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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毗 -【癡心只為你】《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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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6 00: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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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毗 -【癡心只為你】《全文完》
宋毗 -
癡心只為你
「若不學會不讓眼淚流下
這輩子恐怕要無止盡的哭泣……」
她一直將他這句話深烙心田
於是,面對他字句如刀的話語,她不哭
就算他把她視為妓女一樣對待,她不哭
任由旁人朝她指指點點,尊嚴喪地,她不哭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不做個讓他討厭的女人
如果,要他愛上她是個難以實現的奢願
那麼,她只求以短短的三個月時間
來換取一輩子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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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6 00:06:29
楔子
直滿高聳入雲古樹和遍地覆滿綠蔭的上林御狩園裡,一個嬌小到幾乎淹沒在樸拙古松後的女娃兒,悄悄的探出了頭來。
望著御狩園中央結著七彩綵球和大紅系絹的觀景高台,李心宸心裡的不安和冀盼,像兩股反向的雙頭馬車,開始拚命的拉扯了起來。
她知道自己不可以在這兒……
但是充滿著冤氣的小眼瞳卻不自主的往高台的上方飄了過去。
正中央穿著黃色衣袍,略顯老組和疲累的中年男人,空洞的目光正四處飄晃著,看起來就像是有些精神不濟,隨時都會合上眼的感覺。
李心宸小小瘦弱的身子卻在目光看見黃袍男人的剎那,激動的有些搖晃了起來。
她的父皇……
這輩子最想見到的爹爹……
她終於再次見著他了!
為了今天這一短暫的目睹,她想了好久也盼了許久……只是再多的渴望卻仍然無法磨滅自己不被寵愛的傷心感覺。
宮裡每個見過她的人都說,是因為她的出世才害死了自己的親娘。
她的娘在十年前,是父皇最寵愛的宸妃,卻在生她的那場艱困搏命中,難產失血死了。
而她的親爹,天宇皇朝唯一高高在上的主子,卻在看到甫出世後的她第一眼時,驚駭的摔下她,避走得遠遠的。
據說全是因為她的丑顏——
左臉頰上一整片出世時,就莫名其妙夾帶而來的黑色斑疤,嚇走了她的爹爹。
至此之後她成了眾人揮之不去的厭惡禁忌,不能說出口也不能見光的丟臉秘密。
一直到八歲之前她都是沒有名字的,鳳儀宮裡可怕的皇后娘娘總是用冷冷的口氣喚她十四,就好像她這輩子都不是個真正的人,只能是個躲在冷宮裡的忌諱小可憐,身份甚至比個屈膝行禮的宮女還低下。
直到八歲那年,她偷偷的躲在皇上每日上下朝會經過的九曲湖邊,想看看那個是她爹爹卻又從來不曾召見過她的爹親模樣時,驚動了護駕侍衛,讓人押了過去……
好像、好像……這是宸妃、宸妃的臉……
你名喚十四?你是朕的十四孩兒,可卻連個名字都沒有……
從今天起你就喚心宸,心宸孩兒你說可好……
緩緩伸手緊握了下掛在胸口的青白彎月玉鉤,李心宸幼小稚嫩的臉蛋上,露出了一個滿足的笑容。
這是父皇那時候從腰間解下賜給她的,還說有了這個天宇皇朝的傳世彎月,想要什麼都可以得到。 』
但她想要的這世上卻不可能有人可以給得了她……
因為這有著大片疤斑胎印的丑顏,是一輩子都不可能消除了。
就如同那次和父皇唯一一次的見面,之後就又落回無人理會的寂寞無助一樣,都是她人生裡最遺憾和無力更改的殘缺。
可她仍然還想掙扎,不願意就此死心認命,好想再多看父皇幾眼,就算是偷著幾個回憶也好。
薩嬤嬤說她最好一輩子躲在皇后娘娘指定的冷宮角落,也別癡心再想有天皇上會看她一眼。』只是兩年前那天父皇溫和寵愛的笑容還留在腦海裡,印象鮮明的讓她無法理解,為什麼那一刻言語溫柔彷彿要將她寵上天的父皇,之後卻矜漠冷淡的對著自己。
不只在她後來故意的出現和靠近時都無動於衷,甚至還像沒看見她似的由面前走過。
所以她想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更想再見父皇一見,想聽他露著微笑再喚自己一聲心宸孩兒……
此刻高台下方起了一陣騷動。
數十匹駝著人的高大各色駿馬,由前方一字排開立於高台底下,等著天宇三世皇帝的指示。
穿著黃龍絲袍的臃腫中年皇帝,一臉茫然的癱坐在高台中央,直至身邊身著彩繡織錦禮服、頭戴鳳冠的皇后出聲提醒後。才有些遲緩的點下頭。
揭示春季狩圍開獵的轟隆鼓聲剎那間大響……
數十匹駿馬知同箭簇般的飆飛出去,竄入了上林狩苑裡,頃刻間園裡原本靜謐的氣流,瞬間激擾波動沸揚了起來。
皎自如雪的狐狸、八彩翠爪的鸚鵡……能跑能飛的莫不四散逃逸。
仿若雞飛狗跳的混亂紛擾中,李心宸茫然的抬起了小臉,直到一隻通體雪白看似珍貴少見的小狸,發狂似的衝向她的腳邊,哀哀的發出嗚鳴聲時,她才後知後覺的拾回了神智。
上林苑春狩……
春狩?
這會總算想起最近幾天宮人們說的是什麼,上林苑春狩……只要闖進這園子裡的人畜,都是眾家皇子和王公大臣可以擒殺的獵物。
小小的身子蹲了下,目光卻和腳邊哀哀鳴泣的小狸對望。
下一秒,她飛快的抓起小狸死命的抱在懷裡,拔腿就跑。
完蛋了,難怪薩嬤嬤老說她的愚蠢和盲目會害死自己的。
舉起了腳,李心宸像無頭蒼蠅似的在茂密如迷宮般的園子裡亂竄,還沒找到出路,就因為焦急而一頭撞入開滿紅花的矮樹叢裡,狼狽的讓自己卡在枝材縫隙間,像只動彈不得的小兔子。
「瞧瞧!這是什麼東西……」剛策馬狂奔出現在樹叢外頭的數名男子,勒馬停了下來。
為首身著白衫,氣息陰戾乖邪的年輕男人將弓劍舉了起來,對準了她的眉心。
「醜丫頭,把你懷裡的雪狸放下。」男人邪厲的五官冰冷的瞪著她,嘴角邊掛著一抹過於妖艷怪魅的笑花。
他知道她是誰……
那張丑顏,教人一看就忘不了!
「七皇兄?」李心宸驚了下,沒料到只見過數面的李岱會拿著箭對向自己。
「誰是你七皇兄。」男人妖異的墨瞳裡,閃過了些許噬殺火花。
這個老喜歡躲在陰暗角落窺看著眾人的醜臉丫頭,他可不承認跟她有什麼關隊。
「把雪狸給我,否則本殿下立刻讓你眉心開花。」李岱有些不耐的出聲叱喝。
無聊的狩獵把戲玩膩了,眼前的雪狸只是讓他回去有個東西交差了事,省得讓自己在眾家皇子公卿前丟臉,不過欺侮眼下的醜丫頭,似乎比狩獵有趣許多。
「不……雪狸……不能給你……」害怕的嗓音由小小的身軀裡發了出來,緊接著是一串徒勞無功的猛烈掙扎。
「不給也無所謂,你可以走了!」李岱以眼神向身邊的隨扈示意,要人上前由花叢中拉出李心宸。
不懂前後的差異轉變怎會如此巨大,李心宸得到自由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逃。
她懷裡緊抱著小狸,頭也不回的穿過李岱等人,拼了命的向前跑。
卻沒看見身後的李岱利眼瞇了下,跟著緩緩的舉起弓,朝著她的背心,拉滿了玄……
如此可怖丑顏是要隨著她一輩子的,那他不如做點好事,直接斷了一條無足輕重的賤命,讓她能早日脫離苦海!
疾飛的箭簇凌空射出,眼看著前方小女娃矮小的身子就要被利箭貫穿之際,一支雪白的羽箭卻平空射來,撞偏了李岱的箭。
「七殿下,請手下留情。」
隨著話語的飄送,騎著墨黑駿馬的年輕青衫男子,勒馬停住在李心宸的前方。
「沐雲,一個小小的將軍,本殿下的獵物你也有膽來搶。」李岱淡淡的揚起嘴角,要笑不笑望著來人。
「李岱,那何時你也有膽把個皇家公主當成了獵物來耍弄?」在大批隨從簇擁下,出現在青衫男子身後的是當今的太子李昊。
他瞇著眼,平靜無波的俊美臉孔上,有淡淡的輕蔑和不屑。
「是你!」李岱冷冷的嗤了聲,完全不把李昊的太子身份放在眼裡。
「如何?孤家掃了七皇弟的興致?」李昊不當一回事的看他一眼,過於睥睨群傑的天生氣度,震懾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別以為父王讓你掛著太子頭銜,就代表了一切,不到最後一刻,鹿死誰手仍然是個未知數,不過眼下,我們誰也討不了便宜!」李岱邪佞狂傲的露出恥笑,過於妖異駭人的邪氣,讓嚇得跌坐在地上的李心宸,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冷顫。
怎麼回事?雖然不知道兩位兄長為了何事吵架,但幼小的她卻已經知道要不聽不問,才能在宮裡隨時有可能喪命的詭譎鬥爭裡活下來。
她閉起了眼,緊抱著懷裡的小狸,假裝沒聽見和看見身邊隨時可能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
青青河邊草,綿綿思遠道,遠道不可思,宿昔夢見之……
她在口裡低誦著從老國師給的書那兒學來的詩句,一字一句的逼自己不許再多聽進一些皇子間的冷語攻訪。
爭執似乎有了些許結果,噠噠的馬蹄聲響了起來,然後漸行漸遠……
就在她以為所有人都走道之際,李昊的聲音卻由頭頂上方響起。
「沐雲,你知道你方才救下的是誰嗎?這丑顏女娃的名字可是父皇親賜的,心宸、李心宸……眾多皇子皇女中,唯獨她一人是『宸』,是那行將就木的老頭心上唯一記得的……」李昊淡漠的嗤笑了聲,清冷的嗓音裡仍是一慣的無波。
聽見他的話,李心宸抬起了小臉蛋,雖然不是很懂三皇兄在說什麼,卻明白他對父皇的反應是很不尊重的。
「不許……你說……說父皇的壞話……」
她握起小拳頭,全身緊繃的對著李吳低喊,生氣的憤怒模樣讓懷中的小狸嚇得頻頻哀叫,也讓李昊有些意外的瞪了她一眼。
「沐雲,你不是想知曉已逝的宸妃是什麼模樣,十年前那個讓天宇三世皇帝撤走後宮千名美人的宸妃,就是這丑娃兒的娘,只是恐怕這娃兒連宸妃的五分之一都不及……」
「除去那半邊醜得嚇人的胎印,剩餘完好的臉蛋才勉強接近宸妃的模樣……李昊殘忍的指出李心宸的丑,讓她難堪的險些要掉下淚來。
此刻,一身青衣錦袍的沐雲突然翻身下了馬,走到一旁拾起了她在倉皇逃命問,奔跑掉落的小鞋。
他冷冷的望著眼前的小女娃,過於張狂的打量讓她心驚的顫了下。
這人……
這人的眼神好銳利、好嚇人!
「青青河邊草,綿綿思遠道?」沐雲在她面前半蹲了下來,寒厲少溫度的表情裡,滑過一絲明顯的譏笑。
「我……我……」李心宸瑟縮的抖了下,露出在裙擺外的小足,反射性的縮了回去。
「公主是在害怕?」看穿了她的恐懼,沐雲抬起眼,絲毫不知道避諱的望進她的水瞳裡,然後仔仔細細的盯著她的臉蛋瞧了幾秒。
「宸」——
這字意指的可是帝居,是天子的居所,代表了皇上心頭永遠的懸念和摯愛!
如同十年前所有天宇皇朝的臣民,都知道宸妃這兩個字,因為那代表了世間少見的絕色容顏,如同深宮裡的幽蘭,總是佔據了皇上心裡最深的角落……
而這丑額名聲傳遍整個天宇皇朝臣民耳裡的冷宮丑公主,竟也配擁有同樣的名字?
只是怎麼看都不像……
「不許看……」被人無禮的打量,饒是再好脾氣的人也會不快。
李心宸皺著小臉,心裡不舒服的抖著嗓音別過頭去,小手下意識捂過自己的半張臉,蓄積已久的眼淚眼看就快要掉下。
「小公主,容微臣告訴你,這世上眼淚是不值錢的,好看的女人流眼淚會讓人想護在懷裡呵疼,但缺了容貌的女人,卻什麼都不是,流出的眼淚只會讓自己更加輕賤!」
「而公主總有一天會長大的,若不學會不讓眼淚流下,那這輩子恐怕要無止盡的哭泣了。」他揚起了微笑,可笑容裡卻不帶絲毫的憐惜感情。
李心宸怔怔的抬起小臉來,單純的完全不瞭解他眼裡的笑意,是因為譏誚而非善心大發。
她呆呆的望著他發傻,原本緊蜷成團的小小身子開始放鬆,蒼白細弱的小足,露出了裙外。
此時,沐雲緩緩的伸手握住她的足裸,將那只僅著羅襪的小小腳兒,拉到自己面前。
剛厲俊美的臉龐有一刻呆了下。
他沒想到這丑掛兒的腳竟會如此的纖小和柔軟……
依這等骨架看來,就算成了個女人也不會有什麼重量,恐怕還會像個需要人抱在懷中安撫的奶娃兒吧!
而他幾乎已經可以預見,這張丑顏會讓她一輩子都淒慘淪落難以翻身,所以將來也不會有人想要她的!
隨意的替她套上鞋,他起身招來侍衛送丑顏公主回宮。
沒有回頭的翻身上馬,和李昊一併離去。
卻沒發現後頭的丑顏小女娃,正怔怔的看著自己的背影……
發傻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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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6 00:06:49
第一章
八年後
宸宮裡的寂靜院落,傳來幾聲莫名的嘈雜聲響。
「宸公主,請小心門檻,皇上正在等著,請宸公主走快點些!」眼看剛換好衣衫的李心宸慢吞吞的移向門口,李昊派來的老太監,已經有些等不及了。
「藍公公,這衣衫繁複又厚重,你沒瞧見公主都快走不動了。」從李心宸小時後便讓皇后派來伺候她的薩嬤嬤,有些不快的回了嘴。
她側過腦袋略微看向一旁讓宮女扶著,搖搖晃晃的險些踩到自己過長裙擺的可憐主子,跟著有些心疼的上前攙過她。
「薩奴,這是皇上吩咐的,皇上要召見宸公主,你總不能讓宸公主穿著一身不合宜的衣衫出現吧!」藍公公睜著老眼,努力的想把李心宸的模樣看清楚。
三年前先皇I臨終前的道命,竟然是讓新皇把已逝宸妃住過的宸官賜與十四公主。
不提國家大事,不提繼位大統之事,唯獨只說到十四公主…
宮裡的人私下嘴碎閒談時都說先皇一輩子最愛的女人仍是已逝的宸妃,所以才會愛屋及烏的將十四公主托付予新皇。
因此這十幾年來原本備受冷落,棲身於冷宮的宸公主,這才總算有了自己的宮人和太監伺候著……
可這宸公主也真奇怪,竟然會拿著水瓢親自在院子裡澆花種樹?
想起稍早一刻他看到宸公主一身污泥時的模樣,藍公公簡直沒給嚇昏過去。
幸好他有先見之明,早帶上幾個嬤嬤宮女捧了新衣過來,否則若要塞告怒不定的皇上瞧見宸公主的髒污模樣,定會教人先砍了他這傳旨公公的腦袋。
「薩嬤嬤,皇上讓藍公公過來傳話,肯定是有什麼要緊事情要吩咐,我們這就過去,別讓藍公公為難!」李心宸淡淡的揚起微笑,過於清靈超塵的氣質讓身邊的薩嬤嬤不敢再多說一句。
望著自己從小帶大的主子,那越來越酷似宸妃的半邊容貌和出塵儀態,薩嬤嬤有些擔憂的在心裡時暗歎了口氣。
沒察覺到薩嬤嬤心裡的情緒波動,李心宸微提著裙擺,跟在藍公公的身後碎步走著。
出了宸宮,穿過深長的迴廊,上了九曲蟠龍橋,藍公公邊走邊跑的著急身影,讓李心宸幾乎快跟不上。
片刻後,她再也受不了的停下腳步,氣喘吁吁的扶著蟠龍橋欄。
「宸公主!」眼見身後沒了動靜,藍公公心急的回過頭來,卻在看見橋上氣喘連連的眾家女子時,這才連連尷尬賠罪的低頭彎腰走回。
「宸公主,這邊請……」他哈腰走到李心宸身側,面色微赧的等著她舉足。
幸好宸公主大人大量不會跟他計較,若換成其他皇主子們,大概早讓人賞他板子了。
「給藍公公添麻煩了!」李心宸微微的點頭,和氣的再次舉起腳準備走下橋階,卻沒注意到自己身下過長的裙擺,跟著猛地就一腳踩空往前摔落。
「公主!」
眼看自家主子嬌小的身軀就要從石階上摔下,後方所有隨行的宮女和太監全驚惶失措的撲上前想救人。
此際剛從坐忘心齋面聖出來的沐雲,才走到九曲蟠龍橋前方,就看見前方的橋階上有個看起來像個人形,纏在一堆花綠繁複布料裡頭的「東西」正要摔下。
而後頭橋上還有一堆彷彿正在廟會上搶奪綵球的愚蠢宮婢,前僕後繼的撲了過來。
想都沒想的,他幾個大步上前,在千鈞一髮中接住那個不明物體,然後迅速的閃到一旁,讓隨之撲來的宮人們,像疊沙包似的摔跌在身側的橋面上。
「一群蠢蛋!」眼見蠢事在眼前發生完畢後,沐雲冷冷的哼了聲,這才準備好好低頭看下自己懷裡抱著的小東西。
從剛剛把這女子拎到懷裡的那一刻,他已經可以確定這女子身子極度輕軟,甚至還可以說是沒轉成女人……因此充其量只能說是個半大不小的丫頭。
不過看她的隨行陣仗,還挺像是個嬌蠻皇家公主的出遊陣勢。
而他生平最厭惡的就是此種因為僥倖而投生在富裕人家,平時讓人伺候得好好,遇到事情卻連自救也不會的笨女人。
沐雲不屑的拿眼睇下懷裡的女子,正以為會看見一張驚惶失措的嬌顏時,卻發現自己陷入了一雙盈滿驚異錯愕的萬水雙瞳裡。
他怔了下,跟著瞧見了懷裡女子那張會讓所有人見過之後都忘懷不了的丑顏!
令人不快的回憶驀地襲來……那雙偶爾會出現夢境裡,充滿悲傷的凝視眼神讓他不快的凝起濃眉……
是她!
那個八年前誤闖入上林苑春狩,險些讓人當獵物射殺的丑公主!
此刻,說不出心上那種莫名泛過的感覺是什麼,但他知道自己見了她心裡就不舒服。
因為那雙眼……那樣的眼神太像一張讓他深埋在心底,不願再加以回憶的悲傷容顏……
而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公主受驚了。」緩緩的將懷中的女人放下地,沐雲俊美無匹的臉色揚起了不易察覺的冷笑。
李心宸呆了呆,小臉上的震驚和不敢置信,讓沐雲更加不快的瞇起了眼。
他冷冷的看她一眼,連虛應話語都懶得說,便立接越過她,上橋離開。
「公主,您沒事吧!」薩嬤嬤領著眾人過來,緊張的拉著李心宸詢看。
卻忽略了她癡迷怔戀的目光,已隨著沐雲的離去而僵鎖在橋的那端。
繾綣依戀的再也不肯移開眼!
第二章
坐忘心齋
「十四,父皇已歸仙三年……三年前父皇臨終道命讓朕給你找個好人家下嫁,如今三年守喪期已過,朕該履行和父皇的約定了。」坐在精雕鑲金嵌玉的龍椅上,李昊冷淡的雙眸一直盯著案跡上的朝奏摺子,沒有抬起頭來看跪在地下的李心宸一眼。
他揮揮手讓隨侍在旁的承禮太監,將鑲金托盤上的畫軸,端到李心宸面前。
「挑一個。」李昊冷冷又充滿逼人氣勢的嗓音再次傳了過來。
「宸公主,這是皇上特地讓人精心覓來,給宸公主挑選駙馬爺人選的畫軸,請宸公主過目。」兩名年輕的太監恭敬的將承復太監盤中的畫軸,一幅幅的攤開,讓她看個清楚。
李心宸僵硬的抬起小臉,勉強的讓自己凝聚心神看著眾多畫裡的男人樣貌。
又小又瘦弱看起來隨時都會病倒的男子、渾身擠滿肥肉胖到看不見眼珠子的男人,還有頭髮花白臉皮發皺的垂老男子…
越看越錯愕的情況下,李心宸咬著唇很無力的只能垂下臉來。
是因為這張臉上無法磨滅的醜陋胎疤,所以便注定了這輩子不會有幸福的歸宿可依吧!
淒惶無奈之中,眼前竟然再次浮現沐雲那張俊雅的面容。
原以為不會再見到那名八年前就人了自己心上的男子,但方纔那個驚鴻一瞥的偶遇,卻讓她死寂、以為不會再起波瀾的心湖,開始晃蕩糾結。
如果不是這樣的容顏,會不會有希望可以走到他的身邊…
只是……終究是不該癡心妄想,不能奢想的……
「如何,看中誰了?」不知何時李昊已經抬起了頭,拿著一雙利眼打量著她。
望著她哀戚失神的面容,他只是扯唇一笑,帶著洞悉一切的了然看著她。
「即使不願,這也是你的命……畢竟這世上沒幾個男人能不棄不嫌的對著個無顏女子過一生。」
李昊無情又不婉轉的話語讓李心宸嬌小的身子顫了下。
她懂皇上說的話,因為無顏,所以高攀不了那些條件好的公卿貴裔……
李心宸抬起了頭,小臉上有悲傷明顯流露。
「畫軸裡的可都是朕讓沐雲愛卿精心挑選回來的,每一個都是當朝四品以上的官員,匹配得了公主又又不失皇家體面……若你願意下嫁,朕可擔保你一生無憂安適的坐穩當家夫人位置。」李昊氣定神閒的以手撐著下頷,瞇眼望著她。
憑這樣的不堪容顏,連尋常人家肯定都看不上眼,更遑論朝中那些年輕有為未嫁娶的文武官員會看中她。因此唯一比較有可能的就是那些條件較差,死了妻子或是年紀老大又未娶親的官員了!
縱使是委屈了點,但堂堂的九五之尊,為了她這樣的丑顏女費盡心力的命自己愛將尋來適合的匹配人選,這樣的恩情她也應該要感激涕零了!
「讓沐雲精心挑選的?」聽見李昊的話,李心宸嬌小的身子狠狠的搖晃了下。
心上有個原本就殘缺的陰暗角落,開始流出了濃稠的酸澀!
她不發一言的低下頭,沒有反應的舉動讓一旁的太監們看得莫不心驚膽跳。
「宸公主!皇上還在等您的回話……」捧著金盤的太監害怕的低聲提醒她,求她快開金口。
性子無常、難以捉摸的年輕皇帝,沒有人知道他何時會突然大發雷霆的讓所有人的腦袋都搬家,但眼下這個發呆的宸公主,卻讓眾人的心驚提得老高!
「謝皇上恩典……心宸——」李心宸停了下來,臉上有著絕望赴死的表情。
若是現在當面回拒,那麼應該馬上會把腦袋也丟了吧!
只是與其這麼痛苦絕望,一輩子不能奢求被愛的活下去,那麼她寧願伴著古佛青燈,了卻餘生。
「十四,別這麼快就回絕……隔幾日後便是一年一度的火燈節了,屆時畫裡的官員都會出現在夜宴裡,不知等你那時仔細看過後再做決定!」
「這是一生一次的機會,錯過了可就沒了,十四皇妹你可得好生思索!」李昊沒等她把話說完,逕自不耐的揮手截斷她。 。
他過於俊美、英氣追人的臉龐,有抹淺淺的譏嘲飛掠,而閃著精光的瞳眸裡頭,則是滿滿的嗤弄和戲謔。
這世上沒有不重皮相的人,眾生皆是如此,連獸類求偶都不例外,生來好容好相的總是有著許多勝人之處,佔得了許多便宜。
而這丑顏皇妹少此殘缺的容顏,怕是永遠引不了男人的注目和想望。
更遑論會讓男人心甘情願的娶她了!
× × ×
幾天之後的火燈節夜宴,讓李心宸的悲哀心情攀升至最高點。
失神的坐在李昊特意命人搭建的覽景高台上數個時辰後,她心如槁灰的站了起來,排開了所有隨侍的宮人,跌跌撞撞的逃離了歡樂的夜宴與沸揚喧鬧的人群。
當所有人都在笑時,她心裡卻像破了一個大洞,泌泌的流出悲傷的眼淚……
難道無顏的女子就注定了一輩子的孤獨與淒涼?
她不願不平卻無力挽回,難道真的得這麼隨便的挑個自己不愛的人嫁了?甚至達個選擇說不的機會都沒有嗎?
站在結冰的御池前,無聲的眼淚落了下來,所有的怨懟心事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十四皇姐……你在哭嗎?」此際後方傳來一道怯弱的女聲,猶豫試探的開了口。
「玉緋……」李心宸聞言身子一顫,慌張的抹下臉,跟著咬牙擠出個難看的笑臉轉身回望對方。
長相甜美在眾多皇室子女中排行最小的李玉緋,怯怯的走了上來,嬌俏動人的夕軀下,有著一雙走起路來便搖跛不穩的殘缺雙腿。
「你現在不是該在觀景台上,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望著李玉緋吃力拖行向前的模樣,李心宸滿是不忍。
明明是粉雕玉琢的女孩兒,卻因為小時遭逢意外摔瘸了腿,所以就必須面臨和自己一樣的命運,沒有選擇的在當今皇上的逼迫命令下,和她一道困坐在觀景高台上,無法可想的任著人將自己推落至那個注定沒有幸福的未來裡……
人間最苦的果然是生為女人身!百年的苦樂都不由自己…
她歎息的搖搖頭,不知該對眼前這個和自己同病相憐的小皇妹說些什麼。
「十四皇姐……我……我是偷偷跟著你來的……若再繼續待在那兒,我怕我會克制不了自己的淚水!」噙著即將掉落的淚花,李玉緋胡亂的揉揉眼,然後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她不知道十四皇姐心中有沒有喜歡的人,可她心裡卻有個秘密,這一輩子怕是永遠都不可能實現了——因為這只瘸了的腿,讓她連說出口的機會都沒有……
「你……回寢宮去吧!別跟著我……我自顧不暇,連句安慰的話都無法給你……跟著我,你會更想哭的。」李心宸咬牙閉上眼,不自覺的一步步往後退。
如果可以,她寧願退藏到沒有人可以看見的地方,一寸寸的舔舐心裡的傷,也不願在這個遭遇同樣可憐的小皇妹面前流下眼淚……
「十四皇姐!你別動!後頭是結冰的池水,你別再退了……」眼見李心宸無意識的雙腳已經踩上了結冰的湖面,李玉緋不安的焦急出口制止。
雖然十四皇姐很少走出深居的宸宮,也幾乎從來不曾和自己以及其他皇兄皇姐們往來,但很久前在她第一眼見到十四皇姐時,就有種莫名的好感,知道十四皇姐一定是個很善良的女人
所以她真的不忍心看她傷心難過!
「玉緋……別管我了……你回去吧!這兒天寒地凍的,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彷彿沒聽到李玉緋勸阻似的,李心宸閉著眼,無意識的轉身路上結冰的湖,一步步的往前走。
如履薄冰就是這樣的感覺吧!她不怕池面的冰會碎,因為她早已掉入一個沒有出路的痛苦深淵……
那個男人——八年前不小心闖進她心上的男人,這一生難道都再也沒有機會走到他的身邊了嗎?
「不——十四皇姐,你別這樣……」李玉緋尖叫了起來,以為李心宸想不開要做出自殘的舉動。
她不顧一切的跛著腿跨入結冰的御池,跌跌撞撞的走向李心宸那頭。
只是手才剛構到李心宸的衣角,腳下的冰層就因為負載不了兩人的重量而忽然發出怪異的碎裂聲響。
「池面的冰、冰,裂開來了……」李玉緋驚慌的開始尖叫,同時間兩人腳下冰層的裂縫也隨之逐漸擴大。
「玉緋,別動!」李心宸嚇了跳,小臉看白的猛出聲低喝,制止了李玉緋的掙扎妄動。
眼見著自己腳下原本看似堅固的湖面結冰正以極快的速度在碎裂瓦解,李心宸當下來不及細思,伸手將李玉緋往側邊尚未裂開的地方猛力一推。
而身下的湖冰也在剎那開張裂成碎片,讓她連逃都來不及,猛地掉入下方冰冷的流動湖水裡。
刺寒入骨的冰厲頃刻包捲住整個身子,讓李心宸貝齒打顫的險些凍昏過去。
「十四皇姐!」李玉緋嚇得跌跪在結冰湖面上,渾身顫抖的想往湖心那個裂開的大洞爬去。
全都怪她,是她的錯!她得救十四皇姐!
「玉緋!別過來!你……快往岸上去,這冰層要裂了,你……你再不走,也會淹在湖水裡的,去……找其他人來!」李心宸掙扎的使盡全身力量踢著水,卻讓冰寒沁入骨髓的湖水,給凍得幾乎快沒知覺,她努力的在幽深的湖水淹過口鼻之前,開口要李玉緋快逃。
「我……我……好……」李玉緋驚嚇的噙著眼淚,看了李心宸一眼,忍著想哭的衝動,聽話的轉身往湖岸邊爬。
「快來人!來人啊!」她失措的尖聲求救,正以為偏僻陰暗的御池邊不可能突然出現救命人時,一個看衫男子卻突然冒了出來,還以絕頂的輕功,腳不沾地的踩過湖面碎冰,奔到湖心拎起了眼看就要滅頂的李心宸。
「尉遲!另一個女人你就看著辦!」剛結束夜宴和天宇皇朝另一名勇將尉遲梟準備返家的沐雲,卻怎麼也沒想到會在行經結冰的御池時,看見此種景象。
他沉著臉摟住懷中已經凍到快沒氣息的女人,對著身後正以拎小貓方式抓起另一個嬌小女子的同袍好友扔下話。
「感情今兒個你和我都交上了霉運,看來回去得過過火盆了!」他冷冷的瞪著懷中顯然已經快昏厥的女子一眼,在看見那張無血色小臉上頭的黑丑胎痕時,更忍不住嫌惡的擰起眉束。
× × ×
一路長驅直入彷彿穿越無人之境的沐雲,毫不憐惜的在偌大無人聲的宸宮裡頭,找了間看起來像是公主閨房的寢居,將李心宸扔進了裡頭的床上。
揮了揮讓她的濕衣給沾得盡濕的衣袍,他冷冷的哼了聲,準備像來時不驚動任何人一樣的悄悄離去。
只是腳才剛跨過門檻,一個說不上來但又不舒服的感覺突然浮了起來。
那蠢女人不會是快死了吧?剛才一路抱著她回來時,她可是連動都沒動過,要是待會就這麼死在裡頭,說不定會讓他惹上麻煩。
畢竟讓尉遲拎走的那個女孩,方纔還眼睜睜的看著他帶這丑顏女離開……
他走了回去,站在床前看著床上女子失溫到幾乎像死了似的灰黑臉蛋,墨深如寒潭的眸冰冷的瞇了起來。
然後他冷厲的鈹起眉,伸手將她身上的厚重濕衣扯了開來,一件件的指棄於地,僅留上身一件月牙色的抹胸和下身濕淋淋緊貼於身的素色褻褲。
跟著在一室讓燒炭火盆煜熱的溫暖中,張狂的伸手覆上她渾圓的胸前,將體內的真氣灌進她冰凍的身子裡。
源源的熱氣流遍了李心宸冷到失溫的身軀,漸漸的她嬌小身子開始回復知覺,並且因為溫暖而泛起了粉色暈紅。. 沐雲停止了真氣的灌送,勤於拉弓長了繭的大掌卻擱在她的胸前,沒有絲毫要撤回的打算。
他冷然的望著她緊閉的星目,伸出的手掌開始不規矩的抵量狎撫著她的渾圓。
若不是今日的落水意外,他恐怕也不會知曉這張世間無匹的丑容下頭,竟會有著如此天差地別的柔美身段。
只是可惜……這麼嬌美的身子,卻得便宜畫軸裡頭那些糟到極點的魯男子……一想到她極有可能從自己進呈給皇上的畫軸中,擇一糟糕男子下嫁,他就覺得有股莫名、令人不快的感覺浮了上來。
擱在她柔軟胸前的大手冷不防的使勁握了下,也讓快要清醒的李心宸吃痛的皺起眉。
她帶著幾許茫然,不解的睜開眼,卻看見面前噙著譏諷久又過於放大的男人俊臉。
「啊!」無力的尖叫聲才剛響起,她整個人立即就讓沐雲提了起來,扯進懷裡,小嘴也讓他於第一時間捂了起來。
「公主這麼隆重的驚叫聲,恐怕會讓微臣跳到河裡也解釋不清,所以還盼公主允諾不開口叫人,否則微臣的命小,損了公主的名節聲譽,那才真是對不住!」他一手捂著她的嘴,一手放肆的在她光滑裸背上游移,囂張的完全沒有為人臣子該有的尊重。
「唔……」為他大膽放肆的舉動,李心宸驚駭的蒼白了臉蛋,無法言語之下,只能頻頻掙扎,舉著小拳頭往他肩頭猛捶著。
他……他……竟敢這麼無復惡劣的對待她!
「公主這樣的意思是否表示允了微臣……的為所欲為?」他冷冷輕狎的開了口,惡劣的將她的抗拒曲解成欲拒還迎,大手不規矩的開始在她美麗柔滑的肌膚上來回游移。
為他的孟浪行止,李心宸八年來再也不曾在人前展現的眼淚,終於克制不住在眼瞳裡匯聚成堆。
她不懂……真的不懂……八年前那個救了她的男人,怎會變成這個模樣……
在她心裡的他不該是這個模樣的!不只惡劣,還解了她的衣,不顧她公主身份的輕薄於她!
又慌又心痛的情況下,她張開了小嘴,驚懼莫名的咬住他的手掌虎口。
「怎麼?這就是微臣一片好心救了公主所得到的『謝禮』?」沐雲深厲的雙眸瞇了起來,臉上浮現了一抹炫人笑花,只是微揚的眉宇裡卻有著比任何時候都還要深寒的冰冷殘酷。
這麼不識好歹的女人,這輩子他還是第一次遇見!
沒有費事抽回手,沐雲冷眼望著李心宸,冷凜的目光和她的驚駭眼神交會糾結。
「你為什麼不抽手?」對他彷彿絲毫不覺疼痛的反應,她嚇了跳,驚慌的鬆開嘴,小臉上淨現了明顯的懊惱和自貴。
方纔他說是他救了自己……
這回李心宸總算想起先前落入御池裡,險些溺斃凍死的情景。
她抬起頭,愧疚更知明顯了。
只是就算是救人,他也不該如此悖禮的進入她的寢居。
「公主是在害怕還是……在責怪微臣……心裡認為即使是救人,微臣也不該知此逾越放肆?」沐雲勾起她纖小的下巴,冷魅的對她露出一個攝魂微笑,過於張狂與謙卑口吻不搭的邪惡目光,則順著她美麗的鎖骨一路意淫的往下滑落,最後停在她因為緊張而起伏不止的胸前渾圓。
如此美麗細緻的身子,真的得讓某個肯定會糟到不行的未來駙馬爺來享用嗎?
如此秀色大餐都擺在眼前了,不嘗一嘗,還真有些許可惜。
望著她身子的眼神更知放浪和不遮掩了!
隨著他過於火熱彷彿能熾人的注視,李心宸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了自己衣不蔽體的慘狀,有多糟糕和嚇人。
「啊——」她徒勞無功的驚叫了聲,渾身發冷的抓過錦被,裹住自己早已不知外洩多少春光的半裸身子。
「你、你……竟然……我的衣裳……」怎麼也說不出那個脫字,她羞愧的只想一頭撞死。
「不除下濕衣裳.公主的會枝玉骨能撐得了多久。」沐雲半是譏笑半是冷淡的彎下腰,將她的抗拒羞愧全看進眼裡。
這丑顏公主還真的不懂,即便有再美的身子,那張醜陋到極點的臉蛋,也足夠讓所有的男人在慾念升起之時,又瞬間倒盡胃口的滅了火。
「可是即便如此,沐將軍也不該……不該……」李心宸淒然的還想再說,卻在見到他益發冰涼的瞪視時,悲哀的停了下來。
不是不懂他眼裡的冰冷是什麼意思,但她寧願假裝沒看見那種會讓人心碎的冷漠無心……
或許是他生來性子就冷淡了些,對每個女人都是這樣的不假辭色。
「不該如何?替公主寬衣……毀了公主的名節?」沐雲笑得很冷,滿臉嫌惡的站直身子。
「一切不過是為了救人權宜,若公主嫌微臣多事,那大可再去御池跳一次,而這次微臣允諾不會再出手相救,若公主是這個意思的話!」他厭惡的丟下一句,準備回身走人。
只是好死不死的就在此際,寢居大門卻突然讓一群找宸公主找到快要發瘋的莽撞宮女給推了開來。
在眾多眼睛驚惶失措的與沐雲對望之下,為首領頭尋人的薩嬤嬤搶先驚嚇過度,兩眼一翻的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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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6 00:07:05
第三章
難聽又足以引起喧然大波的流言,不消一刻鐘便以燎原之勢,在後宮裡傳了開來。
而聽到此傳言的皇太后,當下顧不得夜已深,命人將李心宸架至鳳儀宮。
為了不讓在自己嚴密掌控下的後宮,有一絲苟合悖禮之事傳出,她命人脫去李心宸一身衣物,不顧她公主身份,命幾個年老的宮女,以羞辱方式強押檢視她的身子。
「稟太后,公主身上的守宮砂仍然完好……公主迄今仍是清白完璧!」一名尖嘴高顴長相跪在皇太后的面前稟告著。
「哼!」聽完底下人的話後,皇太后冷冷的哼了聲,這才揮手讓等在外頭的薩嬤嬤進去裡頭探望。
「公主!」眼見自己從小疼愛的公主被頭散發的趴伏在軟榻上,小臉蒼白的咬著牙望著自己,薩嬤嬤的眼淚險些要落了下來。
「薩嬤嬤,別讓眼淚掉下來,這是鳳儀宮……扶我起來著衣……」即便羞怒和恐懼痛苦已經快漫過心上了,李心宸仍沒忘記自己的艱困處境。
薩嬤嬤曾說過——她是宸妃的女兒,是皇太后一生最痛恨的女人所生的骨肉,也是皇太后多年來的眼中釘、肉中刺!
所以為了護住自己僅存的小命,就算要眼淚和血的吞入腹,也得忍痛吞下,如果她還想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宮裡活下去的話!
「好!」薩嬤嬤咬牙凝住眼淚,深深吸了口氣,扮上了另一個在皇太后跟前才使用的冰冷面具。
「快起來!難不成還得讓太后娘娘來請你。」她佯裝凶狠的開口,不假辭色的拉起李心宸,可背對眾人幫她著衣的手勢,卻是輕柔和呵疼的。
她是皇太后在宸妃死後派到公主身邊養育她的,原本該是依照皇太后的意思將她教養成無才無德的醜陋粗鄙女子,可甫出生不久的幼嫩小公主,卻以一臉毫無防備的天真笑容,收伏了她的心。
所以那時間始,她便開始以這樣辛苦,人前人後態度判若兩人的模樣比現……
而這麼痛苦的深宮日子,或許真的得等公主嫁人離宮之後,才可能有逃出升天的時候吧!
穿好了衣裳,李心宸跪在皇太后的鞋尖前,安靜的聽著她的宣判。
不管是對是錯,這些年來皇太后老是想著辦法找她晦氣,所以她認命的等著接下來會領受的責罰。
「來人!循禮鞭五鞭伺候!公主可別願哀家,這後宮裡所有做錯事的宮人全都得領杖受罰,但看在公主金枝玉葉的份上,杖罰可免,小小的警惕卻不能少!希望公主日後能謹言慎行,不讓相同的過錯再次發生。」皇太后露出一個奸險的微笑,揮手命人押住李心宸,執行鞭打責罰。
長長的鞭子落了下去,李心宸的背上瞬間傳來火辣痛楚,劇烈的疼痛傳遍四肢百骸,細嫩的背部肌膚逐漸烙浮出長長的醜陋血痕,然後皮開肉綻、血肉模糊一片…•」
薩嬤嬤咬著牙,逼自己不許上前救人,就怕這一上前,皇太后的殘酷折磨會更變本加厲。
一切只能怪公主是宸妃所出,越長越大,氣質與身形都與宸妃越相近,而這只會讓善妒的皇太后更加懷恨在心!
幾乎令令人就此昏厥的五鞭打完後,李心宸整個人完全失了血色的讓鳳儀窟高壯的宮女粗魯的挾扶起身,半拖半拉的扔出了鳳儀宮。
守在鳳儀宮外頭數名忠心耿耿的宸宮小宮女們,陪著薩嬤心痛焦急的扶起幾乎要昏軟的李心宸,一路掉著眼淚走回宸宮。
如果生在帝王之家是世間眾人所欽羨的幸福事,那為何她們公主的幸福卻迄今從來沒有出現過……
幸福,何時才會來到?
× × ×
隔日李心宸在背上鞭傷疼痛,身子冷熱交迫的痛苦下,讓李昊派來的宮人攙扶上坐忘心齋。
「賜坐!」李昊冷淡的眉眼在看見即便已讓宮女由兩頭架起撐扶,仍不時擰著粉眉,彷彿搖搖欲倒的李心宸後,便忍不住的攏聚了起來。
他揮揮手,大發慈悲的命人搬來小軟凳,賜她坐下。
「那老太婆的確夠毒夠狠,連對個無力反抗的女人也下得了此等重手。」李昊飄然從容的步下台階,走向李心宸。
「十四……聽聞昨夜朕的愛卿出現在公主寢居?」他沉沉的開了口,清朗俊美的眉目裡看不出絲毫的波動情緒,讓人難以猜透此刻他心裡想的是什麼。
「……」聽見李昊的問話,李心宸無言以對的抬起頭來,只能緊緊的咬著自己的唇。
又羞又愧、無奈無力……種種複雜難辨的情緒,悉數落入了李吳的眼裡。
「十四,給朕一個足以相信你和沐愛卿是清白的解釋理由,否則縱使是朕的愛將,私闖公主寢宮的大罪,就足以判個抄家滅門!」他冷冷低語說道,目光犀利非常的對著她。
「皇上……昨夜不關沐將軍的事,是心宸自己會玩落入御池裡,沐將軍路過好心相救,還護送心宸回宮,請皇上別責罰沐將軍!」一聽到李吳恐嚇成分居多的狠絕宣示後,李心宸來不及細想,當下驚慌的撐起疼痛不堪的身子,吃力的跪倒在地。
不論那個男人昨夜對自己的輕薄行徑有多惡劣,她仍然沒有忘記救了自己的是他。
而且心裡還有一個角落,儲滿了關於他的身影和記憶……
所以她不能讓他受到絲毫的波及與降罪。
「十四……」李吳眉宇清冷的揚起一個高深難辨的淺笑。
他仔細的打量跪在地上的纖細身影半晌後,有些了然和輕蔑的再次開口。
「十四,你愛上了朕的愛將!」沒有詢問、沒有遲疑,李吳肯定的下了結論。
「我……」李心宸驚愕的抬起小臉來,身子搖搖晃晃的險些摔倒。
她對沐雲的傾戀,竟是這麼明顯……清楚的讓當今的九五之尊都察覺了出來?
她怔忡,一臉羞慚、悲哀的低下腦袋。
「十四,朕曾說過,憑你這張無顏容貌,今生要找個心寸情願娶你的男人都已經是萬中難求了,更何況你屬意的是朕的心上愛將,不用朕多說,你也該知道這是完全不可能!」李昊轉過頭,幽深譏嘲的目光掃了垂落在面前階旁的黃幔一眼。
「心宸明白。」不用李昊多說,李心宸無力的以手撐地,背上熾熱的痛楚卻比不上此刻心裡的酸澀。
即便早知道會得到這樣的答案,她卻仍然不想放掉這此生唯一的僅有機會。
虛弱的單手握住藏於腰間的彎月玉鉤,僵硬緊握的手鬆了又收、縮了又放。
她想了一夜,縱使會是一條沒有歸路的錯誤選擇,她仍然想試一試,哪怕只能待在他身邊一刻,也足以勝過所有。
因為在還不瞭解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之時,她就已經無法自拔的陷了下去,墮落的再也無法從泥淖中抽回身。
所以能不能讓她試著愛他一回……就這麼一回,讓她知曉愛人是什麼滋味……哪怕最後是個沒有結果的奢求也無所謂!
她心痛的想著,抬頭對上李昊冷情的眉眼。
「昨夜不堪的流言,皇上肯定都知曉……所以心宸這輩子不可能再嫁給任何男子了,只求……求皇上給心宸三個月的時限。讓心宸到……到沐將軍的身邊……之後心宸會將後半生沒入空門,一輩子給皇上和天宇皇朝祈求福壽……」也給他求個順遂人生、仕途高昇、平安無礙到老。
顫抖的攤開握得發紅的掌心,讓李昊看見上頭先皇親賜的青白彎月玉鉤後,她小臉悲哀乞求的望著聖顏。
「十四,你以為拿著父皇御賜的傳世彎鉤,就能讓朕推自己的愛卿於火坑……你想朕是這種人嗎?」李昊明顯殘忍的譏嘲話語,讓李心宸難堪的當場身子一顫。
「就算朕允了你,那又如何,最後終究仍是一個不會有結果的奢求,沐雲不會愛上一個有著無比醜惡容顏的你的……」李昊無情的在她血淋淋的傷口上灑盛說道。
就算拿著象徵天宇皇朝權力的彎月玉鉤來乞求,他也未必要把它看在眼裡,因為此刻天宇皇朝的主子是他!
「心宸只求一個回憶……」她垂下眼睫,瞳眸有滿滿的酸澀和悲哀。
原來連想多看他一眼,都是個奢求!
「回憶?」李吳莫名的揚起唇,笑容冰冷的嗤了聲。
世上會有如此不貪心的女人嗎?只要一個回憶就好?
擰眉沉思半晌後,李吳終於下了個自己覺得比較有趣的決定。
「十四,你拿著先皇的御賜玉鉤來求朕,的確讓朕難以下決定,但是既然你都開口請求了,朕又怎好不應允你,不過你得答應一個條件……」他的宣示話語讓李心宸驚愕的抬起臉來。
「這樣的丑容當不了沐愛卿的妻,所以你就捨了公主身份,到他身邊做個小妾,待約定期限到滿之時,若不能讓沐愛卿親口留你下來,就履行自己說的話,削了發囚於佛前,一輩子不再癡想這不可能成真的奢願!」李昊瞇著眼,神情冰涼的把話說完。
「心宸多謝皇上成全。」聽見李昊大發慈悲的宣告後,李心宸忍著胸口苦澀的感覺,艱難不穩的朝著李吳叩拜。
就三個月……不論是苦是甜,她都會竭盡所能的將他的樣貌牢記於心,然後守著這個永遠不能讓他知曉的秘密約定,過完一輩子。
只是不願意讓沐雲知道自己此刻卑微乞求姿態的李心宸,卻在見到李昊揮手叫出隱身在黃幔後頭的冷俊男子時,驚愕難堪的當場僵成了石像。
「若非昨夜沐愛卿擅闖公主寢宮時,讓宮人撞見了去,否則朕還會裝作不知情的原諒沐愛卿的一切作為,但現下不只驚動了鳳儀宮的那個老太婆,更恐怕已讓多嘴的宮人太監傳響了整個朝廷,所以為了繫住沐卿家一條命,只能委屈沐愛卿,暫時留下這個拿著先皇彎月玉鉤來求朕的十四公主。」李吳沉穩的走回台階龍座上,讓一臉冰凜的沐雲能好好的看著跪在下方的女子。
而讓李昊派人傳喚進宮的沐雲,怎麼也沒想到奉皇上之命隱身於布幔之後,聽到的竟會是這名丑顏公主不知羞恥的開口要人!
原以為她會將他昨夜的輕薄舉動一一稟明,求皇上加以嚴懲,可卻大出意料的聽見她下賤的寸願自貶身份,捨了公主身份而求做他的小妾。
只求一個回憶……哼!好個愚蠢、願意倒貼男人的丑公主!
沐雲緩緩的走下台階,一步步的朝李心宸而來,似冰寒涼的眉眼不曾稍瞬的望著她。
即便滿心情怒,再多的不悅,也不能當著聖顏面前冒死回拒。
全拜這丑顏女之賜,他現在成了天宇皇朝最大的笑話,不只是夜晚私闖後宮的淫賊,還被迫收下這沒人要的醜女人。
而這無顏的女子,竟還敢癡心妄想說要走到他的身邊?
嗤!簡立是癡人說夢!不必三個月,他就能讓她知曉惹上他是什麼後果!
沐雲斂下眉眼,態度恭謹的回身朝上頭的李吳拜謝,可心裡的怒氣卻正知燎原火光,開始燃燒蔓延……
× × ×
離開坐忘心齋,看也不看身後搖搖欲墜的女人一眼,沐雲直挺挺的走了出去。
後頭,負傷的李心宸,在數名宮女的攙扶下,努力的想要跟上他疾走的腳步。
「公主,您慢點兒,沐將軍不會扔下咱們的……」眼見李心宸每跨出一步,皆像用盡力氣似的痛楚難忍,隨侍在旁的薩嬤嬤忍不住的想上前哀求沐雲別走這麼快。
方纔皇上把公主賜給了沐將軍,還命公主立刻啟程隨沐將軍離開,但這個沐將軍卻是個鐵心男人,明知公主為了他,受了這麼重的鞭傷,還一點憐惜也不懂的轉頭就走。
隱約的,她幾乎可以預見公主往後不受疼惜的難堪日子。
她辛酸的扶過李心宸,萬般不忍的攬著她虛弱的身子。
「薩嬤嬤……我得跟上去……」背上蝕心的痛楚讓李心宸踉蹌了下,發熱的身軀和逐漸渾沌的神智,讓她再也撐不下去的雙腿一軟,摔倒在薩嬤嬤懷裡。
「公主!」薩嬤嬤和宸宮的宮女悉數驚叫了起來。
「沐將軍請留步!」一片混亂之中,薩嬤嬤轉頭低喊,想攔住走在前方的沐雲。
聽到後方的騷動,沐雲眉眼冰冷的轉過身來,彷彿事不關己的瞪著頹倒在地的李心宸一會兒後,才跨著大步走到她的面前。
知果這兒不是皇宮大內,不在天子的腳下,他會頭也不回的丟下她,管她死活的走人便是。
可這裡卻偏是該死的天宇皇宮……
「怎麼,還沒入沐家門,就擺上了公主的氣焰?」沐雲眼神冰寒的瞪退李心宸身邊的宮女之後,滿臉譏誚的彎下身看著她。
只是當那張過於蒼白、痛擰的臉蛋和萎頓於地的嬌小身軀,映入眼簾之際,滿心無法形容的不快感覺竟瞬間塞堵了整個胸口。
那張隱藏在記憶深處的蒼白容顏,又緩緩的浮了上來,和眼前這個無顏女糾結痛楚的丑顏重疊在一塊……
他瞇起了眼,不願意再去分辨此刻心裡的煩躁是從何而來。
「本將軍問話,公主是沒聽清楚或是不願回答?」見她沒有回應,他索性蹲下身子,平視著虛軟的她。冷涼澆薄的口吻,一點也沒有對皇室公主該有的尊重和禮儀。
「沐將軍!請自重,宸主子是先皇的公主,好歹也是皇朝的金枝玉葉,請沐將軍別忘了該有的儀節。」一旁的薩嬤嬤不快的出聲提醒。
「哼!身份尊貴的公主又如何,最後仍免不了不知羞的挨到男人身邊,若非是先皇的彎刀玉鉤幫助,憑這張丑顏,她能入得了沐家門嗎?」沐雲不屑的張狂低語聲,讓隨侍在側的宸宮宮女太監們,全驚嚇到軟了腿。
「放肆!公主跟前,將軍竟敢——」薩嬤嬤氣惱的開口喝出,卻讓沐雲一個冷到不行的斥喝給嚇噤了聲。
「住口!」他眉目擰了起來,心裡對李心宸的厭惡已到了無法形容的地步。
「還沒進沐家門,公主就縱容底下人給微臣來個下馬威!那麼可見公主方才在皇上面前所允諾的話,全是虛假蒙騙的,達微臣說句話,都得留心皇家儀節,以免辱了公主名聲……」
「由此看來,公主根本就不打算舍下高高在上的尊貴身份,真心誠意的進入微臣家門。」他冷諷的以兩隻手指,緊扣起李心宸的下頷,殘忍的看著她因為疼痛而僵擰成團的小臉。
「不是……我是真的……」好疼!
背上肯定已經裂開的未癒傷口,冒出了濕熱的液體,也讓李心宸再也無法多說一句,身子發軟的的往後倒。
眼看後腦袋就要撞上冰涼的石板地上時,沐雲大手一伸,快狠準的攬上她的細腰,將她拉了回來。
滿身疼痛又無力撐住自己身軀之下,李心宸像飛墜的蝶兒,摔跌入沐雲懷裡。
「公主就這麼追不及待的想對微臣投懷送抱?」沐雲冷冷的揚起薄唇,非常不屑的低聲開口,摟在她腰間的手卻不期然的接觸到一攤濡濕。
他寒眸瞇起,望著她背後雪白衣裳上頭一片觸目的腥紅半晌,也將她欲言又止的難堪悉數看入眼裡。 .
「為何方才不在皇上跟前告微臣一狀?畢竟對公主而言,微臣可是個毫無羞恥良心的浪蕩登徒子,還累得公主受了皇太后鞭罰,公主就這麼護著微臣,不怕會折煞微臣一身賤骨。」他低頭向她,清冷的語氣裡是滿滿的嘲諷譏弄。
「不……」李心宸用盡力量的搖動腦袋,想將自己的心意讓他知曉。
她才是那個卑賤的人,利用父皇所賜的彎刀玉鉤來逼他就範,留下自己……
可是即便受盡了奚落,她仍然不後悔自己所做的決定,只求蒼天給她機會,讓她能用盡力量的去愛他一次。
好讓八年前莫名間就堆積蔓延的愛意,能一一的交託給他,然後再以餘生的愛和思念來為這段注定不會有結果的奢戀,留下不悔的回憶宣示。
她難掩心澀的給他一個牽強的笑,然後氣力用盡的癱軟在他偉岸胸膛。
「我不是公主了……是將軍的侍妾……」她斷斷續續的以氣音說著,極力的想拉近他們之間的冷漠距離。
從這一刻起,她不再是天宇皇朝的公主,只是一個願意為自己喜歡的男人癡狂哭笑的女人。
「這意思是公主以上對下的方式,恩准了微臣的放肆不遜,還是以一個女人的身份,對個不情不願男人心裡最想做的離棄、嫌惡舉動的應允表示?」沐雲大手流連在她的頸項間,俊酷的臉上有抹想毀了她的厭惡表情。
反正不管她的回答是什麼,他都已經決定要不聞不問的將她丟置於沐家偏僻的院落,期限三個月屆時到滿之時,只要他不開口留人,她也只能摸摸鼻子乖乖的履行和皇上的約定——
一輩子守在青燈古佛面前……再也不許靠近他一步。
這才是她最好的歸宿!
「都不是……而是我唯一能記得將軍的方式……」在痛楚難忍,將要昏厥的最後一刻,李心宸漾著微笑,很癡很傻的將自己的心意,斷續虛弱的說了出來。
她不敢奢求他的愛與眷顧,只希望能多看心上人幾眼,然後將來沉長無愛的青燈歲刀,才能有勇氣支撐下去……
因為幸福的回憶稍縱即逝,而悲傷的人生卻太長太渺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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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6 00:07:27
第四章
高燒昏迷了幾天後,李心宸茫然的醒來,卻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皇宮,到了沐府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艱難的從即使鋪上了幾層柔軟被褥,躺起來卻依舊嫌冷硬的木板床上坐起身,伸手接下薩嬤嬤遞來的冷茶水緩緩的喝了口。
不必多問,甚至連努力的思索都不用,她就知道這兒肯定是將軍府裡頭最偏僻的院落,且慘澹久無人居。
瞧著屋壁四周斑駁脫落的老舊程度,她忍不住輕笑了起來,笑容有些苦也有澀。
「公主,您還好吧?」薩嬤嬤有些不忍的開口詢問。
沐將軍那個男人真是夠無心無情的,在抱著昏迷的公主離開皇宮的剎那,他不只擋下了所有要陪同前來伺候公主的宮女,甚至連她這個從小照顧公主的奶娘都讓他給驅開。
若不是她苦苦堅持,一路追在馬車後頭到了沐府,恐怕高燒昏迷的公主早讓他丟在沐府荒涼的院落裡,任著自生自滅了。
一想到期間沐府只派個管家領著大夫來過一次,而沐雲本人連個影子都沒出現過,薩嬤嬤就又怒又氣的忍不住想抱怨。
「薩嬤嬤,你不該跟來的。」李心宸歎了口氣,幽幽的說著。
她只會連累薩嬤嬤,給她添麻煩。
「可薩嬤嬤我若不伺候公主,還能服著誰呢?後宮裡那種明爭暗鬥,人人表面都笑臉迎人,可暗地裡卻插人一刀的日子,薩嬤嬤過怕了……只要能跟在公主身邊,出了宮就算再不濟,也總比宮裡強過百倍。」薩嬤嬤抬頭望了屋內的清寒簡陋佈置,堅定的說出了自己心裡的話。
「只是……公主為何執意要沐將軍那樣的男子?他不是好人,太無心殘忍會傷了公主的——」薩嬤嬤憂心的低聲說著。
但勸阻李心宸的話還沒說完,沐雲清冷澆落的嗓音便從門外傳了過來。
「站在我沐府的地盤上,數落著我這主人的不是……老太婆,你也真夠有膽的!」他推門走了進來,不等薩嬤嬤充滿敵意的瞪視目光告一段落,便失聲奪人的開口要她滾出去。
「馬上滾出沐家,多嘴的老太婆!」他冷厲的指著門口。
「不!我老太婆是跟來系護公主的,就算你們趕我,我也不走!」薩嬤嬤死命的回身抱住李心宸,一副誓死捍衛主子的堅決表情。
「請你別趕薩嬤嬤走,她不是有意的!」李心宸抱著薩嬤嬤的手臂,哀哀的向沐雲求情。
「公主似乎忘了自己之前說過的話……」沐雲走上前粗魯的拉下李心宸,絲毫不管她大病剛愈的虛弱身子能否支撐得了。
他伸出手,粗糙的大掌輕輕的撫過她的削瘦臉頰,眼裡有抹連隱藏都嫌麻煩的厭惡。
若不是看在她公主身份的份上,死在沐府會給他招來麻煩,他才不願跨進這頹圮的荒廢院落一步。
連始起腳跨過門檻都嫌費事!
「沐雲,你……」為他從來未曾有過、看似溫柔的舉動,李心宸心悸了下。
她抬眼,小臉上有羞澀也有不解錯愕。
「沐將軍!」他不耐的抽回手,冷冷的丟來一句。
老半晌過後,李心宸總算弄懂他在說什麼。
「沐將軍……將軍大人!」她暗自傷神的斂下眉眼,低頭對他福了福身子。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要她記得自己的話,舍下公主的身份,以一個侍妾的方式去聽從他的話。
既然不許喊他的名,那就依他的意……喊一聲將軍吧!
只是心裡仍然為了這一聲,明顯就是故意要拉開彼此距離的生澀稱呼而酸楚不已。
「既然知道我是將軍大人,是沐府的主子,那這個煩人的老太婆,你給我攆了出去!」他雙手交抱胸前,冷冷的等著李心宸接下來的舉動。
她應該知道若不想惹他不快,最好是別違逆他的任何要求。
「可薩嬤嬤是我的奶娘……」沒料到他會這麼無情,李心宸錯愕的怔了下,不死心的仍想掙扎,卻在見到他益發冰冷的眼神時,瑟縮的住了口。
她咬著唇為難的看著沐雲,再回頭看看薩嬤嬤,進退兩難的不知知何是好。
算了吧!如果連這麼疼自己的薩嬤嬤她都留不住,還要任她老人家流落在外頭,那她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
無法可想之中,李心宸吃力的搖搖頭,面色蒼白的開了口。
「若將軍大人容不下一個小小的嬤嬤在您府中,那心宸和薩嬤嬤一起離開便是……反正早晚都得要走的,將軍府終究也容不下一個什麼……也不是的女人。」她抖著唇,蒼白至極的青了好大的力氣,才把此生第一次,近似不遜和威脅頂撞的言語說出口。
聽見她的話,沐雲黑厲的眸裡有著一抹訝異浮過,跟著便是尾隨而來的怒氣。
這女人倒真是該死得緊,明知皇上的旨意是要她待在沐府三個月,這會卻明目張膽的說要走?
「你倒也真有勇氣,先是在皇上面前毫無廉恥的巴咬著我不放,現在好不容易讓你如願以償進了沐府,這會卻說要離開?你當我沐府是什麼地方?客店還是茶樓?能隨你來去自如!」沐雲俊美的臉龐上突地揚起一抹與此番話語不搭軋的微笑,他伸手托住李心宸的後腦勺,將她驚愕的小臉扣定在自己眼前。
「老太婆!看在她不怕死出口相脅的份上,你若是願意在沐府做牛做馬伺候別人,就快點滾下去,否則怎麼來就怎麼去,這兒沒人會攔你。」他冷冷的一手指著門,冰冷的威脅言語逼得一心只想系護李心宸的薩嬤嬤,不得不先低頭轉身走了出去。
接著他轉過頭,銳利的眸直勾勾的鎖著李心宸,陰狼得好似想將她拆吞入腹。
他不懂,這世上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愚昧的女人,為了她們口中看不見也摸不著邊際的愚蠢依態,不顧一切的想走到一個永遠不會愛人的男人身邊?
許多年以前,那個曾經讓他喚做娘親的女人如此,多年以後這個天宇皇朝的丑公主也一樣,原來世間的女人都沒有差別,傻得以為只要流淚付出一切,就可以讓無情的男人回心轉意的愛上她們!
但是他不同,這輩子他不會愛上任何女人,更不會像他那個風流的親爹一樣,四處留情的讓許多莫名其妙的女人跨進家門,然後將好好的宅院鬧得雞飛狗跳、雞犬不寧!
幼時不堪的回憶在這一剎緩緩的湧現,他狠狠地暗自握拳,用盡全身力量使勁的想讓那些痛處在此際離開體內,卻發現面前浮現的竟是娘親病弱的面容,盈滿淚水的雙眸似夢似幻的慢慢與她的丑顏交疊混融。
「該死的!」痛楚席捲中,沐雲恨恨的低咒一聲,跟著猛然擰眉狙瞪李心宸。
「將……將軍,你……」眼見屋內現在只剩下自己和沐雲。對著他仿似欲殺人的冰寒瞪視,李心宸下意識的想往後退。
不為別的,只因為他冰厲的眼伸,太令人害怕。
「怎麼,這會倒怕起我來了?方才出聲威脅的狠勁去哪兒了?你的勇氣就這麼少得可憐?」沐雲托著她後腦勺的掌,緩緩的移了下來,停扣住她的纖腰,稍微使勁一拉,她輕軟的身子就像棉絮般的落人他的懷抱。
「你……放開我……」從沒讓男人這麼緊纏交抱過的身子,再也難忍驚懼的抖了起來。
那一夜,他在宸宮裡惡劣的不堪行止,再次浮現眼前……為了不讓兩人之間的暖昧交纏延續成滔天禍事,她小手抵著他的肩,迴避的寧可以最不願示人的半張丑容朝向著他。
如果不能愛她,就別來沾惹她的身子,最好連碰都別碰!
這樣她才能以不怨不恨的心情,不帶憾恨的離開這裡。
別碰我——不能愛就別招惹我!
她用盡力量的在心裡喊著,卻沒發現一張一闔的唇瓣已在無意間將自己的心事洩漏了出去。
「我聽見了!」
沐雲過於清朗惑人的嗓音由她頭頂上方傳了下來,錯愕的抬起眼,這才發現他竟在咧嘴輕笑。
「不愛就別碰你?你這丑顏女的貪心反倒更勝我以往所見的其他女人。」明知她蓄意將半張醜臉對著自己,好讓他倒盡胃口,可他偏就是不想如她的意。
他改變主意了,越不能動的女人,他偏就越想蹂躪她!
他不信世上會有女人可以一輩子不離不棄的戀著一個無情男人……
也更想看看若身子和心都讓他奪去了,那她口中的不怨不恨,還能剩下幾分?
在李心宸的錯愕注視間,沐雲伸手撫上她殘缺的半面容顏,過於細膩專注的神情,讓她心悸的無法做出任何抵抗。
跟著鐵臂一伸橫過她的身軀,將她抱了起來,扔進鋪著柔軟被褥的床榻。
「將軍,你……」摔疼身軀的剎那,理智也拉了回來,李心宸睜著驚異的水眸,下意識的直往後退。
「別退!再退你這不堪一擊的小腦袋,就會撞上牆面的。」沐雲跟上了床,溫熱的大掌在她後退到要撞上牆之際,眼明手快的制止了慘事的發生。
「你……你……不是討厭我,為何還……」他噙著微笑的臉龐過於溫柔,讓她看傻得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夢裡。
「小傻兒,在氣怒之下說的話怎能當真的,你看我現在的模樣,會像是在欺哄人的樣子嗎?」
他幽黑的眸裡有一絲冷清的光焰飛掠,只是過於刻意佯裝出來的柔情卻讓從未見過男人無情撩撥的她,失措的陷了下去。
「你……你是真的?」她驚愕的伸出柔荑,顫抖又遲疑的撫上他的俊逸容顏。
已經激動狂跳的胸口,此刻更加晃蕩飛揚了起來!
心醉神迷之際,男人的手掌悄悄的拉開了她腰間繫帶,在她未知覺之際,拉下了素白的單薄衣裳,將她推落於被褥之間。
「雖然容顏是天下無匹的丑,可身子倒還勉強入得了眼。」他壓下身子,在她回神抵抗之前,只掌箝住她的雙手,另一掌扣著她的腰間,削薄的唇隔著單薄的兜衣,叼住胸前高聳的蓓蕾嚙咬啃吻。
「不!」一陣怪異熾人的火熱由胸前蔓延開來,驚得她羞喘不已,而芳心卻為了他無心的話語更加冷寒了起來。
「放開我!別這樣……」尖叫尚未全脫出口,他粗糙的大掌便由兜衣外頭探了進去,握上她胸口的渾圓柔軟,讓她抗拒的低嚷聲,瞬間驚嚇的失了下文。
「別說你不愛……瞧你現在的模樣,肯定也是喜歡的!」他不耐的扯下礙事的兜衣,在胸前那兩團雪白豐腴彈出之際,冷瞇了雙眼。
這醜女人的身子,倒還柔軟誘人得緊,雪白似水的柔嫩身軀,證明宸宮那夜他並未看走眼。
只是當思及畫軸上的那些醜陋駙馬人選,忍不住卻是一把莫名心火燒起。
長兩大手開始強悍的覆蓋住她的雪峰,發狠殘佞的揉捏擠壓。
「沐雲,你放開我……我來不是要讓你……讓你……」她不斷掙扎,破碎的句子由顫抖的嘴裡傳出,卻惹得他更加不快。
「不是讓我什麼?輕薄戲弄?少裝什麼高不可攀,微臣以為堂堂的公主甘願無名無分的跟著我,不就是為了想讓我這麼戲侮……」他眉目冷凜,臉帶邪笑的低頭緊咬住她艷紅的蓓蕾吸吮,空出來的手滑移到她裙裡,放肆的捻她股間的柔軟。
「啊——」她臉蛋漲紅,語不成句的驚喘出聲。
他怎麼可以如此孟浪的待她……
她小手無力的捶著他,晶亮的眼瞳裡開始有匯聚的眼淚。
「你還真有兩下子,這欲拒還迎的戲碼肯定推演已久,連我幾乎都讓你騙了。」
他無情的冷笑著,太過冰涼的注視讓她驚惶的不知哪來一股力量,推開了他就要逃。
「想走去哪?這兒是我的地盤,連你都是我的!」隨著他寒涼嗓音的落下,她殘存的單薄衣裙,也讓他一把撕裂成片。
「不要!」她怔了下,驚慌的拉過錦被想遮住光裸身子,但他卻手腳更快的扯過被褥,摜於身後地上。
「不必費事遮掩,反正終究得讓我瞧的!」他嘎啞著嗓音開口,滿是慾念的雙眸毫不隱瞞的鎖著她嬌美身軀。
「不!」她雙手抱著胸,徒勞無功的想護住自己光潔身子。
他不肯放鬆的兩手抓住她露在前頭的細白足踝,使勁一扳,將她雪白大腿分了開來,灼熱的眼注視著下頭那片粉色幽穴。
似火的手指,惡意的探了進去,嫻熟的撩動逗弄。
「沐雲……求你……」她忍著想落淚的衝動,硬生生的把卡在喉間的哽咽吞了回去。
只因為他的眼神好冰冷,沒有絲毫憐惜的展露。
「求我什麼?求我讓你走?不可能,至少這一刻沒這可能,誰教是你先招惹我的!」他嗓音粗嘎濃沉的開了口,有些氣息不穩,也有些無法言明的狼狽。
如此青澀的身子,竟然會讓他像毛頭孩子似的差點失了魂,險些就要擁住她了!
他惱火,抽掠的手指益發狠絕冷情。
「不!求你放了我,我知道自己錯了,不該癡心妄想能多見你幾回,我走!馬上就走!」她悲哀驚慌的低喊,用盡全身力量的推開他,死命的想護住自己殘存的清白和讓他棄之如敝屣的一顆心。
她逃了開來,像驚弓之鳥般的想從他的面前飛出。
「來不及了!是你先惹上我,既然是侍妾就得有做人侍妾的樣子,而不違逆主子意思,是你第一件該學的!」沐雲擋回她險些要跌出床榻的身子,攔腰翻過她,讓她俯趴在床褥上,草草解開自己的褲頭抬高她的臀,毫不憐香惜玉的硬是將自己的碩大,由後方挺入她的柔軟緊窒裡。
一個毫不遲疑的衝刺,狠狠的貫穿她看澀的身子。
她嘶啞的喊了出來,嬌小的身軀在他的侵犯下,僵硬的險些化成石像,碎裂成片!
股暗象徵清白已逝的血滴,沿著雪白大腿落了下來,卻在要滴落被褥之際,讓他以臨時撕下的衣袍下擺接拭乾淨。
他不信!他要看看女人口中的愛能有多深,在受到無情的對待後,還會像那個棄他而去的娘親一樣至死都不悔嗎?
「記住你是我的女人!就算將來離開沐府,入了空門,仍然是屬於我一人的。」他無情的宣告話語,讓她多年來未曾流下的眼淚終於潰決。
即便付出了清白身子,他仍不會要她……不會留下她……
沒管她此刻的眼淚有多脆弱和令人憐惜,他不願再忍的挺起腰桿,一次一次的將自己深埋入她的嬌美身軀。
狂肆猛烈,如火般的撞擊、掠奪著她的青澀甜美。
「啊——」她難忍痛楚的擰起眉,卻在撕裂的痛苦之後,意外的嘗到了令人失魂的甜美銷魂。
「早知這身子如此誘人,那一夜就先該要了你的。」他目光激切的鎖住她迷茫泛著紅暈的臉蛋,嗓音嘎啞的扯唇一笑。
伸手翻過她身子,他分開她的腿,讓早已癡迷失了神魂的她跨坐自己身上,抬上她的粉臀,再一次深入她的深邃緊窒裡。
汗水和歡愉糾結難分的當下,他讓她俯在自己的肩上,隨著每一次癲狂的貫穿律動,大掌有意識的在她剛結上傷疤的裸背游移撫摸。
隨著高潮來臨的那一刻,他低頭貼著她的耳喑,說出了一句會讓她心碎的無情話語,然後一個挺身在她體內釋放出所有的火熱,也讓她再也止不了的淚水,隨之飛落……
× × ×
那一日在偏僻無人的院落房裡,沐雲以探病為名,奪了她的清白身子,之後就將她丟開,數十日來不聞不問的連個人影也沒見到。
而她卻在那日之後,讓他的老奶奶招了過去,開始每天從早到晚的女誡和婦規聽講。
沐府老夫人表面上是說為她好,才讓人督促她重溫女誡、誦婦規,但實際上卻暗地裡在言談間譏諷她不知羞恥的倒貼給沐家,說她性子不端不重,沒有公主該有的儀範德行。
忍著想掉淚的感覺,李心宸緩緩的走上沐府曲折的小徑,準備在一天的婦規女誡背誦凌虐過後,回到暫時棲身的院落裡躲藏,舔洗心裡的傷口。
卻在小徑邊上的矮樹叢裡聽見了竊竊的私語聲。
幾名平時在沐府老夫人房裡伺候的丫頭和老嬤子們,正趁著臨睡前的短暫空檔,互相訴說著府裡最近發生的大小閒事。
李心宸蓮足頓了下,跟著不想再多聽聞言的往前走去。
然而身後卻傳來那班下人的低笑嘲弄聲。
「說什麼高高在上的公主,還不是和青樓女子一樣,自動倒貼上咱們將軍……」躲在樹叢後的一名丫頭,咯咯笑了起來,尖銳的笑聲讓李心宸想沒聽見都難。
她難堪震驚的侵在原地,身子搖搖晃晃的幾乎要站不穩。
「說的是,也不瞧瞧自己的醜陋模樣,即便是公主又怎麼樣,若沒有皇上在後頭幫著撐腰,憑她的長相怕是連沐府大門都進不了,因為光是老夫人那一關,就有她好受的!」另一名聲音聽起來有幾許沙啞的老嬤子,訕笑的接話。
「對對……誰都知道沐府幾個兒孫裡頭,老夫人最疼的就是將軍,所以才會捨了慶州的祖宅,獨自搬到將軍這兒來長住,因此哪個妄想當將軍夫人的女人,都得皮繃緊點,先過了老夫人這關才算數。」
「可那丑公主,一沒容貌二沒婦德,難怪老夫人要讓她每日上房裡背誦女誡!」另一個丫頭接著說道。
「嗯!對了,我還聽將軍書樓前當差的小丁說,將軍這些夜裡都在秉燭夜讀,累了就睡在後頭的寢房裡,似乎沒跨進公主的院落一步,我看恐怕是公主臉上的醜陋胎記,足以嚇走任何男子,所以將軍也可能是覺得倒盡胃口的不想見她。」
「那個丑公主恐怕永遠都等不到將軍的寵幸了,只能孤單的留在自己的院落裡,和寂寞作伴。」
說著說著,幾名丫頭老嬤子們全笑了出來,卻沒發現外頭聽得揪心,險些要軟倒的李心宸。
她怔忡的伸手撫上自己有著醜陋胎疤的臉龐,再也聽不下去的移動著已經麻木的身子,緩緩的走向前方小徑。
那天他在她耳邊說了一個要求——
不許她把兩人之間發生的事說出去,那日的交纏只是個戲弄,他不會承認的。
而那唯一能證明她清白的沾血碎布,也在當時讓他一併取走!
他是存心要和她撇得乾乾淨淨,不留一點牽連。
李心宸空洞的目光淒然的盯著地上,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已經走上了迴廊,還險些撞上迎面而來的一男一女。
對方閃了開來,她卻傻愣愣的垂著臉蛋朝迴廊石柱走去。
「你的眼睛在看哪裡?」沐雲的大掌在她要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之際,搶先抵住了她的額,跟著帶著不悅、冰寒的嗓音由她腦袋上方傳了下來。
「沐……」她心驚的抬起臉,不敢置信的正要喚他,到口未完的話卻在見到他身旁的美麗女子時,硬生生的嘎然中止。
望著他另一隻還擱在那女人腰間的手,她整個身子瞬間冷了起來,腳步踉蹌的往後退了幾步。
好美!好艷的女子……那張潔白無瑕的臉蛋,更是連女人看了都會心動。
她怔怔的望著對方,想伸手摀住自己殘缺容顏的渴望比任何時候都來得激烈。
難怪沐雲不要自己,而要這樣美麗的女子,換成她是男人,也會想要選擇賞心悅目的女人的!
「沐什麼……幾天不見,連我是誰都忘記了!」沒把她眼裡的難堪當成一回事,沐雲收回擺在妖艷女子身上的手,向前跨出一步,拉過她垂落在胸前的長辮,將她扯了回來。
「怎麼,沒人伺候你就連頭也不會梳了!」他握著她垂到腰間的長辮,有些不悅的瞇起眼。
不久前,她還是個高高在上的公主,滿頭的青絲梳成了搖曳的雲髻,勉強還有點皇室公主的模樣,可現在原本跟在她身邊的老嬤子已讓他叫到沐府別處當成下人使喚,沒了服侍的宮人,她就像失了手腳的廢人一樣,連個像樣的髮髻都梳不成。
瞧她的模樣,達沐府的丫頭都比她強個百倍。
「我……」聽見他冷冷的譏誚話語,李心宸心顫的就要後退,難堪的淚水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她的確不太會梳頭,那麼長的頭髮每天光是梳理就讓她手忙腳亂的,莫說還要梳個髮髻出來,連光結個髮辮都能讓她扯斷了許多發。
「你不會又想哭了吧!」他揪眉瞪著她,握著她柔滑長瓣的大手卻下意識的怎麼也不想放。
「我不會哭!因為將軍曾說缺了容貌的女人,流出的眼淚只會讓自己更加輕賤!」她咬著牙抬頭看他,眼裡的心碎清楚流露。
儘管再想哭,她還是會盡力的把將要出口的哽咽吞回去,因為是他說女人的眼淚什麼也不是……
就算流乾了也不值一哂。
這一刻,李心宸不顧頭皮上傳來的輕微疼痛,硬是從他緊握的手裡扯回自己的髮辮,然後像驚弓之鳥似的越過他逃了開來。
因為她發現……自己竟然會因他身邊站著其他女人而嫉妒、心痛……
是不該!怎麼也不應發生的多餘情緒!
「將軍!」眼見嬌小的身影匆匆的穿過長廊,消失在前方,這頭妖艷的美麗女子,終於忍不住的出聲叫喚從李心宸雜去後就一直望著她身影的男人。
「有事?」沐雲回過神,糾著眉宇冷冰冰的對著她開口。
「將軍花了百兩銀子從花樓叫來流霓,不會就只是想讓流霓看那個有膽識敢招惹高傲猛獅的公主,生得何種模樣吧?」京城裡向來不賣身只賣笑的花魁娘子,艷麗非凡的翻了下白眼。
若非看在這男人常聽她唱小曲捧場的份上,又頗有誠意的砸了百兩銀子來請她過府唱曲給沐老夫人聽,否則她哪這麼多閒工夫陪他瞎磨。
「你現在看到了!」沐雲涼涼的倚著欄柱開口。
他想將注意力擺回眼前的絕色美女身上,只是耳邊卻莫名其妙的老傳來另一名女子方才心碎的話語——
我不會哭!因為將軍曾說缺了容貌的女人,流出的眼淚只會讓自己更加輕賤!
他有些厭煩的擇擇衣袍下擺,決定不再多想的舉腳往前走。
「是啊!美麗的公主……是有本事讓男人為她瘋狂的。」流霓笑了笑,誠心讚歎的話語讓沐雲不快的攏起唐。
「流霓,這種蠢話竟會由你這眼高於頂的女人口裡傳來!那丑顏女美麗?哼!我看你該回去好好洗洗眼了。」沐雲嗤之以鼻的哂笑,完全不把她的話聽進去。
「是嗎?」流霓長長的睫垂了下來,眼裡有抹嘲弄升起。
世間的男人大都只重外表,從未好好的用心眼去感受和愛人,所以才會看不見那張殘缺容顏後頭的繚繞情絲……
濃烈、纏綿得足以融化所有鐵石心腸!
而這高高在上的大將軍,總有一天也會嘗到苦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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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6 00:07:43
第五章
這一夜,黑暗偏僻院落的廂房裡,傳來了輕微的啜泣聲。
擁著溫軟背褥的李心宸,瑟縮在床榻角落。
望著屋裡不久前才剛燃起的火炭盆,就著微弱的火光,她咬著牙看著自己以剪子在牆上刻畫出的記號。
每過一天,她都會留下一個痕跡,來到沐府尚未足一個月,她卻已覺得痛楚難忍、度日如年!
原本妄想可以不求回報的愛,卻在見著他身邊站著別的女人之時,才恍然管覺原來這是一場欺編自己的謊言安慰。
若要說不嫉不妒,那是騙人的!她以為自己真的可以用心付出,然後不求回報的瀟灑離去,只是剛剛她才明白,她的嫉妒、想獨佔他的念頭其實比任何人都來得強烈。
見了心上人一次,就會想要有第二次,然後無止盡的更多次……最後若是得不到他的回應,就會痛楚難忍、額痛成狂。
不敢置信這樣陌生、恐怖,癡纏到執著的女人會是自己,李心宸悲哀的將小臉埋在手裡,屈著膝坐在床角,極力克制的不敢讓自己的哭泣聲流洩出去。
黑暗裡,一陣細碎怪異的響聲傳了過來,可哭得神智昏茫的她卻完全沒注意到。
倏忽,一隻大手摀住了她的嘴巴,跟著充滿壓迫感的男人身軀欺了上來。
「唔——」李心宸驚嚇的開始掙扎,使盡全力的要擺脫這名平空出現在自己房裡的陌生男人。
她又踢又捶的想逃出男人的箝制,可嬌小的身子還是讓對方力大無比的鐵臂,給纏抱得無法動彈。
驚惶失措之際,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張嘴就咬,狠狠的咬住那人的手。
「這是你第二次咬我……」沐雲冰涼不悅的低沉嗓音緩緩的響起,跟著大掌冷不防的抬上她柔軟臂兒。
「難怪奶奶老說要讓你學點規矩,這麼潑辣像只野貓的蠻勁,我算是開了眼界!」
他取笑的粗嘎話語才剛出口,李心宸的眼淚卻已成串飛落。
「你、你來做什麼?」明明心裡因為知道闖進房裡的人是他而鬆了口氣,甚至還有些許雀躍欣喜,可嘴上卻是賭氣般的質問。
「看你房裡有沒有什麼不該出現的男人。」他抬住她的雪臀,似笑非笑的拍了一掌。
連他都認不出來,該打!第二次咬他,該打!
總之這女人就是討打!
「我沒有……」她想哭卻哭不出來。
在他眼裡,她竟是此等不堪的隨便女子?
「或許現在沒有,可之後誰說得準。」他冷然無情的輕蔑接話,不規矩的手掌隔著單落的衣裳,揉捏著她的柔軟渾圓。
「不要這樣,你明明……」李心宸失了血色的蜷起身子,卻失策的讓自己更加貼近他的胸膛。
「明明如何?」不等她話說完,沐雲自動接下去,幽深的眼在黑暗中依然閃著精亮光芒,就著窗外隱約透進的月光,他目光瞬也不瞬的觀察著她每一個細微表情。
「有那個美麗的女人,何苦又來戲弄我!」她停了下來,心酸的知道自己連過問他私事的資格也沒有。
「尊貴的公主,你好像忘了是你先來招惹微臣的,微臣只是順著公主的意思,前來慰問、照料公主而已!」他不快的順勢將她壓進被褥間,執意要繼續欺侮她到底。
「你放開我……」讓他的談涼話語堵得無言以對,李心宸語拙得又想掉淚。
「辦不到!雖然臉蛋是醜了點,可滅了燭火之後,女人長什麼樣子都無所謂,只要能取悅男人就夠了。」沐雲低厚中帶著某種慾望的嗓音緩緩飄近她耳裡,溫熱拂人的氣息不斷的在她臉頰邊吹送著。
靈活的粗礪手指,解開了她的衣裳,不規矩的上下移動著。
「你、你……別再這樣……」倉皇中,她抓住他的手,難堪又狼狽的開口低嚷,「明明無心,又何苦來招惹我。」這樣只會讓她更難受的。
「對於自動送上門的女人,我通常都不會手軟的,到口的肥肉若還不知張嘴嘗個幾口,那我可真枉生為男人了。」他冷情的俯身在她頸邊留下宣示嚙咬,執意就是要無心欺侮到底。
「你……」胸腔裡的心臟陡然撞了下,忍著想痛哭的感覺,她拎著拳頭往他身上捶去。
欺人太甚——簡直是欺負人!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難道連單純想多看他幾眼的這個心願都太過於奢求了嗎?
她只是想給自己留個回憶啊!
「你再繼續啊!若惹了我不快,保證你之後都不會見到我!」他撐起身子,過於溫醇的嗓音底下其實是一片逐漸燒旺的火氣。
「不見你?」李心宸喃喃的復誦,「之後一輩子都不會再見著了……」她聲音微弱到近乎聽不見的說著,卻還是讓耳力過人的他給聽了進去。
騫然,他冷厲的以唇覆住她自怨自艾的小嘴,狠戾的幾乎像是要把她身體裡的空氣,完全抵絕吸乾。
過於狂暴的唇舌相觸,『讓她驚嚇的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只能愣愣的任著一口氣在兩人之間來回糾纏遞送,直到她再也喘不過氣來為止。
「即便明天你就走得遠遠的,我也無所謂,別以為用這樣要死不活的口吻激我,就能讓我大發慈悲的留你下來,因為這一切的蠢事可是尊貴的公主殿下你一手搞出來的,而我只不過是順你的意走下去而已!」他聲音寒厲的開了口,卻聽見身下的小女人發出了斷續哽咽的啜泣聲。
無法將自己戀慕心意表達出口,此際李心宸只能任憑淚水掉落紛飛。
一切原本都不該發生的,全怪她的私心作祟,可就算是奢求,她也想好好愛過這一回。
「我知道,是我不好,但是就這麼一次,一次就好……」她忍著心痛緊抱住他的手臂喃喃低道。
冰涼顫抖的嬌小身軀和細微的哽咽嗓音,讓沐雲冷不防心一震,雙眉瞬間緊攏。
那個棄他而去的女人,肯定也曾經這麼愚蠢的哀求過那個冷血的男人,而那男人卻從來沒聽進過她的乞求,總是不斷的繼續將一個又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堆進那間醜陋的大宅院裡……
而當時年幼的他無能為力的只能看著一切的發生,看著那個女人最後心灰意冷的走上絕路,而現在在他面前的這個丑顏女,竟願意選擇同樣的路來走?
他不懂,明知是一條死路,卻有人會蠢得寧可往下跳?
憤怒痛楚齊湧浮現下,沐雲發狂似的壓下身,烈火燒灼般的掠奪索愛,惱怒的逼著身下的她一起沉跌摔落至憤怒烈焰中,直至化成灰燼方肯罷休!
× × ×
隔日,當李心宸拖著疲憊的身軀走上曲折的長廊,朝沐老夫人居住的院落方向走去,卻在長廊盡處的彎月拱門前,遇上了正要離開的流霓。
她愣了下,低著臉蛋,下意識就想趕緊逃開。
「流霓見過公主。」一身艷紅衣裳的流霓,巧笑倩兮的擋住她的去路,完全無視於她臉上的震驚,還大膽的伸手抬起她的小巧臉蛋。
「你……」李心宸心抖顫了下,不待流霓開口,先難堪心慌的拉下她不規矩拂來的手。
「公主難道不想知道流霓跟沐將軍是什麼關係?」流霓笑得很開心,撫摸她臉頰的素手忍不住開始又拉又捏的,像是玩上了癮。
不愧是皇室公主,連殘缺的半邊臉蛋肌膚都柔滑如玉,像是一用力就能掐出水似的……
還有這身子以及這白皙脖上的……紅痕?
「那不關我的事!」李心宸抗拒的往後退,不想多話。
「好吧!流霓不提這個,那敢問公主昨夜睡得可好?」流霓悄悄靠上前,要笑不笑的把玩著李心宸垂落身前的發瓣低語道。
「流霓姑娘,你……你說什麼?」李心宸心一驚,面紅耳赤的僵在原地。
「流霓只是想同公主說,下次得提醒將軍別這麼粗魯,公主皮細肉嫩的,禁不起這麼對待……」流霓壞心的將臉湊上前,有趣的看著李心宸瞬間刷紅的臉蛋,一手還不忘抓過李心宸柔細的髮辮,來回把玩。
這麼柔軟滑順,難怪那高傲的沐將軍,昨日在長廊上也是這麼緊抓著不肯放。
要她是男人,早綁了這朵花兒回去珍藏,哪還輪得到讓沐雲那不識貨的傢伙來欺侮她!
「流霓姑娘,你別這樣……」被流霓越來越怪異舉動弄糊塗的李心宸,滿臉驚嚇的伸手想扯回自己的髮辮。
只是伸出去的柔荑還沒摸到任何東西就讓人由後方緊緊的握住,包覆在另一隻厚實掌裡。
「流霓!該唱的曲唱完了,銀子也拿了,你還不滾出將軍府,卻長了虎膽的偏來招惹本將軍的東西!」突然出現的沐雲,不悅的將李心宸和她的髮辮一併扯回自己的懷裡。
他冷冷的瞪了流霓一眼,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緊握著李心宸辮尾的那隻手,正像在擦拭什麼髒東西似的,在流霓摸過的地方來回搓揉著。
本來他是要上奶奶房裡給她老人家請安的,卻在這頭看見一幕惹人厭的情景。
該死的丑顏女,早知道上次就該把她的髮辮一刀剪掉!
「流霓怎不知自己有招惹了將軍的東西?流霓不過是在和公主說幾句體己話罷了。」流霓過於妖媚的臉蛋,揚起一抹嘲弄笑容。
「體己話?哼!我怎不知你和本將軍的東西有如此深的交情?」沐雲冷冷的哼了聲,在流霓魔爪再次朝自己懷裡伸來之際,搶先擋了下來。
「我不是東西!」此際被人冷落的李心宸,咬著唇抖著嗓子開口替自己說話。
她不是物品貨物,卻讓他們左一句東西又一句東西的喚著,委屈可憐的淚水眼看就要落下。
「將軍,你的小東西快要哭了。」流霓涼涼的指著李心宸,惹得沐雲瞬間眼光泛火。
「流霓!若你不想讓自己的腦袋分家,就給我識相點,立刻滾出沐府!」沐雲瞇起黑眸,由後方攬著李心宸,冷冰冰的指著長廊要流霓走人。
「將軍,流霓的腦袋將軍想要拿去便是,但在流霓掉腦袋前是不是應該先向公主解釋流霓和將軍的關係,否則若公主誤會了,那可就不好了!
「流霓,你真想永遠埋骨在沐府的花園裡?」沐雲冷笑的出聲威脅。
這女子敢情是昨夜在奶奶房裡唱曲唱昏頭了,今早才會不知死活的來招惹他。
「將軍所言差矣,流霓不過是想幫將軍先做番解釋,省得日後公主要時時擔心、提防流霓會來插上一手,可流霓對將軍真是一點非分之想都沒有!」流霓不規矩的手邊說邊暗時伸了出來,準備再次偷襲李心宸柔嫩的臉頰。
「住口!毋需你多事!」沐雲冷著臉抱開李心宸,不悅的朝著長廊後頭低聲喊來自己的貼身護衛。
「韓馱!把這瘋女子扔回玉梅樓,不許她在沐府多停留二刻!」
身著黑衣的高大男子,從長廊另一頭飛身前來,一句話也不說的領命拎住流霓的身子,像扛沙包似的將她扔上肩。
「放開我!你這死木頭,我有手有腳還能走,不需要你幫我,爛木頭,你聽到沒!」一見到韓馱,流霓像變了人似的,氣急敗壞的開始掙扎踢打。
彷彿見到仇人般的眼紅怒罵,讓李心宸傻眼得頓了下。
「他們……」她愣愣的看著流霓離開,對她的來意卻還是完全都弄不清楚。
「不關你的事!」沐雲冷冷的瞪她一眼,扯起她的髮辮猛力拉了下,讓她吃痛路路的跌貼上自己胸膛。
「你想做什麼?」見他不發一言的看著自己半晌後,便突然從袖中甩出一柄小刀,李心宸嚇了跳,直覺就想往後退。
「我討厭自己的所有物讓他人觸碰。」沐雲沉冷不帶感情的往前跨出腳步,隨著李心宸的後退步伐,一步步將她逼進牆旁角落。
「你……要殺了我?」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李心宸忍著想哭的衝動,抖瑟的問道。
不要她,卻又把她當成所有物,不許他人招惹,他到底是怎生無情的男子?
聽見她的話,沐雲瞇眼笑了起來,卻不做辯解的拉起她垂在腰側的兩條長辮。
正打算一刀齊肩削斷之際,遠遠那頭的迴廊卻傳來一聲莽撞呼喊聲。
「將軍,皇上派人前來,現在正等在廳裡,老夫人請您立刻上大廳去。」跑得氣喘吁吁的家丁,不識相的叫嚷聲阻斷了沐雲的舉動,他眉目不快的擰起,沉沉的注視目光仿似要將李心宸吞拆人腹。
默不吭聲一會兒後,沐雲終於冷冷的放開手,掉頭隨帶路家丁的腳步離去。
而李心宸在他離開後,雙腿一軟的跌坐地上,水瞳裡已一片迷離氾濫——
因為他的無情,而傷透了心!
× × ×
這一日,因宮裡派了人過來,沐府裡臨時擺起了筵席,所有的下人都聚集到大廳裡去幫忙伺候著,完全無人顧及獨自留在荒間院落裡的李心宸。
她枯坐在荒涼的院子裡,傻傻的瞪著黃昏天際歸巢的鳥兒和飄動的白雲。
「公主!」躡手躡腳走進來的薩嬤嬤,一見到李心宸蒼白的臉色,心疼的在她身邊的石階上半蹲了下來。
「薩嬤嬤,你怎麼有空來?」李心宸驚喜的紅了眼眶,傾身向前抱住她。
沐家人把薩嬤嬤當成下人似的使喚,還令薩嬤嬤做許多粗重活兒!
一想到這,她眼淚險些掉下。
「公主,大廳的筵席從中午一直持續到晚上,都沒人給公主送點吃的過來,我擔心公主會餓著,所以偷偷拿了幾個包子過來。」薩嬤嬤探干眼角的淚水,伸手從懷中拿出一個用黃油紙緊緊包住的包裹,在李心宸面前打開油紙。
「薩嬤嬤,我不餓……你忙了許久,肯定也沒好好吃過,你先吃吧!」李心宸沒接過薩嬤嬤遞來的包子,卻攤開手掌接下突然飄落在自己臉上的冰冷濕意。
「公主,下雪了,先進屋子裡去……外頭天冷。」薩嬤嬤有些擔心的伸手擋下即將要掉落在李心宸身上的雪花。
「薩嬤嬤,你在外頭應該知道宮裡為何要派人過來吧!是不是皇上下了什麼旨意?」不管落在身上的雪花逐漸濡濕衣裳,李心宸回頭神色專注的問著。
「這……」薩嬤嬤遲疑的頓了下,沒有立刻回話。
「是跟將軍有關的事吧!薩嬤嬤,你可以直說,無論是什麼,我都想知道。」李心宸聰敏的抬眼看她,一顆心卻冷不防的先蹦跳了起來。
只盼別是什麼不好的事……
「其實是皇上派人來傳了旨意,命沐將軍在年後上北蠻去戍守邊關。」薩嬤嬤欲言又止的停了下來,小心的瞧著李心宸的反應。
「過了年後?」李心宸怔忡的低聲問著,在薩嬤嬤肯定的點頭後,有些心慌又無奈的苦笑喃道。
距年關僅剩兩個半隻左右了,而皇上卻要沐雲在年節過後去鎮守邊關?
「皇上還……還讓人送兩名美女過來,說是因為沐將軍尚未成婚,為了擔心他遠去異地乏人伺候,所以特意從宮裡挑了兩名美人作為賞賜,並且派了禁前侍衛護送過來……而大廳裡的筵席就是為了要酬謝那些侍衛和傳旨公公才擺設的。」明知說出這件事,會讓自己的主子傷心難過,但薩嬤嬤仍然勉強說了出來。
讓公主先知道總比日後由別人口中聽見來得好吧!
「我懂了!」李心宸苦澀的點點頭,心裡清楚的明白皇上的意思為何。
皇上故意要在三個月約定期限屆滿之時,調走沐雲,目的就是要讓她死了心,別再奢望不屬於自己的事物。
「將軍他人呢?」李心宸一臉蒼白的站起身,眼裡有抹悲哀飛過。
即便皇上讓她死心,可她卻沒有辦法……沒有辦法不去想他……
她還想再多看他幾眼!
「怕是還在大廳裡……公主您不會是要去見他吧?」薩嬤嬤不贊同的服在她身後,想制止她的愚昧撲火行徑。
明知道不可能,那無情冷心男子永遠都不會愛上她,可她的傻公主卻一次又一次的要把真心捧出去。
傻傻的就像撲火飛蛾,讓人又氣又心疼!
「我不會去大廳。」李心宸笑得很淒然的轉過身。
她會在他的書樓外,等著他的。
「薩嬤嬤,你別管我了,就算再蠢再傻,也是我自找的,你就讓我好好痛過這一回。」
因為此後的有生之年,她再也不會跨進沐府一步,再也不會看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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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6 00:08:01
第六章
淒冷飄雪的深夜,沐府書樓外頭有個嬌小的身影,蜷縮在花亭石柱後頭等待著。
不知過了多久,帶著微醺醉意的沐雲在兩名美麗女子的左右攙扶下,步履搖晃的出現在書樓門口。
「你們兩個可以下去了……」站在門口,他目光朦朧的揮手要兩人下去,高大的身軀卻因為酒精的作用而略微踉蹌了下。
「奴婢是皇上特地派來伺候將軍的,請讓奴婢們替將軍更衣,服侍將軍就寢。」兩名美艷的女子,乘機上前一人一邊的扶住沐雲,並丑藉著四下無人的機會,大膽的以豐腴有致的身軀往他手臂磨蹭著。
只要能讓將軍喜歡上自己,那無疑就等於是飛上枝頭了!
「本將軍有手有腳,這等小事還能自己動手,你們兩個可以走了!」沐雲只手頂著門板,醉意醺然的眼裡有抹不易察覺的惱怒掠過。
這兩個女人在打什麼主意,他一眼就明瞭,還不是想趁著他醉酒之時,上他的床,好穩固自己在府裡的位置。
天下的女人都一樣,貪得無饜的只想要更多的關注和寵愛。
可即便厭惡透了,這兩個女人仍是皇上送來的「大禮」,無法一腳踹了出去!
「將軍,奴婢們想伺候您……」兩名美女眼巴巴的盼望他的欽點寵愛,卻讓他不留情的趕了開來,當下只能難堪又不依的繼續裝傻撒嬌,希望能挽回局勢。
「夠了!我要歇息。」沐雲佯裝不勝酒力的揮手趕走兩人。
待兩位渾身散發著妖燒香氣的大美人不悅的扭腰走遠後,這才沉著臉側過頭,眼神異常清醒犀利的瞪著庭院裡頭的賞景花亭。
他狠戾的眼神像是要把石柱燒灼出個大洞似的,穿過石柱,緊盯著隱藏在後頭的嬌小身影。
一開始他就知道她隱身在花亭後頭,那麼乾淨柔美似有若無的香氣,不斷的隨著夜裡的冰冷涼風,飄送到他的鼻尖,讓人想不注意到她都很難。
「不出來,難道你還想在那裡站一整夜?」閒適的倚著門旁牆壁,他冷冷的話語不大不小的正好隨著吹起的寒風送人李心宸耳裡。
知道他發現了自己,李心宸忍著身子發顫的冰冷感覺,垂著腦袋難堪的走出花亭。
她在院子裡頭停下腳步,遲疑的不敢再向前一步。
因為她不知道他要不要自己再往前去……
「你來做什麼?」隔著一段距離,他冷然的吐出話來。
明明人就站在書樓前,差幾步就可以走到自己的跟前,卻畏畏縮縮的不敢再跨出一步,為此他莫名不快了起來。
「我……只是想……想瞧瞧將軍……」她心慌的抬起臉來,飛快的看他一眼,隨即又很沒用的低下頭去。
即便心裡想說的其實不只是這樣,她有好多話想說,想仔細問個清楚。
即便明知道不可能,她也想問他心裡可有一點關於自己的影像,更想問自己是否能再有多一點的奢望,送他上邊關,然後好好的多看他幾眼?
只是卻不能,也不敢說出口!
「你已經看到了,本將軍好得很,現在你可以滾了!」他目光如冰的鎖著她,如刀的無情言語讓她原本就不堪一擊的芳心,再次狠狠的震了下。
「好,我馬上走。」不敢再多說一句,就怕沒用的淚水會掉下來,李心宸扭著衣袖,腳步顛簸琅路的轉身要走。
今日他有皇上所賜的美人,將來也會因為勳天功跡而獲得更多的賞賜,而這其中肯定還包括許多邊關異地進貢的美麗女子,他很快就會忘了她了,再也不會憶起曾經有過一個醜女人,傻傻的追著他的身影癡迷想望。
可她卻得從此守著佛前,為自己這生唯一一次不該有的心動奢求而祈求贖罪。
所以如果蒼天有靈,能不能允她一夜的專注凝睬,讓她能將他的容貌刻於心上,再也不要遺忘。
「可惡!」沐雲不快的冷啐一聲,不知道自己心裡那樣莫名突如其來的煩躁是怎麼一回事。
這一刻他彷彿看見面前皚皚雪地上有著一大一小的身影。
那是許多夜,娘掉著眼淚,牽著自己枯等那無情男人的淒冷身影。
冷凝瞪視著那不知是回憶幻覺或是其實景象半晌後,他煩躁的猛地躍起一路追上前,在離書樓幾尺處,將噙著淚眼離去的李心宸由後方攔腰扛起,抱挾進溫暖的書樓裡。
「有什麼好哭的,你若要哭,等滾出沐府後再哭個夠也不遲。」無法解釋自己帶她進來的理由,他惱怒的只能以認誚的言語來掩示自己混亂的心緒。
冷淡的瞪著她的眼淚一會兒後,沐雲想都不想的扒開她的衣裳,將已濕了好幾層的內外衣袍扔掛在火炭盆邊的屏風架上。
「不要這樣!把我的衣裳還來!」即便掙扎了許久,還是抵不過他過人的力氣,眼看僅剩的褻衣褻褲快要讓他扯落之際,她狼狽的往屏風那兒逃去,卻讓他故意伸出的長腿給勾跌,摔倒在羊毛毯上。
「我怎麼可能讓公主穿著濕衣裳,然後隔日再染了風寒上宮裡去告御狀,沐府上下百餘口還想活命哪!」他閒適的蹺腳在一旁的躺椅上坐下,涼涼的觀賞著眼前美景。
如玉的肌膚……嬌小玲瓏的身軀……
這樣的美麗「風光」他能不好好欣賞嗎?
「我不可能去皇上跟前告狀的……不對!你不是醉了,怎能還如此清醒?」話都說了一半,李心宸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注視的目光過於火熱和煽情。
她心慌的想起身到屏風那頭抓回自己的衣物,卻在下一刻讓沐雲如豹敏捷提來的健壯身軀,給嚇失了神。
「你又想做什麼……」李心宸的小腦袋裡瞬間浮過昨夜在破舊木床上,他掠奪索愛時的瘋狂景象,當下顧不得的開始尖叫踢打。
「噓!」沐雲在第一時間以嘴覆住她的紅唇,將她的驚叫聲悉數吞落入喉。
濃沉到過於凜冽的唇舌交纏,讓她的呼救聲並從出口,也讓他因為酒氣而微醺的目光更加深沉惑人。
「別叫……」他氣息不穩的由她面前抬起頭來,深黑的目光裡是逐漸燒紅的熾烈慾望。
不願再等的他伸手扯下她僅存的衣物,然後三兩下的將自己身上的衣物一併解開。
健壯的身軀纏上她的嬌小胴體,一寸寸一片片的以少見的誘人專注,蠶食鯨吞的掠過她身上的每一處嬌美。
「沐……將軍,我不該再和你……」為他難得一見仿若呵疼的舉動,她心悸的還想抗拒。
卻在他邪佞的揚唇微笑中,輕易的再次陷落下去。
這次是不是真正的有一點點的愛,有了一絲絲的憐惜?
她愣愣又癡迷的望著眼前男子過於懾人的俊美五官,身子開始在他的有意撩撥下癱軟似水的迎合嬌喘。
「尊貴的公主,我可不想讓自己明早成為所有皇朝臣民的笑柄,所以這樣美麗的喘息聲,還是讓微臣一人獨享就好。」他看似溫柔的眉目,冷不防的勾起一抹無情狠絕,俯身將她的細碎呻吟聲,悉數以自己的落唇封住。
她漂亮的水瞳瞬間驚愕的瞪大著,纖細的小手因為他的冰冷言語而心碎的拍打上他的肩。
原來一切仍然未曾改變,他仍然厭惡她,卻又不願意放棄能欺侮她的機會!
「公主可別怨微臣,若不是公主自己向皇上開口求做微臣的侍妾,也不須讓微臣如此的欺侮,因此即便再怎麼不願,公主也得在僅剩的時間裡演得像樣點,扮好我沐雲的小侍妾。」他抬起頭一個猛力挺身,讓自己完全埋入她的溫暖裡,然後像要折磨人似的,緩慢的動了起來。
「你……真的要上邊關去?」忍著想為他絕情話語落淚的感覺,她睜著水眸,很努力的想在眼淚迷濛了視線之前,將他看個清楚。
為何偏要在這一刻才悲哀的想起他們之間連三個月的緣分都無法度滿的遺憾?
「皇命如山,誰又敢抗命找死!」不用去問是誰多嘴將這件事說出來,他只是冷冷的給她一句——
皇命如山。
淚水滑落臉頰之際,李心宸緩緩的轉過頭,讓自己殘缺的半邊容顏隱沒入雪白的長毛地毯裡。
細嫩的雙手悄悄的攬上他的肩頭,在他每一次的激烈交纏中,緊咬紅唇,不許自己發出一點聲響。
若這是他希望的,就如他所想!
「此去千里,願將軍……何重……」心痛與歡愉共生之際,她輕聲哽咽的埋首在他胸前說出自己的心願。
即便只有短短三個月不到的相處時間,但是已經夠多了,不該再奢求!
只是,如果還有來生,若他還是護國守邊的大將軍,那她祈願上蒼能讓她投生成為府上青草!
青草,只有化為府上青草,才能在年年歲歲迎他從邊塞歸來之際,毫無顧忌放肆的多看他幾眼。
她淺淺細碎的流淚祈願,讓沐雲冷不防的一僵,停下了動作。
這女人果真不愧是宮裡來的,心機深沉得嚇人。
裝著這麼一副清純動人的模樣,卻選擇在男人最容易軟化的歡愛之際,把肯定排練好不下千百次的癡心話語說出,好讓他心軟動容。
但他沐雲豈是如此不濟的軟弱男子,會順了這丑顏女的意,讓她牽著鼻子走?
他冷冷的離開她的身子,起身到一旁穿回自己的衣物。
望著沐雲忽然冰冷不吭一語的神色,李心宸不敢多問的跟著起身,草草拉下屏風上頭的濕衣裳,穿回身上。
收攏好衣帶,她低著腦袋,咬牙準備離開,卻讓沐雲由後方叫住。
「站住!既然知道我要離開,你難道一點想跟我上邊關的念頭都沒有嗎?「他坐在椅上,眉目寒涼的開口說著。
在瞧見她聽到自己話語後突然進放出希望光芒的臉蛋後,他不屑的暗暗挑眉嗤笑了聲。
原來所有的女人都一樣,柔弱無依的假象後頭,都是滿滿想抓住男人心的貪婪渴求!
「我能去嗎?」不知道他心裡此刻的無情算計,李心宸傻傻的開口,一步步的落下他設好的捉弄圈套裡頭。
「知道護國神廟嗎?去幫我求張護身靈符回來。」他走向前,伸手托起她殷殷寄盼的小臉蛋,冷冷的將自己的要求說了出口。
「為什麼要護國神廟的靈符?」她不懂。
「小傻兒,護國神廟的護身符向來靈驗無比,我此番遠去北蠻邊關,你總不希望看著我出事吧!」他露齒一笑,笑容裡卻沒有絲毫溫度。
「若我求到了,就能跟你去邊關嗎?」她心顫了起來,為這有可能成真的奢願,欣喜各雀躍不已。
「當然可以,若你能求回靈符,讓我感動。不過,到護國神廟的山路遙遠,且想要求靈符的人都得靠自己的腳三拜九叩的跪拜上山,你辦得了嗎?」他嘴角含笑,溫存的看著她,目光卻森冷得有若寒潭。
一般的人光聽到要在險惡的下雪天跪拜上山,就已經嚇得立刻會打退堂鼓了。
而這心機重的女人會有什麼反應,他倒想看看。
怕是為了繫住自己的命,而哭死哭活的哀求他別讓她去吧!
但她噙著喜悅的燦亮笑顏,完全不知事情輕重的答允模樣,卻讓他有些驚異的瞇起了黑眸。
「好!」李心宸睜著大眼,滿臉笑容的點了點頭,「那明天天一亮我就去,將軍可得說話算話。」她難得笑得如此開懷的對他側下腦袋,然後像只快樂小鳥般的飛離他的視線。
卻沒發現後頭的沐雲突然寒涼的俊臉,活像讓人打了一拳似的難看至極。
× × ×
第二天
他從來都沒想到竟然有一天自己會偷偷的跟在某個女人後頭,閃閃躲躲的像個見不得光的毛賊,緊跟不放的進了覆滿大雪的山谷裡。
勒馬停住,隱身在一棵蓋滿白雪的古松後頭,沐雲未曾發出一點聲響的瞪著遠處那個正吃力在雪地上起伏蹲跪的嬌小身影。
明明所有人都聽到他要去城外的校兵場了,可出了城門,握著疆繩的手卻無法克制的掉了頭,像趕著赴死似的催馬急朝護國靈山這兒來。
不能解釋如此怪異舉動背後的原因是怎麼一回事,只好告訴自己,因為那女人是公主……
該死又愚蠢的公主!
所以他才會在由下人口中聽見她一早就出門,打算跪拜上護國靈山時,心抖顫狂跳到難以形容。
因為是公主,即使再不願,他也不能放著她死在雪地裡頭,得在上邊關前,讓那丑顏女平安無缺的滾出沐府。
所以他不得不來!
忍著火氣,好不容易才壓下胸腔的鬱悶煩窒,卻在看見雪地裡那個跪跪走走耗了幾個時辰,仍過不了山腳的愚蠢女人身影後,俊美的臉龐上再次淨現從一大早出門後便沒消失的爆裂青筋。
那個醜女人,簡直是個傻子!
此際,雪地上的嬌弱身軀搖晃的再次跌路撲倒!
也讓他隱忍許久的莫名怒氣瞬間發了出來,如雷進裂!
冷著眉目拉攏披風帽簷,讓自己的面容完全隱藏於黑色衣袍的偽裝遮掩下,他修長健碩的雙腿狠狠一夾,身下的坐騎也如風飆了出去,衝進白皚雪地裡。
「公主小心!」陪同前來的沐府駕車家僕和忠心耿耿的薩嬤嬤,瞪大的眼睛都還來不及眨下,才剛從雪地上狼狽爬起的李心宸,已在瞬間讓某名來勢洶洶,看不清長相的黑衣男人給撈抱上馬。
墨黑的馬兒腳蹄幾個起落,就將後頭驚慌大叫追來的薩嬤嬤和家丁兩人,給甩得遠遠的。
馬背上讓人莫名其妙擄走的李心宸,驚惶失措手腳並用的喊叫掙扎,卻讓沐雲大手一揚,用身上的披風覆蓋包裹,再也看不清眼前景物。
當下讓她更加害怕的推打尖嚷求救!
無法忍耐她一再的蠢動和掙扎,他伸手由後頭劈昏懷裡的女人,然後摟著她單手握繩的疾馳過積雪的山路。
只是這一刻,沉積鬱悶的胸口竟然莫名抒解開來,沒發現自己嘴角的一抹笑痕,他縱馬出了山徑,一路飛馳的將她帶進了自己位於京師外頭無人居住的隱密別宅。
× × ×
冒著熱氣的溫暖木桶裡,未著寸縷的李心宸雙眼緊閉的靠在同樣光著身子的沐雲胸前,昏睡不醒的任著他拆下自己的髮髻,在溫熱的水中來回揮動把玩。
一下兩下,原本捉攏成一束的黑亮青絲,在沐雲的拍動拉拂下,散了開來,漂浮覆滿在兩人四周的水面上。
下一刻,或許是嫌她睡容太過於愜意,沐雲舉起在熱水裡浸潤過的粗糙大掌,捺起一小攤水,往她熟睡的臉蛋上澆去。
突然由睡夢中讓人以此種方式喚醒,任誰都會嚇一跳的,她睜開眼,朦朧問看見面前朝自己逼靠過來的熟悉臉龐,當下驚慌尖叫的揮手後退,讓木桶裡的水瞬間揚起波潮,濺灑了一地。
「有必要這麼驚訝嗎?」不等她驚叫完畢,沐雲不耐的開口打斷,然後伸手將她拉回置於自己身前。
「沐雲,為什麼我會和你……和你……」她左瞧右瞧的看著陌生的屋內擺設,跟著不經心的低下腦袋,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澄澈水面下過於刺激的嚇人景象。
她竟然光著身子的靠著他,而他竟也未著寸縷?
眼見自己正以羞人的姿勢坐在他張開的腿間,她嚇傻的連忙撇過頭,雙手遮掩著自己的胸前,努力的想在擠了兩人就已嫌狹小的木桶裡翻轉身子,到另一頭沒有讓他佔領的木桶邊起身穿衣。
「夠了!你最好別再動,否則我不能保證下一刻不會有事發生。」讓她的蠢動和轉身姿勢弄得煩躁不已的沐雲,冷冷的伸手按住她的肩頭。
他動了動身子,讓拘限屈坐在木桶的長腿,能有舒展的空間,卻無法避免的仍然夾靠在她的纖腰兩側。
「將軍,你為什麼會在這兒?之前明明是個黑衣男子……」將她截走的。
過於親密貼合的軀體接觸和抵在腎後的異樣硬挺感覺,讓李心宸不敢妄動的背對著他,小手攀著桶緣,緊張的只想轉移他的注意。
但是腦海裡疑問仍然揮之不去。
先前她在雪地上讓人擄抱上馬,可現在他卻出現在身後!
無解的疑惑益發擴大蔓延。
「是我帶走你的。」
懶得多做解釋,沐雲冷淡的嗓音飄了過來,長滿兩的雙掌也在同時肆虐爬上眼前小女人的嬌美身軀。
粗魯的揉捏狎戲之際,健壯高大的身軀也從後方覆了上去,執意的要奪取已經屬於自己的一切甜美和柔嫩。
「為何要這麼做?護國神廟的靈符,我還沒求回……」她小手攀著桶緣,忍著心酸的感受,任著他不算溫柔的在自己身上肆掠奪愛,一顆心卻因為等著他即將有可能會出口的答案而抖栗不已。
「我不認為你有本事能在白雪封山的時刻求回靈符,而且那樣無用的玩意要真能保平安,邊城又哪會有那麼多異鄉白骨埋屍在那!」他激烈的挺入她柔軟身子,讓水桶裡揚起飛濺水花,口裡吐出的句子卻和身軀激熱的交纏相反,冰冷到沒有絲毫人性。
「所以……要我求靈符只是想讓我出醜,你從沒打算帶我上邊關去。」
她總算瞭解的閉了閉眼,雙手發顫的緊握木桶邊緣,無力心碎的哭不出一點聲。
終究又再讓他傷了一次,狠狠不留餘地的傷了一次。
能怪誰?只能怪自己太傻,輕易的就相信了他難得的溫柔言語。
「哼!隨口胡謅的話語沒想到你這尊貴的公主竟也會聽了進去,還蠢得要身體力行。」他不屑的挑眉,微抽出身子將她翻轉過身,然後摟住懷裡女子纖細的腰,再次長驅互入的進佔她的美麗柔軟。
長長的沉默和如火熾燒的交纏之際,她蒼白臉蛋無力的埋入他的肩頭,很努力很努力的才讓自己將深藏心底不敢說的話問出口。
「你……會愛我嗎?」如果有一天,假設還有那一天,他有沒有可能愛上她?
「不會!」激烈滴汗的這剎,他清冷的口吻仍然堅決的不為所動。
他不會愛她,永遠都不可能愛上她。
只是這一刻心頭突然冷不防抽痛了下。
「那……會偶爾想起我嗎?」
她再問。
滿心痛楚的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希望他能記著她一點點。
哪怕是極微小的一點點也足夠了!
「你別作夢了!我怎麼可能會費心記得你這丑顏女,大概你離去之後的下一刻我就會將你忘得一乾二淨了,永遠不會再想起曾經有個醜女人出現過的這件事。」
他回以嗤笑的開口,卻沒發現自己胸口橫飛的鬱悶和突然益發癲狂的掠奪動作。
「世上的美人那麼多!光是她們的名字就足以讓人應接不暇……」
他無情的話語還想繼續說下去,卻讓她突然伸來纏抱在自己頸項的雪白手臂給打斷了話。
「沒關係!忘了也好,只要我還活著,便會記得將軍的模樣,有我記得便夠了!」她歎息的張開小嘴,讓自己流下的眼淚悉數沿著頰邊吞落口中。
就算傷了心,流乾了淚,她也不會忘記眼前的他是八年前在上林苑春狩時救了自己一命的男人——
也是在她還不懂情為何物時,就闖進她心頭的偉岸男子。
因此即使要讓他奚落嘲弄到底,她也認了,誰教是她先拿著玉鉤強求在先,才會惹他惱怒不快。
所以不敢求他會記得自己,只求自己能永遠不忘就好。.
永遠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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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6 00:08:16
第七章
一夜的掠奪交纏過後,沐雲將李心宸帶上馬,進了城,在離沐府還有幾條街的地方,找了個無人小巷將她放了下來。
「沐府就在後頭,你自己回去。」他冷冷的再次攏緊從一進城後便沒拉下的披風帽簷,確定自己的面容不會讓任何人瞧見後。這才拉緊起疆繩準備離去。
「你……你不跟我一起回去?」眼見他又要離開,李心宸苦澀的搶先拉住他的衣袍一角,囁嚅開口說著。
她知道他是存心的,存心不想跟她沾上一點關係!
即便明白這一點,可她還是懷著一絲企盼,希望他能大發慈悲的送她回沐府,不要讓她一個人獨自面對那些不知該如何解釋和反駁的流言蜚語。
「放手!我還有事,沒空和你閒耗。」他不快的瞪她一眼,希望她知道進退的別再纏著自己不放。
昨夜那一晚的溫存還不夠嗎?他可是從來沒在任何女人身邊待到天亮的,對她已算是優厚待遇了!
「可是……老夫人那頭若問起,我無法解釋……」她緊抓著他的衣袍不放,猶如捉住救命淨木般的哀求著。
她不想讓人誤會成不貞潔的女子,卻真的對自己昨日的突然失蹤無法交代。
「關我何事,那是你的事!既然有本事求皇上逼我留下你,就應該有本事解決任何不利自己的傳言,你要怎麼解釋隨便你。」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他卻無情的伸手想拉回自己的衣袍。
過於猛力的抽衣手勁,讓她狼狽的跌路摔倒在地。
她抬起臉,怔怔的和他對望,眼裡的酸澀逐漸凝結成濕熱水氣。
時間彷彿就在這一刻靜止下來。
沒有人開口,可空氣中卻有濃密的悲哀和凝重交結。
此際莫名的煩躁悶窒忽然襲上胸口,他冷冷的瞇下眼,當下拉過馬兒,雙足一夾的奔出小巷。
別以為流淚就能讓他心軟,他不會也不可能向個丑顏女子低頭心軟的!
× × ×
從那次李心宸失蹤隔天又莫名出現的事情過後,沐府裡頭開始傳佈著難聽的流言……
沐府上下看著她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和不屑,慢慢的甚至連一日三餐該準時送到院落的膳令都浙淅的不依照時辰,有時甚至一天當中只送了早膳,之後便再也無下文的連壺暖茶都沒出現過。
單手撫著一日未進令的肚腹,李心宸忍著身子的不適,走到桌前坐下,繼續手裡未完成的針線。
因為隔幾日便要過新年了,沐府裡的下人全忙碌的趕辦年節貨物和清理宅邸,沐老夫人也忙著四處張羅年後沐雲上邊關當職所需的日常物品和保暖衣料,所以這些日子都無暇再要她上房裡去聽教背書。
因而此刻她才能安穩的躲在房裡,一針一線的在薩嬤嬤幫她張羅來的新衣料上頭,繡縫入自己綿密的祝福和思念。
即便將來不能再見了,至少她還能在臨別前為他做一些事!
懷著私心的將自己不能說出口的心意,一點一滴的在每次的挑針勾落之際,密密的交織在衣衫裡頭,希望能借由他的穿起動作,一份相隨到遙遠的邊關塞外。
濃沉的歎息由心頭傳了出來,她失神的怔了下,卻沒發現捏著針的指歪斜了下,跟著握著衣衫一角的另只手的指頭上冷不防的開始冒出幾滴殷紅血珠。
她吃痛的抽回手,一邊怨自己的粗心一邊習慣性的將帶血的手指,放人口中吸吮。
卻在血腥的味道漫入嘴裡的剎那,酸澀欲吐的扶著桌角乾嘔了起來。
長長又催心到彷彿能讓五臟六腑都翻出的深嘔過後,她以袖胡亂的擦拭嘴角,痛苦難忍的抬起頭後,小臉上已是一片熱淚迷濛。
最近以來的每個清晨,她都是在這樣的無力感覺中管醒,然後哭得一臉濕的坐著等待天明。
每一夜她都希望他會在黑暗裡出現,好讓她因為恐懼而冰寒的身子能有一點可以依靠的溫暖,卻永遠都在失望落空後的絕望裡哭著睡去。
只是今天她真的不能再等了,他越來越忙……忙得連沐府的大門都沒跨進一步,而她卻越來越心慌的就怕最後會連見他一面的機會都等不到。
沐府的下人都在說,他忙著訓練兵將;忙著督促武器製成和糧晌運送等事情,所以大概只剩下新年那天能抽出幾個時辰回來團圓過節:之後便不會再出現在府裡。
可她卻有個心事,不能對任何人說,只能讓他知曉的秘密…
不敢奢求他知道這個秘密後,會就此改變心意的留下自己,但心裡仍抱著一絲不該有的奢望,期待他能因為血濃於水的骨肉相連而憐憫的放她們一條生路。
只要他肯開口澄清,她便不會再受到那些流言蜚語的傷害,她腹裡未出世的小生命才不會在將來背負著不清不白的私生罪名!
顫抖著雙手握著剪子,她有些慌然的斬斷留在衣料上的最後一根線頭,步伐虛弱的站了起身,然後拿過塊素色布巾將新裁成的衣裳折好、包裹起來。
她將最後的希望和渺茫機會全賭押在這包新衣裳裡頭,若他仍是不要;仍再次將她的其心推得老遠……
那麼她會放棄……徹徹底底的逼自己死了這條心!
× × ×
黃昏的練兵場上,肅穆整齊的吆喝殺伐聲,此起彼落連綿不絕的直衝雲霄。
大汗淋漓的收起手裡的長劍,沐雲轉頭喝命身旁帶隊的副將喊停、收隊回營。
他從另一頭等待的小兵手裡接過素色的白巾,隨意的往汗濕的額臉上抹了抹,然後接過自己的毛氅,披蓋在已然讓汗水浸濕的偉岸身軀上。
轉身正準備走回兵營裡,面前的營區大門卻忽然傳來守門猛犬狂吠嘶吼的叫聲。
「怎麼回事?」沐雲抬起頭正要招來士兵問個清楚時,眼角餘光卻看見一個熟悉的嬌小身影佇立在營區外頭。
「該死!」惱怒的猛咒一聲,沐雲疾走出大開的教兵場木門,向外頭正站在馬車前,由薩嬤嬤陪同等著自己的李心宸走去。
「這是軍事重地,你一個女人家來這做什麼?」冰冷到幾乎是斥喝的責罵聲隨著他的站定,一併響了起來。
「我不是一個人的…一」還來不及解釋自己是得到沐老夫人的允許才過來的,後方馬車的簾子已搶先拉開來,兩名皇上賞賜的美人也噙著笑臉欣喜的下了馬車。
「將軍,您這麼久不曾歸府,逼得奴婢姐妹只好央求老夫人也讓咱們上這裡來,探望將軍是否無恙。」
御賜的美人妖嬈美麗的一人一邊攀住沐雲,過於無骨嗲柔的嗓音,讓他厭煩不耐的只想揮手叫她們滾開。
真不知那醜女人是怎麼想的,竟然還和這兩個幾乎可以稱為情敵的女人同車過來。
他不快的抬頭,正想看看那個被自己晾在一旁的丑顏女臉上應該會出現的難堪表情,卻意外的看見門旁咆哮的黑色大狗已經冷不防的掙開縛綁的繩子,搶先一步的狂搖尾巴衝上前,繞著早已嚇得花容失色的李心宸打轉著。
想都不想的,他推開巴在自己身上的兩名御賜美女,大步疾衝上前,準備出手捻住那只突然發狂的守門軍犬時,黑色的兇猛大狗卻搶先撲上去將李心宸推倒在地,然後四肢搭在她的身上,伸出舌頭猛舔狂舐!
「走開!不要碰我……」被嚇得無法反應的李心宸傻眼的僵了下,跟著片刻過後,再也難忍懼意的低呼出聲。
「滾開!」沒料到看起來威武兇猛見人就咬的大狗,竟會莫名的對她示好,沐雲說不出此刻心裡的感覺,只知道自己惱怒的想將眼前該死的狗以軍法處置。
他火大的上前將李心宸拉起嚴厲的瞪著一旁焦急衝來的士兵將脫序演出的軍大使勁拖往後頭。
「其他閒雜人等一律離開。」冷眉豎目將後頭好奇觀望的將士瞪離開後,他轉身嚴厲的指著停在一邊的馬車,要兩名負氣嘟嘴的御賜美人先進車內。
「至於你……」沐雲寒厲的言語剛要出口,剛剛被人拉走的黑色大狗卻冷不防的從後方發出幾聲大吠,讓李心宸驚嚇得抖了下,身子無意識的縮入沐雲懷裡,雪白的柔荑也緊抓著他的衣袖不放。
沐雲原本要轉身開罵的舉動,讓她的反應給逼停了下來,他瞇著眼瞪著身下女子的頭頂發漩,沒時間理會後頭那幾名正在和黑色大狗會戰拉扯的小人士兵。
摟著嬌小的冰冷身子,他不耐的擰起濃眉,心知懷裡愚蠢的女人肯定又像上次那夜一樣,不知死活的站在外頭的冷風裡,等著他練完兵出現。
莫名的心頭一緊,他冷冷扳過她的身軀,伸手抓過自己讓汗水濡濕的衣袖就往那片遭到大狗肆掠舔吻的臉頰上抹去,狠狠使勁的像是要搓下一層皮似的。
讓她呼痛的只能以手壓覆在他的大掌上,很沒用的噙著淚花開口哀求。
「很痛……」她睜著水眸輕道,忍耐的抬眼向他。
熾熱溫軟的感覺由細嫩掌心傳了回來,她身子僵了下,卻看見他飛快的抽回手,一點留慰也不帶的冷心收手。
「你來做什麼?」壓下胸中那片因為她而莫名興起的騷動心潮,他用冰冷的態度拉出長長的距離,不讓她的脆弱滲入心頭半寸。
「我、我來看將軍。」她低著頭,柔弱無助的緊抓著手裡的包袱。
「看我?我活得好好的,至少眼下還沒死!」不意外會聽見這種答案,沐雲冷漠不屑的嗤了聲。
「我人你已見到,現在可以滾了!」為她猶豫不說的態度,他不耐的轉身要走。
卻在跨出腳步的剎那,遭她由後方牽住了衣袖。
「將軍,最近是否會回沐府一趟?」眼見四周士兵人來人往的,還不時暗暗對自己投以打量眼光,她瑟縮了下,握住他衣角的指節因為緊張而泛著灰白。
「你大老遠過來就為了問這些無關緊要的蠢問題?」他瞇起黑眸,眼神陰戾不悅的側身看她。
花了半天的車程,從京裡到這城外數十里的校兵場來,競只是為了要說這些無關緊要的屁話?
嗤!他忙得要命,沒空陪她瞎扯!
「放手!我沒空和你閒耗!」他沉著臉,使勁拉住衣袍的另一端,準備動手扯回自己的衣角。
「將軍最近能回府嗎?我有事想和——」她不死心的囁嚅再道。
「你有什麼事直接跟奶奶說去,別來煩我!」沒聽完她的話,他硬生生的從中打斷,然後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將軍……」在四周士兵赤裸探視的眼神中,她心慌的放開手,硬著頭皮鼓起所有的勇氣,將懷抱的包袱遞到他面前。
再次的,她屏著僅剩的渺小希望,將自己的一顆真心捧了出去!
也把自己所有的未來賭在這最後一次的渺茫機會上頭!
沐雲沒打算動手接下,只是冷然的望著她,將她的不安全數看進了眼裡。
她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不會是想來對他獻慇勤,特意送些沒用的東西給他的吧?
他不發一言的等著看她接下來想唱的戲碼。
「這是幾件衣裳,希望將軍在寒冷的北蠻邊關能有足夠的衣物快寒保暖……她越說越心慌的逐漸沒了聲音,貝齒咬著下唇,等待他的宣判或救跡。
若他能當場打開,就會看見自己在臨下馬車前。塞入的那封信,求他救命也求他悲憐的一封泣淚信。
只是靜靜的等了半晌,以為他不會接下,手捧的包袱沉重到幾乎快要掉落之際,沐雲總算大發慈悲的開了口,隨手招來一旁經過的伙房小兵接下她手中素色包伏。
「將軍——」她遲疑的喚了聲,卻不見他有任何要命人動手解開包袱布結的跡象。
「夠了!東西我已收下,你可以走了!」他厭惡的揮手,不打算廢話的趕她離開。
跟著轉頭邁開大步,不帶絲毫留戀的朝營區走去,而身後莫名其妙被招來捧著包袱的小兵,則緊張不解的跟著他往前走。
「將軍……」看起來像剛入營的伙房小兵,愣頭愣腦的跟在後方開口喚了聲。
他還趕著去伙房做飯給大伙吃,所以這個包袱……
「扔進大灶裡燒了!」沐雲想都沒想的沉聲丟來一句,卻沒發現身後那個一直不忍離去的嬌小身影,.在聽到這句話語時,踉蹌搖晃的險些快撲擲在地。
艱難的轉過身,無聲的眼淚隨著每一步的跨出,滴落在積雪的泥地裡,悲哀無人撿惜的就像她從來未曾讓人捧疼,卻已碎裂成片的真心一樣……
「公主!」薩嬤嬤憂心的趕緊過來扶著她,卻沒有辦法止住那張小臉蛋上心碎欲絕的悲傷流洩。
「將軍是不是說了什麼……您可別哭,先給薩嬤嬤說個清楚,別讓薩嬤嬤擔心啊!」薩嬤嬤不放心的想繼續追問,卻教她虛弱的搖手打斷。
「薩嬤嬤,我們走了好嗎?」她無力的任著薩嬤嬤攙扶向前,卻已不知未來的人生該由誰扶持下去。
她的真心以對,到頭來終究仍是一場一相情願的愚蠢糾纏!
是她為了私心而要他陪演出這場爛戲。
只是他早在戲散場之前,聰明的拍拂衣袖先一步轉身離開,而她卻已注定要永遠和戲裡的悲哀結局,糾纏到死。
算了吧!
她不怪任何人,不怨命運從來不站在她這一邊,只求能安安靜靜的遠離一切,終此一生別再靠近那冰涼無愛的沐家府宅一步,也不再奢想能在有生之年見他一面。
不能怨,不能怪,誰讓是她執意選擇這樣的人生路途來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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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6 00:08:31
第八章
搖晃的馬車一路進了城,走在長長的街道上。
呼呼咚咚像是小鼓敲鳴的響聲,由幾尺遠的繁雜市集那頭,劃開了層層的嘈雜喧鬧,清脆的鑽進了馬車裡。
平日裡小小不會引人注意的細微皮鼓聲,此刻卻像千斤鼓鳴般的撞擊在心頭。
一聲一聲的惹得人心顫又慌然不已!
「停車!」
眼看將要讓悲哀蔓延、滅頂之際,李心宸抖著唇開口要駕車的沐府車伕停住馬車。
她在薩嬤嬤的攙扶下,步履踉蹌的下了車,一步步的隨著小皮鼓的聲響來源走去。
「公主要上市集走走,你先送兩位美人回去。」服侍她多年的薩嬤嬤,回頭簡短的和駕車的沐府車伕交代了聲,只留下一位沐老夫人派來伺候的小廝跟著兩人。
沒管身邊的人說了什麼,李心宸舉著千金重的腳步,空洞的目光裡只有前方那個賣童玩的攤子。
她遠遠的盯著賣童玩小販手裡那只正在左右晃動的小皮鼓,心頭滿是濃烈的哀疼和灼痛。
一對年輕夫婦牽著大哭的娃娃走了上前,年輕的男人掏出錢袋替自己那個正在鬧脾氣哭號的娃娃,買了小販手裡那個古拙的博浪鈴鼓。
咚咚咚的鼓聲響了起來,大哭的娃娃止住了哭聲,好奇的瞪著小鼓,任由自己的爹娘牽離攤子前。
無法克制的眼眶再次紅了起來,她怔怔的走到童玩攤子前,不理會小販的熱絡招呼聲,逕自握起另一支博浪響鼓呆愣的看了起來。
「姑娘,要買鼓嗎?這是前日剛到的新貨,你聽這鼓聲清脆,保證材質上等敲不壞!」小販從攤子上順手拾起另一隻同款式小鼓,笑嘻嘻的在她面前使勁的搖著。
叮咚的鼓聲傳進了心頭,震得她搖搖欲墜的無法穩住身子。
肚子裡沒人疼的孩兒,就由她來護著好了!
此後,她至死都不會再提孩子的爹親一句,寧可讓人恥笑,也不要再和他牽扯上絲毫瓜葛。
因為這段奢態……傷她太深!
暗暗的吸口氣,將眼淚逼回眼眶裡頭,李心宸努力的擠出微笑,抬頭回視慇勤的小販。
「我買這個。」她緊握手裡的小鼓說著。
一旁的薩嬤嬤狐疑不解,從未帶錢在身上的她,伸手探向腰間,解下了向來不離身的彎月玉鉤。
「這玉鉤應該夠買下小鼓!」她捏著玉鉤,在薩嬤嬤的大驚失色中,將它遞給責童玩的小販。
「這……這玉鉤太貴重,姑娘,我不敢收!」捧著玉鉤的小販一看到那專屬於皇室徽征的彎刀造型,嚇得連雙手都開始抖了起來。
這若不是皇家失物,就是假冒皇室寶物的造樣,總之兩者都會教他抄家滅族的。
「公主,玉鉤是先皇御賜的,不能給旁人。」薩嬤嬤緊張的拉住她,求她收回玉鉤。
「薩嬤嬤,那是本宮賞給他的,若有人問起,他儘管照實說,大街上所有人都可做證明。」她心意已決的搖手,尊貴優雅的氣質在此刻表露無遺,讓四周的小販和百姓全愣傻的停下手邊動作。
「不不……草民不知是公主大駕,這玉鉤草民真的不敢收,請公主將玉鉤收回,小鼓可以敬贈給公主,只求公主別折煞草民。」一聽到薩嬤嬤喊出的稱呼,童玩小販嚇得跪在地上,欲哭無淚的求她收回東西。
這是皇室寶物……他真的不能收,因為他不想被抓去砍頭啊!
「小哥,你收下吧!我保證不會有事的,薩嬤嬤,我們走吧!」不理會小販和一旁眾人呆傻的表情,李心宸面色蒼白的轉身,逕自往與沐府相反的方向走去。
「公主,可是……唉!」薩嬤嬤不死心想繼續勸說,有點噸位的身軀在童玩攤子和李心宸之間,猶豫來回的看了幾眼,最後只能放棄的拉起裙擺追上已然走開,離自己有點距離的李心宸。
「公主,您要去哪……回沐府的路不在那兒!」她跟上前,在李心宸的身邊說著。
她的好公主難道忘了沐府是在後頭過去的大街上嗎?
「沐府?」李心宸身子顫了下,她搖搖晃晃停下身,將空洞的目光定在腳下的石板路面。
「我們不去沐府,該走了……」
她低幽無力的飄茫話語讓薩嬤嬤嚇了跳。
不回沐府,那她們要去哪?就算要走回皇宮,也不是這個方向啊!
「公主,您想去哪?」薩嬤嬤擔心的開口。
而她身後的沐府小廝聞言已焦急的只差沒跳腳。
「我也不知道,只要能離開這兒,哪兒都好。」在薩嬤嬤的驚惶失色中,李心宸身子晃顫了下。
「幫我們備輛馬車,我要離開。」她臉色蒼白異常的回頭命令那個已經被她的驚人話語,嚇得手足無措的沐府小廝,接著緩緩的舉起沉重的步伐,虛弱搖晃的往前走去。
她根本不擔心自己離去的消息會傳人沐府,更不擔心沐雲在知道自己的去處後會上門來尋人。
因為她不是他心上的人,明白他不會為了個不值一顧的女人費力耗神!
此際,沉沉的撕裂痛楚緩緩的由胸際蔓延開來,流遍身軀百骸……
手裡的小鼓落了下去。
劇烈的昏眩猛地襲來,讓她再也難以克制承受的路退了幾步——
痛苦無力的昏厥在薩嬤嬤懷裡。
× × ×
這一夜,枝兵場外的天空飄起了皚皚白雪,下個不停的大雪幾乎淹沒了整個駐兵營區。
站在專供將相居住的木造營房門口,沐雲瞇著眼看著外頭灰暗沉冷的天色。
此刻,一顆閃爍著淡藍光芒的星子,緩緩的脫離了群星的行列,孤零零的似乎正要移向遙遠天際那端。
他狠狠的握起拳頭。
淒冷陰寒的夜色,讓他忽然想起那件隱藏在記憶中許久,有生之年都不願再想起的痛苦往事。
記得那天也是下著這樣的雪,慶州沐府的大宅院裡結起了大大的紅燈籠,上上下下都在為那無情男人迎娶妾室進門的事,忙得不可開交。
而他娘也在長久的淚眼癡等卻仍無法讓那無情男人回心轉意後,一反常態的穿起艷紅的衣裳,在精心梳妝打扮過後,溫柔的牽著他的手走到了下著雪的院子裡。
娘要他數天上的星兒有多少顆,要他等著夜空墜下星子,然後向閃閃發光的墜星許願,這樣所有心裡想要的人事物就可以成其,然後她人便噙著笑慢慢的走回房裡。
只是那時幼小的他怎麼也沒想到,當他好不容易瞧見閃閃的星子拖著尾巴劃過夜空,興高采烈的想回房叫喚娘親時,推開門見著的卻是一雙腳——
一雙懸掛在半空中,套著紅色繡鞋的腳……
於是從那一刻開始,他就再也不相信老天爺,不相信任何人了。
是娘說會等他長大,會看著他得到幸福,可最後她卻先違背誓言拋下了他!
所以,他再也不信任何人了,因為越是深信,被背叛時就會越痛!
這些年來他是抱著這樣的想法,無情無心的活著。
只是現在一切都亂了,從那個丑顏女執意要進入他的生活開始,自己原本能夠掌握在手裡的命運波紋,便逐漸因為她的糾纏不放,而飄亂蕩漾,再也無法重回當初的冷然淡漠!
「那該死的女人!」他低咒了起來,俊逸的面容裡有滿滿的惱怒掙扎。
也不知那女人是下了什麼蠱,每次只要一見著她,娘蒼白的面容就會同時浮現眼前,讓他飽受往事的煎熬與折磨。
恨恨的閉起雙目,沐雲深吸口氣,正準備乾脆將一切拋諸腦後,轉身回房時,後方木造營房的屋簷上頭卻發出了奇怪聲響,接著一個圓滾滾的不明物體便由半空中摔下,摔了個狗吃屎。
「笨小鬼,你師父又要你來說什麼?」彷彿一點也不驚訝似的,沐雲冷冷的向著那個剛撫著屁股從地上爬起來,身上還裹著厚重冬衣,鼻頭凍得紅通通的熟悉小少年說道。
「師伯大……大爺,師父要我拿信給……給您……」年約十二、三歲的小少年結結巴巴的應著,一手探進懷中不知在摸索些什麼。
「小鬼,我不是你師伯!還有Ⅱq你師父滾遠點,沒事別來煩我!」懶得對眼前的笨蛋小鬼多解釋,沐雲冷淡的舉腳走回屋裡。
「不……不不,師伯大爺,師父說您是他的兄長,所以我該叫您師伯大爺,還有師父要我拿——」小少年不死心的連忙迫上前,想把自家師父交代的事說個完整,只是話沒說完,就讓沐雲不耐的叱喝聲給嚇得噤了聲。
「我姓沐,你那討人厭的師父姓風,兩人不同姓的人也能稱得上是兄弟?你滾吧!少來煩我!
「可是……師父要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一定要堅持到最後,把這封信交給師伯大爺。」小少年不放棄的跟進屋,將手裡剛找到的信件遞到沐雲面前。
不悅的瞪了眼前不知死活的小鬼一眼,沐雲沉著臉將信接過來。
「你那瘋師父又在玩什麼蠢把戲?」打開信看了上頭的字一眼,沐雲冷怒的瞇起眼。
一生懸命?
就這樣?為了四個沒意義的字大老遠的叫這小鬼送信來?
「好了,我收下信了,你可以滾回去叫你那無聊的師父,從此以後都不要再來煩我!」沐雲揚揚手趕人離開。
「不行!師父還要我傳話給師伯大爺,我要是沒照辦,回去師父會剝了我的皮!」怕師父的小少年緊張的連忙上前拉住沐雲,也不管他的冷臉有多嚇人,硬著頭皮將師父說的話默了出來。
「別……別時容易見時難,然後……然後師父還說了什麼?不……對了,不如歸去!師父就是這麼說的。」滿頭大汗的小少年丟三落四,好不容易才詞不達意的勉強將話傳達出來,卻遭到沐雲一個冷到不行的瞪視。
那個可惡的傢伙,定是又濫用他那與生俱來能窺視眾生命運的特異能力,來探究自己的心念,否則不會派這個小蠢蛋來傳話。
.可姓風的似乎忘了,這小鬼的蠢和沒記性是眾所皆知的,瞧他連從客棧到校兵場這條走了數次的路都記不住,每次都還會從不同地方滾出來的景況,就知道派他來傳話,還不如送只信鴨過來實際點!
「你確定你師父真是這麼說的?」沐雲冷臉低問。
「沒錯沒錯!師父說……孤星脫列,所以要師伯大爺快點回去,不然就是……一生懸命的遺憾了!」傻里傻氣的小少年皺眉抓頭的想了想,終於想起了最重要的那個重點。
是啊!師父說的是——有些人錯過了,便是一生懸命的遺憾!
× × ×
那一邊的沐雲正讓風焯派去的小徒弟攪得滿腦疑惑之際,這頭的沐府卻鬧出了驚天動地的事情。
「公主有孕了?」怎麼也無法相信大夫剛出口的話,沐老夫人踉蹌的倒退好一大步,搖搖晃晃的險些要昏厥。
她不敢置信的揮退那些欲上前攙扶的婢女和老嬤子,惱怒的將手中的枴杖重重的往地上敲去。
「阿三!小丁!你們在將軍門前當差,該知道將軍這些日子以來是否曾到過公主房裡,他到底去了沒?」一一喚來所有的家丁和婢女,沐老夫人不肯錯漏一點線索的質問著。
待所有沐府下人都焦急搖頭否認後,她惱火的摒退眾人,只留下平日在身邊伺候的親信婢女和兩名老嬤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若將軍沒進公主房裡,那孩子是怎麼來的?」沐老夫人暴怒的猛以枴杖擊地,嚇得身邊的人紛紛後退了好幾大步。
一向替公主打理屋子的僕婦說從公主住進的第一夜開始,就從沒見到床褥上有任何足以證明公主清白的落紅跡象,而其他人也說沒看見自己的寶貝孫兒進入公主所居的院落過。
她的孫兒未曾和公主圓房,公主卻又有了身孕,那不就是公主在未入沐府前已先不守婦道的勾搭上別的男子?像
可是礙於某些原因,或許是身份差距懸殊,讓兩人無法名正言順的在一起,所以那惡毒的公主才故意設計讓自己的寶貝孫兒戴上這個不明不白的綠帽!
難怪那一夜她會無緣無故的失蹤後又平安的返來,那個截人的男子肯定是她的姦夫。
而若非今天東窗事發了,那個惡毒的公主恐怕還會昧著良心將肚子裡的雜種賴到他們沐府上頭。
越推想便越憤怒的情況下,沐老夫人咬牙切齒的叫來心腹老嬤子,在她耳邊交代了一個冷酷又殘忍的決定。
× × ×
就著薩嬤嬤捧杯遞來的手勢,剛由昏睡中甦醒的李心宸,茫然的喝下湊到嘴邊的茶水。
「公主,您還好吧!剛剛您真要把薩嬤嬤給嚇死了。」薩嬤嬤憐惜又心疼的替她攏起垂落在額上的黑髮,無奈的目光飄向她蓋著暖被的腰腹。
「薩嬤嬤,我怎麼會回到這裡?」抬頭看看四周破舊熟悉的擺設,李心宸臉色蒼白了起來。
她明明記得自己已經吩咐要備馬車離開的。
「公主,您突然昏過去薩嬤嬤不知該怎麼辦,只好先把您送回最近的沐府。」薩嬤嬤忍著想掉淚的衝動,暗暗轉過頭去擦拭眼眶裡即將溢出的淚水。
「薩嬤嬤,你怎麼哭了?」眼尖的發現薩嬤嬤顫抖的雙肩,李心宸擔心的扳過她,輕柔的替她拭去淚水。
「公主,您告訴薩嬤嬤,那孩子是不是沐將軍的……」
薩嬤嬤遲疑的猜測都還沒說出口,李心宸卻笑得很淒涼的直接搖頭。
她這一昏倒,沐府大概已經先請大夫來看診過了,所以薩嬤才會知道孩子的事。
「薩嬤嬤,你別問,這孩子沒有爹親,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怕再聽見那個讓自己傷透心的男人名字,她急急忙忙的否認,阻絕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不留一點餘地的寧可敗壞自己的貞節,也死都不提給予孩子生命的那個無情男子!
「如果公主不肯說,薩嬤嬤也不敢逼您,但剛剛大夫已硅來過了,所以整個沐府怕是已經傳得人盡皆知了!公主可以不管旁人說得風風雨雨,可沐老夫人那要怎麼解釋?還有若傳回宮裡,皇上和太后娘娘那兒又該怎麼說?」薩嬤嬤擔心的望著她,似乎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
「……」李心宸空洞無助的目光直勾勾的望著手裡絞扭的被角,半晌過後終於沉痛的開了口。
「薩嬤嬤,我不會回宮,有生之年都不想再跨進那個地方一步,這個沐府也不能再待了,我想離開這裡。」她蒼白著臉蛋,一字一句的說著今後的打算。
「好!那薩嬤嬤也跟著公主,您到哪我老婆子就跟到哪。」
薩嬤嬤忠心耿耿的跟隨宣示,讓李心宸留下動容的淚水。
她虛弱的起身下床,決定在自己還能走之前,逃得越遠越好。
就算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一個公主失蹤這事總會在宮裡掀起一點波瀾,更或者宮裡還會在事發的那陣子派出侍衛人馬,意思意思的搜索一下,所以她還是避著點好。
能逃多遠就是多遠!
見狀,一旁的薩嬤嬤也心有靈犀的開始收拾打包,準備隨她一同浪跡天涯。
只是此刻屋外挾著大量怒焰而來的沐老夫人,卻不打算放過她們的命下人破門進入。
「公主!」沒有多餘的複數,沐老夫人連好臉色都吝於表現。
她神色凝重駭人的擋在李心宸面前,銳利的眼珠掃向一旁正在收拾衣物的薩嬤嬤。
「老夫人?」為她過於明顯張揚的憤怒,李心宸有些不解的擰
「公主是否打算離開沐府?」沐老夫人苛刻的眼紳朝李心宸一掃,跟著嫌惡的直接挑明了說。
「公主就算要離開沐府,也請把話說清楚!公主腹中孩兒的親爹是誰?」沐老夫人給予她最後解釋的機會。
若這賤女人能從實招來,那她會考慮大發慈悲的留她肚子裡的孩子一條生路。
「……」沒料到沐老夫人會這麼直接切人,李心宸身子震驚的搖晃了下,跟著心酸苦澀的移開目光,不吭一聲的望著前方空白的牆壁。
「公主請給個能讓老身信服的解釋。」沐老夫人咬牙下最後通牒。
「住口!老夫人未免欺人大過,公主的清白貞節豈是能讓老夫人在此大放厥詞、追問不休的!」薩嬤嬤看不下去的扔掉手中衣物,上前來捍衛自己的主子。
「來人!押下這刁奴。」
沐老夫人嚴厲的喝了聲,門外數名壯碩的家僕立刻衝入拖住正在掙扎的薩嬤嬤。
「住手!老夫人,你太放肆了!她是本宮帶來的人,不須老夫人逾越代為管教!」氣急之下,李心宸顧不得失了長幼複數的出聲低喝,尊貴懾人的皇家氣勢讓屋裡的沐家人皆驚愣的停下動作。
「還杵著做什麼,儘管拉地下去,有事老身會擔!」沐老夫人略微驚嚇了一會兒,回過神後,也不甘示弱的再次嚴聲喝令家丁拉人出去。
「住手!本官命你們立刻停止,你們聽見了沒?」李心宸不敢置信的走到門前想拉回薩嬤嬤,卻遭沐老夫人示意兩個老媽子一左一右的擋下。
「老夫人,你這是什麼意思?」眼見門外走進了一個捧著藥碗的婢女,李心宸難得心驚的失了鎮定。
她們到底想對她做什麼?
「既然公主不肯說出那男人的名字,那老身也不能留著來路不明的小雜種來給沐府增添笑話,公主想走可以,先喝下這碗藥,老身便差人護送公主回宮。」沐老夫人揮手招來捧著碗的婢女,要她將冒著熱氣的藥碗放在桌上。
「那是什麼?你要給我喝什麼?」眼看著深褐的藥汁還冒著陣陣的白色霧氣,恐懼瞬間盤據了李心宸整個人。
她搖頭震驚的低嚷,跟著冷不防的衝回桌邊,捉起了擺在繡籃裡的黃金剪,抵住了自己的頸項。
全是她們!是她們逼她這麼做的!
「你想做什麼!」沒料到李心宸會做出這樣激烈的反應,沐老夫人嚇了跳,緊張的叫出聲。
「放開薩嬤嬤!不然我……我立刻自裁死在你們面前,到時看你們怎麼向皇上交代!」拼著一股氣,李心宸用盡所有力氣的走上前,在眾人瞠目結舌的驚駭眼神中,拉回了薩嬤嬤。
「公主,你別做傻事,老身不逼你了,你快放下剪子,千萬別做出傻事……被她這一鬧,沐老夫人著實嚇了跳,跟著再想到自己孫兒的大好前途,真的有可能會因為一個皇家公主的死,而受到重大影響時,當下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不!我不相信你們了!給我們一輛馬車,我要離開這裡!」李心宸豁出去的嚷了起來。
她什麼都沒有了!心愛的男人不願救她和孩子的命,所以是死是活現在都無所謂了,只是就算要死,她也寧願死在外頭的冰天雪地裡,而不願死在有這個充滿她痛苦回憶的地方。
「好!全都讓開讓公主過去,還有快去準備馬車,讓公主離開!」沐老夫人嚇壞的連忙要眾人讓出一條路,給李心宸主僕過去。
只要公主別死在沐府,那剩下的都無所謂,重要的是別毀了她寶貝孫兒的前途就好!
「不許跟過來,只要你們誰跟在後頭,我就劃開自己的頸項!」跌跌撞撞的逃出了沐府,臨上馬車前,李心宸把心一橫,將剪子尖端往自己脖間壓下,劃出了一道淌血的小傷痕,要緊張尾隨在後的沐家人不許再上前一步。
小小的傷口成功的嚇傻了沐府上下的人,卻同時在她的心上挖出一條流著血的鴻溝~
永世難以磨滅的痛楚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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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6 00:08:47
第九章
飄飛不止的大雪,遮掩了歸途。
輕裝簡騎只帶著心腹侍衛韓馱由城外趕回沐府的沐雲,在策馬疾馳了許久後,終於在二更天的時候,一身狼狽的回到了沐府大門。
只是原本會該是萬籟俱寂、眾人皆睡的深夜,沐府大門外卻是一片怪異的沉默。
所有的婢女和家僕全聚集在門外,焦急驚慌的不斷朝著同一個方向看著。
「這是怎麼回事?所有人都不用睡了,大半夜聚在這裡閒磕牙?」一路趕回的莫名焦心感覺,在此刻都爆發了出來。
沐雲冷冷的走上前,目光帶火的瞪著面前倏地跪下,久都張口結舌的沐府僕役。
他銳利的眼神掃向面前的家僕,讓對方嚇得不只身子發抖,連牙關都嘎嘎的險些咬成一排。
「說!發生了什麼事?」他低吼的狠戾嗓音才剛出口,所有蹲跪在地上的沐府下人已心虛的低下頭,沒人有膽子敢回答他的話。
「你們——一氣急之下,沐雲嘶吼了聲,回頭問著同樣也是一臉驚嚇的沐老夫人。
「奶奶,出了什麼事?」他強製冷靜的開口詢問,卻看見沐老夫人雙腿一顫的當場軟了身子。
「雲兒,是奶奶的錯……都怪奶奶不好,不該這麼逼迫公主的……」沐老夫人驚惶失措的哭著。
「奶奶,您說什麼?」沐雲眼明手快的扶住沐老夫人,還沒問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後頭的老嬤子和婢女就全數跪了下來。
「將軍,不關老夫人的事,是公主她……她以死要脅,要老夫人放她離開……」一名老嬤子硬著頭皮大膽的接話,卻讓沐雲聽得臉色一變。
她竟然以死要脅?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會讓向來柔弱好欺負的她不要命的做出這樣的事?
「你說……剛剛出了什麼事?」他嚴厲的命令先前開口的老嬤子將事情解釋清楚。
「是……是公主有……有身孕了,可是她卻死都不肯招認孩子的爹親是誰,所以老夫人一急起來才會想讓公主喝藥,但公主她不願意,便以死要脅老夫人準備馬車讓她們走……」
跪在地上的老嬤子驚慌結巴的才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沐雲的臉色已瞬間鐵青發寒。
「身孕?」他快速的抬起頭來,眼裡有殷紅暴突的駭人血絲。
她有孩子了!
所以黃昏時才會在校場抓著他的衣袖不放,還問他何時要回家?
其實她是想問他要怎麼處理孩子的事吧?
那時候的她看起來好蒼白、好虛弱,而該死的……自己竟然連個耐性都沒有的就趕她離開?
他做了什麼?竟然在她來求救之時,硬生生的將她推離身邊!
難怪姓風的會派他那傻徒兒過來,纏著自己許久,又是孤星,又是一生懸命……
原來如此,語焉不詳的原因其實就是想告訴他,若不好好珍惜眼前人,這一次恐怕就是永世的訣別和分離了!
而現在他再也無法欺騙自己的是——他真的會為那個小女人擔心、猶疑、掙扎……
雖然從一見到她開始,他就惡意的欺侮她,以看她流淚為樂,總要把她惹得淚水連連才肯心甘情願的收手。
甚至還嫌她容貌醜陋、嫌她一無是處,說她無才無德配不上自己……
可剛剛在雪地上的狼狽奔馳,卻終於讓他想通了一些事。
原來一直以來,他嫌棄的其實不是她的容顏,而是自己那顆讓過往回憶刮得傷痕纍纍,想愛卻又不敢去愛的脆弱自尊心。
因為那年娘棄他而去,所以他再也不願去相信、不願意去愛人。
甚至還偏狂的以為世間根本沒有真感情,更不可能有一生一世的永遠承諾!
因此才會惡劣的想盡辦法傷她,讓她付出了一切卻得不到該有的回應。
只是現在他知道錯了,明白自己錯得離譜!
就算娘當年背叛拋下自己,以及那男人無情四處拈花留情的舉動,讓他受到很大的折磨,可他卻忘了那些都已經過去,都成了往事……
娘已逝去許久,那無情的男人也在娘死後的幾年隨之離開,只剩下他仍緊抓著過去的記憶不放,才會因此傷了她也傷了自己!
他怎麼會遲至今天才想通這樣簡單的道理?
現在,他知道錯了!想要彌補這一切的錯誤,不知道還有沒有重新再來的機會?
「韓馱,跟我去追人!」狠狠懊悔的握了下拳頭,問明李心宸離去的方向後,沐雲飛快的翻身上馬,頭也不回的領著自己的侍衛衝了出去。
一切都還有挽回的機會,只要他能尋回她!
× × ×
下著大雪的深夜,路面一片崎嶇,出了京便一路漫無目的疾馳前行的馬車,好幾次車身都猛烈的左右搖晃,讓車內的李心宸險些吐了出來。
就算盡力強忍著漫到喉邊的心痛哽咽,眼淚卻已無法克制的掉落下來……
直到這刻她才知道,當初自己誓願傾盡一生力量去愛的想法有多愚蠢和天真……
她以為她可以付出一切,然後不怨不恨的安靜放手離開,原來她真的錯估了自己,忘了將感情無法收放自如這件事也一併計算進去。
所以現在才會疼得連心都擰成一塊,付出了愛卻得不到回報的感覺,原來是知此的痛苦!
她高估了自己的能耐,更錯看了那個無情的男人!
原來這世間真的有種人沒有心,看不見別人的眼淚和悲哀冀盼,那男人怎能無情至此?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的就將她辛苦許久一針一線縫繡出來的心意棄之如敝履!
她恨他的無情,更怨自己的愚昧堅持!
明知對方不是自己能愛的人,卻仍傻傻的捧出一顆心,像飛蛾撲火的將自己燒成了遍體鱗傷。
此際沉沉的痛楚像狂湧的浪潮將李心宸密密包圍了起來,她心澀的垂下眼簾,卻在恍惚間聽見了一陣細微的流水聲。
還記得那時在九曲蟠龍橋上見到他時,橋下的河水也是這樣的流著……
心又猛地一陣緊縮刺痛!
「薩嬤嬤,這麼酷寒的時節怎會有水流聲?」她幽幽的開了口,眼裡有匯聚的濕熱淚意。
「公主,下頭那條九曲河據說是因為從嚴熱的南方過來,所以才會終年不結冰,即便是下大雪的時節,仍然可以聽到潺潺的水聲。」正在駕車的薩嬤嬤聲音緩緩的傳了了過來。
「從南方流過來的?它要繼續流上邊關去嗎?」李心宸喃喃的開了口,跟著忽然伸情一凜再問。
「是的。」薩嬤嬤欲言又止的頓了下,然後才緩緩的應了聲,「公主……您想見將軍是嗎?」薩嬤嬤不捨的問著。
「不!我再也不會見他了!」李心宸垂下臉咬牙說著。
雖然嘴裡是這麼說,可此刻心裡竟有一個角落猶仍不斷的在呼喚他的名字。
她無法止住自己那顆想愛他的心,甚至還明白哪怕付出一切,他也不會愛她。
可儘管如此,她還是想見他,更想見那條可以將自己帶到他身邊的九曲大河!
「薩嬤嬤,將馬車停下吧!」念頭翻轉中,她命薩嬤嬤就地停下馬車,跟著在薩嬤嬤的驚慌攔阻中,步履虛浮的推開薩嬤嬤走到小路邊上。
「公主,天寒地凍的,您還是先回馬車上,等以後您身子好了些,薩嬤嬤再陪您去看河,到時您想看哪裡的河都行。」薩嬤嬤不忍的勸阻她,卻讓她揮手制止。
「薩嬤嬤,你讓我一個人靜靜。」她回過頭,蒼白小臉上的異常神情,讓薩嬤嬤愣了下。
「不可以!公主別看河了,薩嬤嬤陪您回馬車上。」薩嬤嬤擔憂的不肯後退。
「薩嬤嬤,別阻止我!這是最後一次了,讓我一個人好好看過下頭的河,不然我沒法忘了他。」李心宸幽幽的閉上眼,合緊的雙目和攔也攔不住滾滾奔落的淚水,讓薩嬤嬤不忍又心疼的只能點頭退向後頭。
沉沉的走到小路上,望著下方的斷崖和翻滾的河水,她的眼淚再次失控潰決。
她已用盡力氣在心裡誓願了千百次說不愛他了,可傾心多年的愛戀怎能說放就放。
她真的沒法忘記他是那年在李岱皇兄箭下救了自己的男人!
那些年除了父皇、薩嬤嬤之外,沒有人願意拿正眼看她,所以她才會以為他是與眾不同的,能看見自己這張丑顏後頭,也有同其他女人一樣的真摯心意。
原來一切都是她的癡心想望,這世間沒有男子會愛上一個無顏醜女的!
「孩子……我們該怎麼辦?」心擰痛的這剎,她雙手怔忡的撫著自己的肚腹,垂淚低語的問著腹中的孩兒。
一個沒有爹親的私生兒要怎麼活在這世間;該如何面對眾人難聽的流言蜚語,她真的不敢想。
她的爹是天宇皇朝高高在上的帝王,可從小無人呵疼的她,過的都已是孤寂無人詢問的可憐日子了,那她肚子裡沒有親爹的孩子,不就會更可憐!注定要飽受其他人的欺侮和捉弄?
不可以!她不要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低頭絕望的看著下方漆黑不見底的河水,黑夜中,她揚起一個淒涼的笑,緩緩不著痕跡的向前移動腳步。
如果從這裡跳下去,那一切都不是問題了!再也不會有人欺侮她和孩子,世上的痛苦紛爭都會離她遠去。
「李心宸……」掙扎垂淚問,她聽見了熟悉的低沉嗓音,恍惚急切的由後方飄了過來。
「李心宸,你在那裡幹什麼!」循著雪地上馬車輪跡一路和韓馱策馬追來的沐雲,在小路邊看到了空無一人的沐府馬車後,便疾馳了過來。
他在斷崖後方幾尺處飛快翻身下馬,向等在一旁的薩嬤嬤問清原委後,便惱怒的叱吼跨上前。
在見到她的這剎,先前焦心疾馳的慌然不安終於像大石落地的放了下來,無法描述自己心裡此刻的複雜騷動,他大步的上前,只想將這個會讓自己發瘋成狂的女人,好好的緊抓在懷裡。
不知在何時,她已進了自己的心上……
那些莫名的狂落騷亂全是因她而起!
而現在他總算瞭解,那時自己是在嫉妒啊!所以才會在流霓那臭女人把玩她的辮子過後,惱怒的想將她的辮子一刀截斷。
這樣的感覺恐怕已經不只是在乎,甚至還多了許多說不出口的複雜心緒……
想愛卻又怕受傷害,因此他才會做了許多愚蠢傷害她的事,甚至險些將她永遠推離自己身邊。
只是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她此刻正在他眼前,只要他走上前伸出手就能將她緊擁在懷裡!
「不可能!不會是他,一定是夢!」李心宸茫然的抬起臉,苦澀的搖頭自嘲低語,但就是不願轉過身。
那無情的男人不會出現在這裡的,一定是她因為太想太愛所以才會產生幻覺,以為是他在叫喚自己。
「李心宸,我是夢嗎?你給我看清楚!」沐雲大吼的走上前,將正在搖頭抗拒的李心宸,由後方扳過身子抓抱進自己懷裡。
在觸碰到她冰冷身軀的這一剎,沐雲大力的收緊雙臂,粗魯的動作讓李心宸著實怔了下。
她傻傻的抬起臉,黑暗中才發現他溫熱的身軀竟然比任何時刻都真實。
「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她哽咽的舉起手,費盡力氣的才將自己冰涼的手掌貼上他的面容。
「跟我回去,你現在這樣的身體能去哪兒?馬上跟我離開這裡!」為著她明顯不敢置信的反應,他懊惱的反握住她的手,粗魯的口吻和過於不搭軋的輕柔舉止,讓她驚嚇的顫了下。
不可能!
他不會在其他人面前擁著自己,因為他說過他不會向任何人承認他們之間有任何的暖昧牽連。
所以這一次肯定又是要欺哄她的吧!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裡,更不曉得他怎會一反常態的擁住自己,但無論什麼理由,她都不要聽,因為她真的怕了,讓他一個又一個的無情謊言給傷怕了!
「不要——」
李心宸掙扎的脫出沐雲的懷抱,怨懟的往後退了幾步。
身後是漆黑不見下頭景物的斷崖,只聽得見潺流不斷的河水聲……
「站住!不許再退,後頭是斷崖!」擔心李心宸此刻過於異常的神情會讓她做出什麼傻事,沐雲飛快的上前再次將她拉入懷中。
「放開我別再碰我!每一次你都在我心灰意冷要放棄時出現,讓我誤以為自己又有了希望,然後傻傻的把心捧出去讓你狠狠的踩在腳底!所以若這次我信了,你是不是又要狠狠的再傷我一次?」她垂淚掙扎了起來,無力的拳頭不斷的往他肩上捶打著。
「我沒有!你別這樣!」沐雲懊惱的緊抓著她的手,試圖做出解釋。
「過去是我不好,我再也不會這麼對你。」
沐雲愧疚的道。
這次他是真心的,絕對不會再欺哄傷害她了!
「別哄我,你的話我不會再信了!上次你說要廟裡的靈符,我去求了,可最後卻是一場騙局。每次你只要對我好一點些,給我個好臉色,隨之而來的便是更大的羞辱!」
「沐將軍,是你說我總有一天會長大的,若不學會不讓眼淚流下,那這輩子恐怕要無止盡的哭泣了。我現在開始要學不流淚了,所以你能不能行行好……饒了我,別再捉弄我了吧!」她垂淚的仰起小臉,盡力的想在昏暗的夜色下最後一次好好看著他,卻讓濕熱的淚水模糊了雙眼。
「不——懷著孩子你能去哪?而且帶著一個沒有爹的孩子,會受到多少折磨你知道嗎?」沐雲咬牙抓起她的細嫩手腕,火大的叱喝出聲。
沒有親爹呵護的孩子有多可憐,她知不知道?再者,這年頭一個女人要拖著沒爹的孩子過日子是多困難的事,所以他怎麼也不可能讓她離開。
「我不在乎……都無所謂了……」她淚流滿面的心碎一笑,絕望的神情讓他看得心驚。
「可我在乎!就算你不相信我的話,我也要帶你回去。這次我答應你,會帶著你上邊關,讓咱們的孩子在邊境那兒的綠洲出世長大。」他不忍的撫上她的面容,細細低語保證。
「……」
她震驚的僵了下,仔細的看著他半晌後,忽然激切的笑了起來,只是笑聲淒涼的令人心慌。
「咱們的孩子?將軍不是說過不會記得我這丑顏女,所有的一切全是我自己癡纏燜打惹來的,所以將軍是不是搞錯了?我肚子裡的孩子豈會是高高在上的將軍您的骨肉。」她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也讓他越聽臉色越難看。
「他根本不是將軍的……孩子,他沒有爹親,是個來路不明的小……雜種!」
李心宸又哭又笑的將心裡最深的那個傷口赤裸裸的剝了開來,攤在他的面前。
最痛的是他毫不留情的在校兵場揮開她,最難堪的是他奶奶毫不留情的逼迫話語……
這些事怕是有生之年都無法忘懷了。
因為那些傷太痛太真了,所以現在她沒法相信他的話,總覺得又是一場精心策劃騙局!
「你……」聽見她的帶淚指控,沐雲震驚的僵在原地,不忍的只想緊緊的將她擁在懷中,好好的撫去她臉上的淚和心裡的傷。
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不該如此傷害她。
「是我錯了!我不該那樣傷你!」他懊悔的伸手觸碰她帶淚的臉,卻第一次讓她搖頭躲了開來。
「不要說理由,更別做解釋,因為將軍若再說下去,我就會傻得再次當真,然後又讓你騙了一回……所以饒了我吧!
「我比任何女人都貪心,想要的是一生一世的不棄不離,只是將軍不允……所以我會死了這條心,永遠不再打擾將軍了!」
心痛的仰起臉對他一笑,李心宸顫抖的伸出手指,依戀的在他菱角分明的五官上,由上到下的輕撫一圈,然後緩緩的閉起眼,趁著他錯愕沒有防備之時,狠狠的使勁往後一推,讓自己在反撲的力道中,直挺挺的往後跌,摔進斷崖下方那漆黑不見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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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6 00:09:15
第十章
一年後
冰冷漆黑不見五指的河水中,男人不斷的奮力泅泳,一次又一次潛入深深的河水裡,尋找那個會令人心碎的嬌小身影……
只是無論費盡多少心力,憋了多久的氣,冰冷的河水依舊湍急的往前流,絲毫都不肯為他的焦急心情停頓半晌。
這水能不能別再流了啊!他都還沒尋到她,怎麼可以先讓這冰涼湍急的水流將她帶離身邊。
別流了!這該死的水能不能停一停,她瘦弱的身子裡還有個小小的孩子,冰涼刺骨的水溫和滿佈著暗石的河床,她怎麼會受得了!
該死——
男人忍著冰凍透骨的寒意,狠狠的淨出水面猛吸口氣,然後再次的沉人漆黑不見五指的河底中,焦急心慌的尋找那早已不知讓湍急的流水帶至何方的女人身影……
黑夜裡洶湧的河水不斷的翻滾向前,他臉色發青的咬牙繼續向下潛,翻遍了水草暗石滿佈的崎嶇河床,一路隨著濤湧的河水向前尋人。
只是那嬌小的身影卻像小石投入大海似的,連陣漣漪波紋都沒留下的,讓他怎麼也尋不到她。
「不——不該是這樣的!宸兒,你在哪裡……」黑暗中,偌大的寢房裡突然傳來一陣痛苦的咆哮呼喊。
床榻上,陷入惡夢的沐雲霍地坐了起來,身上的青衫此刻已盡悉讓冷汗濡濕。
「宸兒……」他的宸兒……
他真的不信她已經葬身在那冰冷的河裡了,只是尋遍了整條河和岸邊兩旁的村落,卻都沒有她的蹤影。
沒有人見過她,甚至連絲毫關於她的衣物配飾都沒找到過,她就像在這世間蒸發似的,乾乾淨淨的彷彿從來沒出現在他眼前過。
「宸兒……」痛苦自責中,沐雲雙手摀住了自己的臉,逸出了近似哽咽的悲鳴聲。
一年了……她竟然離開一年了!
雖然沒人敢當著他的面說她死了,可所有人心裡都這麼認為,眾人都勸他該放下往事,好好活在此刻,可他卻怎麼也無法忘記她哭著推開自己,摔入河中的那一幕!
那是心痛至極的絕望指控。
是他將她傷得傷痕纍纍,甚至連最後相見的那一面也是哭得淚流滿面。
他怎麼能傷她至此,然後連點補償機會都沒有的就失了她?
或許現在的痛楚是老天爺對他的懲罰,讓他每一夜都在摧心的刺痛夢魘中驚醒,好嘗嘗她那些日子以來等待心痛的苦楚。
如果是這樣,那麼他現在知道這是什麼感覺了,只是該死的能不能有人行行好,讓時間再次退回到從前。
若能回到從前,知道與她的相遇是如此短暫的剎那,那他絕不會如此愚昧的傷了她,更不會輕易的在校兵場那頭放開她的手!
「你到底在哪裡……」痛苦幾乎要哽咽落淚中,他狠狠的咬住自己的手,不讓脆弱湧現。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在沒看到她的屍體之前,他絕不會相信她已經死了!
哪怕所有人都覺得他瘋了,他也要翻遍整個天宇國的江山川陵,將她找回。
因為是他欠她的,他還欠她一個解釋,還有許多話沒有對她說。
所以他得去找……
「韓馱,走!我們去找人!」心一轉,他飛快的起身下床,連身上讓汗水浸濕的衣衫都來不及換,就急忙推門叫喚自己的心腹侍衛。
片刻過後,衣衫有些凌亂,明顯就是剛起床的韓馱在微露曙光的天色中,神色沉凜的趕了過來。
沒多問,也沒多說什麼,韓馱尾隨著大步疾走的沐雲,飛快的走向馬廄。
雖然這樣熟悉的場景已經延續了一年,但如果一個渺小的希望能讓他的主子繼續撐下去,那他願意服著到天涯海角,尋找那在眾人心中皆認為已不在世上的可憐女人……
× × ×
南方江州
熱鬧的王府大街上這個月多了家新開張的醫館,此刻生意興隆的醫館裡頭突然傳來了一聲幽涼的男人低語聲。
「廖破布,為師的告訴你多少次,煎藥得小火,還有扇子也別揮得這麼大力,待會要是燒到屋子,你看我會不會剝了你的皮做燈籠。」一身白衣裝扮,長相斯文俊秀、身材碩長,臉上總是掛著一道淺笑的風焯神醫,淡淡的踱步到正在門口旁煎藥的小徒身邊說著。
「師父,我……我已經很努力了,可這火怎麼煽都不會變小!」門邊正在拿扇扇爐的灰衣小少年,癟著嘴無助的囁道,一邊不安的看著自家師父微笑的面容。
其實他最怕師父露出這個表情,要笑不笑的只會在外人面前顯露出好人的模樣,之後關起門來便開始跟他算帳,要他頂著藥壺罰跪!
而外頭那些沒見過他可怕真面目的街坊鄰居,還老誇他是一等一的乘龍快婿人選,可依他廖破布看來,那些人才真的是該上醫館讓大夫瞧瞧,因為他們全都瞎了眼,不知道他師父其實是個披著人皮的大惡狼,老是將他這只可憐的小綿羊整治得慘兮兮!
「破布,為師的今天才知道原來自己是個披著人皮的惡狼,那你這只可憐的小羊改明兒起就別住在為師的狼窟裡好了,如果為師沒記錯,街角福德祠廟簷下還有個位置,不如你就搬到那裡去!」念著笑的風焯一派輕鬆的走回醫館裡,只是涼涼飄來的嗓音已著實讓可憐的小少年嚇出一身冷汗。
糟了!他竟然又忘了師父天生就有知曉別人心意的特異能力,而且還很愚蠢的每次都犯下同樣的錯,當著師父的面在心裡罵他老人家。
喔!完了!
擔心自己真會讓無情師父趕出去的小少年緊張的抬頭四處張望,跟著相準目標的衛進醫館裡,朝某個正端著藥碗的美麗女子跪了下去。
「師姑救我,師父要我去住廟簷,可我不想當乞丐!求師姑幫我去跟師父求情,就說破布知道錯了,再也不敢在心裡偷偷罵師父了……師姑,你幫幫我……」無父無母讓風焯撿回來的廖破布,驚人的眼淚說來就來,完全沒給對方反應的時間。
雖然師姑也是一年前才讓師父從河邊撿回來的,可師父卻比較疼她,還收了她做義妹,加上師姑說什麼,師父都很奇怪的就是會答應,所以找師姑救命還比較有用!
「心兒,別管他!待會藥煎糊了,晚上我就正好有人皮可以扎個燈籠給你掛在門前。」另一頭風焯幽幽的聲音再次響起,沒有什麼火氣卻比任何刀劍都來得有殺傷力的話語才一出口,不受教的劣徒已嚇得當場號哭噴淚。
不情知的人都會以為是他師父講話顛三倒四,可他師父的狠勁他最清楚了,他老人家根本是在威脅他說要是把藥煎壞了,就剝了他的皮去做人皮燈籠。
「嗚嗚……師姑,我要死了……可我還不想死……」被嚇得眼淚鼻涕直流的小劣徒,緊張的抓住美麗女子的衣角,哀求連連的哭喊著。
而一旁所有來醫館求診的病患,全都見怪不怪的早已經沒有什麼特別反應。
「好了,你再哭下去,別說藥煎壞了又要罰跪,若是誤了你師父的診治時辰,晚上可能真會讓他做成燈籠。所以,乖,快別哭,回去顧好藥爐,你師父那兒我會幫你求情的。」被風焯喚做心兒的女子,溫柔的笑了笑,艷冠群芳的脫塵氣質和出水芙蓉般的絕色容顏,讓面前的小少年及一旁前來求診的病患全看失了魂。
「師姑,你一定要記得說,千萬不要忘了!」被她驚人美色震得也體失了魂的小少年,帶淚的圓臉上傻傻的露出個慈笑,直勾勾的盯著她的笑顏發怔,連抓了她衣袖的手都忘了要縮回來。
心兒師姑真的好美……
雖然一年前自己跟著師父在河邊垂釣時,撿到了險些快要淹死的師姑,而當時師姑臉上還有著一塊很大的黑色胎記,可那時他已覺得師姑是個美人!
但現在等到師父治好她臉上的胎記後,他才發現心兒師姑不只美得驚人……
她根本就是天女下凡,美得會讓人連呼吸都忘了!
「我說破布,你知不知道什麼叫色字頭上一把刀,你心兒師姑的確很美,可為師的勸你最好離你師姑遠一點,不然你的小命很快就會玩完的!」一旁正在給病患診脈的風焯,再次涼涼的開了口,惹來在場的眾人一陣竊笑。
「師父,我……我什麼都沒想,我只是覺得師姑很美,像天女一樣!」小少年傻傻的抓抓頭,面紅耳赤的囁嚅表情,讓面前的絕色女子忍俊不住淺笑起來。
「破布,別鬧了,快回去看你的藥爐,別再惹你師父生氣。」她由懷中掏出素帕,溫柔的替小少年拭去淚漬,正想催促他回門口那去,卻聽見風焯再次出聲叫喚。
「破布,為師兩個月前讓你送的信,你有送吧?」風焯忽然問道。
「回師父,我已經讓馬幫的人送去給師伯大爺了……」聞言,原本正在對著自己師姑傻笑的小少年,冷不防的肩膀一顫,跟著臉色發青的連忙接話,只是結結巴巴的神情會讓人不禁懷疑他說的話。
其實……那封信因為他的不小心連人帶信摔入水溝,而將上頭的圖畫和字跡弄糊成了一團黑,只是為了怕師父責罵,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就著毀爛的真跡重臨一遍……
雖然他已經很盡力畫得像師父的筆跡了,但師伯大爺能不能看得懂,他真的不敢想!
「破布,你師伯大爺非常有能耐,你那小小的鬼畫符不會難倒他的,只是你最好要先有心理準備,為師這次保不了你了!」風焯淺淡一笑的表情讓廖破布嚇得連冷汗都冒了出來。
師父什麼都知道,然後竟然沒罵他……還教他要有心理準備?
那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麼恐怖的事?
× × ×
「風家醫館,就是這裡?」
醫館前方手裡還執著馬種的沐雲冷冷的翻身下馬,面色沉凝的捏著手裡的信半晌後開口問道。
「是的!主子,這的確是風爺開的醫館。」後頭的韓馱簡潔的應了聲,便不再開口的退向一旁。
「他最好別跟我開玩笑。」沐雲臉色極差的自言自語,跟著快步的向醫館門口走去。
如果不是這封風焯讓人送來的信,他也不會千里迢迢的從北蠻邊關返京面聖,然後告假遠下南方江州。
因為那封鬼畫符上隱約可看到風家醫館這個招牌,還有信上歪七扭八的一句話——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時花明又一村。
因為這兩句話和信上的醫館圖像,讓他沉寂絕望到幾乎快撐不下去的人生,再次燃起了微小的希望,只是風焯那傢伙最好知道她的下落,不然他會殺了他的!
舉著不安腳步,沐雲擰眉來到了醫館的門前,但還沒跨進門檻一步,醫館裡頭那個正側身和風焯小徒說話的女人,卻讓他震驚的達呼喚都要停了。
那個女人!她的眉、她的眼還有那樣熟悉的神情,活脫脫就是他找了許久的人兒!那是他的宸兒,是讓他遍尋不獲,思念到快要發瘋成狂的李心宸!
他的宸兒竟然沒有死!
她還好好的活在世上!天啊!她還在,沒有丟下他一個人!
震驚又欣喜莫名中,他無法反應的只能呆愣的僵在門外,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露出個顛倒眾生的笑靨,溫柔的替風焯那該死的笨徒兒拭去臉上的鼻涕眼淚。
又妒又惱還夾著滿滿的心酸及驚訝莫名的欣喜裡,他心緒複雜糾結萬分的緩緩屏住呼吸走上前,就怕太過於急促濃沉的呼吸聲,會將這一刻的好夢驚碎成片。
這一切不是夢吧?
他眼前所看到所感受到的,都是真的吧?
雖然眼前的女人有張熟悉到不容錯認的容顏,可他卻害怕這一切是因為思念過度而產生出來的幻覺。
更怕當自己走到這女人的面前時,她回過頭時的容顏完全不是宸兒,那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當場失態的痛哭出聲!
尋了好久,這一刻總算能見到一張如此相仿的容貌,只是那其的是宸兒,不是他的思念錯認嗎?他不敢確定。
慢慢的一步步走上前,沐雲心焦又不安的站定在咫尺之遙處,愣傻的看著面前的絕色女子一手端著藥碗,一手牽起風焯小徒的手,微笑著轉過身來。
「破布,快別哭了,你瞧所有人都在看你……」她淺笑的抬起臉,卻在水瞳和沐雲目光對上的那剎,神情大變、身子一顫的鬆開了手。
匡噹一聲,藥碗摔落打碎的同時,沐雲臉色一凜的衝上前,將她狠狠的抓進自己懷裡,雙臂緊抱的再也不肯放手。
「是你!真的是你!你還活著……」他顫抖的在她耳邊重複低念著,滿是心碎的痛楚嗓音讓懷中的女人冷不防的顫抖了下。
「你……公子,你認錯人,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費了好一番勁,她慌然的推開他,轉身不敢多看他一眼的就想轉進內堂。
一年了,他已該是陌路人了,只是這會她竟然仍舊止不住心窒的感覺,酸楚的還想掉淚!
「宸兒,你說謊!你明明認得我,不然不會驚訝的連碗都摔玻了。」不敢置信她會如此決絕的推開自己,沐雲飛快的捉住她的手,制止了她急欲逃離的舉動。
「不!我不認得公子,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將軍,你快放手……」情急失措中,她急急忙忙的想要撇清關係,卻不知脫出口的話語裡頭有著天大的錯誤漏洞。
「若不認識我,姑娘怎知道我是將軍,我甚至連自己的身份都還沒說出,姑娘就知道我是誰了?」惱火的一把扯回她,他恨恨的扳過她的臉,這才驚異的發現此刻她的臉上竟是一片潔白無瑕,連半點細微黑痕都不見蹤影。
「還有你的臉,怎麼會變成這樣?風焯那傢伙對你的臉做了什麼?」伸手撫上她本該有塊青黑疤痕的左邊臉頰,他驚訝的睜大眼問著。
原來她的臉是長成這個樣,若非他先看見的是她一開始時就完好無缺的右臉,否則現在這樣的她,真的會讓人認不出來…
難怪先前他派出尋人的士兵一直都找不到她的蹤影,因為他交給他們的尋人圖上頭繪的是個臉上帶著黑痕的女子。
「沒有!義兄對我很好,你快放手!」她滿臉暈紅的往後退,執意要和他拉出距離。
「什麼義兄?」沐雲愣了下,回過神後冷不防臉色一變的低吼出聲,「你稱風焯那傢伙做義兄?
「我………破布,陪我回去,我身子不舒服,不想待在這。」沒料到重逢不到一刻鐘便聽到他的失控吼聲,李心宸又驚又惱的瑟縮了下,跟著慍怒的咬牙拉過廖破布準備走人。
一年不見了,這男人竟然對她吼,而且還當著眾人的面。
「你要回哪去?風焯那臭傢伙的家?」一聽到她的話,沐雲臉色一變的握住她的手,正想狠狠將她拖回自己身邊,卻發現一旁的灰衣小少年還不知死活的牽著她的柔荑。
「笨小鬼!放開她的手。」沐雲滿肚子無處可發的火氣瞬間轉移到小少年的身上,對著他暴吼出聲。
「師……師伯大爺,我……我不是笨小鬼!我叫廖破布。」驚嚇莫名的廖破布還搞不清狀況,他結結巴巴的應了聲,卻讓沐雲火大的由後方提起衣領抓了起來。
「住口!我管你叫什麼!笨小鬼,我警告你,再讓我看到你碰她一根指頭,我就剁了你去餵狗。」他叱吼。
「沐雲,你別這樣!快放了他,他還是個孩子,禁不得嚇的。」雖然驚訝於他們兩人之間的稱謂關係,但此刻李心宸實在沒質問的心情,她緊張的拉住沐雲的衣袖,要他放下面都表情已經開始扭曲抽指的小少年。
「你認得我了?那好,我們走。」他回過頭,目光沉凝的看了她一眼,跟著一手拉住她,另一手輕鬆的一甩,將被嚇得眼淚都噴出來的廖破布擲回風焯腳邊。
「姓風的,別以為你收了她做義妹,我就會感激你!你將她藏了一年的這筆帳,我日後一定會好好服你算個清楚。」伸手將正在掙扎個不停的小女人攔腰挾起,沐雲沉冷的面容上有抹少見的溫暖飛掠。
這女人他還有好多話得向她問個清楚……
他得問問她為什麼忍心當著他的面跳下懸崖,更為什麼又可以狠著心一年不去見他?
好多的為什麼,好多無處可依恁的心酸煎熬,這一次他真的得好好的向她要個解釋。
× × ×
客棧裡,沐雲和李心宸無語對望著。
半晌過後,一直站在床前盯著李心宸瞧的沐雲,終於難掩激動的走上前,將坐在床畔的她狠狠擁入自己的懷裡。
「該死的!你怎麼……怎麼可以當著我的面就這麼跳下去?你難道不知道我也有心也會痛的!」他低吼的收攏雙臂,仿似想要在這一刻將她永遠的納入自己的骨血神魂中,再也不要有片刻的分離。
這女人怎麼可以這麼狠心,讓他為她心痛了一年!
「你……會心痛?」李心宸愣了下,一臉吃驚的彷彿他說了什麼驚人話語似的。
他會為她心痛?不可能!若一年前他有心,怎捨得將她傷成那樣。
「你真的以為我無情無心,可以無動於衷的看著自己的女人從面前跳下,而不會有任何感覺嗎?」為她明顯不置信的震驚臉蛋,他不悅的掐了下她的腰間。
「難道你不是嗎?」她冷淡的推開他,輕柔低語的嗓音裡是滿滿的怨懟指控。
一年前的事,她已經盡力想忘記了!只是那年他傷人的神情和話語還一直留在她的腦海裡,怎麼也難以磨滅!
「我承認初遇見你時,我的確無情又無心,但你這該死的女人為什麼後來連個挽回的機會都不給我,就逕自推開我從崖上跳下去!」
「你知不知道,這一年來我是怎麼過的?所有人說你死了,連皇上都要我放棄別再找,可我卻每夜不斷的陷在惡夢裡,夢見自己在當初你出事的那條大河裡來回尋找。因為還有話沒對你說,還有未竟的遺憾沒有完成,所以我拼了命的想找到你,想狠狠的質問你……」
「該死的你,難道當真沒看到我的心,不知道我也會為了你心痛流淚……」惡狠狠不顧一切的嘶吼完後,他猛地伸手抓回她,將已然震驚到無法說話的小女人緊抱在自己懷裡。
如果不愛,他不會在拐騙她上山求靈符的那時,不安心焦的尾隨在後;如果不愛,他不會在每次推開她的那剎,心緒煩躁紛亂到無法形容……
這臭女人也不知是在哪時便將條細繩系綁在他的心上,讓他一靜下來就看見她的面容在眼前飄落,又哭又掉淚的讓他為之氣結!
雖然他也知道自己不該命人燒了那包衣物,但不願意承認已愛上她這個事實的驕傲自尊心,卻讓當時的自己做出了愚昧的錯誤決定。
「如果不在乎你,那一夜我不會連夜頂著大雪驅馬狂馳回來,只是你連解釋道歉的機會都不給我……」沐雲後悔不已,出口低嘎的嗓音裡有著濃沉的懊惱歎息。
「不要說了,那些都過去了,我不想再提,以後你也別找我,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聽見他再次提起過去的事,她心痛糾結的乾脆選擇逃避不去面對。
這一年來她好不容易可以不再去想起他,只是今天他的出現,卻讓她再次發現,自己的心仍然對他眷戀不放,仍然會為他心酸疼痛。
可這樣的感覺卻讓她覺得非常可怕,她怎麼可以再去戀著他,怎麼可以心窒的連呼吸都不成氣息?
難道一年前自取其辱的教訓還不夠嗎?
這一刻她得狠下心盡快遠離他才行!
她使勁的想掙脫出沐雲的懷抱。
「沒有!沒有結束!我們之間不可能會結束,因為你還虧欠我許多東西!」他臉色大變的攏緊雙臂,粗魯的活像要把她胸腔裡的空氣悉數擠出來似的。
「你別瞎說,我哪有欠你什麼。」她惱怒的拎起粉拳,往他堅硬的胸膛上招呼著。
可惡!這臭男人到底想怎麼樣?從前是他不要她的,可現在竟然反過來緊抓著她不放?
這樣差異極大判若兩人的他,讓她真的不知該怎麼辦了。
「誰說沒有,我的一顆心還在你身上,你把它還來我就讓你走。」他正色的抬起她的臉蛋,冷凜到不行的臉色讓她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你……」她面色緋紅尷尬得無法接話。
一年不見,這男人是從哪學來這些話的?
「另外,你還欠我一個孩子!可惡的女人,我的孩子他怎麼了?還活……活在這世上嗎?」他嗓音猛地一沉的頓了頓,跟著胸口一窒的低語問道。
他明白最好別再提過去的事,也曉得她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腹中的孩子不太可能會存活下來,卻忍不住的還是想問。
因為畢竟那也是流著他骨血的孩子。
「孩子……」李心宸怔怔的望著他,心緒複雜翻攪的不知該從哪開口。
這男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竟然會關心她的孩子,只是這次她能相信他嗎?
「算了!只要你還活著就好,將來我們仍然有機會擁有自己的孩子,以後我會好好守著你,不會再輕易讓你離開我身邊!」錯將她的沉默當成了回答,沐雲不忍的撫上她糾結的眉宇,滿滿的心疼只為她一人流露。
「你覺得我們還會有將來?」聽見他溫暖呵護的話語後,她泫然欲泣的怔忡望向他。
她以為一年前兩人之間的牽連便已經斷了,不可能會有將來了!
「是的,你曾說過自己比任何女人都貪心,想要的是一生一世的不棄不離,那現在我答應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此生此世皆不會離開你身邊,陪你終老到最後。」他目光專注的望著她,溫柔呵護的話語和神情讓她終於無法克制的痛哭失聲。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我原本已經打算這一輩子再也不見你、不要愛你了,可你卻又在我面前說出這樣會讓人心痛的話,你到底想怎麼樣?」她垂淚怨懟的一手抹淚,一手胡亂的捶著他的胸膛。
這可恨的男人害她的心全亂了,讓她猶豫掙扎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能相信他嗎?能再次接受他嗎?她真的不知道!
「我什麼都不想,只想你再愛我一次!宸兒,給我一次機會,讓咱們重新來過,這一次我會誠心的懇求皇上將你賜給我,讓你名正言順的跟著我上關外。」沐雲寵溺的拭去她臉頰邊的淚,過於溫存的舉動再次逼得她眼淚潰堤。
「我……」她淚眼模糊,心慌意亂的掙扎了好半晌,過後終於咬著唇緩緩的抬臉看他。
雖然她不懂是什麼讓他在一年後有如此大的改變,卻寧願選擇再相信他一次。
因為自始至終她心內最深的一個角落都仍有他的身影,她根本沒辦法忘記他,沒有辦法不去愛他。
「我……會試著再給咱們倆一個機會,重新來過。」在他的心焦等待中,她垂首好不容易終於點了下頭。
「太好了,我們馬上回京。我得趕緊向皇上要了你才行。」他欣喜若狂的抱起她,飛快的轉了幾個圈,牽過她的手就想往門口去。
「可……我得先回風家和義兄義母道別。」她面有難色的停在原地,不肯向前。
而全那兒有個人還在等她回去……
「等等!說到這,我想起自己有一堆問題沒得到解釋,風焯那傢伙難道沒嘴碎的告訴你我和他的關係嗎?」沐雲臉色一凜的飛快轉身,惡狠狠的瞪著她。
雖然姓風的怎麼救了她,詳細的經過他不知道,但從姓風的自小便怪異得緊,有能窺視天意往來奧秘的力量來看,救她這件事也就不足為奇了。
而且加上由一年前姓風的不知為了什麼事出現在京城,之後便時常莫名其妙的派徒兒出現在他身邊,他就覺得一切的發展似乎都已在那傢伙的預料中,所以那臭傢伙肯定也是在那夜派出小徒前往校兵場後,便自己大半夜不睡的等在河邊,才會先他一步的救下落水的她。
只是再怎麼樣都不該藏了她一年,光是這點他們之間的梁子就結得更大了!
「義兄只提過他有個兄弟許久不見,所以才老派破布送信過去邀他前來相聚,可直到剛剛我才曉得,原來你就是破布口中的那個師伯大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李心宸不解的搖頭問道。
「他……」沐雲難得語塞的頓了下。
「你怎麼了?」李心宸不解。
「其實……」沐雲擰了下眉,正要避重就輕的帶過時,門外卻傳來風焯閒涼的低緩嗓音。
「其實……他只是覺得小時候欺侮我很丟臉,所以現在說不出話來。」風焯不請自來的推門而入,然後笑容可掬的走到兩人面前。
「姓風的,你住口!」一見到他,沐雲臉色一沉的跨步上前,伸手就要揮出一拳,「我都還沒跟你算帳,你就自己先找上門來了!姓風的,你膽子還真大!」
「親愛的兄長,你要不要先等一等,我看心兒一定很想知道咱們倆之間的過節是怎麼一回事……」風焯滿臉笑容的輕鬆躲開,然後衣袖一揚,一陣清淡的香味便直撲沐雲鼻間而去。
下一秒沐雲一個踉蹌,出拳的手便忽然停在原地,身軀動彈不得的僵成了石像。
「該死的風焯,你暗算我!」他火大的低吼,心知自己是太大意才會著了風焯的道。
他早該想到風焯這死傢伙既然能以藥救人,當然也能用藥暗算人了!
「說暗算未免太沉重了點,小弟我只是用了點小伎倆,想幫助親愛的兄長你能早些抱得美人歸而已。」風焯笑兮兮的拉過讓眼前的景象驚嚇到有些發傻的李心宸。
「心兒,你聽好了,我現在要告訴你這個男人的過去,等你聽過他的故事後,所有的遲疑就會成了堅定不移,因為你將會發現你眼前的男人其實是個很可憐的傢伙,然後你就會同情的再也抬不得離開他!」風焯笑得很壞心的拉來張椅子要李心宸坐下,跟著慢條斯理的開口說了一段往事——
那一年,八歲的他因為親爹死了,娘帶著他無力謀生,所以便答應了看中他娘親容貌的沐老爺的提議,進入沐府做他的妾室。
當時他已經知道娘一個女人要養大自己的確很困難,所以便拎著包袱不吵不鬧的跟著娘進入沐府,至於生性風流的沐老爺雖然之後又不斷的迎娶許多女人進門做妾,卻也沒忘了自己的承諾,勉強算有盡到照顧他們母子倆的責任。
而沐雲就是那時沐老爺元配夫人所生的唯一兒子……
只是當時九歲的沐雲,或許是因為覺得外邊的女人搶走了爹親,讓他的娘親那麼傷心,所以總是看他不順眼的想盡辦法欺侮他,不是推他到溝中,就是趁著沒人看見時,衝上來將他痛打一頓。
「當然這不是重點!因為你眼前這男人,不只欺負我,連其他妾室所生的孩子都讓他給狠狠惡整過!」風焯涼涼的淺淡一笑,過於壞心的表情讓沐雲惱怒的叱吼出聲。
「風焯,胡扯什麼!」他吼聲如雷。
「心兒,別理他,我們繼續說下去……」風焯不動如山。
後來在沐老爺娶第五房妾室進門的那晚,沐雲的娘親也就是沐府的大夫人,終於在久候夫君回頭卻盼不到的情況下,受不了打擊的在自己的屋裡自謚而亡!
「當我娘和我聽到這個消息,急急忙忙的找到大夫人的院子時,他已經站在下著大雪的院子裡不知道有多久了,臉上掛著的不知是沮還是融了的雪,但從那時開始,我就沒再看過他流淚。」
因為覺得受到了傷害背叛,所以寧願封起心,也不想讓任何人靠近,那男人就是這樣背著沉重的伽鎖,孤獨的過了許多年,立到遇上了她。
「心兒,你曉得嗎?那時,無論我娘和其他人費盡多少力氣,想接近安慰他,都讓他不識好歹的推了開來。唉!若非我娘交代說要多容忍照顧他,誰有那麼多閒工夫去拿熱臉貼他的冷屁股!」風焯涼涼的哼了聲,似笑非笑的讓人摸不透他心裡想的是什麼。
「姓鳳的!你到底想怎麼樣?」沐雲再次怒吼,過於漲紅的臉色不知是讓風焯氣的,還是另有其他原因。
「我不想怎麼樣,只是希望親愛的兄長你有空要到寒舍小住幾天,娘很掛念你,老交代我一定要找到你。」風焯笑容淺淡的走到沐雲身邊,低語笑著。
自從十年前沐老爺死後,他和娘就離開了沐府,再也不曾回去過,只是唯獨沐湄,因為糾結的緣分太深,所以怎麼也斷不了。
誰教他的娘親從一進沐家門,就莫名其妙的喜歡上沐雲那傢伙,還把他當成親生的兒子一樣關心著,老要自己哥哥前哥哥後的跟著他,才會害得他平白無故的遭他痛扁了許多次!
「娘知道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因此要我跟你說,若你願意,風家的門還是為你開著,雖然咱們不是親兄弟,但那些年好歹我也挨了你很多的拳頭,打也會打出點感情來吧!所以有空記得要回采看看我們。
「還有,現在我把心兒還給你了,至於她臉上的胎痕,我可以告訴你,那不是天生,而是人性可怕的嫉妒使然,但真相目前還不到說出的時候,太過於急切的想追究實情,只會傷了心兒的性命……
「因此親愛的兄長,你就暫時當心兒不是宸妃的女兒,好好守著她,別再失了她,很快的在鳳儀宮那個女人氣數盡散之時一切的真相就會水落石出,到時再給你心愛的公主正名歸位就行了。」風焯慢條斯理的轉過身,緩緩的走向門邊。
至於為什麼將她藏在自己這兒而且不明說的事,他當然不會承認是因為自己小心眼想報過去老鼠冤的理由,因為畢竟他可是倒楣的白白挨了他好幾年的拳頭!
「站住,你話還沒說清楚不許走……」聽見風焯最後的話語,沐雲不解又急迫的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能看見過去未來所有發生事情的風焯會這麼說,一定有他的道理,只是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宸兒臉上的黑痕竟然不是胎記而是人為使然?
是什麼人這麼大膽的敢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別想了,這不是你該煩惱的事,將來自然會有人替你解開這個謎團。好了,我該說的已說完,我要走了。」風焯笑兮兮的走向門口。
「等等,義兄,他身上的毒還沒解!」一直坐在椅上聽得目瞪口呆的李心宸,此刻終於噙著淚,後知後覺的站了起來。
雖然義兄說的話她不是完全明白,但沐雲的過去她已約略知道,明白或許是因為那樣的痛苦往事,所以從前他才會封起了心,用惡劣的態度傷害自己。
只是一切都過去了,在聽見沐雲的過去後,她才猛然發覺受苦的不只是自己,在傷害她的同時,他其實也同樣的在受著往事的煎熬。
所以她不會再怨怪他了,甚至想好好的和他重新開始再來一次!
「你能這麼想也不枉我浪費了這麼多的口水。好了,不服你說了,我得回去看破布那傢伙是不是已經放火燒了我的醫館。」他笑著拉開門。
「但是義兄,你還沒幫他解毒……」李心宸緊張的跟上前。
「放心,讓他站上一天一夜,毒自然就能解了。」風焯壞心的笑道。
「風焯,你敢!」沐雲惱怒的嚷著。
「義兄不可以,求你幫他解身上的毒。」李心宸大驚失色的連忙哀求。
「好吧!看在心兒這一年來乖巧聽話又討我娘歡心的情面上,為兄我就做點好事幫你這個忙……」風焯黑眸一瞇,冷不防的伸手對著李心宸的鼻間揮了下袖袍,帶著濃郁花香的白色粉末讓她瞬間狠狠的打了個噴嚏。
「該死的風焯!你連她也下藥?我跟你沒完沒了,我一定要把你碎屍萬段丟到河裡餵魚。」沐雲臉色大變的怒吼,卻動彈不得的無法上前解救李心宸。
「義兄。」李心宸花容失色的抬頭看著風焯,完全不解他的用意。
「心兒,為兄已經把解藥下在你身上了,剩下的就看你了。」風焯笑得非常惡劣,他壞心的拍拍李心宸的腦袋,轉身拉開了門走出。
「可是我不會解毒……」她傻眼的頓在原地,泫然欲泣的咬唇低語。
哪有人這樣解毒的?她又沒中毒,給她下解藥做什麼?
「簡單得很,你怎麼懷上風兒的,就用那方法給我親愛的兄長解毒,至於風兒,就暫時待在為兄那,,只是小娃兒愛哭得緊,為兄的不知自己能忍得了多久,你最好快點來帶他,否則為兄的擔心自己忍不下去,就會將他扔出大門,送給路過的乞丐做乾兒子。」風焯笑咪咪的說完後,也不管後方的李心宸臉紅尷尬的模樣有多狼狽,就自顧自的離開走人。
而這頭才剛羞紅著臉把門關上的李心宸,一回頭就看見沐雲惡狠狠的瞪著自己。
「誰是風兒?你給我說清楚!」他眼神狠戾的逼視她。
該死的,這女人竟然沒對他實話!
「他是……是我的兒子!」她左支右絀,結結巴巴的頓了老半天,最後勉強硬著頭皮應了聲。
「你的?沒有我你生得出來?」他沉厲的吼聲瞬間放大,眼睛也瞪得跟牛鈴一樣大。
這女人該打,連他也瞞。
「好啦……是你的兒子。」她嘟噥的癟著小嘴,迫於他嚇人的氣勢而不得不先低頭招認。
「那還不快點過來,呆站在那裡做什麼?」沐雲臉色一凜的出聲叫人。
「過去幹嘛?」她傻愣愣的應了聲,卻讓他不快的狠狠瞪了下。
「廢話,當然是解我身上的毒,你不幫忙解毒,我怎麼去接兒子?你難道沒聽到風焯那傢伙臨走前說了什麼話?難道你想讓咱們的兒子變成乞丐?」他不快的再吼。
「不要!」她心急的脫口而出,當下再也顧不得矜持的走上前。
「但是……接下來該怎麼辦……」她臉蛋緋紅站在他面前低頭看著地上。
「囉唆!你到底要不要幫我?」他惱怒的猛然一喝,讓她驚嚇的連忙伸手胡亂的替他寬衣。
「靠過來點,我會吃人是不是?」眼見她動作僵硬的隔著一步之遙,慢吞吞的解著自己的衣帶,他不快的命她上前捱到自己身邊。
「可是……」她囁嚅慌張的手腳都不知該往哪擱才對。
「沒有誠意,過來!站到我面前,把臉湊過來,我告訴你該怎麼做。」受不了她的慢動作,他低沉的出聲要她靠上前,然後冷不防的趁著她聽話的將臉貼近自己之際,狠狠的抓過她,俯吻住她激紅的唇。
該死的風焯,雖然自己從小到大的確常趁人不注意時痛毆他一頓,可他不也時常耍暗的利用一身絕佳的自學醫術來下毒整他!
因此他們之間的梁子就是這樣越結越大的,不過不可否認的,這次他還算有點義氣,像個兄弟。
因為宸兒身上那麼濃烈的花香,怕是幾十尺之外的蜜蜂都聞到了,更何況是離她只有數步之遙的自己。
所以若再解不了毒,那他的鼻子一定有問題,該去找大夫了。
而說實在的,這次恐怕是風焯那傢伙幾十年來,做得最像兄弟的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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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6 00:09:29
尾聲
森冷幽靜的暗夜裡,鳳儀宮外頭站著兩男一女和大批的陵行禁軍。
「十四,你進去吧!」幽暗的宮門外,李昊面色沉凝的轉身對李心宸低語。
裡頭那個害了眾多人命,做了許多傷天害理事情的報毒老女人,終於到了她氣焰該盡的時候了!
為了爭奪後位,奪得先皇的寵信,她殺害了他的娘親,毀了李岱和許多皇子的生身母親,毒害宸妃,讓甫出生的李心宸臉蛋帶上了中毒後的醜陋胎痕,最後甚至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不惜招來惡毒術士以攝魂招魄的邪術控制先皇心智,讓他在過世前的最後幾年連自己的子女親人都認不出來……
這麼惡毒的女人,今天會該是她的死期到了!
看著一身素白衣裳,長髮披垂在身後的李心宸,李昊瞇了下眼,恍惚有種宸妃又重回人世,站在自己眼前的錯覺……
難怪父皇臨死前迴光返照的那剎,只記得這個小皇妹,念茲在茲的都是要自己好生照料她,讓她得到幸福。
因為她真的實在太像……像極了宸妃,所以那些年當父皇清醒的時候才會一看到這小皇妹,便轉頭掩面離去,不忍再見她那張與宸妃相仿的臉蛋。
而現在這張與宸妃相同的面容,勢必也能讓鳳儀宮裡頭那個垂垂老矣的女人嚇出一身冷汗。
他轉過頭,以眼神示意一旁的沐雲護送李心宸進去。
「走吧!我會在你身邊的。」握起地細白的柔荑,沐雲目光溫醇的領著有些不安的李心宸跨進森冷的官門內,緩緩的步行在光滑的地板上。
「嗯!」沒多開口說些什麼,李心宸深吸口氣,朝自己心愛的男人堅定的點了下頭。
雖然要再次面對鳳儀宮裡那可怕的女人,她心裡仍然有恐懼和滿滿的不安,但這一次她知道自己不再是一個人了,因為這男人會一直陪在她身邊——
牽著她的手直到天荒地老!
一全書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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