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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海藍 -【訂做老婆(重愛之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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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21-12-7 00:18:28
標題:
海藍 -【訂做老婆(重愛之二)】《全文完》
海藍 -
訂做老婆
(重愛之二)
當當當!告訴大家,今天童話成真了喔!
唐氏紅陽總裁的他使出令牌讓她變成人人稱羨的公主,
不但寵她、愛她,片刻不想離開她,
甚至說什麼要全力培養她當米蟲,
不得已得到公司主持大局,
他還是會每小時打電話回家和她說說話,
嘻--她就是愛聽他叫她:唐太太!
怎麼會這樣?
到最後她竟不是「唐太太」!?
不!應該是說她不是「完全」的唐太太,
只有聲音是而已,
因為她的聲音像極了他的「她」,
所以他才娶她,
所以他才會時時刻刻要聽到她的聲音,
不要了,從此之後她再也不要她的聲音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21-12-7 00:18:38
楔子
初升的朝陽,漸散的晨靄,令人舒爽的涼風襲來,又是一天的開始,
他的心,卻一如年前,灰色、冰冷,不知喜悲、毫無感覺。
他也會笑,卻笑得那般茫然;他也會去應酬交際,更是一刻也不歇地投入永無止境的繁忙工作中,但卻只是想麻痺自己。
他彷佛只剩一副活動的軀殼,毫無感覺地過著生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拖著緩慢的步伐,頎長瘦勁的身軀在淡金的朝陽裏緩緩前行。男性臉龐上的線條猶如雕刻般的,永遠是抿緊的薄唇、高挺的鼻梁及濃墨的劍眉。
總體形容,他是一位頗具成熟男子氣質的人,渾然天成的獨尊氣勢,鮮少有人能與之匹敵。只是那鷹隼般的黑眸彷若一潭深水,無波無動、無情無意,毫無一絲生氣。無形之中,與他人隔了一道看不見的墻。
如往日般,唐沂泱慢慢走在通往公司的路上。從八年前,他便再也無法自己駕車或搭乘由司機所開的車了,偶因公務不得不外出,他會搭捷運、乘火車、坐他的私人直升機或步行,但獨獨行駛在馬路上的車,他再也不坐。
若是八年前,他不去考駕照,不開著父親送的跑車,不帶他的梅清去吹海風,該多好!
揉一揉劇痛的額頭,灰暗的心依舊沉於八年前的夏日,陷在那個惡夢裏。
那天和今日一樣天氣清爽,淡金初陽、清新的海風、潔白的沙灘,還有梅梅那甜美的笑聲……
那是他這二十六年的生命裏,所聽到的世界上最美、最悅耳的笑聲。
可就在這最悅耳的笑聲裏,車——翻了。
天暗了,風止了,他的青梅竹馬、他的貼心愛人、他的新娘、他的梅清,在笑聲中離他而去。
那車翻人飛的一剎那,永永遠遠地停格在他的心中,永永遠遠盤踞在他的夢裏,無時無刻,永不停止地蠶食著他的生命。
如果不是他的一時忘形,車不會失控、不會撞到山壁、不會——他心愛的梅梅,也不會死。
自責、悔恨、悲慟,已緊緊纏了他八年,陪他走出大學校門,伴他成為跨國集團的新一代領導人,那回憶好似毒蛇毒蔓,緊緊纏繞在他心中,令他無一刻能擺脫,也無力擺脫……
淡淡的朝陽、暖暖的陽光,披了他一身,卻照不進他封閉的心,灑不進他冰冷的思緒。
頎長勁瘦的身軀,依舊緩緩地獨自走著、走著…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21-12-7 00:18:59
第一章
大廳裏擠滿了人。美酒佳肴、俊男美女、舞影婆娑、珠光美飾……
無聊的宴會!
無趣的話題!
斜倚在柱旁,唐沂泱輕晃著杯中酒液,皺著劍眉,漠然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嘿,老大,別這樣子嘛,你看一下周圍,有多少美女在向你放電。來,笑一個,麻煩你笑一下,就算替咱們‘紅陽’做做廣告啦!”用手肘撞了撞這個大石雕,娃娃臉的劉揚低勸著。
“何時我的紅陽成牛郎店了?”冷睨了自己的下屬兼貼心好友一眼,唐沂泱冷冷的說。
“哈,老大,別這麼說嘛!”一邊朝遠處的美女點頭致意,劉揚一邊笑,“我們紅陽可是數一數二的跨國大集團,不用施美男計,財源也如滔滔江水,滾滾湧進,何必要我們賣笑呢?”只是禮貌地笑上一笑,也有好處,誰讓現在商場上的女強人愈來愈多呢?
“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麼?”瞅著好友不斷制造桃花,唐沂泱冷笑,“我現在真有點懷疑,業務部的業績真的是閣下憑實力爭來的?”
“老大!”帥氣的娃娃臉一下子垮了下來,“你這是在污辱你忠心耿耿的愛將耶!”士可殺,不可辱!
“哦?是嗎?”抿一口清酒,唐沂泱挑挑眉,“我說你什麼了嗎?沒有吧!”
“老大——”無力地舉起白旗投降,“看在宴會有幾百雙‘耳朵’的份上,麻煩你老人家高抬貴手,饒了小的一命吧。”他可不想榮登明日的八卦排行榜——紅陽高級主管、本年度亞洲區十大黃金管理人之——劉揚,被指有“買笑”嫌疑!
哈,他不用活了。
“哦?我說過要你的命嗎?”一口喝盡杯中酒,將酒杯塞給眼前的他,唐沂泱便走到外面去透氣了。
“老——”長嘆一聲,劉揚深感無力。
又失敗了!八年了!自從梅清車禍身亡後,在沂泱心中、眼裏,便再也沒了別人的存在,少了笑容、少了活力,整日如遊魂般行走於人世間。自責、贖罪,八年了,沂泱還沒有走出心中的陰影嗎?
“劉先生?”撲鼻的香氣襲過來。
“啊,林小姐,好久不見。”沉於過往的娃娃臉迅速揚起笑容,迎上宴會的女主人。
“好久不見。”高挑的魔鬼身材、盈盈媚目,粧點完美的臉龐上透著女強人的傲氣。
“林小姐越來越漂亮了。”主子不在,他只得擔負起外交的偉大使命。
“謝謝。劉先生最近也不錯呀!恭喜你榮登本年度亞洲區十大黃金管理人。”林媚靈一笑,媚目四顧。
“呵呵,不敢當。還不是我們老板對此不感興趣,我才成了替死鬼。”臉上掛著笑,劉揚一派從容地應付著這既美麗又強悍的商界女強人。
“啊,說到這裏,我突然想到,唐總裁呢?剛剛我似乎看到他了,怎麼這會卻不見了呢?”她話講得輕松又不經意,卻是紆尊降貴地與劉揚寒暄的重點。
“哦,總裁有點不舒服,大概是去休息室靜一下吧。”微微欠身一笑,不想告知老大的去向。
唉,他劉揚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呀!要錢有錢、要才有才,怎麼就得不到女人們的垂青呢?天下不只唐沂泱一個男人嘛!
“不舒服!?那我這個主人可就失職了,我還是去看一下好了。”林媚靈再也顧不得寒喧,匆匆點一下頭,就急忙往休息室方向去了。
劉揚聳聳肩,對她的反應早已心知肚明。算了,隨她去好了!瞄一眼腕表,也到了退場的時間了。一轉身,他準備去庭院尋回老大,一同打道回府。
“呀——”
“啊——”
兩聲大叫同時響起,幸虧會場吵雜,他們又地處一角,因此沒引來多少注目。
“對不起!對不起!”女侍者一邊抱著托盤,一邊 鞠躬,“先生,對不起!你要不要緊?”圓睜的杏眸裏滿含歉意。
真是太粗心了!為什麼只顧欣賞大廳的擺飾,不留神看路呢?這下好了,一整盤的奶油蛋糕全抹到別人身上去了!
“沒事、沒事。”咬咬牙,劉揚頭開始隱隱作痛。
他的亞曼尼!這套米白西服他今天是第一次穿耶!瞪著胸前的一攤奶油,劉揚氣得要死。
“抱歉,我幫你擦擦吧。”但抱著托盤左掏右摸,女侍者找不出可以擦拭的紙巾。
“不用了。”未免讓人家注意到,劉揚忙快步移出大廳,眼尖地瞄到老大在樹蔭下的身影,立即奔了過去,那位小個子的女侍者緊跟在後,但他也顧不得她了。
“阿揚?”唐沂泱微訝地看著他一身狼狽,“怎麼弄成這副樣子?”
“撞到災星啦!”咕噥一聲,“老大,借手帕用一下。”以後出門,還是穿雨衣比較安全。
“我沒帶。”唐沂泱皺眉。
“這個給你用。”緊隨而來的女侍歉意地將頭上的方巾解下,遞上去。
唐沂泱不由得一怔,顫著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她——
“沂泱?”劉揚皺起眉,擔憂地看著有些失常的唐沂泱。
“這位先生——”女侍嘟著嘴,喚道:“喂!先生,雖然我不小心撞了你,是我的不對,可你也要有點風度嘛!手帕你到底用不用?”她揮一揮捏在指中的小方巾。
劉揚轉過身,“小姐,你這叫道歉嗎?”他心中也開始震驚了。
太像了!世上怎會有這般相似的——聲音!?
“當然啦!不然我丟下工作,偷溜出來做什麼?”女侍皺皺小圓鼻,盯著劉揚胸前的那攤奶油,很想再次誠懇地道歉,畢竟是自己失手弄出來的嘛!可,越看越覺好笑,哈哈……他的樣子好滑稽啊!
“對、呀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笑你的,呵呵……”最後她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似清靈靈的水晶風鈴,被風輕輕一吹,便奏出悅耳的美音來;又猶如初春的黃鸝,在興奮地啼叫……
如遭雷擊,唐沂泱與劉揚頓時立如石雕。
“呵呵——呃……”猛地止住笑,女侍也覺察到了兩人靜穆的神情,不由得臉上一紅。
本來就是自己的錯,她還這麼笑,真是有點過分喔!
“對不起。”吐吐舌,她有些不好意思。
“沒、沒關係!”清清嗓子,劉揚硬起頭皮,“沒關係,洗一洗就好。”
回頭看一眼情緒激動的唐沂泱,心一跳,劉揚忙道:“小姐,你快回宴會廳吧!我看裏頭好像很忙呢!”
“啊,那我先走了!”確實出來有一陣子了,再待下去,領班找不到她,她就慘了!顧不得道歉,女侍轉身便往回跑,跑幾步又轉回頭,“這位先生,我叫谷長安,你的衣服我會賠的!”說完就如風一般,急急奔回宴會廳去了。
直到見不到谷長安的身影,劉揚才艱難地轉身,語帶警告:“沂泱,她只是一個普通女孩而已。”惡夢,恐將再度上演。
“我要她。”凝著谷長安離去的方向,唐沂泱眸中的空洞一如往常,但卻有一股狂熱在快速凝集。
“她和梅清沒有一丁點的相似之處!”除了——
“有!她有梅梅的聲音!”他魂牽夢縈,他夜夜夢中的天籟。
“那不是梅清的聲音!”劉揚忍不住地握緊唐沂泱的雙肩搖晃,“那只是你的幻聽而已。沂泱,清醒過來吧!梅清已經死了,死了!你想想,你好好想一想,這八年,你做的還不夠嗎?你還要瘋狂到什麼時候!?”
八年來,唐沂泱瘋狂地尋找著梅清的影子,眼睛相似的,他要;頭發相似的,他要;紅唇相似的,他要;甚至,僅為了有著與梅清身上相同位置的一顆小痣的,他也要!
他的身分權勢,將他的獵物輕易地收納於掌中,任他予取予求;他的冷漠無情,三兩天便膩了的撒手一丟,又傷透了多少女人心。
“沂泱,梅清死了,她若在世,也絕不會希望你變成現在這樣。”
“梅梅沒死!”唐沂泱雙手用力一揮,將劉揚給推開,“她沒有死!她永遠活著,她永遠活在我這裏!”
大手緊握成拳,用力地捶往胸門,俊秀的臉龐上青筋欲爆,眸中燃起熊熊烈火,“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梅梅!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我自己,絕不原諒!”他喘息,熾烈的烏眸緊盯著好友,“阿揚,我要那個女人。幫我!”
他要贖罪,他要將沒能給梅梅的幸福,全部獻給那與梅梅相似的女人。
“沂泱——”跌坐在地上,劉揚無力再勸。
“好,我再幫你一次,這是最後一次了!”劉揚閉目長嘆,“我會去調查清楚這個女孩的一切。”為了好友,他將又一次充當劊子手,又將把一個無辜女孩推入人為的夢幻浪漫,再親手將她的夢狠狠打碎。
這惡意的玩笑,上天幾時才肯收手?
屬於唐沂泱的幸福,又在哪裏?
“一切交給你了。”
換好衣服,挽著新娘子步出宴客廳,唐沂泱唇角噙著淡淡的笑。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要好好把握,才不肯將時間浪費在與無聊的人寒喧上。憶起八年前與梅清未洞房便陰陽相隔,他心中一黯。
“我知道了!”擺擺手,劉揚嬉笑著朝新娘子眨眨眼,“長安,今天晚上辛苦你了喔——”
他的意有所指,羞紅了谷長安的圓臉。
“阿揚!”唐沂泱笑瞪了好友一眼,然後低頭柔聲說:“長安,別理這個瘋子,咱們走吧。”
“劉大哥再見。”向劉揚揮揮手,長安順從地跟在唐沂泱身旁,從旁門溜出飯店,走了兩步, 而回頭俏皮一笑,“劉大哥,今晚的美女不少,你的桃花不要亂送喔——”學他的語氣,聲音拉得長長的。
“谷長安!”劉揚咬牙一笑,卻也無可奈何。誰叫他今晚好死不死的是婚禮上的唯一男儐相,身負安慰失意女人們的重大責任。
“好了,你們兩個就不要再鬥嘴了!”拍拍正大做鬼臉的新娘子,唐沂泱故意重重嘆一口氣,“老婆,今夜我才是你應該注意的焦點吧?”
“我、我知道啊!”長安一下子由俏皮的小女孩變成了羞答答的小娘子,低頭微笑,“唐大哥,對不起啦!”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大掌輕握住那熱燙的纖手,唐沂泱與長安順著松林道漫步,“長安,你嫁給我,我們以後便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需要客氣的,知道嗎?”
“嗯,”相握的兩手隨著腳步一搖一搖的,心也在風中飄啊飄,好似在夢中飛。
她,嫁給了唐沂泱!
她這麼一個平凡的小女人,竟嫁給了世人眼中的天之驕子!好像在作夢喔!
“在想什麼,笑得這麼甜?”側首望著身旁並行的小女人。
三個月前,他和她素不相識,而今,她卻已是他的妻子……他也笑了,“在想今晚的洞房花燭夜?”微俯身,將熾唇貼上長安的耳際。
“呀!”長安害羞地跳開,對他不時的親密還是不太適應,“唐、唐大哥,有人會看到啦!”這是人來人往的大街耶!
“怕什麼?”唐沂泱手一伸,將小女人扯進懷裏,大掌纏上她的腰,“你看,哪對情侶不是親親熱熱的?再說,我們已經是夫妻了,對不對?”
“可、呵我還是不太習慣啦。”小臉緊埋進那寬厚的胸膛,長安低聲咕噥。
“你說什麼?大聲一點好嗎?”好笑地摟著小女人繼續前行,唐沂泱柔聲地安撫害羞的妻子,“累不累?今天站了一整天。”
身為唐氏紅陽集團的唯一繼承者,婚禮自然是隆重盛大、熱鬧奢華不已,賓客多得數不勝數。
真是難為了長安!不喜歡熱鬧的她,卻要陪他在鎂光燈下,讓數不盡的陌生人評頭論足。
“還好啦。”素手悄悄覆上腰間的大手,她輕笑,“唐大哥,你累不累?”
做為新娘子的她,至少在更換禮服時能坐下來休息;而他,卻沒有她的好運。一整天站在他身旁,看他含笑地與許多賓客交談,沒有一點的不耐,她就好佩服。
“我早習慣了!長安,你喊我什麼?”唐沂泱挑眉。
“唐大哥呀!”她一直這麼稱呼他的啊!為什麼唐大哥會這麼問?長安疑惑。
“還叫唐大哥?”唐沂泱含笑地望著她,伸指捏捏她的圓潤鼻頭,笑道:“我們今天結婚了。”
“那又怎樣?”長安還是疑惑。
“怎樣?”唐沂泱再次挑眉一笑,“長安,你很不敬業哦!”
“可我叫習慣了嘛!”她要賴地嘟嘴。
“不行,換一個稱呼。”長指劃過那紅潤的唇,他暗嘆,他的妻……
“嗯——”長安歪頭沉思,眸子一轉,眼一亮,“大哥!”
“大哥?”唐沂泱險些大笑,“長安,我可不想讓別人錯認了我們的關係。”長指頂高她圓圓的下頷,熾烈的眸一眨也不眨,“叫我沂泱或泱。”
“不要。”長安想也不想就否決,差點在那熾烈的視線下融成一灘春水。
“不要?為什麼?”唐沂泱剛硬的唇角上勾成弧。
“我喜歡叫你‘唐大哥’啦,人家不想改!”
“哦?”唐沂泱低首,貼上那小巧的元寶耳,“今晚洞房花燭,熱情加溫時,你喊我唐大哥,不覺得別扭嗎?”唐沂泱故意鬧她,想聽她的羞澀笑聲……他最愛的笑聲。
轟——臉上頓時燃起萬丈大火,燒紅了的耳根子讓她不由得心慌神顫。
“不要講啦!唐、唐大哥,我餓啦!”再和他扯下去,她怕她的頭頂真會冒煙了。
“餓了?”嘆息著擁緊臉紅了的小女人,唐沂泱繼續前行,“等一下到家再吃飯好不好?我們快到了。”不再繼續先前的話題,他怕小妻子真的羞昏過去。
“啊——”眼珠子一溜,長安止住前行的步子。
“怎麼了?”
“我想起來了!這個路口向右轉,就是—條夜市小吃街耶!我們去那裏吃好不好?”乞求的烏眸可憐地瞅向身旁高大的男子。
“不好。”唐沂泱想也不想地拒絕。
“為什麼?”她賴著不走。
“你說呢?”唐沂泱冷哼一聲,“長安,你敬業一點好不好?你不會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而你和我又是什麼身分吧?”
“啊——”一把搗住大張的唇,長安歉意地笑笑,討好地說:“唐大哥,對不起嘛!”她大概是全天下最脫線的新娘子吧!
“終於知道不好意思了?,”
笑睨她一眼,用指關節敲敲她的小腦袋瓜,唐沂泱擁著她步入大廈,掏出磁卡刷開電梯,將她推進去,按下二十樓的按鍵,他忍不住地笑開,“等一下用行動向我表示歉意就行了。”
娶一位少根筋的小妻子,對他,或對她,也許都不是件壞事。
“唐大哥!”長安漲紅了臉頰瞪他。
“好、好,我不說,我不說、成了吧?”飛快地啄一下那張紅唇,誘她繼續講話,“真的餓了?”
“嗯,從昨天晚上我就緊張得吃不下東西!”因為從沒經歷過那種大場面嘛!
“真可憐。”撫過那水潤的圓臉,唐沂泱嘆笑著攔腰抱起她,“等會我煮飯給你吃,好不好?”將小女人抱出電梯,步到這一層樓唯一的門前。
雕花的木制大門靜靜地合在一起,等著他和她一起開啟,一起步入生命中嶄新的一頁。
“放我下來啦,唐大哥。”其實長安也只是意思意思地說說,她樂得不用再走路,一整天穿著高跟鞋,很難受的!
“抱新娘子入洞房是老公的義務喲!”
按下密碼,打開鎖,唐沂泱抱著長安跨進大門,打開燈控開關,頓時一屋子的柔和燈光籠罩住了他和她。
“歡迎來到我們的家。”他輕笑,烏熾的眸光,猶如滿室的柔光,盡悉籠在她身上。
上百坪的住宅,布置風格簡單,以黑白色為基調的家具,猶如歡快的音律,靜靜流淌著。
“滿意嗎?要不要先參觀一下?”住所離他的紅陽集團總部很近,步行只需四、五分鐘。
自他入主紅陽,便搬來此,除非有事,否則他很少回家。父母對他的心結很清楚,所以也不勉強他,倒是常來看他。
“不用啦!”長安張大眼好奇地瞅了四周一眼,吐吐粉舌,“哇!這麼大,我要打掃多久才打掃得完呀?”她出生於小康之家,從沒住過這種高級住宅。
“唐太太,要不要我從大宅調一名傭人過來?雖然我有請鐘點工人,每三天替我打掃一次。”唐沂泱抱著她走進臥室。
“不用,這樣就夠了,沒問題,我很能幹的!”眨眨烏眸,長安誇下海口。嘻,唐太太!
“那我可以高枕無憂嘍?”笑睨燦笑的小女人一眼,他輕輕將她放在大床上,瘦勁的軀體也跟著壓覆上去。
鼻端,是她的清香;室內,回蕩著她清靈靈的笑聲。他的眸,變得熾烈而又迷離,“長安,我可不可以——”
“我餓了——”可憐兮兮地癟癟紅唇,粉頰上更添紅傃。谷長安故作委屈地撥撥他額上下垂的黑發,“唐大哥,你說要煮飯給我吃的。”抗議他的言而無信。
“天哪!”用力吻那半啟的紅唇一下,他才嘆息地道:“老天一定是派你來折磨我的。”
可,他就是對那愛如生命的輕嗔笑語無可奈何,更無力抵抗,只能由她予取子求。
“唐大哥——”她好餓啦!
“好,我去給咱們新上任的唐太太、唐家少奶奶煮飯。”唐沂泱咬牙地從那充滿誘惑力的身軀退開,他笑,笑得萬分邪惡,“等著瞧!等你唐少奶奶吃飽喝足,看我怎樣吃你,我一定要連本帶利地向你討回來。”
“唐大哥!”
一好了,不鬧你了!”翻身站起,順手也拉害羞的小女人坐起來,“乖,先去泡個澡,好好休息一下。”
“嗯,謝謝唐大哥。”紅蘋果般的圓臉上洋溢著屬於青春的粲笑。
對於情事,她並非一無所知,她知道他正在努力緩解她的緊張,及對新婚之夜的不安。
拍拍那紅潤的臉蛋,唐沂泱輕笑,“睡衣在左側衣櫃裏,自己拿。”
長安點點頭,從床上跳下來,小跑步地躲進浴室,將門關好,這才輕吁一口氣,拍拍胸,緩和一下怦怦亂跳的心。
她不敢相信啊!三個月,短短的九十天,她便從一個平凡人成了童話中的灰姑娘,作夢般地尋得了今生的愛戀,還有了那麼出色的偉岸男子可以依靠。
打開水龍頭,將寬大的浴缸注滿熱水,褪去一身的束縛,她悄悄滑入溫暖的水裏,閉上雙眼,用力地吸氣,唇角,漾開美麗的花。
從今天起,她便是唐沂泱的妻子了。
二十六歲的唐先生與二十三歲的唐太太……
嘻——
美夢,竟有成真的一刻!
童話,由此開始——
輕輕拉開門,從敞開的門縫小心望出去,唐大哥就坐在客廳一側的吧臺前,端著一杯酒,並不啜飲,只盯著酒杯,發呆。
怎麼了?
長安心中納悶,卻不想驚擾他,光著腳悄悄走出臥室,輕輕從他身後繞過,逕自走進廚房。
瓦斯爐上是一鍋沸騰的瘦肉粥,餐桌上是幾碟清淡的小菜。
用力深吸一口氣,啊,好香啊!
大略掃過廚房內的設施。嗯,鍋碗瓢盆、微波爐、烤箱,一應俱全,由廚房內物品的新舊程度來看,盡管餐具擦拭得閃閃發亮,光潔如新,但瞧得出並非新添之物。
不由得想起三個月以來兩人數次的約會,看來那些引她食指大動的野餐料理真的出自唐大哥之手。呵呵,她有口福嘍!
長安邁出廚房,瞥一眼小吧臺,卻不見了那人影。
“唐大哥?”輕喚了聲,側耳傾聽,嘩啦啦的流水聲從臥室那一側傳出。
他去沐浴了?
不放心地又返回臥室,一眼便瞅到半掩的浴室門後有一道身影在晃動
長安急忙跳轉過身,圓臉上的彩雲開始不受控制地飄呀飄。
“長安?”浴室內的水聲停止了,一聲輕喚飄進她耳中。
“啊,有事嗎?”反射性地,她高聲應答,努力強迫自己鎮定再鎮定。
“我忘了拿睡衣,幫我拿一下好嗎?”
“好。”視線匆匆一掃,長安看到床上的深藍色睡袍,幾步上前捧起,又幾個跨步來到浴室門口,低垂著頭,側著身遞進去,眼睛連瞄都不敢亂瞄。
“唐大哥,給你。”
感覺手上一空,她忙跳退一步,“我去準備開飯!”說完,便急急奔出臥房,生怕——
怕什麼呀?拍一拍腦袋,長安忍不住暗笑自己。
呵呵,唐大哥是她老公耶!有什麼好害羞的?
“想到了什麼有色鏡頭,笑得這麼神秘兮兮?”突然一道聲音,嚇得她站不穩地向前跌去。
“小心!”快手抱住她,唐沂泱搖頭苦笑,“長安,你今天很緊張喔。”以往總是與他笑鬧不停,今日卻似換了一個人般,見著他便驚慌失措、害羞不安。
“沒、沒有呀!”背後剛出浴的清新氣息密密地籠罩住她,讓她頓覺無力,“唐大哥,粥熬好了,我去盛。”再這樣被抱下去,她非癱軟在地上不可。
“你坐,我去盛就好。”如她所願,身後熾熱的氣息一下子從她身體四周移走,她有了可呼吸的空氣,卻又頓覺恍然若失。
好奇怪!為什麼與唐大哥談戀愛時,這種感覺並不若現在這般強烈?粗線條的她忘了兩人戀愛時的相處模式,總是在笑談、打趣中度過,連親吻也僅是淺嘗即止。
“怎麼還站著?坐好,喝粥了。”
走近她,輕輕推她入座,唐沂泱好笑地站在她身後,雙手撐到餐桌上,將長安困在桌椅之間。
“長安,你是不是很緊張?”以往俏皮的小女人今日卻百般的拘束,是為今夜的洞房花燭嗎?烏眸閃了一閃。
“沒、沒有。”長安再次搖頭否認,回頭衝他啟唇一笑,—臉的故作輕松,“你也吃嘛,這小菜味道很好哦!”
“那當然!也不看看是出自誰的手?”昂首挺胸坐人一旁的椅子,唐沂泱笑得得意至極,“嘗嘗看,看和以前——”
“以前?”長安眨一眨雙眸,憶不起她和他以前吃過這種小菜。
“和以前你吃過別人做的有什麼不同?”唐沂泱在好奇的眸子的注視下,艱難地改口,眸半垂,掩住那深藏的復雜情感,
“哈,當然是唐大哥做的好吃。”不在意地一笑,長安張大嘴巴,努力塞進一大堆小菜,笑瞇著眼,用力捧場。
“那就多吃一點。”將小菜夾到她嘴旁,喂她吃下去。他笑,心中卻苦澀萬分。
梅清,他的梅梅,再也不會笑著誇他做的菜好吃,再不會笑鬧著喂他吃。
“唐大哥,你也吃。”長安也禮尚往來地將一箸小菜遞到他唇邊,“張嘴啦!”
“好。”如遭雷擊,他無意識地張口,咽下那箸小菜,閉上雙眼,輕輕吐吸。
耳旁,清靈靈的笑語,像是他的梅梅就在他身旁,終於,他情不自禁地緊擁住身旁的嬌軀,顫抖的唇吻上那如絲的長發……他的梅梅。
“唐大哥?”長安遲疑地輕喊,困惑於他突然的緊擁和情緒的激動,“唐大哥,你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想抱抱你。”熾唇悄悄滑到那軟潤的耳旁,他喑啞低語,“吃飽了沒?”
體內的情潮在洶湧咆哮,梅清,他的梅梅!八年的行屍走肉,八年的空虛渴切,今日終將一解。
“嗯。”緊貼在他胸口的紅唇輕輕傳出低吟,豐潤的嬌軀不由自主地輕顫。
“那我可以了嗎?”他低聲詢問,熾烈的眸光深處又夾雜著寂落的空洞。
“梅……沒事,不用緊張,我不會真的一口吞掉你。”
輕輕拍撫著懷中的小女人,唐沂泱澀然一笑。她不是梅清,不是他愛逾生命的梅梅;她是長安,只是一個擁有和梅梅相似嗓音的女人。
“我才不緊張。”雙臂試探性地圍上他的脖子,長安柔柔一笑,“我還怕唐大哥緊張呢!”
“哦?我為什麼要緊張?”用力甩頭,甩掉腦中嘈雜的思緒,唐沂泱臂力一揚,輕松地橫抱起渾身羞紅的小女人,大步跨向臥房。
“因為唐大哥不知道剛過門的妻子是否及格呀。若是我身材不好,唐大哥不就沒福利可享了。”俏笑著皺皺小鼻子,長安溫馴地任他將自己壓伏在大床上,寸隙不留。
“啊,我怎麼沒想到?你提醒的真是時候。”揚眉淺笑,唐沂泱癡癡地望住那不斷開合的紅唇,癡癡地凝聽那猶如黃鸝出谷的清脆嬌啼,那水晶般清靈靈的巧笑聲,似甘泉,緩緩潤過他幹涸了八年的荒漠心田。
他的梅梅——
“唐大哥?”為什麼他心神總是遊移不定?為什麼他總是突如其來地發呆怔仲?他溫熱的軀體緊緊地與她的交纏,但他的靈魂到哪了?
“唐大哥?”長安探詢的眸,輕輕迎向他。
“嗯?呵呵……現在開始擔心我滿不滿意了?”他收回飄走的心神,揚起笑,伸手搗住那雙探詢的晶眸,阻隔她的進一步洞察,將熱唇迎上那喋喋不休的紅唇,他低語沙啞,“梅——沒什麼好擔心的,長安,我現在可要開始審察我的福利了!”
野火燎原般,綿綿的親吻吮向身下女人的柔唇、吮向身下女人的眼瞼、吮向身下女人的頸項……將身下的女人扯入那似永無止境的陌生情潮裏。
急促的喘息、熾烈的擁吻、悸動的心跳、火燙的軀體,堅實與柔軟的相依相合……
夜,正濃,
梅梅,我捉到了你的聲音,我捕捉到了你那如同天籟的嬌笑,你可原諒了我?
熾狂的情焰裏,八年的瘋狂搜尋、八年的孤寂落寞、八年的渾渾噩噩、八年的急切索求、八年的空白……八年來,他第一次的身心投入,他第一次的急迫渴切, 在那縱情的一刻,他用力嘶吼,俯貼在那汗溼的嬌軀上,眸光中,映著的是那一個縹緲的身姿;腦海裏,顯出的是那一張巧笑倩兮的容顏……
他的梅梅……
溫熱的淚,悄悄滴落在低陷的棉枕,輕輕漾起的淺笑,無聲地散入熾熱的空間。
她的新婚之夜啊!她的新郎,她一輩子的丈夫,狂烈地擁著她,吻著她,愛——著她。
他,漂泊了心神、遺失了靈魂,在那不知名的世界,在那捕捉不到的人兒身上。
他的心中,可真有她的存在?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21-12-7 00:19:15
第二章
結了婚,人生會有什麼不同嗎?
除了不用再苦命地去上班,生命中突然多了用不完的空閒時間;除了身邊多了位熱情似火的枕邊人,生命中多了一絲濃得化不開的柔情,其他也沒什麼改變吧?
“長安?”唐沂泱從書房探出頭,輕喚那個伏臥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小女人。
“我在這。”如貓咪般慵懶地伸伸腰,長安朝他揮揮纖手。
啊,結了婚,還是有一些不同的。至少,她因為整日無所事事,變得越來越懶散了。
除了上午打掃一下屋子,她不是趴在沙發上看電視,就是癱在書房的躺椅中瞅著他工作。日子是很清閒沒錯,可時間長了,終究會有一點悶。
“在看什麼片子?”
走出書房,跨到沙發前,將小女人擁進胸膛,唐沂泱輕笑,“又是卡通片!”捏捏小女人的臉蛋,搖頭嘆息,“長不大的孩子!”
“你管我!”皺皺小圓鼻頭,長安巧笑倩兮。
兩人結婚至今已兩個多星期,因為公司事務繁忙,也因為唐沂泱不願外出,兩個人的蜜月,便是困在這一處小天地裏。他在書房透過網路遙控公司營運;而她,則是看書、看電視、看他工作,安靜而優閒地與他共度甜蜜時光。
“身為人家的老公,我不管人家,管誰呀?”揚起笑,低頭親親屬於他的“人家”,唐沂泱心中溢滿從未有過的充實。
“唐大哥,你移開一點啦!”嘟著紅唇,用手將不停逗弄她的大頭推開一些距離,長安翻翻白眼,“你擋住了人家的電視了。”
“怎麼,才結婚十幾天,便見異思遷啦?”唐沂泱就是不肯讓她看電視,“卡通片中的人物會陪你說話嗎?難道我這儀表堂堂的唐氏紅陽集團總裁的魅力就此不上那些只會打打籃球的卡通人物?”
“哇!”長安捧場地驚叫,“唐大哥,你好厲害喔!講這麼一大段,連口氣也不喘的!”
“佩服吧?”唐沂泱挑挑眉,著迷地傾聽懷中人兒的清靈笑聲。
“佩服!小女子佩服得五體投地。”啟唇漾出清笑,“唐大哥龍心大悅了吧?”
有誰曉得這位外界傳言不茍言笑的總裁,私底下是這種面貌,愛鬧她、愛逗她、愛依賴她、愛聽她好話連篇地拍他馬屁,相處得愈久,她就愈發覺她的唐大哥有著幼稚的一面。
“嗯哼!”滿意地咳一咳。
“那麼可以麻煩唐大哥移開一點,讓我繼續看卡通了嗎?”嘻,說到底,她的注意力還是在卡通上。
“欠打!”滿意立刻又轉為不滿,唐沂泱咬咬牙,姦笑,“看來是我太寵你這個小丫頭了。”大掌不懷好意地撫上懷中的豐潤嬌軀。
“哇——”平生最怕癢的長安,一下子跳坐了起來,雙手努力抵抗入侵衣衫內的敵手,“唐大哥,饒命!原諒我這一次啦!”抑不住的笑意從唇中輕快逸出。
火熱的大掌不由得停下了動作,癡癡的眸,凝在那發出暢笑的紅唇上。清靈靈的笑、清脆脆的嬌語,籠住了他的心神。
“唐大哥?”長安看過多次他這種失神的樣子,心中即使不安,卻不會明白表示出來,只用柔柔的輕語,將他飛到未知世界的神志悄悄拉回。
“唐大哥?”
“啊?”他一下子清醒過來,用熱烈的親吻將他的失神掩飾過去,“抱歉,有點累。”
“公司很忙嗎?”長安憐惜地輕撫唐沂泱的肩頭,柔順地倚在他懷中,將剛才的事拋諸腦後,“唐大哥,其實你不必總在家陪我的,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那麼大的集團,日理萬機的總裁一直在家工作也不是很方便,劉揚大哥已打電話催他好多次了。“明天,你銷假回公司上班吧!”
“傻長安!”用額抵住那張漾笑的圓臉,唐沂泱喃喃低語:“我們才新婚,你不想牢牢霸住你親愛的老公嗎?”
有哪個女人會放手讓愛人離開身邊?但唐沂泱知道長安的心,他被她那輕風般的體貼話語感動,幸福的感受,溢滿了全身。
“我嫁給了你,便是霸住了你呀!難道非要我哭哭鬧鬧、使使美人計什麼的,誘你走不出溫柔鄉,才叫霸住了你呀?”
清靈靈的笑聲回蕩在四周,長安一想到那種情景便笑得前俯後仰。哈哈,打死她,她也做不來那樣。
“我挺喜歡你那樣子的,更希望你這麼做。”亮晶晶的黑眸不懷好意地睨著懷中已笑癱的小女人,用心地細細聽聞那八年來總回蕩在夢中的天籟之音。
“不會吧?”眨眨烏瞳,長安一臉訝異。
“不試試怎知我不喜歡?”長指輕輕撫上懷中人兒漾起的笑花,他沙啞低語。
“那,唐大哥,我開始啦!”眸子溜溜一轉,玩心大起。
“我等著你的表演。”癡癡地凝住她的笑容。
從他懷裏移出來,長安跪坐在他身旁,咳幾聲清清嗓子,將上勾成弧的笑唇努力向下拉,一副好可憐好可憐的淒慘樣子便浮了出來。
“唐大哥——”撒嬌的嬌柔語氣讓她幾乎笑出來,“唐大哥,我不要你去公司啦!好不好嘛?在家陪我啦,我要你陪人家嘛!”輕輕晃動他的身軀。
淘氣而俏皮的乞求聲,甜甜地蕩在廳裏,悄悄蕩進他的心中,他不由得合上雙眼,腦中,浮出他的梅梅嬌笑著膩著他,可憐兮兮地輕晃著他的臂膀
“沂泱,親愛的泱,陪我出去玩啦!好不好嘛,陪我出去玩啦!”
他猛地鎖緊手臂,將身旁嬌聲乞求的小人兒緊緊擁進懷小,力氣大得驚人,“我陪你!不管你去哪裏,我都陪你!”
狂熾的眸空洞得可怕。若不是車禍,梅清不會離開他,他的梅梅不會離開他。那麼一個活生生的俏人兒,卻因為他一時的疏忽大意、因為他一時的忘乎所以,而離開了人世,離開了他!
“我陪你,我陪在你身邊,一輩子!”他不停地低喃,“我陪著你,無論何時何地,我都陪著你,一輩子不放開,不放開……”
“唐、唐大哥——”皺眉忍住那沒有控制力道而帶來的疼痛,長安擔心地望向他的臉龐,那訴之不盡的悲傷、那突然閃現的無盡柔情、那癡望遠方卻又毫無焦距的雙眸,是為了誰?
“唐大哥,我是長安,你怎麼了?”心中那隱隱的不安控制不住地脹大再脹大,“唐大哥!”
“啊?長、長安!”陷入回憶中的唐沂泱一下子從迷霧中清醒過來,他將頭狼狽地轉到—旁,不想也不願讓長安看到他此時的神情。
“是太累了嗎?”解圍似的將頭埋進他懷裏,長安如他所願,不去看他,“對不起,我不該胡鬧的。”心底的澀然,在一波波地泛濫。
“不,是我不好。”贖罪似的將吻一遍遍地印上懷中小女人的發,“忙了一整天,腦筋有點亂,嚇著你了嗎?”唐沂泱心中微微有了歉意。她是長安,不是梅清。
“怎麼會呢?”搖頭,她從他懷中掙扎起身,“我去洗個澡,今天天氣挺悶的。”已經是秋天了,為什麼還是悶得讓人難受?
“長安——”伸手扯住她將離去的身子,唐沂泱跟著站起來,“你生氣了嗎?”那水眸中無法掩住的低落,讓他竟沒來由地感到抱歉。
“生什麼氣啊?”勉強揚起笑容,“我三生有幸才能嫁給你,你風度翩翩、儀表堂堂,人體貼又會煮飯給我吃,我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第二個像你這般的賢夫了耶!”
除卻他偶爾的發呆、不時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行徑,他其實是一個完美的丈夫。
“又欠打了是不是?”用力一舉,唐沂泱將調皮的小女人橫抱起來,“什麼賢夫?你呀,才是一個真真正正的閒妻!閒在家中混吃混喝。”大步跨向臥房,心裏感激著她的善解人意。
“我混吃混喝?”睜大眼怪叫—聲,“那是誰的主意呀?我本想繼續工作的,是誰霸道地替我辭了職,不肯讓我外出的?”說什麼要全力培養她當米蟲,乖乖地讓他養一輩子就好。
“我寵你、憐你、疼你,你還敢抱怨?我唐沂泱的太太是讓人侍奉的,不是去侍奉別人的!”唐沂泱大腳踹開浴室的門,無奈地一笑,“惜福吧!唐太太,到哪裏也找不到像我這樣的好老公了。”
輕輕將她放到木椅上,眨眨性格的晶眸,壞壞地建議:“一起洗?”
“才不要!”一把拍開纏上來的怪手,圓臉開始不爭氣地泛起紅暈。雖說結婚半個月,也纏綿了不知多少回了,可屬於女兒家的羞澀,還是有的。
“我可以幫你擦背。”大手又纏上去,微傾著身,俊朗的臉龐上漾著不懷好意的賊笑。
“不要啦!”又一把拍開大手,將他用力推出浴室,“我餓了,去煮飯啦!”將門用力合緊。
“真的不要我幫忙?”唐沂泱敲敲門。
“不、要!”皺皺鼻子,長安開始放水洗澡。
其實,他真的是一位好丈夫。
她的唐大哥,她是唐太太。
嘻……
“唐大哥,我問你。”停下翻動雜志的動作,長安斜躺在床上,望向一旁埋頭在電腦上的唐沂泱。
“好,你問。”點了下頭,唐沂泱依舊埋首,手指不停地敲著鍵盤。
“我能不能找點事做?”再這樣無所事事地閒下去,她會瘋的。
“閒在家不好嗎?”他依舊目不斜視,繼續他的工作,“怎麼,結婚還不到三十天,蜜月甚至還沒度完,你就煩了?”
“也不是煩。”她擰眉,“只是總在家這麼晃過來晃過去的,有點不好受啦。”遇到他之前,她每天上班、加班,忙得不可開交,雖然累,可卻過得充實而快樂,一下子閒下來,真的不太好受。
“你呀!”聽不得小女人有一點點的不快樂,他嘆一口氣,停下工作,轉過身拍拍那張有點煩悶的圓臉,“有福不會享!你看我母親,她在嫁入唐家之後,不也 是閒在家裏,無聊時逛逛街、喝喝下午茶,不照樣過得很開心?再看我姊姊們,嫁人做少奶奶後,也是整日在家無所事事,可從沒抱怨過什麼太閒了,沒事做!”
“我又不是她們。”她低語。從小就幫媽媽做家事、帶弟弟妹妹;長大後孤身在外求學、上班。她沒那些貴婦人的好命,將閒賦在家看成是理所當然。
“可你嫁了我,便該學她們呀!”他搖搖頭,“改天我帶你去拜訪姊姊她們,請她們多陪陪你,好不好?”
唐沂泱也知道自己總忙於工作,確實有些冷落了長安。想一想,他美其名是在家陪她,可一天二十四小時,他有十個鐘頭部在書房處理公事,能真正陪她的時間,少得可憐。
“不用了。”她搖搖頭,憶起唐家兩位千金,心裏有些別扭。她只在婚宴時見過她們一面,可兩人那目中無人的態度,她一輩子也忘不了。
“不然我們搬回大宅住?”住在這裏,離公司近,方便他上下班,但有限的空間,確實是有—些悶。
“也不用啦!”嘟嘟紅唇,她悶聲,“那樣你上班不方便,再說,我喜歡兩人世界嘛!”
唐家大宅她也只去過一次,那富麗堂皇的豪宅,恐怕也容納不下平凡的她吧!
尤其是唐母看她的眼神,她不想回想。因為那不是一段什麼美麗的回憶。
“沒什麼方便不方便的。”大不了每日坐直升機而已,“我只想讓我的太太快快樂樂的。”
伸長臂攬過他的小女人,兩人相依相偎,“長安,你如果真的不想閒著,在家裏找點事做好不好?你有什麼想學的,盡可以去學。”
“哦。”將雙手攀上他的肩頸,長安吸吸氣,“唐大哥,對不起,我明明知道你忙,還拿這種小事煩你,你不會生氣吧?”
“傻瓜!你不煩我,我才會生氣!”順順小女人的黑發,唐沂泱輕笑,“只要你每天過得開開心心,每天笑嘻嘻的,我就心滿意足了。”
如同吸食罌粟一般,他對長安,似乎依賴成性,再也離不開她……的聲音。
總覺在那恍若甘泉的清靈笑語裏,他幹涸了八年的心田在漸漸萌芽,那清靈笑語,早已深深植在他的生命裏,他不想失去,也絕不會失去。
將熾吻印上那柔潤的紅唇,他無限憐惜,“梅、沒什麼會分開我們,長安,我只要你快快樂樂的。”
“嫁給你,我便快樂到最高點了。”她柔柔地注視著他,眸中溢滿真情及眷戀,“我愛唐大哥。”
“傻長安,我也愛你啊!”最愛那天籟笑語。
一個愛字,讓長安甘願就此沉淪下去,沉淪於她的唐大哥所加諸於她身上的所有魔法。
渴望外面的世界、渴望自由的羽翼,從此緊收,再也無意飛翔。
“喜不喜歡?”
璀燦的鑽戒,熠熠生輝;閃光的珠玉,耀人視線。
“送你,”價值百萬的珠寶,如同不值錢的小玩意,隨意地堆在她的身前。
她愣住。
“看傻了?”輕笑聲傳入她耳中。
“唐大哥?”長安迷惑地望向身後擁住她的男子。
“送你的。”唐沂泱不在意地揚眉而笑,“女孩子不都喜歡這些嗎?”只要能哄他的女人開心一笑,他便滿意了。
“可是……”太貴重了!而且,她並不需要啊。
“不喜歡嗎?”他挑挑眉,“那看看你想要什麼,選好後我再去訂購。”唐沂泱將厚厚的一本珠寶目錄攤在她眼前。
“不用了,謝謝唐大哥。”
“都不喜歡嗎———”
“不是,是我用不著,買了浪費。”
“什麼叫作用不著?”他好笑地從珠寶堆中隨手拈起一件,“是女人部該好好打扮自己,看,多漂亮!”將一對鑽石耳環舉在她耳垂上,他興致勃勃。
“我又沒耳洞,怎樣戴?”她笑開了。
“啊,我忘了。”他拍拍額頭,隨即又挑了一串珍珠項鏈圍在她頸上,“這個也很不錯!”
“唐大哥。”她嘆口氣,轉過身,與他四目相對,“你希望我珠光寶氣的嗎?”
“我只希望你開開心心,笑語嫣然。”他輕輕擁住她。
“我現在就很開心了。”她踮起腳尖輕吻他一下,“你不需要送這送那,也不要太寵我,不然如果哪天你不在我身邊了,我該怎麼辦呢?”陷得越深,便越難抽身。
“胡說!我怎會不在你身邊?”用力咬她柔唇一記,懲罰她的胡思亂想。
“我怕如果我有讓你煩的一天嘛!”她低聲呼痛。
“唉,看樣子,我娶了一位勤儉持家的好妻子,送她珠寶,她都不屑一顧。”他故意可憐地癟癟嘴,“我該怎樣才能討她開心呢?”
“每天煮飯給我吃就好啦!”她笑咪咪的。
“就這樣?”他瞪圓雙眼,
“就這樣。”她點頭開心地笑著,“你只要每天喂飽我,我便開心了!”唐大哥的廚藝好得沒話說。
“天哪,我好可憐!”他禁不住仰天長嘆,“我每口在外面辛苫打拚,回到家還要做牛做馬做煮夫。天道不公哪!”
“呵呵……”實在忍俊不住,長安笑了出來,“唐大哥,你應該去演戲的。天哪,你實在太會要寶了!呵呵,我受不了了!肚子好疼!”
“活該!”唐沂泱癡望著她開懷的笑顏,“誰讓你的要求那麼過分?”
“過分?”她忍不住怪叫,“是你說任我於取予求的耶。怎麼我才提這一個小小要求,你就不樂意了?”
“這還是小要求?”他跟著她也怪叫起來,“你讓一個堂堂跨國集團的總裁洗手做羹湯,這個要求還小嗎?”
“我又沒逼你,是你說要討我開心的,難道你忘了?”她鼓起雙頰。
“誰說我忘了?我又沒說不煮飯給你吃,我只是稍稍地抱怨幾句,發發小牢騷也不行?”
“你發呀,盡管發。”她吐舌,扮個鬼臉。
“你吃定了我是不是?”他有些手癢。
“哈哈,豈敢豈敢!”她依舊老神在在。
孰可忍,孰不可忍!
他 地一笑,大手輕握了兩下,“唐太太,我可真的要發發小牢騷了。”
“請。”她胸懷大度地揚揚素手,請君自便。
既然人家都這樣大方了,他還客氣什麼呀?
大手一圈,雙臂一用力,將用來發發小牢騷的獵物一下子扛上肩,大步邁向臥房。
“啊!你要幹什麼?”驚叫,尖叫,回蕩滿滿一室。
“你說說我這樣是想要幹什麼呢?哈哈……”姦笑,漾滿了所有空間。
一時間,驚呼、尖叫、羞憤的嬌喘、粗啞的嘆息、帶著姦計得逞的朗笑,猶如錯落有致的音符,連綿地彈奏出一曲熱情的旋律……
無論你要什麼,我都會給你;不管你想怎樣,我會無條件地遵從。
只要能留住你的嬌語,只要能霸佔住你的笑聲。
為了我夢中的天籟之音,付出一切,我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21-12-7 00:19:34
第三章
“長安?”唐沂泱習慣每工作一段時間,便從書房探出頭來,瞧一瞧他的小女人在做什麼。
沒有了她悅耳的笑語在耳邊回蕩,他總不能靜下心來工作。
客廳中並沒有長安的身影。
唐沂泱瞄一眼墻上的大掛鐘,晚上八點。奇怪,以往這個時候,長安都會窩在沙發上看八點檔的。
“長安——”他加大音量,心裏有些煩躁。
“長安——”索性走出書房,開始在各處尋找伊人的芳蹤,“長安!”
“我在這裏——”應付性的一句回話,讓他松開了眉頭,大跨步順著聲音走過去。
推開雜物問的門,他尋了許久的小女人站在一堆舊衣中街著他一笑。
“這麼晚,不要再整理了。”他走過去,不讚同她晚上還在做家事,“都是一些舊衣服,不用管它們,明天丟掉算了。”他蠻不在乎,只不想讓他的小女人太過操勞。
“丟不得!”長安連忙反對,“我還有用呢。”
“你要做什麼?”唐沂泱奇怪地瞅了她一眼。
“你忘了嗎?我正在學做小布偶,正需要很多布料。”白他一眼,不太高興他又忘記了她這些天來的用功。
從小愛看卡通,所以她一直有個願望,就是親手將她喜歡的卡通人物制作成布娃娃,只是她之前一直忙於上學、工作,根本沒時間來完成心願。這下好了,結了婚,專心在家做米蟲,終於有時間讓她得償夙願!
“啊,對不起,我忘了!”唐沂泱道歉。
“沒關係啦!”她寬宏大量地一笑。
“明天再做好不好?”他將大手纏上她的腰,摟著她往外走,不太認真地抱怨道:“本來輸給那些卡通人物,我已經認了;可現在,就連這些舊衣物也比我更能吸引你的視線了。”簡直有辱他的男人尊嚴。
“誰說的!?”長安瞪大眼珠,奮力反擊,“我才要怪你呢。人家在你書桌前站了三十分鐘,也沒見你看我一眼!”
“對不起,你應該開口叫我的。”捏捏那圓圓的小鼻子,唐沂泱拉長安在沙發上落坐,歉意地一笑,“餓了嗎?想吃什麼,我煮給你吃。”
下午下班回來後,他連水也沒喝一口,便鑽進書房繼續工作,而一工作起來,他便全神貫注地從不留意四周,能讓他分心的,只有那猶如天籟的笑聲。
“我不餓。”指指桌上的零食,長安問他:“你要不要吃?”
“不準再吃這些沒營養的東西,記住了!”輕吻她一口,“不然——” 憶起一事,“零食昨晚不就已經吃光了嗎?”
“沒了可以再買嘛!”長安嘻嘻一笑,“下午我沒事做,去超市逛了一趟。”
“你怎麼沒告訴我?”眉峰漸漸收緊。
“你去公司上班了,我不想打擾你嘛!”扯扯他抿直的唇角,將之往上提,“笑一個嘛!年紀輕輕,幹嘛總是繃著臉?”他偶爾冷峻的表情,她總覺陌生。
“我笑得出來嗎?”扯下在自己臉上造反的毛手握緊,唐沂泱眉皺得更緊,“早就告訴過你,出門要告訴我一聲,我會陪你去的,怎麼總記不住?”她背著他偷溜出門,這已是第幾次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你那麼忙,我才不想給你添麻煩呢!”嘻嘻!她是不是很體貼?
“這不叫添麻煩!”唐沂泱想也不想地便大吼一聲。
平地一聲雷,驚得長安瞪大眼,有些手足無措地靠在他懷裏,—動也不敢動。
他懊惱地抓抓發,隨即柔聲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吼你的。”
“不會啦!”努力扯起笑容,長安還是有些心神不定,“唐大哥,你哪裏不舒服?是不是太累了?”
“沒什麼,是有些累,這段時間公司要擴充經營,工作多了一點。”他含糊其詞,心中有一股酸澀在悄悄釀發。
她是長安,是個獨立堅強女子,不是他的梅梅,不是那朵嬌貴的溫室白蘭,禁不得一點點風霜。
“不要忘了休息啊!”憐惜地替皺緊眉頭的唐沂泱按壓著額頭,長安將剛才的事拋諸腦後,“唐大哥,我明白你是擔心我的安危,可我已經這麼大了,能夠照顧好自己,我出門又不坐車,到超市就這麼幾步路,不會出事的,別擔心我,好嗎?”
記得劉揚大哥曾偷偷告訴過她,唐大哥從不開車,更不想坐車,是因為很久以前出過車禍的緣故。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個她懂。所以,她更明白,為什麼唐大哥會對她獨自外出大發脾氣。換成是她,她也會的。
自己曾遇到過的危險,絕對不要自己所愛的人也遭遇上一丁點。
他無言,只是靜靜地擁住她,擁得緊緊的。
他不要長安有一點點危險,他想擁有她一輩子,想擁有那脆若嬌鸝的聲音一輩子。
“想不想吃我做的清粥?”將臉埋進長安的肩窩,他沙啞低語。
“當然想!”長安馬上興奮回應,唐大哥做的清粥稱得上是人間美味。
“小饞鬼!”笑著點了下她的鼻頭,卻又皺起眉,“你身上怎麼沾了這麼多灰塵?”
“啊,呵呵,一時大意。”不好意思地吐吐舌。
“你呀!”嘆口氣,抱起她走向浴室,“還說自己是大人,一點大人樣都沒有。”
“不好意思,請多多包涵!”忙討好地奉上香吻,
“只會要嘴皮子。”唐沂泱無奈地一笑,放她在浴室站定,卻又從鏡中發現自己也托福沾上了不少灰塵,便挑挑眉,眨眨眼,“一起洗?”
“不要啦!”依舊是不爭氣地羞紅了圓臉,長安立刻將人往外推,“我餓了,你快去熬粥啦!”
“我也餓了。”賴皮地揚起笑容,高大的身軀一動不動,任憑只到自己肩頭的小女人用力地推呀推的,使出所有力氣。
“討厭鬼!出去啦!快點出去,不然我可要生氣了哦!”身矮力微,威脅絲毫不具說服力。
他還是一動也不動地站著,閉目細細品味著那嬌脆的笑嗔,仔細體會心中翻滾而來的情潮洶湧——
自梅清過世後,他曾發了瘋似地尋找梅清的代替品,
可是,無論是形似梅清的水汪晶瞳,還是如同梅清模樣的菱角紅唇,甚至是貌似梅清的美麗容顏,在他費心得到後,等待他的,卻依舊是襲上心頭,無法驅除的空虛,是自從梅清失事後,便緊緊纏上他的自責。
一次次地瘋狂找尋,到了最終,卻總是一次次地以傷心、絕望來收尾。多少次從惡夢中驚醒,他明白,他的新娘,他的梅梅,依舊沒有原諒他,他依舊在贖罪中,依舊陷在那殺不去的回憶裏。
可,就在他以為自己的一生即將這樣過完的時候、就在他絕望到極點的時候,那清靈靈的天籟、那美麗的笑聲,屬於梅梅的笑聲,突然闖入他的生命。
他愛逾生命的笑聲啊!是這淺笑,將他引出了惡夢的沼澤;是這嬌語,將他送往平靜而溫和的夢鄉;也是這天籟美音,使他的生命重新注入了活力,他又有了生活的動力,又有了生存的意義。
這天籟美音哪!
猛地睜開雙眼,才驚覺那愛如生命的天籟之聲早已不在,那甜甜的嬌嗔已離他遠去。
他迅速地環顧四周,他的身邊,沒有了那個俏皮的小女人。
“長安!”他大吼,帶著深深的驚恐。
長安呢?她去了哪裏!?沒有那個聲音在身旁撫慰,他的無力空虛似乎立刻會奔回來。
“長安!”唐沂泱猛地轉身跑出浴室。
臥房,沒有!
雜物問,沒有,
書房,沒有!
客廳,沒有!
小浴室,沒有!
如風一般,長安失去了蹤影!
“長安——”他奮力嘶吼,心慌得無從復加。沒有了長安,還有誰能用笑聲來安撫他!?
“長安!”她去了哪裏?一顆心急速蹦跳,一如他的靈魂。
“長安——”
“我在這裏……”輕輕的問答從廚房內飄出來,輕輕傳入他的耳,急速滲入他的心。
長安還在!他深吁一口氣,努力平息狂亂的心律。
再閉目吸幾口氣,他臉上漾起大大的笑容,大步跨向廚房,移向擾亂他心的小女人。
寬敞的廚房裏,那個令他驚慌不已的小女人,正懶洋洋地倚著流理臺,垂著頭,無聊地數著手指頭。
“為什麼不聲不響地溜出來?為什麼不回答我?”他邁步上前,努力抑住激動,伸手輕輕將長安擁進懷。
契合的身軀、沉靜清新的氣息,他空洞驚恐的心,再次被未知的東西悄悄填滿,撫平。
“長安?”他俯首,將熾唇一次次地印上懷中人兒的發,“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
懷中人兒卻只搖了搖頭,伸手推開他,轉過身子,洗起了蔬菜。
“生氣了?”他俯低身軀,將燙唇阽在她耳上,“好了,你去洗澡,這次我絕不再去鬧你,好不好?”
“長安?”久久聽不到那清靈靈的淺笑,聽不到那黃鸝鳥似的嬌嗔,他的心再次驚恐起來。
“長安,說話,和我說話,長安!”
懷中的人兒依舊不語,繼續洗菜的動作。
“長安,和我說話!”
“說什麼?”嘆一口氣,長安側首掃他一眼,圓臉上的笑容不在,“說我已洗好澡了?”輕輕的話語,卻含了一絲憂傷。
“啊?”聞言,唐沂泱才驚覺懷中小女人的身上有一股沭浴後的清香,頭發甚至還溼溼的。
“對不起,我沒注意到。”歉疚地吮吻著那柔軟的耳垂,攏緊環抱的雙臂,“我——”他究竟發呆了多長時間?
“你當然不會注意到,除了公事,你還會注意什麼?”不想再這樣兩相無言下去,長安努力撐起笑容,替他找臺階下。
但心裏,卻漸漸變冷了。難道,她能被他接受的、能獲得他關懷的,只有她的——聲音嗎?
“不要生氣了,”他輕輕搖晃著懷中的嬌軀,唐沂泱微微松了一口氣,“我保證,以後我唐沂泱的視線只停在長安身上,我只看長安—個人,好不好?”
“哼,多謝!”長安嘆息地放松身體,任自己靠人背後的溫暖懷抱。
其實,她是一個很簡單的人,最容易忘掉不快了。
“還大言不慚地說什麼煮飯給我吃!”她睨他。
“是我食言了,是我不對。”壞壞地貼在她耳旁,朝她噴出熾熱的氣息。
結婚這麼長時間以來,唐沂泱早已將長安的脾氣摸透了,他知道該如何讓她消氣,那就是——讓長安意亂情迷。
雙臂一用力,將長安橫抱起來,衝著她咧唇一笑。
“不要啦!”不敢望向他飽含情火的熾眸,只輕輕推拒,“粥快熬好啦。”
“等一下再吃。”才不理會小女人的推拒,唐沂泱雄赳赳,氣昂昂地跨進臥室,“現在我要吃我的唐太太了。”
輕輕將她放躺在大床上,他俯身,與她的額相貼,“長安,可以嗎?”充滿柔情的低啞嘆息,漸漸蠱惑了她的心。
長安沒有回答,只將素手圈向他的頸子,無語地迎上他的燙唇。
他要她的身子,她給;他要她的聲音,她給;他要她的撫慰,她也給。
只要,他的心裏真有她的存在。
“唐大哥。”她愛他,所以她給他想要的一切,一切全給他。
“長安。”此刻,他的眸中、他的內心,浮出的是這位小女人;此時,他被深深吸引住的,不再只是她的聲音……
熱情的喘息,給這間寂靜的屋子籠上了一層迷樣的旖旎。
夜,正長;夜,更濃。
作為國內首屈一指的跨國集團,紅陽集團的業務量大得驚人,相對的,工作量也重了許多。
結婚一個月後,唐沂泱在劉揚的死纏爛打下,只得無奈地踏出家門,但劉揚還記得,當天早上,他連打了十八通電話,才將他從溫柔窩裏喚出來。
自結婚後,他不再發呆、不再空虛,少了絕望、多了笑聲,像換了個人似的,不再渾渾噩噩如行屍走肉。
做為他的好友,劉揚對此是十分歡喜的,只要沂泱能從八年漫長的自責中掙脫出來,他再辛苦也值得了。於是,他任唐大總裁將大量的工作砸到他身上,每日累得形同一條老狗。
為了朋友,赴湯蹈火部在所不辭了,更何況只是一些工作?
不過,他的承受力也是有、限、的!他決定開始捍衛自己可憐的權利。
下午四點十分,劉揚哭喪著娃娃瞼,堵住那個準備蹺班的大總裁。
“老大,你也太狠了!”將一大疊的待簽文件丟到那張總裁辦公桌上,劉揚忍不住揮一把熱淚,“這些全是你該簽的文件耶!我一個小小的業務部主管沒有這麼大的權力代簽啦!”
他老大已經結婚一年了,不是剛滿月,就連蜜月也不知度多少次了,該降降溫了吧!
“那還不容易?”終於心滿意足地結束與長安的熱線,唐沂泱龍心大悅地挑眉一笑,“從現在開始,我正式任命你為紅陽集團副總裁,紅陽所有事務由你全權代理。”
名正言順,這還不容易?
“喂——”劉揚瞪大眼,不敢置信,“當初我們講好的耶,我最多只升到業務部經理的職位的,你這是什麼意思!?”做一名小小的主管多逍遙自在,可以有充裕的時光來泡泡美眉。對於升職,哈,小生怕怕。
“沒什麼意思。”閒閒一笑,唐沂泱單手支頜,揚揚劍眉,“只是眼紅你的逍遙自在而已。”哪像自己,整日忙得要死,回家還要加班至三更半夜,佔去他與長安的甜蜜時光——他早就不滿了!
“我逍遙自在!?”劉揚咬牙,“請唐大總裁捫心自問一下,這一年到底是誰在逍遙呀?是誰將小山一般的公文推給別人,自己卻正大光明地蹺班的?是誰在開 董事會的時候,將主持的大任隨手丟給別人,自己卻窩到一角去講熱線電話的?是誰準時下班、半途開溜的?又是哪個苦命鬼在做牛做馬的!?”
說他逍遙自在?講得這麼理直氣壯,不怕被雷公劈死啊?
“哦,咱們紅陽有苦命鬼嗎?”唐沂泱賴皮地一笑,思忖了片刻,“好,我決定了!”他用力拍了下桌子,聲震山河。
“決定什麼了?”娃娃瞼上滿含渴望,雙眼燦晶晶地看著老板大人,“你決定重返正途,以公司為己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嗎?”
他現在還真的是百分百地懷念以前那個工作狂人,好渴望他再次現身。
“不是,一搖搖頭,唐沂泱面帶微笑,輕輕松松地將劉揚的癡心妄想掃入垃圾桶,“我決定為本公司那位苦命鬼建—座牌坊,以表彰他為公司、為我唐沂泱犧牲的偉大精神!”
那位可憐的苦命鬼聽後唯一的反應是——五體投地地癱在偉大老板的腳旁邊,垂死的淒慘模樣絕對比得上被冤斬的竇娥。
“阿揚,不必這麼感動,我只是替公司感謝你的貢獻而已。”看看表,龍心大悅的大爺決定閃人了。
“唐、唐沂泱,唐大爺!”顧不得平日好不容易養成的瀟灑氣質,劉揚死拽住唐大總裁的一條金腿,“我求求你,可憐可憐我吧!看在我們一起長大的份上、看 在我們同心協力這麼多年的份上、看在我幫你追到長安的份上,你就可憐可憐兄弟我,放我一條生路吧。”再這樣下去,甭說瀟灑帥氣,白發三千早晚會找上他劉揚 的。
“我也求求你,看在我們從小哥倆好的份上、看在我們這些年交情的份上、看在長安是你嫂子的份上,今天無論如何你也要放兄弟我一馬。”
蹲下身,拍拍那顆可憐的大頭,唐沂泱臉上滿是無奈,“今天我真的有急事。”
“急事?你的急事就是急著回去跟長安哈啦!”煩不煩啊,就算愛極了長安的聲音,也不必這樣吧!
“錯。”笑咪咪地搖搖頭,“今天我們要回家陪我父母吃飯。”
行程是半個月前便訂下的,現在他便是要回家接長安來公司,然後一起乘直升機回唐家大宅。
“約幾點?”哼哼,絕對會灌水。
“晚上八點。”已經快四點半,他要走人嘍!
“急什麼啊,早得很呢!”
“今天是周末,怕路上塞車。”
“路上塞車!?”劉揚差點被口水嗆死。
他唐老大搭的是直升機耶!塞車?莊孝維啊!
“是急著趕回去和長安親熱吧?”要不是這個理由,他劉揚就從這三十二樓跳下去。
“是又怎樣?不可以嗎?”唐沂泱大大方方地承認。
“不可以?誰敢跟唐大總裁說不啊?又不是想打包走人!不過呢——”瞇瞇眼抬頭仰望唐大老板,“偶爾少縱欲一回,有益身心健康哦!”又不是一只發情的公狼,全年無休。
“錯!多一次縱情,生命才會更美好。”年輕夫妻嘛,情有可原。
“不理你!”劉揚拿出手機,撥了號碼,幾秒鐘後電話那端傳來柔柔的回應。
“喂——”
“長安,我是劉揚大哥啦。”拍開欲奪手機的大掌,他快速說:“公司還有急事,沂泱等一下才能回去,你多等一下。好,拜!”俐落地關機,搞定!
“劉揚!”低吼一聲,唐沂泱挫敗地抓抓發,癱靠在沙發上,知道八點鐘以前的甜蜜時光已然無望。
“幹什麼,想殺人呀?”殺了他最好,省得他天天被操。
“有屁快放!”世界上有哪個男人被打擾親熱,不氣得要命的?
“屁沒有,一些臭話倒是想問。”這些話他已憋了整整一年了。
“要問就快一點。”起身從酒櫃拿出一瓶紅酒、兩只杯子,唐沂泱再步回沙發。
算了,兩兄弟也很久沒聊過了。
“你到底將長安當作誰了?”直入主題。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21-12-7 00:19:48
第四章
到底將長安當成了誰?
“泱,親愛的唐沂泱,你看,好美哦!”
淡金的朝陽、清新的海風、潔白的沙灘。輕脆的笑聲,彷若剛剛離巢的嬌鸝在興奮地啼叫,這便是世上最美的笑聲了吧?
“唐大哥,你看你看,好好笑哦!”
“呵呵,呵呵……”
好似水晶風鈴,被春風輕輕一吹,便漾出悅耳的歡快樂音來;又似甘泉,一點一滴地滋潤著他幹涸的心田;如天籟,一遍一遍地拂去了他的疲憊、他的絕望。
這天籟般的笑聲,屬於誰?
是梅梅的嗎?
他的梅梅陪著他走過了人生最初的十八年;他的梅梅帶給了他一生中最美好、最純真的少年歡樂;也是他的梅梅教懂了他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
他的梅梅給了他永不能抹去的美麗回憶。
是他的梅梅啊!
少了他的梅梅,少了那天籟一般的嬌笑聲,他的生命裏,除了空洞,還是空洞,只剩下無盡的黑夜,只剩下一副軀殼,沒有了靈魂,沒有了感覺。
可,他的梅梅卻是被他……
是他,是他負了梅梅一生。
自九年前的那個夏日起,他便活在贖罪中。
他到底將長安當成了誰?
他也不知道!
一年前一個普普通通的夏夜,一位普普通通的女孩,漾著清靈靈的淺笑,闖進了他灰暗的生命裏,帶給了他一個嶄新的世界。
是這淺笑,將他引出了惡夢的沼澤;是這嬌語,將他送往了恬靜的夢鄉;是這天籟美音,使他的生命有了一個新的開始。
這清靈靈的笑,屬於誰?
屬於他的梅梅,還是他現在的妻子——長安?
甜美的嬌笑、清靈靈的淺笑,是誰的?
是誰的?
他真的分辨不出來!。
記憶中那嬌笑、這淺笑,早己在不知不覺中合而為一。
他,再也分辨不出……
“沂泱?”
他垂下雙眸,腦中,矯笑、淺笑在交替閃現,不停地從他心底漾起。
“沂泱!”
他靜靜地張開雙眸,恍若深淵的黑眸中探不出一絲內心的情緒。
他到底將長安當成了誰?
“谷長安啊。”他輕抿一口紅酒,揚揚舒展的眉峰,“自然是長安本人,不然還有誰?”
“不是將她當作梅清的替身?”他才不信。
“梅梅的替身?”或許有一點,但他不想跟好友分享他的內心,只笑著調侃,“嘖,阿揚,你近視了嗎?長安與梅清有哪點像了?”他低哼,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可她的聲音呢?”
為了永遠霸住那如同梅清的笑聲,他甚至三思孤行地娶了平民出身的長安。當時沂泱的這一決定,甭說別人,單是最知情的他,也被嚇了一跳。
以往縱然沂泱再瘋狂地搜尋與梅清相似的女子,用盡手段得到,用盡方式寵愛,但最終也只是一時的迷戀,根本持續不了幾天,便會不留情地甩開那些替代梅清的女人。
但,對於長安,他竟然認真了!
不論其他,單是唐氏家族,最重視的便是門第之見。
但他卻獨排眾議,不顧家族大老反對,堅持要娶一位出身平民的女子——長安。
他認真了,為的只是彷如梅清的聲音。
“那又如何?”
撇一撇薄唇,唐沂泱一口飲盡杯中酒,優雅地轉動酒杯,“我娶了她,給了她一切,你放眼望一望,這世界上有哪個女人生活得比她更幸福?
沒有吧?我寵她、憐她,除了她,我再也沒有其他的女人。而對於她的聲音,只是多了一點點關注而已,這有什麼不妥?”
他從來就沒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好,更不覺得虧欠了長安。
“沂泱——”劉揚挫敗地皺緊眉頭,不知該如何扭轉他的這種偏執。
“我對長安的好,你又不是沒看見,不用再給我講什麼大道理了。”唐沂泱拒絕再談這種惹他心煩的爛話題。
一切,這樣過下去便罷了。
“好,那我們換一個話題。”劉揚無奈地停止了繼續勸誡的念頭,稍一沉吟,“那你總不能將長安關在家裏吧?”
不準她外出工作、不準她獨自出門,甚至,在不知不覺中隔絕長安與外人的接觸。就算囚犯,也沒有如此限制的禁令吧?
“誰說我關她了?哪天我沒有抽時間陪她外出散步?她要去哪裏,我拒絕過沒有?從來沒有吧。我總是二話不說地放下一切陪她去了。這還不夠嗎?
再者,家中電話、電腦隨她用,她上上網,和朋友用電話聊天,日子過得既安逸又舒適,不是很好嗎?”
唐沂泱拒絕聽進好友話裏的語意。實際上,他已將長安看成了一只金絲雀,將她關在一方狹小的天地裏,剪去了她的雙翼,悄悄地剝奪了她生存的能力,長安只能靠他而活。
“很好!”
劉揚一口喝下杯中酒,將杯子狠狠往地板上一砸,杯子沒破,只叮叮彈跳了幾下,一如他的惱火,灼痛了他的神經,卻無處發洩。
“沂泱,好好看一看吧!長安是個獨立的女人,她可以照顧好自己,她不是梅清……你先不要發火!聽我講好嗎?”
抬手制止唐沂泱的反駁,劉揚直視好友的雙眸,語重心長,“所以,她不會如同梅清,要靠你精心地培育,要靠你細心呵護才能開花、綻放。你明白嗎?她不是一朵嬌貴的溫室白蘭,不是禁不得風雨的梅清。而這世上,也不會有那麼多的偶發車禍會讓長安遇上。”
“所以,”他誠懇地望著怔仲發愣的好友,“所以,不要再將長安看成梅清,用梅清所習慣的生活來對待她、禁錮她。”
沂泱難道看不出來嗎?俏皮活潑的長安,那原有的旺盛生命力,正一點一點地悄悄消逝啊!一年多來,長安的笑聲越來越少,雖不明顯,但那屬於女人的哀愁,正在絲絲入侵快樂的長安哪!
再這樣下去,長安,將不再會是快樂的長安——他們一年前所認識的那個長安。
“我沒有。”垂下眸,遮掩住眸中復雜的光亮,唐沂泱低低一吟。
“你沒有!?”劉揚用力握一握拳,恨好友掙不出贖罪的沼澤,“沂泱,假設將長安變成梅清,你會感到開心快樂嗎?”
“會!我會快樂得要命!”撇開好友的怒視,唐沂泱將雙眸移到未知的焦點上。
如果長安成了梅清,與他的梅梅重疊,合而為一,那他會有多幸運!至少,他將再也不用去努力區分哪一個是長安,哪一個是梅梅;至少,他將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現在到底愛誰!至少,他再也不用去煩,那清靈靈的笑到底屬於誰。
“唐沂泱,你是個——”火沒噴完,敲門聲卻輕輕響起,適時打散了室內緊繃的氣氛。
劉揚再狠瞪一眼那個面無表情的冷血男,暫時壓住火氣,起身前去開門。
“誰呀?不知道我們在開會……長安?”娃娃臉上的怒火迅速掩去,換上欣喜的笑容,“你怎麼來了?”
“長安!”唐沂泱一愣,繼而飛速躍起奔到門前,一把將那名礙事者推開,“不是告訴你了嗎?我會回去接你的,怎麼又不聽話?”
“你滾一邊去!”劉揚擠到最前線,一腳踢開討厭的老板,親熱地將長安擁進屋來,“來,坐。要不要喝點冷飲?天氣很熱的喔!”
“劉揚!長安是我老婆,不是你老婆!”那個被踢到角落的正牌老公大聲暴吼,不滿意眼前的形勢。
“誰理你?”
瞪一眼那個惹他吐血的白眼狼,劉揚對著長安展現少有的高度熱情。
“我們聊我們的,不要理他。長安,我們有好幾天沒見面了吧?想不想我呀。對了,你上次送我的那個小布偶實在太可愛了,能不能再縫一個同樣的送我?我那個被人搶去了。”
“劉大哥你不去我們家坐坐,我想你也見不到啊!”在兩個均高她一截的大男人互相的爭搶下,長安終於取得講話的機會。
“還不是你那個惡霸老公,整日壓搾你劉大哥,我連吃飯睡覺的工夫都快沒有了,哪裏還有時間去看望你啊!長安,幫幫劉大哥,在你老公身旁枕邊細語一下,讓我放上幾天大假,好不好?”一副可憐兮兮的哈巴狗模樣。
“唐大哥才不會聽我的。”長安微微一笑,伸手要拍拍劉揚的肩以示慰問,手卻被人半途抓住。
“長安,我才是那個你應該注意的人吧?”不滿地哼一哼,擠到長安身邊,將她佔有性地緊擁人懷中,唐沂泱很瞪一眼另側笑得滿面春風的人,“別理他!他竟敢將你送的小布偶丟給旁人,簡直太過分了。”
長安只柔柔地笑了笑,不由憶起幾月前,自己將終於縫好的第一個小布偶送給唐沂泱,卻被他蠻不在乎地丟到書櫃頂上,任小布偶沾滿灰塵的事。
唉,只會講別人,那他自己又是怎樣對待她的心意的?
“長安——”唐沂泱不悅妻子的心思不在他的身上,“看看我!告訴我,為什麼不在家等我?”
她不該將他的話視為耳邊風,更不該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
“劉大哥說你忙,我就想從家裏到這裏就幾分鐘的路程,自己走過來就好了。”長安低頭抿著唇,對丈夫的斥責默默承受,她不想讓別人瞧到她臉上的落寞。
她只是不想給他添麻煩、拖累他而已。
另外,她早已經渴望能自己一個人出門逛一逛,哪怕只有七、八分鐘的時間,只是短短的幾步路。
一個人的自由,她是那般地渴望。
當一個人被另一個人全心寵愛時;當一個人被禁錮在只屬於另一個人的世界時……並非是幸福的。
“算了,沂泱,長安這麼體貼你,你別不知好歹了成不成?”劉揚照樣狠瞪那個不知好歹的人一眼,轉而對長安笑咪咪地說:“來,長安,我們到樓下咖啡廳坐坐,劉大哥請你喝下午茶。”伸手要拉長安。
“走開!”狠勁拍開那只狼爪,唐沂泱擁緊妻子不放,“有時間在這裏哈拉個沒完,不如多簽點公文。”皺眉掃一眼長安的衣著,更加不悅。
“長安,不是告訴過你了,我們要回大宅用晚餐,要換正式一點的服裝,你穿得這麼休閒,怎能在大宅露面?”
她又不是不知道,他父母對於衣著品味很是重視,容不得一絲瑕疵。
“啊,我帶了一套衣服過來。”指指門旁的一個小袋子,“只是想說穿得太正式,走正路上有點奇怪。”
高雅的晚禮服,有多少人能視為平常?她並不是穿名牌禮服的料,更沒有能力去登那些所謂上流社會人士的大雅之堂啊!
雖說她沒聽過公公婆婆,對於她高攀嫁入唐家的事發表什麼意見,任憑自己兒子決定,算是默認了婚事,接納了她;可每次跟唐大哥一起回大宅,她總有種如坐針氈的感受。
那些上流社會的禮儀、那些文雅的言談舉止,真的與她格格不入,她只能靜坐一旁聽他們高談闊論,聽他們講著自己邁不進的世界,微笑著任他們將自己遺忘在角落,拋之腦後。
如果,如果有可能,她並不想去。
“長安!”耳旁一聲吼,震回了她飄 的神志。
“啊?對不起!”她立刻道歉,抬眼,才驚覺寬大的辦公室裏只剩他們兩個,劉揚大哥不知何時已走了。
“我剛才的話你到底聽見了沒有?”伸手抬起她低垂的頭,唐沂泱皺眉,“你怎麼了?為什麼最近總是心神不定?”常常窩在沙發上發呆,彷如一抹遊魂。
“沒事,大概有點累。”她勉強扯起笑。
“累?下午你沒睡一會兒嗎?”憐惜地輕吻那有些蒼白的小臉,唐沂泱低語:“我知道昨晚把你累壞了,可你今天上午、中午都可以補補眠,再睡一下的。”
說的理所當然,但他卻忘了自己從一離開長安到公司來後,每隔一小時便打電話回家,一小時一次、一小時一次,根本擾得人無法小睡片刻。
“你不在我身邊,我睡不著嘛。”提起精神,不想讓他擔心,
“又不是小孩子了,還要我哄你睡啊?”
調侃人家,但他偏又忘了每天被哄著入睡的是誰,忘了是誰必須在她的不斷輕聲撫慰下,才能安然入睡。
“你哄我睡過嗎?”故意冷哼一聲,“只會用盡手段打擾我!”
“小妮子開始記仇了?”揪一揪那柔潤的耳垂,唐沂泱輕笑,“好,現在時間還早,再睡一下,換我哄你。”
大手覆上那有些落寞的晶瞳,他在紅唇上落下羽毛般的輕吻,“乖,睡吧!”
低嘆一聲,長安順從地倚在他懷中,閉目休息。
心已沉淪,怪不得誰。
從直升機上下來,恭候多時的唐宅管家立刻迎上前來。
“少爺、少奶奶,歡迎你們回來!”躬身接過禮物。
“嗯,老陳,身體還好吧?”笑著同老人家打招呼,唐沂泱牽著長安的手,一起步向主屋。
唐沂泱低頭在長安耳邊輕語:“待會兒見了爸媽要問安,多講些好聽的,知不知道?”回頭又問老陳:“姊姊她們回來了嗎?”
“來了,大小姐上午便到了。兩位姑爺今天也有來,正在球室陪老爺打球呢!”管家老陳盡責地報告。
“對了,少爺,今天家裏還來了一位稀客。”
“是誰?”家庭聚會,外人幹什麼湊熱鬧?
“少爺一定認得,是林氏建築的林媚靈小姐。”
“林媚靈?”她來幹什麼?
“是啊,她現在和夫人們閒話家常呢!”
管家搶上兩步,替唐氏唯一的繼承人推開大廳的雕花木門。
寬敞豪華的大客廳內,以歐風擺設為主,處處可見彰顯尊榮華貴的西洋景致。靠北的壁爐旁,圍著一組真皮沙發,四位粧扮高貴典雅的女士正細語笑談。
長安被唐沂泱牽了過去。
“沂泱,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五十多歲的唐夫人見到了兒子,優雅地一笑,保養極好的皮膚細膩光滑,沒有留下絲毫歲月的痕跡。“你姊姊們一早便過來等你了。”
“抱歉,公司有些事脫不開身,所以回來晚了。”唐沂泱彎腰親親母親,含著笑,“媽,你還是這麼漂亮。”
“那麼大的人了,還這麼貧嘴。”顯然寶貝兒子的奉承很受用,唐夫人瞠了他一眼,“不和大姊、二姊打招呼嗎?”
唐沂泱立刻從善如流,“大姊、二姊。啊,林小姐,好久不見!”
“你在應酬啊?”唐二小姐唐沂雅笑瞪弟弟—眼,“這麼敷衍!”
“行啦,別計較那麼多了。”年紀三十有五的唐沂文笑著拉過小弟,“這一年多,怎不去大姊家坐坐?”
“人家都有老婆的人了,小倆口親親愛愛的,哪有空理你呀?”唐沂雅撇唇冷笑,睨了靜佇一旁的長安一眼。
“長安,向媽媽姊姊們問好。”唐沂泱立刻拉過妻子,示意她問安。
“媽媽好,大姊好,二姊好,林小姐好。”微微躬身,長安揚起笑,恭敬地問安。
“長安,沂泱工作忙,沒時間回來,你呢?既然在家做少奶奶,閒暇時間想來不少,要多回來坐坐,知不知道?”唐夫人輕輕一笑,看似熱絡的招呼中卻隱著不易察覺的冷漠。
“媽媽說的對,長安,怎麼說你也進了咱們唐家的大門,是唐家的少奶奶,更是兒媳的身分,應該多回來侍奉公婆才是啊!”唐沂文也笑,笑中含著不滿意。
“媽,大姊,你們這麼說可不對。”
唐沂雅挑眉冷冷一笑,將不屑一顧的冷漠毫無保留地寫在臉上,“人家兩人小世界多好,親熱的時間只嫌少不嫌多,你們還強求人家常回家來孝敬你和爸爸,盡什麼兒媳本分呢!是吧,長安?”
唐家人誰都不讚成,唐家唯一的兒子去娶一個出身平民的女子為妻。若長安貌若天仙,還勉強過得去,至少他們對外可以說足唐沂泱尋得美嬌妻;但偏這長安柏貌只能算清秀,學歷也僅是大專,沒有一點可以與唐沂泱相配的條件,這叫她們出去怎樣見人?
說美麗的唐氏千金們有了一個醜小鴨弟妹?想來便覺面上無光!有了一位讓自己臉上無光的弟妹,唐沂雅的心一直不爽。
但自梅清因車禍過世後,小弟行屍走肉般的樣子讓全家人都無可奈何,不論他要做什麼,他們都不敢反對,只能暗惱罷了。
長安垂下頭,將內心的酸澀強行壓住,只柔柔地一笑,“二姊說的是。是長安不懂事,以後我一定會謹聽媽媽、姊姊們的教誨,多回來侍奉爸媽。”
貌似親熱友愛的一家人,在背後卻是對她冷諷熱嘲,對她的苛待也是她不想來唐宅的主因。
可唐家畢竟是唐大哥的家,做為唐家獨子的妻子,她凡是還是要以他為先。
“二姊,怎麼了?我們剛到家,水都還沒喝上一口,就開始訓話了?”
唐沂泱笑著坐在母親身旁,嬉笑著圍住母親的雙肩,“長安怎敢不願意回來?她常催我回家來住,是我不想的。”
“哦,你不想搬回來?是不是娶了老婆便忘了娘呀?”唐夫人拍拍兒子的頭。
“哪敢?”唐沂泱一笑,“媽,還有外人在,要打要罵,等一下我和長安一定虛心聽教!”
唐夫人被兒子哄得心花怒放,嗔笑著將話題帶到其他方面,不再圍攻小倆口。
而後,圍坐一起的幾人漸漸加入談笑中。
長安不著痕跡地側移幾步,悄悄地坐到一個偏僻的角落,安靜而落寞地傾聽那些上流社會的言談,如同以往,被遺忘在一旁。
愛一個人,便要忍受一切吧!
她愛唐沂泱,所以為了守他一生一世,而不顧一切地嫁入了一個豪門,嫁給了與她有天地之別的他,嫁入了一個永不會接納她這個平凡人物的高貴世界。
有時候,她會禁不住問自己——
她是不是做錯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21-12-7 00:20:10
第五章
“林媚靈?”
回唐宅的當晚,唐沂泱與長安並未在晚餐後離開,而是被唐夫人以有事商量為由,留宿了一夜。
“是呀,她要貌有貌,要才有才,事業心又很強;再說,身為建築界龍頭老大林氏企業的獨生女,她哪一點配不上咱們唐家?”
書房內,唐夫人一邊同兒子共品香茗,一邊細數林媚靈的優點。
“那又如何?”唐沂泱抿了一口茶,不置可否。
“如何?”唐夫人嗔笑,“你想一想,這林氏以後還不是她的?有了她,咱們唐家在房地產界不是如虎添翼了?”
紅陽以實業起家,擁有亞洲數一數二的紡織制衣公司,但近年來,除繼續走實業路線外,也開始向高科技及房地產領域進軍,若能得到林氏的鼎力相助,無疑能迅速拓展紅陽在房地產界的事業。
“媽,我認為紅陽並不需借助什麼外力。”唐沂泱淡淡一哼。
“但世上沒有人嫌錢賺得多,事業做得更輕松的呀。”唐夫人一笑,“就算你不在乎林氏建築在房地產界的龍頭地位,但林媚靈也算是個名門閨秀,娶了她,咱們唐家也不丟臉啊!”
說來講去,就是想為唐家換一位出得廳堂的少夫人。
“媽,這是林家的意思?”
“也不全是。”她和唐父也早有此意。
自梅清意外身故後,兒子性情大變,整個人陰沉沉的,不說不笑,更無意自身婚事。他們就算再心急,也不敢住他面前提一個字,更別提他再娶妻了。
但如今看兒子會笑會鬧,顯然已恢復了梅清出事前的樣子,那麼,他們也該試著為兒子再尋一門好親事了。
至於那個長安,他們從未放進眼裏過。
“那長安呢?要我甩了她?”他冷冷地一笑。
“你若仍要養她,我們也不會反對的。”他們明白兒子想娶長安的原因,所以他若仍想擁有那酷似梅清的聲音,將那女子養在外面,他們也不會管,反正是眼不見為凈嘛!
唐夫人眨眨鳳眸,甚為滿意地繼續說道:“林小姐在這件事上,很是大方呢!她說了,她不會介意你在外面養那麼一個女人,只要不帶回家,不在外界露臉就好。”
這種識大體的妻子,可是現代男人們最夢寐以求的。
“她這麼看得開?”將已涼的茶水放下,唐沂泱伸個懶腰,從躺椅中站起身,聳聳肩,“媽,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轉身要走。
“沂泱!”連忙攔住兒子,唐夫人有點焦急,“你的意思如何?”
“我意思如何?”他揚眉反問,“媽,問題是你和父親想讓我怎樣?”
“很簡單!”唐夫人優雅地彈一彈手指,“找個時間,我們一起上門去提親。”
“提親?”唐沂泱禁不住笑了出來,“媽,我早就有老婆了,你沒忘吧?”
“離婚就好了嘛!大不了再多給她一大筆錢不就成了?”
“媽——”唐沂泱輕笑,“紅陽以後也是我的,你說唐氏紅陽集團和一筆錢,哪一方面更有吸引力?”
答案再明顯不過,“若是你,你會為了區區一筆死錢,放棄一只會生金蛋的雞,或一問活銀行嗎?”
“這事你不用操心,只要你簽下離婚協議書,其他的交給我和你父親就好了。”
“那麼,如果我不答應呢?”
“沂泱!”
“媽,你兒子一年半以前是什麼樣子?那時候怎不見你談起婚事?做人不能忘本,我現在能恢復正常,這全是長安一點一滴的努力換來的。我既然娶了長安,便不會離婚的。我懂你的好意,但我並不想接受,”
“可是——”
“沒有可是。如果你和父親還是不願接受有一個平凡的兒媳,如果你在外人面前還嫌臉上無光,那我以後會盡量少帶她回來,盡量讓她隱在我背後,不在外面出現。”
他轉身步出書房,“媽,以後希望你少操心我的婚事,多關心—下父親的身體。”
說完,唐沂泱便頭也不回地大步邁向他和長安的臥室。
要什麼樣子的妻子、要擁有什麼樣子的女人,是他自己的事,別人無權過問,也不能過問!
春風,夏雨,秋霜,冬雪。
四季輪替,一天又一天,一年復一年。
就如同作了一場長長的夢,轉眼,長安嫁給唐沂泱已六年了。
六個春秋,好似彈指之間,尚未來得及去留住些什麼,尚未去抓住一絲記憶,便匆匆地過去了,沒有一刻的稍滯。
六年啊!似乎除了年齡的漸長,其他的還是原來的樣子。
他依舊愛極了她的笑語,愛極了她清靈靈的笑;他依舊寵著她、憐著她、霸著她,不準她一人獨自外出、不準她多吃零食,霸道地主宰著她的一切。
而她,還是那個愛他的長安。
會笑、會鬧、會鬥氣、會懶散地躺在家中,無所事事、會心安理得地吃著他煮的飯,享受他的寵憐,偎在他臂彎念書給他聽、會一個活潑俏皮的小女人會有的一切行為。
他眼裏的長安,還是那個谷長安。
但,她眼中的谷長安,卻多了一些陌生,多了一些她自己也不了解的東西。
她會在一個人的時候怔怔發呆、會在他的背後悄悄嘆息、會在無緣無故中打碎了杯盤、會在睡夢中驚醒,再也睡不著。
她也很忙啊!忙著打掃屋子、整理衣物;忙著和他熱線聊天,亂聊一通;忙著畫圖紙、裁布,制作她喜歡的布娃娃;忙著應對他無時無刻的霸道行徑;忙著不讓自己得閒。
但,卻總在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恐慌、空虛佔據了她心裏的所有空間。
她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安靜、越來越……她也不知她怎麼了。
“姊,多出來走一走嘛,不要老悶在屋子裏。”
小弟小安每次打電話給她,總笑著說她:“你該學一學治安,她小時候可比你安靜溫柔一百倍,可現在呢?每分每秒都不停地蹦來眺去,連有了小寶寶,還是鬧得讓二姊夫頭疼!”
是呀,以前的那個谷長安從沒有一刻靜下來的時候,只要得閒,總在不停地跑,從東到西、由南向北,只要她想去的地方,她總會想盡方法去上一次。
而今,她卻成了窩在巢中的小雞,不想到外面移動一公分。
“姊,你嫁了一位好老公,大姊夫那麼寵你,你多要求一下,讓他陪你多一些時間,夫妻兩個,要時時刻刻綁在一起才有情趣可言。”
大弟久安一為人夫,便開始對夫妻生活情趣有了莫大的感想。
“大姊,你回娘家來住,看大姊夫是不是還照樣愛你?”
妹妹治安常常透過電話,向她傳授馴夫之道,教她一些令丈夫氣得跳腳的招數。
“夫妻兩個,總是濃情蜜意也不好,該吵的時候還要吵,該鬧的時候還是要鬧,距離產生美感,巖總是一刻一秒也不分開,總是愛來戀去,你遲早會倦、會煩、會窒息的。”
是啊,她和他,六年了,還如新婚燕爾般,甜甜蜜蜜的不知羨煞多少夫妻,但快樂的背後,她卻越來越覺得無法呼吸。
甘甜嘗多了,反而懷念起水的清淡滋味。
聿福無時無刻不在時,卻開始有了不真實的感受。
她是在作夢嗎?
她真的已身為人婦六年了嗎?
她真的擁有幸福的生活嗎?
她,回答不來。
“姊,不要總一個人悶在家裏嘛!大姊夫事多,沒時間陪你,你要自己找事做。”
小安最懂她的脾性,“生活沒有了追求目標,沒有了激情,你遲早會變成一個連你自己也不認識的人。”
“我、我有很多事要做啊!”她握著話筒,努力為自己辯解她並非無所事事,“我要打理家務,還要為你大姊夫分憂,一有時間,便會去縫制我喜歡的布娃娃,我忙得很呢!”
“大姊——”小安的長嘆聲中充滿挫敗感,“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你不厭倦呀?舉一個例子,你做了多少布娃娃了?”
“八百三十一個。”張口而出。
“記得這麼清楚?”
“我、我有做紀錄呀。”她訕訕而笑,不敢承認是因為無聊才去數過一遍又一遍的。
“服了你!”讀大學三年級的小安哼她一聲,不敢茍同,“那麼多布娃娃堆了幾間房間了?”
“一間多一點。”上次小安來她這裏玩了幾天,笑她滿地的布娃娃足夠開一家玩具店了。
“還在增加中?”
“是啊。”她的能力有限,設計不出太多的造型,目前才總共累計到一百多種,她總是做完一個,再做同樣一個,努力想做出最滿意的作品來,不知不覺中,她已做了八百多個。
“你還有很大的成就感嗎?”
“沒了。”她搖頭笑,“剛開始很高興的,可現在卻開始有一點厭了。她似乎在為做而做。
“這就叫作激情不再!”小安下結論,“所以,如果你想不厭倦地繼續幸福下去,就要有不斷的激情來支持你。”
“例如?”她笑,有點期待。
“例如將你做的布娃娃拿出去賣。”
“買?我不缺錢啊。”
“有錢就不能再去賺嗎?而且你那些錢是姊夫給的,自己用勞力賺來的錢,拿著是什麼感受?”
她不語,有點心動。
“再說,這世界上需要幫助的人太多了,用自己的勞力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那才是人世間最大的激情,是生命中最大的原動力。”
“可是我做的布娃娃會有人買嗎?”只覺小小的火苗在胸肺問點燃,她有一點衝動。
“怎會沒有?”小安向天發誓,“姊,上次我拿走的那三個布娃娃一到學校,便被同學搶去了,讓我賺到了三頓大餐呢!”
“真的?”她眼一亮。
“當然是真的。”小安與有榮焉,“如果我在你家附近讀大學,我一定天天去你那裏抱布娃娃來賣。”
“可是我要去哪裏賣呢?”六年的時間,她幾乎全耗在了一個人的世界,與現實中的那個世界,早已有些脫節。
“天哪——”小安仰天長嘆,“你還記得夜市是用來做什麼用的吧?”
“夜市?”血在一點一點地加熱。
“對啊,現在正值夏季,逛夜市的人最多。你呢,每天晚上就背著幾只布偶,拖著姊夫去夜市一逛,我敢說,用不了幾天,你所有庫存的布娃娃便會清得光光的。到那時,激情有了,生活也多了樂趣,何樂而不為?”
“哦。”唐大哥那一關,恐不易過。
“怎麼,有問題?”小安耳朵很尖的,聽出了大姊話中的為難。
“我再想一想吧。”長安笑著轉移話題,“又要放暑假了,想好去哪兒沒?”快樂的求學生涯,是她生命中美麗的回憶。
“回家啦!”小安有些扼腕。
“媽媽也警告過你了?”長安這下是真的開心地笑了起來,“從去年夏天,媽就開始計畫今年的暑假了。”
原因無他,古家四個孩子現在分居各地,想要聚在一起幾天,只有趁每年暑假。
“是啊,二姊也警告過我了,說今年的暑假我死也得爬回家過!
可是,大姊,你評評理,去年不是我不想回家的吧?明明是她說要趁暑假去N度蜜月,我才沒回去的,怎麼倒成了她不在家的藉口了?”谷家的孩子,其實是最戀家的。
“行了,她是老師,你是講不過她的。”她笑著充當和事佬。四個兄弟姊妹從小打打鬧鬧,吵架鬥嘴是家常便飯,感情是不打不深。
“那大姊你呢,回家嗎?”
“再說。你姊夫那陣子大概要出差,我恐怕回不去了。”
“你要跟嗎?”
“不跟。”還是那句。他總說他是出差,她跟去幹嘛?留在家乖乖等他就好。
“沒意思。”小安吹吹口哨,“大姊,不要一直當閒妻好不好?”
“閒!?你皮癢了?”她拿出老大的威風。
“不是‘閒’,是‘賢’!成了吧?”身為人家小弟,還是識相一點比較不吃虧。
“又在耍我,是不是?”她呵笑兩聲,“好了,小安,不聊了,你姊夫該打電話給我了。”
“六年了,還在每小時熱線纏綿呀?”
“欠打!”她笑嗔一句,掛電話。
是啊,六年了,只要他出門,只要她不在他的身旁,電話便是兩人的紅線,每隔一、兩個小時,他總會透過話筒來聽她的聲音、她的笑語。
這竟成了她的禁錮——
去夜市賣自己縫制的布娃娃?
她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心動。
但也只能心動而已;行動,她是想也不敢想的。
因為,唐沂泱會不假思索地給否決掉。
我的太太是讓別人來侍奉的,而不是去侍奉別人的!
這是他最常掛在嘴邊的話。
在他的觀念中,雖從不以權勢壓人,但身處萬人之上,生於豪門貴胄之家,做為呼風喚雨的天之驕子,階級之分,還是存在他血液中,抹不掉的。
陪她去俗世凡人所聚集的鬧市散步閒逛,他都會皺眉,不想自貶身價了;更何況是去夜市賣東西?
唐沂泱絕不會同意的!
果不其然——
“買布娃娃?”
“是呀。”她故作不在意地忙東忙西,忙中偷閒似的隨口說說,“義賣助人嘛!”雙耳豎起,仔細聽他的反應。
“想助人還不容易?”唐沂泱並不認真,依舊埋首公務中,“紅陽每年捐助給慈善團體的資金為數不小,我想我們已經非常有善心了。”
“那又不是我捐的。”她咕噥。
“什麼?”
“我是說,”長安站到他身後,撥撥他的黑發,漫不經心地抱怨:“那是紅陽在做善事,又不是我。”
“你是紅陽的總裁夫人,當然也算你的一份啊!”唐沂泱搖頭一笑。
“意義不同。”她從背後奪去他的原子筆,“我想用自己的力量來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嘛!”
“好了好了,我明天便要人成立一個慈善基金會,用你谷大小姐的名字來命名,總成了吧?”
他抽同自己的筆,嘆一口氣,有些無可奈何,“你呀,真是吃飽了撐著。”只能怪自己太寵她了。
“誰呀?”長安嘟嘟唇,更加不悅,“唐大哥!麻煩你聽一聽我的意見行不行?”她又不是為了名利!
“你說,我在聽。”唐沂泱反手一摟,將妻子擁進懷裏,安撫似的拍拍她的頭,“我一定洗耳恭聽夫人的金玉良言。”雙眼依舊緊盯著桌上的公文。
“你看,這幾年我做了這麼多布娃娃,堆在家中也沒有用,只佔了地方,還得花時間清理它們,不如拿出去賣掉,得來的錢也可以幫助人,對吧?”她手揮一揮,阻住他望向公文的視線。
“對。”唐沂泱捉住阻隔他視線的手,回答得依舊漫不經心,“要不然這樣,這些布娃娃我全買下來,價格任你定,然後我再將錢捐給慈善機構,成了吧?”
長安給他的回答是甩開擁著她身軀的手臂,頭也不回地跨出書房,將門用力地一關。
砰——大大的關門聲,顯示了小女人的火氣不小。
唉,生氣了。
再嘆口氣,唐沂泱認命地合上公文,推開椅子起身,準備去尋回火爆佳人,請她消一消氣。
就說吧,女人千萬不能寵的!
瞧他寵女人的後果,原先溫柔俏皮可人的小妻子,漸漸敢摔他的門了。
搖搖頭,依次打開每個房間的門,去找他的小女人。
“長安——”眼尖地瞄到雜物房裏布娃娃堆後的人影,忙笑著迎過去。
“好了,不要生氣了,這次我一定認認真真聽你說,好不好?”討好地陪生氣的佳人蹲坐地上,唐沂泱拾高小女人低垂的頭。
“少來了!”一手打掉一只毛手,長安依舊氣呼呼的,“小女子無才無德,哪裏敢勞煩大老爺費心呀?”
“真的生氣了?”不怕挫折、再接再厲的毛手重新佔領陣地,“別這麼小氣,有什麼話,盡管朝我吼,我絕對做你忠誠的聽眾。”
“我才不希罕!”
“好,好,我希罕,行不行?”
長安偏頭睨了他一眼,“我說什麼,你便會答應?”
“好。”他痛快答應,只求小女人快快消氣。
“不準再敷衍我。”
“不會。”
“不會中途打斷我?”
“一萬個不會!”
“聽完後,不準生氣?”
“我生什麼氣?”
“真的?”擺明了不信他。
“真的。”他指天發誓。
長安仔仔細細瞄他一眼,見他確實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才緩緩開
“我想試著推銷這些布偶。”
“嗯,你做的布偶越來越好,一定會有人欣賞的。”他隨手撈起一個小猴子造型的,以證實自己所言不假,“瞧,我一眼就能看出它是只小猴子。”
“討厭啦!”奪過小猴子,長安再瞪他,“說好了不會打斷我的話的!”
“好。”他舉手搗住唇,努力“封口”。
“一來,我想看看自己這些年來的努力值不值得,能不能得到別人的認同;二來,總這樣沒完沒了地縫啊縫,我厭煩了。”
嗯。他點頭。
“所以,我想換一種方式。”
嗯,嗯。他連點兩個頭。
“只要長安肯從永無休止的縫制布娃娃小走出來,將注意力多投注到他身上一點,他自然讚同。
“於是,我考慮了好久,決定暫停制作,開始另一種遊戲。”只能稱之為遊戲。
嗯。烏眸裏星光閃耀,十分期待這“另一種遊戲”的主角有他一份。
“你同意?”她欣喜不已,十分滿意他的表情。
嗯!用力點頭。只要主角是他,他自然同意。
“這次你怎麼這麼爽快就答應啦?”太讓人訝異了。畢竟,他可是霸道男耶。
嗯?他挑眉,突然發現,他尚不知這“另一種遊戲”到底是什麼遊戲。
“不準反悔哦!”哈,先說先贏。
“等一等——”
他終於開口,略帶懷疑,“能不能先請你說一說,這遊戲到底是什麼遊戲?”
“買布偶嘛!”
“喔。”這容易得很!他長吁一口氣,“既然你不同意我買下它們,那這樣好了,”他略一思索,“從明天起,我派人分批取走這些布偶,放到紅陽旗下的百貨公司裏,去和那些名家玩具競爭一下,如何?”不準他明買,他暗箱作業總可以吧?
“不要。”她翻一個白眼給他。
“我的唐太太,那你想怎樣?”女人心,海底針,難猜哪!
“我想自己去賣。”她盯著他。
“自己去?”他反瞪她,“不準!我早說過了——”
“我的太太是讓人來侍奉的,不是去侍奉別人的!”她替他說了。
“你既然知道了,那為何還問?”她是要來讓他寵的,不是去讓人指使的!
“可是我——”
“長安,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你嫁給了我,便要多少為我考慮一下吧?”他也想一天二十四小時陪在她身旁,可現實能允許嗎?
“我——”
她考慮的還少嗎?不出門、不在外露面、不參加商界宴會、不接觸他的生活圈,只困坐家中,默默待在他的陰影下。一切的行事準則,只想為他,只願外界不會嘲弄堂堂紅陽集團竟有一位平凡到極點的總裁夫人。
她從不自認自己高貴,但也不認為自己不堪到無法在外人面前抬起頭啊!
她只是一名平凡的小人物,卻也有自己的傲骨啊!
她為他考慮的還少嗎?
“長安,我並不怕外界批評我的為人處事,可唐氏紅陽呢?你難道願意聽外界笑我們唐家搬不上臺面,堂堂總裁夫人蹲在街邊賣東西?”紅陽丟不起這個臉呀。
“但是外面沒人認識我……”
“可紙是包不住火的!”雖說除了六年前那一場婚禮,外界再也不曾見過長安的蹤影,但凡事還是小心點好。
“長安,我知這幾年我太過繁忙,很少有時問陪你,但我也沒法子啊!”身為跨國集團的總裁,他能自在逍遙到哪裏去?
“不然,這次你陪我去美國出差,順便散散心,怎樣?”想來,他從個曾帶長安出國過,心裏也很內疚。
“……”長安不不語。
“長安。”他嘆。
“算了,我說說而已!”長安 地一笑,垂斂的水眸中精光微閃。
嘻,大好機會來了!
她怎忘記了?每次唐大哥出國,便不會再與她每小時熱線,他都忙到只能在他睡覺前,才能抽時間找她哈啦兩句。
而這次他去的是美國,與這邊時差大概相差半天,也就是等唐大哥睡了,她應該是午飯時間;而她要睡了,則是唐大哥正忙得不可開交之際。
呵呵,時機來嘍!
“不生氣了?”唐沂泱問得小心。
“誰生氣了?”瞪他一眼,長安隨意地問:“唐大哥,這次你出差要多久時間?”
“最快也得一個半月。”他皺眉,“紅陽要在美國投資興建一間科技公司,很多事情要處理。”
“這麼久呀!”她在心裏偷笑,臉上卻是萬分的同情,“你要多保重身體喲,千萬記得給我打電話。”
“捨不得我吧?”唐沂泱得意地一笑,“好吧,這次你就跟我一起去吧!”少了她的笑語,他也不好受。
“不了。”她搖搖頭,“我怕給你添麻煩。”
“今天這麼賢慧?”他故意逗她。
“喂!我哪天不賢慧啦?”隨手拿布娃娃丟他,“天下有比我更賢慧的女人嗎?”
“嗯,天底下還真沒比你更‘閒’的妻子了!”
“唐沂泱——”
“不叫我‘唐大哥’啦?”
“叫你個頭!”氣勢洶洶地撲向他。
笑鬧聲立即充斥了一室。
嘻,她要開始尋找生活中的另一種激情嘍!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21-12-7 00:20:25
第六章
真的很有意思!
不知道多少年不曾處在過這般的嘈雜人群中,沒感受過這種自由的感覺。
抱膝坐在地上,守候著身前小小的攤子,望著自己親手縫制的布娃娃,長安笑彎了紅唇。
原來,她並非是米蟲嘛!原來,她做的布娃娃真的很不錯。瞧,即使她的攤子擺在不顯眼的小角落,生意還是很好的。
“小姐,請問這個多少錢?”在夜市閒逛的路人甲停駐在攤子前,拎起一只長耳兔。
“算你兩百好啦!”她笑咪咪的。
“兩百?太貴了,算便宜一點嘛。”路人甲討價還價。
“很便宜了,你看,這麼漂亮的一只兔子,兩百還貴呀?”她拍一拍兔子,一臉的珍惜。
“好吧好吧,兩百就兩百。”路人甲很爽快地掏錢付帳,掄起兔子便走。
“唉——”長安嘆一口氣,依依不捨地望著長耳兔漸漸隱沒在擁擠的人群中。
唉,免子是她親門縫制的,總有感情在裏面,被買走了,自然可惜,
算了,她決定,以後每天只賣一件布偶好了!
復又抱膝坐好,微瞇的杏眸,直盯著身前的布偶們,心神卻飛到了千山萬水之外。
算一算,唐大哥到美國也兩個月零五天了。
有他在身旁的時候,除了被寵的甜蜜,是有著那麼一點點被關的窒息;可身邊少了他,卻又多了許許多多的空虛。
人啊,便是這樣,擁有的時候,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知珍貴。
這六年多來,除去那偶爾閃現的不安、除去那有時的悲傷,她和唐大哥其實生活得很幸輻。
他寵她、憐她、愛她,對她,幾乎可以說是予取子求,千方百計地逗她開心,討她開懷而笑。
除了那有些傷心的新婚之夜,他再也不曾在激情中喊出另—個名字,再也不曾將她當作替身。雖然,他依舊為她的笑聲而癡迷;雖然,他最為迷戀的,仍是她的嬌語。
可她,也漸漸不在意了吧?
不由得一笑,憶起那些不時閃上心頭的不安、恐慌以及空虛……
她還是在意的呀!
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的戀人愛的是完全的自己;哪位女子,不渴望自己才是戀人一生的眷戀,而不是一個替身!
呵呵,她的心好復雜,
有時候她覺得好累,好想躺在唐大哥的臂彎裏睡著,長長地睡過去,再也不醒來;可更多的時候,她卻嘗到了最甜美的滋味,忍不住想這樣一輩子依賴在唐大哥懷裏,哪裏也不去,什麼也不想。
愛一個人,終究是要付出代價的吧?
愛著唐大哥,所以甘願為了他,被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哪裏也不去;愛著唐大哥,所以甘願成為他一個人的禁 ,無時無刻不被他掌控在手,沒有喘息空間;愛著唐大哥,所以甘願為他敞開了所有,任他予取子求;愛著唐大哥,所以甘願為了他,奉上她的聲音,獻出她的愛; 心甘情願成為另一個女子的代替品。
所有的心甘情願,只因為愛他。
那麼,唐大哥愛上她了嗎?
會猜,是因為他不再想盡方法、用盡手段地逼她笑,迫她不停地說話給他聽;是因為,他漸漸習慣沉默的她陪在他身旁,安靜地與他無語相伴。
不敢肯定,是因為唐大哥眼裏偶爾有著迷茫、掙扎。
不過,這已經夠了,真的夠了!
兩個相愛的人,總有一個愛對方愛得深一些的,是不?
只要唐大哥真心對她、只要唐大哥有一點愛她,她願意付出多一些!若一份完整的愛有一百分,她甘願付出九十五分,只要,唐大哥付出五分就好。
她只要擁有了五分的愛戀,便夠了?
嘻……
“嗨,小姐,這怎樣賣?”
她真的一點也不貪心喲!
“喂,小姐,這只豬多少錢呀?”
她——呃?
“小姐!”
“啊,對不起,對不起!”長安連忙收回思緒抬起頭,揚起笑臉,“你們要問哪個?”
“這只小胖豬啦!嘻,長得好像你。”美麗的女孩衝男友搖搖可愛的小豬布娃娃。
“哪裏像呀?”帥氣的男孩聳聳肩,“它有我長得帥嗎?它有我這麼儀表堂堂嗎?”
“喂——”美麗的女孩一下子笑出來,“不要吹破了牛皮喲!”
“牛皮?前天最後一張不是才被我吹破嗎?你上哪又找來一張了?”帥氣男孩左找找右找找,望向女友的眸中,滿是寵愛。
多美的—幅畫呀!
她讚嘆地揚起笑,“這只小豬送給你們。”
“真的嗎?”男孩揚起笑臉,“那太謝謝你了!我正愁該拿什麼來向你買呢!因為我所有的錢全被她洗劫一空了。”點點身旁的女友,有些可憐兮兮地道。
“喂!明明是你沒帶錢出來吧。”女孩朝男友瞪瞪眼。
“好啦好啦!我們要吵回家再吵,不要讓這位好心的小姐看笑話嘛!”
“誰要跟你吵?”女孩不依地打了男友一下,有點害羞地朝長安笑一笑,“你真的送我們?”
“送你們。”
“謝謝喲!”
歡喜的他們揚著笑與她道別,慢慢消失在擁擠的人潮中。
如此美麗、如此青春洋溢的戀情,是她一輩子也摸不到的吧?
聳一聳肩,她不捨地收回視線,開始收拾她的小小地攤,快十二點了,再不回家,恐會被唐大哥發覺。
兩個月來,遠在千山萬水之外的唐大哥,確實忙得不可開交,每日只能擠出幾分鐘的時間匆匆與她笑談幾句,沒等她回應,便又匆匆掛斷了電話,去趕開他的會,或累得睡著。
唉,每每聽到那強振精神的笑語,她總是好心疼,可卻沒有能力去幫他,只能任由他獨自一個扛起所有,辛苦打拚。
有時候,她想,如果有一個孩子該多好!至少,二十年後,可以分擔唐大哥的重擔,讓唐大哥可以休息一下;至少,她不會一個人寂寞地待在空曠的家裏。
想擁有一個孩子,擁有一個她和唐大哥的孩子,是她心底深深的渴望。
只是,唐大哥卻總是對她的小小渴望笑而不答,總說再過幾年再說。
唉,還要再過幾年呢?算一算,她也快邁進三十歲的門檻了。
時間過得真快,在她沉溺在唐大哥臂彎時,她便已從二十三歲飛躍到了三十歲,將近七年哪!卻沒有留下多少回憶。
停駐在熟悉的雕花木門前,按下密碼鎖,門緩緩開啟。
才轉身關好門,便有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猛地響起,嚇了她一跳。
急忙瞄一眼墻上的掛鐘,午夜十二點整!
天哪!應該是唐大哥打來的。
奔過去,深吸一口氣,緩一緩急促的心跳,拿起了聽筒,“喂——”
“你去哪裏了?我從八點鐘開始打,打了四個鐘頭的電話了,你知不知道!?我出國前是怎樣告訴你的,你忘了嗎?你幹什麼去了?為什麼一直不接電話?”
聽筒的那一邊,從她拿起聽筒時,—大堆的咆哮立刻如海潮般狂湧過來,幾乎將她淹沒。
“你是不是又偷偷溜出去了?你為什麼總不聽話?你到底要我講多少次,你才肯聽?”
她抿緊唇,靜靜地聽著千山萬水之外的人怒斥。
“長安,你——長安?”終於,那個暴躁的聲音靜了下來,“長安?”
“我在聽。”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我,”她瞄一眼扔在門旁的布偶袋,輕輕開口:“我今天晚上頭疼,所以吃了兩片藥,睡著了。對不起,沒聽到電話鈴響。”
“你在哪裏睡的?”濃濃的質疑立刻傳來。
“臥室啊!”
“床頭有分機,”
“我、我把電話線拔掉了。”
“真的?”
“真的。”
“下次不許任意拔掉電話線了,知不知道?”
“嗯——唐大哥,你有事嗎?”他通常打電話來,時間應是在美國時間晚上十點鐘左右,像今日這樣上午打電話過來,是從沒有過的,頂多在他午餐前,會抽一、兩分鐘與她說上兩句。
“沒、沒事。”聽筒的那端有片則的沉默。
“哦,沒事就好。”
“長安——”
“嗯?”總覺今天的唐大哥有幾許煩躁,似乎有心事。
“沒事。”幾聲淺笑,沙啞的嗓音裏含有幾分緊繃。
“你要多注意身體,不要工作太晚,多多休息,知不知道?”長安心中即使有些疑惑,也不想去追問些什麼。
相處這些年來,她早已明了唐沂泱的脾性,他想告訴她的,自然會自己開口;不想讓她知曉的,他會只字不提,而且,絕對不允許別人對他進行探詢。
霸道的人哪!
“長安—!”
“嗯?唐大哥,你有事要忙是不是?那我就不打攪你了。”含著笑,她想掛電話。
“長安!”
她一愣,復又將聽筒貼到耳旁。
“誰準你掛我電話的!?”
“我——”她不想讓他為難,更不想令他不悅啊!他最為痛恨的,便是別人探詢他心事的啊!
“你什麼你,我說再見了嗎?”
“啊,唐大哥,我是怕你忙。”
“不,今天我休息。”聽筒那端有片刻的猶豫,“長安,你——不問我為什麼嗎?”
“什麼為什麼?休息一天嗎?”長安搖頭淺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不是休息的事!”煩躁立刻燒過來。
“啊。”她只無聲地嘆一口氣,靜靜聽他說。
“長安,我……昨晚沒打電話給你,是因為我……喝醉了。”
“沒關係的。”這才憶起,其實,他已有好幾日不曾打電話給她了。“我知道唐大哥很忙。”
“不!長、長安,我……”
“唐大哥,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為什麼吞吞吐吐?
“沒,沒事,只是最近……有點忙。”
“你要多保重身體。唐大哥,工作可以延後,但身體一定要照顧好。”她心裏有些明白,唐大哥一定有事瞞她,但他不說,她便不問。
“我會的。”
“那我就放心了。”
聽筒的兩端,隔著千山萬水,卻同時沉默了下來。
她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不知該如何開口。
同樣的無言,異樣的心思。
“唐大哥……”除了輕輕喊他,她找不著話題。
“長安……”他輕輕應聲,卻不知該回應些什麼。
六年來的第一次,他和她,有了沉默以對的時候。
“長安——”終於他又艱難開口,
“嗯?”
“我、我馬上要回去了。”
“真的嗎?什麼時候?事情辦完了嗎?”她立刻輕快回應,想打破長時間的無言。
“大概這兩、三天吧!要我帶什麼禮物回去嗎?”他的話語也輕快了許多。
“把唐大哥帶回來就好。”
“你還真不貪心哪!”
“我貪心嗎?那你什麼也不要帶好了。”
“什麼都不帶?不要唐大哥啦?”
“不要了、不要了!我現在一個人多逍遙自在,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沒有人管東管西,沒有什麼不準這、不準那,我高興得很!”
“哦?猴子逃出了五指山,對不對?”
“對呀——”她笑聲拉得長長。
“你呀!看我回去怎樣收拾你。”無可奈何地一笑,暖暖的熱流從心間淌過。
“等唐大哥回來再說啦!反正你現在打不到我。”
“找打是不是?長安——有沒有想我?”
“想啊,怎敢不想你?”長安笑嘻嘻,“那你呢?想我嗎?”
“我也想長安,很想很想。”沙啞的低語,似乎人就在她的身旁。
她的心一顫,“唐大哥,你想我什麼?”
“想——想長安的賴皮、想長安的撒嬌、想長安的任性、想長安的陪伴、想長安的身體。”
“唐大哥!”這些愛語令長安的耳根一下子紅起來。
“怎麼了,我說錯了嗎?”濃濃的笑意,更惹她臉紅心跳。
“不理你了!唐大哥,我想睡了。”她可憐地打了一個呵欠。
“不準睡!你皮癢是不是?好不容易我放了一天的假,竟敢不陪我!”
“我敢說不行嗎?”長安翻翻白眼,“唐大哥,你要不要跟我聊天,聊一整天?”
“求之不得。”
“好,我們聊什麼?”六年了,從沒有真正地聊過天哪!
“聊……你們古家的長治久安。”
“我還國泰民安呢!”長安皺皺圓鼻頭。
“對啊,我一直有個疑問,為什麼岳父大人會用“長治久安”來為你們四個孩子取名,偏忘了國泰民安呢?”長安、治安、久安、小安,呵呵,真是不費腦筋。
“要你管!”長安哼一哼,因為容易記嘛!
“不要我管?那我該管些什麼?”他哈哈大笑。
“管好你自己啦!”長安突地眼前一亮,“唐大哥——”
“嗯?”他繼續笑。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們有了孩子,你會取什麼名字?”擁有一個她和唐大哥的孩子,一直是她的夢想。
聽筒那端的笑聲頓時止住。
她不由得咬一咬下唇,有一些揪心。
“長安,這件事以後再談好嗎?”
“我只是開個玩笑。”她勉強提起笑容,任握著話筒的手輕輕顫抖,“唐大哥,要不要我念書給你聽?”
“好呀!”聽筒的那端,話語如常。
她從桌下隨手摸了一本書出來,看一眼書名,“這是一本愛情小說,想不想聽?”
“念來聽聽吧。”他不在意地一笑,絲毫不心疼昂貴的國際電話費,
“哦,這個愛情故事是這樣開始的……”
隔了萬裏之遙,他和她,由著一根細細的電話線,緊緊連在一起。
連接她和他的,依舊是她柔柔的嬌語,清靈靈的淺笑——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21-12-7 00:20:40
第七章
三個月後,唐沂泱才離美返家。遲歸的原因,自然不外乎公事。
長安未疑有他,一切生活又回到了原先的軌道——他上班,她收拾屋子、縫她的布娃娃;他回家後依舊加班至深夜,她默默地陪在他身旁,不時地替他端茶、送消夜。日子平平淡淡,卻過得開開心心。
但回來後的他,卻開始有了變化。
時常發怔、時常煩躁、時常失眠。
她一切看在眼中,問他原因,他還是搖頭,照舊推到公事上。可偶爾望向她的視線,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愧疚,偶爾兩人的細語交談,也多了一分欲言又止。
漸漸地,兩人的相處模式出現了一點變化。
他不再在上班時間與她熱線聊天;他不再將公事帶回家,而改在公司加班至深夜;他不再無時無刻纏她鬧她,而開始靜靜擁著她;甚至,他最為迷戀的那嬌語淺笑,也引不起他絲毫的注意力,無法將他從沉思中拉出來。
唯一沒變的,是他的熱情。
他依舊會同她熱情纏綿,依舊會突如其來地將她扯入無邊無際的激情中,依舊會不時地故意惹她意亂情迷,一樣的狂野激情,只多了一點點無法言表的絕望。
為什麼絕望?
她將所有的疑問壓在心底,依舊做她的谷長安。
唐大哥不想讓她知道的,她便不去知道,哪怕心底已有了幾分的明了。
一切,隨他吧!
平靜無波的日子,似河水,悄悄來到了冬天。
依照往例,每年冬至,唐家人宅總要聚會一番,慶祝今年的業績,順便對明年做一番小小的規畫。
今年自然也個例外,且聚會的日子提前了許多,才十一月,唐夫人便打了電話,要兒子周末回大宅。
自然,她也必須一起回去。
寂靜的夜晚,再也沒白天時的笑語喧嘩,濃濃的夜幕籠罩住大地;寬闊的樓間長廊裏,赤腳踩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是刺骨的冰冷,卻微微撫平了她有些焦躁的心。
今天除了他們,並沒有人來唐宅參加晚宴,包括唐氏姊妹,晚宴上只有唐氏父母、她和唐沂泱,甚至,進餐時沒一個人說話,大家只是安靜地享用著各色菜肴,品著美酒,安靜得令人詭異。
怎麼了?
她不知道,而另外三人臉上的無波無動,讓她不願開口相詢,只草草吃了一點,便隨唐大哥離開了令人窒悶的餐廳。
可現在唐大哥又去了哪裏?在大宅用過足以令人窒息的晚餐後,他便陪自己回房間休息,什麼也沒說,只靜靜地擁著她,輕輕順著她的長發。
然後,在她睡了一會兒後,睜開眼,便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他在哪裏?
沒有他在身旁,在這陌生的大宅裏,她總無法安心休息。
他在哪裏?
無聲無息地在無人的長廊中找人,她有些焦躁,不安地左右張望,探尋著他的身影。
地眼一亮,杏眸微瞇,長安遲疑地走向前廊拐角處那扇虛掩的房門。走得愈近,門內的聲音愈漸清晰……
是唐大哥!
她忍不住揚起唇角,輕快地栘近那扇門。
站在門前,含著笑,長安剛要伸手去推門,卻聽到門內傳出了女聲。
是唐夫人!
她一愣,連忙又縮回手,側頭想一下,還是不打擾他們了,轉身欲離開,但她卻在這時聽到唐夫人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與她有關?
抿一抿紅唇,她又轉身,由微敞的門隙間,悄悄望了進去。
由她的角度,恰巧瞧到唐氏母子背對她的坐姿。
只聽唐夫人不疾不徐地笑道:“你拿長安怎麼辦?”
她怎麼了?長安更加屏氣凝神地看了過去。
“還能怎麼辦?”唐沂泱煩躁地抓抓頭發,眉皺得更緊,不耐煩地再一次重復:“我說過了,既然我娶了長安,便會跟她過一輩子。”
“那梅潔呢?”唐夫人聲調猛地提高,“梅潔你又如何處置?”
又嘆一口氣,放柔了語氣,“沂泱,咱們唐家在社會也算有頭有臉的,有多少人在等著看我們的笑話?
六年前你非要娶那個長安,好,我和你父親依了你,沒說一句反對,讓你娶了這麼一個毫無姿色,又無高貴血統的平民女子進了唐家門……你別爭!”
抬手制止兒子的反駁,唐夫人繼續說:“可你如今已經三十多歲了!唐家就你這麼一個兒子,這傳宗接代的事是不是你應該做的?”
唐沂泱揉一揉額頭,仰靠在沙發上,不語。
“你任性了這麼多年,也該為家人想一想了。這六年多你還沒玩夠嗎?那個谷長安你又調教好多少?她依舊無法登上大雅之堂,她依舊是一個低賤女子。你知道外界是怎樣評論咱們唐家的嗎?捧著麻雀當鳳凰!難道我們要一直受這種奚落?”
“媽,可你也看到了,我從未帶長安參加過宴會,從未讓她在交際應酬中露過面。我將她完完全全藏在背後,這些還不夠嗎!?”唐沂泱惱火地低吼,“我不準她隨便外出、我不許她出門工作,我不準她這、不準她那,你們還要怎樣?還要怎樣!?”
“可你已三十多歲了。”
“三十多歲又怎樣?”
“你成熟了,就該負起該負的責任。”
“我已將紅陽完完全全地扛起來了,難道還不夠?”
“可你還沒給唐家生出一兒半女!我和你父親都老了,我們還能再替你遮幾年?這幾年來,每次的應酬,露面的都是我們,你呢?你能躲一輩子嗎?你能將你的妻子藏一輩子嗎?”
“媽,給我時間!”
“你還要多少時間?你拖了多少年了?難道你想讓唐氏血脈至你便斷了嗎?”
“媽,你到底要我怎樣!?”
“正式迎娶梅潔。”
“可我已娶了長安!”
“娶了難道不能離?梅潔是梅清的親生妹妹,這難道還不夠嗎?等她為唐家生下一男半女,這外界還有誰敢在背後說閒話,看唐家的笑話!”
“媽,長安怎麼辦?你要我甩掉她?”
“你若仍拋不下她,盡可養在外面,誰會攔你?”
即使已跨人了二十一世紀,三妻四妾的人仍是多不勝數,沒什麼了不起。
“沂泱,其實——”唐夫人試探地開口,“其實我聽長安講話,並不像梅清的聲音啊——”
“不!一模—樣!我離不開她。”唐沂泱垂下直挺的雙肩,無力地低語。
“那就永遠佔有她好了。”優雅地觀賞著完美的指甲,唐夫人掩嘴一笑,“沂泱,其實你若想再擁有梅清,梅潔不是最好的選擇?你看她長相一如當年的梅清,聲音呢?那才是如同一人。
有了她,你豈不是擁有另了一個梅清?而她的出身、才學,有哪點丟咱們唐家的臉?這些豈是那個長安比得上的。”
“媽!你不要再說了。”唐沂泱低吼。
“我不說也可以,可你至少該負起你的責任。”
“我說過了,我不會和長安離婚的!”
“那你要怎樣去面對梅家,你要如何去見你的梅伯父?你梅伯父看著你長大,待你猶如親兒,你和梅清相戀,他可曾說過一句的反對話?他親手為你們準備婚禮,親自為你的婚事忙東忙西,甚至——梅清因車禍意外身亡,別忘了那起車禍是你的不小心!”
“媽!”
“沂泱!當時的情景,你難道忘記了?”
不理會兒子的悲慟自責,唐母笑得極冷,“梅家就梅清、梅潔兩個女兒,而梅清死了,你梅伯父恨過你沒有?沒有!他甚至還反過來安慰你,怕你內疚而舉家外 遷,離開這生活了一輩子的故土,為的是誰?還不是為了你,為了怕你觸景傷情。你捫心自問,你對得起死去的梅清,對得起你的梅伯父嗎?”
“媽!”
“你想想看,”唐母輕嘆一口氣,“十幾年過去了,你梅伯父老了,他放心不下他唯一的小女兒,所以才厚著臉皮來找你,希望你娶了梅潔,這是他唯一求你為他所做的事,你能拒絕嗎?你忍心拒絕嗎?”
“媽!”
“沂泱,做人不能忘本。”
“媽,我會照顧梅潔一輩子的。”
“怎麼照顧?幫她找一位老公?可你別忘了,她已懷了你的骨肉。”
“媽!我求你不要再說了。”
“我能眼不見為凈嗎?”唐夫人揚眉,“沂泱,你是一個男人,是男人就要勇於擔當,你既然做了,即便做錯了也要咬牙擔起責任來。”
“可我——”他心中牽掛的是長安哪!
“不要再猶疑不定了。梅潔已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你難道要讓她背負未婚生子的罪名?你難道忍心讓你的骨肉成為私生子?”
唐夫人拍拍兒子,“沂泱,退一步想,你重新擁有一個容貌、聲音,甚至是性情如出一轍的梅清,不比只擁有她的聲音好上千萬倍?”
“媽!”
“怎麼?我說錯了嗎?難道你沒有讓梅潔懷孕?難道你沒有將她當作梅清?沂泱,我們都知道,這輩子你最愛的還是梅清,為了她,你瘋狂了這十幾年,我們心疼你啊,孩子,不要再找藉口了,承認吧!”
“承認什麼?”
“承認你愛上了梅潔。”
“我不愛她。”
“不愛她,又怎會與她上床;不愛她,又怎會讓她懷有你的骨肉?”
“我那時是酒後認錯了人,我以為、以為——”
“以為梅清又回來了?”
“是,那天我去探望梅伯父,陪他多喝了幾杯,心情很糟,才一時誤認了梅潔。”
在遇到梅潔的那一剎那,他幾乎要激動落淚了。天底下,怎會有容貌舉止那麼相像的人在,於是酒勁一發,他一時失去了理智,便抱了那名女孩。
可酒醒後,他便後悔了!
如果那天他少喝幾杯,他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來的。
因為,他現在唯一想擁有的,只有那個平凡的小女人,只有他的長安啊!
“不管怎樣,梅潔你一定要娶回唐家來。”
“讓我……再考慮一下。”唐沂泱抓亂了一頭黑發,癱在沙發上,無語。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長安呆呆地靠在墻壁上,腦中一片沉沉的空白。她在作夢嗎?是惡夢吧?
無意識地將於背移至嘴邊,不留情地用力一咬,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啊,她果真在夢中!
揚眉輕輕一笑,雙腳輕飄飄地往外移動,她側著頭,一根根地數過身旁的石柱、路旁的樹木,等她回神,她已站在了唐宅的側門前。
盯著這扇鐵門,她逸出淺笑,而後又笑得樂不可支。
夢,她正在作一場長長的夢哪!
伸手推開那緊閉的鐵門,她毫不猶豫地跨了出去。
夢,該醒了吧?
回家!回她和唐大哥的家,或許等她回到那溫暖的家中,她的夢,便真的只是一場惡夢而已。
“混蛋!”
話筒那端傳來的一波波咒罵狂吼,讓話筒這端的唐沂泱只能回以苦笑。
“阿揚,你冷靜些。”
“冷靜!?見鬼的冷靜!我聽了你這混帳的話,我能冷靜下來嗎?我能嗎?唐沂泱,你這個混蛋!”剌耳的玻璃碎裂聲馬上傳過來。
“阿揚,你可不可以先聽我說?”
“聽你說什麼?說你喜新厭舊,說你見了美女,便忘了老婆?說你還沒走出陰影,所以只想贖罪?說你——你是個混蛋!Shit!”
“劉揚——”
“別叫我!唐沂泱,我劉揚真是瞎了眼,我上輩子做錯了什麼,這輩子怎會認識你,咱倆的交情到此為止!”電話斷線了。
唐沂泱靠入椅中,靜靜地再撥了過去。
“我說了,我不再交你這個朋友!麻煩你不要再煩我了!”
“阿揚!”唐沂泱低吼一聲,“我求你,先聽我把話說完行不行?”
聽筒那端的沉默讓他嘆了一口氣。“這件事我錯了,所以我不想再錯下去。這些年你都看在眼裏,我對長安,怎會沒有一點感情?
還記得那年你問過我的話嗎?我將長安當成了誰?我現在可以告訴你,這些年來,我眼中看到的,腦中閃現的女人,只有長安—個!
雖然當初我不肯承認,是因為我心裏面總有梅清的影子,我愧對她,我怎能忘記她?我娶長安,是因為她的聲音,可也是因為我……我想重新再來過啊!我想,若梅梅在天有靈,她也不會希望我一輩子活在自責中的。
當時我的心裏很亂,亂得一塌糊塗,我弄不清我在想什麼,可我一直在掙扎,掙扎在兩個女人之間,我分不清楚我最想擁有誰,可我卻知道,兩個完全不一樣的女人,都是我想擁有的,都是我生命中不想失去的。
六年多過去了,我漸漸走出了迷茫,我心裏早己明白,我現在、以後要擁的女人,是長安!因為陪我度過漫漫長夜的,是長安;默默在我身後給我溫暖的,是長安;讓我活得有意義的,也是長安,我有什麼理由丟下她?我……我愛長安啊!”
“沂泱……”劉揚一嘆。
“可我依舊忘不了梅梅,畢竟是她陪我走過了人生最初的十八年,是她讓我擁有了人世間最美的初戀,我永遠也不會丟下!
我愛長安,也愛梅梅,梅梅離開了,我只有一個長安,我的愛,不能分成兩份,因為那對誰都不公平!所以我將梅梅和長安看成了一個人?看著長安,卻又傾聽著梅梅的笑聲,我無法區分她們兩個,也不想去區分。
阿揚,你明白了嗎?我的心裏,只有一份完整的愛,它給了長安,同時也給了梅梅。梅梅是我的過去,長安是我的現在,它是一個整體,少了哪塊,我都不會完整。”
“可你錯在又招惹了另—個女孩。”
“是,這是我的錯。”他黯然,“可我錯了,便要勇於承認,我不會逃避的。”
“你要怎樣做?”
“娶梅潔。”
“你瘋了!那長安呢?長安怎麼辦?”
“可我愧對梅伯父,是我讓他老人家失去了心愛的女兒,他的要求,我能拒絕嗎?況且梅潔有了我的骨肉,我能怎樣?”
“唐沂泱,你——”
“若這是命,我擺脫得掉嗎?”他淒然而笑,“其實你也看到了,無論我怎樣努力,我爸媽還是不會接受長安的,與其這樣下去,不如給他們一個滿意的兒媳,給他們一個渴盼已久的孫兒!但是,長安,我是不會放手的,這一輩子,我只承認她是我的妻。”
“可你以為這樣便皆大歡喜了?梅潔也是無辜的。”
“可她還年輕,她並不懂得什麼是愛,只是梅伯父的長年教導,才讓她以為她愛我,她會找到她真正的愛情的,但絕不會是我。”
“唐沂泱,你真的很自私。”
“是,我自私,我承認。阿揚,我只求你一件事,請你—定要幫我。”
“勸長安同意離婚?”
“不!我不想傷害長安,我只要你帶她離開這裏,等我處理完所有的事。”
“你要瞞著她!?”
“我只能瞞著她。”
“可這能瞞多久?”
“我知道!我只想多拖一段時間,我爸媽讓我盡早與梅潔結婚,時間太急,我根本沒時間向長安解釋清楚,只能讓她不知情地遠離這一切。”
“若長安不小心知道了呢?她能承受得住嗎?”
“長安其實很堅強的,她絕不會被擊垮,或許在她知道這一切之前,我便將事情處理完了。”
“唉——”
“阿揚,我不想傷害長安,我怎能忍心去傷害她?請你幫我!”
“唐沂泱,你真的很自私。”
倘若自私能讓他保留一份完整的愛,那麼,讓他自私吧!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21-12-7 00:21:01
第八章
“去英國?”她低著頭拿起布偶,重復他的話。
“對,我們結婚六年多了,可我卻從沒帶你出國玩過,我是不是很不盡職?”唐沂泱故作輕松地一笑,仔細觀察長安的反應。
“還好啊,反正我也不喜歡外出。”
“這次正好阿揚去英國開拓新公司,也趁機度度假,請他帶你去,怎樣?就當散散心。”
“那你呢?”
“我暫時脫不開身,過一陣子,我會去找你的。”
“去找我?多久?”
“我會盡快去找你的。這幾年,你越來越安靜,快不是我認識的長安了,去散—散心,好嗎?”
“好啊!”她依舊垂著頭,慢慢整理著她的布偶,“唐大哥,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問。”那消沉的安靜,讓他心痛。
“如果,如果我現在懷孕了,你會要這個孩子嗎?”手微微地抓緊了布娃娃。
“你想要一個孩子?”望著她低垂的頭,唐沂泱輕聲問。這些年來避孕措施一直由他來做,他自信沒疏漏過一次,長安不可能懷孕。
“想。”
“為什麼?”
“因為我們年紀不小了,也該有個孩子了。”
“我們過兩人世界不好嗎?”他問得小心翼翼。
“可我想擁有一個孩子,這空曠的屋子也可以熱鬧一點。”勝過她一個人的孤寂。
“過陣子再說好嗎?”望不到長安的表情,唐沂泱有些煩躁。這一段時間正是多事之秋,並不適合再有一個孩子來添煩亂。
“如果,我已經懷孕了呢?”心在慢慢變冷。
“打掉。”唐沂泱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他不要長安在這種情況下孕育他的骨肉,否則,對誰都不是好事。
“哦。”她的心,沉入冰河,再也感覺不到這屋中的融融暖意。
“長安,”他的心,也在滴血。“別傷心,好嗎?”
長安搖搖頭,唇畔竟浮起笑來。
如果這便是兩人相愛六年的結果,那麼她不要了。
睜開含淚的眸,她緩緩掃過這已住了六年的屋子,熟悉的擺設依舊,卻有了一股無法言喻的陌生——她,該是一個陌生人啊!
“長安!長安——”
耳邊的呼喚,叫不回她的神志;被緊緊擁住的軀體,感受不到一點點的溫暖。靜靜淌落的淚珠,模糊了她的視線,含糊不清的未知前方,浸落了她的心。
“嗨,小姐,可以請你吃頓飯嗎?”
二十三歲的她,被兩個大男人一左一右地擁進了飯店,“你弄臟了我的衣服,可我大人有大量,還是請你吃頓飯,給你壓壓驚,這是我家老大,唐沂泱。”
自那天起,那溫柔的舉止、細細的呵護便開始籠罩住她。
從那刻起,她的心,真的亂了。
“長安,和我交往吧!”
她愣住,不明白天之驕子的他,怎麼會看上平凡如斯的她?
“我會給你幸福,我會給你想擁有的一切!”
“你為什麼會喜歡上我?”
“因為你的笑!”
“笑?”
“你的笑聲是我所聽過最美最美的聲音了,它讓我走出了黑暗,它讓我的心得到前所未有的平靜,它讓我——愛上了你。”
“真的嗎?”
她有些不知所措,卻在那雙渴切的熾眸中,尋到了自己羞紅的臉。
那一刻,她的心,真的淪陷了。
“梅梅,梅梅!我捉到了你的笑聲,你知道嗎?我終於尋到了屬於你的聲音!”
被那急切的悲吼驚醒的她,望著依舊深陷在過往記憶中的枕邊人,第一次懂得什麼是傷心。
她不過是個替代品嗎?
“長安,來,笑一個嘛!快笑,我最喜歡聽你的笑聲了。長安,笑呀。
她的笑,屬於她自己,還是“她”?
他,給了她一切,包括他的心;可他的靈魂,卻只為了那永不能抹去的記憶而活。
“長安,不是告訴過你嗎?不要一個人外出!如果出了事怎麼辨?如果受傷了,怎麼辦?”
他的關心,是真的為她,還是為了她的笑聲?
“沂泱,假設將長安變成梅清,你會感到開心快樂嗎?”
“會!我會快樂得要命!”
“唐大哥,如果有一天我們有了孩子,你會取什麼名字?”
“長安,這事以後再談,好嗎?”
“沂泱,這六年多你還沒玩夠嗎……
她無法登上大難之堂,她依舊是一個低賤女子……
捧著麻雀當鳳凰!我們難道要一直受這種奚落?”
“我將她完完全全隱在背後……”
“一模一樣,我離不開她!”
“她已經有了你的骨肉!”
“童新擁有一個容貌、聲音,甚至是性情如出一轍的梅清,不比只擁有她的聲音好上千萬倍?”
“這輩子你最愛的還是梅清,為了她,你瘋狂了這十幾年。”
“不愛她,又怎會與她上床;不愛她,又怎會讓她懷了你的骨肉?”
“以為梅清又回來了?”
“唐大哥,如果我已懷孕了呢?”
“打掉!”
打掉……打掉……
遙遠而模糊的影像,嘈雜而混亂的話語,在她的眼前紛亂閃現。
“這笑聲,這聲音,讓我愛上了你!”
“我最喜歡你的笑聲了,笑啊!”
“我終於捉到了屬於你的聲音。”
“無法登上大雅之堂的低賤女子!”
“我將地完全隱在了背後。”
“梅潔已經懷了你的骨肉。”
“打掉!”
是什麼,讓她與他相遇?
為了什麼,兩個陌生的人,走進了禮堂?
又是什麼,囚禁了她的生命?
記憶中,原本無憂無愁,整口開開心心的單純女孩,去了哪裏?
而現在,那個越來越安靜,那個越來越不像谷長安的女子,是誰?
記憶中,那巧笑倩兮的平凡小女人,何時成了一尊不知喜悲的瓷娃娃?
她的愛情,是怎樣開始的?
她的愛情,又是為了什麼而存在?
呵呵……呵呵……
隱忍不住的笑聲,宛如水晶風鈴,風輕輕一吹,便漾出悅耳的美音來。
“這笑聲,這聲音,讓我愛上了你!”
“讓我,愛上了你!”
“愛上了你!”
不——
她不要了!
倘若沒有了笑聲、倘若沒有了聲音、倘若她只是一個不會說話的啞巴,她還會不會遇上這一切?她還會不會傷心流淚?
倘若,她是一個啞女,沒有笑、沒有聲音,她還會不會是原來那個快樂的谷長安?
倘若,她是一個啞女,那該多好。
不會遇到另一個世界的他,不會陷入這場惡夢,更不會變得不是自己,一個啞女,該是很開心,很幸福的吧?
她,寧願是一個啞巴。
抬起雨淚潸落的面龐,她迎上那一雙熟悉的黑眸,最後一次開口,最後—次朝他揚起燦爛的笑容,最後一次允許自己喚他。
“唐大哥,我們離婚吧!”
半年後
華燈初上,霓虹閃爍,人來人往的擁擠街道,叫賣聲不斷,陣陣隨風飄來的小吃香氣……他,緊鎖了雙眉。
若在一年前,他是絕對沒興趣來瞥上一眼的。他是世人眼中的天之驕子,是高不可攀的豪門總裁,是彈彈手指,便能撼動一方經濟的商界老大。
這充斥了汗臭味的場所,他是絕不會踏入的。
而今天,他卻來了。盡管是身處轎車之中,盡管與外界隔著厚厚的防彈車窗,他還是皺緊了眉頭,胸中漸漸燃起積壓了許久的怒火。
怒火,對這讓他厭惡不已的轎車;怒火,對這讓他不屑一顧的夜市;怒火,更對這讓他思念得快死掉的小女人。
就在視線所及的不遠處,那個熟悉的小女人,那個揪緊他心臟的小女人,就乖乖坐在小小的地攤後,凝望著她的布偶,唇邊,漾著淺淺的笑。
長安!
她知不知道,這半年來他是怎樣咬牙撐過來的?她知不知道,為了找她,他瘋狂到了什麼地步?
“這半年來,她一直在這裏?”他幾乎找遍了所有國度,而這小女人竟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悠悠哉哉地過著日子。他啞然失笑,癡癡凝視著不遠處那熟悉的笑顏,捨不得移開一點目光。
“是。”劉揚嘆口氣,輕輕拍一拍他的肩,“沂泱,你最好先有個心理準備。”
“我明白。”唐沂泱苦苦—笑,眸中是訴不盡的相思,“長安不會輕易原諒我的。”
若不是他傷透了長安的心,半年前她不會走得那麼絕決,沒留下只字片語,沒帶走任何東西,只留給他一句——
唐大哥,我們離婚吧!
之後,便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如一陣風,消失得無蹤無影,不留一絲痕跡。
從此,他的心被硬生生剖成了兩半,一半思念得發狂,一半隨著長安的離去而漸漸死去。
也是從那一刻起,他才驀然明白,這六年來他對長安做了些什麼;他才如夢初醒,梅清早已成了他的過去,和現在的他再無一絲瓜葛。
“我總以為擁有了長安,也同時擁有著梅梅。”他低低地啞嘆,“可現在我才知道我錯了,一份愛,並不能同時分給兩個人,一個人的過去和現在,也是可以分割開來的。
以前我努力由長安的笑聲裏去尋回梅梅,可我終於明白,梅梅走了,再也不會回來,我對她,只能懷念;而長安,卻是從今以後一輩子的愛,再將梅梅和長安看成一個人,那對誰都不公平。我錯了。”
“我明白你的心情。”劉揚點點頭。
“這半年多來,我一邊瘋狂地尋著長安,也一邊捫心自問,我愛長安,是不是因為她的聲音?以前的我可能是;可現在的我,愛的是長安整個人,無關她的容貌、無關她的笑語——我愛的,只是我的長安。”
“所以——”
“所以,我什麼都不在乎了。長安或許不再愛我,也不願愛我了,但我依舊會愛著她。我會告訴長安,我愛她,不是只因為她的笑語,更是因為她是我的長安。
我會明明白白告訴她,梅清真的是我的過去,我對她只有懷念;我會清清楚楚地告訴她,她絕不是梅清的替身,我愛的是一個獨立的長安,即使她再也不肯開口說話。”
“你……你都知道了。”
“嗯。”唐沂泱勉強地一笑,心卻在不停地淌著血。
是他害長安再也不能說話。
為了尋回長安,他瘋狂地跑遍了所有地方,古家是他最常跑的地方,可每次他面對的,只有緊閉的大門。
無論他如何哀求,門內沒有一個人肯對他說一個字。最後那一次,是去年最冷的那天,任他在門外站了整整一天一夜,哀求了一天一夜,古家小弟才狠狠地開門,恨恨地開口,那恨意,是他從不曾在平日愛笑愛鬧的小安身上看過的。
“你還想怎樣!?你知道你把我姊姊害成什麼樣子了嗎?你愛的不是我姊的笑聲、我姊的聲音嗎?可她現在成了啞巴,她再也不會開口說話,你還來做什麼,你還想怎樣?你走吧!她成啞巴了,再也不會講話,她沒有你愛的聲音了,你還找她做什麼!?”
那一刻,他的心,真的死了。
他都做了些什麼呀!?
“沂泱!沂泱!”
他抬起頭,迎上劉揚的焦急雙眸,緩緩地搖頭一笑,“我沒事。”淚,卻不受控制地流了一臉。
梅梅走的時候,他如行屍走肉,卻沒流過一滴眼淚。
而現在,他卻哭了,只為他的長安。
愛,可以重來嗎?
伸伸懶腰,打一個大大的呵欠。
啊,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笑著環視這個小屋子內大大小小的布偶,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嘻,就說嘛,她能自己養活自己的。
叮鈴鈴的電話鈴聲響起,她拿起話筒,隨手彈了一下電話旁的電子琴。
“大姊,剛起床是不是?”小安的笑已傳了過來。
叮咚——
對呀!
她將自己的心情藉由琴聲送出去。
“吃飯了沒?不吃飯就不準去夜市哦。”媽媽的警告隨即傳來。
咚——
知道啦!
“什麼時候回家呀?小安大學畢業了,等你回來慶祝呢!”
叮叮叮。
很快很快
不會說話又怎樣?親情依舊能傳送。
“好啦,一定要記得按時吃飯喲!”
咚咚。
知道了。
她皺一皺小圓鼻頭,吐吐舌,放下話筒。
雖然不覺得餓,但母親大人的命令不敢違背,只得跳到小冰箱前,打開一看……
哈,空了!
這才想起,原本今天上午要去超市大採購的,卻因為賴床,窩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直到下午五點鐘才醒來。
算啦,去夜市吃好了。
聳聳肩,隨便攏攏短短的頭發,拉起門旁的大背包,準備出門嘍!
深吸一口氣,打開鐵門,走出去,反身鎖好門,然後目不斜視地下樓。對於身後不遠處的那道身影,無動於衷。
路不是她谷長安專用的,自然任何人都可以走。
“嗨,谷小姐,今日出來得比較早。”同住一樓又是同行的劉小姐笑著向她打招呼。
她笑咪咪地揮一揮手。
“要不要一塊去喝粥啊?”
OK!
她伸指一比,兩個女人頓時腳步一轉,拎著大包小包移往路旁的粥店。
“我從早上到現在都還沒吃過東西呢,快餓死了!”劉小姐呼一口長氣,隨意地癱趴在椅上。
是啊。她點點頭,心有戚戚焉。
“唉,做我們這一行的真辛苦,天天得熬夜,等哪天我釣到凱子了,立刻向夜市Say拜拜!”
劉小姐偷偷瞄一眼緊捱她們桌子而坐的高大男子,—臉向往。
還好啊。
她聳一聳肩,頭低低的。
“喂,谷小姐,你說那個人是做什麼的?”碰一下長安,劉小姐好奇心大起,“這一個月來,我幾乎每天都會見到他耶。”
雖說衣著普通,舉止一如常人,但渾身的氣勢卻與他們這些市井小民格格不入。
他應該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谷小姐?”再碰一碰她,劉小姐小聲地問:“你怎麼啦?”幹嘛不理她?
她還是不回應,只端起老板剛送來的熱粥,小心地吹一吹。
“唉,真可惜,他從不看我一眼。”劉小姐也垮下雙肩,開始悶頭吃粥。
只需瞄一眼便知那男子不是普通人,可是她長得太不起眼,否則,她劉小華再怎麼樣也要去釣一釣啦!
捧著熱粥,兩個女人開始吃得不亦樂乎,再也沒有心思去偷瞄那個不簡單的男人。
不簡單的男人也端起粥來,慢條斯理地喝了起來。
說來便來的大雨,在這個沿海的大城市裏,絲毫不稀奇,反正老天爺高興就好嘛!
咬緊牙關,長安努力忍受著身上的刺骨寒意,顫抖的手抓緊大背包的提帶,艱難地在雨水裏邁動腳步。
唉!出門不利。
今日不過是想去另一個夜市逛逛,順便買些小玩意兒,不料碰上了這場討厭的雨。
突降的大雨讓計程車的生意一下子好了起來,她己經站了十幾分鐘,卻仍截不到一輛車。
討厭!
用力睜大眼睛,一邊努力在雨中艱難跋涉,一邊努力地再接再厲;用力揮動手臂。
放眼望去,路旁竟沒有可避雨的地方。
喘一口氣,她有點頭昏目眩的感覺了。
再這麼任雨澆下去,她不病一場才怪呢!
正暗自懊惱,眼尖地看到一輛車緩緩在她身邊停下,長安眼睛一亮,立刻上前拉開車門,迅速地拎著大背包坐了進去。
管他呢,動作快最好,免得又被其他人搶了先。
長長地呼一口氣,車內暖洋洋的暖氣稍微撫去了她身上的寒意,將溼溼的手隨便在衣上擦一擦,從口袋掏出已溼透的記事本來,費力寫下地址,遞向前排的司機。
但她卻在抬眼時愣了下,前伸的手不由得僵在半空。
“長安,好久不見了。”
一張很熟悉的帥氣娃娃臉,正朝她友好地微笑。
想也不想地,她立刻伸手去開車門。
“別費力了,車是中控鎖。”劉揚垮下雙肩,斂起刻意的笑容,“長安,看在我們以前相處得還不錯的份上,給劉大哥一個送你的機會,好嗎?”
她不語,好不容易攔到車的欣喜若狂,早已被淡然的表情取代。
劉揚嘆一口氣,緩緩發動了車子,
長安變成現在這樣子,他也有推不掉的責任,畢竟當初若不是他的牽線,長安也不會與唐沂泱相識相戀。
兩個原本可以幸福的有情人,卻偏偏最後變成了陌路人,怨只能怨造化弄人。
垂下頭,抿緊雙唇,長安有許久的躊躇,猶豫了半晌,才匆匆寫下幾個字,遞向劉揚。
你怎會碰到我?
“就知瞞不過你。”劉揚瞥一眼紙片,聳聳肩,說得雲淡風輕,“如果你肯回頭看一下後面,就會知道為什麼了。”
長安不用回頭,也知後面緊跟的那輛車中有哪一個人。
“自從他找到了你的這一個多月來,他全天二十四小時的緊隨你身後。你去夜市擺攤,他跟在你身後;去各處閒逛,他也跟在你身後;即便你足不出戶地窩在屋子裏,門口也是站著一個忠心耿耿的他。長安,你——”劉揚開口,卻不知該如何為自己的好友求情。
她依舊垂著頭,無動於衷。
“今晚下大雨,他心疼你心疼得要命,可就算身邊有車,也不敢請你坐。”因為人家根本不屑他,“所以才十萬火急地把我叫來。”解說完畢。
她幹脆仰靠到椅背上,閉目假寐。
“長安!”劉揚輕喚她,“你該明白,沂泱一直愛著你,不是因為你的聲音、你的笑,更不是將你當作梅清的替身。他愛的只是一個單純的谷長安,你知道嗎?他愛的是長安這個女人。”偷瞄後照鏡一眼,卻見到一位快睡過去的小女人。
“長安,”他再喚,“就算他一時色迷心竅做了錯事,可他已經努力彌補,外加受過懲罰了。他為了你,去梅伯父那裏跪了七天,死也不肯答應娶梅潔進門,甚至——”被勃然大怒的唐父唐母登報脫離了親子關係,一腳踢出了唐家大門。
“長安,他現在除了你,真的一無所有了。”雖然還擁有紅陽,但他早已看不入眼了。
長安卻似沒聽見—般,一動不動。
“長安,沂泱傷透了你的心,他的心何嘗沒有傷透?他又怎會不想擁有一個你和他的孩子?可你也該替他想想,有對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勢利雙親,你要他怎麼 辦?不管怎樣,他是父母唯一的兒子,做為一個兒子,你要他置父母於不顧,可能嗎?”夾在愛人與父母之間,任誰也無法兩全其美。
“可如今,他為了你,終於與父母鬧翻了,他的心又豈能好受?長安,靜下心來想一想,你是不是該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向你證明,他真的很愛你。”
嘆一口氣,將車緩緩停在街口,“我只能送你到這裏了。”窄小的巷弄,轎車根本開不進去。“甚至,為了你,轎車他也敢開了。”
長安抿抿唇,終於肯正視辛苦了一路的劉揚一眼,草草點頭,抓起大背包,推車門下車。
“長安,有時間我請你喝茶,順便見一見我的女朋友。”劉揚探出頭,笑著與她道再見。
長安微愣了一刻,等劉揚開車離去了,才一步步定向自己的小窩。
大雨依舊下得急,呼嘯而過的風吹得她腳步不穩,她的心亂成了一團。
劉揚告訴她這些廢話做什麼?即便知道了他的一切,她又不可能去評論!
她,一個陌生人罷了!
聳肩一笑,一個不留神,絆到地上的水窪,身子猛地向前跌去——
只是在那一那剎間,她沒有摔倒在雨水之中,而是被身後緊擁的力道穩穩扶住了身形。
熟悉的心跳、熟悉的擁抱、熟悉的氣息——
她一滯,又用力一掙,掙脫了那結實的雙臂,手中的大背包隨手一拋,減輕了拖累,頭也不回地跑回自己的小屋子。
他、他裝什麼好心?她寧願摔死,也不屑他的幫助。
狼狽如喪家之犬,她逃離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21-12-7 00:21:18
第九章
心中亂成一團,她草草洗了個澡,衝掉滿身的雨水及寒氣,套上幹爽的衣物,將自己埋進被窩裏,緊緊閉上眼睛,卻沒有一點點的睡意。
都是劉揚害的!
恨恨地咬咬牙,她努力數著羊,卻依舊喚不來一只瞌睡蟲。
煩死了!
她用力將棉被一拋,盤腿坐在床上,呆呆瞅著漸小的雨勢,聽著依舊呼嘯狂吼而過的大風,理不出一點頭緒。
皺一皺小圓鼻頭,她跳下床,伸一伸懶腰。
算了,與其煩那些有的沒的,不如找點事做。媽媽又催她回家了,還揚言她再拖下去,就親自來押她。
她哪敢反抗,只能乖乖收拾行李,回老家窩一陣子嘍!
昨晚她去夜市,就是為買一些小禮物,若不是那場雨,她鐵定滿載而歸。
整理到一半,才發現找不到了昨晚的那只大背包。
糟了!
吐一吐舌,想起自己好像隨手扔了它。忙不迭地套上外套,換上鞋,打開鐵門,準備趁街上沒有人時,趕快把它找回來。
才一出門,長安就怔住了。
在她的門前,有一抹高大的身形,站得筆直,被雨水浸透的衣衫緊貼在那瘦勁的軀體上,滴滴雨水,流過身體,在他腳下形成了一片水窪。
她無語;他也無言。
她失去了語言機能。醫生說這是心理因素,心結打不開,她便永不能說話。
沒什麼的,不能開口講話也很好啊!至少她又能蹦又能跳了,聖少她又尋回了很久以前的自己,至少她能開開心心地享受生活。
不開口的感覺,她喜歡。
真的很喜歡。
可平靜了不過半年的心,又被人給硬生生打亂了。
當她再也不想開口說話時,她便已下了決心,要將那六年劃下一個句號。
六年,她太累了,她再也不想持續那種被囚住生命的生活。
她也怕了,她再也不願相信這人世間還有什麼愛情的存在。
一個人的無聲世界,讓她幸福。
呆呆望著窗外漸小的雨勢,天已隱隱透出灰白的亮色來,她呆坐了多久了?
熾烈的雙眸,隱在垂落的劉海間;瘦削的臉頰,長滿了青髭。
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的,正是她隨手丟開的大背包。
他站了多久?
即便你足不出戶地窩在屋子裏,門口也是站著一個忠心耿耿的他。
耳中似乎有誰在嘲笑她。
咬一咬下唇,她不知該怎樣,是要視若無睹地將門摔上,還是——
他的雙手,輕輕伸過來,將摟在懷中許久的背包小心地捧到了她的面前。
她咬咬了唇,終於伸手接過,轉回身,便要關門,一陣突來的冷風卻讓她不由瑟縮了一下。
天這麼冷……
背對他,她站了許久,終於沒將身後的鐵門關上。
就算……就算一個陌生人,也該伸出援手吧?她努力說服自己,再站了—刻,才微側過身,試著伸出手,示意他進門來。
“謝謝。”
他輕輕地道謝,雙手接過她遞來的熱姜湯,高大的身子僅圍著一條毛巾被,坐在沙發上,熾烈的眸緊緊凝望著背對他整理背包的小女人。
他的長安!
用力逼回幸福的喟嘆,他啜飲著姜湯,不敢出聲打擾她。
長安肯讓他進入屋子了!
一想起來,他便想大叫,以謝天恩。
更少,他的付出有了奇跡般的回報。
長安,終究還是關心他的,她對他,至少還有一絲的在意。
這就夠了。
他不敢奢求長安會對他和顏悅色,只要肯表示一點點的在意,只要不再對他視若無睹,他真的就已經很滿足了。
“長安……謝謝。”他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發自肺腑地再次道謝。
背對他的身影一僵,不由得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的。”開口道歉,但心裏卻恨不得砍自己一刀。他為什麼要冒冒失失地打擾長安?笨!混蛋!
懊惱地一口飲盡手中的姜湯,站起身,拉緊身上唯一的遮蔽,“我不打擾你,先、先走了。”捨不得離開,卻又不得不離開,為的是不想讓所愛的人為難。
伸手拉開鐵門,剛要跨出,卻又被一只纖手攔住。
別人會誤會的。
“對不起,我沒想到,”小心接過小手上那小小的紙片,他捧若珍寶。“對不起,我這就去換衣服。”
轉進一旁的浴室,卻又見到自己臟透了的衣物正浸在水盆裏。
不介意的話,在沙發上休息一會吧。
“謝謝!”謝謝長安的及時解圍,高大的身子緩緩跟著她,返回了那間客廳兼臥室。
望著另一角背對他而臥的長安,他躺在窄小的沙發上,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實與幸福。
如果,如果一輩子能與長安這樣過下去的話,那他便再也沒什麼遺憾了。
從這一天起,他被允許進了那一道鐵門。
輕手輕腳地從沙發上爬起,小心地瞄一眼臥在床上睡得很沉的小女人,他輕輕吁口氣,無聲地一笑,開始動手整理窄小的屋子。
這個屋子真的很小,大約僅有十五坪多一點,除了東側一張單人床,西側一張雙座沙發——如今是他的床,剩下的空間幾乎全被大大小小的布偶佔滿。
簡單的廚房用具只能可憐地擠在陽臺的一角,實在是簡陋得可以,甚至沒有一件家具,衣服只能放在行李箱中,靠在墻角。
與他那幾百坪的豪華住宅,真的無法可比。
可,他在這裏的日子,卻是他有生以來最開心、最幸福的時刻。
和他的長安靜靜守在這小小的空間,沒有交談、沒有過多的肢體語言,只默默地守在一起,遠離了塵世的喧囂、避開了世間的煩惱,他真的很開心。
如果,能就這麼過下去,也該是最浪漫的事吧?
唇咧得更開,烏黝的黑眸裏,塞滿濃濃的笑意。
很快地,整理完客廳兼臥室,他轉身走進窄窄的浴室,挽起衣袖,開始洗衣服。白的長裙、黑的襯衫、紅的上衣、灰的長褲,他的和長安的,浸在同一盆中,猶如一首纏綿的歌。
這種平凡的生活,他卻甘之如飴?
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很是笨拙的大掌用力搓洗著衣物,唐沂泱高興得要命。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他立刻回頭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晃一晃手中的成果,渴望換來一個讚許的笑容。
卻不料,那張原本睡眼惺忪的容顏在瞥到他手中的衣物時,立刻臉色大變地衝上前來,一把推開他,手忙腳亂地將衣物一一分放一旁,再扭開水籠頭,全力衝洗。
怎麼了!?
“長安,我洗得不對嗎?”
大手再次伸出想幫忙,卻又被一把拍開。
“長安?”
回答他的,是甩過來的一團衣物,帶著成串的水珠,一把貼在他的胸前。
這是什麼衣服?
他皺起眉,努力分辨衣服上的顏色,似乎是白色,又有著黑塊、紅斑,更連著灰灰的色塊——他怎麼不記得盆中有這件奇怪顏色的衣服……
正冥思苦想間,一件衣物又蓋在了他的頭上。
大手一扯,顧不得滿臉的水漬,先仔細觀看,這一件顏色更絕,紅不紅、黑不黑,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笨蛋!白癡!
一張小紙片用足了力氣,狠狠貼在了他的額頭上。
他到底哪裏錯了?
唐沂泱一頭霧水地站在浴室的小角落,陽剛的唇卻彎起大大的笑弧。
長安肯對他發脾氣了!
他到底哪裏做錯了?
高大的身子,坐在燈下的陰影裏,黑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的凝在身前抱膝而坐的小女人身上,在商場上戰無不勝的頭腦如今依舊陷在早上的那盆衣物上,努力苦思再苦思。
自早上的洗衣事件後,長安再也沒看他—眼,好似當他是隱形人般,自顧自地忙東忙西,將他晾在一邊。
他到底哪裏錯了?
“嗨,這位老弟,一塊喝幾杯?”友好的問語,來自兩步外另一個路燈陰影處。
“可以嗎?”
他首先望向身前的小女人。
“沒關係啦!”友好人上好客得很,“只是幾杯啤酒,你太太不會說話的啦!”
嘿嘿,單憑“太太”這兩字,唐沂泱立刻掛上大大的笑容,偷偷地移過去。
“老弟,很怕老婆喔?”立刻塞上啤酒—大杯。
“愛她,自然有那麼一點點怕。”完全是全新的體驗。
“說得對!”友好人士大力拍—拍他的肩,心有戚戚焉,“我也是啦,我那一口子只要一瞪眼,我立刻會發抖哦。不過,沒關係啦,習慣就好了。”
“發抖是因為被她電到嘛。”他也嘿嘿笑起來。
“對!”友好人士豪爽地喝下一大口啤酒,豎起大拇指,“老弟,看不出來你很有學問喔。”
“哪裏哪裏!”大力地—碰杯,他笑瞇了雙眸:“老兄,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盡管說!”
“是這樣的……”他將早上的洗衣事件完整地重復一遍,還沒講完,便遭到了友好人士的大聲嘲弄。
“哈哈——”友好人士抖著手指著他的鼻梁,笑得前俯後仰,“老、老弟!你真的很白癡,顏色不同的衣服個能放一塊洗啦,好、好好笑!”
原來是這麼回事。唐沂泱瞠大雙眸,忍不住也笑起來。
友好人士再豎大拇指,“不過,你老婆的修養也不錯,才貼了你四個字、要換成我老婆呀,不罵死我才怪。”
“是嗎?”他笑,心中卻不由自主地浮出了一幅畫面——長安用力揪著他的耳朵,責怪的嬌嗔由紅唇中輕快吐出……
那該是多麼美麗的一幅畫,那該含著怎樣的幸福!
“喝啦!”
“幹杯!”
兩個愛妻的難兄難弟,頓時結成同一聯盟,躲在燈影裏,嚷得開開心心。
依舊是起伏不斷的叫賣聲、依舊是氣味混雜的空氣、依舊是人來人往的夜市。
他又來到這裏,但這次沒有隔著車窗,心中卻充滿了歡喜。
什麼叫做愛屋及烏,他第一次有了真切的體會。
這些天來,他依舊陪在長安的左右,陪她一起擠在那悶熱狹小的屋子裏、陪她一起縫制那可愛的卡通布偶、陪她一起收拾房間、陪她一起洗滌衣物、陪她一起擠在喧鬧的夜市、陪她一起卯足全力跟人砍價殺價……
一種全新的生活、一種全新的體驗、一種全新的心情、一種全新的幸幅。
他再也記不起自己是什麼天之驕子,他再也憶不起自己是怎樣的豪門總裁。忘記了他的所有威赫,只知道現在的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凡人,只是一個愛老婆的男人。
只要幸福可以重來,只要長安的愛可以重來,不管怎樣的生活,他都開心。
“舒不舒服?”
含著笑,背著他的長安,他輕快地走在空曠的大道上,“累了也不明白表示出來,愛面子的小小笨蛋。”
小紙片飛快地晃在他的眼前。
是我要你背我的嗎?
他忍不住笑起來,“是,是我自作多情,誰讓我閒不下來,自找苦吃呢?”
長安,又開始愛他了吧?
至少,在他這些時日的糾纏下來,不再將他視若陌路、不再將他隔在門外、不再對他冷淡以對、不再對他充滿懷疑、不再對他排斥、不再拒絕他的溫柔呵護、不再……
許許多多的“不再”加起來,應該算是可喜可賀吧?
低低沉沉的淺笑,抑制不住地轉為放聲大笑。
你怎麼了?
“高興,開心,歡喜,幸福。”他回頭睨小女人一眼,更加開心地發現小女人……臉、紅、了!
背負嬌軀的雙臂不著痕跡地用力,讓他的小女人更加貼伏在他的寬背上。
他的長安!
靜靜地背著他的小女人,唇畔逸滿了笑,他慢慢走在星空下的大道上。
或許,該是向長安正式道歉的時候了。
雖極度不願打破這無言的幸福時刻,但該說的還是要說,因為,這是他欠長安的。
“長安……陪我散散步好嗎?”
沒有回應,只有一雙素手悄悄纏上了他的頸肩。
他一嘆,順著回家的路,背著他的小女人,繼續慢慢踱回去,
“對不起。”
依舊沒有回應,素手卻顫了一顫。
“長安,能聽我說完嗎?”他嘆息地低首,用寬頷摩一摩頸上的纖手。
“和你在一起的這幾十天來,我想了很多很多。想起了我們過去的那六年,那時我雖說愛你、寵你,可卻忘了你也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有自 己的思想,也有屬於自己的空間,但我卻自私地要求你完全屬於我,依從於我,霸道地主宰著你的一切,將你禁錮在我一個人的世界——我真的很抱歉。”
她依舊無語,卻將手圈得更緊。
“可和你在一起的這幾十天,我看著你的開心,看著你的快樂。我常問我自己:什麼是幸福?怎樣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還記得那天我第一次洗衣服嗎?那時我站在角落,手足無措地被你罵‘笨蛋、白癡’,可心裏那種甜蜜的味道——那便是幸福吧!”他低笑。
“這幾十天來,這全新的生活、全新的體驗、全新的另一種心情都告訴我,這便是幸福,是那種脫離了世俗眼光、脫離了身分枷鎖的一種全新的幸福。
長安,我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幸福,你知道嗎?你了解我現在的心情嗎?
長安,我再也不會強求你迎合我、再也不會霸道地試圖主宰你、再也不會用那些可笑又可悲的階級觀念束縛你、再也不會去在意世俗的勢利眼光,你就是你,一個平凡小女人,一個我愛如生命的小女人。
長安,不管今後怎樣,你依舊可以如這些天一般,做你喜歡做的,一切依著你的心中所想,無拘無束去自由自在地生活。
長安,我只要你開心就好。
長安,如果我能做到這一切,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請求?”
他背上的小女人,將頭輕輕枕在他的肩窩。
“我只卑微地請求你,長安,你可以再將我放到你心裏,再愛我一回嗎?”
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停住了腳步,他的心跳得狂亂而無章法。
長安,回答我吧!
求你,長安。
沒有任何的回答,只有一只微涼的纖纖素手,輕輕地、緩緩地,撫上了他緊抖的唇。
“長安!”
他狂喜。
“長安,長安!”
雙手用力一拉,他將他的小女人一下子抱到了胸前,緊緊地,狂熾的眸緊緊地盯住那羞紅臉的小女人,不知該怎樣表達內心的悸動。
“哦!天哪,長安,我是不是在作夢?”
他開心地摟著他的小女人轉圈圈,一圈又一圈,飄蕩四周的笑聲,一如他飛揚的心。
“天哪,長安,長安!”
“長安,哦,長安!我愛谷長安——”
他抱著他的小女人,用盡全身的力氣吼過一遍又一遍。
長安只柔柔倚在他懷中,任他擁緊。
“長安,來,笑一個,笑一個嘛,長安,我最愛長安的笑了。”他低下頭,一遍又一遍地輕吻他的小女人。
長安的臉,卻一下子白了起來。
“長安,笑一個嘛,我最愛長安的笑了,笑呀。”得意忘形的他,忘乎所以。
一個猛地用力,她推開他的緊擁,呆呆地後移幾步,而後頭也不抬地衝向前方。
“長安?”他一愣,“長安!”卻喚不回他的小女人。
他立刻追上去,卻見到一道刺目的白光籠住了屬於他的女人。
“長安——”
撕心裂肺的狂吼,響徹雲霄。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21-12-7 00:21:34
第十章
“怎樣?醫生,她怎樣了?”
“先生,你別激動,你的傷口必須馬上進行縫合,你的血也要立刻止住。”
“不!醫生,我只想知道我的妻子現在怎麼樣了,馬上告訴我,不然我炸了你們這間爛醫院!”
若沒有了長安,他的血流光了也不用他們操心。“馬上告訴我,我妻子怎樣了?”
“她沒事,沒事!只是輕微的腦震蕩,休息幾天就好了。現在我們可以處理你的傷了嗎?”
“真的?真的沒事?”
“先生,我可以對天發誓,你妻子她一點危險也沒有!”
“那、那我就放、放心了。”再也承受不住狂亂的心跳,他終於肯放心地昏過去。
“快,快急救!”
剛松懈下來的急診室,立刻又開始忙得人仰馬翻……
幽幽轉醒,立刻有一種無力感傳遍了全身,她忍不住哼了兩聲,便覺自己的手似乎被什麼緊緊握住了,
她勉強地睜開似有千斤重的雙眼,映入視線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這是哪裏?她又怎麼了?
唇張了張,卻擠不出一點聲音來。
“長安,好一點了沒有?還有哪裏不舒服?這裏是醫院,你忘記了,昨天晚上我們被車撞了?”
是嗎?
凝眉想一想,卻憶不起當時的情景,只記得她似乎十分悲哀——悲哀,為什麼呢?
“長安,渴不渴?餓不餓?我幫你削個蘋果好不好?”
你煩不煩呀?
嘟一嘟紅唇,她努力扭過頭,望向噪音的來源。一望,不由瞪大了雙眸。
這是誰呀?滿頭的白色繃帶,頰上還掛著擦傷的血痕,左臂打上了石膏——幫她削蘋果,用腳趾頭來削嗎?好想笑喲!
卻在瞥見那人臉上隱藏不住的大大笑容時,心頓時沉落深谷。
笑!
長安,笑一個嘛,笑一個,我最愛長安的笑了。
上勾的紅唇輕輕又折了回來,平靜無波是她臉龐上唯一的表情,瞠圓的雙眸悄悄收斂,掩住了一身的悲哀、酸澀。
好……險哪,那個愛的陷阱,她幾乎又不察覺地一頭栽進去了。
“長安?長安,你哪裏不舒服?告訴我,告訴我啊。”
焦急的話語、擔憂的哀求,只讓她心中冷冷地一笑。
告訴?她用什麼來“告訴”?她是一個啞巴!啞巴,沒有任何的話語。
慢慢地轉頭,她合上眼,不聽不聞,不察不看。
守好她的心,一切都傷不了她。
“長安?”
她抬起頭,望向開了一條縫隙的門口,紅唇抑制不住地彎起,連忙招一招手,請她的新朋友進門。
“你在做什麼?我在花園等了你半天,也不見你去找我!”快步走進來的女子,素靜的容顏上掛著深深的不滿。
縫個布娃娃送你。
長安舉舉手中正縫制的小花裙,柔柔地一笑。
命運真是不可預料!她車禍住院,倒因禍得福地多了一位貼心朋友——楚雁潮。
相倣的年紀、相倣的性子、相倣的喜好,讓兩個難友很快便由陌生轉而熟悉,進而結為知交好友。
“呀,好漂亮!”蹲坐在長安的身旁,一把搶過即將完工的小裙子,楚雁潮驚喜地大叫:“真的是送我的嗎?我手術那天能不能見到呀?”
明天就送你。
“哇呀,太好了!布娃娃呢?,先讓我看一眼,可以嗎?”楚雁潮高興地笑瞇了杏眸,興奮地左找右找,開心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即將上手術臺的人。
不行。
“為什麼?”楚雁潮有點洩氣。
還沒做好,不讓你看。
“我又不會笑你。”三十歲的女人了,竟開始撒嬌,“讓我看一看啦,看一眼就好!求你了,長安——”
“阿潮!”
大步衝進來的年輕男子一臉的氣惱,“再兩天就要手術了,你不乖乖休息,又跑來鬧谷小姐,皮癢了是不是?”
“啊——”楚雁潮聳一聳肩,“被逮到了。”
“走吧!”一把抱起自己的妻子,男子一臉的無奈及歉意,“抱歉,打擾谷小姐了。”
沒關係的。能等一分鐘嗎?
“好呀好呀!”楚雁潮立刻笑瞇了眼。
男子瞪她一眼,沒說什麼,只靜靜站在一側。
長安從床櫃中翻出一對小布娃娃,將小花裙往其中一個身上一套,又飛快地縫了幾針,然後放到楚雁潮的懷中。
一個穿牛仔裝的男娃娃,一個穿小花裙的女娃娃,手牽著手,很可愛地眨著大眼睛。
“謝謝,”年輕男子不由得緩緩笑開,擁緊了懷中看呆了的妻子,輕輕退了出去。
長安也笑著揮一揮手,心中一陣陣的傷心。
阿潮的手術成功率不過百分之二十,卻笑得那般開心、那般從容,這也是愛情的原因嗎?
生死與共,生死相隨——這是阿潮的愛情。
可她的愛情哪……
搖一搖頭,緩緩漾起苦澀的笑,發怔的雙眸癡癡凝住阻隔外界的木門,她的愛情,便在門的那一側嗎?
她不知道。
住院的這些天來,早已心灰意冷的她,偏還是拋不下心頭的那一道影子。她記得那天晚上他所講的每一句話,記得清清楚楚,一輩子怕也忘不掉。
你就是你,一個平凡小女人,一個我愛如生命的小女人。
做你喜歡做的,一切依著你的心中所想,無拘無束去自由自在地生活。
如果我能做到這一切,你可以再將我放到你心中,再愛我一回嗎?
她一千個、一萬個願意啊!
當初她的逃離,也是因為那令人窒息的生活,也是為了尋回快樂的那個谷長安啊。
如果,如果愛情能重新來過,她當然心甘情願再愛一回,可——
笑一個嘛,長安,我最愛長安的笑了。
他到底是愛哪個她?
一個單純的谷長安,還是一個替代品?
“錯失了一份感情,你難道不會難過?”
阿潮曾諄諄勸解過她。
錯失一份感情?
會嗎?
她想要明白,她想要弄清楚這一切。
再也不想什麼,她抓起紙筆,衝到了門外。
他在哪裏?
“咦?谷小姐,在找唐先生嗎?他好像去花園了。”護士好心地指她一條明路。
她立刻又衝向花園,她今天要完完全全地弄明白這一切。
啊,在那裏!
眼一亮地瞧到了矮樹叢那邊的高大身形,她飛奔過去,卻在轉過樹叢之時,聽到了一道熟悉的女音。
唐夫人!
雷同的電影鏡頭,又要再次上演嗎?
她淒然一笑,悄悄蹲下身來,壓住心中的酸澀,再一次充當竊聽者。
“沂泱,回家吧!唐家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難道忍心看我和你父親老來無依?”唐母的臉龐上再也尋不到那曾有的高傲。
“以前,我們錯了,真的。我和你父親這半年多來一直在回憶以前的一切,你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判斷,能獨立地處理你的情感,我們根本不該插手的,我們錯了,你不能原諒我們嗎?”
“媽。”
“沂泱,我們是不該有什麼門第之見的,現在是什麼時代了,上下尊卑的觀念早已不存在,可我和你父親還這麼可笑,你能原諒我們嗎?”
“媽……”
“這些天來我和你父親想了很多很多,我們一直以為你愛的是梅清,可這次你為了長安,幾乎送掉你的命,我們這才真的看清楚,你真的很愛很愛長安,不是因為她似梅清的聲音。
其實,你早就明白長安的聲音與梅清的並不相像,只是不想去用心思考,不想將娶長安的緣由推翻。”
“媽,不要再說了。”
“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前兩天你梅伯父打電話來,說讓你帶長安去他那裏住兩天,還讓我替他向你及長安道歉。”
“我知道了。”
“沂泱,你真的愛長安嗎?”忍不住,唐夫人小心地再次求證。
“愛,愛得要命,”他自嘲地一笑,“其實,我也有許多不對的地方,我不該因為……因為覺得愧對梅梅,便不敢承認又愛上了另一個女人,一直用癡戀長安的笑聲來掩飾這一切。
我也不知從何時愛上了長安,只是這幾年與她一起生活,讓我漸漸有了幸福的感受。梅梅給了我人生最初十八年的美好記憶,可我二十六歲以後的生活,開心也 罷,幸福也罷,卻都是長安給的。我從現在直到生命終了,所有的喜怒哀樂,也全由長安來掌握。媽,你會不會笑你的兒子沒出息?”
“不會,絕對不會!”
“我不反駁,我確實喜歡聽長安的笑,所以才給了你們一個印象,我離不開長安,是因為她似梅梅的笑。”他癡癡地望向天空,湛藍的蒼穹之上竟沒有一絲的雜色,一如他現在的愛戀。
“因為,是她的笑聲,將我從梅梅的回憶中拉了出來,帶我遠離了自責,將我引出了惡夢的沼澤;也是她的淺笑,讓我的生命有了一個新的開始。
每次傾聽著她的笑聲,我的心中總是溫暖的;每次聽著她的笑聲,我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感動。是她的笑,讓我明白,我的生命是彩色的、是嶄新的。除了梅梅, 我還有那麼多的人要去愛,有爸爸、媽媽,更有陪我一生的妻子,我不能因為生命曾經消沉過,便再也不肯張開眼,再也不去愛這世界。”
“沂泱——”
“媽,從此你和父親都不必再替我擔心了,我不會再沉迷於回憶,因為我有你們、有長安,你們都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沂泱……回家來看看我和你父親,帶著長安,你替我們向長安道個歉,就說我們老糊塗了,以前都是我們對不起她。你告訴長安,這一回,她真的是我們唐家的兒媳了,永遠是!”
“媽,你們不嫌長安帶不出門了?”
“沂泱!你是想讓我羞愧而死嗎?我明白了,不一定要是名門千金、大家閨秀,長安樸實、素凈、穩重而大方,是我們唐家高攀了才是,有這樣一位兒媳婦,我在外人面前才驕傲自豪呢!”
“真心話?”
“真心話!”
她抱膝坐在地上,拿著筆無意識地在小紙片上畫呀畫的,可模糊的視線,總瞧不清自己畫了些什麼。
她……沒有錯失這一份感情啊!
“終於找到你了。”
她抬眼,淚中含笑,迎上了那一雙盈滿笑意的熾眸,烏瞳中閃現的是她含淚的笑顏。
“又在畫什麼?”他蹲在她身旁,與她一起望向草地上的小紙片。
一只醜醜的,剛剛開始學習飛翔的小麻雀。
“能縫來送我嗎?”
為什麼?
自那夜之後,這是她第一次肯面對他。
“因為我喜歡這小麻雀,雖然沒有鳳凰的高貴,卻是我最想擁有的。”
熾眸,癡癡凝住那展翅欲飛的小麻雀,心跳得愈來愈快。
長安,終於願意面對他了嗎?多少天了,她始終不肯看他,不肯與他有任何的接觸,排斥的樣子像在面對那些天關在鐵門之外的他。
為什麼?
“因為我愛長安,所以也愛她的一切,包括她縫制的布偶。”
為什麼?
她直直望進他的雙眸。
為什麼不向我解釋了
“因為我愛你。”
他終於明白她的“為什麼”,只輕輕地一笑,“再怎樣解釋也不能彌補你曾受過的傷;用說的,遠遠不能讓你真正地看清楚我的愛,所以,我不說了,我只會用我的行動、我的心來告訴你——我愛長安,我愛的是長安。”
那一剎那,她清清楚楚地看見了他的心——他愛的是長安,不是她的笑、她的聲音,而是長安!
“梅梅是我十八歲前的愛情,長安是我三十歲以後的愛情,是我的生命。”
梅潔?
“我不愛。”
孩子?
“你走的那一天,便打掉了,因為那不是我的愛,也不是她的愛。”
她愣住。
“這或許很殘忍,對那孩子也不公平,可生下來便沒有愛,也是孩子的不幸。
“長安,願意為我生一個我們的孩子嗎?”
她怔呆。
“以前,是因為我不知該怎樣面對梅梅、面對你,所以——”他的眸中全是悔恨,“我不該對你說那樣殘忍的話。”
她搖了搖頭,卻知那傷痛需要時間來慢慢撫平。
“長安,那酒醉的一夜,當我從夢中驚醒,當我看到身旁那張近似梅梅的容顏時,你知道嗎?那時我除了悔恨,還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他輕輕握住那微涼的素手,輕輕嘆息,“因為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梅梅成了我的過去。”
他的生命中,只有一個長安了。
“我犯了錯,你肯原諒我嗎?”
為什麼騙我去英國?
“因為我不知該怎樣面對你,不知該如何向你祈求原諒,那時我的心太亂了,我只想將你藏起來,讓誰也找不到你。等我處理完一切,我立刻會接你回來。”
梅伯父的請求、他犯的錯……那時他真的腦中一團亂,不知該怎樣去面對迎面而來的一切。
他最怕的是傷害了無辜的長安。
以後,如果我依然不能開口說話,怎麼辨?
“那就這樣用你的筆、用你的心來與我交談,我不在乎你是否會說話、是否會對我笑,只要有你在我身邊,就夠了。”
愛情,有無數種。無聲的愛情、無言的愛情,哪一種都是最美、最好的。
“以後換我說話、念書給你聽,好嗎?”
他會耐心地等待,等待長安打開心結,肯再次對他說愛的那一天。
不管時間再久、再長,他都會耐心地等下去。
等著有一天,他的長安重新拾回對他的愛;等著有一天,他的長安重新愛上他。
背我好嗎?
她含著笑,朝他伸出雙手。
他也含著笑,彎腰,輕輕地背起她,如同那夜一般,靜靜地、緩緩地走在美麗的花園。
兩顆歷經悲喜的心,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喂——”開心的大喊,來自遠遠的那邊向他們揮手的女子。
“阿潮!”慍惱的低吼,也來自遠遠的那邊,為愛人擔心的男子。
“他們也會幸福一輩子的。”他回頭,暖暖地一笑,安撫為好友掛心的小女人,“愛情,會戰勝所有的病魔。”
只要有愛,這世界便沒什麼可怕的。
依舊無聲,只將一雙素手悄悄圈緊了他。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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