都不敲門的嗎?”
商磊朝後一指,閑閑地道:“我進來的地方又沒門,怎麼敲?”
“你又爬陽台進來?”雲巧瞪著他。都這麼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老愛不請自來。
商磊學她聳了一下肩:“不然陽台是建來幹什麼的?當然是給人家爬的 !”
好熟悉的對白。
雲巧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仿佛又回到十七、八歲無憂無慮的時光。
商磊拉著她坐起來,看了看四周:“你的房間一點都沒變,早晚有一天你會被漫畫淹死。”
還是滿屋子的漫畫、滿屋子的畫具,就連門扉上掛著的依然是他記憶中那張美樹本晴彥的美少女海報,海報上的少女抱膝而坐,一臉的清新無邪。
“要你管!”雲巧頂回去。這樣的對白讓她感到既親切又安心,仿佛他們依然不曾決裂,仿佛他們之間沒有十年的空白,也仿佛商磊從未吻過她……笑意消失了,她防備的看向商磊,“你來做什麼?”
“我要走了。”商磊淡淡地道。
雲巧渾身一僵。
“我要回美國去了,朋友一場,我覺得有必要來跟你道別。”
僵直的背脊垮了下來,雲巧低下頭,“哦!”了一聲,算是回答。
“你不打算跟我說些什麼嗎?”商磊凝視著她。
雲巧咬著下唇,著被子的指節隱隱泛白,好半晌才道:“再見。”
“就這樣?”商磊的聲音很平靜。
雲巧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沒有說話。
商磊再次聳肩:“好吧!既然你沒什麼話想跟我說,那就再見了。”
規律的腳步聲一路邁向門口,在門“呀!”的一聲掩上的同時,淚水由眼眶中跌了下來,落到白晰的小手上,先是一顆、兩顆,最後成了一片汪洋,雲巧再也忍不住地啜泣出聲。
“不老實的傢夥!”一聲嘆息在她的頭頂上響起,有力的臂膀將她攬進那副再熟悉不過的胸膛。
她閃電般地抬起頭,迎進商磊復雜難辨的眼神。
“你……你……”雲巧愕然地張大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商磊正視她:“你欠我十年。”
“我……我才沒欠你呢!”雲巧大聲地,可惜她再度把自己埋進棉被裡的動作破壞了這句話的可信度。
“是嗎?”他一把將她由棉被裡揪了出來,不理會她的抗拒,將她的“盾牌”丟到遙遠的另一角去,而另一隻手握著速寫簿,直直地湊到她的面前,“這又怎麼說?”
燎原的野火轟然橫掃她的臉蛋,雲巧的一張小臉比煮熟的蝦子還紅,結結巴巴地道:“你……你…速寫簿……”
她伸手想要搶速寫簿,卻被商磊避開。
“你是怎麼看到我的睡相的?嗯!這張我射籃的樣子畫得真好。對了,我記得每次叫你去看我打籃球,你都說沒興趣的啊!還有這一張,我都不知道我看書時會習慣玩筆耶!”商磊一張一張地翻著,連帶嘖嘖有聲地下批註。
雲巧搶他不過,又不能不聽,這場景已非“尷尬”兩字可以形容。狗急了會跳牆,更何況是人?她用力一撲,想要捂住商磊的唇,但她撲得毛毛躁躁,商磊卻是早有准備,在倒下的那一瞬間,順勢用力一帶,將雲巧拉進懷裡,順理成章地占據了她的唇。
長長的一吻結束後,他好笑的看著雲巧第三度成了棉被裡的鴕鳥:“雲巧,你不熱嗎?”
縮在棉被裡的人兒把自己躲得更緊,說什麼也不肯出來。
“好吧!這樣也好,看不到你,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就會變得簡單些。”他伸出手,隔著棉被把她摟進他的胸懷。
隔著棉被和襯衫,她聽到了他的心跳聲,“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聽到我的心跳聲了嗎?跳得很急,是吧?我現在很緊張,非常的緊張,比我第一次拿著作品到唱片公司去毛遂自薦時還要緊張,接下來的話,我這一輩子大概只會說這麼一次,以後你再怎麼求我都沒用!首先,我要自白一件事,當年你月歷上高職聯考的日子會畫錯,是我搞的鬼,你的淮考証不見,也是我偷的。”
棉被裡的人兒瞪大了眼睛,怎麼也想不到他竟會說出這句話。
“因為我不想讓你念高職、因為我想跟你一起上下學、因為我想跟你在同一個學校念書!我想,在那之前,我就已經愛上你了,只是那個時候,連我自己都不明白。”
棉被底下,傳來一聲清晰的倒抽氣聲。商磊只是收緊雙臂,牢牢、牢牢的擁住她。
“我還記得第一次遇見你時,是你用你的寶貝漫畫砸那群不良少女,把我救了出來,老實說,對你的第一印象並不好,因為,我從來沒看過像你一樣散漫邋遢的女孩,其實,現在想想,那應該是嫉妒。
“你也知道,我從小就被父親丟在那空洞的家裡,我母親從來沒來看過我,當時,我怨天怨地怨一切,總覺得這個世界對不起我,而你,那麼的悠哉自在,活得如魚得水,又有一個疼你、照顧你的阿姨,你所擁有的一切都讓我嫉妒,所以,我才會視你為眼中釘,老是找你的麻煩。
“後來,一直到在街上巧遇你的父親和繼母時,我才明白,原來你也跟我一樣,被親人不公平的對待,雖然你還有一個阿姨照顧你,可我太瞭解遺憾的感覺,有了缺口的圓,就不是一個完整的圓;當時我只覺得奇怪,你為什麼還能活得那麼坦然、那麼自在?
“現在想起來,後來慢慢的瞭解你,才知道你不過是把受傷的感覺隱藏起來,用一個虛構的假像來欺騙自己,讓自己活在幻想的世界中。不過,那時候我太年輕,也太心高氣傲了,雖然明白這一點,但我卻做不到包容,所以,麥子的出現讓我就好象遇到了天敵般,你知道嗎?潛意識裡,我其實把麥子當成了情敵。”
情敵?麥子跟她?太扯了吧!
棉被裡的震動讓商磊得知她的想法,他微微一笑。
“沒辨法啊!因為你在麥子面前,就是有說有笑的,任他又親又抱,在我面前卻老是氣鼓著一張臉,怎麼能怪我這樣想呢?每次看到你跟麥子在一起,我就會忍不住生氣,大概是覺得麥子搶走了你吧!所以,我才會威脅你要你跟麥子斷絕往來,可是,當時你卻拒絕了我,讓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損傷。
“當年父親要我到美國去的時候,我本來想拒絕的,可看到你跟麥子在一起的畫面,讓我理智全失,負氣之下,我到了美國。在美國的那十年,我用忙碌來忘掉你,我告訴我自己,那只是一段不切實際的愛戀,人欺騙自己久了,就會開始當真,我漸漸的相信了這個想法。
“後來我回來了,又遇到你,但我還是用這個想法來蒙騙自己。只是,安妮的那疊照片打翻了所有的假像,舊仇新恨全都回到我的心裡,所以,我強吻了你。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只有我一頭熱、我一直以為你不曾愛過我,所以,當我看到你和麥子親熱的照片時,我才會無法忍耐。若不是那本速寫簿,我恐怕還是會這麼以為。
“我們一樣不夠坦率,越是面對在意的人,就越會用不在乎來掩飾自己,這個世界上,除了夏阿姨以外,我應該是最瞭解你的人了,我應該知道你的不安全感、也應該知道你對感情的不信任,但是,被拒絕的挫敗感蒙蔽了我的理智,讓我忘記了這一切。
“在我看到你在睡夢中叫我不要走,在我看到你為我流下眼淚時,我還能有什麼懷疑?雲巧,我們不會再有太多的十年,錯過一次已經足夠了,我們之間,總要有人坦率的面對一切,既然你還是一意的當只鴕鳥,那也只有我自己來。雲巧,閃躲了這麼久,你不累嗎?”
棉被裡的人兒早已淚流滿面。
感覺到懷中那小小的身子在顫動,他收緊雙臂,想要給她一點勇氣。
“因為小時候你的父親外遇,使你對感情不信任;像你母親那樣美麗的女子,依然慘遭下堂的命運,使你相信美貌只是一種災難,所以,雖然你有一張遺傳自你母親的美麗容顏,你卻寧願用眼鏡、用亂發把它遮掩起來,當作你的保護色;你也不信任任何人,因為,親若父女,你的父親依然為了有個傳宗接代的兒子而毅然拋棄你。可是,你應該很明白,我不是你的父親,也不是你的祖父母,現在該是你放開過去的時候了。”
棉被裡的人兒依然在顫抖。
“出來好嗎?雲巧。”商磊放開手,柔聲道。
棉被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你不能當一輩子的鴕鳥,雲巧。”
棉被下的人兒像是鐵了心般,堅持不肯出來。
商磊輕嘆了一口氣,“好吧!反正知道你心裡有我就夠了,我等你,我會等到你哪天有足夠的信心,願意敞開你自己為止。不過雲巧,你可別拿喬,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快承認你愛我,免得我變心。”
隆起的棉被依然毫無動靜。
商磊站了起來走向門口,在手握上門把的那一瞬間,一個細微的聲音傳了過來,“商磊。”
那個聲音是如此微弱,若非商磊將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他可能還真聽不到呢!他強自鎮定的轉過身,看到一張小臉由棉被裡探出頭來,她顯然是哭了一場,眼睛、鼻子紅通通的,看來可憐兮兮的。
她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些什麼,卻被商磊一把抱住,“不用說,你什麼都不用說,這樣就可以了。”
她肯叫住他,已經在他的意料之外,一股釋然的感覺竄過他的全身,他以為他還要花好長的一段時間抗戰呢!此時此刻,他還能奢望些什麼呢?
“慢慢來,咱們一次一件事,慢慢的來。”他輕聲道。
是呀!不用太急,反正十年都已經過去了,也不急於一時呀!
往事一幕幕的在他倆面前掠過,從他們的初相識、他們的不對盤、他們的交好,到他們的決裂,以及十年後的重逢……一切的爭鬧,在今天終於有了結果。
恍惚間,他們似乎都聞到了那股淡淡的桂花香,青春劃下句點,而愛情,正要萌芽。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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