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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宋雨桐 -【水蜜桃美女(幸福酒吧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21-11-18 00:39:00     標題: 宋雨桐 -【水蜜桃美女(幸福酒吧之二)】《全文完》

宋雨桐 - 水蜜桃美女(幸福酒吧之二)

天這麼黑,風這麼大,大家都嘛乖乖回家去,
外頭卻有個女人站在雨中,笑得像中了樂透頭彩一樣,
瘋狂的跳起沒有人看得懂的求雨舞,最後還昏倒在大馬路上!
哈,這倒有意思,他鞏皇軒最喜歡挑戰奇怪的人事物,
所以,他大發慈悲的將渾身濕淋淋的她帶回家,
讓她躺在他的大床上,還好心的請了醫生來幫她看病,
而這個女人瘋歸瘋,長得卻比水蜜桃還要鮮嫩可口,更懂得知恩圖報,
一醒來就給他這個大恩人一個熱情的擁抱,
哇,看來他好像挖到了一個寶喔……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21-11-18 00:39:41

第一章

  要不是那個男人的離去,就不會有現在這個男人的存在……

  要不是兩年前的那場大雨,她與他就不會邂逅……

  這場雨,真的下得好大好狂,迷迷濛濛的像一片霧,再怎麼使力睜眼也看不清前方的景物,這樣的夜,一個單身女子走在紐約市蘇活區,應該是要感到害怕的吧?巷道裡可能突然竄出一隻貓嚇死妳,也可能竄出一匹狼把妳吃了,更可能的是闖出一群土匪打算搶走妳身上的一切……

  有太多太多的可能了,可是她真的一點也不怕,一點也不。

  此刻的她就算馬上消失在世界上,她都不在乎了,還會在乎她身上的那一點錢被搶走,或是被一隻貓或一匹狼給嚇死嗎?

  夏綠艷走在大雨之中,仰頭盡情的笑著,那笑,卻是無聲的,僅僅是扯動臉皮的笑而已。雨打得她的臉發痛,打得她睜不開眼,她邊走邊笑,搖晃著早已步履不穩的身子,打節拍似的舞動著身軀,像在雨中漫舞的精靈。

  只是,這精靈似乎是喝醉了,雖然她的體態優美動人,卻多了一分浪蕩風情,輕易的撩撥起男人想要擁有的渴望。

  一道車燈突然對她閃了閃,瞬間劃亮了黑夜的街道……

  「咦?打雷嗎?還是閃電?」夏綠艷瞇著眼望住天空,性感的小嘴兒又露出一抹笑,「來來來,歡迎歡迎啊,劈昏我好了,我好想昏迷不醒,就這樣一覺睡下去,不要再醒過來了……」

  她喃喃自語的對著天空大聲笑著,伸出雙臂在大雨中揮舞,一圈接著一圈的轉著身子,直到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暈眩,撲跌在馬路中央。

  手肘與膝蓋傳來一陣強烈的刺痛,她的頭也隱隱發疼,被大雨沖刷下幾滴紅色的液體,她伸手去摸,卻只抓得住大雨打在她手心裡的疼……

  原來,還是會疼的,她以為失去他才是讓她最疼的,沒想到,肉體的疼痛還是比較實在……

  「少爺?」看到坐在後座的男人突然打開車門,藍海辰不禁錯愕的回眸。

  「你等一會兒,我下去看看。」說著,鞏皇軒也不理會藍海辰納悶又擔心的神色,兀自下了車,朝那個女人走去。

  看什麼呢?那個女人雖然美得動人,但絕對是個瘋女人,要不,又怎麼會一個人在這樣深的夜裡、在大雨中狂笑狂舞呢?而且,她那硬是掛在臉上的笑,讓人覺得這世界悲涼得很,教人見了也忍不住覺得哀傷……

  是因為這樣嗎?所以這個尊貴無比的大少爺,竟然紆尊降貴的打破了平日冰冷的面具,流露出一點人性的光輝?

  藍海辰還在納悶中,鞏皇軒已抱著那個女人上了車,彷彿帶進車內的還有窗外那冰冷的寒,他隱隱一顫,將車開離了這個有點詭譎的地方。一路上,後座的人默然不語,那女人也像是死去一般寂靜無聲。

  她死了嗎?藍海辰不安的看了後視鏡一眼。

  大半夜的,鞏少爺的私人座車裡載了個死人?這消息若傳出去可就完了!

  夏綠艷不想動,只想安靜的躺在這溫暖的懷裡,一輩子不醒來也不打緊,因為她真的好冷好冷,而這個男人的懷抱瞬間暖了她的身體、她的心,舒服得讓她一靠上他的臂彎便滿足的瞇起眼,不想睜開。

  這個女人的身體不斷的顫抖著,鞏皇軒皺眉,下意識將她擁得更緊些。彷彿意識到他的舉動,她乾脆伸出雙臂圈住他的頸項,偎近他。

  她柔軟的胸脯緊密的貼在他被她弄得一身濕的胸膛上,沾滿雨水的雪白雙臂像蛇一樣纏繞著他,老實說,他應該覺得冷的,偏偏,此刻他卻覺得車內格外悶熱,讓他的神情不由得繃緊。

  他可以把她推開的,但他沒有這麼做,只是冷冷的注視著她帶淚的雪白容顏,抱緊她顫抖不已的身子,然後,他的目光轉而瞪向她額頭、手肘及膝間的血痕。

  眉心輕鎖,鞏皇軒開了口,「打電話給湯姆醫生,請他馬上到我的私人別墅來。」

  「現在?」藍海辰的眉挑了挑,如果他的表沒故障的話,現在的短針正指著二,也就是凌晨兩點。

  「我說了,馬上,不是嗎?」

  「好的,少爺。」又看了後視鏡一眼,藍海辰這才緩緩地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給鞏氏家族的專屬醫生湯姆。

  可憐的老湯姆醫生,半夜兩點被一個無聊男子給挖起來,如果他知道他半夜出診,只是為了一個陌生女人身上的一點小擦傷,可能會在鞏皇軒背後罵上個七七四十九天。

  「喂,湯姆醫生嗎?我是海辰。」電話接通了,藍海辰愉快的報上大名。

  「海辰?怎麼了?鞏少爺發生了什麼事嗎?」半夜兩點接到鞏少爺專屬保鑣的電話,這讓湯姆醫生的神情不由得擔憂起來。

  「呃,沒事沒事,不要緊張……」話說到一半,藍海辰就從後視鏡接收到鞏大少警告的眼神,話鋒立刻一轉,「呃,是有點小傷,可能得麻煩你親自跑一趟少爺的私人別墅。」

  「是是……我馬上過去,傷得嚴重嗎?你或許該先告訴我,少爺的傷是刀傷、槍傷還是燙傷,這樣我準備東西才不會有所遺漏……」

  「是擦傷,湯姆醫生。」

  「嗄?」湯姆醫生愣了好一會兒,以為自己老了,耳朵不中用,聽錯了。

  「是擦傷,湯姆醫生,你沒聽錯,不過還是要麻煩你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辛苦你了。」藍海辰結束通話,唇角難掩一抹笑意。

  「笑什麼?說來聽聽。」鞏皇軒的聲音由後座傳來。

  「沒什麼,少爺,只是想告訴你一聲,這位小姐的傷其實我就可以搞定了,不必麻煩到湯姆醫生。」

  「她可能有腦震盪,這點你也搞得定?」剛剛她那重重的一摔,頭可是直接碰到地面,可是,他卻沒聽見她喊過一聲痛。

  此刻她臉上的淚,不是因為傷口的痛吧?剛剛坐在車內,看著她在大雨中舞著、笑著,他感受到的卻只有深濃的哀傷,不是快樂。

  她痛的是心。

  一個別人碰不到、見不著的角落,卻如此深刻的傳達到他體內。

  腦震盪?應該沒那麼嚴重吧?不過,藍海辰聰明的選擇不搭腔。

  當他開著車回到鞏皇軒的私人別墅,正好湯姆醫生也趕到了。那個女人依然是由鞏皇軒將她抱進門,完全不假手他人。

  奇了,要不是他親眼目睹少爺與這女人相遇的經過,真要以為少爺和這個女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否則,以少爺那種冷漠無情、公事公辦的個性,怎麼可能會將一個女人抱上抱下的?

  「她……是誰?」湯姆醫生緊張兮兮的跟在後頭,小小聲的問著藍海辰。

  「不知道。」

  「真不知假不知?」

  「我真的不知道,湯姆爺爺。」老人家就是喜歡問東問西的,不過,幸好湯姆醫生只是喜歡問,卻不會四處亂說話,倒不是他多有隱私權的觀念,而是因為他老人家膽子小,怕鞏家一氣之下會將他打到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嘖,小氣鬼藍海辰,我總算知道你為什麼警界待不住,只能窩在這裡當保鑣了,一點人際關係都不懂!」

  「是是是,我就是這麼小氣,老爺爺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藍海辰率先進門,語氣雖輕率不在乎,雙眼卻瞬間變沉。

  離開警界的原因是他胸口的一道傷,他希望可以忘記,卻老是有人在他面前提起……這個老爺爺!要不是他老,真想給他一記過肩摔!

  鞏皇軒優雅的靠在大床旁的落地窗前,沉思的望著湯姆醫生替床上的女人診斷、療傷,半天未發一語。

  直到此刻,他都還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衝動的把這個陌生女人給帶回來……

  是因為她表現出來的悲哀?還是她的寂寞?抑或是因為她受了傷、流了血,卻一語不發的趴在大雨滂沱的街道上,連哭泣的聲音都沒有,所以他才大發慈悲的把她給帶回來?

  慈悲心?他有嗎?

  唇冷冷的一撇,他不以為然的瞇起眼。

  要說他慈悲,不如說他震懾於她的美與狂吧。她那勾魂攝魄的笑容與舞姿,在大雨中狂舞狂笑的恣意妄為,莫名的撞擊了他的心。

  她敢做的、她正在做的,是他曾經想做卻一直不能做的。

  他是羨慕也是嫉妒,多麼想焚燒她的自由,讓她跟他一樣深陷囹圄……

  是的,他就像水鬼一樣,想拉下那些不小心落單又失足的人到水裡跟他作伴……

  而她,是他這麼多年來唯一相中的人。

  「報告少爺,我全都檢查過了,這位小姐的傷應該無礙,只是身體有點虛弱,去中國城抓點中藥補一補身子就可以了。」湯姆醫生雖是美國人,但在中國待了近十年,醫術可謂中西合璧,這也是他之所以雀屏中選,成為鞏氏家族專屬醫生的最大原因。

  回過神,鞏皇軒點點頭,「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請人把藥抓好後送過來這裡,不然請海辰過去拿也行,辛苦你了。」

  「少爺別這麼說,這是小的應該做的。」湯姆醫生躬身退了出去,而藍海辰也意思意思的跟著出去送客。

  沒有那兩個閒雜人等的房間內,安靜得只聽得見彼此呼息的聲音。

  「我知道妳沒睡著,起來換衣服吧,妳這樣渾身濕淋淋的睡覺會生病。」

  夏綠艷沒答話,依然緊閉著眸子。

  「還是……妳想讓我替妳換下這身濕衣服?」戲謔的語氣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輕佻。

  這會兒,她終於睜開了眸子……

  「為什麼把我帶來這裡?」她淡淡的開了口,充滿不解的眸子幽幽地望住他。

  他勾勾唇,笑了,雖然輕佻依然,卻是十分迷人。「我以為妳不會問。」

  「為什麼?」

  「因為現在的妳根本什麼都不在乎了,還會在乎被我帶回來嗎?如果妳真的在乎,剛剛就不會任由我把妳抱上車。」

  「說得好。」夏綠艷蒼白的臉上帶著一抹笑,「那現在呢?你想抱我嗎?你把我帶回家的目的就是想抱我吧?」

  鞏皇軒沒作聲,只是若有所思的望住她的眼。

  夏綠艷似乎也並不期待他的回答,開始動手解開胸前的扣子,一顆接著一顆,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酒精作祟的緣故,她的手有些顫抖,好不容易才完成了這個看似簡單的任務。

  裸露的酥胸呈現出水蜜桃般豐盈好看的形狀與色澤,襯著她極為纖細的腰身和平滑雪白的小腹,她整個人比維納斯雕像還要美上萬分,更別提此刻染滿她頸間與頰畔的粉嫩嫣紅,是那般的引人遐思,讓人忍不住想撫觸、憐愛、吸吮……

  她真的很美,要命的美!

  鞏皇軒繃緊了下顎,繃緊著身體,感受到下腹部傳來那緊窒不已又勃發的慾望,火熱的燃燒著他的理智……

  「抱我。」她坦然無偽的眼神瞅著他刻意壓抑的冷漠,越讓他瞧一分,她的勇氣便跟著減一分,然後……她用手環住了胸,遮掩住胸前的一片春光。

  他不要她嗎?連一個陌生男人都不打算要她嗎?

  她哪裡不好?究竟是哪裡不好呵?

  為什麼就是沒有男人要她呢?

  「你不想抱我的話,我要走了。」抓起濕淋淋的上衣,她困窘的想把衣服給穿回身上,偏偏濕透的衣服特別難穿,他又那樣一直盯著她瞧,她越急心越慌,越慌動作越笨拙,就像是一個正在學穿衣的三歲孩子一樣,怎麼都無法把衣服正確地穿回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21-11-18 00:39:59

第二章

  兩隻大手突然伸過來接手她的工作,夏綠艷愕然停下動作,像個布偶般愣在當場,過了幾秒鐘之後,她突然撲進了這個才幫她穿好衣服的男人懷裡,放聲哭泣。

  「抱我!你抱我!求求你抱我好嗎?」唯有如此,她才能感覺到自己仍真實的存在著,她的靈魂沒有脫離她的肉體。

  鞏皇軒沒有把她推開,也沒有擁住她,只是冷冷地說了一句:「妳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嗎?」

  「見鬼的我當然知道!」她生氣的對他大吼,伸手捶他,「你抱我!快點抱我!是不是我哪裡讓你不滿意?你說啊!我的身材不好,還是我長得不夠漂亮?你究竟有什麼不滿意的?你說啊!」

  她的身材好極了,長得更是美艷動人,除了她的脾氣似乎不太好之外,她簡直美得無懈可擊。

  那麼,他在猶豫什麼呢?是她哭著要他抱她的,不是嗎?

  「那就把衣服脫了。」

  「嗄?」她的粉拳停在半空中,沾著淚的眼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妳不是要我抱?那就想辦法自己把衣服給我脫下來,連下半身一起脫,然後乖乖的躺在床上等我。」話落,鞏皇軒起身,邊解著襯衫扣子,邊踩著極優雅的步伐緩慢的往浴室走去。

  他,真像只高傲的豹子,獵物主動送上門,他還要東嗅西聞半天,才決定要不要把對方給吃下肚。

  只不過……剛剛他那個眼神是不是有點不屑啊?他把她當成什麼?當街攔客的妓女嗎?

  可是,她在乎嗎?在乎他把她當成什麼?

  不!她一點都不在乎!今晚,她什麼都不想去在乎,只想有一個人可以抱著她、愛著她,讓她不覺得孤單無助……

  「決定好了嗎?」浴室的門敞開著,鞏皇軒低沉好聽的嗓音從裡頭傳了出來,「如果決定留下來,那就進來洗個澡,我不想抱一個酒氣沖天又渾身髒兮兮的女人。」

  原來,他剛剛是給她考慮及後悔的時間?夏綠艷失笑的搖頭起身,刻意讓腦袋放空,直接朝浴室走去,卻杵在門外遲遲未踏入。

  他索性一把將她給拉進浴室裡,違反他剛剛叫她自己脫衣服的話,主動伸手替她脫下衣服、解下裙子及內褲,沒多久,她已裸裎在他灼熱的目光下,讓浴室裡的熱氣蒸紅了臉,也染紅了身子。

  他的大手輕柔的撫上她胸前的渾圓,眼光更熾……

  她顫抖得厲害,唇邊不禁發出細不可聞的抽氣聲。她就快要窒息,整個身子似乎要騰空、燃燒起來……

  「妳……不會還是處子吧?」鞏皇軒停下動作,眼神冷冽的看著她。

  冷汗自她額際冒了出來,她根本受不了他在這個時候停下來。「不,我怎麼可能是處子?你看我像嗎?」

  「是不像。」但……

  「那就請你快一點……」她難受的主動伸出雙手環住他的頸項。

  再理智的男人受到女人這樣主動又熱情的對待,都不可能再無動於衷、動心忍性。

  她要真是處子,也是她自找的!

  想著,鞏皇軒抽離最後的一絲猶疑,陡地挺進,在她發出疼痛呼喊的同時,也證明了他剛剛的感覺一點都沒錯--

  這個女人的確是處子!

  該死的女人!

  她竟然敢騙他……

  ***    ***

  她就這樣昏睡在他的大床上,眼角還沾著未干的淚痕。

  鞏皇軒離開之前,在床頭為她準備的一套女性衣物上放了一張支票,這才要藍海辰開車送他出門。

  「就這樣把她一個人留在家裡好嗎?」藍海辰忍不住問。鞏皇軒是什麼人物,竟然會做出這種看來有點草率的事?

  「你是怕她會偷東西?」鞏皇軒頭也沒拾,閉目養神。

  「不無可能,少爺連她的來歷都不清楚。」

  「她要偷,也得要有眼光。」他家裡最珍貴的東西應該是一些骨董玉器吧,要錢,得去銀行偷才偷得到。

  「少爺說得是,不過……少爺把她帶回家,不怕她以後再找上門來?如果她知道少爺是誰,以後恐怕甩都甩不掉了。」

  藍海辰的話雖然不無道理,但,也不知為什麼,鞏皇軒就是無法將他剛剛說的那些行為,和那個現在正躺在他大床上的女人聯想在一起。

  「賭賭看如何?」

  「嗄?」藍海辰詫異的回眸。

  「請看路,藍先生,別忘了你現在正在開車。」鞏皇軒輕勾著唇角,似笑非笑。

  他當然知道他在開車啊!藍海辰在心裡咕噥一聲,眼睛直視正前方。

  誰教鞏大少爺竟然反常的嚇到他--這個凡事講求真憑實據,對於敵手也總是分析透徹的少爺,竟然會為了區區一個小女子跟他這個保鑣打賭?嘖,這實在有失他大少爺的格調吧?

  「少爺想賭什麼?」既然少爺想賭,那他這個當下人的也只有摸摸鼻子奉陪,就算因此破產也認了。

  「賭那個女人在知道我的身份後,會不會死纏著我啊。」放鬆了背脊,閉上眸子,輕靠在車子椅背上,鞏皇軒談起她的神情是自在且無負擔的。「如果她真的死纏著我,那就算你贏,否則就是你輸。」

  如果他願意承認的話,其實--他挺期待那個女人來纏住他的。

  「賭金呢?」

  「你贏了,我提早讓你退休,還加發一筆退休金給你;如果你輸了,那就只好再替我做牛做馬囉。」

  「就這樣?」這算什麼賭啊?不管賭不賭,他只有好處可撈,沒有任何壞處可言。

  「就這樣。」

  「那我好像非賭不可了。」不賭的是傻子!

  鞏皇軒淡笑,「算你聰明。不過,時間以一個月為限。」

  他留在紐約的時間也只剩一個月了,過了這個夏天,他還得回倫敦繼續攻讀尚未完成的博士學位。

  ***   ***

  十萬美金的支票靜靜躺在夏綠艷雪白好看的細指上,她瞪著那張支票好半天,也數了上頭的零好幾次,更確定了這張支票開的幣別是美金無誤,然後,她就坐在床沿發愣了快半個小時。

  昨夜的那個男人有錢多到沒地方花嗎?跟她睡了一晚,就開給她十萬美金的支票?

  想起昨夜,不,應該說是凌晨,他在浴室裡瘋狂佔有她的情景,她就忍不住心跳耳熱。

  從來沒想過男女之間的歡愛會如此驚心動魄,讓人一下子好像要飛上了天,一下子又難受空虛得像是掉入地獄,身子一下子像是被掏空,一下子又被密密的填滿……

  那律動是激狂的,他的吻是挑逗的,還有他的大手、指尖及有力的雙腿……

  那一刻,她的腦袋是空的,完完全全忘記讓她心傷的那個男人,她的身體融在這個陌生男人的體內,她的靈魂好像也被這個陌生男人給吸走,完全失去了自我控制的意識與能力。

  好可怕……那是一種像要萬劫不復的感覺,直到此刻,她似乎都還可以感受到那激情過後的餘溫……

  不!不可以再想那個男人了!他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

  走出這個地方,他跟她將和在這一夜之前一樣,在兩個不同的地方過著不同的生活,半點也沒有關聯。

  想著,夏綠艷當場把支票撕個粉碎,拿起皮包奔出了這棟別墅,連回眸看一眼都沒有。

  只是,她真的沒有想到,在未來的兩年之中,她會不斷的記起這一夜、記起他,將他的容貌與被他擁抱的感覺深深烙印在心底……

  想忘,也忘不了。

  ***    ***

  如果知道會心碎,但願不要在兩年之後再相遇……

  寧可,保留那份回憶到老,就算孤單一輩子也好……

  凌晨兩點三十分。

  幸福酒吧。

  舒冬晏--幸福酒吧的另一名員工,終於休假回來,接手了店裡大半的工作,老闆夏綠艷又繼續當她的花蝴蝶,在每張桌前飛來飛去,笑靨如花,讓每個進幸福酒吧的客人都感到賓至如歸,不虛此行。

  凌晨兩點三十分,通常是夏綠艷累倒在吧台後打瞌睡的時間,她說因為笑得太累了,所以需要休息一下,然後再接再厲。

  怪了,誰要她那樣辛苦的笑著了?

  這些客人的眼睛一定是脫窗了,他舒冬晏怎麼看,都覺得這個女人的笑心不在焉的,可大家卻還是很高興,天天上門報到。

  是因為她太美吧?光看著她,就足以得到一時半刻的幸福。

  「咖啡?」舒冬晏站在吧台後淡淡的問著,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雖沒指名道姓,可被問的那個人知道他在問她就成。

  「不要,喝太多咖啡會老得快。」夏綠艷的眼皮也沒抬,懶洋洋的趴在一張小桌子前,柔柔的嗓音細不可聞的咕噥著。

  「喝酒老得更快。」

  「錯,喝紅酒對女人的身體很好,可以調理氣血,讓筋脈順暢,還可以讓女人更加明媚動人。」

  「可是喝酒對於趕跑瞌睡蟲沒有用,也沒有拉臉皮的效果。」

  聞言,夏綠艷噗哧笑出聲--

  「好啊,舒冬晏,你這趟休假回來,練足了嘴皮子,專門對付老娘我不成?剛剛盼兒在的時候,你怎麼就成了悶葫蘆一個?」

  舒冬晏扯扯唇,算是笑容,「她那小娃,我只要搭一句,她可以纏上我一整天。」

  「所以你寧可當啞巴?」

  「當啞巴可以讓耳根清淨些。」

  「你真的很壞。」她罵道,卻完全沒有罵人的氣勢,接著又柔柔地抗議道:「下次不要再隨便休假了,好嗎?你一休假我就會老十歲,很可憐的。」

  舒冬晏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好,不過……我想減少在這裡的工作時數。」

  啥?夏綠艷懶洋洋的姿態陡地一變,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跳起來。「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再說一次!」

  「我想把工作時間改成下午五點到十一點。」他正視她,說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你要我一個弱女子三更半夜的守在酒吧裡?就我一個女人?」這個沒良心的小子!

  「風哥說他會來陪妳。」

  「風笑海?他來陪我做什麼?」

  「妳不是說妳一個弱女子不行嗎?有風哥在,天塌下來妳都不用怕。」

  「我是不必怕天塌下來沒錯,但我得怕他突然在夜半時分變身成一隻狼……」她嘀咕著,皺著鼻子,長裙下的雪白小腿不知何時已把高跟鞋踢到一邊涼快去,小腳丫子開始不安的在地板上踩過來踩過去。「你為什麼要改工作時間呢?你要唸書?兼差?還是嫌我給你的錢太少?你說清楚,只要我辦得到,都可以為你做到。」

  腳步最後定在舒冬晏面前,她仰頭看著他,美麗的容顏有著絕對的認真。

  「我想多賺點錢,然後再考試唸書。」舒冬晏不想騙她,只好老實說。

  「找到兼差的工作了?」

  「嗯。」他避開她的眸子,點點頭。

  「什麼工作?」

  「妳別問了,我不想說。」

  「那好,你告訴我那份工作時薪多少?如果不是太誇張,我也可以付給你--」

  「妳付不起的,老闆。」舒冬晏一笑,轉身開始擦杯子。「我明天開始兼差,所以之後風哥會每天過來陪妳。這樣挺好的不是嗎?妳年紀也不小,該定下來了,花蝴蝶不能當一輩子。」

  夏綠艷當然知道花蝴蝶是在說她,但她一點也不生氣,因為她就是喜歡這樣,也唯有這樣,她才不會覺得自己被遺棄……

  ***    ***

  就是這裡了。

  幸福酒吧……

  修長的腿在車子後座優雅的交迭,男子微卷的褐髮在夕陽餘暉中顯得燦亮無比,深刻的輪廓有如雕刻家最完美無瑕的成品,挺直的鼻樑、性感的薄唇、深沉且足以迷惑人心的眼,還有那不笑時冷峻、笑時動人心魂的臉龐,讓他一下車便有如天神降臨般,吸引住所有人的視線。

  兩年了,很長也很短,那一夜過後,他繼續在英國倫敦攻讀完博士學位,偶爾,他會想起她,真的只是偶爾,但,在他鞏皇軒二十九年的生命中,這個偶爾已經是破天荒的讓他不好受。

  自信優雅的步伐朝幸福酒吧走去,其間沒有一刻停頓,直到他黑得發亮的皮鞋定定的落在幸福酒吧的吧台前,門後的鈴鐺叮叮作響,迴響在偌大的空間裡,惹得他兩道俊眉輕佻。

  「歡迎光臨!」正彎身整理吧台內酒瓶的女子聽到鈴鐺聲,頭也沒回的以悅耳好聽的嗓音說出千篇一律的歡迎詞。

  她渾圓的臀因為彎下身的姿勢而翹得老高,正好面對門口,讓進門的人大飽眼福,包括鞏皇軒。

  此刻,他眼裡只閃過短短一秒對於造物者的讚歎,下一秒,帶著惱怒的火光躍上他的眸,他隱忍住想馬上把她的小屁屁用布遮起來的衝動,修長宛如藝術家的手卻難掩薄怒的緊緊握住吧台前的一隻高腳杯,喀一聲的把它捏碎。

  輕微的聲響驚動了正彎身整理酒瓶的夏綠艷,在酒吧工作了兩年,這種玻璃碎裂的聲音她是一聽便知,她停下手邊的工作,驀地站直身子,轉過身想看看是誰膽敢拿她的杯子出氣--

  在這一秒,鞏皇軒看著夏綠艷,夏綠艷也看著鞏皇軒,就這樣四個眼睛對望著,彷彿這個世界停止了轉動,只為他們兩個人而存在。

  不過,事實當然不是這樣,聞聲趕到吧台前的顧盼兒,很快的打斷了這兩個人的四目交迭--

  「天啊!發生了什麼事?這位先生,你的手受傷了耶!快快快,把血止住啊,不然會死翹翹的!」顧盼兒想也不想的便抽了一張面紙覆在鞏皇軒流血的傷口上,緊緊按住。「老闆啊,妳快去拿急救箱來啊!」

  「喔,好。」夏綠艷回過神,匆匆的把急救箱取出,遞給顧盼兒。

  「老闆!」顧盼兒簡直快昏倒了,忍不住大叫。

  「什麼?」

  「幫他止血啊!」

  「喔,好……」夏綠艷嘴裡這麼應著,卻是手忙腳亂,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一會兒拿繃帶,想想不對,又拿起紅藥水,想想又不對,再次把繃帶拿起來--

  「我自己來吧。」

  鞏皇軒低沉的嗓音透進她的耳膜,明明很輕柔的聲音,傳達到她的耳朵裡,竟震得她耳膜嗡嗡作響。

  「好……」她避如蛇蠍的馬上放手,白色繃帶從手中滑落,落在她腳邊,彷彿鋪上了一道白色小地毯。

  「老闆!」顧盼兒再一次跺腳大叫,忙彎身把繃帶撿起,用她的小嘴兒呼呼呼的吹,想把上頭沾的灰塵給吹掉。「妳怎麼那麼不小心啊,繃帶掉下去會沾到細菌,弄到傷口上會感染的!我看我還是出去買一卷新的好了--」

  「不必麻煩。」鞏皇軒直接取過,也沒上消毒水或其它藥水,便直接用繃帶纏繞住流血的傷口,然後把手伸向那個愛教訓老闆的女孩,習慣性的命令道:「打結,輕一點。」

  「好。」顧盼兒接手,真的很輕很輕、像怕弄痛小嬰兒似的在繃帶末端打了個結,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看他,這一看,雙眼陡地睜得老大,小嘴兒也張得老大……

  天啊!天啊!

  天底下竟然有這麼俊美迷人的男人!

  如果他能當她的情人,那麼,這輩子當真死而無憾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21-11-18 00:40:15

第三章

  將30ml的不甜白酒與10ml的香蕉香甜酒及一顆量的萊姆汁,加入冰塊一起搖晃,倒入雞尾酒杯中,再以香蕉及櫻桃裝飾,一杯色香味俱全的「古典爵士」便呈現在眼前。

  「給我一杯古典爵士。」

  方纔鞏皇軒丟下這句話,便逕自往靠窗的位子走去,然後坐下,再也沒有抬起頭來看她一眼。

  夏綠艷怔愣了半晌,才不得不承認他竟然已經忘了她的事實。她有點心不在焉,雙手卻依舊精準的調出他要的那杯古典爵士,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雖然他已經忘了她是誰,但她就是不想、也下容許自己在他面前表現失常--這是她僅存的一點驕傲了。

  「盼兒,把酒送過去。」

  「好,我來,老闆妳休息吧,妳今天怪怪的喔。」顧盼兒端著酒,帶著一臉甜笑往帥哥的位子邁進,像捧著寶物似的,她小心翼翼地將酒奉上,「先生,你的古典爵士來了,還有需要我為你服務的地方嗎?」

  「有的話我會告訴妳,謝謝。」鞏皇軒給她一個淡淡的笑容--一個從容、優雅、溫柔且極具紳士禮儀的笑容。

  「不……客氣……」彷彿被他臉上的那抹笑給電到,顧盼兒紅著臉,轉身離開時還撞上隔壁桌的桌腳,她痛呼出聲,撫著腳趾頭蹲了下來,疼得淚花紛紛。

  「妳還好吧?小妹妹?」鞏皇軒走過來,蹲下身看著她。「要不要讓我看看有沒有受傷?」

  嗄?顧盼兒忘了哭,被他的溫柔體貼嚇傻了。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沒事的……只有一點疼而已,真的!」他要看她的腳?那怎麼成!這麼親密的動作,打死她也不敢做,雖然這個男人俊美到非人類的地步,但還是不行,她的腳丫子可配不起他這種男人的呵護--她也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是嗎?那就好。」鞏皇軒再次給了她一個迷人的笑,然後優雅的坐回位子上,輕啜手中的那杯古典爵士。

  顧盼兒幾乎是用跑的衝回吧台前,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裡擺。「那個老闆啊……」

  「什麼?」夏綠艷全都看見了,卻假裝什麼都沒看見,她的心裡在冒泡泡,很酸很酸的泡泡,從心裡一直往上蔓延到鼻頭、眼角,幾乎快淹沒了她整個人。

  「那個客人好溫柔、好紳士喔,我剛剛撞到腳,他竟然主動過來關心我,還問我要不要給他看看有沒有受傷……天啊!我快瘋了!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紳士、這麼體貼又這麼好心、溫柔的男人?這裡是美國耶,剛剛那一秒鐘,我還以為我人在英國,而他是英國紳士,那麼的--」

  「請妳別再發花癡了!」夏綠艷打斷她對鞏皇軒的讚歎,背過身去將酒櫃上的瓶子擺好,卻怎麼擺都擺不正,還抗議她的粗魯似的發出鏗鏗鏘鏘的聲響,瞬間撩動她自以為平靜無波的心湖,惹出了溢滿她眼眶的淚。

  她伸手去抹眼角的淚,卻是抹一滴掉一滴、抹一串落一串,越抹越多,竟怎麼也無法抑止……

  該死的!為什麼會這樣?全天下的東西都要在這一刻跟她作對嗎?

  她不想哭的,一點都不想,可是這些淚為什麼就是停不下來?

  「老闆……」顧盼兒發現她在哭,一臉的迷惑。

  「我有事要出去一下,妳幫我顧一下店,等等舒冬晏應該就來了。」

  「喔……」

  說人人到,舒冬晏高大的身影剛好走進幸福酒吧,與迎面而來的夏綠艷撞個滿懷--

  舒冬晏下意識地扶住對方,卻被夏綠艷一臉的淚給嚇住了。「老闆,妳怎麼--」

  「我沒事!幫我顧好店就行了!」說著,她打開店門衝了出去,往前一直跑一直跑。

  她真的一點用都沒有,只不過是一個跟她睡過一夜的男人,她有必要這麼在乎他嗎?

  她愛的男人是顧惜風!兩年前是,兩年後的現在還是,不是嗎?

  那為什麼……看見鞏皇軒的此刻,她的心竟是如此的激動?

  又為什麼……當她不小心發現那個跟她睡了一夜的男人,竟然是政壇上赫赫有名的鞏氏家族成員之一時,便開始每天閱讀政治新聞,兩年來從未間斷過?

  這兩年多來,她知道他人在英國唸書,也知道他在近日已經拿到英國倫敦大學的法律博士學位,更知道他一回美國,總統便親自到府邀請,延攬他成為總統府的幕僚。

  近半年來,報紙上常有他的新聞,說他是政壇的明日之星、美國政治界的後起之秀,他更是名列美國前十大黃金單身漢的常客,政治世家的背景、個人的紳士魅力、俊美的外表,常常獲得新聞媒體的青睞,關於他的報導族繁不及備載……

  他從來不曾參與過她的生活,但這兩年多來,他卻好像每天都跟她生活在一起……這些,都要拜新聞媒體之賜。

  但,也就只是這樣而已啊!

  這麼完美而高高在上的他,這麼優雅而紳士的他,這麼溫柔體貼而風采逼人的他,畢竟跟她平凡的世界一點都不相關,沒有任何交集。

  可是,今天他卻出現在幸福酒吧……

  考驗她的心臟就算了,還考驗她的怒氣與耐性……

  是,她在生氣,好氣好氣,因為他竟然可以看著她半天,卻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逕自點了一杯酒便走開了!就好像她只是一般的酒吧老闆,那種隨便一抓都有好幾把的酒吧老闆!

  她非跑出來不可!不是怕他,而是她怕會克制不住自己的手,把店裡的所有酒瓶都摔碎!

  相較於夏綠艷的氣急敗壞,在幸福酒吧內輕啜著古典爵士的鞏皇軒,便顯得從容優雅多了,他只是漠然的望著窗外飛奔而去的嬌小身影,唇角勾勃出一抹淡得不能再淡的笑痕。

  ***    ***

  「聽說妳今天哭了?」

  夏綠艷抬眸,瞪著風笑海。

  他洗得發白的襯衫少扣了好幾顆鈕扣,露出他引以為傲、寬闊性感,還長了幾撮長毛的胸膛。

  她曾笑他像只長毛猩猩,他卻根本不以為意,還說長毛猩猩據說擁有全世界最持久的性能力,可能是他的古代祖先。當場讓她羞惱得臉紅不已,連反駁的話都忘了怎麼說。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好像是她十七歲的時候?還是二十歲?

  不管怎麼樣,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只有年少的她才會被這種無聊話堵得說不出話來。

  「誰說的?」哪個人的嘴巴這麼大,竟然敢說她在哭?!她要把他開除!

  風笑海咧嘴一笑,「每個人都這麼說。」

  「去!」

  「喂,淑女一點。」

  「我已經很淑女了,又沒在你臉上吐口水。」要是她夠悍的話,也許連皮鞭都甩上了,那才叫辣咧。

  他嘲弄的一笑,大大搖著頭,「嘖嘖!妳只會對我們這些可憐的男人凶巴巴,對那個人,妳卻連開口說一句話的勇氣都沒有。」

  她的心陡地漏跳了一拍--

  「誰?本姑娘會怕誰來著?」眼睛往烏漆抹黑的窗外瞄去,她通常只怕鬼,不怕人,可是……天啊!此刻站在街燈下一直看著這個方向的那個……是人還是鬼啊?

  夏綠艷的心再次漏跳了一拍,她瞇起眼,再瞇,又瞇,卻始終無法將那個人影看清楚。沒辦法,她有一點近視,白天倒還無妨,但在黑夜裡視力會驟減,更別提是那麼遠的距離了。

  「笑海……」她輕喚著,眼睛仍沒有從街燈下的那道人影上移開。

  「什麼?」他背對著窗外,見她嚇得聲音微顫,他還是沒有回頭,依然低頭喝酒。「見鬼啦?」

  「是……也不是……」半夜兩點多,那個人影杵在街燈下,被街燈照得亮晃晃地,究竟是人是鬼?

  「不確定的話,可以請人家來店裡坐坐啊。」

  「風笑海!」夏綠艷的視線終於移了回來,落在他毫不在意的臉上。

  此刻她的臉色有些蒼白,讓唇色顯得益發艷紅,十分好看。

  「嗯?」風笑海瞅著她的唇,完全忽略她幾乎要冒火的雙瞳。「我想吻妳耶,艷兒,可以嗎?」

  「當然不行!」他瘋了不成?她瞪著他,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卻被他的長手一勾給攬住了頸項,讓她不得不往他的胸膛靠近。

  「現在店裡又沒人,讓我吻一下嘛,一下就好。」他的臉湊上前去,嘟起兩片唇索吻。

  她一手一邊扯住他的雙頰,氣得雙眸火光直閃。「你敢亂來,我會把你閹了。」

  「好,現在讓我吻一下,被閹也開心。」他的眸子在笑,唇也在笑,在她怔愣之際,趁機上前攫取她艷麗無雙的紅唇--

  呃……

  她的唇瓣被一股陌生的溫熱給襲擊,她的腦子亂烘烘地,心也亂烘烘地,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該死!他怎麼可以擅自主張的吻她?他吻了她,要她以後怎麼面對顧惜風?又怎麼面對鞏皇軒?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她的世界已經夠亂了,他現在是怎樣?還要來參一腳嗎?

  她死命的把他推開,伸手要打他,卻讓他搶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

  「妳真要打我?捨得嗎?」

  「天下紅雨我才會捨不得!」她氣得當面甩了他一巴掌,沒想到他竟然不躲,熱辣辣的一掌著實揮了下去,在他俊朗的臉上烙下一道紅痕。

  她打得手心發麻發疼,愣愣的看著他臉頰上發紅的手印,心驀地一緊,半晌說不出話來。

  「搞什麼?我來得真不是時候,對嗎?」門口一名長髮女子冷冷的注視著這一幕,唇角不屑地微勾,兩手交叉在胸前。「小兩口吵架應該找個隱密的地方吧?店裡的生意還要不要做?」

  「當然要做。」風笑海回頭,給了那個女人一抹迷人的笑。「小姐喝什麼?我請客。」

  女人挑挑眉,看了俊逸的他一眼,笑了。「你請客?要不要乾脆陪我喝個酒啊?我可以付鐘點費給你。」

  「這個提議不錯。」風笑海索性上前一把拉起她的小手,「我們到角落去坐,打烊之後,我開車送妳回去。」

  「我不想回家,我想去兜風。」

  「好,奉陪。」

  女人笑了,滿眼含春,「老闆,給我一杯香檳薄荷。」

  「我要一杯勃艮地檸檬酒。」風笑海也點了一杯酒,頭也不回的攬著女人的腰往酒吧角落走去。

  剛剛的一切,彷彿不曾發生。

  是她在作夢?

  唇角的微溫假不了,他臉頰上的紅印也假不了,就算夏綠艷要欺騙自己剛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也難。

  在杯子裡倒入六分滿的香檳,再將柳橙汁添到八分滿,加了一片薄荷葉飄浮在上頭,夏綠艷很快地調好了一杯香檳薄荷,然後,是風笑海要的勃艮地檸檬酒,南洋風味的口感是他的最愛,這些年一直沒變過。

  將碎冰塊加入玻璃杯中,加入稀釋檸檬汁至五分滿,再倒入勃艮地紅酒至八分滿,再加一點糖,她拿了一片檸檬切片擱在酒杯邊緣裝飾,這才端著兩杯酒往角落的桌位走去。

  遠遠地,她看見剛剛才吻過她的男性唇瓣,此刻正火熱的吻著另一個女人……

  這樣的場景,她看過不下百次,可是卻從來沒有心痛過,現在當然也沒有,只是忍不住伸手抹了抹剛剛被吻過的唇,因為覺得髒。

  她是個愛乾淨的女人,不算有潔癖,但面對愛情,她愛乾淨的原則會更加堅定不移,所以這輩子她都不可能愛上像風笑海這種男人--這種吃女人豆腐比吃三餐還要多的風流種!

  面無表情的將兩杯酒輕輕擱在這對正熱吻得難分難捨的男女桌前,她悄悄轉身離開。

  她以為這兩個人不會發現她來過,可是她錯了,她才轉過身,風笑海深沉的眸便緩緩張開,跟隨著她的背影移動……

  窗外,街燈下的高大人影不知何時消失了,夏綠艷輕輕佻了一下眉,不以為意的走回吧台後。

  今晚的客人很少,可能是因為氣象報告說暴風雨要來了吧。

  暴風雨……老實說,她期待一切被摧毀之後的重建。

  世上萬事萬物摧毀之後都可以重建、可以更好,可心呢?可不可以也重建,然後變得更好呢?

  ***   ***

  暴風雨真的來了,風大雨大,天地變色,緊關著的門都被吹得晃動不止。這樣的天氣根本沒有人會想出門,只怕會被強風吹到天上,然後再重重摔到地上。

  夏綠艷住的地方離幸福酒吧只要走三分鐘就到了,有一個小小的院子,種的都是一些很好養的花草,只要想到時澆澆水,一年半載再施些肥,它們就可以長得又大又好又美。

  她喜歡這種好養的花草,因為不必花費太多精神與時間。沒辦法,誰教她是個懶女人,很懶很懶的女人,就連愛情,她也從不曾主動積極的去為自己爭取過。

  何必強求呢?

  所以,顧惜風根本不知道她愛他,一直到他要離開紐約,偷偷躲在一旁哭的她,才被看不下去的風笑海給拖到他面前,直截了當告訴他--她愛他。

  她沒忘記顧惜風當時帶些錯愕的表情……

  結果,他提早了一個星期偷偷離開,沒讓任何人送機。

  那一夜下了好大好大的雨,她一個人跑到陌生的酒吧喝酒,喝了好多好多,一直喝到那間酒吧關門,然後,半夜兩點多,她一個人走在無人的街道上、大雨中唱歌跳舞……

  是命運之神的捉弄吧?否則她跟那個男人怎麼會在蘇活區的街道上相遇?又怎麼會乖乖的讓陌生的他抱上車,跟他回家,莫名其妙的上了他的床?

  這麼說,可能委屈了鞏皇軒,因為是她要求他抱她的,她一直沒有忘記過。

  她是醉,可並不真的那麼醉,關於那一夜的點點滴滴,這兩年多來她沒有一刻忘記。

  因為時間,因為空間,雖然兩個人沒有再見過面,但藉由媒體,這個陌生男人突然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活生生地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人,然後一點一滴的侵入她的生活,滲入她的生命,任她想抽離也抽離不開……

  她愛上他了?

  喔,不!那絕不可能!她愛的一直是顧惜風!她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愛著顧惜風了,到現在還是!

  那鞏皇軒算什麼呢?因為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所以她無法忘記他?

  是了,應該是這樣,就只是這樣,所以,她才會生氣他根本忘了她,因為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可他對她卻連丁點印象也沒有--她吃了大虧,所以生氣,她的自尊受挫,所以生氣。

  夏綠艷翻了個身,將臉埋進枕頭裡,可鞏皇軒那張臉卻還是冒了出來。

  那一夜,半醉半醒的,她卻很清楚他長得人模人樣的,否則,她不會就這樣把自己送給對方。就是因為他長得比顧惜風俊,氣質比顧惜風高貴,坐的車又比顧惜風高檔一百倍,所以,她才會這樣乖乖的上了他的車……

  好算計呵,是吧?

  她本來還想,如果可以生個娃兒來氣死顧惜風的話就更好了,一個帥呆了的娃兒,最好和那個鞏皇軒一模一樣……

  砰砰兩聲,不知道狂風把什麼東西吹得撞上了她家的木門,發出好大一聲巨響,她連忙爬起身,也不管身上還穿著睡衣,就這麼衝出了房門。

  一陣狂風迎面襲來,大門被吹開了,她整個人也差點被這道強風給吹走。

  不行!她得把大門關上,否則接下來被吹垮的可能是她房間的門,然後一切就全毀了。

  想到此,夏綠艷不由一愣。她不是一直期待暴風雨摧毀一切嗎?那她現在在幹什麼?

  毀了,就再重建啊。這不就是她想要的?渴盼要的?

  一陣風再次刮來,她沒躲,反而笑迎著風,走出屋子,沒穿鞋的腳丫子踩著院子裡的水窪,竟開始玩起水來。

  顧不得落在身上的大雨,管不了打在身上的狂風,她笑得像個孩子似的,踢啊踢的玩著水,嘴裡還哼著小時候師父教的中國兒歌,一首、兩首、三首接連著哼,舊時的記憶一翻湧上心頭,就再也停不下來……

  她想起了和笑海、惜風、醉陽、白雪在一起玩鬧的時光,如果不是後來各自被收養,一個接一個離開了師父、離開了中國,那麼,此時他們一定會玩得天翻地覆吧?

  雖然他們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可他們還是幸運的擁有了所有小孩子都渴望的快樂與幸福,因為他們曾經有一個極愛他們的師父,他把一身中國武術絕學傳給了他們每一個,只除了她和白雪,因為她們是女娃。

  「女娃生來就是讓男娃疼著的,學武做什麼?」師父總是這麼說。

  夏綠艷笑了,仰首望天,大雨打在她微笑的臉上,她也不在意。

  「師父,你在天上還好嗎?艷兒好想上天去陪你玩啊,好嗎?想我的話就來接我吧,師父,你聽到了嗎?」

  像是在回應她的話,天際倏地劈下一道雷--

  轟地一聲,無巧不巧的打在她家的木門上,火光瞬間映亮了她的眼,木門竟燒了起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21-11-18 00:40:31

第四章

  這是怎麼回事?師父是在教訓她嗎?怪她亂說話?還是師父不想要她去陪他?

  夏綠艷愣愣的看著眼前的火光,還發著呆,不知從哪兒伸來一隻手,粗魯的把她扯到一旁,轉眼間已把她拖上了車--

  「幸福路一間民宅失火了,馬上派人過來處理……嗯,被雷劈到……人沒事……就這樣。」

  她聽到一連串流利好聽的英文在耳畔響起,也聽到了對方說話的內容,可是她的意識還沒有回復,身子不斷的顫抖,雖然她很努力的想要讓手跟腳都聽話地不再抖動,可是很無奈,她竟然辦不到。

  耳朵嗡嗡作響,腦袋也轟隆隆的跟著響。那道雷剛好就劈在她面前,沒劈死她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她嚇壞了,要不是這個男人硬把她拖上車,她可能會一直站在原地,腳軟地動也動下了,搞不好還會被竄燒過來的大火給活活燒死。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鞏皇軒皺眉,看她不住地顫抖,索性伸手將她擁入懷裡,用他的體溫溫暖她,低聲哄著她,「沒事了,別怕,嗯?」

  這嗓音好溫柔呵,像暖風輕拂過她的心,夏綠艷幽幽地抬眸,望進一雙墨黑的深潭。

  是他……

  竟是他……

  她怔愣住了,呆呆的看著他半晌,身體還是不聽使喚的抖著,抖得她的淚都掉下來了。

  「怎麼辦……我控制不住我的手跟腳,怎麼辦?它們停不下來,怎麼辦?」

  她急慌了心,淚拚命地掉,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在此時此刻遇見他,讓她脆弱的靈魂在剎那間竟找不到依歸,無助得讓她心亂如麻。

  他將她抱到膝上坐穩,「張開妳的雙手抱緊我。」

  她照做,兩手抱緊他,把臉偎過去。

  他的指尖抬起她淚如雨下的小臉,沒有遲疑的,他的唇覆住她顫抖不已的唇瓣,深深的吻住她,探入她,找到她的舌尖,與之糾纏不休……

  「嗯……」她低吟一聲,輕輕地歎息,感覺這個吻溫溫柔柔的在她唇間化開,慢慢的滲透她的心……

  就是這個吻吧?她期待了兩年多的吻……

  沒想到經過那一夜,她還可以再次讓他抱在懷裡,接受他的吻。

  忘了掙扎,忘了抗議,忘了該把他推開,她輕顫著身體迎接他的吻,迎接這個將她的淚一起收容的吻……

  她的柔弱與眼淚,讓鞏皇軒的心難得的動搖了,或許是外頭正刮著狂風暴雨,也或許是她被他吻著的模樣是如此青澀不安,所以挑動了他原始的男性保護欲與征服欲,不顧一切的想把她收納入懷。

  想著,他的指尖在他吻著她的同時,也解開了她睡衣的扣子,將他的大手探了進去。

  她輕喘一聲,雙手緊緊攀住他的後背,感覺到他激熱的吻幾乎要淹沒她的身子,感覺到他沾著火焰的雙手幾乎要摸遍她的全身……

  現在是怎麼了?她在幹什麼?這個男人可是大名鼎鼎的鞏皇軒啊!他怎麼可以對她做出這麼過分的事?

  神志慢慢的回籠,她睜開了眼,看見一雙沉著的黑眸正一瞬不瞬、幾乎要將她的靈魂吸納進他眼底似的盯著她瞧。

  她的喉嚨乾澀了,鼻頭酸了,好半天找不著自己的舌頭。

  「你……你……」又一回,她莫名其妙的被他拖上車,乖乖的讓他吻,在兩年後的一個狂風暴雨的早晨。

  「怎麼了?」

  「你……為什麼吻我?」他不是不認識她嗎?又怎麼會吻她?難不成他也跟風笑海那個風流種一樣喜歡四處留情?

  鞏皇軒嘲弄的撇唇,「妳不覺得這句話問得有點慢嗎?」

  「什麼意思?」

  「我為什麼吻妳很重要嗎?」他輕勾起一抹笑,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斜睨著她。

  「當然!」

  「在妳如此沉浸在我的吻之後,再來追問這個未免太過矯情。」

  夏綠艷臉一紅,星眸燃起了火焰,「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何時沉浸在你的吻裡來著?」

  「沒有嗎?」她生氣的模樣果然如他想像中有趣。

  「當然沒有!」她扠起腰,氣勢迫人。

  「那妳為什麼一直賴在我腿上不下來?」說著,一隻大手有意無意的輕撫上她的臀,挑逗似的摩挲著她。

  她一駭,這才發覺自己竟還坐在這個男人的大腿上,連忙從他身上移開,躲到遠遠的一角,可再遠,畢竟還是在車內,她根本無處可逃。

  「沒話說了?」

  「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是……是你自己抱我坐上去的,想賴在我身上啊?」可惡!夏綠艷氣得一張小臉又紅又白,顧不得外頭的狂風暴雨,伸手打開車門就要跳下車。

  士可殺,不可辱!雖然她只是小小女人家,但也是十分有志氣的!師父從小就教導他們做人不可以沒骨氣,就算是女娃也一樣。她可是一直將師父的教誨銘記在心,也因為如此,她當年才沒有求顧惜風留下來……

  去!怎地無端端又想起他?!

  都是鞏皇軒!這個男人老是讓她想起顧惜風!畢竟她是因為顧惜風才會跟這個男人上床,把自己的第一次獻給一個陌生人!

  腳還沒來得及著地,一隻有力的大手已從後頭抱住她的腰,再次把她拉進車子裡,關上門。

  「你幹什麼?放開我!」

  「妳想上哪兒去?」

  「當然是回家!」

  「回妳家?」

  「廢話!」

  「妳家都快被大火燒光了,妳怎麼回去?」

  什麼?燒……光了?

  夏綠艷下意識地往車窗外望去,果真看見不遠處自己的家門口火光沖天。

  天……為什麼會這樣?剛剛那道雷……是啊,她怎麼忘了這麼重要的事,竟然還和這個男人在車裡吻得渾然忘我!

  該死的!顧惜風送給她的攝影作品還在她房裡,還有那迭剪報……

  不行!她一定要把它們給拿出來,絕不能讓大火給燒了!

  夏綠艷又想奪門而出,只不過這一次她連打開車門的機會都沒有,便被一雙鐵臂牢牢的困在懷裡。

  「你放開!我要回去拿東西!」

  「不行,太危險了。」

  「又沒叫你大少爺去!是我要去拿!放開!那些東西對我很重要!」她又叫又扭的想掙脫他的箝制,可惜這個男人看似溫文儒雅,可是臂力卻大得很,任她怎麼都掙脫不開。

  「啊--啊--啊--」她氣得開始尖叫,存心把他吵死。

  鞏皇軒輕皺著眉,為她的歇斯底裡感到不可思議。「別鬧了。」

  「我偏要鬧!除非你放開我,否則我一定叫到讓你耳膜破掉!啊--」她又要繼續叫,卻被兩片火熱的唇給封住--

  「唔……」嘴巴被封住,開不了口,她用手推他,伸腳踢他,得到的響應卻是被他寬大的胸膛和修長的腿給密密壓住、抵住,再也動彈不得。

  這個吻激狂且夾帶著濃烈的怒氣,她被吻得頭昏眼花,全身發軟,掙扎的雙手雙腳瞬間癱軟無力……

  耳畔似乎聽到消防車和警車的汽笛聲,不過並不清楚,要說此刻最清楚且最震撼的聲音,應該是他的心跳和兩人的輕喘聲……

  突然,車窗上傳來幾聲輕響,見車裡無人應答,敲窗的聲音又大了些。

  鞏皇軒眼眸一瞇,放開了懷中的人兒,從容的坐直身子,將車窗打開一條縫--

  「有事?」

  窗外站著拿著傘、傘卻被吹歪的藍海辰。「敢問大少爺,需不需要小的為您開車?這樣方便些。」

  ***  ***

  不幸中的大幸--房子只燒了三分之一,她的房間也只燒去一道門,大火一滅,夏綠艷便迫不及待的衝進屋裡,想把珍藏了多年的東西給找出來。

  老天保佑!可千萬別讓那幅作品燒燬啊!

  她在一堆濕淋淋的物品中翻找著,很快便找到了那幅攝影作品,木框濕了,可是照片應該沒濕,她幾乎要喜極而泣,將它小心翼翼地擱在一旁後,她開始翻找著另一樣東西。

  鞏皇軒不知何時已走近,冷冷的眸瞧見她寶貝似的放在一旁、那被木框框起來的攝影照片。那是一張黃昏時金黃色陽光穿透過綠色楓葉的照片,他不能否認這張照片的確照得很美,只不過當他的目光落在照片一角以毛筆提的「風」字時,下意識地皺了眉。

  「找到了!」她欣喜若狂的捧著一冊本子,歡呼出聲。

  那本子很大也很厚,可能是畫作,也可能是剪貼本,當然,也可能是她用來收藏那個「風』的攝影照片本。

  鞏皇軒冷眼瞧著她那副如擭至寶的模樣,心裡有個角落正悄悄地築起一道牆,那是一道他曾經以為可能會在某天為某個人打破的牆,可惜,現在卻是更固若金湯了。

  「可以走了嗎?」

  「嗄?」現在才意識到有人站在她旁邊,夏綠艷忙不迭地把手上的東西給藏在身後。「你……你怎麼也進來了?」

  他因她的舉動而扯扯唇,「找到妳要的東西了?」

  「嗯。」她點點頭,身後的手將本子抓得更緊了些,像是怕他會突然跑過來搶似的。

  「就這些?」

  「嗯。」這些東西比她的命還重要,代表著過去那段時間的回憶,失去它們,她的人生就像破了個洞,可能這輩子都填補不了那個洞,光是想像,她便覺得悵然若失。

  「還有沒有別的?」他忍不住提醒她,「譬如說一些證件、存折或現金什麼的,或是特別喜歡的物品和衣服?」

  夏綠艷想了想,這才回身從一個小抽屜裡拿出一本護照、一把鑰匙及小皮夾。「好了。」

  「那就走吧。」他率先回身走出去,可走了好幾步,卻沒聽到後方有人跟來的腳步聲,回眸才發現那個女人還停在原地,動也不動的望著他。

  他不由挑了挑眉,「怎麼了?還有事?」

  「我為什麼要跟你走?」她一放鬆下來,理智也跟著回籠,她看著他,說話的口氣有些沖。

  他莫名其妙的冒出來,然後就要她跟他走?他當她夏綠艷是什麼?!他在路邊攤隨便挑上的便宜玩具嗎?

  剛剛在車上不小心發生的種種,是因為剛剛的雷劈事件,讓她嚇得失了魂,才會被他牽著鼻子走。現在她回魂了,斷然不可能再跟他回到車上,讓他再對她做那種事!

  鞏皇軒看著她,深邃的眸子沉不見底,如豹般冷靜、優雅的身軀正輕靠在被燒得斑駁的牆面上。

  「妳不願意?」

  「廢話!你跟我根本不認識,不是嗎?你當我是雞嗎?」她故意把話說得很難聽,存心要氣得高傲的他轉身就走,不屑與她這下流女人為伍。

  她是下意識對他的突然出現存在著某種不安與畏懼吧?這個兩年多來與她沒有任何交集的男人,就這樣貿然在早晨出現在她家門口,教她很難不疑神疑鬼,尤其這個男人昨天還一副根本不認識她的樣子,不是嗎?

  不過,現在她該死的確定他還記得那一夜了,否則他又怎會剛好出現在這裡?

  面對她的粗鄙之言,鞏皇軒連眉都沒挑一下,還是一副優雅尊貴的模樣。「別跟我玩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了,我沒有太多時間。一句話,當我的女人,要或是不要?我不會強人所難。」

  什麼?

  他的話讓夏綠艷好不容易才回神的腦袋,再次轟地一聲炸開,比剛剛那道雷還要讓她震撼。

  她呆立片刻,怔然望著他,無法思考。

  「很難決定?」這個女人在挑戰他的耐性嗎?鞏皇軒瞇起眼,感覺到某種情緒在他體內不斷擴大再擴大,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懷疑那情緒就要爆裂開來,炸得他粉身碎骨。

  事實上,他一直很有耐性,對他的政治版圖,對他的家族宏願,甚至對他的敵人都是如此,但此刻,他發現自己的耐性似乎用盡,容不得對方有任何的猶豫。

  不過,她那嚇傻的模樣還真是有趣,讓他想將她抓過來,不顧一切地牢牢吻住她……

  「不會……」長久,夏綠艷才困難地開口。

  「那就走吧。」既然她說不會很難決定,那就是答應了。他鬆了一口氣,再次回過身往外走,身後卻傳來一句令他意想不到的話--

  「不要,我不要。」她說這句話時的嗓音很平靜,平靜得連她自己都嚇一跳。

  「妳說什麼?」他頓住了腳步,背脊瞬間變得僵直。

  夏綠艷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突然發現自己有點渴,因為她現在喉嚨好干,連發音都顯得有些吃力。

  他背對著她,她就已經感受到他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冷冽之氣,那如果他轉過頭來瞪她,她可能會嚇得全身發軟。

  「我說……」她低下頭,舔舔唇,又吞了吞口水潤潤喉,才道:「我不要成為你的女人……我想,你的意思是要我當你的情婦吧?那是不可能的事……我心裡已經有喜歡的男人了,而且,我也不要一個不可能娶我的男人……」

  等她鼓起勇氣抬頭,才發現鞏皇軒已經走了,她懷疑他是否有把她的話全聽完,不過那不重要了,反正他已經離開,這一走,相信她再也不會見到他。

  腳陡地一軟,剛剛逞強地凝聚在體內對抗他的力量,在他轉身離開的一瞬間也跟著抽離,她全身無力的靠坐在地面上,手裡緊緊捧著那集滿顧惜風大大小小新聞剪報的本子。

  心,彷彿一下子被掏空了。

  這就是她要的嗎?她等待了那麼久,就是為了等待這樣一個結果嗎?

  因為自尊,因為驕傲,所以她寧可不要愛情?

  不,她要愛情,只是鞏皇軒給她的不是愛情,他只是要一個暖床的工具而已,除了她,也可以是其它女人,不是嗎?

  不要再想了,這樣才是最好的結果,遠離他,她才可以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是吧?

  「艷兒!」風笑海神色匆忙的衝進來,一見到窩在角落的夏緣艷,高大的身軀連忙奔近,用力地將她擁進懷裡。「妳沒事吧?有沒有傷著哪裡?」

  「沒有,什麼傷都沒有。」夏綠艷安靜的任由他抱著。很少看見他這麼驚慌失措的模樣,這感覺真的挺不錯的。「你剛從那個女人的被窩裡趕來啊?怎麼樣?她的腿是不是你要的那種長度?」

  他常常笑她腿短,說他喜歡的是長腿妹妹,娶的女人也一定要是長腿妹妹,所以,在酒吧裡的那一吻絕對只是個玩笑而已,是她太小題大作打了他。

  她還有心情跟他開玩笑?風笑海瞪著一身濕淋淋又狼狽不堪的她,眸中隱隱有著憂慮。

  「妳真的沒事?」他明知故問。

  她的平靜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這一點,從小他就已經心知肚明,不只他知道,惜風、醉陽、白雪也都清楚,他們寧可她大吼大叫,也不想看見她安安靜靜、像個沒事人似的模樣,因為那通常會帶來之後更大的傷害。

  「沒事,你這麼緊張,我會以為你愛上我了喔,小心我巴著你不放,你這輩子就別想有艷遇了。」她笑著,說話的樣子卻有氣無力的。

  連白癡都可以感覺得出她很累,風笑海又怎麼會不知道?

  「艷兒,妳有事瞞我?」他捧起她的小臉,為她蒼白的臉色而心疼。

  「沒。」

  歎口氣,風笑海選擇單刀直入的問法,「剛剛消防隊隊長跟我說,好像是鞏家大少爺的保鑣報的警,是嗎?」

  三言兩語就打破了她的偽裝,讓她再無所遁逃。

  該死的!夏綠艷瞪著他,眼眸淡淡的氤氳著一抹薄霧……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21-11-18 00:40:48

第五章

  事情的發展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不過,幸福酒吧不再是可以帶給人幸福的酒吧,那就是意外中的意外了。而這一切偏偏無法僅僅用意外來解釋,所以帶給夏綠艷的震撼才會這麼大。

  第一次,是三天前的晚上九點三十分,幾名便衣警察突然衝進了幸福酒吧,將一名熟客帶走,據說,那名熟客是中國流亡海外的政治通緝犯。

  第二次,是兩天前的下午六點十三分,幾名便衣警察再次衝進了幸福酒吧,把另外一名長髮客人給帶走,據說,那名客人是西班牙皇室的後裔,卻私自與軍火商交涉,販賣軍火,逃亡到美國。

  第三次,是剛剛一分半鍾前,幾名便衣警察第三次衝入幸福酒吧,這回,他們帶走的不只是一名客人,而是店裡所有可能的嫌疑犯,甚至還丟了一張檢查證給夏綠艷,說警方懷疑幸福酒吧是窩藏犯人的地方,要她馬上停業,接受司法調查。

  她的家被火燒了一半,現在連店都快經營不下去了?怎麼回事?今年她流年不下利嗎?

  夏綠艷愣愣的坐在吧台前,看著空空如也的店內,就算她不停止營業,短時間之內也不會有客人敢再上門了吧?

  「盼兒!」

  「嗄?」顧盼兒被這突然的叫喚給嚇得驚跳起來,差點從高腳椅上跌下去。

  夏綠艷忍不住往上翻了個白眼,「妳在發什麼呆?」

  「沒啊,真的沒有!」兩手拚命揮啊揮地,顧盼兒一臉的心虛。

  「找到風笑海了沒有?」

  「沒有。」這回答快得教人很難不起疑。

  夏綠艷瞇了瞇眼,「真的沒有?」

  「是真的沒有啊。老闆不信啊?不信的話,妳自己撥電話給笑海哥。」顧盼兒拿起手邊的電話遞給她。

  瞪了電話一眼,夏綠艷沒有伸手去接,反而將目光移到顧盼兒身上,「風笑海會上哪兒去?他已經三天沒出現在店裡了。」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除非他飛到國外玩或是談生意,又或者是帶著人去找人幹架火並,再不然就是受傷掛了彩不敢見她,否則,他從來沒有連續三天沒出現過

  那麼,這次他這麼久沒出現的原因是哪一個呢?

  「嗄?我不知道啊,真的……可能是出國玩了吧?笑海哥本來就不是關得住的人,所以他可能剛好出國去了……」顧盼兒眼珠子轉了轉,小心翼翼地回答。

  「是嗎?」夏綠艷開始不安了,這幾天她的眼皮一直跳一直跳,似乎在預告著什麼事。「如果出國,他應該會打電話告訴我一聲的。」

  「啊?他……可能忘了吧……我想。」顧盼兒抓抓頭髮,傻傻的笑著。

  「就算忘了,他也會在第二天打個電話跟我說。不然,店裡發生這麼大的事,他也應該早就知道,會馬上趕回來才是。」風笑海對蘇活區的監控可以說是暸若指掌,更別提幸福酒吧了,他可是幸福酒吧的最大股東,這一點他從沒說,她也不提,所以沒有幾個人知道。

  思前想後,夏綠艷心裡的不安更深更濃。那個風笑海……不會是發生什麼事了吧?

  「呃……笑海哥一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老闆妳就別擔心了,笑海哥說他不會有什麼事的,請妳放心--」接收到夏綠艷投過來的質疑眼神,顧盼兒忙不迭地用手摀住嘴。

  媽媽呀!為什麼妳生了一張又快又笨的嘴給我呢?顧盼兒仰首問蒼天,只能暗自哀歎,然後偷偷的瞄了夏綠艷一眼,這一眼不看也罷,看了就只有被瞪得老實招來的份。

  「笑海哥說--不會有什麼事?」夏綠艷心裡浮現一個問號,再對應著顧盼兒一臉的作賊心虛,心裡的疑惑更甚。

  「呃……我的意思是說,笑海哥常常在我耳邊說這句話,所以請妳別擔心了。」亡羊補牢,時猶未晚?呵呵,希望這句話是對的。

  「是嗎?」夏綠艷扠起腰來,端起一副晚娘面孔。

  「是……是啊,老闆……」果真是張笨嘴!被人家一瞪,說話就開始結巴了,唉。顧盼兒摀著嘴,邊說邊搖頭歎息。

  「盼兒,我討厭說謊的小孩,我的店裡更不會聘用說謊的員工。」

  「是,我知道。」頭低得不得再低,顧盼兒一臉的愧疚,不是因為對老闆說謊,而是因為她即將出賣笑海哥。

  嗚……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就給我從實招來,妳只有一次機會。」

  「就是……那個……笑海哥他被警方抓到警局去了……」

  「什麼?」夏綠艷愣住了,沒想到聽到的會是這樣的消息,立刻一把抓住顧盼兒的手,「什麼時候的事?什麼罪名?」

  「就三天前……罪名還不知道……」

  「不知道?」夏綠艷漂亮的唇張成了一個O型,好半天才找回一絲冷靜。「不知道他的罪名,那警方用什麼名義抓他?」

  「就是……」顧盼兒偷覷了她一眼,「哎喲,那個笑海哥說不能說的啦,老闆妳別逼我了,否則笑海哥會殺了我……」

  「妳不說,就馬上給我滾回家吃自己。」

  「嗄?」他們兩個比狠的啊?她怎麼那麼可憐……

  「說不說?」

  「說……」不說又不成,這根本由不得她啊。

  「那就快說!」

  「我去看笑海哥的時候,聽到警員偷偷在旁邊嘀嘀咕咕的,說是……笑海哥不知怎地去得罪了鞏家大少爺……」

  ***    ***

  「鞏皇軒的爺爺是上上任總統的幕僚長,爸爸鞏雲山是上任總統的國策顧問,真要細說鞏家的政治背景,恐怕要追溯到鞏家的祖先移民到美國,出任美國加州州長開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我只能說,鞏家在美國政壇的勢力無人能出其右,連道上大哥都要忌憚七分。要真想找出與之抗衡的人也不是沒有,但是就算有,人家也不願意得罪鞏氏家族,更何況,鞏皇軒這小子才一回國,總統便親自登門想將他攬入幕僚群,可見他受重視的程度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我們只能坐以待斃?」夏綠艷不敢相信,那她還來找他幹什麼?

  「當然不是這樣,要救風哥,最重要的是要找出鞏皇軒對付他的原因,然後對症下藥。我想像鞏皇軒這樣高高在上的男人,不可能沒事找風哥這種人的麻煩,妳說對嗎?」

  聽完斐焰的分析,夏綠艷猛地站起來,氣呼呼的就要衝出去,卻被一隻手抓住,把她給拉回來。

  「妳想做什麼?」斐焰挑了挑眉,難掩興味。

  「當然是去找鞏皇軒!該死的卑鄙小人!我要殺了他!」夏綠艷氣得小手亂揮,身子雖嬌小,卻極有氣勢。

  好一個鞏皇軒!好一個偽君子!他怎麼可以公報私仇?一定是的!他一定是因為她的拒絕而惱羞成怒,所以才找風笑海的麻煩!一定是這樣!

  「殺他?憑妳?」眉挑得老高,斐焰用另一隻手撐住俊朗的臉,似笑非笑的瞅著她。

  不是他斐焰瞧不起人,實在是因為這件事……嗯,太可笑了。

  要不是她曾經當了他幾天的老闆,要不是她是他的大恩人風笑海的老相好,他這個早已收山不管世事的人,是絕不可能瞠這淌渾水的,更不可能大半夜捨棄老婆和溫暖的被窩,來陪這個女人說些不可能發生的事。

  不過有一件事得慎重考慮了,那就是搬家,他要搬家,至少要搬到不會在半夜讓人從被窩裡挖起來的地方……

  「喂,你究竟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夏綠艷眼中的怒火燒得更旺了。「臭斐焰!忘恩負義的臭斐焰!你的大恩人都被人家抓去關了,你竟然還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老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風哥一時半刻是死不了的--」

  夏綠艷氣得鼓起腮幫子,美目微瞇,想也不想的便開罵:「人家都說哈士奇犬是多麼的忠貞護主,我卻怎麼看你都不像嘛,罷了,要靠你去救風笑海,我想我還是自己來好了。你讓開,別扯著我不放,我又不是你老婆!」

  「等等--」斐焰扯住她的手依然沒放,反而抓得更緊。

  「放手!」

  「妳剛剛說什麼哈士奇?」斐焰瞇起眼。印象中,好像也曾聽風笑海在他面前提起這個字眼,不是他敏感吧?為什麼他老覺得這個叫什麼哈士奇的跟他好像有什麼關聯似的?

  「哈士奇犬!就是一種雪橇犬!一種拘類的名字--呃,那個……」見斐焰的眼睛越瞇越細,夏綠艷終於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不安地舔舔唇,瞄了瞄被他緊扣住的小子一眼。

  他不會一氣之下把她的手給扭斷吧?全天下的黑道人士,她只能得罪風笑海--她怎麼會把這個重要的原則給忘了呢?該死的!就算她老是把斐焰當弟弟看,但人家可沒把她當姊姊,要是讓他知道他們在背後把他比喻成一條狗……會不會偷偷的把她毀屍滅跡啊?

  「哈士奇犬……跟我有什麼關係嗎?」斐焰問得溫柔,眼神帶著蠱惑意味。

  「沒關係,一點關係都沒有,真的!」夏綠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輕輕地從他的掌心中抽回自己的手。「那個……打擾你的睡眠真是不好意思,你去休息吧,我先走了,再見。」

  說完,她飛也似的衝出了大門。

  ***    ***

  曼哈頓下城最南端的區域,當地人稱「下曼哈頓」,是一六一四年來自荷蘭的移民最早落腳的地區。

  綠底白宇的路標上寫著「Wall  St.」--華爾街,兩旁都是從十九世紀便進駐於此、舉世知名的大銀行,這些銀行掌握著全美國、甚至全世界最重要的財富資源,其中紐約證券交易所更是全球矚目的指標。

  鞏氏家族世居華盛頓,一直到鞏雲山退休,才舉家遷移到紐約下曼哈頓區近郊的一座城堡別墅,說是養生,最大的目的卻是為了擺脫前任總統派系的色彩,遠離當時的政治決策圈。

  這一點,卻只有鞏雲山自己明白,連他的父親鞏凱也不知道他內心的想法。因為他父親的一生為政治而活,而他則不,尤其是在一場大病之後,他對政治圈的紛紛擾擾陡地感到厭倦,正好藉生病之名,舉家搬到了紐約郊區,也讓兒子鞏皇軒順勢遠離政治圈。

  末料,拿了個英國倫敦大學經濟與法律雙料博士的兒子,還是難掩鋒芒,讓現任總統親自找上了門,樂得鞏凱興奮得好幾天睡不著覺。

  唉,現在該如何是好?

  「老爺,少爺回來了。」

  「嗯,請他進來。」鞏雲山從沉思中回神,剛好見到鞏皇軒優雅的走進門,遂示意他坐下。「決定得怎麼樣了?打算走一遭政治圈嗎?」

  鞏皇軒溫文一笑,端起傭人送來的現煮咖啡輕啜了一口,才道:「這件事我還沒決定。」

  「喔?」鞏雲山眸光一閃,甚為不解,以他對兒子的瞭解,他絕不是一個對事情沒有主張、任人牽著鼻子走的乖孩子,只是,他通常掩飾得很好,好到沒幾個人可以察覺出他的叛逆。

  不過,好歹他是他的爹,如果他當真看不出來,那就枉為人父了。

  可是現在……他真的迷惑了,不懂這個從小便很聰明、卻冷眼看待這個世界的兒子,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爸爸,你找我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鞏皇軒淡問,唇角含笑,那笑,卻不及眼底。

  「是,也不是,你爺爺為你相中了一門親事,我想問問你的意思。」

  鞏皇軒不語,依然優雅的喝著咖啡,彷彿父親說的並不關他的事。

  「是唐家的千金--」

  「唐香伶?」鞏皇軒輕問,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典雅婉約的身影。

  「是的,你認識她?」

  「說不上認識,但在幾個公開的宴會上打過幾次照面,是個優雅美麗的女人,也不多話,的確是個好妻子的人選。」

  鞏雲山訝異的挑挑眉,「這麼說,你是答應了?」

  指尖在咖啡杯緣上輕點著,鞏皇軒無可無不可的問道:「我想知道爺爺相中她的原因?」

  「香伶的父親是現任總統最信任倚重的人,香伶的爺爺是你爺爺小時候最好的朋友,香伶的奶奶是你奶奶的大學同學,還有香伶的大哥是美國聯邦最高法院的法官,再加上唐家在美國金融體系的勢力……」說到此處,鞏雲山驀地一頓,恍然大悟的看著兒子,「你該不會是--」

  「是,所以我沒有拒絕的理由,對嗎?爸爸?」鞏皇軒一笑,擱下喝完的咖啡,起身離開。

  門外,身兼司機和保鑣的藍海辰正等著他,連車子都還沒熄火,彷彿知道鞏皇軒在裡頭根本待不了十分鐘,而事實上也是,因為他連一根煙都還沒抽完,鞏皇軒就出來了。

  「少爺想去哪兒?」

  「回我住的地方。」上了車,鞏皇軒閉目沉思,窗外的好山好水進不了他的眼,那個嬌小美麗的身影卻不期然的從他的記憶中鑽了出來。

  可笑得很,他竟忘不了她……

  只不過是個美麗的女人而已,為什麼他不能像忘記其它女人一樣,輕易地把她從腦海中甩開呢?

  還有,一想起她,他就開始懷念把她抱在懷裡的感覺,還有她被他吻住時的羞澀與憤怒……

  一個很特別的女人,可以羞澀得像是處子般惹人憐愛,卻又會在轉眼間變成一隻對著他叫囂、伸出利爪的貓;可以同時擁有孤單無助、卻又在轉瞬間亮麗多彩的眼神,在不同的時空中變幻著她獨特的美麗光華。

  是因為當年那場大雨中的舞嗎?那一幕,這兩年多來他從未忘記過,甚至比兩人在床上的繾綣溫存還要讓他記憶猶新。

  為了這份思念,他曾經好幾次想從英國回來找她,而如今他終於回來了,卻依然無法將她留在身邊。

  他當然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除非,他的心厭倦了她,他的身體也厭倦了她;除非,他可以不再想起她,不再思念她,那麼,她才可以離開。

  「少爺?」

  「到了?」

  「是到家了,可是門口有個女人堵在那裡,我沒法子把車開進去。少爺,你先在車裡等一會兒,我去請她走開。」說著,藍映辰下了車,往那張開雙手擋在車道前的女人走去。

  鞏皇軒緩緩睜開眼,濛濛細雨中,他看見了那個他思念了兩年多的女人,正一身濕淋淋的杵在車道中央,憤怒的跟藍海辰扭打著--不,是她正極力地想從藍海辰的箝制下掙脫。

  「你放手!我要找鞏皇軒,不是你!」夏綠艷死命地想要抽回手,無奈對方力氣大,還學過擒拿術,只稍稍一拐,她就疼得動彈不得,怎麼掙也掙不開,只能徒勞無功的大聲嚷嚷。

  「我們家少爺豈是隨便說見便可以見的,請妳離開,否則--」

  「怎麼樣?」夏綠艷下巴抬得高高的,倨傲的瞪著他,「你最好叫你家少爺出來見我,別像只烏龜似的只敢躲在車子裡面!身為男人就該敢做敢當,他做了什麼事自己明白,既然做了,我現在送上門來,他還不好好把握機會嗎?該死的!你現在就去叫他滾出來見我!否則你今天別想把車開進去!」

  「這位小姐--」

  「我叫夏綠艷,你去告訴你家少爺,說我要見他!」

  他當然知道她叫夏綠艷……有時連作惡夢都會夢見她哩,他又怎會不知?

  為了這個叫夏綠艷的女人,他可是跑遍了幾十家徵信社,才找到一家徵信社願意提供數據,更運用了所有他以前當警察時可用的資源,來幫主子罩這個女人,要說全天下最瞭解這個女人背景的,除了少爺之外就是他了,哈。

  其實,以主子的勢力,根本輪不到他來罩他的女人,只是為了不讓鞏家老爺子知情,主子只好請他暗中悄悄的做。

  這是他待在主子身邊,除了開車之外,難得發揮真正功用的一次,也就更讓他難以推辭。

  「很抱歉,我家少爺很累,今天不想見客。」一隻手抓住她綽綽有餘,藍海辰說著,還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

  「你問過他了?」

  「我--」

  「去問他,問他想不想見我!」真是小人難纏!可惡!為什麼這個人的身手那麼好?才一隻手就把她抓得死死的!

  「我不想見任何人,海辰,等這位小姐走了,再把車開進車庫去,我先回屋裡去了。」鞏皇軒不知何時已下車,朝別墅大門走去。

  細雨紛飛,他走得決然,夏綠艷急紅了眼,舉步要追上前去。

  藍海辰放開她的手,改以身體擋住她的去路--這次是出於好心。

  「回去吧,妳進去也只會自取其辱而已。」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21-11-18 00:41:13

第六章

  雖然雨不大,可是淋久了還是會生病,看來那女人是鐵了心,今晚要露宿街頭了。

  手裡捧著熱騰騰的藍山咖啡,鞏皇軒穿著白色浴袍,身子半倚在落地窗前,俯望著始終在他家大門口徘徊下去、死命搓著手取暖的女人。

  他雙腿優雅的交迭著,無動於衷到讓人覺得冷漠。

  「少爺,真的不請她進來嗎?」

  鞏皇軒瞄了藍海辰一眼。這是他今晚第十一次詢問,天知道他怎麼那麼閒,看來他派給他的工作似乎太少了,才會讓他像個女人家似的在他面前不停叨念。

  「你很關心她?」嘴裡說著話,鞏皇軒一雙眸子依然盯著窗外的人兒,看見她蹲下身,長髮垂落,將臉埋進雙腿之間。

  「不是,只是擔心萬一出了人命,會招來那些媒體記者,刊出對少爺或是鞏家不利的報導。」這幾句話言簡意賅,卻命中核心,只見鞏皇軒眉眼一挑,露出了一個淡得不能再淡的笑容。

  「真有你的,海辰。」跟了他三年,已經掌握了跟他說話的精髓,可以輕易的牽著他的鼻子走了。

  「小的不懂少爺的意思。」藍海辰低頭微笑,狀似恭謹,可是卻逃不過鞏皇軒犀利的雙眸,心知肚明這小子根本沒真的怕過他。

  不過,他並不在意這些小事,只要對方不會出賣他,是個可以留在身邊重用的人,就算陽奉陰違又有何妨?很多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而可以事半功倍。

  「不懂也罷,你去請她進來吧。」

  「是,少爺。」

  藍海辰退了出去,下樓來到大門外,將凍了一夜的女人請入,親自把她帶上樓後,便識相的轉身走開。

  室內很暖,可是全身濕漉漉的夏綠艷還是不住的顫抖著,狼狽不堪的模樣像極了剛被拖上岸的落水狗,不只全身濕透,看起來還很可憐。

  她身上的水珠一顆顆落在鞏皇軒房裡的白色地毯上,惹得他大少爺眉一挑,嘲弄的眸瞇成了一條縫。

  「我要洗澡。」夏綠艷嬌小的身子站得挺直,就是不想在他面前示弱,雖然知道這樣的堅持很可笑,可她是來談條件,不是來看他大少爺臉色的,犯不著低聲下氣的討他歡心吧?

  「左手邊走到底的那扇門就是了。或者,妳不必我介紹,就可以自己找得到了?」兩年前的那一夜,他和她就是在同一棟別墅、同一個房間裡歡愛,私心裡,他希望這些記憶在她腦海中是鮮明難忘的。

  他意有所指的話惹得她紅了臉,她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往他指示的方向奔去,然後砰一聲關上了門。

  門後,她的身子顫抖得更劇烈,連心都快要跳出胸口,她連忙打開蓮蓬頭的水,彷彿這樣就可以掩蓋住自己狂亂的心跳聲。

  將衣服褪去,夏綠艷走到蓮蓬頭下,讓溫熱的水沖洗著自己冰冷的身體,纖長細指拿著香皂輕輕塗抹全身,花了比平常更多的時間將自己身體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洗乾淨。

  好不容易,她的心跳平復了些;好不容易,她藉由溫熱的水稍稍平復了焦躁的靈魂;好不容易,她不再狼狽了,芙蓉出浴的婀娜體態,映射在浴室牆上的鏡中。

  她是美麗的,一直都是,即使當初顧惜風沒有選擇她,她也從來不曾懷疑過自己的美麗,只是,她的自信嚴重受創,她不懷疑自己的美麗,卻質疑起自己是否擁有讓人愛上的特質。

  事後想起來很可笑,但是,當時的她的確是萬念俱灰,希望能證明自己也有被愛的條件,所以才會上了鞏皇軒的床。

  然而,一夜情並不適合像她這樣的女人,為了那荒謬的一夜,她付出了超乎自己想像的情感,思念著這個男人--一個跟她的生活根本不會有交集的男人,一個根本不屬於她的世界的男人。

  要她承認自己這種思念就是愛,真的很難,只能把這樣的思念歸咎於她骨子裡的保守--因為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所以讓她耿耿於懷。

  她不愛鞏皇軒,一點也不,但,為什麼這兩次遇見他,都讓她心慌意亂、口乾舌燥?

  她用雙手捧著自己潮紅的臉,望著鏡子裡那張醉人的嬌顏。如果此刻的她讓他看見,恐怕又要讓他誤會什麼了吧?

  躊躇了半晌,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這樣耗在浴室裡,正想穿衣,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乾淨的衣服可換,放眼浴室,也沒有任何睡袍或是浴袍……

  怎麼辦?再把濕衣服穿回去?

  該死的!那大可笑了!一定會被鞏皇軒給笑死!

  夏綠艷咬牙,抓了一條浴巾裹住身子,便打開門走了出去。

  門外,鞏皇軒正好整以暇的倚在躺椅上看雜誌,直到那雪白的雙足定定的站在他面前,他才放下雜誌,撥空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

  「有事就快說吧,我沒太多時間。」

  他是柳下惠嗎?看著只披著一條浴巾的她,竟然可以面無表情,還冷冷的告訴她--有屁快放?!雖然他沒這麼說,但他就是這個意思吧?簡直污辱人!

  「你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她雙手扠腰,學他擺出一副冷冷的姿態。

  「很抱歉,我不明白,妳應該知道我很忙--」

  「我要你放了風笑海!」她忍不住開口打斷他的裝傻。「要什麼一句話,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鞏皇軒輕扯了扯唇,笑了,「我真的不懂妳在說什麼,風笑海是誰?妳又為什麼要我放了他?」

  「鞏皇軒!」她氣紅了眼。如果不是風笑海在他手上,她鐵定已經撲上去給他一拳了。可惡,他真的太可惡了!「男子漢敢做敢當!你要什麼就直接說出來,不要找風笑海麻煩!」

  「妳很激動?」

  「廢話!」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肯定不能稱之為平靜。

  「那個男人對妳很重要?」

  「是。」

  「妳今晚來這裡的目的是想要獻身給我,求我救他一命?」

  夏綠艷瞪著他,這個「是」在嘴裡吞吐半天,怎麼也說不出口。

  明明是他存心刁難,現在還敢問她是不是要來求他「救」人家一命?這是什麼見鬼的邏輯!

  「是?還是不是?」

  「是。」她咬牙道。

  他這麼問,是故意要讓她難堪吧?一股氣漲滿胸口,她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將那股怒氣平息下來。

  這個男人怎麼會是媒體上所說的那個最佳黃金單身漢呢?更別提什麼紳士風度了,他根本連對女人的基本尊重都不懂!那些加在他身上的什麼溫柔體貼、風度翩翩等等頭銜,根本就是企圖混淆視聽,欺騙世人!

  鞏皇軒笑了,而且笑得很張狂,露出一口好看又潔白的牙。「妳以為只要把妳身上的衣服全部脫光,躺在我的床上,我就會在百忙之中抽空來幫妳這個忙?我可以老實告訴妳,我不缺女人。」

  夏綠艷瞇起眼,感覺到空氣中流動著一股危險的氣息。「你的意思是說--你不願意?」

  他敢說不,她就殺了他!她都自己送上門了,他竟然還拿喬?

  「那得看妳的表現而定,我這個人不喜歡做虧本生意,妳的表現決定妳這個人的價值,而妳的價值也決定了我要不要出手幫這個忙,如此而已,一點都不勉強。妳如果覺得不劃算,我馬上請人送妳回去……妳現在是住在酒吧裡吧?那裡人來人往的,會不會太吵?」

  嘖,他倒突然關心起她的睡眠來了?有沒有搞錯?

  沒聽她搭腔,他也不甚介意,反而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想是不會,最近掃黑掃得厲害,妳店裡的生意應該也不會太好吧?」

  「關你什麼事?你--等等!你……是你!是你對不對?又是你對不對?」夏綠艷一下子全明白了,那些發生在她店裡的事都不是意外,只是警告,偏偏她鈍得很,直到風笑海被抓進警局,才發現這一切全都是鞏皇軒搞的鬼!

  她受夠了,真的受夠了!

  想也不想地,夏綠艷撲上前去坐在他身上,死命地用雙拳捶打著他,顧不得自己身上只圍了一件浴巾,激動地一拳又一拳往他身上招呼。

  漸漸地,浴巾散開了,裸露出好大一片春光,她依然不自覺地揮舞著拳頭,胸前那兩團渾圓蕩漾生波,製造出引人遐思的綺麗美景。

  鞏皇軒眼神一黯,在她激動的捶打著他的同時,一把扣住她的下顎,低頭便封住她的紅唇--

  她一愕,忘了揮拳,而這片刻的怔愣,她的雙手已讓他的另一隻大手給箝制住,動彈不得,只能乖乖的任他吻、任他咬、任他的唇舌輾轉來到她的胸前……

  她大大的抽了一口氣,不自覺地將身子往後仰,潮紅緩緩地擴散到她的四肢百骸,讓她發熱發顫又發暈發軟,難受地輕泣出聲。

  鞏皇軒揚眸,見她嬌喘不已,長指滑向她的腰,將她柔軟的身子擁入懷中,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躺椅和他厚實的胸膛之間,密密的吻再次落下,舌尖抵開她緊咬的貝齒,霸道而狂肆的席捲進她的唇齒之間……

  「唔……」她下意識地想將身上迫人的重量推開,他的身子卻猛地一沉,一個硬物恰巧抵在她的兩腿之間--

  「啊!」她輕喊著,開始慌亂的扭動自己的身子。

  「妳忘了妳今晚來找我的目的了?」他不慌不忙的提醒她。

  「你--」

  「後悔還來得及。」他退開了些,讓她的身子有空隙可以從他身下溜走。

  她沒溜走,反而伸手將他給一把扯近,閉上眼,一副打算慷慨就義、犧牲自我的神情。「要做就快點!」

  哈,現在她把他當成嫖客了?

  鞏皇軒似笑非笑的瞅著她,長指不由自主地滑過她緊皺的眉心與緊閉的雙眼,感覺到她的身軀正顫抖不已。「妳很緊張?」

  「不,我是很興奮、很期待。」

  「看得出來,妳的身子抖得不像話。」難得的溫柔話語從他的口中逸出,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

  「是,見到鞏大少爺,我就興奮得心慌意亂、小鹿亂撞,連手腳都不受控制了。」

  聞言,他的笑意擴大了,只是沒出聲,所以閉著雙眸的夏綠艷並沒有看見。

  「是啊,妳的手腳似乎常常不受控制,受驚嚇時如此,興奮時也如此,不知道生氣時是不是也是如此?」

  咦?他現在是在跟她聊天嗎?不是要上床?為什麼還拖拖拉拉的?

  偷偷睜開一隻眼,夏綠艷看見一雙帶笑的燦亮眼眸,那裡頭少了幾秒鐘前的霸氣激狂,多了一分戲謔之意。

  「你究竟想幹什麼?蓋棉被純聊天嗎?」耐性用罄,她備戰似的瞪著他。

  挑了挑眉,他挑釁地問道:「妳的樣子看起來似乎不喜歡跟我聊天,反而喜歡跟我上床,是這樣嗎?」

  什麼跟什麼?他在玩她嗎?她現在的處境就像是待宰羔羊,可沒那等好耐性陪他慢慢耗。

  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快刀斬亂麻,他窮拖個什麼勁?

  想著,她也學他挑挑眉,冷靜的、以巾幗不讓鬚眉的姿態用一句話直接堵回去,「是,請你快一點,我很忙。」

  哈--

  哈哈--

  哈哈哈--

  鞏皇軒這回當真笑了個過癮,朗朗笑聲在聽聞她的話之後久久不歇,震得兩人身下的躺椅也跟著輕輕搖晃。

  她本來是在瞪他的,不明白她的話究竟是哪裡好笑了,竟然可以惹得這個大冰塊臉突然融化,笑得像個白癡似的,可瞪著瞪著,卻又被他那好看得不得了的笑容給迷惑,戒備的身軀也稍稍放鬆下來。

  老實說,他不只優雅俊美,而且一笑傾城--是誰說這句成語只能形容女人的?他偏偏帶給她這種感覺,看著看著,就這麼紅了臉,看著看著,就這麼癡癡地忘了避嫌,胸口翻湧著的思緒,有兩年多來牽掛、怨懟、不平與思念……

  「好看嗎?」

  「嗯。」傻愣愣的應了一句,夏綠艷有點失神。

  他笑了,勾起她好看的下巴,讓她的眸正視著他的臉。「當我的女人,直到我厭倦了妳為止,好嗎?」

  什麼……

  他要她當他的女人,只是為了要讓他自己厭倦她?

  那麼,她是不是可以反過來解讀成--現在的他很喜歡她,喜歡到沒有她不行,所以才一直找她麻煩?

  「答應我,妳的『風』就會沒事。」

  「我的『風』?」他在說什麼?他說的是風笑海嗎?

  「沒錯,我不介意妳心裡愛著誰,但在當我的女人這段期間,妳必須是乾乾淨淨的,只能讓我一個人享用。」

  聽聽他把她說得好像是大餐似的!「多久?」

  他眼神一沉,下巴倏地繃緊,對她迫不及待想離開他的念頭感到些微不悅,「我說了,直到我厭倦為止。」

  「如果你永遠沒有厭倦的一天呢?」

  「那是不可能的事,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讓我一直思念而不厭倦。」除了妳。他在心裡補充道。

  不過,他相信她也不會是個永遠的例外。

  ***   ***

  「來,先吃一碗豬腳麵線去霉氣!」

  「再喝一杯紅酒保香氣!」

  「還有還有,吃一個發糕保元氣!」

  一個嬌小的人影裡裡外外的忙著,只為了一個人,那個幸運人士就是剛從警察局被放出來的風笑海。

  這個男人很夠意思,女人遞什麼給他,他就吃什麼,也不管吃進去的東西味道是不是很怪,喝進去的酒是不是對味,總之,他的目的是盡快解決這一堆專門為他做的食物,讓這個女人可以乖乖的停下來,安靜的坐在他身邊讓他問話。

  終於--

  「沒了?」

  夏綠艷的眸子眨了眨,又眨了眨,差點眨出了淚。「你還沒吃飽嗎?不會吧?那些臭警察讓你餓肚子了?是不是?你說,我找他們算帳去!」

  太可惡了,警察就可以這樣枉顧人權嗎?氣死她了!桌子一拍,夏綠艷就要起身衝出門去,風笑海則快一步地抓住了她的手--

  「他們沒有讓我餓肚子,反而每天大魚大肉,吃得我快撐死了。」

  「是真的?」她狐疑的看著他。

  「當然是,誰敢讓我風某人餓肚子?又不是不想活了。」他死了便罷,沒死之前,誰敢亂動他一根寒毛?哼,就怕他一走出警局,那個得罪他的人就要死於非命。

  警察也是人,誰不怕死?何況,他們抓他也抓得很心虛,只差沒安排一間總統套房給他當牢房住。

  「是,你了不起!卻害我擔心得頭髮都快變白了,你什麼意思啊你?!笨得要命,身為角頭大哥,竟然還被抓去關!傳出去豈不是笑掉人家大牙!」

  「我不是什麼角頭大哥,艷兒。」他歎口氣,糾正她,「我是一方之王,風幫幫主--」

  「不管你是什麼,總之被抓進牢裡的就是你沒錯!」她對著他吼,多日來的擔心與無力感全化為一股傾洩不完的怒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啊?你總是讓我擔心!該死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麼害怕!我有多麼多麼的恐懼--」

  驀地,風笑海一把抱住她,將她緊緊攬進懷裡。「對不起。」

  「我一直見不到你的人,還以為他會把你殺了……不然也會打成重傷……」她哭了,泣不成聲。

  「他不會,也不敢這麼做。」

  「你只會說大話而已!你被他抓進牢裡是事實!」

  「他只是讓人請我去警局做客幾天,盼兒沒告訴妳嗎?我不會有事的,我現在不是出來了?」

  「你出來了是因為我……我……」夏綠艷驀地住了口,別開臉。

  「妳怎麼了?」風笑海沉下臉。

  難道他的擔憂成真了?

  「我沒事。」她若照實說,他一定會去找鞏皇軒算帳,她不要他去以卵擊石。

  「妳不說,我也可以查得出來。」

  「好,我說……」深吸口氣,夏綠艷決定說出部分事實,「鞏皇軒要我當他的女人,我答應了,不過這不關你的事,我告訴你是希望你明白,這件事和你真的沒有關係……」而是因為她愛他,才會心甘情願地跟著他……

  「你的事,只不過是讓我有個可以名正言順接近他的借口,你知道的……這兩年多來,我一直思念著他……我一直忘不了那一夜,他成了我生命中第一個男人的事實……」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21-11-18 00:41:27

第七章

  鞏皇軒很忙,比她想像中還要忙,每天早出晚歸,連假日都一樣,夏綠艷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些什麼,也沒有興趣知道,雖然她已經搬到他住的地方,但他們依然各過各的日子,兩人唯一的交集是在房裡的那張大床上。

  她不想承認,但也無法否認,他抱住她的感覺,就如同她想像中一樣溫柔、安全而美妙,當然,他有些時候也是狂野而激情的,久而久之,她明白了他的狂野與激情通常來自於壓抑在體內的憤怒。

  今夜,他表現得比平日還要霸氣,翻雲覆雨之間,像是要將她的身體拓入他的,她十指深深陷入他的背部肌肉,緊緊的攀住他,只有這樣,她才可以找得到一絲依靠,不會教他激烈的衝刺震飛心魂……

  在急促的喘息、呼喊嬌吟與兩具完美體態的交融間,激盪出極致的快感,更在那快速的律動節奏裡,她嘗到了他專注而唯一的對待。

  卻也在爆發的那一刻,她再也抑制不住地哭喊出聲。她癱軟了身體,偎靠在他寬大的胸膛間。

  空氣中散漫著交歡後的淡淡氣味,一下子從激狂轉為平靜的室內,只聽聞些許歡愛後的餘韻--那低不可聞的輕喘與低泣。

  鞏皇軒溫柔的抱著她,沒有說話。

  夏綠艷在平復了心情後,便一如往常的推開他,逕自滑下床,抓起被單包裹住身體,走進浴室。

  這一回,鞏皇軒也跟著她走進浴室,在她轉身要關上浴室門時,率先用手抵住了門。

  「你要幹什麼?」她的神色有些驚慌,緊抓住胸前的被單,像是怕被他侵犯。

  「妳不覺得這麼做很多此一舉嗎?」他動手扯下她緊抓在手中的被單,往後丟開,然後把浴室的門關上,在她還來不及發出驚呼聲時,頭一低,封住了她的唇……

  這是怎麼一回事?

  為什麼今夜的他對她特別的熱情?彷彿怎麼要都要不夠似的……

  她沒有抗拒,只是乖乖的讓他吻著,半睜的雙眸在他吻著她的瞬間,似乎看到了埋藏在他心底的苦。

  他不快樂。

  這樣的認知讓她的心驀地一痛,情不自禁的踮起腳尖,伸出雙手圈住他的脖子。

  就這樣,不知是誰在吻誰,總之,這波春風再次催動了雲雨,鞏皇軒在還算寬敞的浴室裡又激狂的要了她一次……

  最後,她疲累不堪的躺在浴缸裡,幾乎睡去,是他抱起她回到那張大床上。

  接下來的事她完全記不得了,因為她累得頭一沾枕便睡去,甚至不知道他何時離開……

  ***    ***

  幸福酒吧的生意漸漸地又恢復了平日的熱絡,夏綠艷忙進忙出的,唇邊的笑意未曾稍減,而她本就美艷的嬌顏,更是一日比一日迷人,像是沾了朝露的花兒那般清新可人。

  「舒大哥,你瞧瞧,咱們老闆是不是談戀愛了?自從笑海哥出事後回到店裡,老闆就一天比一天美麗,該不會……老闆和笑海哥……那個了吧?」話才說完,顧盼兒的腦袋瓜猛地被一條抹布掃過,她哎喲一聲蹲了下去,雙手扶住頭,抬眼看向那條破布的主人,「嗄?老闆啊……呵,呵呵,妳走路怎麼變快了?不是才剛送一杯酒出去嗎?怎地就兜回吧台前來了?」

  「是啊,我多生了一條腿,所以比別人走得快啊。」夏綠艷假笑一聲,坐上高腳椅,穿著短裙的美腿蹺起,春光無限好,看得一旁的客人眼睛都直了,而路過吧台要去洗手間的客人,也被這雙美腿給吸引住視線,不小心絆了一下。

  短短幾秒鐘,就讓不少客人跌跌撞撞的,身為酒保的舒冬晏看不下去,索性脫下身上的圍裙,披到老闆修長美麗的大腿上。

  「幹什麼?」夏綠艷皺了眉,「我不冷啊!」

  顧盼兒噗哧一笑,幫舒冬晏說話,「老闆,那是舒大哥讓妳遮腿的。」

  啥?「我的腿見不得人嗎?」

  這回,顧盼兒笑得更大聲了,整個人趴在酒櫃上。

  「盼兒,妳會不會太誇張了點?」舒冬晏好心的拍拍她笑得抖動不止的背,怕她笑岔了氣,然後才轉頭對夏綠艷道:「老闆,我們店裡的生意已經恢復往日的榮景,妳可以不必再犧牲色相穿裙子了。」

  犧牲色相?她穿裙子跟犧牲色相有什麼關係?

  還有,她這陣子有一直穿裙子嗎?她怎麼沒發現?夏綠艷愣愣的看著他們,手托著香腮,一臉的迷惑。

  笑歸笑,顧盼兒還是沒忘記在一旁附和,「是啊,老闆,妳再這樣勾引客人,店裡會爆滿的,我們會被累死,這樣妳就會少了兩個好員工了。」

  「勾引?」這字眼可嚴重了……夏綠艷瞇起眼。

  「是啊,妳沒看見近來咱們店裡清一色都是男客人啊?我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些人是衝著誰來的。」顧盼兒說得正高興,沒發現夏綠艷的臉色陡地變得難看,還想接著說下去,屁股下的椅子卻被踢了兩下。

  那是好心的舒冬晏提醒她老闆臉色不對,小心應對。幸而顧盼兒有時呆歸呆,生性還算機靈,長長的啊一聲之後,便識相的住了口。

  因為這段小小的插曲,夏綠艷今天一直待到店打烊了,才一路踩著晨曦回家。

  她的家已經重新裝修好了,卻一直都沒回去住過,這要怪誰?怪鞏皇軒嗎?因為她知道他每天再忙都會回家,所以她在店裡的時間不會超過十一點,十二點以前一定會回到他住的私人別墅等他,只因為他在她面前提過一次--他不喜歡她這麼晚回去,他會擔心。

  那麼,這陣子她下意識地每天穿裙子又是為什麼呢?哈,她可以自欺欺人地說跟他無關嗎?要不是有一回他流連在她身上的時間多了那麼一點點,而那天她恰巧穿了一條短裙,她也不會不自覺地開始每天穿短裙,就連上街買衣服,也只注意短裙的款式……

  夠了,真是夠了,她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在乎這個男人的想法與眼神來著?才短短一個月,她就好像跟了他一年似的。

  昨晚沒回去,她是故意的,因為她不喜歡這種越來越失去自我的感覺,更不喜歡這個男人竟如此輕易的改變了她的生活,不用多說什麼話,便讓她莫名其妙的想去討好他、讓他喜歡……

  是這樣吧?她想讓他喜歡自己?

  她苦笑著,疲累的輕靠正路邊的街燈下。

  兩年前,她為了替天下所有失意人找到幸福,所以異想天開的開了這家幸福酒吧,可是她找到幸福了嗎?她連自己的幸福都找不到,又遑論他人的幸福?

  好吧,她承認,開這間幸福酒吧只是為了要掩飾自己的失落與孤單,因為她需要很多人來證明她值得愛,所以她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像只花蝴蝶在店裡飛來飛去,只為吸引眾人的目光;因為她的內心其實很孤單寂寞,所以她要一群人來陪伴她,就算只是些來來去去的客人,也比她自己一個人好。

  她的心,缺了個口,是當年顧惜風離開所留下的缺口,雖然她說服自己早就不在意了,但夜深人靜,當她孤獨一個人的時候,那缺口又會悄悄的浮出來,直到一個多月前--

  她好像忘了這回事似的,專注的只等待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當然不是音訊全無的顧惜風,而是--

  「一個女人家穿成這個樣子走在無人的巷弄裡,妳想要做什麼?」冷冷的氣息隨著清晨的冷風飄了過來。

  聽這聲音,夏綠艷訝異的抬起眸,就見那尊貴優雅的鞏家大少爺正一瞬不瞬的望住她。

  「你怎麼會來這裡?」她愣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正要回家。」沒有氣力響應他剛剛話裡的挑釁與暗示,她撐了一整夜的疲憊靈魂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那就上車。」他率先往停車的方向走,車門開了,卻不見她跟上來,他挑眉瞅著她。

  「你好像誤會了,我說要回我家,不是你住的地方。」

  他懂了,他住的地方不是她的家,她是這個意思吧?

  他該高興的,因為她從來沒有妄想要攀上枝頭當鳳凰,但,事實卻剛好相反,等了她一夜的悶氣撞擊上他的胸膛,連同這把火,將在他體內燒灼許久的怒氣燒得更旺。

  幾個跨步上前,他一把揪住她纖細的手腕,帶些霸氣與蠻力的將她拖上車,砰一聲地把車門給甩上,他發動車子踩下油門,咻地將車子開上了大馬路。

  紐約已經入秋了,車子繞到僻靜的路上,可以見到楓紅片片,映襯著初曉的太陽,彷彿將她帶往另一個美麗國度,沒有擾人的車聲,沒有混亂的人事物,一切回歸原始的平靜。

  如果她身邊坐著的男人不是繃著一張臉的話,她可能會放鬆的睡去,很可惜,她身邊坐著的就是一個嚴肅的男人。

  其實,她也不是真怕他,而是和他在一起,她就會臉紅耳熱又心跳加速,這是最直接的生理反應,她完全無法控制。

  窗外的好風好景她看見了,可是卻沒心情欣賞,她的眼睛不自覺地留連於他抓在方向盤上略微泛白的手,還有他那緊繃的側臉線條。

  她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也無損於他的美,反而充滿著力量與權威。

  有些時候,她甚至是得意的,因為身為一個女人,只要被這樣一個完美的男人抱過一次,這一生也該無憾了,而她,卻不只被他那雙有力的手抱過一次。

  可笑呵,這樣也值得沾沾自喜嗎?偏偏,她夏綠艷就是靠著這些微的快樂與驕傲活下來的,否則,人生真的太無趣也太可悲。

  「下車!」

  砰一聲,車門開了又關上,她被鞏皇軒粗魯的拖下車,還沒搞清楚東南西北,就被他吻得七葷八素……

  「我要結婚了。」一吻結束,他突然冒出這句話。

  這話是地雷嗎?可為什麼爆開的時候,她卻不覺得痛呢?夏綠艷有些恍惚。

  「喔。」她唇邊留有他的餘溫,身上也還沾著他剛剛抱住她時殘存在衣服上的古龍水味,好香。

  「妳沒話說嗎?」他看著她的無動於衷,眸光一閃。

  「喔……恭喜你。」

  恭喜?鞏皇軒輕輕撇唇,勾起一抹冷笑。

  「這是不是代表著……我可以解脫了?」她笑著,迎視他那雙彷彿深不見底的黑潭。

  心,隱隱輕顫著,因為他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失落,讓她突然察覺到一絲什麼,想深入探究,他卻已轉身邁開步子,她只能看著他高大優雅的背影,兀自怔忡不已。

  不一會兒,他回過頭來丟下一句--

  「妳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離開我嗎?」

  是嗎?她很想離開他嗎?

  夏綠艷沒有回答,而他顯然也不想要她的回答,轉眼間又上了車。

  她杵在原地,仰首望天,白雲朵朵,陽光燦燦,他帶她來到這片蓊鬱山林,耳邊聽到的是蟲鳴鳥叫,眼裡看見的是好山好水,這麼美的一個地方,她該開心的放聲大叫,偏偏不知什麼東西梗在她喉間,讓她一時之間竟發不出聲音來。

  不可以大叫,那用看的總成吧?可越是睜眼,眼前的景物卻越是模糊,是晨間的霧氣吧?她想。

  ***    ***

  「我要結婚了,可是什麼都不會改變。」

  所以,她還是他鞏皇軒的情人?他要她當一輩子的地下情婦?

  好吧,當情婦就當情婦,多一個男人養她也沒什麼不好,對不?只要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當個少奶奶就好,人生還是很快樂的。

  不過,所謂地下情婦當然就該屬於「地下」,見不得光,可是如果不小心見了光呢?哈,果真是見光死!

  夏綠艷手裡拿著拖把,長髮隨便用條手帕束在後頭,就這樣毫無預警的撞見了正進門來的一對天造地設的佳偶。

  大白天的在家裡看見她,鞏皇軒微微一愣,不過很快的便恢復平靜。「妳來了。」

  鞏皇軒身邊的大美人凝著眉,疑惑的轉向他,「這位是--」

  「定期來家裡打掃的清潔工。」

  喝!這謊說得四平八穩,保證連測謊器都測不出來。

  「喔,妳好。」美人溫柔的對夏綠艷一笑,絲毫沒有因為「清潔工」三個字而對她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態。

  這樣一位大家閨秀配給鞏皇軒當真是絕配呵!

  「抱歉,打擾了兩位,我會盡快拖完地板,好讓先生和夫人休息的,請再等我幾分鐘。」

  美人聞言紅了臉,「呃,我不是什麼夫人……」

  「喔,對不起,我說錯了,是未來的夫人,真是抱歉,不過我想應該沒什麼差別吧?」夏綠艷回給對方一個笑,低下頭繼續拖地。

  兩個人的對話全聽進鞏皇軒耳裡,可是他沒解釋也沒反駁。

  「妳隨便坐,想喝點什麼?」鞏皇軒扯鬆了領帶,優雅的步向吧台前,捲起了袖子。

  「開水就好。」唐香伶輕聲說著,有些不安的坐下來。

  鞏皇軒點頭,倒了一杯開水給她,在她的身邊坐下。「唐小姐,我就直接問了,妳突然前來,是不是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地方?」

  「我……其實是……」她欲言又止,眼神不安的瞟向在一旁拖地的夏綠艷。

  鞏皇軒見狀,轉向拖地拖得正起勁、壓根兒沒打算要離開的夏綠艷,面無表情的下了逐客令--

  「夏小姐,請妳改天再過來吧,我們有事要談。」

  夏綠艷一僵,緊咬著牙根不讓自己罵出聲來。

  「好的,我知道了。」她抬頭,給了他一個絕美的笑顏。「兩位慢慢談,我不打擾兩位了。」說著,提著水桶和拖把就走出大門。

  打開門的同時,她臉上一閃而逝的落寞,讓鞏皇軒的心一震。

  他下意識地起身,走上前一步想喚住她,大門卻在他眼前砰地關上,一併關住了他瞬間為她敞開的心。

  心,悶悶的說不出話來,他花費了好大的氣力,才壓制住自己想馬上追出去的衝動。

  有外人在,他絕不能失控,縱使那個傻女人可能會躲在外頭偷哭,縱使那個傻女人可能會因此氣得半死。

  「鞏先生……」唐香伶有些不安的喚他。這樣的靜默讓她慌亂失措,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擺才好。

  「我去廚房替妳倒水。」驀地轉身,高大的身影閃進了廚房,氣息不定,心神不寧的他,根本沒注意到唐香伶錯愕的一張臉,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做出了什麼怪異的舉動。

  此刻,他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就算只有一分鐘也好。

  而客廳裡,唐香伶愣愣的看著桌子上早已擱著的水杯,對他突兀的舉動有些不解,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廚房裡傳來砰然巨響--

  是玻璃碎裂的聲音!

  她趕緊起身奔進了廚房,就見鞏皇軒手上拿著一個破了一角的高腳水晶杯,心一緊,想上前察看,鞏皇軒的眸光卻冷冷掃來,讓她的腳步不由得頓住,不敢再上前一步。

  「怎麼了?」他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是在氣她嗎?

  唐香伶有些害怕的別開眼,目光往旁邊一瞄,驚訝的落在堆滿食物的桌上--雞鴨魚肉應有盡有,綁著蝴蝶結的水綠色香檳、還沒插上蠟燭的漂亮燭台、一隻跟鞏皇軒手上破了一角的高腳水晶杯一模一樣的杯子、一束粉紅色玫瑰花,還有一個不是很大,卻包裝得十分精美的蛋糕……

  很明顯的,今天這個屋子裡有人生日,是誰呢?剛剛那個女人?還是他--鞏皇軒?

  「妳有什麼話快說,我還有事。」鞏皇軒擱下手中被他打破一角的水晶杯,冷冷的開了口。

  唐香伶聽得出來,他的語氣已不如之前的從容平靜,還隱隱帶著一絲趕人的意味。

  看來,她今天來錯了,而且破壞了某些事……

  「對不起,因為我的緣故,似乎造成你很大的困擾,可是,有些話我不得不現在說,遲了就來不及了。」

  見她一副大難臨頭的躊躇模樣,鞏皇軒挑了挑眉,嘲弄的扯唇,「關於我們的婚事嗎?」

  她有些詫異的抬眸,咬咬唇,再點頭,「是的,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    ***

  幸福酒吧的老闆難得擺了個大臭臉,這樣便罷,她還硬要跟他們這些小員工搶事做。

  送酒--「我去!」

  洗碗--「我洗!」

  「舒大哥,二號桌的客人要一杯長島冰茶--」

  「我來就可以了。」夏綠艷一把推開舒冬晏,接手他調酒的工作。

  顧盼兒張大了嘴,和舒冬晏對視一眼,兩個人沒事被晾在一邊的人索性坐下來,正要拿起報紙看,叮噹一聲,店門又被推開了--

  「歡迎光臨!」顧盼兒這一聲叫得又響又亮,因為太無聊了,喊著歡迎詞的同時,人也奔到門口去迎接客人,掛著笑的臉一抬,正要帶位,卻陡地啊一聲,用手摀住了嘴。

  是他耶……

  那個超級無敵大帥哥!跟斐焰哥有得比,卻比斐焰哥更成熟、尊貴、有錢有勢的大帥哥!

  笑海哥說他的大名叫什麼來著?鞏……皇軒?是吧?那個讓笑海哥進警局的男人……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顧盼兒的臉色變了又變,不知道該歡迎人家,還是要拿水桶來把他給潑出去,畢竟在她心目中,他可曾經是一個溫柔體貼又有英國紳士風度的男人,讓她實在無法把他和那個故意害笑海哥進牢的幕後主使者聯想在一塊兒。

  不過,她想怎麼樣不重要,因為對方這一回根本理都沒理她,昂首闊步的直接走向吧台。

  「妳出來。」沒指名道姓,他端著一張冷峻的臉,用的是命令句。

  夏綠艷愣了一會兒,揚起眸,嫣然一笑,「這位先生,想要喝什麼?本店應有盡有,包君滿意。」

  「出來。」即便她笑得像朵花,也絲毫不影響他的堅持。

  「不知道想喝什麼?那我推薦你一種酒好了,又貴又好喝,最適合像你這種高高在上的大少爺,這種酒的名字是--」

  話沒說完,高大的男人已彎身擠進吧台,長手一伸便把她給拉出去。

  「啊!搶人啊!來人啊!」顧盼兒驚叫,身旁的店門被拉開又關上,叮叮噹噹的聲響迴盪在她耳畔,可就是不見半個人上前來救人。

  她氣呼呼的奔到舒冬晏面前,指著他的鼻子罵,「她是你老闆耶!你就這樣讓一個陌生人帶走她?有沒有搞錯啊?」

  「她不走,我們怎麼會有事做?」舒冬晏淡淡一笑,竟伸出手去捏捏她氣嘟嘟的小臉。「做事了,小傢伙,老闆不會有事的。」

  哇,好痛!幹什麼捏她臉啊?

  「你怎麼知道她不會有事?」

  「我就是知道,只有妳這個小笨蛋不知道。」

  「喂,你罵我?」

  「是啊,誰教妳這麼笨。」

  她笨?他又罵她笨?!可惡!

  正想頂回去,卻意外看見舒冬晏嘴角的一絲笑容。

  奇了,舒大哥轉性啦?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21-11-18 00:41:43

第八章

  「你放手!」

  鞏皇軒明明看起來斯文優雅,怎麼老是用蠻力來對付她這個弱女子引可惡!偏偏她怎麼甩都甩不掉,只能一直被他拉著往外走。真是丟死人了!他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像抓人犯似的拖著她!

  「你究竟要拉我上哪兒去?」她相信她纖細的手腕一定被他給弄紅弄腫了,臭蠻子!

  「回家。」

  「回誰的家?」

  「當然是我們的家。」

  「我們的家?」半天才意會過來,夏綠艷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鞏大少爺,你有沒有搞錯啊?你家就你家,我家就我家,哪來我們的家?我看你的腦袋是秀逗了,是不是剛剛抱美人抱得暈頭轉向了?說話竟然顛三倒四--」

  突然,砰砰兩聲--

  是拳頭重重打在牆壁上的聲音。

  此刻,鞏皇軒的雨隻手就撐在夏綠艷頸項旁,將她堵在他的胸膛與街旁的牆面之間,臉部的表情真是難得的精采呵。是氣急敗壞?還是惱羞成怒?他的臉色一下白、一下紫,縱使他長得再迷人,也難掩那抹陰鬱之氣。

  「告訴我,那個『風』是誰?是不是風笑海?妳愛他?他愛妳嗎?如果他愛妳,怎麼可能眼睜睜的讓妳跟我在一起?他算不算男人?!」緊握住拳,鞏皇軒的臉上有著難掩的怒氣。

  為什麼?他究竟在氣什麼?誰招惹他來著?

  還有,他為什麼一再提起「風」?又為什麼知道「風」?

  「妳愛他,是嗎?」

  天啊,問題一個接一個,她究竟要先回答哪一個?

  「說話!」他朝她怒吼,又朝那片無辜的牆揮去一拳。

  啪一聲--

  彷彿聽到鮮血滴落在地面上的聲音,夏綠艷伸手摀住耳朵,瞇起眼,頭垂了下去,就怕他一時捉狂,下一拳會揮在她臉上。

  「夏綠艷,妳抬起頭來看著我,回答我的問題。」

  「要我回答可以啊,問題那麼多,總得一個一個來--」

  「抬頭!」他輕喝,伸手將她的下顎抬起,乍見她染著薄霧的淚眼,心在剎那間軟化了些。

  「你敢打我,我就跟你拚命!你要是敢毀了我這張漂亮的臉,讓我沒法子上街見人,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你聽見了沒?!」

  即使眼睫沾著淚,這個女人依然不肯示弱。唉,這個女人明明是只紙老虎,雖然凶巴巴,卻總是愛哭。

  可他卻老是被她這只紙老虎給打敗……

  「我不會打妳。」指尖溫柔的拂過她的眼,然後輕輕地捧住她的臉,「可是,我該拿妳怎麼辦呢?」

  他的心因為她為他準備的那些東西而狠狠的撞擊著,猝不及防。

  除了母親之外,她是第一個想到要幫他過生日的女人,也是第一個想要為他洗手做羹湯的女人,他卻狠狠的傷害了她,將她當傭人一樣的趕走……

  「什麼怎麼辦?我得罪你了嗎?你為什麼那麼生氣?還是哪個不長眼的人得罪你了,所以你找我出氣?」

  那個人就是妳。他在心裡一歎。

  「我可告訴你,我答應當你的情婦,並不代表我願意當你的出氣筒,你有氣不可以發在我身上,知道嗎?如果你敢發在我身上,我鐵定跟你沒完沒了!」說著,淚滴了下來,剛好滴在他的掌心裡。

  「情婦?誰說妳是我的情婦來著?」不知為什麼,「情婦」這兩個字套用在她身上,竟讓他覺得刺耳至極。

  「是,不是情婦,是清潔工!」她嘔呵。夏綠艷可憐兮兮的伸手抹了抹沾滿淚水的臉。

  聞言,他緊緊地抱住她,好似想將她融進懷中,再不分離。

  是什麼樣的心情,讓她願意這樣由著他使壞?如果她愛的人是那個「風」,為什麼她還可以這樣用心待他?

  她是愛他的吧?不求任何名分的愛著他吧?若是如此,他怎能狠心傷她?

  原以為她愛的人不是自己,遂不曾想過要她成為自己的妻,可現下……

  「對不起,我道歉。但是下次如果再有人問起,我還是會這麼說。」他不可能對外承認她是他鞏皇軒的女人,至少在她成為他正式的妻子前不行。

  因為,他將與美國鼎鼎有名的唐氏金融大財團總裁的女兒結婚的消息,已經對外發佈了,半點風吹草動都會影響兩個家族的名聲和威望;也因為,他是政治世家鞏氏家族的繼承人,以他們鞏家在政壇的地位,無法容忍任何一樁醜聞發生。

  聞言,夏綠艷只是沉默不語,連抗議都沒有。

  她的沉默讓他的心一痛,將她擁得更緊。「我可以為妳做任何事來為這件事賠罪。」

  「真的?」

  「嗯,妳說。」

  這麼溫柔、好說話的他,她倒是第一次看見。

  她打蛇隨棍上,「好啊,那你放了我。」

  鞏皇軒的眉一凝,唇抿成一線,她的話像尖銳的刺,一下子便刺中他的心。「辦不到。」

  「為什麼?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愛上我了吧?」夏綠艷苦笑,猶沾著淚的眸子直勾勾的望進他眼底。「除此之外,我實在想下出你有必要將我留在你身邊的理由。」

  他冷冷的扯唇一笑,輕哼了一聲,「喔?妳不愛我嗎?」

  「什麼?」她詫異的望住他。

  「妳不愛我的話,為什麼會細心的注意到我生日是哪一天?妳不愛我的話,為什麼會花那麼多氣力想幫我過生日?」

  「那是因為--」

  「自從我母親過世以後,就再也沒有人幫我過生日,我根本已經忘了自己是哪一天生日,妳卻該死的提醒了我!」

  那個蛋糕盒旁,附上的是三十歲的蠟燭,還有一張小卡片,卡片上那纖細的筆跡只寫了「生日快樂」四個字,卻狠狠的撞進他的心底,教他深沉的痛著。

  「我只是--」現在他是在怪她嗎?怪她雞婆幫他過生日?

  「妳愛上我了,就是這樣!」他再次無禮的打斷她的話,不想從她嘴裡聽到不想聽的話。「承認吧,妳愛上我了。」

  「不……」她一旦承認,不就萬劫不復了?

  她不要愛上他。

  思念記憶中的英挺身影是一回事,愛上真實的他又是另一回事。思念記憶中的身影,最多只是幻影破滅;愛上一個真實的人,卻會心碎,一輩子沉淪。

  「妳愛上我了,我明白,妳不必再說了。」

  「可是--」

  「我們回家吧,妳買了那麼多的菜,怎麼可以不煮?還有那麼大一個蛋糕,我一個人吃不完,而且,我不想一個人點蠟燭、許願,妳要幫我唱生日快樂歌,我好久沒有聽人為我唱生日快樂歌了,既然是妳起的頭,妳就得負責收尾……」

  哪有人這樣的?

  他說她愛他,她就一定得愛他嗎?

  耳膜嗡嗡鳴響,腦袋還無法消化他說的那些話,人就莫名其妙的被塞進車子裡,往他家的方向駛去。

  一路上,她彷彿聽見他那平常比蚌殼還緊的嘴裡哼著歌兒,也彷彿看見他的大冰臉掛著笑容。

  是眼花耳背了吧?

  一定是的……

  ***    ***

  一個女人在廚房裡忙了一個多鐘頭,只端出一盤看起來好看、聞起來卻一點都不香的清蒸蟹角,相信再遲鈍的男人都該知道,這個女人絕對不會成為能煮出一桌好菜好湯的賢慧妻子。

  鞏皇軒悄然走到廚房門邊,兩手交叉在胸前,閒適的看著正在裡頭忙得不可開交的女人,見她一會兒因為切洋蔥而抹抹眼,一會兒又因為切辣椒嗆鼻而別開臉輕咳,一會兒又被爐火上的湯鍋蓋給燙著了手,漸漸地,他的神情很難再恰然自得,原本帶笑的眉眼也悄悄地揪在一塊兒。

  「要不要我幫忙?」

  才出聲,就聽到砧板匡噹一聲掉落在地上的巨響--

  「啊!我的肉……」夏綠艷尖叫一聲,隨著那聲巨響而慌亂地彈跳到一旁,更令人驚出一聲冷汗的還在後頭--

  一把刀竟從她手中飛了出去!

  「小心!」鞏皇軒大喊一聲,在千鈞一髮之際,將呆呆的怔愣在原地的她給拉進自己懷裡。

  接著,是一把菜刀落地的聲音--

  無巧不巧,這把刀剛好落在他們的腳邊,驚險地讓兩人都冒出了冷汗。

  夏綠艷靠在他的胸前,好半天,她的意識都處於空白的狀態,直到耳畔傳來一聲不慍不火的磁性嗓音--

  「嚇傻了?」他拍拍她有些蒼白的臉,黝黑的眸子一瞬下瞬的鎖定她的臉,「還認得出來我是誰嗎?」

  「嗯,」心還怦怦跳著,她撫住胸口,想讓心跳緩和下來。

  「需不需要帶妳到中國城去收收驚?」

  她抬眸,見到他臉上帶著戲謔的笑意。「你在笑我?」

  「沒有。」

  「有,明明就有,你笑我不會煮菜,對不對?你笑我自不量力,對不對?是啊,我是自不量力,明明是個廚房白癡,偏偏要學那些賢妻良母,買了一堆菜回來……我本來打算用一整個下午的時間慢慢煮的,誰教你突然把一個女人帶回家來,又把我給趕出去……我本來有很多時間可以煮出一桌好吃的菜,現在好了,被你看笑話,我活該!

  「要不是我無聊的自作主張想幫你過生日,想給你一個驚喜,也不必落到被你笑的下場--唔……」

  嘰嘰喳喳的小嘴陡地被兩片溫熱唇瓣封住,再也吐不出半個字來。

  夏綠艷怒氣末消,死命的想推開他,他卻一手摟住她的腰身,另一手則定住她不安分的小臉,加深了這個吻……

  好久好久,久到夏綠艷忘了自己在生氣,等他輕柔的放開她時,她早已成了一隻溫馴的小貓咪,只能紅著小臉窩在他懷裡,那模樣說有多動人就有多動人,讓他下意識地將她擁得更緊。

  「我很笨,對不對?我曾經下定決心要好好學習廚藝的,可是我這個人天生就愛漂亮,不喜歡廚房裡那些油啊煙的。」

  「跟我在一起,妳不需要會廚藝。」他柔聲哄道,想安慰她因為不會做菜而似乎有些受傷的心靈。

  「我也不會洗衣服,領子、袖口都洗不乾淨;我也不喜歡拖地板,因為我常常滑倒;我更不喜歡整理家務,因為我寧可睡美容覺,也懶得起來動一動……那些女人應該會做的事,我一樣都不會。」

  他低笑一聲,難得地感到開懷,「那些事傭人會做,妳不必擔心這個。」

  「可是男人不都喜歡萬能的女人嗎?」

  「那是因為男人懶,希望所有的事都由女人動手,所以替自己找的好理由。」

  夏綠艷認同的點點頭,完全沒有意識到方才兩人的對話,像是即將要共組家庭的未婚夫妻般親暱。

  她神情有點落寞的說著,「有道理……當初,我還以為風哥哥是因為我不像白雪那麼賢慧溫柔,所以才不喜歡我……現在想起來,根本是我在自討苦吃而已。愛情有什麼道理?愛就是愛了,不愛就是不愛,根本下需要任何理由,是我自己太傻太笨……」

  她說得忘我,沒察覺到自己偎著的胸膛微微一僵,下一秒鐘,她的身子已被一雙手給推離--

  「到外頭去等我,很快就可以吃飯了。」說著,鞏皇軒背過身,蹲下去撿起地上的砧板、菜刀和掉落在地上的肉,起身將它們一一放在水籠頭底下沖洗過後,開始動手切肉、洗菜。

  夏綠艷看傻了,一張小嘴開了又合,合了又開,就是無法將那個高高在上的鞏家大少爺,和眼前這個彎身在廚房裡做菜的男人聯想在一塊兒。

  「你……會做菜?」

  「嗯。」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做菜?你家裡不是有傭人嗎?」

  「我在英國唸書的時候,因為那邊的傭人不會做中國菜,味道不太合我的胃口,所以常常自己動手做一些菜,熱能生巧,而且做菜本來就不是太難的事……」他頓了一下,回眸看她,「我不是在笑妳。」

  他說不是在笑她,唇角卻隱隱浮動著一抹笑,分明是欲蓋彌彰。

  「懶得和你計較,反正今天你是壽星,你最大!」氣嘟嘟的轉身離開廚房,夏綠艷真的覺得丟臉極了。

  高高在上的鞏家大少都會做菜了,她堂堂一個酒吧老闆竟然不會?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有生之年,她一定得扳回顏面不可!

  ***    ***

  該怎麼說呢?鞏皇軒的手藝真的好極了,比她店裡的廚師差一點,可是卻比中國城裡一般餐館的師傅手藝好上一些,做的菜不油不膩,火候拿捏得十分恰當,煮的肉軟硬適中,口感極佳,炒的菜脆嫩爽口,十分入味,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只讓她等了一會兒就開飯了。

  飯後,鞏皇軒替兩人各倒了一杯紅酒,窗外的天空已換上黑幕,室內飄蕩著莫扎特G小調第四十號交響樂曲,兩個人各執一杯酒對坐,夏綠艷蜷著身子窩進軟軟的沙發裡,穿著短裙的雪白小腿也擱在一旁,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這樣看起來有多慵懶、性感。

  「生日快樂,鞏少爺。」她伸長了手,把杯子高舉與他的相碰,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然後她笑了,喝了好大一口酒。

  相較於她的豪飲,鞏皇軒卻只是輕啜一口,微晃著杯中紅色的液體,迷離的目光探索似的瞅著她。

  「你……幹什麼這樣看我?」說下緊張是騙人的,今晚的他看起來特別不一樣,老是拿他那雙迷人的眼看她,卻又不說話。

  「說話啊!別這樣看我……」吻她也好,抱她也行,她就是不習慣他這樣看著她,卻什麼動作也沒有,感覺……很詭異。

  鞏皇軒笑了,「我讓妳很緊張嗎?」

  「嗯,有一點。」

  「為什麼?我以為我們已經很親密了。」

  「那是肉體上的。」見他挑眉,她還是不怕死的道:「難道不是?基本上,我們兩個只是各取所需,你要我的身體,我給你我的身體,就這樣而已,不,不是各取所需,應該說我是迫不得已。」

  「聽起來……妳很討厭我?」

  「是。」她回答得很快,希望他看不出任何破綻。

  「這樣啊……可是在床上,我卻一點都看不出來妳有半點討厭我的樣子。」

  咻--

  一個抱枕很快地朝鞏皇軒飛了過去。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可惡!

  夏綠艷慵懶的姿態不再,此刻,她像是一隻全身戒備、準備要跟對方拚個你死我活的鬥牛,美麗的眸子正燃燒著熊熊怒火。

  「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我告訴你,要不是你用這麼卑鄙無恥的手段來威脅我就範,這輩子我都不可能再跟你有任何瓜葛!」

  她說得激憤不已,他卻只是淡淡一笑,擱下杯子,他起身挪到她身邊坐下,長手一伸將她攬入懷中。

  「今晚不要跟我吵架,好嗎?」他低聲說著,溫柔的俯身親吻她的耳垂、她的頸項,還有她那不知是因為生氣還是緊張而顫抖的唇瓣。「不管妳怎麼罵我,我都認定了妳是愛我的。」

  小嘴兒才要抗議,又被他修長的指尖給輕摀住--

  「噓,別急著否認,今天我最大,什麼都依我,好嗎?」

  輪不到她開口說話,他再次吻了她,輕柔地、緩慢地、疼寵地、勾引地……

  她輕喘著,感覺到他異常溫柔的吻,吻到她的腳趾頭部興奮地蜷了起來。

  不行!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被他吻到忘了自己是誰!

  今天的他好奇怪,連吻都特別的不一樣,這樣的吻會讓她迷戀,而她一迷戀就完了,她會愛他愛得死去活來,沒有他不行……

  「吃蛋糕了!」不知打哪來的蠻力,她突然將他狠狠地推開,從他的懷抱中溜走,跑到餐桌前捧起蛋糕,又跑了回來,一雙眸子滴溜溜地轉啊轉,就是不看他。她忙著打開盒子,取出蛋糕,插上蠟燭,然後一一把蠟燭點上。

  她在逃避什麼呢?

  鞏皇軒笑著,眼底閃過一抹淡淡的柔情。

  「準備好了,我要唱歌囉。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她唱完一遍中文版,又唱了一遍英文版,燭光下,她的臉是那麼的嬌羞甜美,她的歌聲是那麼的柔美動人,最重要的是她的心意,教他深深感動著。

  從他發現廚房裡堆滿了她買來的東西,還有那個生日蛋糕開始,他在愕然與驚喜之餘,想起了之前對她說的那些殘忍的話,當下,他有一種想把自己掐死的衝動。

  送走唐香伶後,他趕去找她,不顧一切的衝進幸福酒吧,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她帶走。

  是的,不顧一切,那種衝動是多年來不曾有過的。

  混亂,等明天再去收拾吧。

  此刻,他只想這樣看著她,因為光只是這樣,他就已經覺得幸福和快樂。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來自己想要的,只不過是這最平凡、最平凡的幸福而已--和一個他想要守護一生的女人永永遠遠的相伴。

  兩年多前的那一夜就注定了吧?

  她就這樣無預警的出現在他眼前,事實上,從那一秒鐘開始,他就不曾放手過,兩年多來,他用他的力量守護著她、守護著幸福酒吧,就是為了要得到這一分、這一秒的幸福……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21-11-18 00:41:59

第九章

  鞏氏家族秘辛!

  政壇黑馬戀上賣酒女……

  「這是什麼?!」鞏凱被早報的政治頭條新聞氣得吹鬍子瞪眼,氣沖沖的拿著報紙跑下樓,丟在兒子鞏雲山面前。「你教出來的好兒子!婚都還沒訂呢,他就給我捅出這個樓子!現在怎麼辦?教我怎麼向人家交代?」

  「爸,您先別氣--」

  「我怎麼能不氣?!是他自己答應要娶唐家的女兒,現在卻給我搞出這樣一張照片,對方還是個酒家女!」

  「爸爸,她不是酒家女,是酒吧的老闆--」

  「你給我住口!還不是一樣都是搬不上台面的女人!真是丟咱們鞏家的臉!咱們鞏家可不曾鬧出這樣的事來!都是你,老寵著他,現在可好了!他也太沒警覺性了,身為一個公眾人物,做事不會三思而後行嗎?如今照片都上報了,要封鎖消息也來不及了!」

  鞏雲山皺眉,又瞄了一眼新聞內容,電話在此時響了起來,不只家裡的電話響,連手機也響,不只鞏雲山的手機響,鞏凱的手機也在下一秒鐘跟著響起,此起彼落的鈴聲,十分擾人。

  兩個老大不小的男人大眼瞪小眼的,沒有人接電話。

  門外,老管家嚷嚷著跨進門,「少爺來了!少爺來了!太老爺、老爺--」

  鞏凱手上的枴杖重重往地上一敲,硬是讓老管家閉了嘴。他從鼻孔冷冷地哼氣,「聽見了,聽見了,我人雖老,耳朵還沒聾呢!嚷成這樣,成何體統?!人回來了最好,叫他進門來給我跪下!」

  老管家一聽,為難地開口,「太老爺……」

  鞏雲山也想開口勸阻,鞏皇軒卻在這時進門。

  一見孫子進來,鞏凱手上的那支枴杖不由分說的便往他身上招呼去--

  「給我跪下!不肖子孫!虧先祖如此用心良苦的維護咱們鞏家的名聲,建立了百年來的威信聲望,你倒好,才三十不到就給我鬧緋聞,而且對像還是該死的酒家女!你教我怎麼向唐爺爺交代?啊?你說話啊!渾小子!」

  鞏皇軒站得直挺挺的,任由爺爺手上的枴杖打得生疼,也沒有傘分退縮或辯駁,半聲也不吭。

  最後,鞏凱被鞏雲山和老管家給拉到一旁坐下,傭人端茶的端茶,順氣的順氣,就怕太老爺子氣壞了身體。

  「你這個渾小子,還不給我跪……咳……跪下!」鞏凱邊罵邊咳,一口茶嗆上了喉,差點喘不過氣來。

  鞏皇軒依然站得挺直,絲毫沒有曲膝跪下的打算。「爺爺,我敬您為長輩,所以您不由分說的打我,我也讓您打了,可是,要孫兒跪下,可得給個理由,不然孫兒不能服氣。」

  「理由?你還敢跟我要理由?」氣得一口氣又上湧,鞏凱整個人顫巍巍的站起,隨即又不支的坐下。「你……你……好,給你理由。管家,把報紙拿給這渾小子看,看他還有什麼話說!」

  拿起老管家呈上的報紙意思意思看了一下,鞏皇軒唇邊輕勾起一抹笑,「就為了這個嗎?爺爺確定照片裡的這個人是孫兒沒錯?」

  聞言,鞏凱挑了挑眉,「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照片裡的男主角根本不是我,我為什麼要為這件事下跪?記者可以認錯人,可爺爺您從小看我長大,怎麼也會認錯?照片裡的男人只不過是身形跟孫兒很像罷了,以孫兒的身份,又怎麼可能跟一個酒家女有所牽扯?」

  「不是酒家女,是酒吧老闆。」這回換鞏凱出言糾正孫子。

  「對孫兒來說,酒吧老闆和酒家女這兩者的身份根本沒有差別。」

  喝,真是有其爺必有其孫呵!鞏雲山在-旁暗自搖頭苦歎。有時候他甚至懷疑這個兒子根本是他老爸親生的,他反而像是從外頭撿來的。

  鞏凱的眸中閃過一抹讚賞,但心裡的質疑可沒有因為這三言兩語便給打發了。「喔?是嗎?那你打算怎麼應付這些媒體?」

  「既然不關孫兒的事,孫兒又何必應付?只要實話實說即可。」說著,鞏皇軒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掏出一迭紙來。「孫兒今天來是為了和爺爺、爸爸討論一下關於我和唐家千金的婚禮部分細節。首先,我得再確定一下賓客名單,帖子這兩天便會發出去……」

  ***    ***

  「不好意思,你們認錯人了,照片裡的男主角不是我。」鞏皇軒笑容可掏的對圍上來的記者們二解釋,上了車後,還親切有禮的跟眾家媒體記者揮手致意,自始至終都維持著紳士般的風度禮儀。

  「那請問一下鞏先生,您認不認識照片裡的女主角,幸福酒吧的老闆夏綠艷小姐呢?」這名記者也笑得溫柔可人,語氣婉轉又不得罪人,但發問的問題卻是直指核心,一針見血。

  一支麥克風遞向鞏皇軒,接著兩支、三支……本來要轉移陣地的攝影機又全都轉回來,聚焦在車子裡的男人身上。

  鞏皇軒笑著道:「老實說,我從不上酒家喝酒,所以真的很抱歉,我不認識這位小姐。」

  「鞏先生,夏綠艷小姐不是酒家小姐,她是幸福酒吧的老闆。」剛剛問話的那名記者好心的提醒他。

  「喔,是嗎?那是我弄錯了,真不好意思。」

  「沒關係,那表示鞏先生真的不認識這位小姐,甚至連幸福酒吧都沒聽過,更別提去過,是吧?」

  鞏皇軒但笑不語。

  「所以,鞏先生和唐小姐的婚禮會如期舉行囉?」

  「這是當然,屆時歡迎大家蒞臨為我們祝福。」

  他優雅地跟眾家記者揮揮手,示意司機開車離開。

  「那是當然,如果真有婚禮的話。」夾在記者群當中搶新聞的秦左愛,可是非常不看好這一對,要她祝福很難啦,不詛咒他們已經算是很有良心了。

  鞏皇軒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回頭看了這名長相尚可、微笑卻是十分甜美的女記者一眼。

  秦左愛忙著振筆疾書,速記方才採訪的內容,完全沒有注意到他投射過來的探索目光,她退一步讓攝影機捕捉鞏皇軒微笑揮手的畫面,沒有任何留戀的閃身走人。

  ***    ***

  這個男人竟然還敢出現在他面前?有沒有搞錯?看來他是不要命了!

  風笑海二話不說便上前揮拳伺候,一拳打在鞏皇軒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在對方閃避不及之下,第二拳又揮上了他的肚腹,再一腳飛踢狠狠地將他踢跌在地,狼狽不堪的粗喘著。

  「你是不是男人啊?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等下被我打死了,我可不認帳的!」

  兩拳一腳算是替自己被關了三天報仇,至於艷兒……風笑海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領,「我曾經以為你對艷兒是有心的,所以之前你找我麻煩,我不跟你計較,可是你倒好,在媒體面前淨說些讓艷兒傷心的話,這筆帳你想我要怎麼跟你算呢?」

  唇角沾了血跡,鞏皇軒用手背拭去,一雙眸子並未因為對方的粗蠻與挑釁而有任何的不悅或惱怒,反而平靜得令人害怕。

  「告訴我,你愛艷兒嗎?」他問得鎮靜。

  聞言,風笑海臉上多了幾條黑線,火花在他眼裡跳躍,隱隱有著一股殺氣。「你究竟在說什麼?」

  「那個『風』不是你?」

  「『風』?」這下風笑海心裡有了底,雙手交叉在胸前看著他。「你問這個幹什麼?」

  鞏皇軒忍痛扯唇一笑,「如果那個『風』不是你,我才會請你幫忙。」

  「什麼忙?」

  「你是『風』嗎?」他不答反問。

  嘖,這個男人真是執著得讓人討厭。

  「我姓風沒錯,可是此風非彼風,你這公子哥兒究竟有什麼天大的事,要紆尊降貴來求我幫忙?快說!老子我可沒你那等好耐性!還有,你要我幫忙的事最好跟艷兒有關,否則門都沒有!聽清楚了嗎?」

  一滴血又從唇角滑下,鞏皇軒再次伸手抹去。即使痛成這樣、傷成這樣,他眼底卻仍是笑意盎然,生氣勃勃。

  「除了她,你以為你能幫我什麼忙?」說這話的同時,他不只眼笑,嘴也笑,耀眼得連風笑海這個大男人也有了片刻的失魂。

  當然,他絕不會承認這個男人比得上自己萬分之一的好,但,他也不能否認這個男人跟斐焰一樣,是屬於絕美型的男人。

  不過,他比較喜歡將他這一類型的男人稱之為公子哥兒,哈。

  「既然如此,你說吧,老子高興的話就幫,不高興的話會再揮你兩拳……」

  ***    ***

  整整兩天,電視、廣播、報紙全都是鞏皇軒的新聞,而夏綠艷呢?因為這個新聞,她只好足不出戶,整天關在家裡,以免被記者圍堵,家門口還有風笑海特地派來守門的兩名風幫兄弟,這不可好,第三天她的新聞又上報了,標題是--

  幸福酒吧老闆,黑道兄弟護持!

  緋聞真相!幸福酒吧老闆情定黑道大哥……

  這些記者真了不起,沒見著她的人也可以寫出一堆關於她的新聞!這一切全是拜鞏皇軒所賜,要不是他那天出現在店裡,大剌剌的把她給拉出門,她的生活也不會被搞得這麼混亂!

  他倒好,把新聞搞得這麼大之後,三言兩語便撇清跟她的關係,還意有所指的說她是酒家女!去他的!

  只要想到他那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她就嘔得吃不下飯!

  而見她整天窩在家裡,瘦了好大一圈,風笑海嘴裡沒說什麼,卻總是帶來她喜歡吃的食物,一口一口騙她吃下肚。

  「來,多吃一點,這樣當新娘子才會好看,來,啊--」

  她聽話的張嘴把東西吞進去,斜眼瞪他,「誰要當新娘子啊?神經!」

  「當然是妳啊。妳別問那麼多了,只要負責吃好睡好,等著當個漂漂亮亮的新娘子便成。來,再吃一口--」

  「我沒有要當新娘子!」誰娶她啊?莫名其妙!

  「哎呀,妳聽話就是。」

  夏綠艷狐疑的看著他,「你不會在飯裡下了什麼藥吧?我可告訴你,就算你把我騙上床,我也不會嫁給你的!」

  風笑海挑了挑眉,又送了一口飯進她嘴裡。「妳就這麼討厭我啊?我哪裡不好?」

  「你哪裡好?」她反問,伸手把他手上的碗搶過來,三兩下便吃個精光,再把空碗遞還給他。「好了,你可以走了。」

  風笑海對她的用心,她怎麼會看不出來呢?所以,她回報他的方式就是把他帶來的東西全吃下肚,好證明自己一點事也沒有。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鞏皇軒一通電話都沒有打來,而風笑海卻是天天上門報到,每天和她說些有的沒的,很煩,卻也很窩心,比起鞏皇軒對她的傷害,風笑海的體貼讓她感動得想哭。

  天知、地知、她知,那一日鞏皇軒在媒體面前公然否認她的存在,還若有似無的貶低她的身份,確實傷了她的心,讓她的心在瞬間跌落谷底。

  終究,她還是沒有寬弘的肚量能接受這個事實--被所愛的人親口向大眾否定她的存在。

  一直告訴自己不在乎、無所謂,卻偏偏還是會受傷。

  她以為自己對這個男人的愛很淺,淺到就算有傷口也不會太深,至少,她一直沒有哭。

  然而,當她想起他生日那一晚,他對她的好與溫柔,他對她的寵疼與笑意,他雙臂抱著她、唇吻著她、指尖輕撫著她時的專注與深情……她的胸口就會隱隱作疼,疼得她喘不過氣來。

  門上陡地傳來兩聲輕響,她驀地回過神來,外頭傳來風幫兄弟小四的聲音:「小姐,外頭有人想要見妳。」

  夏綠艷皺眉。風笑海不是交代過他們,這陣子她不見任何人嗎?

  「是誰要見我?」

  「是……風哥。」

  風笑海?

  「他為什麼不自己開口跟我說?莫名其妙!」

  說著,她上前開了門,正要念風笑海幾句,迎面而來的人卻不是風笑海,而是一位蓄著白色鬍鬚的老人家。

  她瞄了小四一眼,發現他的脖子正被人用刀子架著。

  看見她投射過來的目光,他苦著一張臉,抱歉的說:「對不起,小姐,他們人多勢眾,我打不過,所以--」

  「沒關係。」夏綠艷雙手交叉在胸前,睨著眼前這位老人家,仔細一看,便知道來者何人,因為他的神情樣貌和鞏皇軒有幾分神似。

  「妳就是幸福酒吧的老闆夏綠艷?」鞏凱打量著她。

  「正是。」她嫣然一笑,「想必您就是鼎鼎大名的鞏太老爺吧?您最近可好?怎麼有空來看區區小女子我?」

  鞏凱挑眉瞪眼,見她這副煙視媚行的模樣,更加確定她不是什麼好女人。「妳的眼睛倒很精!」

  「是啊,我是狐狸精投胎的嘛,當然精!」夏綠艷笑得更媚了,一看見鞏家人,她全身的戰鬥力迅速回籠,骨子裡的硬脾氣不容許她在鞏家人面前有半分退縮。「老爺子挑這半夜來有何貴幹?要不要到裡面坐?」

  鞏凱重重哼了一聲,「我挑半夜來,是為了甩掉那群討人厭的記者,妳那不乾淨的腦袋瓜子可別給我想歪了!我今天來是要來親自警告妳一聲,像妳這種貨色,永遠別妄想進鞏家大門,要是妳敢巴著我孫子不放,我自然有千百種方式對付妳,妳最好乖一點!」

  「是,我懂我懂,太老爺子,我一定不會去纏著您的孫兒的,倒是您可要管好您的孫兒,別讓他來纏我才是。前陣子我可被他的纏功纏得快煩死了,要不是他用那種卑鄙的手段來強迫我,我才不會看上他這種名流貴公子呢。您放心,我心知肚明他這種男人,不是我這種女人高攀得上的。」

  「妳這女人在胡說八道什麼?!」

  「我是不是胡說,你可以自己去查啊。」

  鞏凱當然不必查,因為他早就查得一清二楚,否則今晚他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支票遞給她,「拿著。從今而後,不要再出現在我孫子的生活中,我會保妳身邊的朋友平安無事。」

  嘖,夏綠艷揮了揮手上的支票。又是一張十萬美金呢!鞏家的男人都這麼大方嗎?

  「如果他自己來找我呢?」她拿起支票研究再研究,嘴裡還唸唸有詞,彷彿在數上頭的零有幾個。

  看這個女人一副哈錢哈得要命的蠢樣,鞏凱不得不為孫子的低劣眼光而感歎,他那出類拔萃的孫子怎麼會看上這種庸脂俗粉?!

  「我孫子還不至於做出那種死纏爛打的事,如果妳沒有把柄在他手上,又不主動投懷送抱,他也拿妳沒辦法。」鞏凱鄙夷的瞥她一眼。天啊,她究竟要數幾次才夠?「那上頭是十萬美金,不必再看了!」

  「喔,是十萬啊,那……沒問題,不過……」夏綠艷露出貪婪的笑容,「不如您乾脆開個五十萬美金給我吧,那我就馬上搬離這裡,連店都不開了,這樣您的孫子鐵定就找不到我了,如何?」

  果然是個嗜錢如命的女人!

  哼,他那高傲的孫子怎麼會看上這種女人?!要他為了這樣一個女人付出這麼大一筆金錢,根本就是一種浪費!

  「不必了,我相信我孫子對妳只是一時的迷戀而已,要是讓他看清了妳的貪婪,相信他會馬上掉頭就走的。」鞏凱冷哼一聲,不打算聽從她的建言當個冤大頭。

  他手一揮,身後的手下立刻上前攙扶著他離開。

  大批人馬一走,夏綠艷立即斂起了方纔那媚人心魂的笑,看都不看手上的支票一眼,當場將它撕個粉碎,隨手一扔。

  「啊!小姐,妳在幹什麼?」小四驚呼出聲,上前想抓住那些在半空中飛舞的支票殘骸。「這可是一大筆錢耶!妳當它是玩具支票啊?」

  夏綠艷轉身進門,門一關上,她馬上以雙手遮面,虛脫的身子緩緩滑落,坐倒在地上。

  就這樣吧……這樣對大家都好。

  從此,他走他的陽關道,她走她的獨木橋,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

  紐約蘇活區的暗巷裡,兩名高大的男子站在陰暗的角落,靜靜看著終於在夜半兩點走出地下酒館的女子,這名女子身子搖晃得厲害,手上勾著的皮包胡亂揮舞著,要不是這個時候人少,鐵定會有人被她的皮包給打中。

  她的心情不好嗎?

  錯!她開心的一邊唱歌一邊跳舞,身子雖然晃得亂七八糟,但她的平衡感還不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摔倒在地。

  「她這情形多久了?」其中一名黑髮男子神情悒鬱的點了根煙,深吸了一口再吐出,鷹般的眼微瞇著,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前方的女人。

  「七天。」

  「你就讓她一直這樣,一點動作都沒有?」話裡有著責怪的意味。

  風笑海掃了他一眼,懶洋洋的開口,「你怪我?你闖的禍該由你負責吧?當年要不是你不告而別,傷了她的心,她也不會跟鞏皇軒那男人搞在一塊兒。說到底,罪魁禍首是你,關我什麼事?」

  沒錯,抽煙的男子正是當年讓夏綠艷傷透了心的顧惜風。

  「不關你的事,你做什麼像是她爸爸似的守著她?」

  「還不都是你,我得幫你善後。」

  顧惜風又吐出一口煙,冷冷扯唇道:「謝了,可我一點都不感激。」

  「就知道你這個人狼心狗肺!我早就不期望你會感激我。」風笑海拉拉衣領,竟覺得有點冷。

  顧惜風沒搭腔,眸光落在正蹲在街燈下猛吐的女人身上,他丟下手邊的煙,舉步就要朝她走去,一個高大的身影卻早他一步地走到她面前,伸手一把拉起她,當場,她吐在那名男子身上。

  那名男子輕皺了皺眉,將女人攔腰一抱,丟上了車。

  顧惜風見狀要追,卻被風笑海給擋下--

  「回家吧,我困了。」他看起來一點都不擔心,還放鬆的伸了伸懶腰。

  他能不放鬆嗎?只要等到鞏皇軒接手罩著那個笨艷兒,他就不用再偷偷摸摸躲在一旁,可以回去睡他的大頭覺了。

  顧惜風意會過來,挑高了眉,「那個男人就是鞏皇軒?」

  「應該是吧,會喜歡那種男人婆,又敢無所不用其極地巴著她不放的人,普天之下大概就只有他了。」

  「他就是你偷偷躲在一旁,卻不現身照顧艷兒的真正原因?」

  「廢話!如果我杵在她身邊,那偷偷躲在一旁的人就是鞏皇軒了。開玩笑,女人是他的,他不負責被她吐,還得我負責不成?」

  為了他們這一對,他風笑海可是用心良苦,為了激起鞏皇軒的妒意,他故意在那一夜吻了艷兒,還被艷兒狠狠甩了一巴掌……

  唉,苦啊!他的命真的很苦,還打不能還手,幫她忙還得被她怨,這就是他兩年多來的生活寫照。

  「那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要你自責、內疚啊!你以為你這個師兄這麼好當啊?讓小師妹愛上你之後,就拍拍屁股遠走高飛,現在又突然回來,你到底想幹什麼?你以為艷兒還會像兩年多前那樣愛著你嗎?少臭美了!」

  風笑海說著,兀自上了車。

  顧惜風也隨後跟上,打開車門坐進去。

  「你不歡迎我,我可以走。」他根本不在乎艷兒是不是還愛著他,在他心底,艷兒永遠都只是個小師妹--一個凶巴巴的小師妹。

  風笑海瞥了他一眼,哈哈大笑地拍著他的肩頭,越拍越用力,好像在報仇似的。「誰說我不歡迎你了?你回來得正是時候,我和醉陽剛好需要你的幫忙。」

  顧惜風瞇起眼,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既然你對小師妹無情,但她今天會這麼傷心,卻是跟你有關係,這你總沒法子否認吧?」

  「那又如何?」愛情又不是他想給就可以給的。

  「你有義務要替她找到幸福,只有她幸福,你才可以幸福,懂嗎?」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21-11-18 00:42:18

第十章

  這幾夜,她都是這樣醉倒在他懷裡,然後吐了他一身,而且她醉得一場糊塗,不比兩年多前兩人初遇的那一夜清醒。

  夜裡,她總緊緊抱著他,喊著他的名字,到了隔天又忘得一乾二淨,還以為自己是在半夜被風笑海給扛回家。

  鞏皇軒修長的指輕輕撫過夏綠艷白皙透淨的臉,此刻睡著的她,像個初生嬰兒般恬靜安詳,彷彿毫無煩憂。

  只是,這份安詳也只是片刻,不一會兒,她的身子繃緊,眉頭皺起,緊緊抓住他的手,輕不可聞的低吟從她喉間發出,開始喚著他的名--

  「鞏皇軒,你不要走,不要走……」

  「我愛你啊,鞏皇軒,你聽見沒有?我愛你,你不准走!我不要你走……」

  「為什麼?為什麼大家都不愛我……大家都要遺棄我……不要,我不要一個人,我相i要被愛……」

  接著,她開始輕泣,感覺身子被一股強大的力道擁緊。

  好安全,好溫暖呵……

  她緩緩睜眼,卻立刻跌進一雙深情的眼眸之中,眼眸的主人有著一張她熟悉思念的臉龐……她笑了,笑得淒美而落寞,伸手將他牢牢圈住--

  「我知道我在作夢,可是沒關係,能在夢裡抱著你也好,只要每天可以在夢裡這樣抱著你就夠了……」

  「傻瓜,告訴我,我是誰?」

  「鞏大少啊,夢裡的鞏大少……」

  鞏皇軒搖頭苦笑,抬起她帶淚的小臉,深深的吻住她的唇。這吻,帶著濃烈的相思與刻骨銘心的滋味。

  「我要娶妳。」他粗喘著宣告,不管她隔天是否又會忘記。

  「好……」反正是夢,她不會當真的,也當不了真。

  「妳自己答應過的,可不能反悔。」

  「才不會……我夏綠艷說話算話……」睡意朦朧,她拚命的想睜開眼看他,卻抵抗不了腦子的昏眩與身體的疲倦。「告訴你一個秘密喔,你要聽清楚了……」

  鞏皇軒淡笑著,輕撫著她的發,「好,妳說。」

  他知道她累了,輕輕地用指尖按捏她的頸背,不急著聽秘密,因為他早就知道她要跟他說的秘密是什麼。這幾天晚上,她都會告訴他這個秘密,一個他聽了就會一夜好眠的秘密。

  「我要說了……」眼皮幾要垂下,夏綠艷的小嘴兒卻還是呢喃著心中的秘密,「我愛你……鞏皇軒……我愛你……真的……」

  「我知道了,妳睡吧。」她簡短的一句話便讓他的心為之柔軟,從七天前她醉倒在他懷裡,吐了他一身的那一夜開始,他的心就再也無法回到從前的剛硬。

  原來被自己在乎的女人深愛著的滋味是如此美好……

  他的生命,彷彿從此刻才開始甦醒,感覺得到春夏秋冬、陰晴圓缺、日月更替,聞得到、聽得到花香和鳥語。

  再次親吻上她的頰畔,他在她的耳畔低語了一句屬於他的秘密--

  「我也愛妳。」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

  鞏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他人老了?還是現在時代太進步了?一天到晚上演「落跑新娘」?

  「你說……」他瞪著鞏皇軒,握著枴杖的手隱隱泛白。

  「香伶離家出走了,爺爺。」鞏皇軒不卑不亢的又說了一次,當然,他自動自發的省略了自己是唐香伶逃婚的最大幫兇這個事實。「她留了一封信給唐董事長,說要去找她的意中人,這輩子,她只想嫁給那個男人,她真的很抱歉帶給我們大家困擾--」

  「別說了!」鞏凱氣得青筋直冒,「簡直丟我們鞏家的臉!那明天的婚禮怎麼辦?要大家看我們鞏家的笑話嗎?該死的唐香伶!虧我還對這門婚事這麼重視,虧我對她的期望這麼大,她竟然有膽子給我做出這種事!她可是名媛千金,做出這種事成何體統!」

  鞏皇軒不語,只是靜靜的站在一旁。

  鞏凱看了更是一肚子火,又想開罵,老管家卻在這時匆忙的跑進來,手裡抓著無線電話,不停的抖著。

  「幹什麼?你最近是怎麼搞的?做事老是這樣慌慌張張的!」

  「不是的,大老爺,是老爺他……他被人綁架了!對方說要跟您談條件,如果您不同意的話,他們要砍掉老爺一隻手……」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

  「什麼?」夏綠艷瞪著鞏皇軒,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還沒睡醒嗎?還是她現在在夢中?

  不對不對,她瞇眼看著站在陽光下的他,再伸手用力的捏了自己的臉頰一下……

  痛!

  會痛!所以現在是真實世界沒錯!

  「請妳嫁給我,夏綠艷小姐。」鞏皇軒正經八百的捧著一大束玫瑰花,單膝一彎,紳士的跪在她面前向她求婚。

  「你瘋了不成?」夏綠艷瞪著他,再看看他身後的十幾台加長型豪華禮車,還有聞風而至的各大媒體記者、攝影師,以及那一台比一台架得還要高的攝影機。現在是怎樣?拍片嗎?

  她的腦袋亂烘烘地,剛睡醒的她根本理不出個頭緒來。

  為什麼這個男人突然跑來跟她求婚?他的婚禮不是在明天嗎?

  不不不!應該是今天吧?她敲了敲因為宿醉還有些疼的腦袋,抬起腕表看了一眼--

  是今天沒錯!該死的!那他現在在這裡幹什麼?

  他的新娘子不是唐香伶嗎?這是眾所皆知的事,他是瘋了才會突然跑來向她求婚!

  「請妳嫁給我,我願意為之前對妳所做的那些過分的事慎重道歉,也願意為我之前所說的那些過分的話表示最深的歉意,請妳嫁給我好嗎?」

  又來了,她怎麼覺得他的求婚詞好像在背台詞似的,一直在她面前重複再重複,讓她頭疼欲裂……

  「不好!我不要!」她大聲的拒絕,轉頭跑開。

  「等等,夏綠艷小姐!」

  鞏凱在別人的攙扶下,急切的朝她走來。

  她停步,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夏綠艷小姐,請妳答應我孫子的求婚吧,我求妳。」

  他求她?哈,天下紅雨了嗎?

  「為什麼?給我個理由。」她好奇了。鞏凱會跑來求她嫁給鞏皇軒,不是她在作夢,就是有什麼她不知道的陰謀。

  鞏凱的眸子閃了閃,「妳就別問為什麼了,如果妳真的愛我孫子,現在就是妳的機會。」

  「喔?那如果我根本不愛您的孫子呢?」

  鞏皇軒的身子驀地一僵,眼神冷冽的瞅著她。

  「如果妳不愛我孫子,那就請妳看在我們鞏家有錢有勢的份上,好好考慮一下。當我們鞏家的媳婦,妳一點也不吃虧,不是嗎?」鞏凱不死心的繼續說服她。

  是,她當然一點都不吃虧,吃虧的是他們,可重點是,他們為什麼願意吃虧,讓她這個平凡的女子嫁進門?真是見鬼了!

  「不嫁就是不嫁!」這裡頭肯定有鬼,她不嫁!

  「真不嫁?」

  「就不嫁。」

  「那我求妳可以嗎?」說著,鞏凱也跟著跪下。

  老人家的身體禁不起折騰,膝蓋一彎還差點跌倒,夏綠艷趕緊伸手扶住他。

  「太老爺,您這是幹什麼?」夏綠艷皺起眉,蒼白的臉泛起一抹薄怒,冷冷的掃向鞏皇軒,「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說。」

  見鞏皇軒不語,她氣得上前一把將他拉起--

  「你跟我進來說清楚!」

  將門砰一聲的關上,靜極了的室內,只有兩人沉重的呼吸聲。

  「說!」

  「這是妳可以嫁進鞏家的唯一機會。」一反在外頭跪地求婚的紳士風範,此刻的鞏皇軒難掩一絲傲氣,尊貴而高高在上的睨著她。

  他都已經下跪求婚了,她竟然還拿喬?這樣便罷,居然還說她不愛他?他很生氣,真的很生氣。

  去他的!他是什麼意思啊?聽見他的回答,夏綠艷更火大了。

  「我不希罕!」她氣惱地瞪著他,很想狠狠踹他一腳。

  鞏皇軒抿著唇,神情一變再變,最後歎了一口氣,深情的望住她惱火卻依然美麗生動的容顏。就是這樣旺盛的生命力,讓他第一眼見到她,便再也難以忘懷了吧?

  她永遠有著像火焰一般燃燒的熱情,不管是在她最落寞失意的時候,還是在她憤怒惱火的時候,抑或是在她深深愛著一個人的時候。

  初次相遇,他自私的想將那把火給澆熄,用他的冷漠、他的無情,將她一起拖到孤單的深淵……

  可是,他卻沉浸在她帶領著他燃燒的熱情當中,無可自拔,深深的為她著迷,深深的思念著她……

  想要與她廝守一生的念頭,是在他生日的那一天,當他發現他竟愛極了她為他洗手做羹湯的模樣;當他發現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的目光就移不開的那一刻;當他發現他用太多的時間去想她的笑容、她在他懷中的嬌喘與低吟,他就知道自己已經敗在這個女人手上了。

  然而,他的驕傲卻讓他不願意輕易認輸,不願意輕易承認他需要這個女人,更別提她老是否認她愛他的這個事實,簡直教他忍無可忍!

  可是,他還是想娶她,即使要犧牲一切也在所不惜。

  就算她心裡頭住了另一個「風」的影子,他也決心要將那「風」的影子給徹底打散,讓那個男人再也無法在她的心裡成形。

  幸好,他知道了她的秘密--她愛他,很愛很愛。

  這稍稍平衡了他想要馬上剷除「風」的念頭。

  「不管妳希不希罕,我是志在必得。」溫柔的宣告,卻有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強大力量。他精心策畫了這麼完美的騙局,為的就是可以順理成章、排除萬難的娶她進門,她怎麼可以拒絕?

  只要娶她過門,這輩子,他永遠也不會放手了。

  「所以我的決定根本不重要,對嗎?」夏綠艷氣極了。

  哪有人這樣求婚的?連問她願不願意嫁給他的那一句,都只是做做樣子給外頭的記者看的吧?偽君子!

  鞏皇軒笑了,淡淡的扯了扯唇,算是默認。

  「霸道!」得知他的意圖之後,她想也不想的轉身就要逃。

  他長手一伸將她扯進懷中,牢牢地困在臂彎裡,深沉的眸專注的瞅著她張皇失措的容顏。

  「我愛妳,艷兒。」話說得很輕,幾乎無法聽聞,但因為他的唇緊緊貼在她的耳畔,這句話她聽得非常清楚,不容錯辨。

  她呆住了。

  「不……」她不相信他會愛她,慌亂的別開眼。「你不是說真的……」

  「看著我的眼睛,妳就會明白我有多認真。聽好,這麼噁心肉麻的話我只說一次。」他伸手將她的臉扳正,逼迫她直視著他的眼。「這是我打從出生以來最用心、最認真的一次,因為……妳在我的生命中佔有無可替代的位置,沒有妳,我的生命不會發光發熱;沒有妳,我甚至感覺不到空氣的溫度……」

  那低沉溫柔的嗓音,出自於鞏皇軒的口中,對她訴說著這世上最教人感動的愛語,讓她漠視不得,辯駁不得,質疑不得。

  「唐香伶呢?她怎麼辦?」

  「她離家出走,逃婚了。」

  這個答案讓她有些意外。

  「所以我是你們找來的替代新娘?」

  鞏皇軒的胸腔明顯震動了一下,笑了,「相信我,想要嫁給我的女人很多,如果妳只是個替代品,毋需那些禮車與鮮花,也得不到我單膝下跪的隆重求婚。」

  他要給她一個正式且萬眾矚目的盛大婚禮,不管她知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他都要讓他愛的女人得到最好的對待。

  夏綠艷皺眉垂眼,緊貼著他的心口怦怦亂跳,仍是無法相信他要娶她的事實。

  「可是鞏太老爺為什麼會幫你求婚?」要不是今天的場面實在太教人錯愕,她剛剛真的很想大笑。

  鞏太老爺耶,讓這麼一個尊貴又高傲的老爺爺跪下,求她嫁給他的孫子……喝,她先前所受的羞辱全都連本帶利地討回來了!

  鞏皇軒眸光一閃,淡道:「以後再告訴妳,重要的是……是爺爺親自求妳嫁進門的,以後妳不必受委屈,可以理直氣壯的當鞏家媳婦,嗯?」

  她看著他,點點頭,「說得好像有點道理,可是--」

  「我不想錯過良辰吉時,走吧。」不由分說,他拉著她的手,推開大門走了出去,往禮車跑去。

  男女主角一現身,鎂光燈立刻一陣閃爍,攝影機跟著記者跑,記者跟著男女主角跑,每家媒體都不想錯過這個聳動的大新聞--

  酒吧老闆飛上枝頭當鳳凰!

  政治世家盛大婚禮,新娘換人做!

  「快快快,跟上去!」幾名帶頭的記者大喝,一輛接著一輛的媒體車追在十幾台加長禮車後。

  一旁的路樹早已被妝點得喜氣洋洋,綵帶串串,鮮花簇簇,禮車行經之處,飄送出成千成百的氣球,像繁星點點,美不勝收。

  尾隨在車隊最後的一輛白色法拉利跑車,車體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引人注目,就像坐在車裡頭的那三個男人一樣,很難不讓人將目光定在他們身上。

  「綁架艷兒未來的公公,才能把她給風光地嫁出去,這罪名可得背一輩子。」風笑海搖頭歎息,他的命果真很苦。

  「這罪名我們師兄弟三人都有份,師妹要打,也得一次打我們三個。我們也是為了她的幸福著想,不這麼做,她哪嫁得進鞏家?」說這話的是一身白色筆挺西裝、正在開車的秦醉陽。

  老實說,他實在穿不慣這樣綁手綁腳的正式禮服,要不是為了參加小師妹的婚禮,他是打死都不會這樣穿的。

  「不只我們三人,鞏皇軒才是那個幕後主使者。要是鞏凱知道自己的孫子為了娶一個女人,而要我們綁架他的兒子,他一定會氣得心臟病發。」

  秦醉陽斜睨了笑得幸災樂禍的風笑海一眼,警告道:「你最好還是閉緊嘴巴,不然,艷兒以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是是是,罪名由我們三個扛就成。」這點利害關係,他風笑海怎會不清楚?「不過,他老人家也沒吃虧,本來新娘落跑,丟臉的可是他們鞏家,如今新娘換人做,被笑話的反而是唐家了。鞏皇軒這一招還真高明,唐家就算吃了暗虧,也無法怪罪於鞏家,誰教自己的女兒先逃婚了呢?哈!」

  只是真的很可惜,不能公佈事實的真相,好看見鞏凱被自己孫子給氣昏的模樣,唉。

  坐在後座的顧惜風沒接話,只是瞇眼望著窗外繽紛的綵帶和自由紛飛的氣球,唇角輕輕揚起。

  「停車,醉陽。」陡地,他開了口。

  吱一聲,秦醉陽馬上來個緊急煞車。

  「你想幹嘛?」風笑海察覺不妙,回身扯住顧惜風的衣領。「又想逃嗎?艷兒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回來了,你這冷酷無情的傢伙,等艷兒的婚禮過後再走也不遲吧?」

  「那種場合不適合我。」說罷,他扯下風笑海的手,打開車門跨下車,彎身傘倚在窗前,對著裡頭的兩個男人道:「幫我告訴艷兒,說我祝她幸福。」

  秦醉陽一笑,瀟灑的朝他比了個OK的手勢。「收到,再見了。」

  油門一踩,車子疾馳而出,風笑海還沒來得及坐好,人被顛得差點去撞擋風玻璃。

  「該死的!你在幹什麼?你就這樣讓那小子走?有沒有搞錯?誰叫你停車的?」認識他那麼久,也沒看他聽過誰的話,這回倒奇了,嘖。

  「你如果不想讓他再也不敢回來找我們,最好還是由著他,他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風,定不下來的。」秦醉陽燦爛的笑容在陽光下分外耀眼,可是他開起車來卻一點都不陽光,反而像是死神附身,老在生死邊緣遊走。

  說著,方向盤一轉,輪子又發出吱一聲,人車差點飛起來。

  風笑海藝高人膽大,被這一飛一甩,也只是咒罵了幾聲,一會兒又道:「喂,別忘了接艷兒的公公去參加婚禮。」

  「知道,不然你以為我剛剛為什麼突然來個大回轉?」

  「誰知道你在想什麼?你這個瘋子做事從不按牌理出牌的!」

  「有嗎?」秦醉陽笑了笑,突然側頭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今天憋不住了。」

  「問吧。」他是大哥,得大方一點解答兄弟的問題,免得憋死人家。

  「你到底愛過艷兒沒有?」

  話落,風呼呼的吹,車子剛好駛進幽暗的隧道裡,風笑海答了,只可惜他的話讓風聲所掩蓋,無人聽聞……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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