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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琅儼] 失而復得的十個億 (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1-31 10:51:59     標題: [琅儼] 失而復得的十個億 (全文完)

本文最後由 蔡仲子 於 2022-2-5 01:22 編輯

失而復得的十個億 作者:琅儼

內容簡介】:

  十年前,項靈熙在歐洲小國寫生時遇上了一個冷峻帥氣的兵哥哥。

  然而當年太單純太害羞,只是和人牽了小手,讓她多年來悔恨交加。

  十年後,項靈熙又在電視上見到他,他已是羅科曼尼亞的新任總統!

  項靈熙覺得,自己應該是錯過了十個億。

  項靈熙:喂,外交部嗎?十年前總統大大在羅科曼尼亞救過我,現在他來訪華了你們能帶我去見他嗎!

  一句話簡介:鋼鐵直男霸道總統和落魄小畫家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1-31 10:52:35

第一章

  「現在我們就站在這幅巨大的《憂鬱的窗》前面,而不再只是在你的電腦顯示屏前面,和只有我們的巴掌那麼大的小圖片大眼瞪小眼,旁邊還有著網上對於這幅畫的無盡嘲諷。在這個時候,你肯定會感受到別樣的震撼,也對這幅作品有了全新的認識。」

  這是在一個畫展上,當代繪畫大師葉永藍的代表作——《憂鬱的窗》就這樣呈現在前來看展的人們面前。

  一個巨大的,慵懶的,不修邊幅的藍色「田字」幾乎是令人震驚地刻在眼前。而比這幅畫更為令人震驚的,則是三個月前它在拍賣行拍出的200萬天價。

  項靈熙就站在那幅讓她自己其實很是唾棄的「巨作」前,給每一個好奇的參展者解釋這到底是一副怎樣驚世駭俗又價值非凡的藝術珍品。

  她微笑著給一個看起來酷勁十足的,大約才二十歲出頭的男孩解說道:

  「如果您能和我一起再靠近這幅畫一些,您或許就能發現這些看似過分張揚毫無道理的線條其實都不是隨意畫成的。這裡,這裡,還有這裡,這幾處都有著一些造型並不相同的小窗戶。它表達了畫家的一個十分強烈的意願——每一扇由他的心靈打開的窗戶都是一種不同的憂鬱。」

  面對項靈熙的微笑式解說,酷勁男孩沒有說話,而是死死地盯著項靈熙,並在長久的沉默後開口說道:「我就想問你一個問題。」

  項靈熙微笑,微笑,以及微笑點頭。而後她就那樣猝不及防地聽到了那個讓她的心都要碎了的問題!

  「你跟我說實話,你真的覺得這狗屁窗戶畫得好?」

  在那一刻,項靈熙臉上的微笑變得僵硬又曖昧,可就她的那句「當然不」就要在下一秒脫口而出的時候,她看到了她的頂頭上司正和葉永藍大師本人一起從不遠的地方向著她這裡走來!

  於是項靈熙臉上那曖昧的笑意又變得淒苦起來,並帶著一種彷彿油然而生的自豪抬起下巴道:「當然。而且你也不該這麼說葉永藍大師的這幅作品。真正的藝術總是不那麼的親近人的。」

  酷勁男孩聽到這樣意料之中的答案,點了點頭,而後向項靈熙走近了一步,並指著自己的太陽穴說語速緩慢道:「你腦子一定有問題。」

  巨大的藍色「田字」下,《命運交響曲》好像突然在項靈熙的腦殼上敲響,讓她險些因為在她堅剛心臟上的這一暴擊而跪倒在地!

  五小時後,項靈熙父母家。

  「女兒啊,爸爸今天都在新聞裡看到了。你這兩天過去幫忙的那個畫展,裡面有一幅畫在三個月前拍出了兩百萬!」

  聽著自家老父親在飯桌上的話語,心已然麻木了的項靈熙應了一聲,而後動作機械地扒著飯,連面前不遠處就放著她愛吃的糖醋排骨都不知道。

  項爸爸看自己的女兒對此不發表言論,就自己憤憤不平地說道:「那不就是個藍色的窗嗎!」

  對啊!那不就是個藍色的窗嗎!

  然而不等項靈熙在內心如此應和之後也真的說出些什麼,項爸爸的又一重擊就如影而至!項爸爸說:

  「你也會畫的窗啊!」

  白飯梗在項靈熙嘴裡,眼淚梗在項靈熙的心裡,被噎住了的項靈熙猛捶自己的胸口,而後帶著滿滿委屈地大聲道:

  「那怎麼是我會畫的窗!畫出這種玩意兒根本就是侮辱了我的紙!」

  「你看看,你看看你,又來了」——項爸爸的臉上就帶著這樣的表情,不讚同地說道:「女兒啊,不是爸爸要說你,你就是妒忌人家。早知道當初我們就不該把你送去維也納學畫畫,就該讓你在國內學!」

  「我、我妒忌他!?」

  放下碗筷的項靈熙覺得這下自己的胸不悶了,她覺得自己的胸要炸了!如果換做平時,她也就罷了,可今天她實在是沒有辦法!

  項靈熙怒問:「我是妒忌他個子還沒有我高,還是嫉妒他頭上連一根毛都沒有!」

  項爸爸搖搖頭,眼中滿是同情與憐惜:「你妒忌他一幅畫賣200萬。」

  「咚!」——那是撞鐘錘撞到了項靈熙胸口的聲音!

  感覺自己好容易才黏起來的心臟就這麼從渣渣又撞成了粉末的項靈熙眼前一黑,悶得一句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而項爸爸卻是根本不知道這樣一句大實話到底對自己女兒傷害有多深地繼續道:

  「你看看,你出國學了那些洋繪畫,看不起我們國內的藝術家,到頭來你混得還不如人家呢。你說你以前一宿一宿的不睡覺畫出的那些畫有用嗎?你覺得好看,我看還未必有人家畫的這幅窗好看呢,誰讓人家賣了兩百萬,你連兩萬都賣不出呢?在爸看來,畫嘛,能賣高價的就是好看的!

  「女兒啊,聽爸一句勸,兩萬賣不出,那咱就掛一萬,生活總是要改善的。你說你一個學畫畫的,畫了那麼多幅畫,全放家裡總不能的吧?你最寶貝的那幅畫,前兩年還有人要出一萬五買,你不賣。現在連出一萬二的都沒了!這就好像27的大姑娘,拖到了29,明年就30了……」

  當項爸爸說到這裡的時候,從剛才到現在一直都沒說話,好似在看新聞聯播的項媽媽終於在桌子底下踢了項爸爸一腳,並把自己的注意力從新聞聯播上挪回來了一點道:

  「別聽你爸說的,你爸只是擔心你,心急。別家姑娘哪用像你一樣辛苦,出去寫個生吧,還什麼都要自己背。行李箱也都要自己拖。背不動、拖不動那些吧,也不去找個男朋友回來幫你背,就自己在家鍛煉身體。現在身體倒是好了,也強壯了,可是你也快三十了,男人沒有,總得有點錢吧。你爸這不是在幫著一起想辦法嗎?」

  聽到這裡,項靈熙的心裡不是滋味,卻只能說到:「媽,我不是沒錢。我只是把我最值錢的家當都留在家裡了,至於別的錢……我也不是沒有,我只是把它們都花完了啊!這不是都貸款買房又去還貸了嗎!」

  項爸爸和項媽媽滿心期待地看著項靈熙,又隨著她的那些話語而眼神再度回歸黯淡。眼見著自己的父母都是這般如此,心下本就蕭瑟的項靈熙不禁吱吱嗚嗚地安慰起對方來:

  「反正,會好起來的。我保證。馬上就會好起來的。什麼都會好起來的。」

  可是這樣的保證顯然是無法讓人感到安心的。於是項靈熙只能鋸著自己的心,豁出去道:「如果再過幾年還是不行,我就……我就嘗試去理解葉永藍大師他們的那個圈子!」

  項爸爸和項媽媽這才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接下來,那就是換項靈熙在他的老父親侃侃而談的時候注意力不住地放到新聞聯播上了。

  可這一看之下,她那本就不小的眼睛慢慢瞪大,瞪圓,並隨著那驚疑不定,瞪得自己就要發起喘來……

  「當地時間9月17日,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兩國人民通過公投,正式合併成一個國家。據悉,兩國合並之後將會把國家命名為羅科曼尼亞,取自二十年前四分五裂的波羅的海大國前羅科曼尼亞。原索林尼亞總理盧卡茨‧卡拉喬爾傑當選為新的羅科曼尼亞的總統。他宣佈,羅科曼尼亞不管在任何時候都會歡迎屬於前羅科曼尼亞的兄弟國家加入他們。

  「這名新當選的總統現年三十歲,是一名十分年輕的政治家……」

  在電視屏幕上,一張冷硬氣場全開之下依舊會因為其俊美而令人不住讚嘆的臉,以及那模特般的身材吸引了項靈熙全部的注意力。可此時此刻,項靈熙的眼睛裡出現的卻並不是讚嘆,而是震驚……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1-31 10:52:50

第二章

  那天晚上,項靈熙再也沒有和自己的父母就她的繪畫事業而進行接下去的深入討論,而是抱著飯碗,默默地坐在更靠近電視機的沙發上,就這麼默默地,一口一口地扒著白飯,直到新聞聯播結束,連父母和她說了什麼都沒能記得,就放下空碗,行屍走肉一般的地拎上包,走回就在隔壁小區的自己家。

  回到了那裡的項靈熙癱坐在沙發上,彷彿靈魂出竅一樣癱了很久,然後才緩慢坐起身來,給她的好友,回國參加工作後去到的第一家畫廊的少東家安廣廈打去電話。

  「喂,廣廈?大樓?你還記不記得……記不記得我和你提起過的,我十年前在索林尼亞寫生的時候……遇到過一個長得很好的兵哥哥嗎……?」

  項靈熙的聲音裡滿是忐忑,並且才是這麼短短的一句話,她就因為緊張而嚥了三四次口水。

  安廣廈溫溫柔柔的聲音從電話的那頭傳來:「記得啊,怎麼了?怎麼突然又提起他?」

  項靈熙:「我……我剛剛好像在電視裡看到他了……」

  「什麼節目啊?央視搞的街頭採訪嗎?」安廣廈的聲音笑了起來:「問外國人知不知道我們的支付寶淘寶和快遞業啊?」

  才深吸了一口氣,並鼓起勇氣的項靈熙在聽到了好友這樣的猜測後幾乎要落下淚來,卻最終還是帶著哽咽笑著說道:「對、對……安寶寶你真聰明……」

  接著,電話那頭的安廣廈又問道:「他是不是還提起他好多年以前其實還幫過一個中國女孩啊!」

  「對……不、不對……」項靈熙才想給出這麼一個肯定的回答就立馬改口,並說道:「我、我覺得……他應該不會記得我了……」

  說完,項靈熙又和自己的這位好友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語,而後就失魂落魄地掛了電話,緩步走向她的畫室。

  畫室的門一打開,就彷彿立刻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這個房間裡擺滿了項靈熙的油畫。除了這些油畫,以及畫室靠裡位置擺放著的畫板以及墊得很舒適的椅子以及油彩盤,這間屋子裡幾乎什麼多餘的擺件都沒有。

  畫室的下半部分稍顯凌亂,而上半部分則擺得相對整齊,那一幅幅掛著的畫作上畫的分明都是同一個人。

  一個男人,或者說是一個男孩。

  男孩看起來大約二十歲的樣子,冰一樣顏色的眼睛,淺金色的頭髮,企圖用冷峻的氣息來壓制他臉上依舊帶著的稚氣,卻只要一個很淺的微笑就能讓冰雪都消融了。

  看著這一幅幅畫上的,她曾經牽過小手的靈感繆斯,項靈熙跌跌撞撞地坐到了畫板前的椅子上,像一個沉思者那樣弓起了背,彎下了腰,表情似悲似泣。

  半晌後,項靈熙緩緩站起身,並在積攢了足夠的氣力後開始咆哮,開始仰天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項靈熙的心在吶喊:我到底錯過了什麼!錯過了怎樣的繪畫人生!哦不,那不是一個億的小目標,我錯過的是十個億!

  億,

  十個億。

  這是我曾經摸過的十個億,

  這是曾經把我抱在懷裡的十個億!

  噢我就這樣錯過了,

  錯過了它,咦?

  是錯過了他!

  他!他!他!

  畫室外,因為今天晚上項靈熙的反常舉止而擔心她,並特意過來看她的項爸爸和項媽媽在那裡敲起門來。並一邊敲一邊著急地說話。

  「咚!咚咚咚!」

  項媽媽說:「靈靈啊,你的寶貝畫作不賣就不賣,一萬二兩萬,一萬五不賣,兩萬五我們也不賣!」

  「咚咚咚咚!咚咚!」

  項爸爸咬牙說:「閨女啊,是爸爸不好,爸爸剛剛不該說老姑娘的驕傲只在十九歲的!老姑娘的驕傲還在29歲!」

  十年前,

  索林尼亞。

  「前面就是汽車站了,你得去裡面問問今天還有沒有去白森林的車票。一會兒我會去前面公路上掉個頭,在馬路對面等你。你如果買到車票,就過去那裡告訴我一聲。如果今天的票沒有了,我就載你回去,我們明天再來。」

  「好的!謝謝你!」

  十二月的波羅的海很冷。和項靈熙在維也納一起學畫畫的同學們都已經回家過他們的聖誕節了,可項靈熙卻是趁著假期自己一個人來到了這裡。

  幾個月前她在一本攝影雜誌上看到了一張拍拍攝於索林尼亞的照片,而後她便被這個小國家的冬季景色給驚豔到了。

  就這樣,作為一個對於大自然的美景很是嚮往的美術生,項靈熙決定在冬天來這裡一次寫生也就不是一件那麼不容易理解的事了。

  只不過,索林尼亞到底不是一個旅遊業十分發達的國家,項靈熙雖然花了好大的工夫辦好了簽證,也事先做了很多功課,可當她真正來到這裡的時候,她還是會為怎麼才能順利到達她此行的目的地而犯難。

  這裡的街道上甚至連出租車都見不到!

  幸好,幸好她住的家庭旅館的房東是個十分熱心腸的人,並願意開車把她送去她原本以為很容易抵達的,距離她住的地方足有二十分鐘車程的汽車站。

  下了車的項靈熙在房東的幫忙下一起把她那顯得十分笨重的行李搬了下來,在陽光明媚卻又銀裝素裹的天裡拖著行李一路小跑著進到了有著暖氣的汽車站,並十分幸運地買到了一張今天下午去到白森林的汽車票!

  精神為之一振的項靈熙隨即又把行李放在了售票站,一路跑著去到了馬路的另一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的房東!而等到項靈熙又返回汽車站的候車室,她卻看到了一隊穿著厚軍裝的索林尼亞士兵也進到了這裡。

  那讓項靈熙感到好奇極了。因此她便多看了那一隊士兵幾眼。

  這些人身上穿著的軍裝外套是白色底色的,但那上面的一些圖紋又讓穿著這種衣服的人一鑽到雪堆裡就再難找出來。

  或許是因為索林尼亞的這座城市比較封閉,也不太與其它國家的人通婚,這隊大約十一二人的士兵全都是淺金色的頭髮,並且個子也都很高。

  很喜歡觀察生活中每一個場景的項靈熙感覺這簡直就是一道風景線,因而便多看了那些人幾眼。誰知道,多看了那麼幾眼的她就與一雙冰一樣顏色的眼睛視線相撞了……

  可是項靈熙卻沒有羞怯得馬上低下頭或移開視線,而是一眼看到擁有那雙眼睛的年輕士兵後就根本挪不開眼了。

  即便是在那麼一隊年輕士兵裡,他也足夠搶眼,甚至可以說是惹眼。

  比他的眼睛顏色更冷峻的氣質,彷彿就應該在這裡出生、在這裡長大的漂亮臉龐,還有那挺拔的身形……

  項靈熙看了他好長時間,長到了普通人都該走過來問到底怎麼回事了,可擁有那雙眼睛的男孩卻只是挪開了視線,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悅,並與自己的同伴交談了起來。

  可是後知後覺的項靈熙自己卻是在反應過來之後紅了臉。

  為了給自己轉移一點注意力,並打發掉等車的時間,項靈熙拿出了速寫本,並在上面畫起了那個她來歐洲之後看到的最好看的小哥哥畫起了素描!

  不需要再去偷看人家,只需要把腦袋裡的他的樣子畫下來!

  這種事對於繪畫功底十分扎實的項靈熙來說實在是沒有太大難度,十分鐘也就能畫好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1-31 10:53:03

第三章

  「盧卡茨……盧卡茨……盧卡茨的電話……」

  在和自己的爸爸媽媽說明白她很好,她真的很好,又一直折騰到下半夜之後,項靈熙終於開始在自己的家裡翻箱倒櫃。

  十年前,社交軟件還沒有真正興起。那時候Whatsapp根本還沒有創立,就連臉書也才剛剛創立不久,和今天的用戶量根本沒法比。

  那就更不用說,那還是在索林尼亞那種地方。

  因此,項靈熙只是把她的那位靈感繆斯的電話號碼和QQ郵箱都得小心地抄在了本子上。

  但是幸好項靈熙是個喜歡把舊東西都留著的人,並且她丟什麼也不可能丟了寫有盧卡茨電話和郵箱的本子。

  就這樣,在半宿的翻箱倒櫃之後,她終於翻到了對於現在的她而言的「速效救心丸」。

  在筆記本上翻到了那一頁的項靈熙簡直要感動到癲狂了!

  下一秒,她立刻在Whatsapp上連帶國家代碼一起輸入了當年的盧卡茨親手寫給她的手機號碼。可是興奮、欣喜以及期待很快就變成了帶著濃重失望的憤怒。

  因為根據頭像來看,現在正在用著這個號碼的,是一個躺在沙灘上的兩百斤女孩!

  哦不,這肯定不是她十年都不能忘記的盧卡!

  並且這也不可能是盧卡喜歡的女孩!!

  她不相信!

  該死的,這個電話號碼他不用了。於是現在雙保險裡的一根斷了,只剩下盧卡茨當年留給她的郵箱號了!

  可是如此一來,她就根本連一點緩衝都沒有了。因為不知所措又心中滿是衝勁的項靈熙根本就沒想好要不要和已經多年未曾聯繫的那個異性再次聯繫,並且她也沒有想過再聯繫她應該和對方說些什麼。

  在這個晚上,直到現在為止,她只想弄明白她是不是還真的留有對方的聯繫方式。

  糾結萬分的項靈熙最終在凌晨三點推開窗去,想要對著窗外大吼一嗓子,卻最終還是沒有鼓起勇氣。

  於是她把她想要說的話語全都寫在了畫板上!

  【我好後悔啊!】

  【我好憋屈啊!】

  【我悔恨交加!】

  【我當年怎麼就和他連個吻都沒接!】

  在寫滿了足足二十張紙後,項靈熙好像演啞劇一般地把這些寫滿了她心聲的畫紙舉起來,滿房間地揮動,揮動,像狂魔亂舞一樣揮動……

  在去往白森林的車進站之後,項靈熙就跟著等在這個候車室裡的其它當地人,趕忙拖著箱子去到外面。可她好容易才把自己的行李擺到了這輛中巴車的後面,專放行李的地方,並在車上坐定,卻是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汽車發動。

  原來這時候距離汽車的真正發車還有十五分鐘。於是她就坐在司機下車後關了暖氣的車上等著。找到了這一有力掩護的項靈熙不禁再次看向候車室,透過中巴的窗玻璃和候車室的窗玻璃看著此時正沉默地坐在裡面的冰藍色眼睛小哥哥。

  對照著她的素描看!

  項靈熙越看越覺得滿意,卻不知道到底是對她畫的素描滿意,還是對自己在索林尼亞偶遇的這個人的長相滿意。

  發車前五分鐘,在項靈熙以為她就要和她在這一路上看到的「最美風景」說再見的時候,那一隊索林尼亞的當地士兵卻是都站起身來,走出候車室,並在那之後向著她所坐的這輛中巴車走來。

  「怦!怦!怦!」

  那彷彿是這隊穿著雪地軍裝的索林尼亞士兵踩在項靈熙心跳上的聲音。只見他們一路交談著走上車,並很快就坐滿了沒人的最後一排,又從最後一排向前坐。

  先上來的人很快把項靈熙身後以及身旁的座位給坐滿了,而落了單的……則正是那個外貌最為出彩的,並且此時已經被項靈熙畫上了速寫本的那個冰藍色眼睛的小哥哥!

  他站在走道上,向四周看了一眼,而後就看到了離他的戰友們最近的位置——項靈熙旁邊的那個。但那似乎並不是他最想要的選擇,於是他皺了皺眉頭。可就在他又找尋起其它的座位時,後面的那幾個和他穿著相同制服的同伴很快就和他說了些什麼,似乎是在讓他別選了,就坐在最近的地方吧。

  於是他又看向項靈熙,彷彿是在征詢她的同意。對此,項靈熙當然是連連點頭。他就那樣坐到了項靈熙的旁邊,讓心跳不住加快的項靈熙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自己的速寫本。

  可或許是因為這個外貌十分出彩的男孩所擁有的氣場實在是太能嚇唬人了,更不用說他手上有槍,可項靈熙卻連花都沒有!

  從這一刻開始,一直到項靈熙到站的整整兩個小時,她都沒能鼓起勇氣再多看坐在她旁邊的這個人幾眼,只是老老實實地看著窗外景色,在快要下車的時候才看向對方,並和他說了一句「請原諒」。

  聽到了項靈熙聲音的士兵很快向她輕輕點了點下巴,並起身讓她,卻是由始至終都沒讓項靈熙聽到他的聲音。

  項靈熙猜……他的聲音應該也和他看人時的眼神一樣冷。

  誒,長得好看可真是了不起。

  這麼冷淡也不討人厭。

  「真正的藝術家從來就不是為了讓這個世界上的勞苦大眾明白才創作的。他們的創作只是展現了自己的內心,也只對自己的內心負責。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讓不明白這些藝術品價值的人能夠理解和感受到藝術家的內心。如果你做不到這一點,那我就可以說你是不稱職的。」

  項靈熙的女上司十分不滿項靈熙在前一天的表現。

  因此她把項靈熙叫到了她的辦公室裡。

  雖說那是她的辦公室裡,可在項靈熙供職的這間藏品頗豐的私人畫廊,辦公室都是透明的,僅用玻璃牆給隔開了。因此,不僅項靈熙站在那裡任經理指責的樣子能讓整個辦公區的人看到,甚至經理的聲音只要稍大一些就也能讓人聽到他們在說些什麼。

  「昨天多難得啊,我和葉永藍大師還有一群朋友經過你那裡,結果你就讓我看到了你的不稱職。我都不好意思和我的那些朋友們說這其實是我的下屬。你不能讓人理解葉大師的繪畫藝術,那你總得能讓過來看展的人對他不理解的藝術抱有一點敬畏心吧?可你連這點都做不到,你在維也納藝術學院是怎麼學的啊?」

  昨天夜裡才只睡了一個半小時就照常起來上班的項靈熙這回別說是心如死灰了,她的臉也灰得一塌糊塗了。此時的她低著頭,被說得連頭都不敢抬。但這並不是因為她不敢面對她的上司,而是怕她現在的眼神太具殺氣,只看她的上司一眼就會讓人立馬炒了她!

  於是她只能輕聲說道:「我在維也納藝術學院的專業是油畫,不是藝術鑑賞。」

  「那你起碼也得能用一顆寬容的心去看待同行和前輩吧?可是我看出來了,你打心底裡就不喜歡葉永藍大師,那你還怎麼讓別人去喜歡大師的作品?」

  唉,女上司的這句話說得項靈熙那顆堅硬如鐵的心都慚愧了。

  說來說去,在這件事上的確是她不稱職。

  可她為什麼就一定要喜歡垃圾桶裡的隔夜飯!

  幸好,幸好在項靈熙又一次地陷入了自我懷疑和糾結的時候,平日裡和項靈熙關係還算是不錯的助理妹妹一看情況不對就過來敲門了。

  「經理,茶點已經準備好了,您要不要過來看一下,還有什麼不夠,是需要我們再添的嗎?」

  聽到這句話,經理果然不再說項靈熙了,而是起身,饒有興致地向外走去了。對於助理妹妹的解圍心懷感激的項靈熙很快向對方報以感謝的一笑,卻是因為糟糕的臉色而嚇了助理妹妹一跳。

  眼見著經理已經向前繼續走去,助理妹妹很快就向項靈熙指了指她的臉,問她怎麼回事。項靈熙很快說了一句:

  「昨天晚上失眠!」

  「樓下有熱牛奶!」助理妹妹也急急地說了一句,而後就很快跟上經理的腳步,一起去到樓下。

  這天是畫廊閉館的日子,有著畫廊許多股份的女經理照常請了她在文藝界的一幫小姐妹一起來這裡看看畫,喝個茶,喝喝香檳酒,吃吃小點心。

  這些人裡應該會有女畫家,女雕塑家,女歌唱家,女鋼琴家,甚至是本城的電視台女編導。

  如果你好奇這些人為什麼都是女的,那或許是因為……只有當一個群體裡的性別足夠純淨時,他們或她們的話題才能夠百無禁忌。

  就好像這一次的茶點會,她們之間的話題就是與時俱進的羅科曼尼亞新任總統——盧卡茨‧卡拉喬爾傑。

  那到底談盧卡茨‧卡拉喬爾傑的什麼?他的對華政策?他的政壇之路?

  誒,肯定不是。談這種話題為什麼不去茶館!

  她們要聚在這麼一個私人領地裡,談的肯定是人家的臉和肉體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1-31 10:53:15

第四章

  當項靈熙跟著助理妹妹一起下樓來拿熱牛奶的時候,碰杯聲和毫不扭捏的豪放大笑聲已經響起。

  「不得了不得了,我就說呢,這個總統在電視上看起來特別高,身材棒透了!原來他的身高有187啊!那八塊腹肌有沒有?」

  「那是肯定有的。」

  「你怎麼知道的?現在外面不是只查得到他穿西裝的樣子嗎?我都已經去外網翻了一圈了也沒找到別的勁爆照片。」

  「我是雕塑家嘛,昨天新聞出來之後,我去翻了翻他的照片,多翻兩張他只穿白襯衫的衣服就夠看出來了。」

  「我說他這樣總是只有穿西裝的照片不好。穿西裝還穿襯衫拍照片算什麼英雄好漢啊,他身為一國總統,還正巧長得那麼好看,就應該拍幾張穿西裝也只穿西裝外套還不繫扣子的照片,造福我們女同胞啊!」

  「對對對,就好像那個德國和美國混血的小提琴演奏家兼作曲家!叫大衛的!他穿西裝就不穿裡面的那件襯衫。特別時尚,特別好看。」

  又是一陣豪放的大笑聲響起,躲在角落裡乾了這杯毒奶的項靈熙到底還是聽不下去了!她和助理妹妹短暫作別,這就拿著空杯子上樓了。

  雖然前一天晚上她只睡了一個半小時,可是項靈熙現在卻覺得自己精神很好,甚至還好得有點過分。

  不僅如此,她還感覺自己的身體裡有一股蓬勃的力量此刻正叫囂著要破體而出!

  在面無表情地拿著喝乾了熱牛奶的玻璃杯去到茶水間,又用力搓洗乾淨了它之後,項靈熙感覺自己非但沒有冷靜下來,反而那股力量還變得更加強大了!強大到讓她無法就這樣安安穩穩地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而那些豪放的大笑聲卻依舊還從樓梯處不斷地由下往上向瀑布逆流一般沖襲上來,其間還不斷參雜著諸如「他的那張臉看起來特別性冷淡」、「不,我覺得看他的身材都肯定不會是性冷淡」、「也不知道哪位女同胞試過」「有沒有女英雄上網放一點心得體會上來啊」的片斷語句。

  項靈熙沒得辦法,只得回自己的辦公室拿了耳塞把耳朵塞起來,再頂著那狂風巨浪走到頂樓倉庫門口,蹲下來趴地做俯臥撐。

  首先是標準式俯臥撐,項靈熙以一種所謂「親親寶貝」的控力技巧,讓自己的胸部在俯臥撐撐到最深處時,胸口貼碰地面的力道好像親吻孩子額頭一樣輕柔。

  在做了二十個標準式俯臥撐之後,即便耳朵裡塞著耳塞也依舊能捕捉到那麼一點點聲音的項靈熙還嫌不夠,於是她又把姿勢改換為窄距離俯臥撐,讓自己的雙手在做俯臥撐時兩個食指能夠相觸!

  可如此這般之後,在經過了數年的不懈努力後實際已經很是厲害的項靈熙還是覺得她沒能把力量沒能完全發洩出來!

  於是她警覺地向四周望了一眼,在確定此時並沒有任何人在她附近之後開始了單臂俯臥撐!

  五,十,十五!

  項靈熙在心裡默默地數著,在十五個單臂俯臥撐做完之後,她又毫不停歇地馬上把撐著地的手換到左手!

  可就是在項靈熙換到左手單臂俯臥撐並做到第六個的時候,倉庫的門慢慢地開了。

  在這間畫廊裡已經和項靈熙共事了一年,並曾經向她獻過了那麼幾天慇勤的男同事小鄭打開了門,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這樣一幕對他來說有著絕對衝擊力的畫面。

  那一刻,項靈熙和小鄭都很沉默。

  或許是因為前一晚睡得太少到底給項靈熙帶來了不好的影響,也讓她的反射神經在今天變得過於遲鈍,她甚至在與小鄭對視之後還以極為標準的姿勢慢騰騰地做完了她的第六個左手單臂俯臥撐,給那位身高也有一米七幾、卻實際沒比項靈熙高出幾公分、號稱常年健身、然而並沒有練成幾塊肌肉、覺得這樣也挺好的男同事帶去了無可挽回的心理傷害。

  項靈熙:「你……」

  小鄭:「我……」

  在這樣一個交鋒後,項靈熙從地上爬了起來,並克制著心中爆發的火山,在把耳塞拿出來後輕描淡寫道:「我過來倉庫清點一下東西。」

  小鄭:「我也……剛剛清點好。」

  之後又是一陣相對無言,只有從底樓大廳傳來的豪放笑聲驅散了一些這可怕的靜默。兩人隨即交換了一下位置,小鄭彷彿機器人一樣一步一步往樓下走,而先前根本沒打算去到倉庫的項靈熙則打開了倉庫的門,並在進到裡面之後關上了門,雕塑一般雙手一起抓住了頭,許久都沒有變換動作。

  三天後……

  【好久不見了,盧卡茨。幾天前我在我們這裡的新聞上看到了你已經成功當選羅科曼尼亞總統的消息。祝賀你,真的由衷地祝賀你。但卻不是祝賀你當選羅科曼尼亞總統,而是祝賀你距離你那時候告訴我的,好像遙不可及的夢想已經很近了。

  ——十年前的冬天在白森林裡被你救過的項靈熙】

  為那麼一百來字耗盡了自己三天心血的項靈熙坐在電腦前,緊張得心跳加速、身體有些發抖、甚至連手指都有些不聽使喚了。

  當然,這三天的時間她可不光只是用來琢磨這封即將被她發出的郵件的內容了。

  她還要猶豫、做決定、動搖、堅定想法、再做決定、再猶豫,並如此反復許許多多次。而如此激烈的思想鬥爭的間歇時間,則就被她拿來思考要給對方發送的信件裡究竟該寫些什麼內容了。

  項靈熙左手握拳,右手則放在鼠標上,早已僵硬了的右手食指則在鼠標上輕碰了很多次卻都沒有真正地點下去,讓那封已經準備就緒的郵件被發送出去。

  十分鐘後,進行了許久掙扎的項靈熙猛地呼出一口氣,企圖控制自己的右手食指用力按下去,卻依舊還是沒有成功!

  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的項靈熙不得已站起身,並在活動了一會兒關節之後走去了一旁,去到牆面上裝有像是用來懸掛毛巾或是掛衣架的小單槓那兒,踮起腳來抓住那根小單槓!

  而後,那就是從標準式引體向上到窄距引體向上,再到左手抓住右手手腕的偏重引體向上。

  只是這一次項靈熙並沒有能夠做到最終式的單臂引體向上,而是拿出一根毛巾,把它掛在了小單槓上,拿它做輔助來進行單臂輔助引體向上。

  整一套練習下來之後,項靈熙終於覺得呼吸不顫了,手也聽使喚了,在又深呼吸了一次後回到座位上,點擊發送郵件!

  可項靈熙才因為完成了這件大事而長呼一口氣,她就已經收到一封系統郵件。

  這份系統郵件的內容大約是這樣的——她剛才發送的郵件由於郵箱地址不存在而被退回。

  這下她不發瘋了,因為她的心已經死了。

  然後心死了的人啊,她從自己的珍藏收藏夾裡翻出了她當年拍的盧卡茨的照片,並默默翻牆登陸了她的推特賬號……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1-31 10:53:28

第五章

  項靈熙知道這樣不好,心裡也明白她不應該給已是一國總統的,曾經的曖昧對象又或者也可能是她一廂情願的對象帶去哪怕是那麼一丁點的麻煩。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並抑制不住地想要讓對方見到她。

  對,是讓對方看到她,而不是自己去見他。在項靈熙的心裡,這兩者可是有著很大區別的。

  當然,她也說不清楚她這麼想要讓對方見到自己是想做什麼。

  但歸根結底,她或許只不過是不甘心而已。

  想想吧,也許再過十年,她也能克服自己的某種審美障礙,找到能夠互相包容又或者說是容忍,也可以一起過日子的人。

  那到時候,她應該會有一個很可愛又聰明伶俐的女兒,那她又該怎麼對她的女兒說,媽媽也有過一個十年都忘不了的戀人未滿的對象,媽媽跟他說要成為人生贏家大畫家,可惜沒成功,可是他跟媽媽說要成為重新統一祖國的人,卻做到了呢!

  也許她的女兒會問她——那媽媽你要怎麼證明呢?

  然後她該怎麼做?拿出那一年她給盧卡茨拍的照片,還有她在這十年間畫的那麼多畫像去證明?

  連五歲的小姑娘都不會相信的!

  她未來的女兒只會對她露出暖暖的,名為「媽媽我才不信呢,但我會安慰你」的微笑!

  作為一名埋伏在畫廊裡的隱藏畫家,項靈熙從來就能從一個點想到一個圓,再從一個圓想到無窮大。現在,她又因為眼前的這一困境而想到了可能十分久遠,又可能永遠都不會成真的未來,並真真切切地為此而憂心忡忡起來。

  然後她就抱著那麼一絲絲的希望翻到了盧卡茨‧卡拉喬爾傑現在的推特賬號,把她一直珍藏在電腦裡的照片貼到了底下的對話框裡,並附上留言:

  ——【總統閣下,十年前我在白森林見過你。】

  此時此刻,她想要的或許就只是一句:【好久不見了,很高興你還保留著我的照片。】

  她都不需要對方還記得她的名字!畢竟……當年和她還有過兩天一夜過命交情的盧卡茨連郵箱和手機號都換了也沒想起來要告訴她。

  在發完這條留言之後,項靈熙明知對方就算是有專員在打理這個賬號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回復她,可她還是坐在電腦前不死心地等著。一邊等著,一邊看著那張照片。

  那是一張在雪地裡的照片,為了拍它,項靈熙還耗盡了照相機的最後一點電量。

  穿著雪地軍裝的盧卡茨站在幾棵雪松前,在太陽升起的時候伸出胳膊,讓一隻認識他的鷹停在他的手臂上。

  雪是冷的,他的雪地軍裝也讓人感到了寒冷,可是他的那雙冰一般顏色的眼睛卻是暖的。

  厚重的雪地軍服穿在這個高個子的男孩身上非但一點都不顯得笨重,還好看極了,讓人忍不住想要再走近一些看清他。

  事實上,拍下這張照片時的項靈熙就是這樣做的。而後,轉過身來的盧卡茨對她露出了一個微笑,並對她說了一句「早安」。

  但不等項靈熙陷入更深的回憶,推特上就已經有很多盧卡茨的年輕粉絲給她發來回復!

  那大多都是興奮的,羨慕的,以及向項靈熙詢問還有沒有更多照片的!

  要知道盧卡茨在本國的支持率雖然很高,可對於其它國家的人來說,他還是一位背景非常神秘的歐洲政壇超新星!就連他曾有在索林尼亞的陸軍部隊服役過的經歷都還是總統府才披露出來的!

  可是誰曾想呢,現在就有一位曾經親眼見到過真相的熱心網友給出了他的軍裝照!並且那還是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由攝影愛好者帶著滿滿的愛拍出來的,擁有藝術感以及美感的照片!

  才不過一小時而已,項靈熙所發出的那條留言就有了相當的熱度,甚至許多人來問項靈熙是不是可以轉載這張照片。

  對此,項靈熙不過回了一句好,就開始再次翻起了她為盧卡茨專門創建的收藏夾,看著裡面的寥寥數張照片,就這麼翻著翻著,並且邊翻邊回憶。

  但是當項靈熙再次返回去看一眼似乎已經有好一會兒沒有動靜網頁,並刷新一下頁面時,她卻發現她發出的那條帶照片的留言瞬間就不見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項靈熙先是退出去,又再是點進了剛才她發了留言的那個頁面,卻發現不光她先前的那條留言沒有了,連那些試圖和她套近乎要照片,又或者是向她表達了羨慕或嫉妒的留言也全都消失了!

  項靈熙感覺自己就好像是個坐在快餐店裡,把包放到了旁邊座位上的食客,被人從後面搶了包就走,卻是過了十幾秒都回不過神來,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包就這麼沒有了!

  可盧卡茨的臉書主頁的確就像是恢復到了一個小時前的狀態,連那麼一點點的蛛絲馬跡都沒有存在過,這不禁讓項靈熙深刻懷疑起了自己的記憶是不是發生了錯亂……

  而當項靈熙在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之後又打算把她剛剛的那條留言再發表一次的時候,卻發現她的推特賬號已經被封了!

  「見鬼!這是在搞什麼!」

  本已平復了心情的項靈熙又一次地被激怒了!她猛地站起身來,在房間裡繞著走了一圈又一圈,並且每走個幾步就要發出一次憤怒的聲音!

  「不不不,我不信!這肯定是針對於個別賬號的特權行為!但是他們的陰謀不會得逞的!」

  「對,對對對,剛剛有那麼多人都看到了!肯定會有很多人把那張照片保存下來的!」

  「我只要再等等……再等等就可以在別的地方看到了……」

  就這樣,項靈熙又是等了一宿,等到後來她都抱著手機睡著了,卻依舊還是什麼都沒有等到。

  不論是在推特,臉書,還是在Instagram上,項靈熙以「盧卡茨」、「羅科曼尼亞總統」、「雪地軍裝照」、「白森林」、「十年前」等關鍵詞來搜索都一點蛛絲馬跡也搜不出來!搜不出!

  第二天早上,項靈熙在給自己設置的清晨瑜伽時間之前就已經自然醒了,可是到頭來她卻是發現了這樣一個結果!如果這個時候還明白不過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她就是真的傻了。

  「混球們!說好的言論自由呢!你們居然集體背叛了革命!連微博都不如!」

  氣得丟了手機的項靈熙攤開瑜伽墊,並開始她今天的晨間瑜伽。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剛剛的那句話其實說得沒錯。此時此刻,這三大呼吸著香甜民主空氣的社交網絡的確連微博都不如。因為現在她只要打開微博拿「羅科曼尼亞總統」作為關鍵詞來搜索一下,就會發現由外交部的官方賬號所發出的這樣一條訊息:

  【羅科曼尼亞總統已確定將會在下月對中國進行為期一週的國事訪問。外交部現正式向大家徵集建議,尋求能夠代表兩國友好的禮物。】

  而底下的最熱評論則就是id名為「安寶寶想要有很多樓和很多錢」的用戶發表的那條評論:

  【我朋友是一位畫家,她曾在去索林尼亞寫生的時候偶遇當時年僅二十歲的羅科曼尼亞總統,並在遇到危險的時候被羅科曼尼亞的總統施以援手。現在她畫的卡拉喬爾傑總統還在我們家畫廊裡掛著,請問這幅畫作為表達兩國友好的禮物足夠合適嗎?】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1-31 10:53:41

第六章

  按照自己所住的那家旅館的前台給畫出的地圖,項靈熙順著那條上雪山的路一路往前。在進到這片區域之後,一路都有著讓項靈熙想要停下來好好看一看的美景,而伴隨而來的,則是手機信號的時有時無。

  這讓項靈熙打消了就地停下來,給自己套上一個塑料袋來保持體溫,然後給眼前的風景進行一個速寫和漂亮的繪畫構圖,再在回去之後結合草圖和照片一起慢慢畫好幾幅畫的念頭。

  現在才只有早上十點。可項靈熙還是想快些走到店裡的人說的最佳觀景位置,先熟悉一下路,然後早些回去,大不了明天再接著來。

  在這樣一個已經是聖誕節假期的大冬天裡,項靈熙走的這一條路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人跡罕至。但是她在來到白森林的這一路上所看到的景像其實都是這般,這也就讓她慢慢壯起膽來。那就更不用說,旅店裡的人還再三和她表示這條路很安全,大冬天的也沒有熊出沒,一路上還有著很明顯的標示,她一定不會走錯。

  旅店裡的人是沒說錯,這一路上有著明顯的標示,可是這些標示在冬天卻並沒有得到很好的維護,其中有兩根搖搖晃晃的,前幾天下雪的時候就給壓塌了,埋到了雪堆裡!

  現在雪停了,項靈熙根本就沒能看到那所謂「明顯的標示」,就在遇到了岔路之後疑惑了一下,而後朝著錯誤的方向走了下去。

  而後,項靈熙在這條錯誤的路上走啊走的,在遲鈍地走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發現這條路已經越走越陡,並且陡到了她都沒法繼續往上爬的地步了!這時候她才意識到了不對,想要往回走,可此時為時已晚,雪天裡的下山路當然會比上山路更難走!

  眼見著天又下起雪來,覺得自己在這一刻突然患上了恐高症的項靈熙簡直都要急哭了,然後……她就選擇了在夏天的時候可能很管用,在下雪天的時候卻是錯誤得徹底的下山方法——她蹲了下來,並且用戴著手套的手碰著地,兩隻腳慢慢慢慢地往下挪。

  再然後,她就這麼「滑」出了走道。

  就在項靈熙的腦袋裡已經轉起了她的十九年人生跑馬燈,並且被嚇得連尖叫都不會了的時候,她的手被人很用力地抓住了。

  在一陣天旋地轉後,她一抬頭,就看到了那雙冰藍色的眼睛。

  它是那麼那麼的美,讓項靈熙甚至連眨眼都要忘了。

  然後她就聽到了那個人的聲音,它比項靈熙想像中的還要溫暖,溫暖很多很多。

  那個穿著雪地軍裝的小哥哥對項靈熙說:「能把你的另外一隻手給我嗎?」

  項靈熙緊張得連點頭都不敢,也不敢出大氣,並忙把手給了他,可是在那之後,她還不知道名字的這個年輕士兵卻是在把項靈熙拉上來的時候因為腳下的冰雪往外塌陷而和項靈熙一起滾了下去……

  北京,

  外交部。

  「你好,我是項靈熙,我你們這裡的陳燁陳秘書約好了今天下午一點半見面。」

  在一位外交部門口的保安的陪同下,項靈熙去到了外交部的前台,向那位柳葉眉大眼睛的前台說明自己的身份和來意。聽到那些後,前台小姐甚至不需要查一遍今日的訪客安排就很快起身,對項靈熙笑了笑,而後說道:

  「下午好,項小姐,能請您出示一下證件嗎?」

  「當然可以!」

  掏出了身份證的項靈熙只是又等了那麼一小會兒,前台小姐就已經很快確認了她的身份。而幾乎就是在負責前台的這個女孩向項靈熙點頭的時候,陪同她一起進來的那位保安向門外的同事揮了揮手,於是先前把項靈熙連人帶畫一起攔了下來的那名保安就抱著項靈熙的那幅畫,走過了安檢儀,並跟著領路的前台小姐一起和項靈熙走向電梯。

  一星期前,外交部在微博上向全國人民徵集一個建議——我們該給下月前來訪華的羅科曼尼亞送什麼禮物。

  依照外交慣例,當一國首腦去到另一國進行國事訪問的時候,他所拜訪的國家是需要給他本人準備一份禮物的。當然,這份禮物的經濟價值不能太高,得象徵意義大於實際價值。

  從這一點出發的話,網友們所提出的大部分建議就已經都不能被採納了。

  但是由項靈熙的好友安廣廈所發出的那條留言卻引起了外交部的一名年輕官員的注意。

  「陳秘書,項小姐已經來了。」

  領路的前台小姐示意項靈熙稍等一會兒,而後就上前一步過去敲門,並說出了這句話語。

  那個項靈熙曾在電話裡聽到過的聲音很快就從門裡響起。

  他說:「好的,麻煩你請她進來。」

  隨後門很快就被打開,有著親和笑容的前台小姐把項靈熙請到了陳秘書辦工作前的那個位置上,而跟在後面的保安也在這個時候把他小心抱了一路的畫給放進了辦公室又很快離開。

  「請問您想要喝些什麼?」

  在項靈熙顯得十分拘謹地坐下來之後,接待她的前台小姐又十分貼心地詢問她想要喝些什麼。

  「水就可以了。」這樣說了之後,項靈熙又很快補充道:「溫水。」

  聽到了項靈熙的回答後,對方很快給項靈熙帶來了一杯溫水,而後就關上了門,把時間全都交給了項靈熙和這間辦公室的主人,陳燁秘書。

  直到這個時候,項靈熙才能真正地把注意力放到坐在她面前的這名外交部官員的身上。而她臉上的驚訝則是顯而易見的。

  「你好,項小姐,我是之前和你電話聯繫過的陳秘書。」

  先前在對方和自己電話聯繫的時候,項靈熙就已經聽出那應該還是一名很年輕的外交部官員,可當她真正見到對方的時候,她卻還是會很吃驚。

  不知道是不是該說外交部果然是一個和別的政府部門都很不同的存在,這名在外交部有著一定權利的官員不僅看起來才不到三十歲的樣子,就連長相都很博人好感。

  他的五官很立體,也很深邃,卻被一副黑框眼鏡給壓住了過分帥氣和時尚的感覺。

  從項靈熙進來到現在才不過短短一分鐘,他的舉手投足和說話時的語調神態就已經能夠給人留下很好很好的印象。

  並且,更難能可貴的一點,是他給人一種想要親近他的感覺,可又不敢真的和他那麼親近。

  「在電話裡的時候,我只是聽你說了個大概,請問你是不是可以和我更詳細地說一說當時的情況?」陳秘書向項靈熙這樣問道。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1-31 10:53:53

第七章

  「當然。」項靈熙稍稍回憶了一下,而後就說道:「盧卡茨……我是說卡拉喬爾傑總統他當時可能以為自己踩的是結結實實的地,但那其實是雪凝實之後的凸出部分。當時的情況太緊急了,他應該是沒有看清楚就過來拉住我了。在那塊突出部分塌陷之後,他因為當時正好抓著我,也沒打算鬆手,就和我一起滾下去了……」

  聽著項靈熙的描述,陳秘書想了一會兒,而後問道:「也就是說,當時如果他放開你,其實是可以抓著邊上爬上去的,是嗎?」

  項靈熙:「是的,我認為他可以。」

  陳秘書:「那就說明他在很年輕的時候就已經顯示出了高尚的品質了。我認為卡拉喬爾傑總統應該會願意讓別人知道這件事的。」

  項靈熙顯然有些聽不明白陳秘書這句話裡的意思,她看起來似乎有些疑惑,並且也沒有想要去掩飾自己的這份疑惑。

  但陳秘書卻並不著急為她解釋些什麼,而是繼續說道:「當然。我們中國的公民時隔多年依舊記得他的恩情,並且在他訪華的時候送上他的畫像,這也是一件很好的事,可以變成一樁美談。」

  這下,項靈熙終於明白對方的意思了!並且她也十分直接地問道:

  「您的意思是……您認為,把我的畫當做禮物送給下個月來訪華的卡拉喬爾傑總統,這件事是可以考慮的嗎?」

  陳秘書:「當然,如果您對我說的事全部屬實,我會向我們的王部長提這個建議的。」

  這個答案來得太突然也好似太容易,讓在繪畫的事業上磕磕碰碰地經歷了很多挫折的項靈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雖然對方並沒有對她說出任何承諾,可是那種輕鬆的態度卻是讓項靈熙覺得他肯定會促成這件事的,並且這對他來說也並非難事!在愣神了片刻後,項靈熙連忙給出極為肯定的回答。

  「當然屬實!」由於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些過於激動,意識到了這一點的項靈熙感到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再次開口時,她的語調平穩了很多,卻也比剛才更為堅定。

  她說:「我是說,我當然能保證剛剛我說的那些全部屬實!」

  當她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她看到了陳秘書臉上鼓勵的笑容。

  「很好。看起來一切都很完美。」和項靈熙幾乎能稱得上一拍即合的陳秘書在項靈熙顯得不那麼緊張了之後又說道:「那麼請原諒,我可以先看一看你的那本舊護照嗎?」

  「當然,當然可以!」

  聞言,項靈熙很快就從自己的手提包裡翻出那本陳秘書在電話裡特意囑咐她要帶來的舊護照,並十分鄭重地遞給了對方。

  接過了項靈熙的新舊兩本訂在一起的護照,陳秘書很快翻看起來。並一邊翻看一邊在掃描儀上記錄每一頁護照紙上的簽章。

  這項工作需要花費一些時間,並且原本似乎也不需要陳秘書這樣的官員親自來做。但陳秘書不知是出於工作態度十分謹慎的緣故,還是特意想要空出這樣的一段時間,讓項靈熙能夠有機會說出她此前沒說出的話語,總之他就是這麼做了。

  並且,這也的確讓項靈熙多出了很多思考的時間,讓對整件事並無誇大,所說也完全屬實只是有所保留的項靈熙感到緊張起來。甚至她先前在盧卡茨的臉書主頁下留言,卻被一下子刪了所有相關留言也被封了賬號的事也在腦海裡不由地浮現出來。

  右手的食指在左手的手背上不住地輕敲起來,內心掙扎了好一會兒的項靈熙終於開口說道:

  「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工作態度十分認的陳秘書在仔細看完手上那一頁簽證紙之後才笑著抬起頭來看向項靈熙。而一聽到這位外交部官員的聲音,在項靈熙內心跳躍著的、掙扎著的小火苗就熄滅了。面對著這樣一位體面的,自己國家的外交部官員,項靈熙實在是沒法一本正經地說出她對於盧卡的那些小心思!

  於是她只得在迅速調整好了心情和表情後說道:

  「在新聞聯播裡看到他之後,我試著通過他……我是說,卡拉喬爾傑總統以前留給我的聯繫方式聯繫他,但是……」

  「你卻發現你已經沒法通過那些聯繫到他了是嗎?」

  聽到項靈熙說到難處且又停頓了下來,陳秘書幾乎想都沒想就笑著這樣問道。這下他總算是對項靈熙消除了最後的戒心了。並且他也當然是猜對了。

  不光項靈熙知道他猜對了,就連陳秘書自己都在看到項靈熙尷尬的表情後知道他猜對了。於是他很快就給項靈熙忐忑的心以安慰道:

  「對於像卡拉喬爾傑總統這樣年輕有為的歐洲政客來說,這才是正常的。項小姐,你不用過分擔心。」

  項靈熙又還是十分不確定地問道:「你確定嗎?他真的不會不願意見到我?」

  陳秘書想了想,然後很肯定地說道:「不會的,項小姐。我可以肯定,起碼卡拉喬爾傑總統肯定會很願意在這種政治場合下見到你。」

  就這樣,隱瞞了一些關鍵信息的項靈熙帶著消散不去的緊張完成了她和陳秘書之間的雞同鴨講,也最終沒有能夠鼓起勇氣告訴對方……她曾肖想過盧卡!精神和肉體都肖想過!並且現在的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還肯定也知道這件事!

  但是這種小插曲對於一名雖很年輕卻已經十分成熟的政客來說真的重要嗎?

  嗯,項靈熙想,那應該是不重要的。

  那麼作為一名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她也應該忘了那些尷尬,盡全力配合這種加深兩國人民之間友誼的活動。

  項靈熙握緊了拳頭,也下定了決心,感覺自己身上的使命光榮無比。

  『時刻準備著。』——她在自己的心裡默念了一句。

  就是在此時,西裝革履的陳秘書起身去拆起了項靈熙帶來的那幅畫,並在真誠地誇讚了項靈熙的繪畫後彷彿不經意地問道:「冒昧地問一句,項小姐的這幅畫價值多少錢?」

  不等項靈熙回答,陳秘書就又說道:「我們外交部有規定,不能送價值超過150美金的禮物給外國首腦。這點項小姐應該是知道的吧?」

  項靈熙:「……」

  如果要用一句話來形容項靈熙此時的心情,那應該就是:

  ——我不送了!好不好!好不好!!

  可是這一次陳秘書卻再沒了和項靈熙的默契,而是在拿起了那幅畫之後微笑道:「好,看起來項小姐知道,也很理解我們。那我們就給它標價149美金吧。」

  項靈熙:「?!?!?!」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1 01:24:56

第八章

  「啊啊啊啊!」

  冰冷的風像無數個小刀片一樣劃過項靈熙的臉頰,這下項靈熙的眼前不閃現人生跑馬燈了!她的眼前閃現的就是她此時所看到的——3D魔幻雪山滑行!

  考慮到此時此刻她並不是一個人,她的身邊還有一個拉拽著她,不讓她在往下滑行的時候撞到松樹的小哥哥,項靈熙其實是不想這樣驚聲尖叫的!但是她憋了才不到十幾秒就因為內臟在往下滑行的時候癢得讓人崩潰而大喊起來!

  眼見著好容易躲過一顆大松樹,底下又出現了一小片松樹林,項靈熙簡直就要絕望了。

  在最後關頭到來之前,她轉頭看向和她一起滾下這片山坡,並且在那之後還一直拉著她的手的那個人,不禁眼淚掉下,並大聲說道:

  「英英英雄!是我害了你!對不起對不起!」

  英雄沒有說話,並看了項靈熙一眼。只是那一眼,就足夠項靈熙讀懂對方的意思了!

  【閉嘴!】

  於是項靈熙決定在人生的最後那麼一點時間遵從英雄的願望,並努力閉上嘴。但不等項靈熙在決定那麼做了之後深吸一口氣,原先只是一邊拉著項靈熙的手,一邊控制著兩人向下滑行方向的士兵拉著項靈熙的右手一個用力。

  他把項靈熙一下子抱到了懷裡,又借著往下飛速滑行的力道在雪地裡滾了一圈。就這樣,年輕的士兵把項靈熙換到了他的左手,並用右手解開了他裝備在軍用背包後面的雪橇板。危急時刻,這個比看起來還要更為強壯的年輕士兵僅用右手扣著雪橇板,以此控制起了兩人在松樹林間滑行的軌跡,並最終讓往下滑了不知多遠的兩人停了下來。

  咦?

  咦咦咦?

  直到被對方鬆開了兩人已經握在了一起好久的手,項靈熙才慢慢回過神來。

  「我們……得救了?」

  「這麼說還太早了一點。」

  站起身來的年輕士兵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他看起來稍有些狼狽,原本的那頂暖和又精神的帽子在從山坡上滑下來的時候掉了,露出了他的那頭漂亮的金髮,在逆光之下消去了許多他原先的老陳感,也不自覺地流露出了他原本的年少氣盛,還有那份連冰雪都遮蓋不去的朝氣。

  他看向那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說道:「我們掉到無人區了。得想辦法回去。」

  「我們找人來救我們?」

  大難之後不僅不死,並且還幾乎沒怎麼受傷,只是被樹枝磕著碰著了幾下,這讓項靈熙陷入了一種劫後餘生的興奮。顯然此時的她並沒有意識到,想要回到有人煙的位置其實並不容易。

  但是為了救她才落到了這種狼狽地步的士兵卻是沒有她的這種好心情。他一邊向前走去,一邊出聲問道:「你的手機有信號嗎?」

  後知後覺的項靈熙摸出大難之後也沒有離她而去的手機,發現這裡根本就連一格信號都沒有!她忙追上去,並問道:「沒有!你的也沒有嗎?」

  可是士兵卻不回答她。

  項靈熙繼續問道:「我的名字是靈熙,靈熙‧項,但是在我的家鄉,我們都是姓氏在前的。你呢?」

  士兵依舊不回答她。

  項靈熙倒也不生氣,甚至還接著說道:「剛才真是太險了,如果沒有你,我現在可能都已經死了!謝謝你救了我!」

  士兵還是不回答她。

  項靈熙不氣餒,又再次開口道:「你怎麼會也在這裡的?我其實在三天前見過你,就在過來白森林的那輛車上。那個時候我還就坐在你的旁邊。」

  士兵開始沿著他們滾下來的路往上走。這下項靈熙不說話了,而是連忙跟在對方的後面,生怕對方嫌她煩了,就把她丟在這裡。只是對方身高腿長,項靈熙雖然在女生裡也是個高個子,身高足有一米七,但她的腿在面對這個小哥哥的時候真的是劣勢盡顯。當走在前面的士兵還只是在以正常速度往上爬的時候,項靈熙就已經需要在跑不起來的雪地上跳著爬了!

  可如果說,那段稍緩的坡還是項靈熙憑借意志力能夠跟得上的坡段,那麼再往上坡度慢慢變陡的那段就是她無論怎麼努力都很難爬上去的了。

  但在後面跟著的項靈熙還是沒有出聲,而是一邊克服著對於再次滾下去的恐懼,一邊倔著性子繼續跟著對方往上爬。

  就這樣,根本就不是走在一條「路」上,而只是順著冰藍色眼睛的小哥哥先前踩下的腳印一點點往上爬的項靈熙翻滾下去。這一次,她沒有又發出大叫聲,而是只留下了滾下雪山山坡的「刷刷」聲。

  先前還一句話都不和項靈熙說,只是一個人憋著氣往上爬的士兵一聽到這個聲音,就立馬衝下雪山坡,在項靈熙就要又滾著回原地之前再一次地抓住了她。

  在被對方從雪堆裡扒拉出來的時候,項靈熙不光黑色的髮絲裡全都是雪,就連用圍巾裹得嚴嚴實實的脖子裡也有了許多雪。項靈熙感覺委屈極了,並在對方試圖幫她把那些雪全都拍下來的時候躲開了對方。

  她原以為這個冷冰冰的傢伙會出口安慰她兩句,卻沒曾想,這個長得好看,聲音也很好看的傢伙一出口就是一句:

  「你爬不上來為什麼不告訴我?」

  「嗚哇!!」

  委屈死了的項靈熙再沒能忍住地嚎啕大哭起來,並幾乎是打著嗝說道:「你這人……你這人怎麼能這麼氣人呢!」

  幸好,幸好這傢伙不是聰明面孔笨腦袋,並且也沒有再問項靈熙一句「我哪裡氣人了」,而是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一個保溫壺遞給項靈熙。不明白他意思的項靈熙直接一邊哭一邊用表情和眼神表現出了自己的疑惑。

  「加了伏特加的熱巧克力。喝一點吧,會讓你感覺好一些。等你休息一會兒,我們就再試一次。」在項靈熙愣愣地接過保溫壺後,男孩才說道:「這一回我會拉著你的。」

  那些加了伏特加的熱巧克力果然讓項靈熙感覺好了起來。稍事休息之後,在項靈熙心裡的標籤已經從冷冰冰變成了巧克力伏特加的士兵拉起了項靈熙的手,並開始帶著她一起向上爬。

  「我的名字是盧卡茨,盧卡茨‧卡拉喬爾傑。能記住嗎?」

  項靈熙終於知道了對方的名字,那可真是一個乍一聽到感覺和眼前人的反差巨大,可是在心裡多念幾遍之後又覺得無比合適的名字。

  項靈熙笑著點了點頭,並說道:「能的,盧卡!很好記。」

  盧卡茨:「不,我的名字不是盧卡,是盧卡茨。而且我問的是我的姓,卡拉喬爾傑。你能記住嗎?」

  項靈熙:「……」

  他們到底還是沒能原路爬回去。

  那些雪地山坡對於項靈熙來說實在是太陡了,更何況她也沒有穿適合爬雪山的登山鞋,就算有一個對這一帶的地形十分熟悉也很適應這裡的盧卡茨帶著她,她也還是爬不上去。

  於是項靈熙讓盧卡茨先自己上去,上去找人來救她。

  盧卡茨卻是拒絕了,他說:「不是我一定要嚇唬你,但是在這樣的天氣裡,等我帶著人回來找到你的時候,你就應該已經凍死了。」

  後來,他們換了一條路,一條地勢平緩許多,卻需要繞好大一圈才能去到最近的鎮上的路。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1 01:25:17

第九章

  「昨天晚上我失眠了,等我好容易睡著之後,我做夢夢到盧卡茨……嗯,我是說我夢到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了。」

  「聽起來那一定是一個很好的夢。」

  首都國際機場的特殊候機室裡,項靈熙和幾名外交部的相關官員一起等候著即將到達的羅科曼尼亞總統專機。據說,外交部部長和主席本人都在另外一間安保措施嚴密的等候室裡等待著總統的到來。

  而根據陳秘書與他的幾位外交部同事的交談,項靈熙已經明白了很多。

  比如,以中國現在的國際地位,照理說像羅科曼尼亞這樣的歐洲二三線國家首腦來華訪問還犯不著讓他們重視到這種程度。但是羅科曼尼亞在歐洲的地理位置特殊,又是自1945年以來世界首個在分裂之後通過人民公投重新合併的國家。更不用說他們在宣佈合併之後,與中國重新建交的時間還先於他們與美國重新建交的時間。

  在這樣的重要問題上,這個先於美國的時間哪怕只是一分鐘都足夠說明他們的態度。

  因此,中國自然也要回以一禮。

  或許是感受到項靈熙因身處於這個她所不熟悉的環境所表現出的拘謹,這個特殊候機室裡項靈熙唯一能說得上話的陳燁主動與項靈熙交談起來,並且兩人還聊起了項靈熙昨天晚上做的那個夢。

  陳秘書認為項靈熙既然在這種時候做夢夢到了卡拉喬爾傑總統,那麼這就一定是個很好的夢。可項靈熙卻不那麼認為。

  她想了好一會兒,那張好容易才用化妝品遮蓋住了失眠引起的憔悴的臉上出現了苦笑。在好好咀嚼回味了那種失落感之後她說道:「不,我覺得那簡直就是噩夢。」

  這個答案實在是讓陳秘書感到意外極了,於是他很快向項靈熙尋求起了答案。項靈熙倒也沒有隱瞞,而只是想了一會兒就試著開口說道:

  「夢裡他跟我說……當初他和我說過的夢想已經完成了很大一半了,又問我……我的夢想完成得怎麼樣了?」

  陳燁:「然後?」

  項靈熙:「然後我就醒了,被驚醒的。」

  陳燁:「什麼……?」

  就在陳燁試著去理解這樣的一個夢為什麼會是噩夢,以及項靈熙又為什麼會因為這樣一句話就驚醒的時候,外面有人敲起了等候室的門。

  「各位,卡拉喬爾傑總統的專機已經飛到北京上空了。」

  當這樣的通知響起,原本還在或閒聊,或核對盧卡茨的總統專機抵達之後各項流程的外交部相關人員連忙把東西都收好,並最後整理一遍自己的著裝以及儀表,而後一個個的都臉上帶著微笑不緊不慢地走出等候室。

  幾乎可以說是一手促成了項靈熙出席的陳燁也很快示意項靈熙跟著他,和他一起並排走去前面。

  在這樣一個讓人不由地感到緊張的時刻,這樣一個項靈熙已經期待了好一陣子的時刻,她卻是不住地想起十年前她對盧卡茨所說的那些話。

  【我的夢想啊……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很成功的畫家。不一定要在死後很久也讓好多人記得我的名字,知道我的代表作是什麼。但我希望,在我活著的時候,我的畫就能有很多人欣賞,也能賣出很高的價錢了。雖然我更喜歡梵高的畫,可如果讓我選,我肯定會選擇做畢加索的。】

  但是不等項靈熙好好地回憶起那時候令她怦然心動的氛圍,今天早上的那個噩夢裡的情景就彷彿再次在她眼前出現。

  【你和我說過的夢想,完成得怎麼樣了?】

  「完成度0%……」項靈熙帶著沮喪的情緒,很輕很輕地說了這麼一句,而後便嘆了一口氣,壓著已近狂亂的心跳,一步步向著機場的停機坪走去。

  在看到陽光明媚的停機坪時,她彷彿又喝了一口加了伏特加的巧克力,並在心裡說道:完成度0%也要來見你啊。

  一架項靈熙此前從沒見過的飛機飛過首都國際機場的上空,並在機場上空盤旋一圈後開始降落。這架飛機的機尾上有著新的羅科曼尼亞的國旗噴繪。那是一面藍橙白的三色條紋旗,並在中間鑲嵌著兩顆黃色的小星星。

  當項靈熙看到機尾上的那面國旗時,她就知道,是了,就是它了。

  在肯定了這一點後,項靈熙的視線就一直追著那架飛機,看著它在空中轉了一個圈,並從這條跑道的盡頭開始降落,也放下它的起落架,而後平穩地降落在跑道上。

  那輛為了接待外國禮賓而來的黑色紅旗牌轎車很快發動起來,而準備紅毯的,以及專程等在這裡的儀仗隊也有按照先前準備好的條不紊地進行起他們的工作或者說是職責。

  受到這種場面的緊張感和莊重感所影響,原本並沒有覺得今天的這次重逢會有這麼不得了的項靈熙感到緊張極了,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整個人都既興奮又虛弱,好像能一下就在助跑之後跳到還沒有打開艙門的飛機上,又好像下一秒就能夠因為太過緊張而暈倒在地!

  這可是她開始健身之後就再沒有過的,連自己的身體都沒法掌控的可怕感受!

  眼見著總統專機的飛機艙門已經在眾人那帶著笑意的期待目光中慢慢打開,項靈熙不禁向周圍唯一可以稱得上是熟人的,就站在她身旁的陳秘書發出了微弱的求助聲!

  項靈熙:「陳秘書……我、我現在很緊張,我感覺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陳燁:「項小姐,你堅持住,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場合。」

  陳燁秘書話音剛落,那些扛著攝像機的攝像師,以及端著「長槍短炮」的攝影師就出現在項靈熙的視線中,並站在不遠處的地方對著項靈熙他們就是一陣猛按快門。

  於是陳燁秘書表情都不變地立刻改口道:「我們只是來機場迎接卡拉喬爾傑總統,並不是要一起去人民禮堂。放輕鬆一點,你們是好朋友的,還記得嗎?」

  【我和盧卡茨什麼時候是好朋友了!】

  項靈熙在心中狂吼一聲,卻是在攝像機和照相機的拍攝範圍內憋得一句話,甚至是一個字都不敢說出來。而就是在她又糾結又想要噴火的時候,這架總統專機的機艙艙門已經完全打開,而身為羅科曼尼亞總統的盧卡茨……他的身影也即刻出現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十年未見,他依舊是那樣的奪目,無論站在哪裡,只要一出現就能牢牢抓住別人的眼睛。

  項靈熙本以為,像他這樣心裡裝了那麼多事的人應該會老得很快,可是和十年前相比,他只是褪去了曾經還依稀的稚氣,那雙冰一樣顏色的眼睛已經讓人完全無法看出他的真正情緒,以及……他也理所當然地變得十分成熟了。

  並且,項靈熙在新聞裡所看到的盧卡茨也當然和就站在他們眼前的本人並不相同。因為離他很近的鏡頭根本拍不出他的身高,也根本就拍不出他的氣勢,甚至也拍不出他帶給別人的壓迫感。

  但就在項靈熙感慨自己所認識的這個人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改變時,盧卡茨卻是向在這裡等候著他,並迎接他的人露出了笑容。

  那是讓項靈熙感到十分陌生的,屬於一名政客的笑容。

  走下飛機的盧卡茨和前來迎接他的中方人員握手,彷彿和自己早已熟識的友人相見一般地與外交部的部長,還有早些時候來到這裡的羅科曼尼亞駐華大使進行交談。

  但是當他的目光略過項靈熙所在之處的時候,他卻彷彿完全沒有看到自己十年前在白森林救下的人,也彷彿根本就不認識項靈熙。他的視線沒有為項靈熙而停留,也並未因為項靈熙的存在而有任何特別的反應。

  原本雀躍的心情因此而冷卻下來,讓項靈熙感到有些手腳發涼。

  可是此時此刻,項靈熙卻還樂觀地抱著這樣的一個想法:也許,也許他只是認不出我了,也不太記得我了。

  顯然帶著項靈熙來到這裡的陳燁秘書也是這樣想的,並且他也不打算讓盧卡茨把外交部特意請來的客人忽略到底。在這位年輕的總統結束了和外交部部長的交談,並即將被王部長送上車的時候,陳秘書自信且大方地帶著項靈熙一起走到了他的面前。

  「卡拉喬爾傑總統,因為您的這次訪華,我們還特意請來了一位特別的客人。十年前,您曾在索林尼亞的白森林救過她。」

  但是意料之中的恍然大悟和久別重逢的喜悅卻並沒有在年輕總統的臉上出現。相反,在聽完了陳燁秘書的這句話之後,盧卡茨的臉上還出現了疑惑和為了減少尷尬而露出的,遲疑的笑。

  「是嗎?」

  那雙在有的時候會變得極具壓迫感的眼睛看向項靈熙,他的臉上雖然帶著很淺的笑意,可落在項靈熙身上的目光卻是沉重得讓項靈熙感到窒息。

  盧卡茨想了一會兒,並態度自然又十分誠懇地,不留一絲破綻地說道:「可是那一年我沒有去過白森林。」

  年輕的總統對項靈熙和陳燁都露出了歉意的笑容,並在溫和有禮地說了一句「抱歉」後坐上了那輛專為他而準備的黑色轎車。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1 01:25:32

第十章

  「今日,羅科曼尼亞總統盧卡茨‧卡拉喬爾傑來華訪問。國家主席***,外交部部長**,以及羅科曼尼亞駐華大使*****在北京首都國際機場為其舉行接機儀式。隨後,兩國元首一同前往人民大會堂東門外廣場,參觀在那裡舉行的歡迎儀式。」

  晚上七點半過後的外交部,外交部陳燁秘書的辦公室燈依舊還亮著,並且電視機也打開著。新聞聯播的聲音從電視機裡傳出,讓整間辦公室裡的氣氛都變得莊重,且沉重。

  項靈熙就坐在陳秘書辦公桌前面的那個座位上,低著頭,一雙長手長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又該怎麼放,也無論如何都不敢去看對方的眼睛。而新聞聯播裡傳出的國歌聲,和隨之一同響起的禮炮則更是打得項靈熙小肩膀一顫一顫的。

  「會見後,***同志向卡拉喬爾傑總統贈送了一份特別的禮物,一套印有熊貓浮飾的青花瓷餐具。」

  當新聞聯播播到這裡,陳燁秘書摘去他的黑邊眼鏡,原本梳得整整齊齊的頭髮已經變成了能夠展示他此刻心情的凌亂。他拿起遙控器關掉了電視,並站起身來,近乎咬牙切齒地對項靈熙說道:

  「項小姐!項靈熙小姐!您向我保證的絕對不會認錯人呢!您向我保證的絕對不會記錯您那位好朋友的全名呢!為什麼卡拉喬爾傑總統會說他那一年沒去過白森林?難道這一切都是您編造出來的嗎!如果不是我在機場的時候就去主動和卡拉喬爾傑總統提起你!如果不是這樣,今天在人民大會堂的時候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您知道嗎?這樣的突發情況不是你也不是我這樣的人能夠承擔得起的!」

  坐在陳秘書面前那張椅子上的項靈熙現在就想縮進塵埃裡去。可是她不能!於是她只能依舊低著頭,並發出好像蚊子叫一樣的輕聲辯解。

  陳燁:「你說什麼!你給我大聲一點!我知道你是很勇敢的,如果不是這樣,你也不可能有膽子在這麼重要的場合給我們捅出這樣的麻煩!」

  項靈熙:「我說,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好朋友。我也已經說了,我和他只是萍水相逢,是他救過我而不是我救過他。」

  陳燁:「那他為什麼要說他在那年沒有去過白森林?嗯?他為什麼會這麼肯定地說他沒去過?」

  項靈熙:「我、我不知道……」

  陳燁:「因為他真的沒去過!」

  這下,項靈熙終於抬起頭來,喉嚨艱難地上下一動,卻是乾澀得都發不出聲來。她的眼睛裡有著不敢置信,並想要開口辯解什麼,卻是才說出一句「可是」,就又被陳秘書打斷。

  「夠了!別再跟我說可是了,我也不想再聽你的解釋了。因為你已經說了一個小時了,可你說出來的話卻是沒有一點新的內容!你就是在不斷地重復,重復和重復!我已經沒有時間再聽你說這些了!晚些時候我還要去向我們的王部長好好解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於是本來也不知道還能和對方怎麼解釋的項靈熙再次底下了頭。見她這般雖覺得理虧,卻又不認為是自己騙了人的樣子,陳秘書還能說什麼!

  「你走吧。你住的酒店房間下午就已經有人幫你退了,你可以去前台拿你的行李,趁著現在還不算太晚,再找一間酒店住下來。」

  聞言,項靈熙站起身來,並在依舊低著頭的情況下和陳秘書點了點腦袋。見此情景,陳燁秘書不禁嘆了一口氣,而後走近項靈熙,輕聲提醒道:

  「你明天最好一早就坐火車或者飛機回去。回去之後,看一點和妄想症患者的外在表現有關的書。記住他們的表現,如果國安局的人來找你,也許會有一點用。」

  晚上九點,在去到酒店拿行李的路上被堵車許久的項靈熙終於一手扛著她的那幅畫,另一手拖著小旅行箱,艱難前行到了什剎海附近的一家價格還不便宜的民宿。

  之所以訂民宿,是因為她受夠了,她再也不想感受踏進某個地方然後既能夠在寬廣的大廳裡面對許多雙眼睛,又暴露於攝像頭之下的感覺了!

  她現在就想找一個人少的地方,或者說角落,然後安安靜靜地做她的小可憐。

  「可是那一年你沒有去過白森林?嗯?哼哼,可是那一年你沒有去過白森林。」

  處境如此淒慘的項靈熙失魂落魄地念著這樣的話語。一開始的時候,她是憤憤地念著這句話的,但是當她再次回想起今天和那位總統閣下打的那個照面,對方毫無破綻的表現又讓她不禁懷疑起自己。

  「難道真的是我弄錯了?認錯人了?」項靈熙向自己反問了一句,然後就被弄糊塗了一般地停下腳步,並再次試圖說服自己:「不,我不相信我會看走眼。他們連臉部輪廓和骨骼都沒有任何不同的地方。就連雙胞胎也不可能……」

  當項靈熙說到那句「雙胞胎也不可能」的時候她再次沉默了,並且她的那雙眼睛裡滿滿的都是對自己的懷疑以及內心深處的掙扎。

  她就這樣扛著自己的畫,站在北京的寒風中許久許久都想不明白。

  但今天晚上總不能站在大馬路上想一整夜吧?

  又是好一會兒之後才回過神來的項靈熙這樣想著,這才繼續向前走去,走到她定的那間藏在四合院裡的民宿。

  根據不方便大晚上趕過來的房屋主人在電話和短信裡的告知,項靈熙從帶著密碼鎖的信箱裡拿出了房子的鑰匙,打開四合院的大門並自行入住。

  好友安廣廈的電話也在此時再次打來。而這一次,把畫放了下來的項靈熙終於能騰出手來接電話了。

  「對,最後他們送的不是我的畫。送的是帶熊貓浮飾的青花瓷。聽著,聽著安寶寶,我這邊的情況太復雜了,我沒法在電話裡就跟你說清楚。我現在也不想再強迫自己去回憶那些。」

  身為一名擁有發達淚腺的,情感豐富的藝術家,項靈熙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並語調極為誇張地說道:「明天,明天一大早我就坐火車回來,到時候你能讓我撲到你懷裡哭嗎大樓?」

  電話的那頭音樂傳來安廣廈的聲音,她說:「這……這不太好吧。」

  一邊打著電話一邊把自己的長髮向後撥去的項靈熙走向臥室,並打算蜷縮在床上一邊哭一邊給自己的好友打電話,但就是在她就快要走到這間民宿裡的臥室時,項靈熙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

  她……進屋之後有打開過臥室的燈嗎?

  為什麼才不過拐了一個彎就看到從門縫裡透出來的,臥室裡的光?

  瞬間警覺起來的項靈熙不禁彎下腰來,看看那道透出光來的門縫,當她看清楚透過那道門縫看清人的腳時,她一下就止住了哭泣,並用一種十分鎮定的聲音對電話那頭的安廣廈說道:「你等一等,我突然想起來有東西忘拿了,我去行李箱裡拿一包紙巾。」

  說著,項靈熙掛了電話,並把自己所住民宿的地址發給了安廣廈,附上一句:這裡好像有情況,你等我消息。

  如此這般之後,項靈熙往回走,並隱忍著這一天以來在內心累加的憤怒,走到廚房翻箱倒櫃。很快,她就翻出了一把足有四十公分那麼長的西瓜刀,揮動了兩下試手感。

  「哦不,這個殺傷力太大了,會被判防衛過度的。」

  說著,她放下了四十公分的長刀。又拿起一把尖銳的銼刀,握住它嘗試著往下砸去,又也覺得憑自己的力氣,用這可能會出大事。

  「不不不,這個也不行,萬一要我賠醫藥費呢。肯定得賠很多錢。」

  把那麼多種凶器都拿起又放下的項靈熙焦慮得在廚房裡轉圈圈。而後,她看到了放在地上的紙箱子,眼前一亮!

  那個紙箱子上寫了這樣一句話語:【如果您帶著寵物入住,就選一樣玩具和你的寶寶一起玩耍吧!】

  項靈熙忙走過去,從裡面翻出了一個一頭繫著繩子的橡膠球!那應該是給大型犬咬著玩的小玩具,橡膠球都快要有項靈熙的拳頭那麼大了!

  項靈熙拿起它來,並抓著繩子甩了兩下,覺得這個武器趁手!這就深吸一口氣地再次昂首挺胸地走向那間臥室,動作輕緩地打開門,而後立馬衝進去,在第一時間把臥室裡的大燈關上,後又對著一個身高足有一米八五的西裝男之後一甩手就是一狗球!

  西裝男抬手一擋,並因為那不同尋常的悶痛而不敢置信地「嘶」了一聲,可還不等黑暗中的他看清打中他的到底是什麼暗器,項靈熙就拽著系有橡膠球的繩子朝他的腦袋甩去。

  「能耐啊你!來入室搶劫啊!你以為這裡不是朝陽區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猛男!」

  項靈熙原本打算用手上的暗器打到對方哭著蹲下來向她道歉,只是很可惜,她手上的狗球才讓她甩了三下,球就從繩子的那頭飛了出去。而臥室的大燈也就在此時被人打開。

  那雙熟悉的冰藍色眼睛以及今天下午才見過的俊美臉龐就此出現在項靈熙的視線中。

  項靈熙又看了看剛剛被她用「屠匪寶球」打了好幾下的男人。那分明就是一個穿著西裝卻依舊遮蓋不住魁梧身材的白人男子。

  而後,這個被項靈熙打了的,保鏢模樣的白人男子就在自己的保護對象,羅科曼尼亞總統閣下的示意下彎下腰來,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那枚橡膠球,並走到項靈熙的面前,把它交還給了項靈熙。

  在做完這些之後,那名保鏢模樣的男子在盧卡茨的示意下走出這間十分寬敞的臥室,僅留下感覺自己全身都已經凍結,甚至快要不能呼吸了的項靈熙和盧卡茨兩人在裡面。

  「咚。」

  那是項靈熙拿不住了的「屠匪寶球」再次落地的聲音。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1 01:25:46

第十一章

  「我原本想在客廳等你。但是考慮到這樣很可能會讓你在進門的時候就因為過於驚訝而引起不必要的主意,我就進到臥室來等你了。沒想到反而讓你受到了驚嚇。對此,我感到很抱歉。」

  看到對方居然這樣毫無預兆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又如此風輕雲淡地說出了這樣的話語,項靈熙簡直連一個字都要說不出來了!

  她著急得不行,又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今天晚上,羅科曼尼亞駐華大使邀請我去大使館出席一場不對外公開的酒會。我把和大使談話的時間挪了一點出來。」

  聽盧卡茨的這番表述,項靈熙哪還有不明白的!可她卻是在愣愣地想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說道:「所以……十年前你去過白森林!」

  盧卡茨:「是的,我去過。」

  項靈熙:「你只是把我忘了……」

  項靈熙愣愣地低下了頭,一種復雜的情感湧上心頭,讓她感到失落極了,也難過極了。但是在失落與難過之後,她又意識到,她其實不該和對方說這句話,也根本沒有立場這樣和對方說這句話。

  她這樣……總顯得別人怎麼辜負了她似的。

  但盧卡茨卻依舊還是很有風度地說道:「我想我應該是一時沒有想起來。」

  「一時沒有想起來。」重復著這句話的項靈熙都要難過得都笑了,她感覺此時此刻她根本就沒法用語言來描述自己的心情,她需要的是一盤油畫顏料,還有一張畫布!

  「閣下,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我們只是決定給你贈送一幅我畫的油畫,也沒有別的什麼訴求。您不用對我這麼防備的……」

  或許是因為這一整天的遭遇都實在是太糟心了。又或許是因為……十年前的那段記憶還在她的心裡依舊鮮活,讓她沒法只是把對方當成一個令人敬畏又陌生的總統閣下來對待。但這些顯得有些語無倫次的氣話才只是說到了一半,她就因為從那個人身上傳出的壓迫感而不由自主地閉上了嘴。

  「項小姐,我來這裡其實是有一個請求。我不希望讓很多人知道我曾經在十年前去過白森林。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忘了那件事。我也希望你能夠告訴自己,你從來沒有在白森林見過我,你也不認識我。當初救了你的,是另外一名索林尼亞的駐防士兵。你只是分辨不清我們的長相,所以才會有了這種錯誤的判斷。」

  說著,盧卡茨向項靈熙走近了兩步,彷彿生怕項靈熙聽不明白一般而放慢了語速道:

  「如果你還能記得當年你不是只憑著自己就走到了附近的村莊,從而救回一命,你就不應該給幫助過你的人帶去困擾。」

  聽著這句話的項靈熙低下了頭,並愣愣地點了點頭。

  「看起來,我已經得到了你的承諾了,對嗎?」

  項靈熙再次點了點頭,可是盧卡茨似乎還嫌不夠,並站在項靈熙不遠處用那雙在很多時候都會很有震懾力的眼睛繼續看著她。

  明白了對方意思的項靈熙只能強忍著心裡的難受,說道:「我從沒有在白森林見過你。我不認識你,今天晚上也沒有在這裡見到過誰。」

  「謝謝。」

  得到了項靈熙保證的年輕總統向她表達了謝意,而後就從她的身側走過,打開這間民宿臥室的房門,並在離開時貼心地幫她關上了門。

  唉,這可真是個糟糕的晚上。

  糟糕得好像讓什麼人把一捧風沙揉進了心裡,只要心臟一跳就疼得厲害。

  也就是在這個晚上,項靈熙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了十年前的那場風雪。

  對這一帶很熟悉的盧卡茨帶著項靈熙走向一條更為平坦的坡道,從山的一側繞行過去,打算步行繞去一個建在背風口的小村子,再想辦法從那裡回到鎮上。但是想要繞行過去可不是那麼容易的,那需要走老長老長的一段路。

  別說走到天黑了,就算走到深更半夜也走不到。

  但是被身旁的這個項靈熙今天才算認識,去世除了名字之外依舊一無所知的男孩牽著一路走卻讓項靈熙覺得安心極了。即便在接近天黑的時候寒風的呼嘯聲變得越來越大,幾乎要把她吹倒了,她也不覺得害怕。

  因為這個老愛冷著臉的人在就要和她一起摔下山坡的時候沒有鬆開她的手,在兩人一路滾下山的時候沒有放開她,在她表示自己真的爬不上那座山坡的時候也沒有棄她而去。

  所以項靈熙知道,知道他肯定不會扔下自己。

  於是她只是跟著這個身長腿長,一步能抵她一又小半步的人,也不多問,也不喊累。

  只是她真的真的已經很累了。由於天已經很快黑了下來,項靈熙開始沒法像之前一樣完全踩著盧卡茨的腳印往前走了。

  然後她一個運氣不好就不小心踩進了一個很深的雪坑,眼見著整個人都要向前摔去,在她第一次發生這種情況的時候就開始握著她的手往前走的盧卡茨反應很快地拉住了她。

  「還好嗎?」盧卡茨再一次這樣向項靈熙問道。

  這一次,項靈熙沒再逞能地給出一個肯定的回答,而是在感受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皺著眉頭苦巴巴地說道:「不是太好……」

  聞言,盧卡茨想了想,並嘆了一口氣道:「你能替我背著包嗎?」

  什麼……?

  聽到這句話的項靈熙感覺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不等項靈熙給出回答,盧卡茨就已經把他那沉甸甸的軍用背包從背上放了下來。

  「快點吧,把你的包也給我,我看看能不能把你包裡的東西塞到我的包裡,然後我把你的包扣在我的包外面,你就能把兩個包都背上了。」

  項靈熙覺得這似乎有些不對,但是冷颼颼的寒風到底把她吹得有點傻了,於是她就這麼老實巴交的把自己的包也交了出去。

  只見這個身材高大,在寒風中走那麼老遠的路也似乎一點都不累的大男孩蹲在雪地裡把包都整理好了,在背包的背帶上綁好手電筒,把他裝備在他軍用背包外面的雪橇也解下來,而後便把沉甸甸的包交到了項靈熙的手上。

  在背上了這個兩人份大背包之後,原本就已經在雪地裡走得有些一瘸一拐了的項靈熙覺得自己委屈得可厲害了。可還沒等她說委屈再流兩滴可憐兮兮的眼淚,就見這個在沒有人的風雪中帶給她濃厚安全感的士兵已經穿好了他的雪橇,站到了項靈熙的面前微微蹲了一點下來。

  盧卡茨:「上來吧,我背著你滑雪過去。」

  項靈熙:「咦?」

  盧卡茨:「快點,別磨蹭了,你走的已經夠慢了,再這樣下去我們走到明天天亮也到不了我說的那個木屋。」

  項靈熙:「可是……可是我很重的!」

  在面對盧卡茨質疑的目光時,項靈熙不禁背著兩人份的大包比了比自己腦袋的高度,說道:「我有……這麼高呢!」

  「所以你想我一直蹲在這裡?」

  彷彿只要說出一句話就再不允許項靈熙質疑的士兵這樣問道。項靈熙忙向對方搖頭,猛搖頭!但是腦袋都被凍僵了的她還是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似乎弄不清楚不希望對方一直蹲在這裡和她應該現在就爬到眼前男孩的背上有什麼關聯。

  於是先前還勉強能算得上態度溫和的盧卡茨轉眼就板下臉來,並一副凶巴巴的樣子道:「你還要我再和你重復一遍嗎?快點,上來。」

  就這樣,前一刻還以為對方是要她背著他們兩個人的包繼續走下去的項靈熙,她生平頭一次地趴到了除自己家老爸以外的男人或者說男孩暖暖的背上,並被對方連人帶背包地一起背了起來!

  當盧卡茨起身的時候,沒能好意思抱住他的項靈熙險些一個重心不穩,而後忙用手搭住對方的肩膀這才穩住身形。但是盧卡茨卻在這個時候鬆開了托著她腿的手!

  盧卡茨:「一會兒我要拿著雪橇杖,所以沒法托著你,你得自己想辦法。」

  項靈熙:「我……我怎麼想辦法!」

  身上背著那麼重的兩個大包,還要僅靠兩隻手扒拉著這個男孩的背來穩住自己不滑下去,這會兒在平地上就已經讓項靈熙感到很艱難了,並且她也根本沒法想像一會兒高速滑行起來了該怎麼辦!

  已經不高興再用語言去解釋的盧卡茨把兩根滑雪杖都插在了雪地上,並抓著項靈熙的腿讓它盤到自己的腰上。

  盧卡茨:「你自己把另外一條腿也盤上就可以了。」

  項靈熙:「……」

  這一次,項靈熙再沒有試圖和對方爭辯什麼,而是心都麻木了的把另外一條腿盤上。

  「我先滑得慢一點,你適應一下。」

  說著,盧卡茨再次拿起他的滑雪杖,慢慢地在雪地上滑行起來。雖然他在滑雪時會微微彎下腰,給項靈熙一點足夠她扒著的坡度,但項靈熙還是很緊張。

  「你的手也得能有點用吧?你可以抱著我的肩胛和脖子,但是別勒住我。」

  聽到對方的指揮,項靈熙又把手上的動作從扒著對方的肩膀變成了抱著他。這樣之後,她才聽到盧卡茨滿意地說道:「這樣就對了。」

  而後他開始加速,並帶著項靈熙開始了黑暗風雪中的一段風馳電掣般的滑行!

  如果她對這種讓人想要尖叫的速度感到害怕了,那她就把背著她的這個男孩抱得再緊一點!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1 01:26:00

第十二章

  「滑雪是你們必須得會的技能嗎!」

  在大約半個多小時之後,項靈熙終於被盧卡茨背著,滑雪摸黑找到他記憶中曾看到過的小破木屋。她的身上和臉上雖然是冰冰涼的,被凍得都麻了的。可是她的眼睛卻很亮很亮。

  此時此刻,她所能想像的,會讓男孩子看起來最帥氣的運動就已經是滑雪了!背人式滑雪!

  但是盧卡茨卻似乎根本就感受不到從項靈熙身上冒出來的,粉紅色的少女心。

  「對。」不解風情的男孩只是說出了這樣一個簡短的回答,便徑直走向那間他們需要過夜用的木屋,查看起裡面的情況。

  「不會滑雪的士兵是沒法進行雪地戰的。」

  盧卡茨的聲音從屋子裡傳出來,而在外面被冷風一吹感覺自己又要倒下了的項靈熙也趕忙進到屋子裡。

  只是屋子裡的情況顯然是讓人失望的!裡面既沒有柴火,也沒有毯子或者是任何可以用來保暖的東西。把門關上吧,發現門居然還是漏風的!但是有一間屋子總比在冰天雪地裡過夜要好得多得多了。

  在這個飢腸轆轆的夜晚,盧卡茨和項靈熙分享了他的伏特加熱巧克力和巧克力能量棒,項靈熙則和盧卡分享了她的紅茶和一大袋麵包以及煙熏豬肉。

  只是還有一樣東西是項靈熙很難和盧卡茨分享,或者說不知道應該如何和他分享的……

  「你還帶了睡袋?」

  從自己的軍用背包裡拿出了項靈熙出發前裝好的那個小包,盧卡茨向她這樣問道,可卻是得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嗯,這是我帶來的塑料袋,大塑料袋。」眼見著盧卡茨的眼睛裡滿是疑惑或者是懷疑,項靈熙不得不接著解釋道:「我出發前……看到網上說,西伯利亞那裡的漁民在冬天釣魚的時候,會把自己套進一個大的塑料袋裡保持體溫,所以我也帶了這樣一個能把一整個我都套進去的塑料袋。」

  「可是這裡沒有魚,你要是想釣魚,就不應該來白森林。」

  盧卡茨到底還是沒能忍住地笑出聲來,眼睛裡的那份溫度讓原本還打算立馬開口反駁他的項靈熙愣起神來。這是她從看到眼前的這個男孩子以來……第一次看到對方笑。也讓她終於意識到,原來,看起來冷冰冰的人笑起來居然可以這麼好看。

  她幾乎就要習慣性地拿起她的速寫本,卻是在反應過來之後生生制止了自己的這一「專業病」,並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或者說是羞澀而低下頭來說道:

  「我是……我是打算寫生的時候用的。我是維也納美術學院油畫系的學生。」

  「寫生?在這種天氣?來這種地方?你可真夠瘋的。」

  盧卡茨語氣誇張。顯然,像他這樣的駐防士兵是真的想像不到,到底是怎樣強烈的意願才能讓一個女孩在這種鬼天氣過來白森林寫生。不想被人當成是一個瘋子的項靈熙不得不和對方解釋起來,解釋起她為什麼會想要過來,又在過來之前準備了些什麼,以及她入住的旅店裡的人又是怎麼和她保證的。可是她解釋了那麼多,卻還是沒能否認她的確是要在這種天氣來這種地方寫生的事實。

  於是盧卡茨就看著項靈熙在解釋的過程中把自己繞進去了一次一次又一次,並因此而忍俊不禁。

  隨著已經受涼了的項靈熙一連打了四個噴嚏,盧卡茨沒有去徵得項靈熙的同意就直接打開她裝著大塑料袋的小包,並把這款項靈熙在出發前特意采購的超大型塑料袋抖出來。

  「讓我看看你的大號塑料袋。雖然看起來真的很愚蠢,不過用塑料袋套著自己來保持體溫的確是一個好主意。」

  在盧卡茨這樣做了的時候,項靈熙也站起身來,不斷搓動著雙手來給自己找回一點溫度,卻見比自己還高了十幾公分的男孩雙手一起拎著大塑料袋的兩頭,照著自己和項靈熙比了比,而後笑著說:

  「它的確很大號,看起來能把我們兩個都套進去。那今天晚上就這麼睡了吧。」

  「啊……啊?」

  項靈熙顯然有些反應不過來,可是在今天已經好幾次成功催促她做某件事的盧卡茨這次也不給她反應過來以及說出不同意見的時間,把塑料袋的開口拉開,並在地上攤好,又示意項靈熙快些踩進去。

  等到項靈熙果然踩進去了之後他又自己也踩了進去,把塑料袋往上拉了一些之後又示意項靈熙和自己一起,小心地,慢慢地坐到地上。

  就這樣,等到項靈熙回過神來這樣不對的時候,這名她在先前曾見過,卻是直到今天的晚些時候才真正知道了名字的索林尼亞駐防士兵已經把兩人的背包當做枕頭給墊好了,並和她一起面對面地躺了下來。

  這樣的情形讓項靈熙感覺自己已經緊張得連動都不會動了!

  而那個好聽得足以俘獲她耳朵的聲音卻還在她的頭頂響起:「你冷嗎?」

  感覺自己此時已經很笨很笨了的項靈熙只是抬起頭來,看了離她那麼那麼近的盧卡茨一眼,然後就忙紅著臉低下頭,和對方點了點腦袋。

  得到了答案的盧卡茨小心著不扯破塑料袋地挪動身體,讓自己更靠近眼前的這個女孩一點,並伸出胳膊,把人抱在懷裡。

  「這樣應該會好一點。」他皺著眉說:「你也可以再靠過來一點。我們擠一起會更暖和一點。」

  被對方理所當然的語氣噎著了的項靈熙瞪著對方的胸口,半天說不出話來!但是等到周圍的溫度慢慢回升,而屬於盧卡茨的體溫也漸漸從他的厚實軍裝裡透出一些,項靈熙到底還是破罐子破摔地靠了過去。

  而後,心跳不住地加快起來。

  她覺得……她可能需要在兩人之間找一點話題才能夠驅散那種奇怪的感覺。

  項靈熙試著開口道:「在我就要滑下去的時候,你怎麼……怎麼會……」

  盧卡茨:「怎麼會正好在哪裡?」

  盧卡茨低頭看向懷裡的這個女孩。這回,項靈熙總算是敢看著他的眼睛點頭了。此時的項靈熙看起來雖然有些狼狽,卻是說不出的可愛,好像一隻才被人從雪堆裡巴拉出來的小動物,用又黑又亮的眼睛看著那個人。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1 01:26:33

第十三章

  那讓盧卡茨看了項靈熙好一會兒,然後說道:「我發現那個岔路口的標示倒了,而且地上還有剛留下的腳印。所以特意跑過去看。」

  兩人間的話匣子就這樣打開,並且一發不可收拾。項靈熙和盧卡茨說起她在課上學到過的那些畫,以及同學們在首次嘗試模仿印象派的油畫時到底都把模特畫成了什麼鬼樣子。

  而盧卡茨則和項靈熙說起了他先前提到過的「雪地戰」。

  「雪地戰的時候,對當地地形很熟悉的士兵會人手一副雪橇,然後在肩膀上掛一把機槍。在高速滑過敵人的時候騰出一隻手來操縱機槍,也不求準頭,只是對著目標的方向掃射過去。不過也有人能很準,一槍解決一個目標。在那種時候,就算是重武器也不一定能起到多大作用。因為參與這種雪地戰的士兵用雪橇滑雪的移動速度總是很快的。」

  身為一名藝術家的項靈熙聽這些聽得津津有味,倒不是因為她對這樣的事有多感興趣,而是此刻正抱著她的這個男孩向她所描述的那副畫面觸動了她的某種浪漫情懷,讓她只是在腦袋裡想像一下就覺得她又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她想要!她想要……握起她的畫筆!

  在想像了一會兒之後,項靈熙問道:「那你能一邊滑雪,一邊拿著槍……一槍命中一個目標嗎?」

  說著這句話的項靈熙不禁用手比出了一個數字八來充當小槍,biubiubiu盧卡茨,卻是一個不小心就讓自己的食指戳碰到了對方的臉頰。才忘了尷尬,並活躍起來的項靈熙這下愣住了,並和對方說出了對不起。

  但是盧卡茨非但一點也不在意,還對項靈熙說道:「沒關係,但是你的手也太冷了一點。」

  說著,盧卡茨把自己厚軍裝外套衣領處的拉鏈拉下來了一點,並抓著項靈熙的手把它放到了自己的胸口道:「放過來吧,一會兒就能不冷了。」

  對於盧卡茨來說,這似乎只是一個沒什麼大不了的小插曲,並且很快他就接著回答起了項靈熙的問題。可他的這一舉動卻是讓項靈熙的臉燒得更厲害,並快要連話都說不好了。良久,項靈熙才接著這樣的舉動,慢慢地依偎起對方來。

  盧卡茨:「在那種情況下我可能得要兩三槍才能解決一個目標。不過我見過能一槍就解決一個目標的人。」

  項靈熙:「他是你的……班長嗎?」

  盧卡茨:「不,我不認識那個人。我是在我八九歲的時候看到他的。那時候這裡還在打仗。我有很多朋友都在那個時候死了。」

  原本輕鬆的話題就在這一刻變得沉重起來。彷彿陷入了回憶中的盧卡茨說道:「那時候我還什麼都不懂。突然有一天,北約的飛機就來轟炸我們了。他們說我們的主體民族枉顧少部分族裔想要獨立出去的意願和人權。這就是他們用轟炸機來襲擊我們平民的理由。然後我的國家就徹底亂了。再後來,我們從一個完整的國家變成了七個國家。但是我等到我長大以後,我才知道,那些想要獨立出去的意願,本來就是美國人用錢和用許諾煽動的。」

  說著,這個年輕的士兵沉默了一會兒,並再次笑了起來道:「靈熙,你有很想很想實現的夢想嗎?」

  項靈熙原本以為對方根本不會自己名字,卻是這樣冷不防地聽到自己的名字被那個很好聽的聲音念了出來。那讓她聽到了自己怦然心動的聲音,而後不住地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帥氣面容,並向對方點了點頭。

  「是什麼?」

  當項靈熙被一雙這麼漂亮的眼睛如此專注地看著的時候,她會感到有些找不回自己的聲音。可是盧卡茨卻以為她只是羞怯於說出一個過於遙遠的未來。

  於是他又一次催促起項靈熙,只是這一次,他把聲音放輕柔了許多。

  「快說吧,反正這裡只有我們兩個。如果有一天你實現了那個夢想,全世界都會知道。但如果到最後你都沒能實現它,那也只有我能知道。」

  這樣之後,項靈熙終於試著開口,並試著說道:「我的夢想啊……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很成功的畫家。不一定要在死後很久也讓好多人記得我的名字,知道我的代表作是什麼。但我希望,在我活著的時候,我的畫就能有很多人欣賞,也能賣出很高的價錢了。雖然我更喜歡梵高的畫,可如果讓我選,我肯定會選擇做畢加索的。」

  在鼓起勇氣一下說完了那些之後,項靈熙的臉一紅,彷彿是在擔心此刻正把她抱在懷裡的這個人會笑她。那讓她感到緊張極了,既想抓住對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變化,又有些不敢在這種時候去看對方。

  然後她聽到了對方的輕笑聲,但那卻是帶著暖意的笑聲。

  項靈熙忙又抬起頭看向對方,卻是猝不及防地被盧卡茨此時的表情擊中了心房。直到很久以後,項靈熙才意識到,那時候的她有多麼希望眼前的男孩能吻她一下,輕輕地吻一下她的眼睛。

  只聽盧卡茨說道:「聽起來,這應該是個很難實現的夢想?」

  項靈熙忙點頭。

  盧卡茨又說道:「很難,但是又很明亮的夢想。」

  項靈熙眼睛都亮了起來,並再次點頭。

  然後她就聽到盧卡茨對她說道:「但我覺得我的夢想應該比你的更難實現也更明亮一點。」

  不等項靈熙因為對方的又一次本性流露而好好地心情復雜一番,她就聽到盧卡茨對她說:

  「我希望我的祖國羅科曼尼亞能夠在我的促成下重歸統一。」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項靈熙從夢境中醒來。

  或許是因為這個夢境太過真實,真實到了讓項靈熙以為自己此時就身處於那個時刻,也身處於那間在嚴寒中還漏風、卻給她留下了溫暖記憶的小木屋。因而當項靈熙看清周圍的景象時,她反而有些不能回過神來。她迷茫地坐起身來,眼睛裡滿是疑惑。

  直到好一會兒之後,她才意識到,原來她只不過是做了一個夢,並在夢裡重溫了十年前的那一天。然後她才靠到了床頭板上,並長嘆一口氣,內心滿是遺憾和懊惱。

  「好吧。」項靈熙說道:「等別人再問起我的時候,我會告訴他們,我從沒有在白森林見過你。而且我也不認識你。誰讓你已經開始實現你的夢想,可我卻沒有呢……」

  然而又是片刻之後,項靈熙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但是已經發生的事,你是絕對不可能讓我忘記的。絕對不可能。」

  說著,項靈熙連忙翻身起來,並一邊走去洗漱,一邊用手機上網搜索起有關「妄想症」的書籍。

  根據陳燁同志給她透出的口風,她必須在不遠的未來,她可能對上國安局前來調查她的同志們時做到心中有數。但同時,她還不能讓自己步了梵高的後塵,讓人給關進精神病院去,成為一名在精神病院裡迎來自己創作巔峰期的大畫家。

  來了,這就是生活給予像她這樣有大才華的人的考驗!

  她會能接得住的!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1 01:26:49

第十四章

  羅科曼尼亞總統訪華第三天,

  重慶。

  「今日,前來訪華的羅科曼尼亞總統盧卡茨‧卡拉喬爾傑將會在中國外交部部長以及隨行的外交部官員的陪伴下前往重慶,參觀山城的城市建造,同時還將在下午前往鐵路規劃館,在那裡觀看全國鐵路規劃的3D示意模型。據稱,羅科曼尼亞總統對於我國最新的高鐵技術在復雜地形中的運用非常感興趣。」

  一名出租車司機正在一邊開著車一邊聽著新聞廣播。當他在自己所行駛的那條波浪公路上繼續往前開,並感受著公路上的又一節「波浪」所帶給他的騰空感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右邊一側出現了有數量黑色轎車以及護航摩托車所組成的車隊,不禁等著眼睛看向那一側。然而還沒等他看清被車隊保護在中間的那幾輛轎車,直升機的螺旋槳高速旋轉的聲音就已經在他頭頂上方響起。

  這名出租車司機的第一反應就是:誒喲!這麼大陣仗,我得照個相發朋友圈!

  然而他才一手放在方向盤上,一手摸出手機按出照相機,護航的摩托車隊裡離他最近的一個就向他靠了過來。

  出租車司機:「你們這不給拍照啊?」

  騎摩托車的安保人員:「不是。但是同志,你這樣開車很危險的。請把手機收起來。」

  出租車司機:「誒,好。」

  騎摩托車的安保人員:「謝謝配合。」

  騎著摩托車在車隊外圍護衛的安保人員在得到了出租車司機的保證後很快就提速,並回到了他先前的那個位置上,跟著整個車隊穩步向前。

  這正是有外交部部長以及身為羅科曼尼亞總統的盧卡茨所在的車隊。他們在重慶市內的幾條最能夠展現山城建設以及特殊設計的道路上行徑了一圈,而後又去到了他們此行的下一個目標:鐵路規劃館。

  在那裡,中方人員將會向他們展現最新的高鐵技術。那也是盧卡茨本人和陪伴他過來內務部部長都相當感興趣的一個環節。

  畢竟,曾在二十年前分裂的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剛剛合併,他們會需要重新規劃自己的鐵路網絡以及高速公路網絡,使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之間變得更為緊密。而中國則表示很願意和他們分享這方面的經驗。

  「在基礎建設方面,中國的高效以及出眾技術一直都是全世界有目共睹的。我很期待中國的建設團隊在羅科曼尼亞建成高鐵,但我也希望我們羅科曼尼亞的技術團隊可以和中方的技術團隊一起建造一條高鐵。」

  在一個半小時的參觀結束之後,盧卡茨對外交部的王部長說出了這樣的話語。但想要讓中方答應他的這種希望,雖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卻也不是光動動嘴就能夠達成的。而正當雙方在這個問題上面上帶著笑意地繞著圈子並互相試探的時候,盧卡茨從羅科曼尼亞帶來的安保人員中等級最高的一位突然在離開數分鐘後又回到了盧卡茨的身側,面色焦急。

  以盧卡茨對的這名保鏢的瞭解,這必然意味著有什麼緊急情況發生了。但他卻是不動聲色,繼續與中方的外交人員交談。這樣的情況大約持續了三、四分鐘。在這三四分鐘的時間裡,那名安保人員看起來越來越焦急,並似乎一直試圖與盧卡茨說些什麼,卻是沒有上前打擾。

  正在與盧卡茨說話的王部長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一情況,可站在自己上司身邊的陳燁卻是已經發現,並猶豫著自己是不是應該說出一個足夠恰當的提議。

  但是在陳秘書真正開口之前,總統閣下的臉上就已經出現了得體的笑容,並說道:「距離我們需要出發去參加下個活動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我想王部長應該不會介意我和家裡的寵物進行一次視頻通話,讓我的內務部部長就這個問題再和您好好談一談吧?」

  對此,外交部部長很快給出了肯定的回答,並讓盧卡茨得以在那名保鏢的陪同下先行回到車上。在車門關上,並打開竊聽干擾的那一刻,盧卡茨臉上溫和的表情消失了,而那名保鏢則不需要他的提醒就焦急地說道:

  「副總統剛剛給您打來電話,說有非常非常緊急的事要跟您說,他一直在電話那頭等著,說會等到您來。」

  說著,那名保鏢就把加密衛星電話交給了盧卡茨,並在隨後走下車,也把車門關上,在車外候命。

  「埃里克。」盧卡茨在對方的視頻出現的時候叫出了自己的這位副總統兼好友的名字,並說道:「你最好真的有非常緊急的事要告訴我。」

  名字叫做埃里克的副總統是一個有著棕色頭髮和堅定目光的男人,看上去似乎比盧卡茨也大不了多少。

  「的確是非常要緊的事,而且肯定是一個很壞的消息,總統閣下。在聽完這個消息之後你可以自己決定到底是冒險回來還是留在願意向你提供政治庇護的國家。但無論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會全力支持你。」

  雖然這樣的話對於一名總統來說絕對稱不上好笑,但盧卡茨的確因為好友說出的後兩句話時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那是帶著些許揶揄嘲弄意味的笑意,也成功的讓已經在加密衛星電話的這一頭等了好一陣子的好友惱羞成怒起來。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有手段,我們也一起經歷過大風大浪,但是盧卡茨,這次的情況不同以往!洛特尼亞人策劃了一場針對你的陰謀,他們打算趁著你在中國訪問的時候發起對你的彈劾。」

  雖然此時的事態已經十分緊急,但是盧卡茨卻依舊此時用他的那雙十分特別的眼睛,不帶太多溫度地看向他的副總統,並糾正道:

  「我猜你說的是社民黨的人,埃里克?」

  當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合併的時候,身為洛特尼亞第一大黨的社民黨在競選中敗給了盧卡茨所領導的國家人民黨,並在兩黨的聯合執政中處於較為被動的地位。現在,盧卡茨才剛剛出任總統不到兩個月,而他的政敵們則一直在躍躍欲試,似乎是依舊還不能接受這樣的敗局。

  埃里克聽到了好友的糾正,自知措辭不當,卻也咬牙說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在意這些問題!」

  但是在這個問題上,盧卡茨卻十分堅持,於是他的副總統不得不換了一個措辭,並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讓兩人之間的談話得以繼續下去。

  在片刻的沉默後,盧卡茨接著問道:「他們打算用什麼樣的理由來彈劾我?」

  埃里克:「他們在洛特尼亞和索林尼亞的邊境處發現了37具洛特尼亞士兵的屍骸。」

  盧卡茨:「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麼聯繫嗎?」

  埃里克:「通過一個多月的仔細探查,他們在當地找到了幾名目擊證人。那些人聲稱當年殘忍殺害那些洛特尼亞士兵的索林尼亞士兵中……有一個和你長得很像。」

  「只是這樣?他們應該知道只是這樣根本證明不了什麼。只能給他們自己帶去難堪。」

  盧卡茨並沒有因為這件子虛烏有的事而被激怒,並反而對於自己的政敵居然偏偏找出這樣的一件事用來污衊他而感到訝異。因為,一旦這件事被證明為純屬捏造與污衊,已經佔據優勢的盧卡茨以及他的國家人民黨就能夠讓社民黨跌得很難再爬起來。

  但事實上,想要以這樣的方式來栽贓一國總統當然不會只需要做這麼一點樣子出來。而埃里克之後的話語也很快解釋清了為什麼這件事會讓他感到這樣焦急,又做出如此悲觀的判斷。

  「是的。但是我這裡截獲的信息顯示,他們在那37名洛特尼亞士兵遇害的地方找到了你的DNA。還有彈殼,他們在事發地找到的彈殼和你曾在同一時期使用過的子彈是同一批次的。」

  當埃里克說到這裡的時候,和他正進行著視頻通話的盧卡茨已經能完全感受到對方此時所承受的巨大壓力,並且陷入了沉思。

  片刻後,盧卡茨問道:「能確定這些洛特尼亞士兵死去的時間嗎?核對一下我當時的行程。如果案發時我不在那裡,那麼他們就算把這些證據和證人都準備得再完善也沒有任何意義。」

  「是十年前的12月,聖誕節前後。根據證人的證詞,確切的時間可能是那一年的12月22日。那時你正在白森林做駐防士兵。但是很遺憾,盧卡茨。德力西中校和林格德耶上校,還有已經退役的約瑟夫,卡恩斯,還有納什都已經在今天上午之前去世了。」

  「你說什麼?」盧卡茨的聲音中帶著濃重的懷疑和不敢置信。

  而埃里克則就說道:「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發生了不同的意外。很顯然是遭到了目的明確的謀殺。」

  冷不防地聽到曾經一同並肩作戰的戰友們的名字,可他們卻是因為死亡被再次放在了一起。這對於盧卡茨來說並不會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他閉上了眼睛,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氣,並在視頻電話那一頭的埃里克想要繼續說些什麼的時候抬起手來,示意對方先等他一會兒。

  許久之後,盧卡茨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並睜開眼睛道:「是社民黨的人動的手?」

  「目前還沒有查明情況,但和你在同時期駐守在白森林,又在那次武裝暴徒的襲擊中存活下來的人全都在這種關鍵時刻因意外而死,我認為這件事的指向已經很明確了。」

  說著這句話語的埃里克顯然十分不忍。但很快,他便繼續說道:

  「你已經沒時間去哀悼他們了,總統閣下。我們都知道那個時候你不可能出現在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的邊境,但是真正能為你證明的人都已經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死了。當初的那些檔案也都已經被你銷毀了。我想你應該明白他們花了多大的手筆來做這件事了?這是一樁不達目的不會罷休的政治迫害!這些人既然能夠深挖到這些事,就說明他們根本不可能那麼輕易就放過你了。」

  黑暗的帷幕就此在盧卡茨的眼前被掀起。他的記憶由近及遠地飛速追溯著,從他離開軍隊開始,到他在索林尼亞特種部隊的那些時光,在雪山中帶走了連隊多數人的生命以及改變了他往後軍旅生涯的那場武裝衝突,而後記憶又追溯到風雪中的那間小木屋,被他抱在懷中的那個女孩帶著羞澀笑意的眼睛。

  當盧卡茨回憶起那一年的12月22日他究竟在哪裡時,他失笑了。此時的盧卡茨心情復雜極了,可他到底還是在沉默著思考了許久之後流露出一份淺淡又無奈而又苦澀的笑意,並用極為肯定的語調說道:

  「我還能找到一個人來為我證明我當時不在檔案上所顯示的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的邊境,而在白森林。但是那樣你就又有一個任務了。你得重新幫我調整我服役時期的檔案。」

  「是的,如你所願。」雖然對於盧卡茨所說的那個證人究竟會是誰而感到了些許的疑惑,但埃里克卻還是沒有任何疑義地遵從了盧卡茨的指令。

  而後盧卡茨又向他的副總統下達指令道:「在我結束對中國的訪問並帶著證人回來以前,埃里克,幫我照看好國內的局勢。我需要的是一場能保證公正的判決。一場完全公開的聽證會!」

  「我會的。」在向盧卡茨作出保證後,埃里克又不禁叮囑道:「但是這一次,你得保護好那個證人。」

  盧卡茨同樣以一句「我會的」來作為他的回答,並在結束他們之間的這場通話之前說道:「幫我找到那些凶手,埃里克。他們必須得為此付出代價。很高昂的代價。」

  這次通話就此終止。下車後的盧卡茨走向正在規劃館裡等待著他的中方外交人員,並準確無誤地走到了其中一位的面前,用故意壓低了的聲音向對方說道:「請原諒,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向您請教。」

  「是的。」陳秘書看了一眼此時正在距離他們有一些距離的地方,在那裡,他們的王部長正在和羅科曼尼亞的內務部部長交談著什麼,並且相談甚歡。而後,陳秘書就在大約看明白了這位總統閣下的暗示後說道:「我們在裡面的一間休息室為您準備了茶點,請跟我來。」

  說著,陳燁秘書在和旁人留下了幾句話之後就帶著盧卡茨走到了那間根本沒有備有茶點,只是臨時被他徵用了的小休息室。

  在關上了休息室的門後,並不知道對方怎麼會單單找到了他的陳秘書帶著疑惑問道:「有什麼是我能為您解答的嗎,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如果是在我有限的權利範圍和職責範圍內的事,我一定會盡力而為的。」

  而後,他就聽到這位羅科曼尼亞的總統閣下開門見山地對他說:

  「請問您還能聯繫到我抵達北京的那天和您一起那位項小姐嗎?我和她之間有一些誤會,想要向她當面解釋清楚。」

  聽到這裡,陳燁秘書表情古怪起來,並問道:「很緊急嗎?」

  盧卡茨真誠且坦然道:「是的,非常緊急。」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1 01:27:08

第十五章

  在項靈熙的家中,她的那間寶貝畫室裡,此時她的手上正拿著剛剛才從網上買到的那本《10天看會常見的20種精神疾病》。並一邊琢磨著書上有關「妄想症」的句子,一邊拿著畫筆在畫板上畫起了那些症狀帶給她的畫面感受。

  「通常情況下,妄想症又被細分為被害妄想、嫉妒妄想、關係妄想、還有誇大妄想。」項靈熙念出這句話語,想了一會兒後說道:「嗯,那我應該就得偽裝成關係妄想。」

  皺著眉點了點頭的項靈熙又繼續唸下去道:「擁有關係妄想的人會有心而發地相信自己和某個遙不可及的人處於某種關係。」

  項靈熙停下來想了想,並仔細回憶起了她曾在電話裡,以及在外交部和陳秘書說的那番說辭,手上的畫筆也就此停了下來。

  無論是從畫布上的筆觸還是她的配色都顯示出了她此時的猶豫以及內心所感受到的困擾。

  怎麼辦!項靈熙怎麼想都覺得她在陳秘書那裡留下的「口供」太過有理有據,也「平凡」得讓人真的很難相信那是一名擁有妄想症的藝術家幻想出來的事。如果想要引起別人有關她很可能得了妄想症的猜測,那怎麼也該驚世駭俗一點。

  比方說,她可以告訴別人,她身上有一條傳承了上千年的龍魄,而就在前兩天,她為了能讓祖國百世昌盛而把身上的這條龍魄交給了她所敬愛的國家主席。

  可是她又不能編得太過誇張,否則別人一定會覺得……她都已經如此不正常了,可外交部的陳秘書居然都還能信她,那麼陳秘書本身也一定有問題。這必然會影響陳秘書往後的仕途。

  「難,這可太難了。」

  不知不覺間,想要用畫面來表達出合適的妄想症患者內心,並用以來感受他們代入他們的項靈熙居然把她此時的困苦掙扎給畫了下來。而更為可怕的是她居然在凌亂的油彩上又畫出了一扇扭曲的窗,並且那窗戶居然還是藍色的!

  因此而回想起了某個糟糕記憶的項靈熙憤怒起來,並把畫紙撕了下來,扭成一團後又丟在地上奮力地踩。

  就是在這個時候,她家的門鈴響了起來。

  她趕忙要去開門,但卻是在愁苦和煩惱中拿著書走出了畫室才意識到不對勁,想起臨走前陳秘書對她所說的叮囑,項靈熙忙把那本講述心理疾病的書在地上一放,又把它踢到了立櫃底下,這才走去開門。

  門口站著的,是兩個其貌不揚的男人。兩個項靈熙看到之後只要再一扭頭就很可能會想不起他們長什麼樣的男人。

  當項靈熙看到那兩張毫無任何特點可言的臉的時候,她驚訝極了,並忘記了對方可能的身份,只是不由自主地,下意識地開始觀察起這兩張神奇的臉。但是很快,站在門口的這兩人就向她表明了來意。

  「項小姐,你好,我們是國安局的,想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說著,那兩人分別向項靈熙出示了自己的證件。早已被陳秘書提醒過了的項靈熙後知後覺地點了點頭,卻還是接過對方的證件認真地看了好一會兒。

  在此期間,那兩名國安局的專員看了看項靈熙身上寬鬆的居家服,又問道:「也許你會想要先換身衣服再跟我們走?」

  「對……對,我得換身衣服。」

  經人提醒的項靈熙在把證件還給對方時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這才恍然大悟。然而她剛要轉身,被她放在了口袋裡的手機就響起了電話鈴音。項靈熙頂著巨大的壓力,在那兩人的面前拿出了自己的手機,可她才看清手機屏幕上聯繫人陳燁的來電顯示,就被國安局的專員制止了接起電話的意圖。

  「很抱歉,項小姐,根據我們的規定,在我們向你表達了來意之後,你就不能再和人聯繫了。」說著,兩名專員裡的一個拿出了一個帶鎖的小鐵盒,示意項靈熙把手機防到鐵盒裡去。

  不願就這麼把手機交出去的項靈熙進行了一次無謂的掙扎,她說:「這樣可能……會有點吵。」

  專員說:「那你可以把手機調靜音了,或者關機了,都行。我們現階段還不會查你的手機,所以盒子我們保管,鑰匙可以交給你保管。」

  項靈熙和專員對視了長達十幾秒的時間,可最後,屏幕上不斷亮著陳燁名字的手機依舊還是這樣離開了她!

  三小時後……

  「那既然卡拉喬爾傑總統和當初救了你的那名索林尼亞士兵長得其實不像,你又為什麼會覺得卡拉喬爾傑總統就是他呢?」

  「因為他們靈魂是一模一樣的。像我這樣的藝術家看人不是看臉和身材這種膚淺的東西的。我看的是人的靈魂。只要靈魂一樣,那他們就絕對是一個人。」

  在被蒙著眼睛帶到了國安局的一處秘密地點之後,感覺驚慌卻不失措的項靈熙在那名審訊員對她問話之後立馬按照原計劃展現了她「不同尋常」的地方。

  如果說一開始的時候她還有些怯場,那麼等到她的表演已經完全引起了對方注意,並請來一名心理評估師之後,她就已經完全入戲,並且能夠做到收放自如了。

  心理評估師很認真地聽了項靈熙的說法,而後一本正經且認真嚴肅地問道:「哦……那他們的靈魂看起來又是什麼樣的呢?」

  臉上出現了自信微笑的項靈熙向前坐了一點,並挑眉道:「睡蓮。莫奈的睡蓮,雖然有那麼一點點的差別,但歸根結底那還是莫奈的睡蓮,我不會認錯的。」

  心理評估師:「這種看到別人靈魂的能力,是你從幾歲的時候開始擁有的呢?」

  項靈熙認真思考了一會兒道:「好像是從我開始學畫畫的時候開始有的。不不不,是我開始學油畫的時候開始有的。這種特別的能力對於我們畫家來說實在是太棒了。它讓我對色彩有了更強的感受力和把握力,也讓我覺得我簡直是天選之人,就應該和盧卡這樣的天命之子好好做朋友。噢對了,他當時救我的時候也叫盧卡。」

  在桌子的對面,和心理評估師一起的專員忍不住扭開臉,顯然已經無法直視發生在他眼前的這場對話了!

  「砰!」

  審訊專員一拍桌子,不再客氣地說道:「項靈熙!你給我差不多一點!我再問你一遍,到底是什麼讓你選擇了精心構想出這樣一個謊言,去欺騙外交部的相關人員?是不是有什麼人指使你去做這樣的事?」

  原本已經很是入戲的項靈熙被嚇了一跳,可還沒等她穩下心神來好好應對這樣的問話,坐在審訊專員旁邊的心理評估師就已經十分不滿地看向他,對他做出了一個禁聲的動作,並壓著聲音十分不滿地說道:

  「我才剛剛和她建立了信任和聯繫,讓她打開了心防!你不能在這種時候嚇到她。」

  顯然,審訊專員和心理評估師之間發生了爭吵,他們兩個都想要把這場問話引入到自己的專業範疇。審訊專員覺得他根本就無法理解項靈熙說的鬼話,並且也認為項靈熙說的的確就是編出來糊弄人的鬼話。而心理評估師則認為,是審訊專員對心理學的不敬畏才會導致他不相信真的妄想症患者的確會這樣。

  審訊專員:「那你到底弄明白了沒有,她腦袋到底有病沒病?」

  心理評估師:「你連話都不讓她說完整了,我怎麼能知道?」

  審訊專員:「搞了半天你連她腦袋有病沒病都不知道,就陪她說了那麼久的糊話?」

  心理評估師:「難道這不是我應該做的嗎?」

  隨著審訊專員和心理評估師的你來我往,項靈熙的目光不禁在兩人的身上落來落去。

  她算是明白了,她雖然幹出了這麼一件驚天動地的事,還險些就上了新聞聯播,但上頭卻是在對她進行了一番調查之後覺得她的危害性並沒有那麼強,不然國安局怎麼會派出兩個業務水平如此寒顫人的專員過來對她進行問話呢?

  可項靈熙才要稍稍放下心來,就聽到那名讓她還挺喜歡的心理評估師說出了這樣殘忍的話語:

  「我這是在配合你們啊,難道你連這點情都不領?不管她是不是裝出來的,我手上的這份評估記錄總是真的吧?現在我必須得弄明白,她表現出來的是什麼情況。如果只是妄想症,那就不能把她關進精神病院,但如果還有一點別的,把她送進去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到時候我們手上就有兩套方案了啊。」

  聽到了這番話語的項靈熙眼睛都因驚恐而瞪圓了。接著她就聽到了心理評估師在和終於滿意了的審訊專員一同轉頭看向她之後,和風細雨一般地對她接著說道:

  「羅科曼尼亞總統在十年前救你的時候也叫盧卡。然後呢?你可以接著說,項小姐。」

  項靈熙:「……」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1 01:27:20

第十六章

  直螺旋槳的聲音在國安局這一處辦公樓的頂樓上空響起,那正是外交部緊急調派的直升機。它從項靈熙所在城市的機場起飛,並一路飛抵項靈熙此時身在的地方。

  在今天的下午,盧卡茨告訴陳燁他現在的請求十分緊急的時候,陳秘書還對這個「非常緊急」沒有充分的瞭解。在盧卡茨說希望能夠盡快見到項靈熙的時候,陳秘書還是對於這件事的緊急程度沒有足夠的瞭解。

  直到盧卡茨告訴陳秘書,他希望能秘密取消今天晚上的訪華活動安排,並親自去到項靈熙所在的城市找她好好談一談,陳秘書才意識到這到底是怎樣的「非常緊急」。

  在徵得了自己的直接上司,外交部部長的同意後,陳燁很快就安排好了從重慶出發至項靈熙所在城市的飛機,並陪同對方一起出發了。

  只是在他們抵達城市機場的時候,項靈熙卻是十分反常地聯繫不上了。由於事態真的非常緊急,陳秘書在通過項靈熙的微博最新狀態確認了她兩個小時以前還正在家看書畫畫之後,直接帶著盧卡茨坐著直升飛機去了項靈熙的家。

  可是項靈熙卻也不在那裡。

  由於這並不是外交部的職能範圍,因此陳秘書在耗費了一些時間之後才知道,項靈熙已經在早些時候被國安局的人帶走了!

  那現在陳秘書該怎麼辦?當然是盡可能快地帶著這位羅科曼尼亞的總統閣下秘密前往他們不算太秘密的國安局!坐直升飛機去!

  但這可真是陳秘書還從來沒有遇到過,也從沒設想過自己可能會遇到的情形。

  那甚至讓陳秘書在焦急等待直升飛機降落的時候終於憋不住了的說道:「總統閣下,能不能允許我以私人的身份問您幾句話?」

  盧卡茨動作十分瀟灑地向作出了一個「請說」的手勢。

  在得到了允許後,腦袋裡已經被這個問題繞了很久的陳燁幾乎脫口而出:「你想要讓我國公民項靈熙小姐去做什麼?」

  盧卡茨:「我想要請求項小姐為我出庭作證,證明我在十年前的12月20號在白森林。」

  陳燁有些遲疑地問道:「出庭?」

  盧卡茨:「這件事說起來會讓我感到有些慚愧,但是剛剛合併的國家總是會有一些這樣那樣的小問題。但你們應該也很快就能收到消息了,更傾向於和美國加深合作的社民黨趁著我出國訪問給我準備了一件小禮物。」

  此時直升飛機已經穩穩地降落在大樓頂樓的停機坪上,盧卡茨摘下了用來降噪的耳機,並解開了他的安全帶,卻是十分有禮地示意陳秘書先下飛機。

  在走下飛機後,得到了對方允許的陳秘書又接著問道:「請原諒,總統閣下,您是想讓項小姐為您做偽證嗎?」

  「不,我只是想要讓她在法庭上說出真相。」

  面對這才恍然大悟並面露尬色的陳秘書,盧卡茨並沒有再次給出肯定的回答,而是說道:「在結束這次私人性質的談話之前,我可以和您分享我的一個經驗之談——在一件事上,如果一個局外的普通人和一個政客給出了截然相反的兩種說法——千萬別信那個政客說的。」

  「項小姐,你現在還有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你可以好好想一想,是堅稱自己有病讓我們送你進醫院,還是和我們合作,坦白從寬。」

  審問室裡的燈光因為黑夜的到來而變得慘白慘白的。對於自己到底能不能看到別人靈魂的顏色,入戲已經很深的項靈熙似乎不是那麼能夠確定了。但有一點是她可以肯定的——無論她選哪個,留給她的顏色都一定會是慘白的了。

  見項靈熙還在猶豫,卻似乎一副還在努力判斷自己到底有沒有病的樣子,已經趕走了心理評估師,也和前去把項靈熙帶回來的同事對話過了的審訊專員簡直忍無可忍。只見他拿出一個平板電腦,調出了同事先前發送給他的圖片,並起身把平板電腦放到了項靈熙的面前。

  於是項靈熙現在就能看到了,對方想要讓她看的,是她的那本《10天看會常見的20種精神疾病》!

  項靈熙:「你們搜查我的家!?」

  審訊專員:「我的同事只是在你進臥室換衣服的時候在立櫃底下看到了這本書的一角。他也沒有違反規定。」

  審訊專員收回平板電腦,並坐回自己的位置,說道:「現在你可以說了,你為什麼要去看這本書。」

  毫不誇張地說一句,項靈熙的抉擇時刻已經到來。

  並且這也是考驗她的品格是否高尚,又是否真的重視承諾的時刻。

  老實說,她其實猶豫了一下。一想到她可能在如此美好的年華被關進精神病院裡,她就猶豫。隨即她開始了激烈的思想掙扎。可就是在審訊員收起火氣,並開始等待她的答案時,審問室的那面大玻璃牆外的簾子被人一下拉了起來!

  從重慶一路匆匆趕去項靈熙的家,又乘坐直升飛機從項靈熙的家趕來了這裡的陳燁秘書出現在了玻璃牆的外面!

  在此時此刻看到陳秘書就好像看到了親人一般的項靈熙險些因為委屈、無助和感動而落下淚來!但是下一秒,她又看到了在陳秘書之後也走近了那面玻璃外牆的盧卡茨。而後,所有柔軟的感性就都被收起。

  再次轉過頭去的項靈熙對審問員露出了英勇就義前的那種表情。

  「我看那本書,是因為外交部的陳秘書說卡拉喬爾傑總統十年前根本就沒有去過白森林。我不信,我去跟我的朋友們說了這件事。結果她們說,我肯定是得病了,心理疾病。所以我想買本書回來對照著看看。」

  項靈熙的聲音通過裝在這間房間裡的喇叭傳到了陳秘書和盧卡茨這裡,讓原本因為看到了完完好好的項靈熙而高興起來的陳秘書臉上笑意慢慢消失。並且,這同樣也讓盧卡茨變得遲疑起來。

  屋子裡的審問員彷彿都氣得要笑了,並學著先前那名心理評估師的語氣和語調說道說道:「哦,然後呢?你發現了什麼?」

  項靈熙一本正經且語調誠懇地回答道:「當然是我沒病了。書上說,有妄想症的人把根本不存在的事想成真的。可是我十年前在白森林遇到的盧卡,他靈魂的樣子真的和卡拉喬爾傑總統一樣,是莫奈的睡蓮啊。所以我才那麼肯定這兩個盧卡就是一個人啊。」

  眼見著如此關鍵又重要的人現在居然已經成了這樣,根本想不到項靈熙真的能把妄想症患者演成這樣的陳燁著急得忙要去開門,卻發現通往審問室的門他根本就打不開。於是他很快就向帶著他們過來這裡的那名國安局同志怒問。

  陳燁:「你們是不是打她了?」

  國安局同志:「沒有。」

  陳燁:「電擊呢!」

  「也沒有。」在這樣回答了之後,國安局同志的面色古怪起來:「不是你們外交部的線索提供人說的嗎,這個人不具有危險性和攻擊性。我們做事不是這麼粗魯的。」

  「我就是那名外交部的線索提供人,王部長的秘書,陳燁!我現在告訴你,是我們搞錯了!項靈熙小姐沒說謊,她的確是在十年前的白森林見過卡拉喬爾傑總統。」

  陳秘書雖然已經十分著急了,可他的職業習慣到底還是讓他按捺著那種急切,盡可能以最簡短的話向對方快速解釋清這件事。

  但是不等那名國安局的同志說出些什麼,項靈熙的聲音就又再次傳來:

  「我都已經和你們說得這麼清楚了,你怎麼還是不信我呢?難道你在審問室裡用這種目光看人的時候,其實是看不到別人靈魂的樣子的嗎?來,我告訴你,像我呢,我靈魂的樣子就是梵高的《盛開的杏花》。這也是我最喜歡的藍色。」

  隨著國安局同志懷疑的目光在項靈熙和陳秘書,以及明顯認同他說法的總統閣下之間來回挪動。一時間,現場的氣氛變得極為尷尬。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1 01:27:33

第十七章

  晚上十點,項靈熙的房子裡突然來了兩位大人物——外交部的陳燁和項靈熙心心唸唸的羅科曼尼亞總統閣下。

  如果放在平時,僅有陳秘書一人到訪就已經足夠讓項靈熙受寵若驚,連倒杯水端給人家都得因為激動和緊張而顫顫巍巍得把水都給晃出來。

  可現在,她卻是因為急於給父母報平安而只能把兩人丟在客廳裡,自己則縮在廚房的角落裡,小心地和父母解釋今天為什麼不說一聲就沒去他們那裡吃晚飯。

  「我保證,我下午的時候只是在家裡看書,看著看著覺得睏了就去睡了,沒想到一覺就把晚飯給睡過去了!真不是,手機關機也是因為沒電了!我睡覺的時候忘記給手機充上電了!什麼?我的臥室門沒鎖,你們都進來看過了?」

  關上了門的廚房裡隱約傳來項靈熙小心翼翼又尷尬的解釋聲。這讓直接和間接導致了這一慘劇的兩個大男人在保鏢的陪同下坐在小小的客廳裡,一時不知該和對方聊些什麼話題來打破這種尷尬的氛圍。

  陳燁:「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請問在羅科曼尼亞國內發生的這場緊急情況是否會打斷您在我國的國事訪問?」

  盧卡茨:「不會,這次的行程一共就只安排了一週,今天之後,我就會按照原定計劃完成我的這次訪問,還請你們不用擔心。」

  眼見著兩人剛要在這種等待時間裡開始一場足夠有意義的談話,廚房裡項靈熙的聲音就再一次地打斷了他們。

  「爸!我總也有一點不好意思跟你們說的事啊!事情其實是這樣的,我的一個同事今天臨時幫我安排了一場相親。我也不知道我怎麼就和人從下午談到了晚上,談到一半的時候手機還沒電自動關機了!不是你之前教育過我的嗎?和人出去吃飯的時候還一直看手機太沒禮貌!額……什麼?對方長得什麼樣?」

  項靈熙猶豫的聲音從關上了移門的廚房裡傳了出來,並且也吸引了客廳裡那兩名「貴客」的注意力。這一刻,這兩個男人都不約而同地暫緩了他們之間的談話。

  「他……他長得挺高的。我穿著一雙高跟鞋他也能比我高,看起來挺酷的,但是打扮又挺斯文的,教養很好,戴一副黑框眼鏡。」

  聽到這種指向性明確的描述,對自己的外形特徵很有自知之明的陳秘書有些不自然地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鏡,而旁邊坐著的盧卡茨也態度自然地做出了一個手勢,幽默感十足地向陳秘書表達了「聽,她說的好像是你」的這一信息。這下,陳秘書就更尷尬了。

  而當項靈熙的聲音再次傳來,陳秘書卻是顧不上尷尬,並動作十分明顯地向關著門的廚房看了過去。

  「沒有,我覺得他對我沒意思。因為……因為我掙一萬花九千九百五還不肯賣我的畫,上班的時候會去樓道裡做俯臥撐,回家還在小單槓上做引體向上!」

  這一回,就連盧卡茨身邊的保鏢都不自覺地偷瞄起這間屋子,並不動聲色地在裡面尋找起屋主人所說的「小單槓」。然後,其中一個很快找到了那個被裝在牆上的小可愛,向他的同伴示意了一下,被示意了的同伴則悄悄地用交叉在身前疊放著的手向著那個小單槓比出了一個大拇指。

  「這……先不告訴他?可我已經告訴了!我不就做點引體向上嗎,我……我還想之後再練單手倒立撐地的!可、可我不還是要人保護的弱女子嗎!爸……爸我求你了,我們別說了好嗎?我們明天再說好嗎!我這兒真的還有事!再見啊,晚安啊,拜拜啊……」

  聽到這裡,盧卡茨終於抑制不住地笑了起來,並十分大方地看向廚房的那一頭,等著打完電話的項靈熙出現。

  「我……我爸爸。我一直會去他們那裡吃晚飯。但是今天被國安局的人帶走之前,我沒能有機會跟他們說我今天不去了。」

  終於在鼓起勇氣走出來的項靈熙低著腦袋拉開了廚房的門,尷尬地從裡面走出來,並這樣向兩人解釋起來。

  兩位教養良好的男士都態度十分自然,且看起來十分理解地向項靈熙點了點頭,全然不見了剛才偷聽或者說「傾聽」項靈熙和自己父母打電話解釋時的那種表情,也讓項靈熙在兩人的配合下掩耳盜鈴式地感到自己的內心有了一絲安慰。

  作為中方外交部的代表,陳燁在三人之間的這個話題正式開始時首先扛下重壓,不知道另外兩人之間已經達成了默契的陳秘書試圖替盧卡茨解釋道:

  「事情是這樣的,項小姐,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先前記錯了,他的確在十年前去過白森林。在這件事上,是我們誤會你了。對於你今天的遭遇,我們感到很抱歉。」

  雖說陳秘書先前已經對項靈熙發了好大一通火,也讓對方見識到了自己斯文外表下的真性情。但此時,他反而能夠用一種友人間談話的態度對項靈熙說出了這樣的話語。可沒曾想曾想,只是這樣的一句話,就讓才與家人通過電話並因此而放鬆了些的項靈熙警覺起來。

  柔和而放鬆的表情立馬就被收了起來,項靈熙在換了副表情後很快便一本正經地說道:「不不,你們沒弄錯。我的確沒有在白森林裡見過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而且他也根本就不認識我。」

  「項小姐……?項小姐。」陳秘書小聲地叫起項靈熙,並在看了盧卡茨一眼後輕聲說道:「你不用緊張了,放鬆一點,這裡是你自己的家裡,也沒有國安局的專員和特工。」

  就在陳秘書不懈地勸說項靈熙放鬆下來,讓她相信現在的情況真的已經和先前的不一樣了的時候,盧卡茨開口說道:

  「請原諒,陳先生。可以讓我和項小姐單獨談一談嗎?」

  在聽到這樣的請求或者說要求後,陳秘書雖然有些遲疑,卻還是給出了肯定的回答,並說道:「那我在樓下等您。」

  「或者您也可以回您今天下榻的酒店等我。我得讓項小姐知道跟我一起回羅科曼尼亞出庭究竟得冒怎樣的風險。也得向她詳細地詢問她是否能夠為我提供足夠有力的證據。在此期間,我的安保人員會負責我的安全。」

  陳秘書看了看一臉疑惑的項靈熙,隨後又看了看盧卡茨,在稍作考慮後說道:

  「我會留下一些中方的安保人員在房子的附近。等你們的談話結束,他們會負責把你接回酒店。明天早上五點,我也會陪同您一道去往機場。這樣,我們就能趕上原計劃裡明天早上的安排了。」

  「十分感謝。」

  盧卡茨向陳秘書說出感謝,而陳燁則在向兩人點了點頭後離開了項靈熙的屋子。而盧卡茨的數名保鏢則也在那之後離開房子,守在了虛掩著的大門外。

  面對著這樣的陣仗,項靈熙徹底懵了。雖然她並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但她看著盧卡茨的眼睛裡卻的確已經明明白白地把她的心聲問了出來:

  【你到底在玩什麼!】

  可是盧卡茨卻並沒有急於解釋,而是首先說道:「你遵守了對我做出的承諾。謝謝。」

  項靈熙原本想對他說:你救過我一命,所以這是我理應做到的。

  但是從今天下午到現在的這一系列亂七八糟的事卻是讓項靈熙無法在此時做到足夠心平氣和,並帶著脾氣硬邦邦地說道:「不用謝。」

  顯然,直到現在項靈熙都覺得盧卡茨是為了確認自己不會向國安局的人透露真相才會特意過來的。

  只是她還是想不明白,為了這麼一件破事,盧卡茨為什麼就會親自過來。並且,她更想不明白,為什麼為了他十年前有沒有去過白森林這麼一件小事,就可以如此大費周章。

  而後她就聽到盧卡茨對她說道說道:「再過十幾個小時,你應該就能看到一條重大新聞——羅科曼尼亞的現任總統因捲入一場十年前的惡性案件而被參議院彈劾,或將面臨牢獄之災。他們給我定下的犯罪日期則是10年前的12月22日。但那天我其實和你在一起。我不在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的邊境,而在白森林。」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1 01:27:47

第十八章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就為了奪得政治上的主動權而已,他們居然就能這樣對你?」

  當盧卡茨終於向項靈熙解釋清了現在他將要面臨的情形,覺得這件事完全已經超出了自己想像力的項靈熙艱難地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而真正遭遇了這一切的盧卡茨卻顯得十分鎮定,並說道:「他們可以。如果他們希望建成的羅科曼尼亞和我希望的很不一樣,或者如果他們根本就不希望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重新合併成一個國家,那他們就可以冒這樣的風險。我甚至可以說,站在他們的角度來看,這是值得的。」

  可他的這番話語卻讓項靈熙覺得自己完全是在對牛彈琴!現在就和對方坐在一張長沙發上的項靈熙不禁轉過頭去,想要好好和對方說說她看到的問題重點,可她卻是因此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一件事——現在,這間屋子裡就只有他們兩個,並且這個在十年前的時候就已經能輕而易舉地迷倒她的男人現在就在她的眼前,和她那麼近,那麼近。

  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的項靈熙感覺自己連心跳都亂了,並在很用力地穩了穩心神之後狠狠地想了想兩人上一次見面時的情形後才說道:「但你不覺得他們不該這樣對你嗎?」

  很認真地看著項靈熙眼睛的盧卡茨似乎有些疑惑,不明白他的那些政敵為什麼不能這麼做。於是項靈熙試著接著說道:「畢竟……畢竟你為這個國家做了這麼多。而且,你對這個國家也那麼重要!」

  在看了項靈熙好一會兒之後,盧卡茨轉回頭去,並且終於沒能忍住地笑了起來。那讓項靈熙感到既尷尬又羞惱。

  可沒等項靈熙紅著耳朵開口把話題引回到正軌上,相隔十年再次相見時總是在項靈熙面前表現得好像陌生人一樣的盧卡茨說道:「那麼多年不見,你看起來好像變了很多,但在很多地方又能給人熟悉的感覺。」

  「那麼多年都不見,你還能記得這些,也真是難為你了。」

  項靈熙其實不想把話說得這麼沖,卻是一出口就是這樣的一句。那讓她懊惱極了,可才想和對方解釋一下,就聽到盧卡茨並不在意地笑著對她說:

  「不客氣,我的記性很好。」

  或許從十年前起,盧卡茨在項靈熙的面前就一直是這樣——頂著讓人不由心生好感的帥氣外表,卻總是說出氣人的話。但他又會在很多不經意的瞬間不自覺地說出打動人的話語,讓人為他怦然心動又不自知。

  就好像現在這樣,他準確無誤地叫出項靈熙的名字,並在得到了項靈熙的驚訝表情後笑著說道:「我說了,我的記性很好。」

  如果放在十年前,看到這樣的盧卡茨,項靈熙會覺得……無論他之前說了多討人厭的話,自己都能原諒他了。

  而如果放在十年後的今天,項靈熙會覺得……她應該能立馬被激發出無限的鬥志,去為對方上刀山下油鍋。

  但這其實是不對的!

  於是項靈熙頭疼地問道:「如果我跟你一起回羅科曼尼亞,去那裡出庭作證,我的處境會不會很危險?你能保障我的安全嗎?」

  「如果從一名政客的角度出發,我會說——在進入羅科曼尼亞之後,你不一定完全不會遭遇危險,可我會保證你的安全。但事實是,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才剛剛合併,在羅科曼尼亞的洛特尼亞部分,我的掌控力還不足以做到完全保證你的安全。我甚至可能連我自己的安全都保證不了。」

  項靈熙簡直目瞪口呆。要知道她原本打算在對方給出他肯定以及萬分肯定的回答後順勢表示——那她可以考慮考慮。可誰曾想,已是一國總統的盧卡茨先前在首都機場見到項靈熙的時候能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睜眼說瞎話,說得每個人都信他,甚至說得項靈熙懷疑起自己的記憶。可現在,他卻是在這麼關鍵的問題上如此直白,直白得項靈熙都不知道應該如何接話。

  深吸一口氣後沉默許久之後,項靈熙終於在憋得窒息之前問道:「那如果我選擇不去呢?畢竟我那麼弱小,又膽小,而且還是一個神經纖細的藝術家!我覺得我很可能沒法鼓起勇氣跟你一起去羅科曼尼亞。」

  盧卡茨:「那我就對你的選擇表示理解,然後啟動備用計劃。」

  項靈熙簡直要大聲喊他「盧卡」了,但就在她覺得她與這位閣下之間的談話是真的繼續不下去了的時候,盧卡茨又說道:「但是只向你表示理解而不表達遺憾,是為了激發你的愧疚感。為了讓你最終改變想法,決定跟我一起回羅科曼尼亞。畢竟,這是在中國,綁架一名中國公民去為我出庭作證不像是一個足夠好的主意。」

  在短短幾分鐘裡已經經歷了數次激烈的內心掙扎,並且來回搖擺的項靈熙聽到這裡又覺得哭笑不得了,並說道:「對,那主意糟糕透了。因為我肯定會因為心懷怨恨而去做不利於你的偽證。或者乾脆就偽裝出一副妄想症患者的樣子,就好像今天下午在國安局裡的那樣。」

  可誰曾想,盧卡茨居然還會在回想了一會兒之後說道:「你裝得不錯。如果在法庭上的時候你也這麼表現,陪審團的人會相信你的。」

  說著,兩人就都笑了起來。

  可是在之後,項靈熙臉上的笑容就很快消失了,並帶著緊張和掙扎對盧卡茨說道:「我覺得我可能需要更多的時間去考慮這件事。你不能……不能突然一下就出現,然後就讓我馬上就做出一個這麼高尚的決定。」

  盧卡茨:「不是『馬上』,靈熙。我可以等你到明天早上五點。」

  這一下,項靈熙是真的覺得自己又弱小還無助了!並且她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是她!為什麼他們一個一個的都要讓她這樣的落魄藝術家去經受如此巨大的考驗!

  「我……」深吸了一口氣的項靈熙再次抬頭看向盧卡茨,看向他的的那雙冰一樣顏色的眼睛,卻是在他的期待目光下笑容轉淡,並在對方無意且間接地撥動了她神經中最為敏感的一根之後板下臉來,態度冷硬地說道:

  「很抱歉,我不能同意你的請求。為了幫你搭上命可以,畢竟它本來就是你救回來的。但是我不能搭上我的畫——尤其是我的許多幅畫。」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1 01:28:00

第十九章

  「你說你不明白這和我的畫有什麼關係,啊?這怎麼可能沒有關係!你以為十年前我和你有合影嗎?沒有!我只有你的單人照片!因為你那時候看起來根本不近人情還冷冰冰的,我這麼連累了你,給你拍照片都只敢偷偷拍。過了十年,我好容易鼓起勇氣把照片發到你的推特主頁上,卻還被你們刪了照片,又被推特封了號!如果法庭說那張照片原本就是你交到我手上的,那我們根本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和你聯繫過的郵箱你早就已經不用了,給你發過的那麼多封郵件你也只回過一封。一封!而且那封郵件裡的內容還很敷衍,好像我們一分開你就立馬翻臉不認人了,也根本什麼都說明不了。你的電話號碼不和我說一聲就換了,那我還怎麼證明我的確在十年前的白森林見過你?我只能證明我那個時候在白森林!連那個時候的旅館收據我都還留著。

  「可是我給你畫過很多畫,你在白森林時的畫,幾乎每一幅我都拿到我朋友的畫廊裡展出過。而且每次展出我都會和你的畫一起,在畫廊裡合影留念。所以我只有用那些才能證明我說的都是真的。可你現在卻跟我說,你連我的人身安全都保證不了,那我怎麼相信我的那些畫是可以平安回到這裡的?我要是連人帶畫一起在羅科曼尼亞被轟沒了,我就真的毀了,什麼都沒了!你能想像沒有《星夜》的藝術界嗎?你能想像沒有《蒙娜麗莎的微笑》的盧浮宮嗎?你能想像沒有『大衛』……哦不,這不關雕塑的事……」

  面對突然變臉,且還變臉得如此徹底的項靈熙,這個成熟的政客第一次在她的眼前流露出了遲疑和尷尬的情緒。

  盧卡茨:「我只給你……回過一封郵件?」

  項靈熙:「對,只有一封。而且可能只有四五行。」

  盧卡茨:「那我應該還給你回過幾條手機短信?」

  項靈熙:「所以你是想要我告訴你,你到底回了幾條短信嗎?我的記性也不錯的。」

  盧卡茨:「不,不用了。」

  項靈熙:「你確定嗎?我現在就可以數給你聽。第一條手機短信你回得還挺快的,但是第二條手機短信……你隔了一週才回復我。第三條……」

  盧卡茨:「好了靈熙。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一條一條數給我聽。」

  項靈熙:「第三條我已經不記得你隔了多久才回我了。是不記得有多『久』。」

  當項靈熙幾乎是咬著那個「久」,說完了這句話的結尾,兩人之間再度沉默下來。而終於沒能忍住地豁出去,且說了那麼多的項靈熙終於是頭疼地摀住自己的腦袋,並內心崩潰地說道:「抱歉,我不該把話題扯這麼遠。」

  「沒關係。」盧卡茨試著說道:「也許我們之間不適合隔著遠距離用文字來交流?我記得我們當年在白森林面對面的時候就相處得不錯?現在也聊得很好。」

  盧卡茨努力地想要在這種時候打一個圓場,怎奈何項靈熙卻是在眯起眼睛看他後很快地抓住了他們剛才已經飛速略過的重點。

  項靈熙:「等等……」

  盧卡茨:「什麼?」

  項靈熙:「你好像對我說的……我去你的推特賬號發你的照片卻被刪了留言還被封了賬號一點也不驚訝?」

  盧卡茨:「……」

  項靈熙:「那條留言是你刪的!你也早知道來中國可能會遇到我!所以你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的!」

  面對項靈熙的質問,盧卡茨沉默了好一會兒,而後試著換了一個更有意義的話題道:「也許我們可以就帶幾幅畫回去?」

  項靈熙:「幾幅?!」

  眼見著項靈熙看似又要發病,曾以軍官的身份帶隊完成過多次危險任務的盧卡茨不由得讓自己的身體稍稍後退了那麼幾毫米。可是項靈熙卻似乎根本沒發現這一點,並站起身來,向盧卡茨邊示意邊說道:

  「過來吧,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請跟我過來。」

  項靈熙再一次準確地喊出盧卡茨的姓,並用這樣帶上了頭銜的尊稱來稱呼對方。

  兩天前,項靈熙只不過是要當著很多人的面,把她畫的盧卡茨裡最平凡的一幅貼上149美元的標價送給對方,然後就遭至對方的全然否認。現在,對此耿耿於懷也根本無法釋懷的項靈熙終於可以在只有她們兩個的房子裡,「逼迫」對方好好看一看她畫的那些畫了!

  看!給我看!你給我好好看著!

  然後再給我好好回答我到底能不能只是選幾幅帶走!

  在把不知道她意圖的盧卡茨帶到了畫室門口之後,項靈熙先是關上了客廳的燈,而後打開了畫室的門,先請對方和她一起走進畫室,在把門關上之後才一下打開畫室頂上的水晶吊燈。

  這個與他有關的世界就這樣一下子盡情展現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他先前從未想像過的世界。

  絢爛的、溫柔的、落寞的、憤怒卻又帶著美好嚮往的、愛意滿溢的。這間並不大的畫室裡掛著的每一幅以盧卡茨為主題的畫,都能讓他本人感受到一種復雜卻又很美的情感,以及那更重要的——從畫布上蓬勃而出的能量。

  這種能量強大到讓他不由地想要觸碰那些畫面,哪怕只是觸摸一下畫框也好,讓他能夠更好地感受它。

  那是二十歲時的他,連畫中的他所擁有的眼神都是那樣的熟悉且讓他感到懷念。

  可那又不僅僅是二十歲時的他,而是在油畫的色彩中超越了時間和空間。

  他感覺自己彷彿被吸進了無盡的星空,被吸進了那幅描繪了星夜雪山的星空中,而後看著杏花在他的眼前靜靜盛開。

  當盧卡茨挪動腳步,在這間畫室裡兜兜轉轉,並最終轉身看向項靈熙的時候,他會發現……項靈熙就站在杏花盛開的地方。

  項靈熙:「這麼說,你喜歡它們?這些畫?」

  盧卡茨:「對,很喜歡。」

  項靈熙剛剛還氣勢洶洶的要和對方說這說那,可是作為畫出這些畫的人,項靈熙卻是如此輕而易舉地因為盧卡茨看這些畫時的神情而被打動了,連眼眶都濕潤起來。

  但是這一次,她卻並不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無一不讓她喜歡的外表,或者他由心而發地說出的一些話語而被打動。

  此時的她被如此深刻的打動,只是因為盧卡茨看著那些畫時的神情告訴她,眼前的這個人明白她的這些畫的價值,也明白它們對自己而言的意義。

  事實上,還從來沒人在看到這些畫的時候給她以這樣的感覺,彷彿與她產生了很強的共鳴感,又讓她感受到這麼深刻的被認同感。就連她的好友安廣廈也沒有。

  在向項靈熙表達了自己對那些畫的喜歡後,盧卡茨又繼續看起了這間屋子裡擺放得那麼密集的一幅又一幅畫作,並向項靈熙問道:

  「我以為,你現在應該已經是一位很出色的畫家了。是這樣嗎?」

  「嗯,我也是這麼認為的。」項靈熙在失落之下又不乏幽默地說道:「只是可惜的是,這樣認為的現在還很可能只有你和我,還有我的一個朋友。」

  從項靈熙的話語和神情中已經明白了她意思的盧卡茨又再次問道:「你想要通過外交部送給我的,就是這樣的畫嗎?」

  「不。」項靈熙很誠實地說道:「擺在這個房間裡的畫是我比較喜歡的,和近期可能一直會拿出來看的。但最好的和最普通的全都還擺在我朋友的畫廊裡。原本打算送給你的,就是一幅比較普通的畫。」

  對此感到十分好奇的盧卡茨失笑著問道:「有多普通?」

  項靈熙的雙眼只是望向盧卡茨,望向他的那雙冰一樣顏色的眼睛,就好像盧卡茨望著她一樣。在那一刻,項靈熙突然又緊張起來,她感到自己的胳膊都可能有些顫抖了,卻還是穩了穩自己的腿,向對方走去,再不打算錯過向對方表達自己的機會。

  她伸出手來,隨手指了指離她最近的那幅畫,並一邊伸手比了比盧卡茨的頭頂一邊說:「如果說,這幅畫是這樣的高度。那麼……我拿去外交部的那幅畫……」

  說著,項靈熙的手比過盧卡茨的眼睛,比過他的鼻子,比過他的嘴唇,卻是並不碰觸到對方地相隔數釐米,一直比到了對方的胸口才停止,說道:「就只有這點高度。」

  那一刻的項靈熙讓盧卡茨突然很想抓住她的手,她拿起畫筆畫下這些的手,她在自己的身前那麼近那麼近的地方比了好幾下卻又不碰到自己的手。可他卻依舊把自己的意圖隱藏得很好,並說道:

  「聽起來,它也很好,我該收下它的。而不是裝作從沒見過你。我想我錯過了很多?」

  項靈熙退後了一步,眼睛緊盯著對方,且並不愉快地說道:「陳秘書說,我們不能送價值超過150美金的禮物給你,所以就給它標了149美金,讓外交部出錢從我這裡買下它,再把它送給你。」

  盧卡茨又看了此時顯得又倔強又明豔的項靈熙好一會兒,說:「只有149美金?我以為你會不捨得。」

  「對,我是很捨不得。我更捨不得給我的畫標上那麼低的價格。但是幸好,幸好現在我已經把那該死的989塊人民幣還給他們了。我也一幅畫都不打算借給你了。除非……你陪我一晚上。」

  完全已經緊張瘋了的項靈熙努力克制著自己的聲音,讓它不要被眼前人聽出顫抖。她在十年後的這一關鍵時刻扛住了重壓,並抬著下巴很高傲地問道:

  「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1 01:28:13

第二十章

  看著項靈熙的那雙有著很大能量的眼睛,形狀漂亮的嘴唇,在衣領間若隱若現的鎖骨,還有她那在修身的衣服下一切都顯得如此恰到好處的身體線條。盧卡茨放慢了語速地說道:

  「我想我……應該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理解。」

  盧卡茨一定是明白了項靈熙的意思,但從提出這個「條件」之前起就已經緊張得快瘋了的項靈熙卻似乎並不明白盧卡茨的意思。又或者說……她理解錯了這個男人的意思。

  「你不理解?那好,我告訴你我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的「條件」。因為我想要在和你結束了我這輩子最大的冒險之後真正開始我的生活!」

  也許這樣的話對於一個女孩來說實在是很難以啟齒,但項靈熙覺得她應該豁出去了,在今天晚上徹徹底底地豁出去。因為,她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一個機會了。

  很多事要做起來或許會很難,可一旦錯過了,她說不定會在往後的數年、甚至是更多年的時間裡不斷地懊悔,又或是悔恨。那就好像是她在過去十年裡所經常感受到的。

  所以,說出來吧。

  反正,眼前的這個男人經歷了那麼多的大風大浪,根本不可能被她這樣一艘小紙船給嚇跑。

  反正,就算他被嚇到了,只要他答應了自己的「條件」,那麼不管他心裡是如何想的,他總是得和自己相處很多天的時間。

  所以,把心裡的那些話都說出來吧!

  「都已經十年了,我沒法親近我身邊能遇到的異性。因為他們只要想牽起我的手,我就會想到上一個這樣牽我手的人是你!我沒法和他們接吻,因為我連你都沒吻過,卻要把那麼寶貴的東西給他們,這種事我一想到我就會覺得這實在是讓我感到無法接受。那就更不用說……更不用說和他們做更親密的事!

  「我知道你們男人理解不了這種心情,或者可能羅科曼尼亞的女孩也理解不了。但是……但是這些第一次對於我來說,對於我們這裡的女孩來說是很重要的。我們必須把它給對的那個人,或者……我起碼得確定這個人一定不會是我以後一想起來就感覺後悔和懊惱的。但我已經遇到過你了,我遇到了你可我們之間卻什麼也沒發生。」

  雖然已經一口氣說了那麼多,可項靈熙卻發現自己還是沒法一下子把全部的心裡話都說完。她抬起頭,看了一眼她的水晶吊燈,很輕地罵了一聲「該死」,而後再是猛一個深呼吸,看向此時就站在她眼前看著她的盧卡茨,說道:

  「你讓我還怎麼去接受那些和你相比什麼都不是的男人!所以我必須,必須得和你發生了些什麼,然後才能真的開始本來就該屬於我的,平平凡凡的生活!」

  盧卡茨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項靈熙的身上,並看著她感覺十分糟糕地抱了抱自己的腦袋,而後又用那雙在此刻顯得格外漂亮的眼睛看向他,向他問道:

  「現在你能理解我為什麼在這種時候提出這樣的『條件』了?當然,我不是在威脅你。我們達成這一點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你真的和你在對外公佈的信息上說的那樣,沒有妻子、沒有未婚妻、也沒有女友。我不會去動……」

  「我沒有女友。」在項靈熙因為緊張而繼續不斷地說出更多之前,盧卡茨打斷了她。他罕見地打斷了一位女士對他的敘說,並說道:「可我還是不理解。」

  在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恥度破表的話,卻還是沒能被對方理解了意思的項靈熙感覺自己就要崩潰了之前,盧卡茨開口道:「你是一個對於男人來說很有吸引力的……女孩。」

  在說到「女孩」這個詞的時候,盧卡茨不禁笑了出來,並在項靈熙因此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後說道:「你還帶我到你的畫室,讓我看到了這麼多你畫的我。你真的不知道這些含義嗎,靈熙?你為什麼還會覺得,這樣的事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還可以稱得上是一個『條件』?」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後知後覺地還沒有回過神來對方已經同意她的「條件」,抑或說是「提議」,項靈熙在緊張了好一會兒之後終於笑出來道:「我對於男人來說……很有吸引力?」

  盧卡茨:「對,你很漂亮,很有魅力,也很生動明豔。」

  項靈熙:「可是追我的人一直不多。」

  盧卡茨:「為什麼?」

  當盧卡茨說著這些話語的時候,他已經一步一步地靠近了項靈熙,當他一抬起手就能觸碰到項靈熙臉頰的時候,項靈熙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說道:

  「也許是因為我上班的時候會去樓道裡做俯臥撐,回家還在小單槓上做引體向上?」

  這句話語讓兩人都笑了起來,而放鬆了下來的項靈熙則繼續說道:「可我又不在器械上練推舉,也抬不起比我自己還重的東西。」

  盧卡茨:「也可能是因為,他們感受到了你的拒絕。很明顯的拒絕。」

  項靈熙:「或者他們擔心等到分手的時候會被我舉起來,再扔在地上?」

  這下,兩人都又笑了。盧卡茨放在項靈熙臉頰上的手輕輕挪到了她的腦後,他傾下身來,親吻眼前人的嘴唇。僅僅是從這個吻中,他就能感受到項靈熙此時有多麼的緊張,似乎表面上的鎮定都只是她的偽裝。

  「你喜歡……溫柔一點的,還是粗魯一點的?」

  在輕吻了項靈熙的嘴唇好幾下之後,盧卡茨這樣向她問道。或許是因為太過緊張和害羞,項靈熙沒能夠很快回答他。但盧卡茨也並不著急,並很有耐心地等待著她的答案。

  而後項靈熙終於回答道:「我喜歡……喜歡你最原本的樣子。」

  「如你所願。」

  盧卡茨又吻了一下項靈熙的眼睛,而後對她露出了能讓人意識到很多的笑容,這就這樣直接輕鬆地把人一下抱起來,在項靈熙發出短促驚呼聲的同時把她扛在了肩膀上,推開畫室的門,並又很快走進這套房子裡唯一還關著門的那個房間。

  那便是項靈熙的臥室。

  盧卡茨把人放到床上,拉上窗簾,而後他才打開了放在床頭櫃上的小燈,看向才剛剛坐起身來靠在床頭板上的,顯得有些慌亂,卻是在朦朧的小燈下顯得更為吸引人了的項靈熙。

  而後,他便在脫去了西裝外套後吻了這個在今夜對他說出了如此美妙告白的女孩,並一邊吻著她,一邊解開她的外衣,並扯開她最貼身的那件衣物,觸碰眼前人的皮膚,並用掌心的溫度令她不住地戰慄。

  「在這種時候,你應該也解開我的衣服。」

  當身下人如此乖順地任他擺布的時候,盧卡茨不禁出聲提醒。於是項靈熙在抬起左手的時候也試著抬起被盧卡茨手指交纏著扣著的右手,卻是發現對方並不願意就這樣鬆開她。

  「你只能用一隻手,靈熙。只用一隻手,在我吻你的時候這樣做。」

  可那實在是太難了,直到項靈熙幾乎都已經要在這個人的眼前一絲不掛了,她也只解開了盧卡茨的三顆襯衣衣領。

  但這根本就和項靈熙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樣!於是她強行掙脫開被對方扣著她右手的鉗制,並又坐起來了一些,並在對方帶著笑意的注視下掀起一點被子,把自己遮起來了一些,再是用膝蓋撐著對方,不許他靠近也不許他搗亂,氣呼呼地盯著對方,把盧卡茨的襯衣紐扣全部解開,讓對方那比她想像中還要更完美也更具荷爾蒙的身體展現眼前。

  那一刻,項靈熙只能愣愣地,愣愣地盯著對方,連一點點她下一步該怎麼做的想法都沒有了!但還不等項靈熙有足夠的時間找回思考的能力,臉已經紅到了耳朵根的她就已經被對方攬著腰往下一拽……

  但是正當所有的旖旎和令人炫目的事都要到來的時候,這才意識到了一件尷尬事的盧卡茨停住了動作。並向項靈熙問道:

  「我猜你應該會希望我們的這個晚上有一點避孕措施?」

  咦……?對啊!

  被沖昏了頭腦的項靈熙經對方的提醒這才反應過來她都忘了這件事了!於是她連忙向盧卡茨點頭。非常堅定的點頭。

  此時此刻,她的內心在叫囂著:雖然好像有一點可惜,但是我的人生還沒有開始!怎麼可以這樣一次就有了寶寶!

  饒是見過很多大場面的盧卡茨,他也在遇到了這種問題的時候感受到了尷尬,並努力克制著這種尷尬向項靈熙問道:「所以……你這裡有沒有……避孕套?我沒有隨身帶這種東西的習慣。」

  聽到了這個問題的項靈熙情緒十分激動,並向對方反問道:「你認為我這樣的人可能有在家裡隨時備著這種東西的習慣嗎?」

  「我認為……這是個很好的問題。」說著,盧卡茨鬆開了項靈熙,並也靠著床頭板,坐到了她旁邊的位置,並在片刻之後不住地發起笑來。

  那樣的笑顯然會讓項靈熙惱羞成怒,卻又還沒發發作,只好也抱著被子慢慢坐起身來,並在猶豫之後慢慢地靠到了盧卡茨的身上。

  感受到了那份溫暖柔軟的盧卡茨笑著摟住了項靈熙,在她的頭頂落下了一吻,而後問道:「你介不介意先幫我一次,然後我讓保鏢出去買?」

  「我當然介意!這種東西……這種東西怎麼能讓保鏢去買!」

  項靈熙感覺自己簡直要瘋。讓人知道盧卡茨留在她這裡很久是一回事,哪怕盧卡茨的保鏢對這裡發生的事心知肚明也是這麼一回事,但是如果讓保鏢大晚上的出去買這玩意兒,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後,項靈熙又很警覺地看向盧卡茨手上的動作,並跪起身,把盧卡茨的左右手一邊一隻的按住,並說道:「你自己先解決一次也不行!我們說好了的,今天晚上你已經歸我了!」

  對於項靈熙的這一理直氣壯的要求,盧卡茨只得無奈地笑著點頭。

  而後,項靈熙又盯了他一會兒,在確定對方真的會信守承諾之後就起身把剛剛才被對方脫掉的衣服再一件一件穿回來,並在踩上拖鞋的時候氣勢十足地說道:

  「我去買!你給我在這裡等著!」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1 01:28:26

第二十一章

  「注意注意,項靈熙現在正在走出公寓樓。」

  守在樓下這個住宅區裡,以及住宅區外的國安局特工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得到了這個信息。至於那些被盧卡茨從羅科曼尼亞帶來的安保團成員,他們則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得到了守在樓道裡的那幾名保鏢的通知,也把獨自外出的項靈熙納入了他們的保護範圍。

  然而可惜的是,這會兒的項靈熙並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她真的還不如聽盧卡茨的,讓他的保鏢下樓替他們去買那該死的避孕套!甚至於她也沒有看懂她離開時盧卡茨臉上的那種不同尋常的曖昧笑意。

  這會兒她就踩著有點飄的步子,自以為十分警覺地看了一眼四周,卻實際誰的視線也沒能躲開地向著不遠處的一家便利店走去。

  並且,為了能夠有更多的選擇,她還特意挑了離她家稍微遠了那麼一點點,卻是大了一些的那家便利店。

  「她要去哪兒?」

  「看不出來。」

  「把地圖調出來。」

  國安局這一行動小組的通信頻道裡傳出了這樣的對話。

  「嗯……前面有一個藥店。」

  「羅科曼尼亞總統生病了?」

  「那也應該通知我們這裡的醫生吧?」

  這幾名訓練有素的特工一邊猜測著項靈熙的意圖,一邊跟著她,卻又不讓看似已經十分警覺的項靈熙發現他們。

  身長腿長,看似鎮定卻實際十分著急的項靈熙很快就走過了那個被國安局的定為了潛在目的地的藥店。於是那幾個特工又在通訊頻道裡交談起來。

  「不是藥店,再看看前面還有什麼。」

  「前面還有幾個宵夜檔,她是過去買夜宵?」

  「不像,她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太警覺了。有古怪。」

  「要通知陳秘書嗎?他之前特意留下話,讓我們不管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通知他。」

  「通知吧,就說項靈熙在晚上十一點突然單獨外出,目的不明。」

  並不知道自己的身後跟著一群小蝌蚪的項靈熙自以為沒有引起任何人的主意,並在深吸一口氣之後鼓起勇氣給自己戴上墨鏡,用圍巾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而後又拉上了外套上的帽子,盡其所能地不讓便利店裡的收銀員認出她其實就是附近的居民。

  她走進便利店,卻在收銀員對她說了「歡迎光臨XX」之後盡可能距離收銀台遠一點地走過它。在看清了結賬處擺出的避孕套只有品種那麼單一的幾盒後,項靈熙開始一排一排地走過貨架,並用視線迅速掃描貨架上的那些單品。

  在項靈熙走過了最後一排貨架的時候,她看到了擺在很裡面的避孕套專區,光是一眼掃過去就能看到好幾種不同的牌子,還有同一牌子的不同品種!

  可項靈熙剛想停下腳步靠近那排貨櫃仔細看一看,她就發現那名看起來那名還年紀輕輕的男收銀員正敬職敬責地微笑著看她,彷彿正準備回答她想要提出的各種問題!

  瞬間慫了的項靈熙也向那名年紀比她還小的男收銀員回以一笑,而後走過面前的這排貨架,在便利店裡又繞行起來。

  就是在此時,穿著高中校服的一男一女走了進來。幾乎只是用眼睛的餘光瞥過一眼,項靈熙就能從兩人親密的樣子判斷出這一定是一對小情侶。而後這對高中生情侶就徑直走向項靈熙先前走過卻沒能有勇氣停下來的貨架。

  女孩子大大方方地拿起一盒杜蕾斯,對她的小男友說道:「這個!上次用過的冰火顆粒螺紋好用!」

  男孩子則說:「嗯……我覺得沒有岡本的超薄安全套好。我們還是買岡本吧。」

  女孩子倔強道:「不,我就要冰火顆粒螺紋的!」

  男孩子又說:「那兩個都買。」

  女孩子仔細思考了一下,憋憋屈屈地說:「那好吧……都買也可以。」

  兩人遂拿起了兩盒,走向收銀台,而哼著歌的女孩子歡快甩起的馬尾辮還在經過項靈熙的時候打到了她的臉!

  誒,好疼。

  真的好疼。

  摸了摸自己被打到的臉頰,項靈熙默默地低了頭,並不再用手把圍巾不斷地拉高。腳步中透著她復雜的心情走到剛才的那排貨架上,把那對小情侶買了的兩種避孕套一樣拿了一盒,用手小心地擋住它們的包裝,彷彿走去被行刑一樣慢吞吞地拖著腳步走向收銀台。

  或許是因為這一過程實在是讓人感到太過緊張,項靈熙根本就沒注意到此時有個身材高大的白人男子也走進了這家便利店,並在看了一眼她沒能遮全的避孕套包裝之後也走向了她剛剛磨磨蹭蹭待了很久的那排貨架。

  可是見怪不怪的年輕男收銀員卻似乎根本不明白項靈熙想要速戰速決趕快離開的心!

  收銀員問:「請問會員有嗎?要買一杯奶茶嗎?我們現在搞活動,再買兩瓶酸奶還有優惠。」

  聽到這些問話,項靈熙連忙低著頭說道:「沒有,不辦,不要,不要。」

  於是收銀員很快又向項靈熙做起了第二波推銷。只不過,這一次他的推銷終於對了。他說:「那杜蕾斯的潤滑油要嗎?它和你手上的這款冰火顆粒螺紋的安全套一起買可以有優惠的。」

  咦?

  這個,用得著……的嗎?

  需要用的嗎?

  先前還因為對方的推銷行為而感到煩躁和焦慮的項靈熙沉默了,並陷入了思考。片刻過後,她說:「那我……買吧。一起買了吧。」

  可就在收銀員拿起一瓶潤滑油掃出它的價格時,那名在高中生小情侶走出便利店後才進來的白人男子把又一盒其他品種的杜蕾斯放到了收銀台上,並對項靈熙說道:

  「還是買這款吧。這一款的尺寸大一點,那兩款都太小了,你看看這裡寫的,規格都是52.5mm的。」說著,把項靈熙先前拿的那兩盒翻到了背面給項靈熙的那名白人男子壓低了聲音地對她說道:「總統先生可能用不上。」

  那一刻,抬起頭來看向對方的項靈熙帽子滑了下去,圍巾回到了下巴的下面,只剩一副墨鏡還勉勉強強地架在她的鼻樑上,卻是已經遮不住她的那雙透露著震驚的眼睛。

  「結賬。」

  盧卡茨的那名保鏢在項靈熙還沒能回過神來的時候對收銀員說了這句話,而後很快就把錢付給了對方。並又向項靈熙問道:「需要我替您拿嗎,項小姐?」

  「不了……我自己、自己拿就好……」

  保鏢向項靈熙點了點頭。

  接著項靈熙就又後知後覺地說道:「你別、別和我並排走,也別就跟在我後面走。」

  保鏢再次點頭,並在項靈熙走出便利店後跟在了她的……斜後方。而男收銀員的聲音也就此在他們的身後響起道:

  「謝謝光臨。」

  與此同時,國安局的特工也終於聯繫上了剛剛在酒店裡洗了一個澡出來的陳秘書。

  「喂,周組長你好,是我,陳燁。你們剛剛打電話給我是有什麼緊急情況嗎?」

  這下該輪到底下人已經看清了一切的周組長尷尬了!他忙示意此時就在他旁邊的那名屬下來幫他擋一擋!

  「喂,陳秘書你好,我們周隊剛剛有事離開了一會兒。是這樣的,我們沒發現什麼緊急情況,只是看到項靈熙剛剛下樓了,就來通知您。」上級已經逃跑的技術部特工這樣回答道。

  陳燁很快問道:「卡拉喬爾傑總統也下樓了嗎?」

  技術部特工:「沒有,她是一個人下樓的。她去了一趟便利店買東西。」

  聽到這裡陳燁納悶了。他想,莫非項靈熙這會兒買的東西很重要?如果不是這樣,國安局的人為什麼要特意來通知他?

  於是陳燁又問道:「她去買了什麼?」

  技術部特工:「一、一盒某品牌的避孕套。包裝盒上寫著至尊持久裝!」

  陳燁:「……」

  現在,項靈熙就拿著這盒在包裝盒的正面寫著「至尊持久裝」的杜蕾斯走上樓去,迎接樓道裡的那些白人保鏢們的微笑注視,感覺自己好像已經走過了刀山與火海,內心彷彿已經經歷了三千個日夜那般疲憊不堪。

  當她再次打開自己家的房門,並在走進家門後倚靠到了已經關上了的房門時,她看到已經換上了高檔男式睡袍的盧卡茨手上拿著一杯加了冰的威士忌,正靠在牆邊看著她,眼睛裡滿是戲謔的笑意。

  「回來了?」在對上了項靈熙的那雙簡直要噴出火來的眼睛時,盧卡茨喝了一口酒,並說道:「我告訴過你的,讓保鏢去買就可以了。」

  「盧卡!!」

  項靈熙怒氣沖沖地喊出了這個和對方的外表和內在都很不相符的,聽起來十分可愛的暱稱,並「噔噔蹬」地走向他,並被放下了酒杯的盧卡茨一把摟住了腰,而後打橫抱起來,向著臥室走去。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1 01:28:41

第二十二章

  再次被對方放到了自己床上的項靈熙再沒有乾巴巴地等著對方俯身親吻她,而是在盧卡茨的身體貼近她的時候使出「剪刀腿」,雙腿一起箍著對方,再是憑借著超越一般女孩許許多多的強大核心力量一個轉身,完美地把對於她的這個舉動完全沒有預料到的盧卡茨壓在了下面。

  「你說,是不是你的安保團都已經知道了!」

  項靈熙在回來的一路上就已經想到了很多讓人感到崩潰的可能,並在這個時候化被動為主動地質問起對方。並且,在問了對方他的保鏢團如何之後,項靈熙未有等到對方的回復,就心生絕望地繼續問道:「我們中方的特工呢!他們會用望遠鏡來看我在便利店裡都買了些什麼嗎!都是你的保鏢不好!我在貨架上拿它們的時候都有注意遮住包裝的,可是你的保鏢沒有!」

  她這般「有活力」的樣子實在是逗笑了盧卡茨,但此時此刻,在這套房子裡已經等了自己的女伴許久的總統閣下卻是一秒鐘都不想再浪費在這些無意義的話語中。因此,被項靈熙按著,並騎在了身上的盧卡茨慢慢地坐起身來,把食指輕放在嘴唇上,發出了讓她安靜下來的「噓」聲。

  項靈熙果然不再說話,而是眼睛裡依舊帶著不滿,氣呼呼地看了對方好一會兒。可正當她打算從盧卡茨的身上下來,並因為這段讓她感覺不太美好的小插曲而沒法繼續一鼓作氣,進而悲情地思考起了今天晚上是不是就該這樣半途而廢的時候,盧卡茨屈起膝蓋,讓她在猝不及防之下滑向了自己。

  而徹底讓項靈熙連心都安靜下來的,則是盧卡茨的一個吻。當這個吻開始在溫柔的交纏中緩緩加深,而項靈熙也試著給予對方一點點笨拙的回應時,盧卡茨又一次地開始褪起了她的衣服。

  只是這一次,他動作再沒有先前那樣的慢條斯理,也讓兩人更快地肌膚相貼,再沒有一絲一毫阻攔地感受到屬於彼此的體溫。

  屬於盧卡茨的,是火熱的。

  而屬於項靈熙,則是帶著溫柔暖意的。

  「我感覺你好像很緊張。你得放鬆一點,否則可能會很疼。畢竟我們只有一個晚上,我不太想你之後回憶今天這個晚上的時候,只能想起糟糕的感覺。」

  手指輕觸著項靈熙的皮膚慢慢往下的盧卡茨這樣說道。那讓項靈熙在放緩了呼吸,又盡可能地放鬆肌肉之後說道:「我……現在應該已經很放鬆了。」

  而後盧卡茨笑了起來,並在吻了吻項靈熙的頸項時說道:「不,不是這種放鬆。是另外一種。」

  這句話才剛一說出口,項靈熙就已經因為盧卡茨手上的動作身體輕顫起來。而當她用摻雜著害怕與期待的目光看向這個身上的一切都如此完美的男人時,對方則就用一個幾乎要讓她感到透不過氣來的吻來回應了她……

  這個讓項靈熙在過去的十年間雖不時常想起,卻一直都記得的男人是在第二天的早晨四點離開的。

  對方的保鏢給她從貨架上拿下來的「至尊持久裝」著實讓項靈熙體會到了什麼叫做過猶不及。並且,項靈熙也意識到其實在她離開之前讓盧卡茨先解決一次對於她來說,是有多麼的正確以及科學!

  而讓項靈熙沒能夠預先料到的,則是對方在一切結束後摟著她睡的那一個多小時所帶給她的心動感。

  當她最終在睡夢中被人吻醒,並被在她眼前又穿起了睡袍準備去沖一個澡的盧卡茨告知他很快就要離開的時候,那種混合著甜蜜與苦澀的失落也是項靈熙在先前的人生中所從未體會過的。

  它很美很美,哪怕只經歷一次都會讓人牢牢記得,並在回憶中小心地呵護它。

  在盧卡茨重新換回了西裝之後,項靈熙套上了他的那件睡袍,把人送到了門口,又在關上門之後很快走到畫室,只是打開一盞落地小燈站在床邊看著樓下的情形。

  此時陳燁與中方的一些相關人員已經在樓下等著他了。

  而直至盧卡茨坐上那輛為他準備好的轎車,他都沒有再回頭看這裡一眼。

  或許是因為認為項靈熙此時已經又躺下睡去了。又或者,是因為在他的心裡已經對這個兩人一起度過的夜晚說了再見。

  雖然項靈熙是個不抽煙也不愛喝酒的畫家,但在這個時候,她卻覺得很適合點上一支煙。不一定真的要抽一抽它,而只是點燃它,並把它拿在手上,靜靜地回味在之前的六個小時裡所發生的一切。

  那會讓她不由地想起他們上一次說再見。

  並不是在首都國際機場的那次,而是在十年前的白森林。

  當風雪隨著黑夜的消逝而漸漸溫柔起來,他們就再次出發。而在去到那座小村子的這一路上,盧卡茨先是背著項靈熙用雪橇滑好一會兒的雪。等到他累了,就和項靈熙一起走一會兒。而在那個時候,項靈熙則會背著他們兩個人的包,盡可能地不拖對方的後腿。等到盧卡茨歇得差不多了,就再爬到他背上,抱著他的肩膀和脖子,也不在他身後躲著風雪,而是睜大眼睛欣賞眼前的雪山美景。

  直到這一天的下午,他們才好容易抵達了盧卡茨說的那個小村子。

  只不過冰雪早已封凍住了項靈熙回去她所在鎮上的路,在這個天氣裡根本找不到車能帶她過去。於是盧卡茨找村民借來一匹馬,騎著馬帶她回去。

  「你送完我還要把馬還回去,那你自己怎麼辦呢?你怎麼回去?」在被對方扶上馬,而後又護在懷裡之後,當年的項靈熙這樣向盧卡茨問道。

  盧卡茨告訴她:「滑雪回去。」

  項靈熙又問:「那得滑多久呀?」

  盧卡茨:「用不了太久,反正比帶著你快多了。」

  項靈熙:「等回去之後,我可以再聯繫你嗎?我……我會想你的!」

  盧卡茨:「可以,但我不一定都會回你。」

  是了,那時候的總統閣下還沒有學會說謊,比一般的同齡男孩還要誠實得多得多。

  再一次回憶起了那些的項靈熙笑了起來。在這一刻完全清醒了過來的她最終決定不再補覺了。此時的她突然很想抓住此刻的靈感,趁著天還沒亮開始創作她的又一幅畫作。

  而這幅畫的名字……就叫《維納斯的誕生》好了。

  等她畫完這幅畫,她就該從這段過去中走出來了。作為一名畫家,她不能再總是只畫雪山、鷹、她心裡的那個人、以及它們帶給自己的感受了。

  如果……過些天她還能安安穩穩地從羅科曼尼亞回來,那她也得開始畫點新的東西了。

  輕輕擺弄著畫室窗檯上放著的那瓶花束的項靈熙從中抽出一枝白色的乒乓菊,輕輕吻了它一下。

  『接下來,就畫你吧。先畫一個月再說。』

  項靈熙在心裡這樣說道,而後便拿著那支白色乒乓菊向畫室外走去。可她本想邊哼歌邊腳步輕盈地走去先洗個澡再來畫畫,卻是才要邁出一步就腳步顫顫巍巍起來。這讓項靈熙給自己揉了一把腰,而後才繼續哼著歌走出畫室。

  在項靈熙回到臥室拿洗完澡後要穿的衣服時,她看到自己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那正是一條由陌生的手機號碼給她發來的短信。

  ——【三天後,我的安保團成員會和中方的安保人員一起來接你,我們一起從北京乘坐專機回羅科曼尼亞。】

  【收到。】

  不需多想,項靈熙就給這個號碼發去了簡短的回復,並把它以「維納斯」的名字存進了自己的手機通訊錄。

  而後,走進浴室的項靈熙又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給女上司發短信,告訴她自己不幹了。

  第二件事,在自己的微博和微信朋友圈上都發送一條配圖短狀態。

  ——【我從沒有覺得葉永藍是一位繪畫大師,也從來沒有認可過他的這幅畫。過去不認可,現在不認可,將來更不會認可。以前對他所做出的種種評價,不過是為了生計而不得已說出的違心話。】

  嗯,項靈熙給這條狀態配上的圖片就是葉永藍大師在幾個月前才拍出了兩百萬天價的,那幅「憂鬱的窗」。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1 01:28:54

第二十三章

  早上九點,此時項靈熙已經給自己的那幅《維納斯的誕生》畫好了構圖草圖,並在一塊等人高的畫布上開始了她的創作。

  那是一幅介於印象和寫實之間的畫。所表現的,則正是前一晚的盧卡茨帶給她的感受。雖然叫這個名字可能會有一點古怪,但項靈熙覺得……對於這幅畫來說,不會再有比這更貼切的名字了。

  在整幅畫中大面積鋪滿的,是印象派畫法下的,生機勃勃的活火山。那裡有爛漫盛開的各種最美好的花,色彩美妙的岩石,以及被風吹起了霧氣的火山湖泊。

  而在這幅畫的中間,則有一個背對著畫者,卻是微微轉回頭來,露出了小半張臉的全裸的男人。一個表現手法上更趨於寫實派的男人。

  這是項靈熙在前一天的晚上曾用手觸碰過的人,在項靈熙的畫筆下,他的每一寸皮膚似乎都充滿著文藝復興時期畫作中的美感,卻是又擁有著彷彿下一秒就要磅礡而出的能量。

  只不過……項靈熙畫中所表現的這個男人,卻是與帶給她靈感的那個男人神似而形不似。

  讓她已經決定了要為之赴湯蹈火的,是一個已經十分成熟的,無論從哪個角度哪個方面來看都堪稱完美的男人。

  而讓她呈現於這幅畫上的,則是在漫不經心中顯露了英氣的少年人。連他的那雙眼睛都不再是冰冷的顏色。

  她是如此竭盡全力地畫著這幅畫,彷彿生怕自己無法在出發之前畫完它,留下永遠的遺憾,抑或再次回來時已不是這樣的心境,也就理所當然地無法接著把這幅畫畫完。

  這是項靈熙第一次在僅有一張簡易構圖草圖的情況下開始繪製如此重要的巨幅油畫。但是當她下筆的時候,她又覺得因此所帶來的,拿刀尖很輕很輕地在心臟上碰觸的感受更能夠讓她在草圖上所沒有展現出來的地方發揮她的想像,也讓她能夠把屬於前一晚的餘韻更好地表現在這幅畫上。

  被項靈熙放在高腳凳上的手機響起鈴音,那讓項靈熙又在極為認真地畫了好幾筆之後才放下調色盤和油畫畫筆,拿濕毛巾稍稍擦了擦手後才接起電話。

  「喂,有什麼事請直接說。」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項靈熙的注意力還完全放在了她的那幅才在描繪出了大概的構圖後開始用油彩下筆的畫上,眼睛裡滿滿的都是欣賞和為之傾倒。甚至因此而抓起了自己的頭髮,發出感嘆和讚嘆的聲音。

  但是電話那頭的女上司的聲音卻是如雷霆版傳來,打斷了這種沉浸於美好藝術中的神經質氛圍。

  「項靈熙!你到底是在發的什麼瘋!你居然敢在你的朋友圈裡發這種詆毀葉永藍大師的話!你還說以前說的對他的讚美都是迫於生計說的!那到底是誰在逼迫你?啊?你知道你這裡加了多少我們生意上的夥伴嗎?你知道這造成了多麼惡劣的影響嗎!趕快給我刪了!然後再給我滾回來,向葉永藍大師道歉!我告訴你,這件事你要是不給我好好善後,那就不是你辭職能算了的事了!」

  趁著對方說話的檔口,項靈熙從自己先前才剛喊外賣小哥送來的煙裡抽出一支,然而才酷勁十足地單手點煙,就因為抽上了那麼一口而被嗆得咳嗽起來,並心道一聲:這到底是什麼爛玩意兒!

  項靈熙很快就把那支才抽了一口的煙按滅在陳年茶托裡,並完全提不起精神和戰鬥慾望地打斷了電話那頭的女上司。

  她說:「老大,我三天後就要坐上通往天國的航班了。能不能拜託你別在這個時候煩我,讓我安安靜靜地畫完手上的這幅畫?還有三天就領工資了,我這個月的工資送你買清淨成不成啊?」

  「畫畫,畫畫!你居然還敢跟我提畫畫!」女上司的聲音聽起來簡直是怒不可遏:「你信不信我讓你在這一行再也混不下去!」

  項靈熙疑惑:「你有讓我在這個圈子混得很好過嗎?」

  女上司哼笑道:「哼!讓一個人混得好得砸錢,讓你混不下去這還不容易嗎!」

  項靈熙:「那我就換圈,我去時政圈。我覺得我一定會是時政圈裡畫裸男畫的最好的一個。誒,我告訴你,說不定過兩天你就在新聞聯播上看到我了。」

  女上司十分憤怒:「項靈熙!你昨晚上到底喝了多少酒!我不跟醉鬼說話!」

  聽到這裡,項靈熙又是嘆氣又是搖頭,而後先一步和「不跟醉鬼說話」的女上司掛斷了電話。

  可是還沒等掛斷了電話的項靈熙拿起調色盤和畫筆,女上司的電話就又追殺了過來!這讓項靈熙覺得自己簡直不勝其擾,於是只得給手機開了免打擾模式,而後又把陳秘書和盧卡茨的聯繫電話設為她的白名單。

  就這樣,項靈熙接著畫她的這幅畫,在鋪開的畫布上畫出等人高的「初生的維納斯」,把草稿漸漸變成令人驚豔的油畫,也讓那個單薄的人在她的畫筆下漸漸變得立體,連表現肌肉線條的明暗色彩也慢慢充實起來。

  雖說印象派的油畫完成起來總是會比寫實派的要快上很多,但即便是在靈感爆發的時候,想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這樣一幅畫繪製完全也會是一件極為考驗精神集中力、體力和耐力的事。那就更不用說,她還要不參照現場模特畫出一個即便連皮膚的光澤都要展現出來的,全裸的男人。

  在這種時刻,項靈熙那遠超一般畫家的體能就顯現出優勢了。

  如果她渴了,就喝一口茶;如果她餓了,就啃一口麵包。當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這幅畫上的時候,項靈熙甚至可以完全不需要休息,就這樣從天還沒亮的時候畫到大中午,又從大中午畫到晚上,甚至是畫到深夜。

  她需要站在這幅畫前,站在扶手架上,甚至是彎著腰和跪坐在地上畫這幅畫,能夠安穩坐在椅子上畫畫的時間則少得可憐。

  但她依舊可以精神飽滿地,甚至是帶著些許亢奮地繼續她的繪畫。

  「嗯……頭髮可以稍微畫長一點,連接到背景裡。身上的皮膚帶一點光暈,是前面的日出映在他身上的光暈。」

  但是在畫到「維納斯」的臀部時,項靈熙犯了難。歐洲的這些雕塑家,除了米開朗基羅之外都喜歡給裸體的男性雕刻出很具美感的,線條流暢又很圓翹的臀部。但是米開朗基羅卻不一樣,無論是在他畫的壁畫裡,還是在他的雕塑中,他都更喜歡表現出大腿肌肉力量感的,卻是沒那麼翹的臀部。

  前者更美也更為柔和,而後者則不具備那麼多情色的意味。它並不遜色,反而將那種男性的力量感呈現得更趨近於真實。

  好吧,那就按照米開朗基羅崇尚的那種來畫。

  考慮到這幅《維納斯的誕生》所需要展現的整體風格,項靈熙到底還是選擇了後者。

  反正……昨天晚上她和盧卡茨在一起的時候,也沒能看清盧卡茨的那裡具體長得什麼樣。

  但她卻能夠記得對方在吻醒她之後從床上翻身起來,並全裸著套上那件睡袍時的樣子,以及那時的盧卡茨微微轉過頭來看向她的那一眼。

  她希望將來看到這幅畫的每一個人都能從畫面上感受到她那時候的心情。

  感覺自己滿懷激情與熱情的項靈熙又繼續畫下去,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才堪堪完成了這幅畫,並站在這幅畫前觀賞了很久,很久很久。

  而後她終於給這間畫室鎖上門。項靈熙把那件她穿著畫完了整幅畫的男士浴袍,還有她穿在裡面的吊帶睡裙都脫了下來,給自己洗了個澡,把頹廢畫家的樣子全都洗掉,又給自己換上了既舒適又好看的衣服,在努力蓋上黑眼圈之後又畫了個淡妝之後拋著手機走出門去。

  在項靈熙專心繪畫的這兩天一夜裡,有關羅科曼尼亞新任總統的新聞早就已經引爆了各大社交網絡。

  最早的消息出現在北京時間的前一天傍晚,也就是歐洲的早上。首先是由數名消息靈通的記者爆料,稱有一則重大新聞即將被公佈。而後再是CNN和BBC相繼曝出新羅科曼尼亞國會或將在24小時內啟動總統彈劾程序的消息。

  如果換做中歐或東歐的任何一個其它國家的總統被彈劾,那麼與之相關的新聞一定不會被炒到這種熱度。

  可實在是上個月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在先後宣佈從前羅科曼尼亞獨立出來的二十年之後,又重新合併為一個國家的消息實在是擁有太過廣泛的影響力和熱度根本降不下來的話題度,加之他們想要將曾經分裂出去的國家一個一個接回來的野心實在是太過明顯,這些讓全世界都認識到了這位年輕的總統,也開始關注起了他。

  那就更不用說,盧卡茨的年紀以及他那對於女性而言極具吸引力,又不會讓同性心生不滿的外貌本就會為他這樣一個政客迎來更多的關注度。

  但更具戲劇性的,同時也是在全國範圍內引爆了話題度的,則是羅科曼尼亞的議會選擇彈劾總統的理由。

  那並不是政壇上常見的貪污受賄、瀆職、甚至是叛國的罪行,而是謀殺。

  羅科曼尼亞國會宣佈,他們的總統盧卡茨‧卡拉喬爾傑很可能在十年前以索林尼亞士兵的身份殘忍地殺害了23名洛特尼亞的士兵,在這樁案件中擁有重大嫌疑。

  即便是對政治一竅不通的人都會在聽到這樣的消息之後意識到……這樁案子不僅僅牽扯到總統本人是否會被銬上手銬送進監獄,它很可能還會在剛剛合併的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之間割出一道巨大的裂痕。

  當時還只有20歲的,並且仍在軍隊服役的盧卡茨‧卡拉喬爾傑為什麼要在「兩國」的邊境地帶殺害那麼多洛特尼亞的士兵?究竟是誰,又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給他下達了這樣的指令?

  這些問題一旦深究,給新生的羅科曼尼亞所帶去的傷害簡直是不可估量的。並且這樁陳年舊案或許本來也就不應該被翻出來。

  那麼不惜要把這樁案子曝光在公眾的眼前也要把總統拉下台的究竟是誰?

  ——是盧卡茨的政敵,在剛剛結束沒多久的總統競選中敗給了他的社民黨黨魁。

  「如果羅科曼尼亞總統的罪名宣告成立,那麼即便他供出曾經的上級,也很有可能會面臨終身監禁。但現在有很多來自各方的猜測都認為這或許是一樁蓄謀已久的政治迫害。據悉,來自洛特尼亞的社民黨本就更為保守,更反對盧卡茨‧卡拉喬爾傑總統希望把前羅科曼尼亞的所有國家都迎接回來的政治願景。」

  推著購物車在大賣場裡走過家電區的項靈熙聽到了電視機裡傳出的聲音,稍稍停下了一會兒腳步,並看向那台大屏幕的液晶電視。

  「由於盧卡茨‧卡拉喬爾傑總統如今正在中國出訪,因此他很有可能會向中國申請政治避難。對於卡拉喬爾傑的這一可能的舉動,美國總統似乎已經料到,並在羅科曼尼亞國會通過新聞向中國呼籲盡快將卡拉喬爾傑送回國接受庭審之後,在推特上發表了他對此事的看法。他稱——「在這種問題上,中國應當遵從羅科曼尼亞人民的意願。」但是白宮發言人隨即便召開記者會,向外界澄清並表示美國總統剛剛所發的這條推特並不能夠代表美國白宮對於此次事件的看法。」

  原本,項靈熙還在聽到新聞中講述到美國總統的推特發言時感到十分生氣,卻在聽到白宮發言人出來發言時又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最終,她推著剛剛選好的威士忌和一整箱車釐子走向結賬櫃台。

  就是明天了,明天她就得去到北京和倒黴的盧卡茨會合,並且登上新聞聯播,也開始她人生中最不平凡的一段經歷了!

  想到這裡,推著購物車的項靈熙邁出了更大的腳步。

  她對自己說:走吧,走吧!再走得快一點,明天我就要去做畫家圈裡的海明威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1 01:29:09

第二十四章

  「媽,你覺得海明威去做戰地記者的這段經歷對他重要嗎?如果他沒有那段經歷,他還能是文學史上的那個海明威嗎?我是說,我覺得他的那段經歷肯定對他之後的創作都產生了很深刻的影響,是他去從軍的那段經歷,還有當時的那種決心、毅力和勇氣幫助他成就了自己。」

  已經兩天沒有回自己父母家吃晚飯的項靈熙此時吃得飽飽的,和自己的老媽一起窩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邊吃著她先前從大賣場裡買來的車釐子,一邊喝著加了冰的威士忌,感受著這種別樣的風味。

  那讓項媽媽神情怪異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兒好一會兒,而後才語調平淡地說道:「是挺重要的。」

  「嗯,這種經歷對於一名作家來說很重要,對於一名像我這樣的畫家來說應該也是很重要的。」

  說著,項靈熙又一口咬了三顆車釐子。這可是她平時兩天才吃一盒的水果!但她現在卻打算今天晚上一宿就一個人吃掉半箱!

  電視裡,新聞上正在說有關羅科曼尼亞總統的這場歐洲重大新聞。由於盧卡茨此時正在中國訪問,並且美國總統還在不久之前才剛剛在推特上暗搓搓地懟了「很可能會為羅科曼尼亞總統提供政治庇護」的中國一通,因此外交部還特別對此次事件進行了回應。

  「中國從不干涉任何國家的內政,也不讚同他國干涉第三國內政的行為。對於此類事件的發生,我們深表遺憾。」

  聽到外交部發言人的這句發言,喝了點小酒的項靈熙感到樂呵得不行,險些連杯子裡的酒都要灑出來。那讓她忙把酒杯放到茶几上,並拍起了旁邊項媽媽的大腿,示意她快看快看,快看新聞裡的這一段!

  然而還不知道前因後果的項媽媽卻是對這些並不感興趣,反而是一邊看著朋友圈,一邊給她的老夥伴們發的花衣旅遊照點讚,並隨口說道:

  「這有什麼好看的,不都一直這麼說的麼?」

  「不不不!這次不一樣!」

  項靈熙才要興致勃勃地和項媽媽解釋起來,新聞上又播放起了盧卡茨在今日的訪華行程中的畫面。在發生了這件驚動了全世界的政治事件之後,這位幾天前還前途不可限量的歐洲最年輕總統似乎就要面臨永不見天日的牢獄之災了。可你卻無法從他的臉上找到任何對於未來的憂心忡忡和慌亂。

  今天的他依舊還是那個從總統專機上走下來時征服了一大堆崇拜者的,羅科曼尼亞最高領袖。

  於是項靈熙放棄了和項媽媽解釋起一整件事的想法,轉而向對方問道:「媽,你還記得之前我在白森林寫生的時候救過我的那個駐防士兵嗎?」

  項媽媽:「記得啊。人家救了你的小性命。可惜你後來都沒機會好好謝謝人家,那個男孩子在部隊裡也不好聯繫。不然其實是應該再過去一趟好好謝謝人家的。」

  項靈熙:「那如果好多年之後他也遇到麻煩了,你說我是不是也應該冒險幫他。畢竟如果不是他,我的小性命早就沒了。」

  項媽媽:「是這樣沒錯。」

  項靈熙:「嗯,我也是這樣想的。更不用說,我還收了他的賄賂。」

  項媽媽這才把注意力從朋友圈上收回來,並奇怪地看了項靈熙一眼,並問道:「那個男孩子來聯繫你了?他這是碰到了多麻煩的事了啊,都來聯繫你了?」

  項靈熙先前還想在自家母上向她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想要責任感滿滿,並且也使命感滿滿地給出一個肯定的回答,卻是在聽到了之後又跟著的那個問題時沉默了下來,拖長了音調地喊了一聲「媽……」。

  但項媽媽卻是不願意就這麼算了,反而把項靈熙拉著她的手拿開,一本正經地教育她道:「人家以前這麼救過你,你怎麼還能要收人家東西才肯幫他呢?不行,你得把東西退給人家。」

  項靈熙:「退、退給他……」

  項媽媽:「對啊!你趕快給我說說,你到底收了人家什麼東西!」

  項靈熙:「我……我收了他……」

  場面就此尷尬起來。並且項靈熙也根本無法告訴項媽媽她到底收了怎樣的「賄賂」!於是她只得轉移話題道:

  「媽,媽我得回去了!我明天還要去外地公幹。我得回去收東西。」

  說著,項靈熙逃也似地拿起自己的外套,卻是在邊穿外套邊往外走出了幾步後又急剎車地回來,給了項媽媽一個擁抱,並說道:

  「媽!我好愛你的!」

  這樣之後,項靈熙又跑進項爸爸待的臥室裡,並說道:「老爸別上網了!來來來,我們擁抱一下,我明天就要出遠門了!」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敲門聲。那讓項媽媽在疑惑了一會兒後走過去開門。而此時門外站著的,則正是和項靈熙才不過兩天未見的陳秘書。

  此刻的陳秘書雖然依舊西裝革履,連髮型也是經過了精心梳理的。但他的神色卻並不像是項靈熙先前見到他時的那般篤定了。他看起來甚至有些難以遮掩的焦急。

  陳燁:「您好,請問您是項靈熙小姐的母親嗎?」

  項媽媽:「我是。」

  陳燁:「我是項小姐的朋友,陳燁。很抱歉這麼晚了過來拜訪,但我現在有急事想要找她。不知道她在不在您這裡。」

  項媽媽面帶疑惑地看了一會兒門口的這位青年,並在對方還要再說些什麼之前恍然大悟,並滿面笑容地道:「我知道了,是你啊!我和靈靈的爸爸都聽她說起過你!」

  今年雖然還不滿三十歲,但是在外交部已經有些資歷了的陳秘書在看到項媽媽臉上的那種滿意笑容時就直覺有些不對也已經十分焦急,但他良好的教養卻還是讓他在瞬間的遲疑後以微笑應萬變。

  然後,陳秘書就在項媽媽客氣地把他請進門後聽到了那句讓他險些沒能跌倒在地的話:

  「靈靈啊,你和我們提到過的那個相親對象來了!」

  「什麼……?我哪裡來的相親對象?」

  項靈熙顯然已經忘了自己被逼急時編出的那番說辭。但是剛剛還老不情願地把注意力從電腦上挪到自己女兒身上的項爸爸已經在聽到這句話後歡天喜地地跑了出來,那讓慢一步走了出來的項靈熙在和陳秘書對上視線後一時間目瞪口呆,並相顧無言。

  然而就在項爸爸要熱情地招待陳秘書之前,幾名跟著陳秘書一起來的國安局特工已經出現在了項靈熙父母家的門口。

  「項小姐,很抱歉那麼冒昧地上門打擾,但在這件事結束之前,我認為您和您的父母最好還是和我們的這幾位同事待在一起更好一些。」

  由於情況緊急,陳秘書再沒能顧得上在項靈熙父母的面前替她隱瞞,而是直接說道:「我雖然不知道卡拉喬爾傑總統到底和您說了什麼,但我認為他很有可能在一些問題上對您有重大隱瞞。您也可能不是很明白在這件事上您可能會冒多大的風險。在過來這裡的時候,我們發現了一些總統安保團的成員,顯然他們正在向你提供保護,但國安局的這幾位特工認為這些人手也許並不一定能給您和您的家人帶來足夠的保護。」

  當陳燁說出這句話,項靈熙的父母完全是一頭霧水的樣子,而項靈熙則驚疑不定起來。

  「能請您和我好好地談一談嗎?我認為我和您之間是有著信任關係的。比起有求於您的卡拉喬爾傑總統,我們也才應該是更值得您信任的。」

  當項靈熙看明白了陳燁眼睛裡的請求和焦急時,她向對方緩緩地點了點頭。並問道:「那我爸媽……?」

  陳燁:「國安局的這幾位會留下來和他們耐心解釋的。」

  項靈熙還是有些不放心,並問道:「你確定他們能……向我爸媽把這件事解釋得很好嗎?還是我先和他們解釋一遍會更好一些?」

  陳燁:「我能確定。」

  在得到了對方的保證後,項靈熙點了點頭,並對她的爸爸媽媽說道:「爸媽,這位是外交部的陳秘書。我有事得出去和他談一談,你們有什麼不明白的,都可以問門口的那兩位。」

  「門口的那兩位」在項靈熙點名到他們的時候向項靈熙的父母很友善地點了點頭。隨後,項靈熙就在她的父母能把這件事繞明白之前又分別抱了抱她一頭霧水的父母,然後走向陳燁,在經過他身旁的時候糾結著輕聲說道:

  「讓他們別嚇到我爸媽。」

  陳燁向項靈熙鄭重點頭,而後就帶著項靈熙一起,在晚上八點半的這個時間離開了她父母的家。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以為現在的情況應該就是盧卡茨在國內的政敵要陷害他?可這裡是中國,難道我和我的家人在這裡都能被威脅到?」

  時隔數天,項靈熙又回到了國安局的這間大樓裡。那讓她的感覺很不好。但此時的緊急情況讓項靈熙顧不上去糾結這些,而是直接向「和她之間有著信任關係」的陳秘書提出她憋了一路的問題。

  可是陳秘書卻並不直接回答她,而是又一次暴露出了本來面目地說道:「我覺得我這邊的問題更緊急一點。所以可不可以我先問你,等你解答了我這邊的所有疑問之後,我再來回答你的問題?」

  項靈熙:「我能說不可以嗎?」

  陳秘書再一次地露出了他的微笑。只不過,他這一次的微笑卻是比先前面對項媽媽的時候要敷衍得多得多了!

  這樣之後,項靈熙哪還能不懂陳秘書的意思,卻也只得在無奈之下做出一個「你請」的動作。

  陳秘書:「第一個問題,卡拉喬爾傑總統請求你在聽證會上為他做的到底是不是偽證?」

  項靈熙:「不是。」

  陳秘書:「所以你的確是真的在卡拉喬爾傑總統被指控犯下謀殺罪行的那一天和他在一起嗎?是或者不是。」

  項靈熙:「是。那天他的確和我在一起。」

  陳秘書:「第三個問題,你能不能提供足夠的證據來證明你剛才所說的?」

  聽到了這第三個問題的項靈熙沉默了下來,卻並不是因為她無法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因為……她原本以為她明白自己要去做的是一件什麼樣的事。可現在,陳秘書的問題以及他說出這些時的態度卻讓項靈熙對此感到疑惑起來。

  但陳秘書卻似乎理會錯了項靈熙的意思。顯然他以為已經和盧卡茨達成了默契的項靈熙想要在這個問題上對他進行一些隱瞞,卻猶豫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這麼做。

  於是他選擇了向項靈熙先坦白。

  陳燁說:「你可能還不知道這場聽證會的時間已經確定了。四天後的羅科曼尼亞當地時間下午三點,全球都會對這場聽證會進行實況轉播。無論你在法庭上說的是不是真話,只要你沒法拿出足夠的證據來證明自己,那麼在那種情況下,你這樣一位中國公民就會被認為是在替卡拉喬爾傑總統作偽證。但這並不是我們能夠接受的,也肯定會給我們帶來很大的麻煩。所以,只有在你能夠證明自己證詞的情況下,你才能夠得到邊境檢查的放行。」

  在陳燁說完了這番話之後,項靈熙沉默了許久,也看了這位在中方的特派員裡唯一能讓她感到親切的外交官,並在思考了很久之後說道:

  「對你來說,現在更重要的問題是我到底能不能證明我的證詞,而不是我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對嗎?」

  陳燁:「你理解得完全正確。」

  抓住了重點的項靈熙點頭道:「那現在,對我來說也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希望你能先回答我。」

  在得到了陳燁的應允後,項靈熙也問道:「你們到底希不希望我去到羅科曼尼亞,替他們的總統出庭作證?」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1 01:29:28

第二十五章

  在這一刻,項靈熙所提出的問題幾乎稱得上擲地有聲,並讓陳燁沉默了下來。他看了項靈熙好一會兒,而後不由地收起了先前公事公辦的那種態度,並在向四周看了一眼後貼近了桌子,帶著些侷促地小聲說道:

  「你是在通過我試探外交部的態度嗎,項靈熙?我們的這次談話可是會錄音的。」

  項靈熙:「我這不是在試探你,而是切切實實地想要知道你們到底是什麼態度。雖然我已經向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做出了承諾,但這件事是不可能繞過你們的。我也肯定得先看你們是什麼想法再來做決定的。」

  眼見著陳秘書已經聽著聽著連眼睛都眯了起來,項靈熙卻也不怯場,而是接著說道:「如果你們希望。那我肯定什麼多餘的話都沒有,明天就直接坐他們的總統專機跟著他們的訪華團一起回去了。但如果你們不希望……」

  「如果你們不希望,你又想怎麼樣。」

  陳燁的語氣在此時變得十分危險。然而項靈熙心中一片坦蕩。在陳燁這樣問了之後她很快就帶著遺憾說道:「打個電話給卡拉喬爾傑總統,告訴他,我愛莫能助了。」

  陳燁繼續逼問:「因為我們不願意為你放行?」

  項靈熙則反應迅速地回答道:「因為我的護照遺失了。」

  這樣之後,陳燁才重新對項靈熙露出了溫和的笑意。但不等陳燁表揚一下項靈熙的覺悟,項靈熙就又再次問道:「但我覺得你們應該是希望我去出庭作證的吧?畢竟……我剛剛和你一起出來的時候看到了那麼多的特工。威脅人用不著搞這麼大的陣仗,保護才需要吧?」

  被看穿了的陳燁不自然地咳嗽了一下,然後說道:「你也可以這麼認為。」

  在陳燁為項靈熙證實了對於她而言十分重要的猜測之後,項靈熙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並說道:

  「走吧,去我家。在保證了我爸媽的安全之後,我覺得我們還得保證一下證物的安全。」

  「畫面中有盧卡茨的畫我有27幅,畫面中沒有盧卡茨但有白森林雪景的畫我有五幅,雖然有些畫是偏印象派的,但我覺得辨認出這些應該不難。」

  現在,第二次來到項靈熙家的陳秘書就和跟他一起來「收證物」的專員一起站在項靈熙畫室的門口,看著這些畫,整個人都要驚嘆了。

  「這些都是你在遇到卡拉喬爾傑總統之後的十年內畫的?」儘管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可陳秘書還是不住地向項靈熙這樣問道。

  對此,項靈熙當然給出了一個肯定的回答。

  而後陳燁又問道:「而且放在這裡的還只是你所有相關繪畫的一部分?」

  「對。」說著,項靈熙便主動向陳秘書以及那四名專員發出邀請:「都進來吧,就是可能會有一點擠。」

  在得到了項靈熙的同意後,那四名專員和陳秘書一起進到了這裡。他們當中顯然有不止一個還從來都沒有和項靈熙這樣的「畫家」打過交道,因此也就沒有見過這樣擺得滿滿當當的畫室,那讓他們顯得有些小心翼翼的。

  項靈熙:「注意別碰到畫就可以了,畫框隨便碰。」

  「你介意我們離這些畫近一點看嗎?」一名專員這樣向項靈熙問道。

  項靈熙則不失幽默地回答道:「只要你的鼻子呼出去的氣在碰到畫的表面時別還是太熱就可以了。」

  「這裡的畫我每一幅都拿到我朋友的畫廊展出過,每一次展出都有留下很多照片,我和這些畫一起照片,還有別人和這些畫一起的合影。這些在畫廊的論壇上都是有存證的。如果十年前我根本沒見過卡拉喬爾傑總統,那這些根本說不過去。

  「可是十年前我只在在索林尼亞待過十一天,其中七天是在白森林。我沒可能是在別的時間和別的地點見到的他。而且,我還保存著那時候在白森林的旅店留宿的收據憑證。我可以證明我那時候就在索林尼亞的白森林,而不在這個國家的其它地方。」

  說出這些的項靈熙翻開自己的好幾本記事本,也打開了安廣廈家畫廊的網站,並開始兩邊一起核對著信息。

  她一邊核對著,一邊告知跟著跟著陳秘書過來的那四名專員,這些畫分別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創作,什麼時候創作完成,又是在什麼時候去到畫廊展出過。

  而那幾名專員則根據她所說出的描述,給每一幅畫都標上數字,在畫框上貼標籤,也給它們拍照做記錄。可看著眼前的這幅景象,陳秘書依舊還是感覺這個衝擊對他可能有點大,並且他也沒法很快就緩過神來。

  他試著用帶著遲疑的語氣向項靈熙問道:「你真的只是在十年前的白森林和他見過一面?見了一面就畫了那麼多他的畫像?」

  「嗯……」項靈熙也陷入了遲疑。在一名她不太熟悉的外交官以及四名她完全不認識的專員面前承認這一點,這似乎有些讓人難以啟齒。但項靈熙到底還是明白,這種時候她最好任何保留都沒有。因此,她在尷尬了一會兒之後正色道:「的確是一面,不過這一面持續的時間有點兒長,差不多有兩天一夜。」

  然而無論項靈熙說這句話的時候是有多麼的一本正經,知道內情的陳秘書和不知道內情的四名專員都似乎從「兩天」後面跟著的「一夜」上明白了很多很多。

  看到他們恍然大悟的樣子,項靈熙忙解釋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只是和卡拉喬爾傑總統一起被困在雪山裡了,從裡面走到最近的村子花了我們兩天一夜的時間!那時候我們之間的關係很單純的!」

  但饒是項靈熙這樣盡力地解釋了,陳秘書還是意識到了先前他在北京接待項靈熙的時候沒弄清楚的到底是什麼。

  一方面,他為自己居然錯漏了這樣的事而感到不敢置信。

  另一方面,陳燁依舊覺得他對於項靈熙在這件事上擁有的毅力還是有些難以想像。

  因此他又接著問道:「所以你就是因為那兩天一夜的相處,給他畫了那麼多畫?」

  「我想我得更正你一點,陳秘書,我的這些畫並不是為了他畫的,我肯定是為了我自己畫的。你能明白嗎?畫家是不可能在不收錢訂製的情況下給別人畫這種畫的,尤其……」

  一說到自己的專業相關,項靈熙就開始停不下來了。她是如此執著,又是如此全神貫注地要告訴對方這樣一個原則性的問題,以至於她都沒注意到那邊已經有一個人高馬大的專員走去掀她蓋在最中央的那幅巨幅畫作上的布了!

  「不!那個不是的!布不能扯!」

  當項靈熙的眼睛餘光注意到眼前幾乎要讓她心臟驟停的一幕時,一切都已經晚了!那塊被大個子專員拉了一半的布就這麼在對方的動作停止之後又自己滑了下來。

  而後……那幅描繪了比真人還要更為高大的美男裸背畫就如此毫無預兆地撞進了在場的所有人的視線。

  那一幕給人帶去的衝擊力實在是太大了,尤其在場的人裡還沒有一個是從事藝術相關職業的,對於這種西方古典繪畫中時常出現了裸體人士也並不是那麼習慣。那就更不用說……畫中的那個人實在是和他們都起碼在電視上見過的某個人很像。

  眼見著項靈熙就要窒息著,雙手握拳成霸王龍的姿勢了,四名國安局專員裡的唯一一名女性忙在在場的所有男士都陷入了深刻的沉默之後拿起已經落到了地上的那塊布,要幫項靈熙把那幅畫遮起來!

  但是忙中出錯說的就是現在的這種情形。那個梳著馬尾辮的女孩先是打算直接把布拉起來去蓋住畫,卻是試了一次才發現自己其實個子不夠高。於是她又試著把那塊很大的布拋上去。可是她拋了一次之後,那塊布就因為她太過用力而被拋過了頭,向著畫的背面整塊滑下去了!

  「抱歉抱歉,我……我再試一次。」

  不畏懼尷尬的馬尾辮女專員對項靈熙說了這句話,而後就又彎腰撿起那塊布,要分清哪處是長哪處是短,打算看清楚了之後再來一次。

  在此時,項靈熙終於也顫顫巍巍又焦急地走了過來。四個大男人就這樣看著兩名女性在他們面前合力把那幅比他們人還要高大的裸男畫給遮了起來。

  可等到那幅畫終於被蓋了起來,因為進了六個人而顯得十分狹小的畫室裡卻是陷入了徹底的沉默。幫著項靈熙把那幅畫重新蓋了起來的馬尾辮專員似乎是想說些什麼的,卻是一時之間沒能想到。

  於是在這種沉默持續了大約二十秒之後,越是緊張就越是能滔滔不絕的項靈熙開始了故作輕鬆地解說。她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後說道:

  「這幅畫是我最新完成的《維納斯的誕生》,描述的是女性視角的,力與美、還有愛的表現。我用印象派的手法描繪了這幅畫的背景,又用寫實派的手法畫出了這個是一個虛構的,在現實中並不存在的……青年。兩部分的交匯是這幅畫裡非常出彩的地方,我……」

  就在項靈熙又深吸一口氣,打算再繼續說下去的時候,四名專員裡的一個不禁打斷道:「這幅畫上畫的男人不是羅科曼尼亞總統?」

  「不是。」馬尾辮專員很快否定道:「體型和羅科曼尼亞總統不一樣。」

  而後那名不小心把蓋著畫的布扯了下來,並在那之後一直尷尬在原地的高個子也說道:「面部的輪廓和骨骼也不一樣。」

  幾名「專業人士」就此討論了起來。而四名專員裡的又一人也在稍作思考之後說道:「肌肉的狀態也不是很相似。」

  只是先前第一個提出畫上的男人很可能就是盧卡茨的專員則十分堅持到道:「可他們的體態是很像的。」

  然而在幾名專業人士都說出了各自的看法後,從畫上的那塊遮羞布被扯落之後就一直沒有說話的陳秘書就那樣站在那幅畫前,彷彿還能夠透過那塊布看到被遮蓋了的男性「維納斯」,在被震撼了許久之後才緩緩回神道:

  「所以你們都覺得畫上畫的不是羅科曼尼亞總統?可我為什麼覺得畫的就是他?」

  哪壺不開提哪壺!

  「謝謝。」感覺自己已經要微笑著把牙都給咬碎了的項靈熙擠出了這樣一個前言不搭後語的詞。

  「不用謝。」依舊沉浸在那幅畫之中的陳秘書在此時突然喪失了他的某種專業技能,並在思考了一會兒之後十分「客觀」又「理智」地說道:「我雖然不喜歡這幅畫的主題,但我覺得這幅畫畫得很好,比你之前拿過來的那幅價值149的畫要好太多了。所以我猜你這先前拿到外交部的那幅是你的早期作品?從繪畫風格來看明顯不屬於同一個創作時期。」

  說完之後,陳秘書又看了項靈熙一眼,只見那人站在畫的一旁,微笑得都要哭了。可陳秘書卻理解錯了意思,以為項靈熙是因為終於遇上了知音,因此而感動了。

  於是陳秘書又再次深究道:「但是你的這幅畫……畫的真的不是卡拉喬爾傑總統?我記得西方油畫非常講究神韻?所以也有很多畫家經常拿同一個人為模特,但是卻畫出了很多幅不同的畫作的情況。那些繪畫通常會神似但形不似。」

  在陳秘書的完美捅刀後,跟著他一起過來的四名專員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項靈熙。那讓項靈熙終於是幾乎笑中帶淚地再次叫住了對方。

  項靈熙:「陳秘書。」

  陳燁:「嗯?我說的對還是不對?」

  項靈熙:「我覺得,你可以不用再說下去了。」

  直到這一刻,陳秘書才意識到項靈熙是真心不想和他就這幅畫裡所展現的藝術性來和他進行探討了!

  不太明白一名藝術家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如此羞怯的陳秘書這才恍然大悟地問道:「所以這幅畫是不帶去出庭的嗎?我覺得我們會能夠保證它的安全的。」

  這一次,陳秘書就不需要項靈熙一定說出些什麼才能明白她的意思了。因為項靈熙的這種已經在崩潰邊緣的表情和肢體語言已經讓他明白了一切。

  「好的好的,我們快一點,今天晚上就要把這些畫都編好號入庫了。」

  眼見著這幾名專員又動作迅速地工作起來,感覺自己現在好難面對這些人的項靈熙就把陳秘書當成監工留在了畫室裡,她自己則坐到了客廳裡,感受那種持續的尷尬在她心裡的盛大綻放。

  現在,時間已近晚上十點,那也正好就是盧卡茨先前讓他的隨行人員向外公開的,就最近發生的時間召開簡短記者會的時間。

  心虛的項靈熙向著自己畫室的方向伸著脖子張望了一下,而後就在自己家像做賊一樣地打開了電視機,調到了轉播這場記者會的電視頻道。

  這場特意強調了會很「簡短」的記者會似乎正要開始。許多中外媒體已經聚集在了那張長桌的前面,並且也舉起了他們手上的攝像裝備,似乎生怕錯過了哪個重要的瞬間。隨著人群的一片騷動,兩天前還在這間屋子裡擁抱著她的男人就從那扇玻璃門裡走了出來。而後騷動似乎就變成了轟動。

  這些在得到了允許後才能在今天晚上的這個時候來到這裡的媒體們克制著,並沒有用他們的喉嚨發出聲音,卻是讓他們手中照相機的閃光燈在這一刻變成了電閃雷鳴。

  但是危機之下又遇到了這種陣仗的盧卡茨臉上卻是沒有任何焦急與憂愁之色。

  「很感謝各位能在我結束了今天的訪問活動後,在深夜來到這裡。但是今天的記者會沒有提問環節。」

  在長桌後面坐下來的盧卡茨在所有現場記者的焦心期待中這樣說道,讓他那平穩而有力的聲音被每一個此刻正在關注著這場記者會的人聽到。

  他說:「在我出訪中國的時候發生了這樣的事件,我感到很遺憾也很抱歉。但國會對我提出的指控的確是不實的。接下來,我會按照原計劃完成對中國的國事訪問,然後回國出席聽證會,也努力將這件突發事件對羅科曼尼亞造成的影響、對我此次的出訪國以及對周邊國家所造成的影響控制到最低。」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1 01:29:43

第二十六章

  這果然是一場十分「簡短」的記者會,因為盧卡茨在說完了他想說的話之後,就宣佈了記者會的結束。而當項靈熙看完了這場記者會的電視轉播又關了電視的時候,她會發現陳燁已經走到了她身後的不遠處。

  面對這位認識才沒幾天,卻是已經被對方見識過了自己各種窘迫狀態的年輕外交官,項靈熙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問道:「他們大概要多長時間才能把那些畫都打包好?」

  陳燁:「他們得把每幅畫都在分清楚之後很小心地包好,可能會需要二十分鐘吧。」

  項靈熙:「所以我們現在就有時間先談一談了?」

  面對項靈熙的坦蕩詢問,明白自己剛才已經讓對方很是尷尬的陳燁給了對方一個理所當然的,肯定的回答。

  而後坐在沙發上更靠外側位置上的項靈熙便往裡挪了兩個位置,請陳燁也坐下來。

  「我的爸爸媽媽也有可能因為這次事件遭遇危險嗎?」項靈熙首先問出了她此時最關心的問題。

  「我們只是做了保護性的預防措施。但這的確是有必要的。」陳燁想了一會兒,而後問道:「有關你可能在這趟出庭中遭遇的危險,他是怎麼跟你說的?」

  「他說……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才剛剛合併。他在洛特尼亞還沒有絕對的掌控力,出了這種事,他很可能會連自己的安全都沒法保證。」說著這些的項靈熙感到頭疼起來,並情緒起來地說道:「但他沒跟我說他在國內的反對勢力有那麼厲害,厲害到了我爸媽在家門口待著都可能會出事!他、他要是真跟我說了,我可能就不答應他了!」

  陳燁忙做出了讓項靈熙沉下氣來的手勢,並說道:「在國內的麻煩我們都能解決的。」

  「在國內的麻煩你們都能解決的。」項靈熙跟著重復了這好有道理的一句話,感覺自己瞬時就放鬆了下來,並感情飽滿地向對方用力點了點頭。

  陳燁:「我們甚至可以派戰鬥機給羅科曼尼亞總統的總統專機護航,以防你們在去到羅科曼尼亞的一路上可能發生的意外。」

  項靈熙再次點頭,並感到自己身上又充滿了能量。可很快,陳秘書就說出了那個「但」。

  「但我們是不能干涉他們的內政的。我們也不可能因為卡拉喬爾傑總統向我們發出請求,就把幫助給到他個人或者是他所領導的政黨。所以就算是為你們護航的戰鬥機,也只能在飛到羅科曼尼亞的領空之後就即刻返程。可是他們的在野黨卻是親美力堅的,羅科曼尼亞社民黨的黨魁在這次競選中接受了很多美國的獻金支持。那麼如果美力堅能夠給羅科曼尼亞的反對黨以資金支持,他們就一定還能給出別的支持。」

  直至此刻,陳秘書在初次見面時給項靈熙留下的印象已經全部被他自己給推翻了。項靈熙就那樣震驚地看著對方,不知道應該對這位在她面前已經直白至此的外交官說些什麼。

  好久之後,項靈熙才跟上節奏地問道:「美力堅人還能跑到我爸媽家去抓他們,拿他們……來威脅我?」

  而後,陳秘書說出了更為直白的下一句:「美力堅人不會來,但是他們支持的恐怖分子是有可能的。」

  感覺自己先前所聽到的話就已經足夠要了她小性命的項靈熙冷不防地又聽到了這樣一句話,險些一口氣接不上來。接著陳秘書就很快說道:

  「當然,我的這句話不是代表外交部說的,只是在朋友之間的談話中代表我自己說的。外交部不會對我的言論負責的。」

  說完之後,面對已經目瞪口呆了的項靈熙,陳燁十分紳士地向自己身邊的這位女性詢問道:「你需要一點私人時間嗎?」

  這個問題當然會讓項靈熙在震驚的時候弄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這麼問。於是她也遲疑著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項靈熙:「我需要一點私人時間……做什麼?」

  陳燁理所當然道:「打電話給卡拉喬爾傑總統,問他為什麼不事先把這些你和你的家人所可能遭遇的危險都告訴你。」

  項靈熙:「我覺得我……應該還不急。」

  陳燁再次點頭道:「如果你需要這種私人時間了,隨時告訴我。」

  面對這樣的陳秘書,項靈熙也不知該說自己是受寵若驚了,還是受到驚嚇了。在平穩了一下心跳之後,項靈熙試著對陳燁問道:「你說我和你之間是存在著『信任關係』的,是嗎?」

  陳燁點頭。

  項靈熙又問道:「所以我們應該已經能算得上是朋友了,對嗎?」

  陳燁再次肯定道:「起碼我是這麼認為的。這不是我全權處理的第一件突發事件,但絕對是我獨立處理的事件中牽扯面最廣泛的一件事。我覺得我們已經能算得上是患難與共了。」

  聽到這句話的項靈熙失笑了,並問道:「那我能不能知道,你私底下是不是對卡拉喬爾傑總統……不那麼友好?」

  這下,陳燁也笑了。聲稱在此時「並不代表外交部」的陳燁好好地想了一下,而後說道:「雖然從他的身份和處境來看,他的選擇和做法全都無可厚非,但他的確給我的工作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說著,陳燁看了看手錶。顯然現在已經到了那四名專員先前告訴他的時間,那讓他從沙發上站起身來,並在同時帶著一種說不出的不愉快強調道:「而且他還質疑了我的職業素養。我出色的職業素養。」

  此時那四名負責帶走以及保管項靈熙多幅繪畫的專員已經開始抬著畫走出畫室。這便意味著他們就要出發前往他們此行的第二站——安廣廈家的畫廊。

  在這一刻,猶豫了好一會兒的項靈熙不禁出聲道:「朋友,陳朋友!」

  雖說項靈熙對於陳燁的這一稱呼已經可以稱得上慘不忍睹,但陳燁還是壓著那份怪異感轉頭看向項靈熙,並聽到她在鼓起勇氣後對自己說出的那句話:

  「在這件事塵埃落定之前你們會保護我的朋友安廣廈的吧?那樣的話,能不能麻煩你們幫我把我的那幅《維納斯的誕生》帶去她的畫廊?這幅畫對我來說……還挺重要的。」

  那麼問題來了。

  這麼大的動靜,派了人在項靈熙家附近隨時待命的盧卡茨會不知道嗎?

  應該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下午三點的北京首都國際機場,羅科曼尼亞總統的總統專機正在做起飛前的最後準備。而在一間能看得見總統專機的特殊候機室裡,擁有這架專機的人正在看著工作人員把那些對於他來說「十分重要」的繪畫搬到飛機的貨艙裡。

  在看了一會兒那副景象後,盧卡茨就把視線轉到了此時就坐在他對面的項靈熙的身上。而此時項靈熙也正嚴陣以待地看著他。

  在這種沉默的對峙中,盧卡茨選擇首先打破僵持道:「我以為請求你出庭幫我作證只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但現在事情卻變得很復雜。」

  項靈熙覺得自己做的應該是正確的,但是盧卡茨的這種表情、這種眼神、以及這種說話的語氣卻彷彿在試圖洗腦她,告訴她——她毀了約,她對不起人家!

  可是對不起別人的到底是誰!

  沒說清楚跑這一趟的危險性到底有多大的又是誰!

  感覺自己又是心虛又是理直氣壯的項靈熙先是動了動僵在那兒已經好久了的脖子,然後氣勢上毫不退讓地說道:「我猜你指的是……我在陳秘書的協同下把假的畫當成真的畫送上了你的總統專機?」

  對於項靈熙的提出的疑問,盧卡茨既不肯定,也不否認,而只是不加掩飾地看著項靈熙的眼睛,彷彿在等她主動坦白更多。

  而在他的這種注視下,項靈熙果然在深呼吸了一次後說道:「這其實是對重要證物的一種保證。既然你已經告訴我,在羅科曼尼亞的洛特尼亞部分,你很可能連你自己的安全都保證不了,那我又該怎麼相信你能保護好我的畫呢?」

  可沒曾想,在三天前的那個晚上還和她發生了如此親密關係的男人卻是沒有正面回答她的這個問題,並且他也沒有表現出任何與惱羞成怒有關的情緒。

  他甚至笑了起來,那個笑容好看極了,卻是讓原本已經堅定了信念的項靈熙又感到了一陣沒由來的心虛以及心慌。

  盧卡茨又一次地叫出了項靈熙的名字,並在這個似乎已經大局已定的時刻說道:「也許你已經意識到了,又或者你還沒有意識到。但你的確已經成為了一個籌碼,一個被人拿來要挾我的籌碼。」

  眼見著項靈熙似乎是想開口向自己解釋些什麼,盧卡茨抬起手來制止項靈熙的這一舉動,並繼續說道: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我一直都在等。等有人來告訴我,我到底需要用什麼東西來交換這個籌碼。但是很遺憾,現在我們都要出發了,卻還沒有人來告訴我,他們到底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但我不可能無休止地等下去。」

  說著,盧卡沉默了片刻,在看了項靈熙一會兒後說道:「你向我承諾的那些畫,昨天晚上就已經被外交部的那位陳先生帶走了,現在裝上飛機的那些都是假的,對嗎?」

  來猜猜盧卡茨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內心有關項靈熙接下去會如何回答的預期是怎樣的?

  他或許以為……項靈熙會很快和他解釋事實並不是他以為的那樣,然後馬上找來外交部的某個人和他就這個問題來當面對質。

  但事實卻並非如此!

  在有了如此親密的關係之後,再次見面時的盧卡茨似乎還對項靈熙留有一種起碼停留在表面上的溫情,可在發生了很多的那個晚上還對盧卡茨表達了深刻執念,甚至對他的身體似乎很是迷戀的項靈熙卻是翻臉不認人了!

  「所以呢?如果你不能無休止地等下去,你打算怎麼辦?把我留在這裡,把我們用來掩人耳目的那些畫全都丟出你尊貴的總統專機,然後再自己一個人回去?用你的那個備用方案,第二選擇?」

  這樣的項靈熙讓盧卡茨感到不確定起來,然而還不等他說些什麼,項靈熙又接著說道:「在控訴我向國家出賣了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先檢討一下你自己?」

  顯然,現在的盧卡茨面對的已經不再是那個在凌晨四點被他吻醒後用依戀的目光看著他的項靈熙。

  現在他所面對的,是聽陳秘書這個對他心懷不滿的外交官分析了半宿的利害關係,並且又重新記起了先前自己為什麼會被請進國安局的秘密大樓,獨自面對心理評估師與審訊專員雙重暴擊的項靈熙!

  項靈熙說:「你總是營造出一種你好像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的假象,可實際上呢?你根本就沒有勝券在握,也總是對我有著很多的隱瞞。先前你說你希望我能和你一起去羅科曼尼亞出庭。你說我走這一趟可能會冒很大的風險。這是我可以接受的。

  「可實際上呢?實際上連我的家人和朋友都很可能會因為這件事被捲進危險當中。如果早知道是這樣,我肯定就不會答應你了。那麼好,既然我已經知道你是這樣的了,我們當然要另外再做點什麼來確保事情會萬無一失了。把我和你,還有我的那些畫都放在一起,這麼大的目標,你就這麼肯定能不出意外?」

  面對如此坦誠的項靈熙,盧卡茨依舊沒有直接且正面地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抓住了她的這些話語中的一個關鍵,並問道:

  「是誰告訴你,你的父母和朋友也會被捲進危險中的?以我對陷害我的那些人的瞭解,他們還不至於在中國也擁有這種能量。」

  項靈熙愣住了!

  而後盧卡茨又在項靈熙覺得自己的腦袋一下被敲懵了的時候接著問道:「你該不會是因為他們大張旗鼓地找了很多人去保護你的家人,就以為你的家人和朋友真的正處在危險中吧?」

  【不然呢!】

  項靈熙險些就要把這句話說出口了!

  但她沒有!並且她還說出了一句在盧卡茨聽來更有意思的話!

  「可是支持社民黨的美力堅養的恐怖分子的確能來威脅到他們啊。難道不是嗎?」

  這下,盧卡茨是真的笑出來了,連脾氣都沒了,並問道:「這也是外交部的那位陳先生告訴你的嗎?美力堅支持的恐怖分子,到這裡來傷害你的家人?你是不是對你的祖國有一些誤解?」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1 01:29:58

第二十七章

  在前一天的晚上,陳秘書和項靈熙像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兄妹那樣坐在緊靠著的兩張沙發上。當陳秘書十分貼心地位項靈熙分析起這個分析起那個的時候,項靈熙每每都恍然大悟地點頭,並在自己的心裡說道:原來是這樣!

  而現在,盧卡茨則像是一個被不信任自己的未婚妻給害到,卻依舊還是無怨無悔的男人。當他那樣反問項靈熙的時候,項靈熙又會眼前一黑地在自己心裡說道:對啊,我也這麼覺得了!

  兩個玩政治的男人對她說出的話語都讓她覺得好有道理,以至於把她逼到了牆上,成為了一個徹徹底底的「騎牆女」!這對於平日裡一直都很有主見的項靈熙來說簡直是個災難!

  所以她到底對不起誰了!又是幫著誰一起害了誰!

  「你……你先別接著說,你讓我好好想想……」

  在項靈熙低著頭,糾結著思考的時候,在盧卡茨說出先前那句話的時候就已經由他站在門口的保鏢推開了候機室門,並走了進來的陳秘書從她身後走近兩人。在此之前,盧卡茨已經見過陳秘書好幾次了,但是先前的每一次見面,陳秘書看起來都只是像「王部長的秘書」—— 一名謙遜的隨行人員,並且也能獨立處理一些突發事件。

  但是此時的陳秘書卻看起來完全不同了,光是他周身氣度的轉變,就已經能夠讓敏銳的盧卡茨得到一個信息——在這次的事件中,陳秘書擁有了絕對的實權。

  「請原諒,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我正好聽到了你們之間的談話,注意到了您的一些很有趣的用詞。」

  陳秘書在項靈熙身旁的座位上坐下,並給了揪心的項靈熙一個安慰的眼神,示意她不要擔心,而後才又轉向盧卡茨,說道:

  「在您看來,靈熙似乎對我們中國的治安有一點誤解?那您呢?我認為總統閣下一定是覺得,靈熙的家人和朋友很可能會因為您的打擾而陷入危險。如果不是那樣,我想不明白您為什麼要提前那麼久就派人去靈熙的家附近保護他們。我猜您應該是為了保護她,而不是為了監視她吧?畢竟靈熙是一個很講誠信的女孩,只要她答應你了,就一定會做到。」

  盧卡茨看了陳燁一會兒,並說道:「我只是擔心她,想要保證她的安全,所以以防萬一。」

  聞言,陳秘書笑了,並十分友善地說道:「我們也只是擔心她,想要保證她的安全,所以以防萬一。萬一你的安保團裡有人要害她呢?以您在國內的不幸遭遇來看,這種事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聽到這裡,項靈熙哪裡還能不明白!

  她根本就已經成了被兩隻霸王貓爭搶玩耍的毛線球,可是她卻喜歡狗,對於這樣的遭遇更是心中毫無幸福感可言!

  對此,項靈熙盡可能讓兩人不注意到她地,動作幅度很小地把自己從椅子上挪開,並企圖默不作聲地離開這間候機室,卻是在才剛剛站直了身體的時候就看到了來自兩人的兩道灼熱視線。

  「我……我去看看飛機準備得怎麼樣了。」鼓起勇氣說出了這句話的項靈熙仰起頭來,卻是根本沒能敢轉頭去面對兩人!

  陳燁:「還是別了吧,一會兒會有人來通知我們的。」

  盧卡茨:「如果你願意再多待一會兒,我會很高興的。」

  背對著兩人站在那裡的項靈熙猶豫片刻,最終頂著兩人的視線,繼續背對著他們橫向移動到了離她最近的座位前,而後背對著他們坐了下來,盡可能地把自己縮得小一點!而後她就聽到盧卡茨直白到了不能再直白的開門見山。

  盧卡茨:「你們希望我用什麼政治承諾來換取靈熙的出庭?如果不弄清楚你們想要的到底是什麼,我是不可能帶她走的。」

  在這件事上,陳燁的聲音聽起來顯然很篤定。在盧卡茨提出了這個要讓項靈熙下意識地深吸氣的問題之後,陳燁十分放鬆地說道:「那你就讓項靈熙留下來。在你開庭前,祖國會繼續保護她的。」

  陳燁的這句話到底還是讓之前已經想好了他們兩個不整出個結果來,就不面對他們的項靈熙猛轉回頭來。

  眼見著盧卡茨的眼睛顏色又隨著他的情緒而變得更為冰冷起來,陳秘書又接著說道:「我相信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一定是有備選方案的,但我也相信這些備選方案統統都比不上讓靈熙直接出庭,帶著證物一起替你作證。但你要想好了,萬一你被彈劾成功,也在罪名成立後被送進監獄,你現在正打算做的事就是政治自殺。」

  看著態度如此強勢的陳燁,盧卡茨反而笑了,並說道:「政治自殺也好過出賣國家。」

  眼見著兩人之間的談話就要崩盤,陳秘書很快在向項靈熙示意稍安勿躁後拋出了這麼一句話:「聽起來您認為社民黨不會出賣國家?」

  這樣之後,這間候機室裡的氣氛再度變得沉默起來,直至陳燁再次開口到:「如果您被彈劾成功,讓洛特尼亞的社民黨上台,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您一定比我們更明白。」

  盧卡茨:「聽起來陳先生就要說到最關鍵的重點了?」

  「對,您猜測得很對。」說著,陳燁笑了起來。這一次,那是十分真誠又友好地笑容。

  他說:「我猜您應該不會希望讓社民黨上台執政。在這一點上,我們的願望是相同的。並且,除了社民黨,任何一個不諂媚美力堅的政黨都是我們歡迎的。只要您能明白這一點,一切都會變得很順利。」

  「我可以認為,對於你們來說的關鍵只是不諂媚美力堅嗎?」

  盧卡茨的這句話說得很慢很慢,似乎是在想陳秘書確定,中方所想要的是否真的只是這麼簡單。

  而陳秘書的態度也十分肯定:「當然。只要這些就可以了。除此之外,我們可以做做朋友,加深一下合作,也一起修修鐵路,造造新型發電站,做點基礎建設,甚至是買賣一點軍火。又或者如果你不喜歡這樣,我們也可以配合你,對你做出冷冰冰的樣子。這些都是可以商量的。但重要的是,你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們在這件事上的態度。在外人看來,靈熙的出庭也只能是她自己的個人行為,和我們沒關係。」

  「那我的那些畫呢!盧卡茨很關心的!」當陳燁把思考時間交給到盧卡茨的時候,雖然背對著倆人坐得離他們老遠,卻是時刻關注著他們之間談話的項靈熙舉手問出這樣問題,並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我也很關心的。畢竟那還是我的東西吧!我只是把它上交給國家……暫時代為保管。在『上交國家』後面還有那麼幾個字的!」

  對於項靈熙和盧卡茨都十分關心的這個問題,陳燁倒也沒有含糊過去。他先是稍高聲一點地回答了項靈熙的疑問道:

  「你的畫我還像昨天晚上和你說的那樣安排。」

  這樣之後,他才在優先回答了項靈熙的問題後再看向盧卡茨道:「昨天晚上我就已經和靈熙說了我們的安排了。在這一點上我對她是沒有任何隱瞞的。根據計劃,你負責保護靈熙的安全,我們則負責保護證物的安全,證人和證物分兩條路走。這可以給你的安保團減輕許多負擔,也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意外。順便,這些掩人耳目的假證物說不定還能幫你找出一些不值得信任的人。」

  此時已經有一名盧卡茨的隨行訪問團成員走到這間候機室的門口,對盧卡茨的保鏢說了幾句什麼,似乎飛機已經做好了所有的起飛前準備,就等總統登機了。

  但盧卡茨只是向門口的保鏢點了點頭,卻並沒有著急再說些什麼。他似乎是很認真地考慮了一遍陳秘書這番話裡所隱含的信息,並在片刻後說道:

  「所以靈熙的那些畫都已經在去到羅科曼尼亞的路上了,是嗎?」

  直到剛才為止都在這場談話中佔據著上風,並掌握著主動權的陳燁終於在盧卡茨說出了這句準確的判斷後笑容僵了一下,並在隨後大方地承認道:

  「您很敏銳。但是如果您對我們的提議不感興趣,我也可以現在就讓他們掉頭返程。畢竟,中國可是很大的。」

  在陳燁說出了這句話後,兩人之間的對視與無聲的試探隨著盧卡茨對於這件事的考量持續了很久。

  那讓盯了兩人好一會兒的項靈熙感到緊張極了,又想轉過頭去等待盧卡茨的最終決定,卻又不想錯過盧卡茨哪怕一絲一毫的表情。而就在項靈熙感覺自己頂不住壓力地想要轉回頭去的時候,她看到了盧卡茨臉上的微笑。

  這意味著,他同意了。

  再次開口的盧卡茨甚至調侃起了陳秘書道:「作為絕對不出手干涉他國內政的,負責任的大國,你們打算怎麼把這些東西運去法庭?」

  對此,陳秘書給出的回答是:「我們委託了一家絕對不帶官方性質的,名氣不太大卻很可靠的安保公司。他們會能把東西安全送到的。」

  盧卡茨:「你會把他們負責人的電話給我?」

  陳秘書:「當然,你必須得能知道對你來說很重要的證物在哪裡。」

  說著,似乎剛才還劍拔弩張的兩人就對彼此露出了極為友善的笑容。他們幾乎是一起站起身來,而後陳秘書從自己的西裝口袋裡拿出一個看起來很不起眼的,甚至連個正經彩屏都沒有的手機,並把它遞給了盧卡茨。

  隨後兩人便握起手來。

  只是在這個時候,陳秘書犯下了一個錯誤——他企圖很用力地握一下這位比他稍稍年長了一點點的,羅科曼尼亞總統的手,並以此來重申他在兩人間這段談話中的主導地位。只是他不僅對他自己錯誤估計了,也對這位在從政前曾有過「短暫部隊服役經歷」的總統閣下也估計錯了,並就此被對方看似極為輕鬆卻是像鋼鐵一樣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沒錯,在這間候機室裡的確沒有大批的媒體記者正拿著幾十台攝像機和照相機對著他們,可陳燁的背後卻還有著一個項靈熙!

  那讓手疼得一塌糊塗的陳秘書根本不好變換出一個顯得不那麼男子漢的握手姿勢,也不好叫出疼來!

  可後來,和盧卡茨握了好一會兒手的陳秘書到底還是讓項靈熙看出了他抽搐背影的不對勁,已經準備好了和盧卡茨一起登機的她忙走過來,並不太確定地叫出她現在對於陳燁的稱呼:

  「朋友?陳朋友?你還好嗎?」

  在項靈熙說著這樣的話語並同時向兩人走來的時候,盧卡茨終於鬆開了陳秘書的手,並對兩人都露出無懈可擊的微笑。

  而怎麼都不可能向項靈熙訴說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的陳秘書也在疼過勁來之後艱難地擠出笑容,向項靈熙說出告別的話語,並目送兩人一起登上那架從羅科曼尼亞飛來的總統專機。

  直至項靈熙與盧卡茨終於走遠,陳秘書拿出他自己的手機,並用先前沒和盧卡茨握手的左手給項靈熙發了一條滿懷情誼的短信:

  【靈熙,你昨天晚上向我要求的,給你的父母還有安廣廈小姐都各買一份保險這件事我做不到,因為這可能涉及到對保險公司的欺詐。但是我代表外交部給你的那些畫買了保險。53幅畫一共700萬人民幣的意外險。祝你和你的畫都能安全回來,一路順風。】

  以為自己已經辦妥了這件事的陳燁在短信發送成功後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卻沒曾想,項靈熙的短信回復卻是瞬間殺了回來。

  ——【都到了這會兒了你還好意思接著驢我?我爸媽還有安寶寶本來也就沒危險,你還故意帶人去嚇他們!你讓我回去之後怎麼面對他們!把給我爸媽還有安寶寶買保險的錢都拿去給我的畫加保吧!居然才給我買了700萬人民幣的意外險!連我家的房都不止這點錢!這就是我一輩子的心血?在你眼裡我的畫果然只值149美金!】

  陳燁:「…………」

  陳秘書感覺自己被錯怪了,因而立馬把左右手一起用上,並給項靈熙發去了用來解釋的短信:

  【為什麼你會又提起149美金?149美金只值989人民幣。可是700萬人民幣保53幅畫,那就是13.2萬人民幣一幅畫了。能為你的畫保那麼高的價已經很不容易了,因為我們根本就很難說服保險公司你的畫值這麼多錢啊。】

  這一次,陳秘書等了好久好久都沒有等來項靈熙的回復,直至十分鐘後,從特殊通道走出機場出發區的陳秘書口袋裡的手機響起「叮」的一聲。

  氣瘋了之後又冷靜下來的項靈熙發來此般回復——【陳朋友,您已失去和我之間的「信任關係」。】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1 01:30:12

第二十八章

  在臨行前的時候被陳秘書借了自己的手擺了盧卡茨一道,這讓項靈熙感到心很塞。雖然就結果上來說,陳秘書的這一手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皆大歡喜,也沒損害羅科曼尼亞的利益。但他的此舉也的確向盧卡茨這樣一位保守穩健型鷹派的政客確立了中方的主導地位。

  對於項靈熙來說,這件事本身是沒什麼不好的,可令人難以接受的,就是她在這次事件中扮演的角色。

  無腦籌碼!

  無腦牆頭草!!

  她居然被這兩個男人之中的任何一個一忽悠,都會覺得他們說得很對,然後倒過去,又在另外一個找來和她說了些什麼的時候「深思熟慮」一下,而後倒到另外一邊!

  虧她還覺得自己是帶了腦子的呢!可現在的悲慘現狀卻是她的腦子在上線狀態中,卻依舊讓她被那兩個政客耍得暈頭轉向的!那讓項靈熙在這一刻感到特別同情國外的那些選民,被幾個大政客輪番上台忽悠了幾個月,最後眼睛一黑地投了一張票——可等自己投的那人上台之後卻發現事情根本就和他們之前所以為的很不一樣!

  而他們在搖擺不定之後真正意識到這樣的事實短則需要一年,長則需要四年,然後好容易回過神來就要再被人這麼輪番忽悠幾個月!

  可項靈熙才在精神上悲泣了一會兒,就想起……盧卡茨就是上個月才剛剛被深愛著他的羅科曼尼亞人民選上去的!

  唉,太復雜了!

  獨自一個人縮在角落裡,不想讓任何一個羅科曼尼亞人注意到她的項靈熙感覺自己此時的心情真的是太復雜了。

  隨著飛機開始在跑道上滑行,抱著這種想法的項靈熙打算把自己的手機給關機了,並不再理會陳秘書接著給她發來的解釋。

  反正,不聽就對了!她只要騎在牆上,誰喊她她都不下去就對了!

  而就是在此時,一名總統專機上的空乘小姐從機艙後面的飲料小食間裡走出來,並對項靈熙說道:

  「項小姐,您的手機用不著關機,調到飛行模式就好了。等到我們開始平飛之後您就可以使用專機上的wifi網絡了。」

  說著,空乘小姐又把放在小車旁掛袋裡的毯子和枕頭拿了出來,交給項靈熙道:「這是卡拉喬爾傑總統叮囑我給你拿的,他說你也許會用得到。」

  項靈熙:「謝謝。我的確很需要!」

  空乘小姐:「那你有沒有想要喝的飲料和一些吃的?飲料都在這裡了,你可以自己拿。廚房還有一些蜜瓜煙燻火腿,番茄配馬蘇里拉奶酪。如果你想要一些的話,我等飛機平飛之後就端來給你。」

  項靈熙:「我……兩樣都很喜歡。」

  就這樣,先前還想著自己一個羅科曼尼亞人都不要看到的項靈熙很快就受到了對方的食物賄賂,並在打開了那瓶小瓶的果汁後才突然想起幾天前盧卡茨在她的家中對她所說的那句話。

  【只向你表示理解而不表達遺憾,是為了激發你的愧疚感,為了讓你最終改變想法。】

  項靈熙:「…………」

  內心糾結得不行的項靈熙小心翼翼地轉頭,躲在椅子後面看看那些正在緊張工作,也討論著許多相關事宜的羅科曼尼亞訪問團成員。

  那樣的景象讓項靈熙感覺自己在這裡可真是格格不入,也更加刻意地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努力讓這些在如今的羅科曼尼亞都十分重要的人能夠別注意到她。

  但是在這麼縮了好一會兒之後,項靈熙到底還是在飛機開始平飛,並且自己也吃完了空乘專人端給她的冷餐之後拿出了平板電腦。

  她先是寫了幾段能分段發到社交網絡上的「遺書」,又在絞盡腦汁依舊不得其法之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放在好友安廣廈家畫廊裡的,她的那幅《維納斯的誕生》。

  於是她點開了她在畫廊裡拍下的那幅畫的照片,並很小心地,用身體和胳膊擋著可能的,從斜後方過來的視線,縮在角落裡欣賞起了它。但是項靈熙才這麼盯著自己的畫看了一二十分鐘,與這幅畫上的裸體青年神似而形不似的盧卡茨就已經拿著兩杯酒走到了項靈熙的身後。

  「想要來一點白葡萄酒嗎?」

  「哐啷當!」那是被嚇一跳的項靈熙在把平板電腦拋起後又失手把它打到地上的聲音!

  感覺心臟都要跳出來的項靈熙嚇得簡直要從椅子上掉下去,直到她看到平板電腦是背面朝上而不是正面朝上地掉到了地上,她才感覺自己的心臟又在彈跳出去之後回到了她這裡!

  很顯然,項靈熙的反應實在是有些古怪,那讓盧卡茨看了她一會兒,而後他才把手上拿著的兩杯酒都放到了項靈熙椅子前的小桌子上,要蹲下去給此時正捂著胸口猛喘氣的項靈熙撿起她的平板電腦。

  項靈熙:「不、不!就讓它待在那裡!我來撿!」

  一看尚不知情的模特本人就要去碰她的平板電腦,著急的項靈熙一下子就讓自己從椅子上滑了下來,並一手按在了盧卡茨的手上,把它死死地按在了自己可憐的平板電腦上,一點都不讓人動!

  或許是因為擔心自己一隻手還按不住盧卡茨,項靈熙下意識地讓膝蓋碰地,並且整個人都前傾著。但是那樣的姿勢顯然會讓個子比項靈熙高了不少的盧卡茨看到許多她領口的風光。

  只不過盧卡茨的眼神並沒有讓項靈熙意識到這一點。他只是看了一眼機艙前段那裡正在就一些問題討論著的訪問團成員,並調侃道:「我猜你應該不太想讓他們注意到我們這裡的情況?」

  項靈熙並不回答,卻是眼睛緊盯著盧卡茨,默默地把自己壓著他的那隻手挪到了可憐的平板電腦上。

  看到這樣的情形,盧卡茨很快就在對項靈熙笑了笑之後起身。而項靈熙則是眼睛依舊緊盯著對方,並在同時拿起自己的平板電腦,且全程都把屏幕的那一面緊貼著自己,直至把它放到自己的包裡才鬆了一口氣。

  而此時盧卡茨已經坐到了他的對面,並向她舉了舉自己的酒杯。

  於是剛剛才受了一次驚嚇的項靈熙也動作帶一些僵硬地拿起被盧卡茨放在她面前桌子上的酒杯,向對方舉了舉之後喝了一小口。可是帶著苦兮兮表情的項靈熙只是嘗了一口杯中的白葡萄酒,就直接被它的味道驚豔了。

  看著項靈熙給出誠實的反應,搖晃了一下手中酒杯的盧卡茨說道:「他們說這瓶白葡萄酒的味道很好。」

  說著,他笑了起來:「我特意拿了一杯給你,但你不能多喝,在飛機上喝酒會很容易醉。」

  項靈熙點了點頭,並聽話地又只是抿了兩小口酒杯裡的酒液。

  當她放下酒杯的時候,她覺得自己該是時候向對方好好談一談了,談談她在今天早些時候說的那些……「很有意思的話」。

  「你之前說,原本這只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但我把它變成了一件很復雜的事。現在我得向你承認,你是對的。」說著,項靈熙又不是那麼心甘情願地補充道:「在你不想把一件事說錯的時候,你總是對的。」

  可項靈熙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盧卡茨卻是對她搖了搖頭。

  「我想我在訪問中國的一星期時間裡就做錯了三件事。而且這三件事全都和你有關。」

  盧卡茨的這句話十分耐人尋味,也當然引起了項靈熙的興趣。事實上,如果不是那樣問的調情意味太過明顯,項靈熙險些就要去調侃對方一句——你是不是覺得用答應我的「條件」來讓我同意為你出庭作證這件事讓你感到很是懊悔。

  於是她現在只能不說話,並且用一種帶著說不出的曖昧的笑意看向對方。

  然而,盧卡茨在接下去所說的第一句話就讓項靈熙臉上的那種笑意全然消失了。

  他說:「我不應該在抵達北京的那天那麼直白地告訴別人,十年前我根本沒有去過白森林。」

  盧卡茨似乎讓自己的記憶沉入到了一週前的那個下午,並且邊回憶著邊說道:「在今天見到你之前,我就已經重新想過這個問題了。如果我只是不想讓人知道那一年我正在白森林服役,我其實還能有更婉轉的表達。可能不會這麼簡單又直接有效,卻能夠不給你帶去這麼大的麻煩。」

  這可真是……太猝不及防了。

  自從兩人被十年前的白森林再次拴在了一起之後,他們就似乎一直在認識到彼此的又一面。每一次再見面,他們都能認識對方更多一些。並且每一次再見面,他們也都能推翻先前自己所認識的那個對方。

  而當項靈熙聽到這個謊話連篇,卻一點都不讓人覺得狡詐的政客對她說出這句話語的時候,她似乎是被盧卡茨打動了。

  是的,她又一次地被眼前人打動了。那讓她的臉上出現了更率真的表情。

  項靈熙失笑著說道:「我猜……你想要說的第二個錯誤可能不是那天晚上和我的……」

  「纏綿一夜?」在項靈熙還沒有考慮好該在那裡用上怎樣的描述時,盧卡茨就已經問出了這句話,並在隨後說道:「我以為那天晚上我就應該已經讓你感受到,我在這件事上絕對不會是不情願的。」

  眼見著盧卡茨還要說出更多和那天晚上有關的話語,項靈熙連忙做出了一個「打住」的動作,並下意識地迅速往後看了一眼,在確定後面的那些正繁忙著的政客們並沒有注意到他們這裡之後才又在窘迫之下饒有興趣地問道:

  「所以你做錯了的第二件事是什麼?」

  盧卡茨:「我不應該避開中方的安保團,單獨找到你,又對你說出那樣的要求。」

  這是一件讓項靈熙感到耿耿於懷的事,但她卻從未想到自己會能從盧卡茨那裡得到一句有關這件事的,發自內心的道歉。

  可是這個男人現在卻是就坐在她的眼前,真誠地望著她,並說出這樣的話語。

  盧卡茨:「現在我已經知道你是一個多麼重承諾的人了。但如果能早些知道這一點,我就不會那麼輕易地向你索要那個承諾。我不知道我這樣說你是否會相信,但是靈熙,我原本只是想通過你向那些和你接觸的人傳遞一個信息——我並不希望被人知道那個時候我正在白森林駐防。但你卻不計後果地達成向我承諾會做到的事。」

  說著,盧卡茨停頓了一會兒後又說道:「可你明明告訴過我,你不想做梵高。」

  項靈熙:「對,我告訴過你。你的記性真的很好。」

  說著這句話的項靈熙咬了咬嘴唇,此時的她感到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掉眼淚,卻是直到眼淚都滑落了也說不清楚她為什麼要哭。

  在接過了盧卡茨遞給自己的手帕後,項靈熙卻也沒有很快擦一擦眼淚,而是有些意難平地接著說道:「可我畫的畫還沒他的百分之一好,卻差一點就為了你被關進精神病院裡了。」

  「我感到很抱歉,也為對你造成的傷害感到很難過。」

  明明一開始的時候還只是一句再場面不過的話語,卻因為最後的那句「感到很難過」而顯得愈加地打動人起來。

  那讓項靈熙不得不凶巴巴地問他討要第三個歉意。

  而後,她便聽到盧卡茨用近乎溫柔的聲音對她說:「我不該為了能盡可能快的找到你而向中國外交部求助。從這次求助開始,就已經決定了這件事的復雜性。他們可以有很多辦法介入我們之間的那個承諾,可你卻沒法不受干擾。但是等到這件事真正發生的時候,你卻還會感到內疚,甚至是想要向我表達歉意。但這本來就不是你的錯。」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1 01:30:23

第二十九章

  一名藝術家的眼淚總是會為很多事,很多種情緒而流。

  有時候,他們流淚是因為快樂和喜悅。有時候,他們流淚是因為感慨、傷感、或感動。還有的時候,他們流淚是因為有人說出了他們需要用畫筆才能表達出的情感。

  這樣的眼淚總是很美,也總是悄無聲息地表達著他們的內心。

  而現在,項靈熙的眼淚則因為盧卡茨的這番話語觸動了所有的這些而流。

  那讓他們這裡的寧靜與不遠處的繁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也讓從未見過這種眼淚的盧卡茨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再說些什麼來安撫對方,還是他應該只是靜靜地坐在眼前人的對面,不打擾她的這份情感流露。

  「抱歉,我只是……我只是可能還需要一兩分鐘的時間。」

  當項靈熙對盧卡茨說出這種話語的時候,盧卡茨只是對她露出了幾乎可以解讀為寵溺的笑容。那讓項靈熙在被對方不打一聲招呼就徹徹底底地打動了她之後又臉紅了起來,並且頗有些惱羞成怒地解釋道:「我之前就和你說了的,我是個神經纖細的藝術家!」

  盧卡茨倒也不惱,而是貼心地問道:「需要我坐到你旁邊來嗎?那樣你可以靠著我……再哭一會兒。」

  對於盧卡茨的這個提議,項靈熙當然是拒絕了!

  開玩笑,在想哭的時候靠著一個很吸引自己,也知道自己對他感情的男人哭泣,那他們和情侶還有什麼區別!但是項靈熙當然知道,存在於他們之間的所有的曖昧關係都應該在那一晚結束了。

  如果因為她強取豪奪來的那美妙一夜就寄希望於盧卡茨會就這麼愛上她,並且認為他們也可能就此發展出動人的戀情,那就真的是比做一個無腦牆頭草還要可怕太多倍了!既然憑她藝術家的腦袋鬥不過這些玩政治的人,那她就乾脆騎在牆上,不管誰喊都不下來了!

  但是……不靠著人哭,在自己哭完之後和人說一會兒此刻她無處表達的心裡話總是可以的。

  反正盧卡茨看起來也不像是和她說完了這些之後就急著要走的樣子!

  「那天你走了之後,我把自己悶在家裡畫了兩天一夜的畫。那是我開始學畫以來畫得最棒的一幅畫。在這幅畫裡,我用上了之前就嘗試過,卻沒能表達得那麼好的,寫實和印象派的分段表現,但是我又把這兩種風格融合得很好。」

  先前還因為差一點讓對方看到這幅畫而如臨大敵,可現在卻主動和畫中人物的原型說起它,這可真是一種有些怪異的感受。並且那也讓才停止了落淚的項靈熙感到好笑起來。

  只不過,這一次任眼前的這個政客再厲害也猜不到項靈熙到底為什麼會突然露出這種俏皮的微笑了。他只是覺得……此刻的項靈熙看起來格外的可愛。

  盧卡茨:「聽起來,這一定是一幅很好的畫。」

  「對,它真的很好。」並沒有過多的謙虛,項靈熙便這樣說下去道:「昨天晚上陳秘書帶人來我家取畫的時候,我讓他們順便把我的那幅畫帶到了我的朋友安廣廈家的畫廊裡。在他們把畫廊裡的那些畫也收起來的時候,我一直站在那幅畫前看它。」

  盧卡茨在點了點頭後聽著項靈熙繼續說下去。

  「那時候安廣廈就站在我的旁邊陪著我。我對她說『安寶寶,如果我這次去了羅科曼尼亞就再沒能回來了,那這幅應該就是我最棒的遺作了。十年之內,無論這幅畫被人叫價到多少錢,你都別賣它。』我還對她說,『攔著點我爸媽,別一聽有人願意花幾百萬買下我的這幅畫就馬上拿它來改善生活了。』」

  想到這裡,項靈熙不禁感到好笑起來,而後把她前一天晚上說這些話時的一本正經又重新演示了一遍道:

  「之所以不能在十年之內賣掉它,是因為我要是一個不幸運死在羅科曼尼亞了,這幅畫肯定會因為我經歷的這件傳奇政壇事件被一下炒到很高的價格。可是這種短暫的熱度和畫本身的價值是沒有太大關係的。」

  「如果大家都覺得它其實很平凡,那麼它的價格就會慢慢回到它應有的那個數字。但如果有更多人都覺得它真的很好,那麼……十年的時間只能讓它的價格變得越來越高。但無論發生哪一種情況,讓它回歸它真正的價值再出售都是好的。」

  作為一個還未得到承認的畫家,項靈熙的這番話說出來其實是很讓她感到臉紅的。她甚至覺得自己應該只是把這樣的話放在心裡。

  但是盧卡茨在走進她的那間畫室時的表情,以及注視著她的那些畫時的目光卻讓項靈熙能夠在這樣的時刻情不自禁地把那些話語告訴他。

  或許就連已經說出了這些話的項靈熙都還沒能意識到,在她的心裡已經把眼前的男人認同為一個對於她而言的,很好的傾聽者。一個懂她的那些畫的傾聽者。

  在一眼不發地注視了項靈熙很久之後,盧卡茨問道:「你就是帶著這樣的決心登上我的總統專機的?」

  這下,項靈熙遲疑了,可她卻不是因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她望向那些正在進行著繁忙事物,也討論著回國之後應當如何應對的訪問團成員們,彷彿擔心她的回答可能會冒犯到那些人似的。

  「我明白你的答案了。」盧卡茨從項靈熙的一系列反應中讀懂了她的內心想法,並說道:「也許這一路上會遇到一些麻煩,但你會能夠安全回家的。」

  但是項靈熙卻並沒有把盧卡茨的這句話當真,也對自己的這一想法直言不諱道:「這算是讓我感到稍稍有些安慰才說出的謊話嗎,總統閣下?」

  盧卡茨並沒有很快告訴她是或者否,而是沉思了片刻,但在他就要開口的時候,項靈熙卻向他做出了一個「噓聲」的動作,制止了他接下去的話語,並說道:

  「這樣就足夠了。你不用對我說更多的。欠了你的,總是要還的。」

  說著,項靈熙失笑道:「我其實只是想向你表達一下落魄畫家不被人理解的苦悶,還有不甘心改變的堅持!」

  在盧卡茨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後,項靈熙感到輕鬆了許多地說道:「你看,就連這樣的話我也只敢對你說。其實,我並不知道我對於繪畫風格和審美的堅持是否有意義。很多時候我也會動搖,不知道我是不是應該改變風格,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應該別那麼固執,去畫一些我並不認同的……『現代繪畫』。但動搖之後,我又會明白,我只想選擇堅持,也只能選擇堅持。」

  「只是長久不被理解,到底還是會讓你在很多時候懷疑起自己。卻只是懷疑而不動搖。」——那是對於繪畫只能本能地欣賞的盧卡茨在聽完了項靈熙所說的那番感慨後給出的話語。

  它讓項靈熙從苦悶中猛然看向對方。因為那正是自己先前想要說,卻沒能說出口的話語。也讓項靈熙疑惑起對方為何會聽到她心中的那句話語。直到……盧卡茨又說出他的下一句話語。

  盧卡茨說:「我也有過這樣的時候。甚至在我成為索林尼亞的總理之後,我也時常有這樣的懷疑,不知道我的願望是否也是索林尼亞人民、前羅科曼尼亞國家的人民所共同擁有的願望。」

  這樣的描述讓項靈熙感到有趣極了。

  彷彿從她在新聞聯播上再次看到盧卡茨那一刻起,她就只知道對方已經開始實現他年少時的那個夢想,可她卻是因為眼前的人已經如此成功而想像不到他在那一路上可能的躊躇與掙扎。

  但是在這一刻,她的「維納斯」又回到凡人之境。

  並且她也開始思考,在一個民主國家一路走來的盧卡茨到底會經歷什麼。

  項靈熙試著說道:「如果現在的生活已經很美好,誰還願意付出那麼大的代價,走向一個不確定的,可能會經歷巨變的未來呢。」

  盧卡茨:「所以我必須讓他們明白也讓他們看到,這份不確定和即將經歷的巨變是值得的,並且我也不絕讓羅科曼尼亞重蹈覆轍。」

  因為眼前人的話語而收起了苦悶的項靈熙不住地看著他,兩人都沉默了片刻,直到項靈熙在鼓起勇氣之後出口問道:「那我呢?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總統閣下?」

  盧卡茨:「活得久一點,弄清楚你的堅持到底是對是錯,弄清楚它是不是值得。」

  這句話讓項靈熙感覺長久以來籠罩在她眼前的那些迷霧全都煙消雲散了。她突然感到豁然開朗,感到自己的眼前一片明朗。

  而後她又聽到盧卡茨說道:「藝術有時候和政治很像,我們都需要走在現實的前面。只是好的藝術家會比政客還要超前很多,所以你得多等一等你的欣賞者們。」

  還未等項靈熙細細品味一番盧卡茨的這句話語,他的助理就已經走到了他們這裡,並在盧卡茨耳邊輕聲地說了幾句話。

  「請原諒,我得失陪了。」

  一下就掃去了所有柔情的盧卡茨對項靈熙說了這句話,而後便在項靈熙向他點頭之後起身,並走向他在這架專機上的總統辦公室。

  當盧卡茨走進那裡的時候,他看到他的國防部部長已經在衛星電話的那一頭等著他了。他鎖上辦公室的門,並開始了與之的談話。

  「中午好,總統閣下。在等待的時間裡,我已經查看了你們的位置,你們現在已經飛到吉爾吉斯斯坦的領空了,還有大約六個小時就能到我們約定好的襲擊地點了。」

  看著視頻連線上的那個年近六十,頭髮花白的男人,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來的盧卡茨語氣冷漠地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是的。」國防部部長回答道:「在你們經過洛特尼亞的雷克維爾山脈的時候,會有三架戰鬥機從山脈的南側橫向截擊你們。這三架戰鬥機的飛行員都是我精心挑選出來的。他們會給您的護航飛機造成一定的損傷,甚至是按照您的要求擊中飛機的貨艙,而後被您的護航戰鬥機擊落。」

  盧卡茨向他的國防部部長點了點頭,卻並不能讓人能夠從他的表情中判斷出他究竟是滿意還是不滿意,而只是告訴對方——他知道了。

  盧卡茨:「我會囑咐我的護航戰鬥機飛行員,盡可能給那些承擔襲擊任務的飛行員留下跳傘逃生的機會。」

  國防部部長:「等到他們跳傘成功之後,我會派人去到他們可能的降落地點找到他們,讓社民黨在正式搜捕開始之後找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

  這一次,盧卡茨的臉上走算流露出了讚同,並說道:「都交給你了。」

  而國防部部長則繼續不苟言笑地點了點頭道:「既然社民黨的人已經想出了這樣的方法來對付您,那麼他們沒有想到也沒有勇氣去做的事,我們會替他們完成的。」

  在國防部部長說完這句話後,兩人同時露出了淺淡的笑容。他們之間的那次通話也就此結束。似乎誰也沒有因為這一次的密謀以及即將發生的重大事件而流露出膽怯抑或游移不定。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1 01:30:41

第三十章

  隨著飛機逐漸向著羅科曼尼亞靠近,電閃雷鳴取代了先前的萬里晴空。在飛機向上升高,並試圖避開雷雲的時候,雨點打在了總統專機的玻璃上。

  但那看似狂暴的雨滴卻並沒有吵醒自己一個人在角落裡睡得香甜的項靈熙。

  當盧卡茨從他的總統辦公室裡走出來的時候,一名空乘人員正好要前來敲他的門。在那個年輕人看到他們的總統閣下時,他開口說道:「機長讓我來告訴您,我們大約還有五分鐘就要進入羅科曼尼亞的領空了,中國空軍已經向我們發出了即將返航的訊息。也許您會想要和他們道個別?」

  聞言,盧卡茨點了點頭,並在那名專機空乘人員的陪同下走進機長與副機長所在的駕駛室。那裡有著整架飛機上最大的玻璃窗,視野一片開闊。

  而後,他就向那兩架先後飛到了他們右側的中國空軍戰鬥機揮了揮手。那兩名讓自己所駕駛的飛機與盧卡茨的總統專機保持一致速度的飛行員也向他揮了揮手,甚至還揮了揮被他們放在了駕駛艙內的小五星紅旗。

  這兩名中國飛行員在他們衝出雲層時依次掉頭,向著祖國的方向飛去。

  而盧卡茨的護航戰鬥機則要繼續護衛著這架總統專機,飛向他們的首都。

  看著這一幕的盧卡茨在駕駛室裡向他的機長與副機長表達了對他們工作的肯定。而後他便走出這裡,並在一眼看到了項靈熙所待著的座位時走向了熟睡中的她。

  被項靈熙蓋在了身上的毛毯稍稍滑落了一些下來。那讓盧卡茨不禁幫她把毛毯又拉上來了一些,並把露出來的手臂和肩膀都給蓋上。

  但是在做完那些之後,站在那裡的盧卡茨又猶豫了一會兒。在那名先前給項靈熙拿過了許多小餐點的空乘小姐推著幾杯剛泡好的咖啡走出來的時候,盧卡茨傾身在項靈熙的座椅兩旁找起了安全帶。

  盧卡茨的動作似乎吵醒了項靈熙,並讓她稍稍睜開了一些眼睛。

  「盧卡?」半醒中的項靈熙這樣迷迷糊糊地問道。

  「把安全帶繫上吧,前面可能會有一點顛簸。」盧卡茨這樣說道。

  那讓項靈熙反應遲緩地點了點頭,卻是伸出手在自己的座位兩旁摸了好半天也沒能把安全帶的兩端都給摸出來。但是項靈熙的這番動作卻是讓盧卡茨發現了它們。

  「好了,我看到你的安全帶了。我幫你繫好它就好。」

  說著,盧卡茨為睡得已經很迷糊了的項靈熙繫上安全帶,又幫著她把毯子重新蓋好。

  但是變故就在這一刻突然發生。

  總統專機內亮起警告黃燈也響起刺耳的警報聲。

  「警告,我們已被導彈鎖定!警告!我們已被導彈鎖定!」

  這樣的聲音讓整架總統專機都突然陷入了一陣可怕的沉默。而後機長的聲音便通過全機廣播傳到了機上每一個人的耳中。

  「女士們先生們,我們已被S300地空導彈鎖定,請回到你們的座位上,繫上安全帶,我們要準備極速下降了!」

  驚慌失措的聲音這才在卡殼了數秒後在總統專機的機艙中響起。

  「都坐好!別站在那裡!繫上你們的安全帶!」盧卡茨在聽到機長的全機廣播時就已經順勢坐到了項靈熙對面的位置上,並在此時對機內的訪問團成員這樣大聲喊道。

  當盧卡茨把他的話重復到了第二遍的時候,這些還從未見過槍炮的政客們才或快或慢地反應過來。

  但是此時飛機已經為了躲避導彈的追蹤而向下急降,這種根本不適合普通乘客的飛行方式讓許多還沒坐下來的人直接重重地摔倒在地,而坐到了座椅上卻沒能來得及在飛機開始急降之前繫上安全帶的人則在飛機向下迅速俯衝的時候從座椅上翻了下去。

  而被那連串的警告和變故驚醒的項靈熙則是睜大了眼睛,雙手死死地抓住左翼兩旁的扶手以穩住身形,卻是根本就不敢相信現在他們所遭遇的這些事!

  「他們、他們需要幫助!」僵硬著身體向後看了一眼機艙前端慘狀的的項靈熙這樣後知後覺地說道。

  而盧卡茨則語氣冷硬地制止了她:「管好你自己!」

  這樣之後,項靈熙才記憶一下回籠,並在驚呼聲不斷響起的機艙內大聲說道:「我們……我們被導彈鎖定了!」

  盧卡茨也更大聲了一點地說道:「對,是俄羅斯產的S300導彈。」

  接著項靈熙又高聲重復道:「俄羅斯產的!」

  項靈熙雖然對這些玩意兒一竅不通,但她好歹對俄羅斯產的武器是有一點概念的!

  ——凶悍、理智全無、為了追求結果而不計代價!

  想到這裡的項靈熙在讓她身體完全後仰式的急降中感到自己已經要魂飛魄散了!

  她在心裡大喊——『這還是我第一次待在被防空導彈鎖定的飛機上!怎麼辦!我一點經驗都沒有!』

  一開始的時候,項靈熙只是覺得自己的內髒在這種突然的急降中已經快難受瘋了,可又是數秒之後,她甚至還覺得自己的眼前已是一片黑暗!

  項靈熙:「我不知道這是不是錯覺,我感覺我看不見東西了!」

  盧卡茨:「這是飛機俯衝過程中的黑視,一會兒就能好了。」

  為這架總統專機擔任護航任務的四架羅科曼尼亞戰鬥機已經由先前的護航隊形向外散開,並向在跟隨者護航飛機一路急降的時候向四周接連發射紅外誘導。

  當項靈熙的視覺隨著專機的飛行狀態由急降趨於平緩而恢復時,出現在她眼前的,則正是窗外的四架羅科曼尼亞空軍護航飛機所作出的,彷彿特技飛行一般盛大表演。那讓項靈熙以及她的整個世界都就此安靜下來。

  那枚原本叫囂著向他們衝來的S300導彈被紅外誘導引導著,衝向了距離他們很近的一座山體。這次轟擊所造成的爆炸以及巨大氣浪震得尚還完好無損的總統專機內又是猛一個顛簸。

  「我們……得救了嗎?」好容易才勉強從地上爬起來的內務部部長這樣問道。

  在他這樣問了之後,專機內有許多人陸陸續續地表示——剛剛那枚導彈撞到了山體上,現在已經爆炸了。

  於是機艙內劫後餘生的人們開始喜極而泣,並用力地鼓起掌來。

  但是還不等猛烈的掌聲響過幾秒鐘,那噩夢一般的警告黃燈以及刺耳的警報聲便再次突兀地出現。

  「警告,我們已被導彈鎖定!警告!我們已被導彈鎖定!」

  這一次,不用盧卡茨再去提醒,機艙裡的這些訪問團成員們就迅速坐到了位置上,並在手忙腳亂中給自己繫上安全帶。

  「你的護航飛機能打導彈嗎……」幾乎已經能感受到死神的鐮刀呼嘯而過的項靈熙這樣向眼前人問道。

  只是盧卡茨卻給出了一個不近人情的,否定的回答。

  「不能。」他說:「但在最後關頭,他們會替總統專機擋下導彈。這也是他們的職責所在。」

  窗外,那四架護航飛機再次散開,並向著四周的山體發射紅外誘導。但這一次他們所面對的卻是兩顆S300導彈。當又一枚導彈撞向山體,向著他們破風而來的又一枚導彈已經距離他們很近很近,近到避無可避。

  一架護航戰鬥機飛到了被導彈追逐著的,總統專機的機尾,它死死地擋在了那裡,並不斷地將自己的子彈與炮彈全都打向那枚彷彿能衝破一切的S300導彈。

  另外三架護航飛機則在第一架護航飛機的身後形成了一個穩固的防護隊形。

  而後那三架護航飛機的駕駛員就這樣看著他們的長機在前方旋出了一個弧度,並以機身將這枚導彈向斜側方撞去!

  這枚S300導彈終於在擊中總統專機之前就提前爆炸,卻是在它爆炸的那一瞬間形成了直徑約150米的破片區。

  這些殺傷力極強的破片伴隨著氣流向外四散,打向那三架護衛在總統專機的機尾處,並隨著總統專機的向前全速推進而倒飛著的護航飛機。

  在屬於這三架護航飛機的最後時刻,總統專機的副機長將他們的告別接進了全機廣播。

  只聽那幾個聽起來還很年輕的聲音伴隨著一陣嘈雜的干擾音在機艙內響起。

  「守衛者2號,祝總統閣下安全抵達首都。」

  「守衛者3號,祝各位一路順風。」

  「守衛者4號……」

  守衛者四號的話還沒說完,他的頻道就陷入了一片寂靜。明白這意味著什麼的項靈熙不禁用手摀住了嘴巴,並不住地向後看去,可是那雙早已紅了的眼睛卻是什麼也看不到。

  但那些危險的破片卻在帶走了他們的三架護航飛機後依舊未有停止。那些小型的破片擊打在總統專機牢固的機身上,並讓機艙內部都能聽到那讓人驚心動魄聲響。當那些聲響終於停止時,飛機明顯開始往一側傾斜過去。

  意識到這可能意味著什麼的盧卡茨立刻解開了他座椅上的安全帶,並在給項靈熙留下了一句「待在這裡!」之後就立刻向著飛機駕駛艙走去。

  盧卡茨的兩名保鏢見狀連忙也要起身,卻是被他以一個手勢制止。

  走到了駕駛艙艙前的盧卡茨使用能夠和裡面聯絡的電話讓副機長給他開了門,並在走到駕駛艙裡面之後就問道:

  「我們的一側引擎熄火了嗎?」

  「是的,總統閣下,我們的一側引擎應該是吸入了一塊或者幾塊剛剛爆炸之後產生的破片,已經失靈了。」

  盡管機長的聲音依舊十分平穩,但副機長在旁不斷進行嘗試卻似乎都不能得到一個積極結果的情形卻是讓盧卡茨明白眼下的情形究竟有多麼的糟糕。

  「另外一側的引擎呢?它足夠我們飛到最近的機場嗎?」

  在盧卡茨問出了這句話語之後,機長接過了副機長先前的工作,而副機長則查詢起了最近的機場信息。

  在迅速的翻閱與查詢後,副機長給出了令人沮喪的回答:「恐怕不能。最近的機場距離我們大約有26公里,但是那裡的地形非常復雜,現在的天氣情況也並不好,我們的飛機可能沒有辦法在這種狀態下還在那裡安全降落。」

  盧卡茨:「再遠一些的呢?」

  「63公里。」副機長才說出了這樣的回答就流露出了為難的情緒,他說:「但是剛剛我們檢查飛機情況的時候,發現油耗比平時要大很多,懷疑我們的油箱也已經被擊中。」

  此時這架總統專機已經飛得很低,低到能讓人看到飛機下方的景象。暴雨還在擊打著這架飛機受損的機身,可它卻似乎已經無力飛高,並衝破這片雷雲。

  看向遠方的盧卡茨說道:「那就向著大海的方向飛去,我們在海上迫降。」

  「好的!我這就和地面的救援部隊聯繫!」

  得到了盧卡茨指示的副機長連忙要通過無線電信號和地面取得聯繫,卻是被盧卡茨阻止了他的這一企圖。

  「不能通知地面部隊。在我們沒有弄清楚先前向我們發射的三枚導彈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情況下,任何與地面聯絡的行為都可能招來第四枚導彈。」

  剛剛與護航戰鬥機一同協作,並幫助總統專機從三枚S300導彈的追擊下脫生的兩名飛行員這才猛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又一個重點,以及這次事件背後更為可怕的部分,並在劫後餘生的此刻再次感到後怕起來。

  「明、明白。」

  副機長努力沉下起來,說出這樣的回答。而經驗更為豐富的機長則在那之後向盧卡茨鄭重點頭。明白這兩名優秀的飛行員已經完全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盧卡茨呼出一口氣,並對兩人說出了肯定以及鼓勵的話語。

  等到盧卡茨離開總統專機的駕駛艙,機長徹底關閉了這架飛機與地面的無線電聯絡,也將反應過來總統專機可能出事了的地面人員的聲音掐斷在了那裡。

  而盧卡茨的聲音也同時在機艙內響起:

  「所有人,一律都把手機保持在飛行模式!我們準備在海上迫降!」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36:16

第三十一章

  「歡迎收看今日早新聞,接下來先為大家回顧一下昨天夜裡發生的一次重大事件。羅科曼尼亞總統在訪華結束後的返程途中專機失聯。」

  「當地時間晚上七點,羅科曼尼亞政府向外披露了這一點。據悉,與羅科曼尼亞總統的專機一同失聯的,還有四架為其護航的羅科曼尼亞空軍戰鬥機。」

  「在這架專機上,不僅有著羅科曼尼亞總統本人,還有著包括內務部部長、建設部部長、對外貿易部部長在內的92名訪問團成員。現在,機上人員已全數失蹤。」

  「搜救工作已經在昨天夜裡展開。但羅科曼尼亞當局需要面臨的一大問題,或許是他們到現在仍未能弄清這架飛機失聯的具體位置。」

  在北京時間的這天早晨,許多人還沒能意識清醒起來的時候,早間新聞上、社交網絡上,還有通過網絡能看到的很多渠道都開始推送起了這個消息。並讓人看到之後一下就醒了過來。

  顯然,新聞上未有提及的,是在這架失聯的專機上,還有著一名肩負秘密使命的中國公民。

  而此時,在更早些的時候就已經得到了這個消息的陳燁已經趕去空軍基地,找到那兩名已經在昨天夜裡飛回北京的,為盧卡茨的總統專機承擔了一段護航任務的戰鬥機飛行員。並向他們瞭解當日的情況。

  陳燁:「在你們靠近羅科曼尼亞領空之前,有任何可疑的情況發生嗎?」

  在見到陳燁之前就已經明白了對方來意的兩名飛行員很快搖頭,而他們之中的長機飛行員則說道:「專機機長的駕駛技術,還有他們的四名護航飛行員的飛行技術都很好。而且他們使用的都是很新的飛機,保養得也不錯。在飛往羅科曼尼亞的那一路上沒有任何可疑情況發生,看起來非常順利。」

  接著,僚機飛行員看了看自己的同伴,也說道:「在我們掉頭回來的時候,羅科曼尼亞的總統還特意去駕駛室和我們揮手道別了。今天早上聽說了這樣的事,我們也很難過。」

  陳燁向兩名飛行員點了點頭,而後又問道:「那你們認為,什麼樣的突發狀況可能讓五架飛機全部失聯?」

  陳燁的這個問題讓兩名飛行員全都面面相覷,似乎是有些拿不定注意是不是要說出這種推測。

  在看出了兩人的猶豫後,陳燁很快說道:「你們不用緊張,我不是要你們說出某種推論,也不會因為你們說的這些話就得出什麼結論,甚至是對外公開你們的說法。只是我們現在也是一頭霧水,想要知道到底有哪幾種情況可能會導致現在這樣的結果。」

  這樣之後,那名性格更為爽朗的僚機飛行員開口說道:「他們一共有五架飛機,如果只是遇到機械故障,或者是遇到極端天氣都不可能在不與地面聯絡的情況下就失聯。除非,他們遇到了十分緊急的情況,來不及與地面聯繫。」

  在自己的僚機飛行員說出這些後,那名長機飛行員也終於開口道:「或者,他們根本不想與地面聯繫。」

  這樣的一句話語彷彿劃破了陳燁眼前的迷霧。雖然這種可能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可是結合起這起事件的前因後果,陳燁卻覺得,這樣的猜測很有可能是真的。甚至於,他在沉思了片刻之後,又說道:

  「又或者,他們也可能是遭遇了緊急情況,而後又不願與地面聯繫。」

  在說出了這句彷彿呢喃一般的話語後,陳秘書又說道:「你們認為什麼樣的情況才可能稱得上你們所說的……緊急情況?被身份不明的戰鬥機襲擊能嗎?」

  這下,這兩名飛行員全都搖了搖頭,那名僚機飛行員則更是說道:「不太可能。他們有四架護航飛機。想要在襲擊他們的時候讓他們連和地面求助的時間都沒有,那得一次出動多少架戰鬥機啊,這還不被人發現也太難了。那就更不用說他們的飛行線路都是保密的,也不是沿直線飛行。用導彈打他們還差不多。」

  在僚機飛行員最後抱怨出了那句話的時候,他的長機飛行員在陳燁看不到的地方打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亂說,而僚機飛行員則似乎並不服氣。

  但是陳燁卻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思考,絲毫沒有注意到那裡的情形。

  他在自己的心裡默念道:在本國領土,被導彈襲擊……

  原本還升起了一線希望的心似乎又慢慢沉了下去。在沉思了許久後,陳燁又看向那兩名飛行員。而視力絕佳的後者則在發現了對方要看向他們的苗頭後立馬一本正經了起來。

  「我想再向你們請教一下,如果羅科曼尼亞總統一行人的確被導彈襲擊了,那他們在失聯之後生還的可能性能有多大?」

  這下,兩名飛行員可真犯難了。

  性格更為穩重的長機飛行員向陳燁搖了搖頭道:「已知信息太少,沒法做出判斷。」

  就連想要對陳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僚機飛行員這回也苦著臉說道:「不好說,這回是真不好說了。」

  陳燁與兩名戰鬥機飛行員之間的對話就此結束。離開的時候,陳燁從他們那裡拿走了一張地圖,上面標有這兩名飛行員根據他們先前的飛行狀態以及路線估測出的,盧卡茨一行人所可能出事的地點。

  但由於羅科曼尼亞方面公佈的失聯時間十分模糊,中間甚至有兩個小時的區間,因此這個被畫出的可能範圍其實很大。這對於陳燁而言,與其說是聊勝於無,不如說是有和無沒有任何差別。

  直到現在為止,也只有一點是他們能夠肯定的——總統專機出事的地點一定是在羅科曼尼亞境內。

  當陳燁走出空軍基地的時候,他的手機上出現了一個特殊號碼的來電。這讓陳燁在沉下氣之後回到了自己的車上才接起電話。

  「喂,張隊長嗎,和你單線聯繫的那個號碼開機了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人幹練的聲音:「還沒有。」

  而後電話那頭的聲音又繼續說道:「我們已經看到新聞了。請問交付我們運送的那批畫還要按照原計劃繼續送到羅科曼尼亞去嗎?」

  在聽到了這樣的問題後,陳燁沉默了片刻,卻最終抬起頭看向窗外道:「是的,還請張隊長幫我們按原計劃運送過去。在這個時候,沒有消息未必就是最壞的消息。」

  電話那頭的女人說:「好,我知道了。」

  而在兩人的電話掛斷前,陳燁則著急著把他上一次與這個人通話時說過的一句話語又重復了一遍:「如果那個號碼開機了,無論是在什麼時候,都請打電話給我。」

  「我會的,請放心。」女人這樣說道。

  三小時前,

  羅科曼尼亞,

  波羅的海。

  在漆黑一片的海平面上,有五艘帶有馬達的橡皮艇正隨著海浪起起伏伏地飄動著。而從總統專機的機艙中逃出的人此時則就坐在那五艘小艇上。冰冷的海風呼嘯著朝這些先前落過水的人襲來,連他們手中的那一盞盞小燈也被吹得彷彿明明滅滅起來。

  不遠處,那架即便是在漆黑一片的海上也不會讓人輕易忽略了它的龐然大物則在漸漸地沉沒。而這一幕也讓讓這些劫後餘生的人不禁傷感起來。

  突然,一個聲音打斷了他們的這份情感。從不遠處的一艘橡皮艇上傳來了盧卡茨的一位保鏢的聲音。

  他說:「總統閣下,我們這邊的人數已經清點好了!」

  說著,這名保鏢報出了他所負責的那艘小艇上的人數。而負責其餘四艘小艇的人也都曝出了他們各自清點出的人數。

  「98人。看起來大家都在這裡了。」

  把那五個數字在心裡加了加的盧卡茨說出了這句話。這樣的結論讓得到了這一天裡的第一個好消息的訪問團專員們都不禁高興地鼓起掌來,而後他們便開始互相擁抱,慶祝他們都逃過了一劫。

  但是此刻就坐在盧卡茨身旁不遠處的項靈熙卻是覺得,自己和這種氛圍有些格格不入。

  一直到現在為止,她都還是很難相信他們前不久剛剛被三枚由俄羅斯產的那種……爆炸後會產生超大破片區的導彈追著打了。

  並且她也依舊還是很難接受,她人生中的第一次乘機進行海上迫降的事就這麼在剛才發生了。

  好像她根本就還沒能來得及害怕,也還沒能說服自己這一切真的都已經發生了,這些人就已經開始慶祝自己的劫後餘生,並因此喜極而泣了。

  然而,在項靈熙依舊懵懵的腦袋裡卻彷彿一直會響起那三名護航戰鬥機飛行員向他們說出告別的聲音。只要一想起那些,她的眼睛就馬上紅了起來。

  那讓項靈熙不禁看向即便是在那個時候也依舊冷靜的盧卡茨,並向他問道:「你的那幾位護航戰鬥機飛行員呢?他們也會有機會逃生嗎?」

  項靈熙向盧卡茨問出了這個問題,卻是在他剛要回答的時候就打斷了對方。彷彿是擔心盧卡茨一開口就是一句「守護者一號不會有逃生的可能」,項靈熙很快就補充道:

  「我是說……那三位我們聽到了聲音的飛行員,守護者2號、3號和4號。他們是不是能在飛機往下墜的時候嘗試跳傘?」

  「他們也許能找到跳傘的機會,但是成功逃生的可能性很小。」看著自己的這些依然鮮活著的訪問團成員,盧卡茨這樣說道:「當時我們的飛行高度太低了。他們不一定能有足夠的時間。」

  但是項靈熙卻依舊還是不死心,也試著說道:「我還以為……還以為現在的戰鬥機外殼都很厚,被很多子彈打到也不會有事……」

  「靈熙,靈熙。」

  眼見著項靈熙還要繼續鑽她的牛角尖,盧卡茨不禁叫出她的名字,他說:「擔心他們或者懷念他們是我們徹底安全之後才能做的事。至於現在,我覺得你可以想一想能讓你高興起來的事。」

  「能讓我高興起來的事?」

  在這樣一個讓剛剛落了水的人感到冷得直哆嗦的深秋天裡,重復了這句話語的項靈熙卻是因為倔強著不想掉落的眼淚而感覺自己所呼出的每一口氣都是如此灼熱。

  而後,她看向不遠處的那架還在慢慢沉沒的總統專機,失笑著問道:

  「還好我在最關鍵的問題上沒有信你的,而是信了陳秘書?」

  說著,把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緊了一些的項靈熙指了指已經看不到一側機翼了的總統專機,並說道:「如果我真的聽你的,把畫放在了那裡,現在就什麼也不剩了,然後你就可以把我丟在這裡了。因為接下去我就一點用都沒有了。」

  「扔在這裡?」好心想要安慰項靈熙卻被對方戳了痛腳的盧卡茨說:「不,這裡的目擊證人太多了。我可不能把你扔在這裡。」

  「那扔到岸上嗎?」極其配合盧卡茨的項靈熙十分自信地說道:「我只是游泳游得不太好,穿著濕衣服翻山越嶺還是可以的。等到我走到有人煙的地方,你就等著吧!這回我不發推特,改發微博,看你怎麼過來刪帖!」

  當項靈熙說完這句話,兩人就都笑了起來。

  此時盧卡茨的幾位保鏢都把充氣艇上的馬達發動起來,而他們也開始乘著海浪向著海灘而去。對於距離此時的他們很近又很遠的未來,項靈熙感到有些迷茫。

  項靈熙:「接下去,我們應該怎麼辦?」

  盧卡茨:「找到羅科曼尼亞政府裡我最信任的那個人。」

  項靈熙:「然後向他求助?」

  盧卡茨:「不,我需要先確定他在這件事裡是絕對可信的,站在我們這一邊的。」

  迎面而來的海風因為橡皮艇開始向著岸邊快速前行而變得愈加凌厲起來。彷彿感覺到了項靈熙此刻真的很冷,盧卡茨把他自己的那條毯子掀了下來,並把它蓋到了項靈熙的身上。

  盡管在這一路上盧卡茨都一直表現出了他的紳士風度,可他在此時的這番舉動卻依舊還是讓項靈熙感到有些受寵若驚。

  在對方把屬於他的那條毯子圍到了自己身上的時候,項靈熙不禁問道:「謝謝,但是你真的不冷嗎?」

  「我從小就在很冷的地方生活。所以還好。」

  可是在這種天裡先是落了水,又是在海水慢慢湧進飛機機艙的時候也一同參與把受了傷的人抬到橡皮艇上,最後又穿著濕衣服被透心涼的海風這麼吹一陣子,即便是在莫斯科長大的人都會感到有些扛不住。

  也正是因為這樣,盧卡茨在說出了這句話之後就掩飾住了窘迫地連打了兩個噴嚏。

  看到這樣的一幕,感覺自己的身體比起普通的同齡人應該要強壯了很多的「弱小藝術家」項靈熙嘆了一口氣,並且這就要把對方剛剛給她裹好的毯子取下來並還回去。

  然而沒曾想,盧卡茨卻是非常堅持,並對她說道:「不不不,你留著它吧,因為我其實是打算拿它和你換一樣東西的。」

  項靈熙:「什麼……?」

  盧卡茨:「你的手機,飛機進水前我讓你把它放在防水袋裡的。現在它被我徵用了。」

  項靈熙:「你要我的手機做什麼?」

  盧卡茨:「我們這麼多人裡,只有你的手機是絕對安全,不會被人追蹤到的。考慮到你不是我們羅科曼尼亞的公民,我打算拿我的毯子來和你換。」

  項靈熙:「…………」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36:33

第三十二章

  晚上十點,

  羅科曼尼亞首都,

  副總統官邸。

  這是一個有著棕色頭髮的男人,看起來三十六、七歲的樣子。他的身材健壯、高大,即便是在西裝的遮蓋下也能看得出這絕對不是一個好惹的人。

  他是羅科曼尼亞的副總統埃里克,一個同樣年輕有為、野心勃勃,卻活在總統盧卡茨光環下的男人。

  盧卡茨曾向外界這樣描述他——埃里克是一個意志堅定,願意為了我們的政治理想付出所有的人。

  而現在,他正坐在他的辦公桌上,用一種非常不紳士的方式喝著一瓶他今天才開瓶的烈酒。酒瓶的瓶口一次次地向著玻璃杯的杯口傾斜,他給自己倒了一杯一杯又一杯的酒,彷彿猛獸一般將這一杯杯的酒仰頭喝完。

  由於他喝得太快太猛,這些烈酒的酒液從杯口與他的嘴角之間一次次地溢出。當他面無表情地看向辦公室裡的電視機時,不住湧出的淚水就這樣與那些烈酒融在了一起。

  「現在距離卡拉喬爾傑總統的專機確認失聯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大規模的搜救工作也已經開始。除了官方派出的搜救隊之外,民眾也在官方劃出的,可能的失聯區域自發開展起了搜尋工作……」

  電視新聞裡正在播放著與總統專機失聯有關的追蹤新聞。

  總統專機以及和他一起的四架護航戰鬥機同時失聯,這可真稱得上是前羅科曼尼亞解體以來最大的突發事件了。

  多家電視台不約而同地暫停了他們原本的節目播放安排,並開始滾動播起了追蹤失聯專機最新進展的新聞。

  盡管這樣的新聞可能在長達一小時的時間裡都得不到一次更新,但民眾們就是不住地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上面,無法去關注除此之外的其它任何事,並期待著可能會在下一秒出現的重大進展。

  現在看來,就連副總統埃里克本人也在此刻變得和最普通的羅科曼尼亞人如此相似。

  敲門聲在此時響起。

  「閣下,副總統閣下?」

  「進來。」

  在得到了埃里克的允許後,門外的助理打開了這間辦公室的房門,並在走到了埃里克的身旁時帶著不忍說道:「還是沒能追蹤到總統專機上的信號。他們說……如果專機不是被人蓄意劫持了,就是……」

  「就是什麼?」又將新倒的一杯酒仰頭喝完了的埃里克這樣向他的助理問道。

  可是說出那個答案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副總統的這位助理嘗試了很多次才帶著不忍地說道:「如果專機不是被人蓄意劫持了,就是飛機已經完全損毀。而且以飛機損毀的情況來看,機上不可能還有人生還。」

  氣氛在此時變得十分沉默,就連電視新聞的那些聲音都無法拯救這間屋子裡彷彿已經凝滯了的空氣。

  在許久之後,並沒有選擇笨拙安慰的副總統助理又說道:「國防部長正在外面等您。他說,在總統失蹤的這段時間裡,需要由您來代為行使總統的權利。所以,現在他有非常重要的事要來找您商量。」

  「讓他稍等我一會兒。」埃里克彷彿是很難從那種濃重的情感中走出來,並在又喝了一口酒後說道:「就說我現在的心情過於悲痛,需要一點時間。」

  「是。」

  副總統的助理帶著擔心這樣回答道,他似乎欲言又止地想要說些什麼來勸慰自己的上司,卻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多說地離開了這間辦公室。

  當這間辦公室裡又只剩下一個人的時候,副總統埃里克又看起了根本就沒有任何更新消息的電視新聞。片刻之後,他把電視機關上,把杯子裡的酒喝光,並把玻璃杯砸在了地上。

  隨後他又面無表情地拎起酒瓶,仰頭喝乾了那瓶烈酒,並在打開辦公室房門的時候把酒瓶也砸碎在了地上,深吸了一口氣,稍稍擦了擦臉上的酒和淚水,也把他那此時稍顯凌亂的頭髮整理了一下,踩著那些碎玻璃走向外面的會客廳。

  「副總統閣下。」

  或許是此時的情況讓國防部長已經無法安然地坐在那裡等待。因此,這個與年輕的總統以及副總統相比已經算是上了些年紀的男人選擇了在窗口前站著等待。

  當他聽到從副總統的辦公室走來的聲音時,國防部長轉過身來,叫出他對於這個在此時變得尤為重要的男人的稱呼。

  雖說先前副總統的助理已經把對方需要他等待一會兒的理由告知了這位長者,可是當國防部長轉頭來看到眼睛通紅的埃里克時,他才真正明白那並不是一個讓他在這裡等待的藉口。

  但他卻沒有選擇對這位曾和盧卡茨一起出生入死的副總統說出拙劣的安慰,而是說道:「剛剛我們發現了一名為總統專機執行護航任務的飛行員。他在重傷昏迷之前只說出了總統專機受到導彈襲擊的信息。」

  當埃里克聽到這樣的消息時,他的呼吸明顯亂了。他好容易才穩定住自己的情緒,並追問道:「還有呢?總統怎麼樣了!」

  國防部長搖了搖頭說:「不知道。現在得等人清醒以後才可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說著,國防部長沉默了片刻,並說道:「我來是想知道,總統在飛機失聯之前最後一次和你聯繫是什麼時候。他有沒有委派給你什麼任務。需要在他的飛機降落之前完成的任務?」

  埃里克:「你指的是什麼樣任務?」

  國防部長:「非常規任務。」

  說著,國防部長看向年輕的副總統。片刻之後,這名長者就似乎已經在對方的眼睛裡得到了答案——副總統並不知道他與總統約定的計劃。

  在稍作斟酌之後,國防部長選擇了向副總統透露這個秘密。他並不能肯定自己這樣做到底是不是正確,但是在這樣的時刻他已別無選擇。

  「總統閣下和我約定好了會在他的專機經過雷克維爾山脈的時候遇襲。」

  國防部長向埃里克簡要敘述了他和盧卡茨之間的這個計劃,以及實行這個計劃的目的。

  「這樣,所有的矛頭就都會指向社民黨,連帶著他們對總統閣下發起的那場彈劾都會變得目的更為可疑。在彈劾失敗之後,他們也會變得更為被動。但是誰都沒有想到,總統閣下的專機在還沒有飛到洛特尼亞的時候,就已經受到了從索林尼亞發射的導彈的襲擊。」

  國防部長說完了這些,可沒曾想,被他告知了這些的副總統埃里克卻是在茫然失措以及不敢置信的自嘲笑意之後用一種十分銳利的目光看向他,並問道:

  「所以,你在這種時候這麼著急地來見我,並把你和總統之間的這個約定告訴我,是為了什麼?」

  「我……」

  國防部長還來不及說出些什麼,埃里克就打斷他道:「你擔心調查一旦開始就會立刻查到你在那裡佈置了用來襲擊總統專機的戰鬥機,那樣你肯定會陷入不小的麻煩,是這樣嗎?」

  國防部長自然是抱著些許這樣的想法的。因此在被埃里克如此直白地指出這一點之後,他會顯得有些窘迫。但很快,國防部長就出了他這樣做的另外一個原因:

  「我只是擔心調查小組弄錯了方向。」

  這一次,埃里克並沒有著急於說出指責,而是視線緊盯著對方,讓在此次的事件中必然顯得十分尷尬的國防部長感受到從他的身上傳來的那種危機感。

  而後,他彷彿毒蛇吐信一般地說道:「所以你認為這次的襲擊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嗎,國防部長?我們的總統在進到自己國家的領空後專機受到導彈襲擊,機上全部人員全都生死不明,可你到現在卻要從護航飛行員那裡才知道總統專機到底是怎麼失聯的嗎!在這件事上,你需要負的責任是不可推卸的!並且這也不是你宣佈辭職就能解決的!」

  在副總統的官邸,在這個星期已經經歷了很多很多的埃里克與國防部長之間發生了激烈的爭執。但在爭吵之後,兩人卻是未有不歡而散。

  畢竟,他們很可能是現在站在同一陣營的人裡位置最高並且權利也最大的兩個人。

  在盧卡茨依舊失聯的這段時間裡,他們必須得建立起高效的合作關係,用以一同面對眼前的這個危機。

  半小時後,沉下氣來的兩人和彼此道別,並帶著屬於他們各自的任務,去開始今天夜裡的工作。

  但是當埃里克重新回到電腦前,並打開他的郵箱時,他卻敏銳地抓到了一絲變化。

  ——就是在剛剛那幾秒的時間裡,他的草稿箱裡突然多出了一份郵件草稿。

  意識到了什麼的埃里克壓下心臟的猛烈跳動,並點開他的草稿箱。而後,他就看到了那封讓他在下一刻感到喜極而泣的,他們的總統閣下以這種特別的方式留給他的訊息:

  【我是盧卡茨,導彈沒能要了我的命,但是埃里克,現在我需要你的幫助。】

  午夜十二點,在波羅的海海邊的一處倉庫裡,在這一天的時間裡已經遭受了很多驚嚇的總統訪問團終於找到了一處可以暫時歇息的地方。

  項靈熙是幸運的,在總統專機被導彈鎖定,並迅速向下俯衝之前就已經繫上了安全帶。但其他人就未必都有她那樣的好運氣了。而年長的內政部長則正是這些不幸運的人裡比別人更不幸運一些的那個。

  他的額頭撞破了,並且身上也還有幾處挫傷。

  現在,項靈熙則正在幫躺在那裡怎麼都覺得不舒服的內務部長把脖子墊高了一點,並問道:「這樣會感覺好一點嗎?我幫你把枕著的衣服墊高了一點。」

  「好一點了,謝謝你。」

  比項靈熙的父親還要年長一些的內務部部長向這個正照顧著自己的年輕女性道謝,但是在那之後,他又冷得直哆嗦起來。那讓項靈熙看著心裡怪不好受的,於是這就把盧卡茨拿來和她交換手機的毯子蓋到了眼前的這位長者身上。

  內政部長似乎還想推辭,但是項靈熙卻在幫他把毯子裹好之後就很快離開,小心走出大家躺著的地方,並披著她還剩下的那條毯子,走向正披著月光坐在門口的盧卡茨。

  事實上,她在大家才在這裡安頓下來之後沒多久就想去和盧卡茨說些什麼了。但是盧卡茨本來就是這一行人中的那個「頭兒」,又在這次絕大部分人一輩子都遇不上的突發事件發生時保持了絕對的冷靜。

  因此,他簡直就像是被許多顆星星拱起來的那輪月亮一樣,讓項靈熙根本找不到機會和他說些什麼。當然了,她也找不到機會去向對方要回自己的手機。

  直到現在,先前圍在盧卡茨身邊的人都已經散了,只剩下幾名保鏢依舊還圍在他的身邊。因而,項靈熙覺得該是時候換她圍過去了。

  而在項靈熙走到那裡之前,那雙冰藍色的,在冰冷的月光下顯得更為漂亮,甚至是美得有些不真實的眼睛已經發現了她。

  盧卡茨和自己的保鏢說了幾句話,而後那幾名先前就已經和項靈熙打過幾次照面的保鏢起身,並在和項靈熙點了點頭後走到了稍遠一些的地方坐下來。

  「我猜你坐著的這個位置會有些冷?」

  項靈熙把披在肩膀上的毯子取下來,並把它拿到了盧卡茨的眼前。而後者則在稍打量了她一會兒後說道:「謝謝,不過我現在還不打算用毯子和你換了的手機還給你。」

  項靈熙:「……」

  在起身之前就早已想好了要和對方說些什麼的項靈熙簡直被噎得什麼都說不出來!而後盧卡茨似乎也意識到了他這句話的直白,因而聊勝於無地解釋道:

  「我還在等被求助人的回信。」

  可是等待著他的,卻是項靈熙的那句氣呼呼的:「謝謝!不過我也還沒打算問你把手機要回來!我把它和我的那個羅科曼尼亞的號碼一起送你了!我留著我國內號碼的sim卡就夠了!」

  聽到這句話,盧卡茨遲疑了一會兒,並說道:「不用謝。」

  而後他看向被項靈熙拿在手裡的那條毯子,並說道:「那你就快把毯子披上吧。會著涼的。」

  項靈熙原本是想好好和盧卡茨說話的,並且她也是真的想知道接下去他們該怎麼辦,而不只是在那裡乾等著。

  但是天曉得,天曉得總是會時不時地善解人意一下的總統閣下為什麼還和十年前那麼像,能夠不自覺地說出這種輕而易舉地就讓人火氣起來的話!

  她是這麼不願意把手機放在別人那裡的網癮青年嗎?

  至於這麼著急的讓她把和她換了手機的毯子留下嗎!

  項靈熙越想越覺得冒火,並壓低了聲音卻氣勢不減地問道:「難道你沒發現我裹著的毯子從兩條變成一條了嗎?我把那條毯子給你們的內務部長了。他看起來不是太好,這就是我過來這裡想對你說的話!」

  『又來了』、『這一幕可真熟悉』——挪去稍遠一點的地方坐下警戒,並且豎起了耳朵的保鏢們在心裡這樣說道。

  而後,項靈熙和盧卡茨之間故意壓低了聲音的對話聲就繼續傳來。

  項靈熙:「你是總統啊!有必要多給了我一條毯子就一定自己什麼都不裹嗎?」

  盧卡茨:「我覺得應該有。那樣你就不會覺得我用來和你換手機的毯子是多一條不多,少一條不少的東西了。」

  項靈熙:「你簡直不可理喻!」

  盧卡茨:「如果你非要這樣認為的話,那好吧,我的確有一點不可理喻。」

  項靈熙:「…………」

  坐在不遠處的保鏢們實在是弄不明白,為什麼這兩人怎麼能因為一條毯子就成了這樣,並且他們往日裡成熟又穩重的總統閣下為什麼也會流露出這種……這種他們還從未見過的一面。

  但是自以為「善解人意」的幾名保鏢認為,促成兩人之間這番算不上爭論的……爭執性對話的,應該不過就是一條毯子而已。因而他們幾個小聲商量了一下,勻了一條毯子出來,並且悄無聲息地放到了項靈熙和盧卡茨的身前。

  當項靈熙因為啞口無言而扭過臉去,並看到那條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了的毯子,兩人之間就這樣徹底沉默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36:50

第三十三章

  眼見著項靈熙已經窘迫壞了,盧卡茨不禁失笑起來。

  他說:「是我的保鏢,他們可能是想讓我們別吵了。」

  這讓項靈熙還怎麼說話!眼見著貢獻出了一條毯子的那名保鏢現在就在不遠處,和他的一名同伴兩人一起裹著一條毯子,並且還似乎在不經意之間朝他們這裡看了幾眼,項靈熙覺得自己連話都不能說了!

  但就在她猶豫著是不是要回到先前自己待著的地方,回到有著更多人待著的倉庫更裡側時,她聽到盧卡茨對她說道:「如果你現在還不睏,坐會兒吧。」

  可她還是覺得別扭!

  於是盧卡茨又說道:「整架飛機上你最熟悉的人——我,還有我的保鏢都已經在這裡了。你不在我們這裡待著,還想回到那裡去嗎?」

  不遠處的保鏢們依舊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認真地警戒著。而心中雖然抗拒,卻覺得總統閣下的確說得很有道理的項靈熙則在咬了咬牙之後,在這個男人的身旁坐了下來。

  而後盧卡茨手心向上地對項靈熙伸出了手。

  那讓項靈熙感到有些不理解,但在稍作猶豫之後,她還是也把自己的手伸了出來。她望向盧卡茨的眼神似乎是在問對方——是要我也把手伸出來嗎?

  盧卡茨則向她點了點頭,並以此來告訴她——是的,這就是我想要的。

  當項靈熙再一次地把手交到對方的手裡時,她也再一次地感受到了由對方的掌心所傳來的溫暖。

  在把項靈熙的手握了一會兒之後,盧卡茨說道:「你的手還是很冷,需要蓋兩條毯子。」

  項靈熙:「可是這裡一共就只有兩條毯子。」

  盧卡茨:「對,我們有兩條。」

  說著,盧卡茨把他們面前的那兩條毯子整理了一下,並把它們疊在了一起,而後又給兩人一起披上。

  但是此時的項靈熙所坐的位置卻是真的沒有離盧卡茨那麼那麼的近。當她被盧卡茨這樣披上毯子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介意我過來一點嗎?」盧卡茨向她這樣問道。

  項靈熙並沒有直接以語言來回答他,而是瞪大了眼睛看向倉庫裡側,在受驚後又進入了夢鄉的那些人,彷彿是在問盧卡茨,這樣真的好嗎!

  這個問題逗笑盧卡茨了,並問道:「原來你還會在意這個問題?那你有沒有想過,等到你出庭為我作證的時候,你應該怎麼告訴法官,為什麼你會在只見過我一面之後就畫了那麼多我的畫像?」

  這個問題可真是讓人感到窒息!

  但項靈熙扛住了,並好似十分輕鬆地對盧卡茨說道:「那只能說明我不在意,但不代表你也會不在意。畢竟這裡有那麼多人呢。」

  盧卡茨:「所以,為了讓我不被人誤會,你想要用毯子把你自己的腦袋也遮起來?」

  項靈熙不想回答盧卡茨,並帶著嫌棄地要把盧卡茨給她披上的兩條毯子都慢慢取下來,但是盧卡茨一下摟住她的腰,把驚得都不敢出聲的項靈熙撈到了自己的懷裡,又用那兩條疊在了一起的毯子把兩人都給圍得嚴嚴實實的。

  「這就暖和多了。」

  當盧卡茨用帶著笑意的聲音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項靈熙甚至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因為這句簡單的話語而暖和起來。可還不等她在回過神來之後對摟著她的人說些什麼,對方就已經扭過頭去打了幾個噴嚏。

  這下心動就變成了好笑。雖然總統閣下的確是在很寒冷的地方長大,並且身體也很好,但是被這麼折騰了一下之後,他也的確是有些著了涼。

  那讓項靈熙掩飾住了自己的忍俊不禁,並一本正經地重復道:「對啊,這樣就暖和多了。」

  隨著項靈熙的這句話,盧卡茨又彷彿是中了什麼魔咒一般,一連打了四五個噴嚏!

  但是等到他的噴嚏打完了之後,他卻還能接上項靈熙的話,說道:「你只要再想一想今天我們經歷過的那些事,就不會覺得還有人會在意這些了。」

  當盧卡茨和項靈熙說出這句話語的時候,兩人離得很近很近,近到了能看到自己在彼此眼中的倒影,近到了能夠感受到來自於對方氣息的溫度,近到了……讓人突然渴望起了一個吻。

  但是在那樣的氣氛下,項靈熙到底還是轉過了頭,說道:「活著真好?」

  於是盧卡茨也笑著重復道:「對,活著真好。」

  「那你到底有沒有辦法,讓我們活得再久一點,總統閣下?」再次轉過頭去看向盧卡茨的項靈熙這樣下巴微抬地看向對方。

  那樣的表情和神態,甚至是叫出「總統閣下」時的聲音都讓這個十年後有了完美紳士外表的盧卡茨突然有些想要把懷裡的人抱得更緊一些。

  有關那一晚的一幕幕畫面,甚至是懷裡的人帶給他的感受都在他的腦海中不住地重復著。可這些記憶卻是比那晚真實的感受還要淡了許許多多,彷彿是在吃完糖之後又還留在嘴裡的那一點點甜味。

  可是糖罐現在就在他的懷裡,他卻似乎並不能把糖罐的蓋子打開。

  這樣的感覺……可真是難耐又奇妙,並且它也有趣極了。

  盧卡茨:「我剛剛登陸了一位朋友的郵箱,在他郵箱的草稿箱裡留下了求救信息。以我對他的瞭解,明天天亮之前他一定就會以同樣的方式給我留下回信了。」

  項靈熙:「你在你朋友的郵箱草稿箱裡……留下了求救信息?」

  聽到這裡,項靈熙一下坐直了身體,似乎完全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交流方式。而盧卡茨則倒也並不吝惜自己的解釋。

  盧卡茨說:「我不清楚他是不是正處在被監聽和被監視的狀態下,所以不能讓他在毫無防備的狀態下收到我的郵件,我的電話,或者是用別的常規通訊手段發出的信息。在這種情況下,用郵件的草稿箱和他聯繫會更安全一些。對於他來說,對於我們來說都是這樣。」

  聽到這裡,項靈熙來了興趣,並問道:「你的這位朋友很厲害嗎?能把我們這些坐在總統專機上都能被導彈打下來的人安全帶走嗎?」

  盧卡茨:「他差不多應該可以。雖然能做成這件事的人不止他一個,但他一定是能把事情處理得最好的那一個。」

  項靈熙:「那我們很快就能安全了?受了傷的人也能很快得到治療了?但是你之前還說過,你都首先確定那個人在這件事裡是絕對可信的!」

  盧卡茨:「是的,所以我們可能還要再多等一會兒。」

  說著,盧卡茨再次把從項靈熙那裡收來的手機拿出來,再次查看起他先前登陸過的郵箱,而草稿箱裡所顯示的郵件數量則正好比他先前留下簡訊時又多了一封。

  「他回復我了。」

  看到盧卡茨臉上又出現了那種迷人的笑容,項靈熙不禁從他的懷裡起身,並把疊在一起的兩條毯子拆出來了一條裹在自己身上。

  「早點把我們都救出去。」不打算在這種時候繼續打攪到對方,也不想過分地向盧卡茨探聽整個行動計劃的項靈熙這樣說道。

  而盧卡茨則向她點頭致意。

  於是項靈熙轉了個身,並向不遠處的那名總統安保團成員扯了扯毯子,似乎是在感謝對方給他們讓出了這條在這種時候能值一個手機的毯子。

  只是他們都沒有發現,額頭被磕傷的內務部長此時把自己蜷縮在毯子裡,給擔心著他的外孫女發送報平安的短信,也讓乖巧的外孫女不要把外公還安全的消息告訴別人。

  外孫女問:【媽媽也不能告訴嗎?】

  內務部長想了想,回復道:【那就只告訴媽媽一個人,連爸爸也不要告訴。】

  當內務部長把這條手機短信發送成功,並打算把手機再次調回飛行模式的時候,項靈熙走回到了他的旁邊,並說道:

  「先生,您還醒著?」

  那讓內務部長不動聲色地把手機放了回去,而後彷彿先前什麼也沒有發生一般地說道:「對,身上疼得有些睡不著。但已經沒那麼冷了。謝謝你的毯子,項小姐。」

  「沒關係的,我就在您旁邊,如果有什麼事,叫我就好了。」

  說著,項靈熙在這位看起來很需要照顧的長者身旁坐了下來,並給自己整理了一下毯子,打算也躺下來稍稍睡一會兒。但是在那之前,項靈熙突然想到了剛才盧卡茨對她說的話語,並對從先前起就看起來很不安的內務部長說道:

  「別太擔心了,也許等到天亮的時候,總統閣下就已經能帶著我們安全地回去了。」

  「謝謝。」內務部長向項靈熙說出真誠的感謝,而後遲疑的長者問道:「請問您現在……睡得著嗎?」

  項靈熙原本是想告訴對方,她覺得她自己應該能睡著。但是她敏銳地感受到了眼前這個受了傷的人在不安之下想要向她傾訴的願望,於是她很快便改口道:「我覺得……我可能不太睡得著。畢竟,今天一整天發生了這麼多的事。」

  聽到這句話,內務部長似乎一下就找到了和項靈熙之間的共鳴,並打開了話匣子……

  而與此同時,盧卡茨則拿起項靈熙的手機,走出這間在只有在每年的夏天才會有人的倉庫,並撥出了一個電話。

  「喂,是我。我想要你幫個忙,派人過去一個我說的地方看一看,看看一小時內到達那裡的到底是救援團隊,還是帶著武器的殺手。是的,注意讓你的人保證自己的安全。」

  得到了盧卡茨給出訊息的副總統埃里克已經開始秘密調派人手,去到他們的總統閣下所告知他的那個位置。

  只是很可惜,他卻無法在那個地方順利地找到整個羅科曼尼亞都迫切想要知道下落的那個人。因為總統閣下對他的信任只足夠讓自己在最危險的時刻想起他。但是對於副總統埃里克的那份信任,卻還不足以讓盧卡茨這麼簡單地就把他們此時的藏身地點告訴對方。

  就像他對項靈熙所說的那樣——他需要先確認副總統在這次撲朔迷離的危機中是絕對可信的。

  只是這份深夜中的寧靜卻未有像他所預料到的那般,能持續到第二天的天亮時分。

  當盧卡茨打完了那通電話之後,他又走進了這間倉庫,並看向那些跟隨他一起完成了此次的訪問任務,也與他一同飛回羅科曼尼亞,卻遭遇了如此嚴重的危機的訪問團成員。

  看著這些平日裡總是把自己的外表打理得一絲不苟,而此時卻如此狼狽的親信與政要們,盧卡茨不住地皺起了眉頭。

  他開始思考究竟是誰一手做到了這一切,又有誰能夠做到這一切。

  是和他約定好了要在他們途徑雷克維爾山脈的時候派出戰鬥機襲擊他的國防部長嗎?

  可盧卡茨想不到國防部長這麼做的動機,也想不到有什麼是能夠讓他如此鋌而走險的。

  是社民黨的人嗎?

  但是以盧卡茨對於社民黨黨魁的瞭解,他還不信對方會有這種魄力。社民黨的黨內二號人物倒是有可能有,也擁有美力堅的支持,但是那些支持卻不足以讓這些能夠在索林尼亞對他發動這種等級的突然襲擊。

  想要這麼做的人做不到,有能力做到這些的人卻不想做,可是這件事又的確已經發生了。這才是讓盧卡茨感到最為費解也如此毫無防備,甚至是縛手縛腳的真正原因。

  正是在盧卡茨陷入到這種困惑的沉思中時,他看到不遠處的項靈熙猛一下坐起身來,似乎是很焦急地在和他的內政部長說著些什麼,而這位在受了傷之後得到項靈熙更多關照的長者則很努力地想要說服對方,別讓其他人都注意到這裡。

  見此情景,盧卡茨走了過去。並壓低了聲音向兩人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對此,內務部長顯得有些沉默,而項靈熙則在呼出一口氣後說道:「我認為,您最好把這件事告訴總統閣下,讓總統來判斷它到底重不重要。」

  聽到了這句話的盧卡茨不再看向項靈熙,而是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內務部長的身上,並說道:「告訴我吧。」

  可內務部長依舊還猶豫著,似乎他一邊覺得自己在兩小時前做的那件事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也危害不到任何人,卻又心中隱隱擔心著。

  在盧卡茨向他把那句「告訴我吧」又重復了一遍的時候,內務部長終於面帶尷尬地說道:「我給我的外孫女發了一條短信報平安。」

  盧卡茨:「你告訴她我們在哪兒了嗎?」

  內務部長神色閃躲道:「沒有。」

  可旁邊的項靈熙卻是很快補充道:「但是內務部長先生說了我們在海上迫降了。」

  聽到這裡,盧卡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而先前還只是覺得這有些不對勁的項靈熙則在被盧卡茨感染了緊張之後,又帶著一絲不確定地輕聲問道:「這樣要緊嗎?」

  盧卡茨看了項靈熙一眼,卻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向內政部長問道:「你是在多久以前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你的孫女的?」

  「兩、兩小時前。」說著,內務部長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錶,並補充道:「也可能……更久一點。」

  當項靈熙看到眼前的這一幕,也感受到從盧卡茨以及內政部長身上傳遞出的情緒色彩時,她感覺……眼下的這個情形很可能已經比她之前隱隱感受到的還要糟糕很多了。

  如果說,當她聽到內務部長對她說出已經發送給外孫女的那幾條短信時,她還只是感覺眼前的景像已經從深藍色變成染上了灰色的深藍,那麼此時此刻,眼下的情形已經讓她感到他們所面對的變成了一片灰黑,染上了凌厲鐵鏽紅的灰黑。

  得到了答案的盧卡茨沉默片刻,而後便起身,用力地擊掌數次,並高聲說道:

  「所有人!都醒一醒!這裡可能不再安全了!我們得離開這裡,越快越好!」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37:14

第三十四章

  隨著這些本就睡得不怎麼安穩的人在驚慌中醒來,這個在今天已經受到了很多驚訝,並且也在撞到了頭和被冰冷的海水泡過之後發了燒的老人終於真正意識到,自己可能已經犯下了怎樣的大錯。

  他後知後覺地重復了數次「我的天啊……」,並在人群慢慢起身的時候對項靈熙說道:「我只是……我只是給我的外孫女報了個平安,還和她說了只能告訴媽媽,連她的爸爸也不能告訴。」

  「我知道,我知道。」也感覺到了那種可怕的未知感的項靈熙穩住了自己的情緒,並對內政部長說出安慰:「我們都知道你的外孫女是一個信守承諾的好孩子,我也相信總統閣下這樣做也只是為了以防萬一而已。」

  但是在說出了這些話之後,項靈熙就在讓內政部長自己多做幾個深呼吸之後忙跑向這間倉庫的門口。在那裡,盧卡茨正在向人數並不少的安保團成員做出部署。

  項靈熙:「請原諒,總統閣下,既然是我比你們都要更早發現有人給自己的家人發了報平安的短信,讓你能提前一點事見做出應對,那麼請問我能不能佔用你兩分鐘的寶貴時間?」

  盧卡茨:「你說。」

  項靈熙感覺自己可能比這裡的很多人都要知道更多眼下的情形,並因此而著急地看了一眼盧卡茨身邊的安保團成員。在發現眼前人並沒有要避開這些人與自己交談的打算之後,她很快便向盧卡茨走近了兩步,並壓低了聲音地說道:

  「我們連離開這裡的交通工具都沒有,能去哪兒呢?」

  盧卡茨:「起碼不能待在地圖上明確標出的,可能容納那麼多人的地方。你還有1分45秒。」

  項靈熙:「你的那位朋友呢!也許……也許我們可以讓他的人現在就過來?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內政部長的家人被監視了,發射導彈來打總統專機的人也只能知道我們在海上迫降了吧?假如你現在就把我們的確切位置告訴你的那位朋友……」

  盧卡茨:「假如現在正在派人沿著整個海岸線搜尋我們的人就是他呢?」

  項靈熙:「可如果不是他呢?我們就能得救了啊!」

  「不,如果不是他,那他派來的人就只是帶著醫療設備的救援隊,在這種情況下只能夠擴大混亂和傷亡。我們還是得隱蔽起來,等待真正的武力支援。」說著,盧卡茨又提醒道:「你的兩分鐘已經到了,靈熙。」

  在結束了和項靈熙之間的短暫交談之後,盧卡茨又對旁邊的一名安保團成員說道:「給她一把槍。小一點的那種。」

  被下達了這一指令的安保團成員很快就把他這裡的最小的一把手槍拿了出來,並交到了項靈熙的手上。

  「按照慣例,手上沒有武器的女人是不會成為首要攻擊對象的。但是考慮到你的特殊身份,我認為你還是拿著它比較好。」

  說著,盧卡茨簡短地向項靈熙解釋了一遍使用這把槍的要點,並讓她嘗試了一次自己把槍上膛。在項靈熙真的這麼做了之後,盧卡茨很快說道:

  「看起來你做得很好。但是現在開始,你得小心,別把手指放在扳機上,那樣的後果可能會不太美妙。你只能把手指放在這個圈外面。」

  項靈熙大喘氣了幾下,並僵著脖子向盧卡茨點了點頭。

  於是盧卡茨拍了拍項靈熙的肩膀,並說道:「照顧好你自己。」

  這樣之後,盧卡茨向先前給項靈熙遞了槍的那名保鏢使了個眼色,而對方也鄭重地向盧卡茨點了點頭,意為他會保護好項靈熙的。

  隨著訪問團的成員被叫醒,並陸續起身,他們開始向著山的更深處走去。

  所有被他們帶到了這間倉庫裡的物品都在他們離開時被帶走,並且除了地上少掉的那些灰塵,倉庫裡的一切都被恢復成了已經幾個月都沒有人來過的樣子。

  雖說一名政客總是要有能夠面對任何突發狀態的強悍內心,可當這些在前一天的傍晚既受到了驚嚇又受了寒的這些訪問團成員在睡夢之中被人突然叫醒,又被如此要求的時候,他們之中還是會有人覺得……自己的內心或許還不夠強悍。

  但是這些人當中卻並沒有誰選擇在這樣的時刻,向盧卡茨喋喋不休地詢問眼下到底怎麼了,以及他們到底要如何才能真正得救,又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安全回到他們的首都。

  這或許是因為,在危機發生的時刻,相比起如何才能真正脫險的辦法,人們更希望擁有的是,是一個能讓他們真正信任的,並且也絕對沉著又強大的領袖。

  而在此時,先前已經在危急發生後數次沉著應對的總統閣下顯然就已經是他們的夢想中人了。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是值得人慶幸的,那或許就是無論哪國的政客都不會是弱不禁風的人。為了保持足夠穩定又高效的工作狀態,還有足夠充沛的精力,他們平時都會有健身的習慣。

  因而即便是在有些人輕微擦傷以及碰傷的情況下,他們在山林裡的行走速度也不會慢得愁人。僅在一小時後,他們就已經向著靠近內陸的方向走出很長一段距離了。

  可是最讓人擔心的事始終還是發生了。

  在盧卡茨的安保團成員都還沒有發現不妥的時候,盧卡茨已經停下腳步,並做出手勢讓所有人都暫停前進。當一名訪問團成員想要開口對他們的總統閣下問出些什麼的時候,盧卡茨對他做出了「禁聲」的動作,並在沒有了近在咫尺的腳步聲干擾的情況下開始聽起了由遠處傳來的動靜。

  那是與風吹動樹葉時的聲音並不相同的「沙沙」聲。而隨後響起的,就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說話聲。

  「這裡有腳印!很新的腳印!」

  「看起來還是很多人一起經過才能留下的腳印!」

  走在最後面的幾名安保團成員看了一眼最先發現這些異動的盧卡茨,而後便轉回頭來迅速用手勢和彼此交流起來。

  【我認為下面一共有三人,或者更多。】

  【他們在用對講機和同伴交流,周圍肯定還有更多人。】

  【我們得找一個掩體。】

  看著幾名安保團的成員以這種方式交流起來,項靈熙感覺到自己不由得緊張起來,並下意識地要把手伸到了她放著那把小手槍的外衣口袋裡。但是她的這一動作卻是被一直都讓她待在自己身邊不遠處的盧卡茨及時發現,並一把抓住了她打算摸槍的手。

  與此同時,走在前面探路的兩名安保團成員腳步很輕地快步走回來,並用手勢來向他們的幾名同伴表達——【再往上走一點就能看到一個山洞了!】

  於是看懂了這個手勢的其它安保團成員紛紛以說悄悄話的方式告知被他們保護的這些訪問團成員們,並讓所有人都盡可能腳步更輕一些地跟他們去到山洞。

  可在這樣之後,卻不是所有的安保團成員都跟著這些政客們一起向著山洞的方向走去。大約35名安保團成員中,只有7名保鏢跟著一起去到那裡,而其他人則四散開來,並在這片樹林間找尋到更有利也更能佔據先機的位置。

  被盧卡茨鬆開了手的項靈熙原本就要跟著專門負責保護她的那名保鏢一起向上走去,卻是看到了眼中有著猶豫的盧卡茨依舊還站在原地,於是她拉了一把盧卡茨的衣袖。

  在盧卡茨看向她的時候,項靈熙分明從那雙冰一樣顏色的眼睛裡看到了依舊帶著些許猶豫的拒絕。可還未等盧卡茨向她搖頭,盧卡茨的那兩名最貼身的保鏢已經一左一右地護著他,並帶著他一起快步走向那個剛剛被發現的山洞。

  而就是在此時,被盧卡茨放在西裝口袋裡的,屬於項靈熙的那個手機響起振動。那正是一條給項靈熙的那個能在羅科曼尼亞使用的手機號發來的短信。

  【伙計,我得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有一支醫療救援隊就快要抵達你說的那個位置了。但壞消息是這些人的身後還跟著一隊看起來不好對付的雇傭兵,帶著很多看起來不像是用來救人的傢伙。】

  【醫療救援隊的人知道自己後面跟著一群雇傭兵嗎?】——就將走到那座山洞的盧卡茨給他的那位朋友發去回復。

  而那一頭也很快給來了補充描述——【不像是知道的樣子。】

  當盧卡茨收到這條短信的時候,下面的樹林裡已經響起了槍聲。那讓已經躲到了山洞裡的這些人不禁發出了抽氣的聲音。直到此時,終於有人在情緒崩潰之下對他們的總統閣下說道:

  「我們的救援呢!總統閣下,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我們為什麼不讓地面部隊過來救我們!」

  在那名年紀足足比盧卡茨大上了二十歲的訪問團女性成員向盧卡茨發出這樣的質問時,有人叫住她的名字,示意她別說了。

  可她卻是不願就此閉上嘴,並向盧卡茨說出更多的抗議:「我知道我們現在還沒有弄清楚想要害我們的人到底是誰,可無論如何……向部隊請求救援總好過在這裡等死吧!」

  當那名訪問團成員說到最後半句的時候,她彷彿情緒崩潰一般地哭了起來。而就是在此時,底下的槍聲變得密集起來。而就在他們附近保護著他們的訪問團成員努力砍下一些樹枝要遮擋住這個洞口的聲音也就在那麼近那麼近的地方響起。

  雖然安保團的那些保鏢們還在很積極地做些什麼,可是一切的聲音聽起來都是那麼的無濟於事,並且反而不住地提醒著他們——危險要來了,危險要來了,危險已經近在眼前。

  每一個人都在用或渴望或責怪卻是帶著無比期望的眼神看著他們的總統閣下。就是在這樣的注視下,盧卡茨拿出了項靈熙的那個手機,卻並沒有裡面給國防部長撥出號碼,而是再次進到他和副總統埃里克聯繫的那個郵箱。

  草稿箱裡已經躺了好幾封埃里克在焦急之下給他發出的訊息。

  【你們在哪兒,你還好嗎盧卡茨?我派出的救援團隊找不到你們!】

  看到了那些信件的盧卡茨不再只是以往郵箱的草稿箱裡留訊息的方式和自己的副總統聯繫。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而後給埃里克撥去電話。

  「埃里克,是我。」在向電話那頭的副總統表明了身份之後,盧卡茨說道:「我們的計劃被人探聽到了,你的救援部隊後面跟著很多雇傭兵殺手。」

  說著這些話語的盧卡茨看向跟隨著他一起出訪的這些訪問團成員們,並向他們露出了歉意的微笑,卻是直到此時都只是有了一絲挫敗感,而不見任何的慌亂。

  「我們都太低估他們,也太高估我們自己了。」

  隨著盧卡茨的這句話,電話那頭的埃里克呼吸急促起來,並說道:「我這就去找國防部長!你把你的位置告訴我!這回我讓國防部長派軍隊過來!」

  「不用了。」盧卡茨不帶任何猶豫地拒絕了對方的這一建議,並說道:「來不及了,而且我覺得這些人我也能解決得了。只是我都已經退役那麼多年了,希望技藝不會生疏得太厲害。」

  說著,盧卡茨走出這個山洞,並說道:「我希望你能幫我向哈桑傳達一個信息——接下去我打算和我的訪問團分開了,所有的安保團成員都留給我的訪問團。請他們不要傷害不相干的人。」

  說完,盧卡茨掛了電話,並轉頭對留在山洞裡的人說道:「你們可以把手機調到聯網模式了,等再過一會兒也就能安全回家了。」

  只是盧卡茨的這句話語實在是讓待在山洞裡的這些人全都面面相覷了,似乎所有人都不理解盧卡茨的這句話語到底是什麼意思。

  可是看著這一幕的發生,多年前發生的那一幕卻是突然出現在了項靈熙的腦海中。

  『那你能一邊滑雪,一邊拿著槍……一槍命中一個目標嗎?』

  『在那種情況下我可能得要兩三槍才能解決一個目標。』

  而說出了那句話的盧卡茨脫下了他的西裝外套,也解開了襯衣衣領,並在經過自己的兩名保鏢的身邊時左右手各從對方那裡拿了一把P90衝鋒槍。屬於盧卡茨的這個背影讓項靈熙感到不確定起來,她在盧卡茨的身影就要消失眼前之前跑向洞口,並向對方問道:

  「我需要在這裡等你回來嗎!」

  對此,盧卡茨的回答是帶著溫柔笑意的——「你肯定得等我回來,因為你得和我在一起才更安全。」

  當她說完這些,在此時幾乎顛覆了所有人對他認知的盧卡茨‧卡拉喬爾傑便腳步輕盈地躍下山坡。

  那一刻,寒風吹過他臉頰的感覺似乎讓他回想起了他離開部隊時的那一天。

  「你真的想好要離開了嗎,盧卡茨?你的晉升報告下周就能批復下來了。」一名看起來十分威嚴的將軍這樣對那名有著冰藍色眼睛的屬下說道。

  而站在他身前的那名年輕軍官則眼中沒有一點猶豫地說道:「我已經想好了要離開了,將軍。」

  將軍又說:「但我實在是沒法想像沒有了雪鷹的雪鷹特種突擊隊。我想你應該明白,你是我最看重也最喜歡的部下。你一直都很穩重,也很值得信任,但你可能還是太年輕了,年輕到不知道自己決定放棄的到底是什麼。」

  聽到了那句話語的年輕軍官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壓抑自己的不忍。可最終,他還是說道:

  「我們索林尼亞一直都是一個尚武的國家。軍人在這裡從來都是受人尊敬的。但是新通過的憲法修正案卻剝奪了所有曾在軍隊裡晉升至中校,或以上級別的在役和已退役軍官競選總統的權利。在我們的兄弟國家洛特尼亞,通過這項憲法修正案的時間甚至比我們還要更早。」

  「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的國家認為,在這個體系下的人永遠都只能做一把鋒利卻無權決定國家未來的武器?可是您知道,這不是我想要的。」

  於是那名年輕的,有著冰藍色眼睛的軍官向他的上司敬了一個軍禮,並在拋棄了那一切後轉身離開。

  可現在,已經成為了羅科曼尼亞總統的盧卡茨卻撿起了他那時丟下的槍,並走向槍聲最激烈的地方。

  在他的一名安保團成員中槍倒地時,脫下了西裝外套的盧卡茨抬起左手握著的槍。在那一刻,他甚至都不用瞄準,只是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便一槍命中打傷了他保鏢的那名雇傭兵,子彈正中頭部……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37:25

第三十五章

  當那名雇傭兵這樣倒下去的時候,在中槍倒地的時候還以為自己這次得完了的那名保鏢不敢置信地看著救了他的那個人!

  他無論如何都想像不到,在最關鍵的時候出現在那裡,並給了他的對手一槍的人居然會是本應由他們來保護的總統閣下!

  刻在開槍擊中了那個人之後,看著對方腦袋上流血位置的盧卡茨卻好像並不滿意,似乎那並不是他先前想要打中的地方。那讓盧卡茨看了一眼自己握槍的左手,以及手上的那把許多人很可能要兩隻手一起拿才能端穩的P90衝鋒槍。

  面朝著盧卡茨的保鏢在此時發現了身後正在瞄準著他的那名雇傭兵,那讓保鏢根本來不及出聲提醒盧卡茨,而一直以來的習慣也讓這名倒地的安保團成員在說話前先拿起槍來。

  但是不等這名保鏢瞄準此刻就在盧卡茨斜後方的那名雇傭兵,因為他的這一動作而意識到了敵人正在靠近的盧卡茨就已經在轉身時打中了對方。

  既然他根本不清楚這些人都是從那個方向上來的,又是可能從哪個方向出現支援他們的同夥,那他就乾脆憑借直覺來感受敵人所可能出現的方位。

  在十幾名雇傭兵被槍聲吸引到這裡來的時候,左右手一起持槍的盧卡茨便一邊不停變換著自己的位置,一邊一次解決一個敵人。

  當有人從他的側面向他扔出手雷的時候,盧卡茨在他的一名保鏢驚慌失措時對著那兩枚手雷各開了一槍,於是手雷就在距離扔出它的人才只有幾十釐米的地方突然爆炸,並將那兩人身上連同他們的三名同伴也一起炸飛出去,身上燒起可怕的火來。

  獵人與獵物的身份就此徹底調換。

  在看清了這些人都是從哪幾個方向出現,並且在短時間內又是從哪個方向來的人更多時,盧卡茨走向那名中了槍的保鏢,並把自己左手拿著的那把槍放到對方的手上,又抓著這名保鏢的胳膊,把他拖到了一棵樹的後面。

  「雖然樹不怎麼能擋子彈,但我覺得躺在這裡應該會比在剛才的那個位置待著要好一些。」

  完全已經被剛剛發生的這一系列情景給驚成了腦震蕩的保鏢只是愣愣地點點頭,並任由他們的總統閣下把剛剛交給他代為保管了那麼十幾秒的槍拿回去。

  可就是在他們對話的那十幾秒時間裡,就已經足夠那些打算要了他們命的雇傭兵搭起威力更為強悍的武器。

  「他們打算用火箭筒了!」

  那幾名在短暫的驚駭之後與盧卡茨一起並肩作戰的安保團成員們這樣大聲喊起來。但是當他們打算在那名扛起了火箭筒的雇傭兵真正發射之前就把他擊倒的時候,那名雇傭兵的身前已經出現了多名正在用衝鋒槍不斷地對著他們掃射,並為其提供火力掩護的同伴。

  那樣的火力掩護太過猛烈,讓和特種突擊隊的隊員相比更擅長保護人的安保團成員一時間根本束手無策。可是本應被他們保護著的那個人……他卻是和那名被他救了的保鏢一起躲在一棵樹的後面,並在聽了一會兒從不遠處響起的槍聲後一下轉身伏趴在地,並以那個姿勢向正要向著他發射火箭炮的炮管快速卻從容地打出三發子彈。

  第一發子彈由下往上打中了炮管的下側,而以此發出的衝擊力則讓扛著火箭筒的那名雇傭兵控制不住自己武器地猛地向後仰。而第二發與第三發子彈則正好打在了帶著使用者一起往後仰起的火箭筒的炮管中部與上部,讓那管本應朝著他們而來的火箭炮徹底向後發射,並打中了剛好趕來支援的那些人的同夥,僅可怕的熱浪都將十幾人掀翻在地……

  羅科曼尼亞首都,

  社民黨二號人物哈桑的別墅。

  和盧卡茨所領導的國家人民黨相比,社民黨的組成可得「老邁」了許多。因而,就連今年已經47歲了的哈桑都能算得上是黨內的「青年才俊」了。並且,和他們的黨魁相比,哈桑也更為野心勃勃,不僅敢於做他們的黨魁不敢去做的事,還敢於背著他們年事已高的黨魁去做對方不敢做的事。

  現在,他就坐在自己家中的書房裡,焦心地等待他們的總統因為意外身亡而變成了「前總統」的消息。而後,他期待了多時的電話鈴音就在下一刻突兀地響起。

  那讓哈桑簡直沒能在椅子上繼續坐穩,並險些一下跳起來。但很快,他是不是因為這個突然響起的電話鈴音而跳了起來就變得不重要了。因為他很快就站起身來,並接起這個專門用來和那隊雇傭兵聯繫的電話。

  「喂,已經得手了嗎?」哈桑的右腳腳跟在地上踩了幾下,而後才有些飄飄然地這樣問道。

  可是沒曾想,電話那頭的那個聲音卻是在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這單我們不做了。」

  這樣的一個回答實在是出乎哈桑的意料,以至於他一時間都沒能反應過來,更沒能搶在對方說第二句話之前對電話那頭的傭兵頭子說出質問的話語。

  「你提供的都是什麼狗屁情報!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們,光目標人物一個就能抵得上整個總統安保團!你給了我們幾乎每一個總統安保團成員的資料,卻漏了最厲害的那個!你知道我們死了多少人嗎!」

  這下,哈桑總算是慢慢回過神來,卻是遲疑地問道:「你說的那個目標人物……指的是總統本人?」

  「不然還能有誰!」怒極了的傭兵頭子幾乎是咆哮著說出了這句話:「那麼多年了,那麼多年我們只在索林尼亞的雪鷹特種突擊隊身上吃過這麼大的虧!但你們該死的總統卻讓我們覺得他就是那個特種突擊隊的人!」

  「什麼……?什麼雪鷹特種突擊隊?」覺得對方就是在推卸責任的哈桑困惑地重復了一遍這個詞,並在勉強地笑了兩聲後說道:「聽著,你應該知道我為了請你們到底花了多少錢,也應該知道我到底出了多少錢來確保這次行動的萬無一失。如果你只是想為你們的任務失敗尋找藉口……」

  「你給我閉嘴,蠢貨!給我們出這筆錢的人也不是你,是美國人!」傭兵頭子似乎是陷入到了一種對於他來說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夢魘的恐怖回憶,他說:

  「雪鷹特種突擊隊是索林尼亞最好的一支特種部隊,最好的!但是這支部隊真正活躍的時間卻很短。他們的頭兒,代號雪鷹的那個傢伙,他也有一雙那種顏色的眼睛。除了雪鷹特種突擊隊的幾名核心成員,沒人知道他長什麼樣,但是我們都知道他成名的時候還很年輕很年輕。因為……我們都知道他到底是怎麼被入選進特種部隊的。因為這個故事在索林尼亞其實很出名。」

  電話那頭的傭兵頭子開始說起了令彷彿禁忌一般讓人感到害怕的故事。

  「那傢伙原本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在白森林駐防。但是有一夥兒不長眼的武裝偷渡團體趁夜去偷襲了他在的那個連隊的駐地,就為了打劫他們的軍火庫。他們大晚上的過去偷襲,把連隊駐地裡的那些士兵殺得幾乎都不剩幾個了。」

  「但是就在那夥人高高興興地走人的時候,帶著自己的那個班去了鎮上一趟的雪鷹回來了。然後他就拿著一把槍,帶著他的那個班,一路滑雪追擊那夥人。一共有一百多人!也可能更多一點!這伙兒武裝偷渡的團伙被他殺的就剩了一個。他就是這麼被意外發現他的人選進特種部隊的。」

  「但是那傢伙沒得意幾年就死了。」說著這句話的傭兵頭子也不知是為此感到惋惜還是快意,並咬牙切齒地笑著說道:「遇到雪崩死的。」

  聽著這個故事的哈桑不確定地沉默了一會兒,並在深吸一口氣後帶著一種虛張聲勢的趾高氣揚說道:「聽著,我大概能知道你們曾在這個雪鷹的身上吃過多少虧了。但生意是生意。我希望你們別因為任務的失敗就把事情扯到不相干的死人身上。盧卡茨‧卡拉喬爾傑的確是當過幾天的兵,但那只不過是他用來博取民眾好感的一份死板履歷。我也一點都不信你剛剛說的這些鬼話。」

  當哈桑說出這些話語的時候,他的書房外響起了敲門聲。這名煩躁的在野黨二號人物原本想不去理會那些煩人的敲門聲的。但是敲門聲卻並未因為他的不應答而停止,於是當敲門聲接著繼續響起的時候,正滔滔不絕地說著那些的哈桑一把摀住了手機,並暴躁地喊道:

  「沒聽到我現在正在忙嗎!」

  門的外面安靜了一會兒,而後屬於他的女傭的,聽起來心驚膽戰的聲音便從那裡響起。女傭說:「先生,副總統來訪。而且已經等了您一會兒了。」

  「那就讓他接著再等一會兒!這裡是我家!我沒可能每時每分每秒都做好了準備去見他!」

  在暴怒著說完這句話後,哈桑原本打算鬆開摀住電話的手,和電話那頭的傭兵頭子繼續他們之間的談話。

  可沒曾想,他的書房房門卻是被人從外面打開了。而打開書房房門的人則正是他家的女傭。女傭先前所提到的副總統埃里克則正站在她的身後,並語調和口吻聽起來極為紳士地說道:

  「您可以離開了,女士。接下去我可能會需要一點時間和哈桑先生好好談一談。也許我們還會需要您給我們準備一些茶點。」

  但在埃里克說完這句話之後,女傭卻是身體僵硬地,彷彿正在經歷著極大恐懼地慢慢轉身向著走廊的那一頭走去。而直到此時,哈桑才看到了埃里克手中拿著的那把……在剛剛用來抵著女傭後腰的手槍。

  看到這一幕的哈桑結束了與那名傭兵頭子之間的通話。並穩住了心神,動作不露痕跡地要把手伸到眼前那張桌子的底下去。

  但是剛剛還在看著女傭離開的埃里克卻是很快出聲說道:「如果我是你,我不會這樣輕舉妄動。」

  說著,埃里克便在哈桑僵住了動作的時候從容地走向對方,甚至還給自己拉開了那張擺在書桌另外一邊的會客椅,在哈桑的面前緩緩地坐下來道:

  「首先我不是一個人來的。如果你打算把為你執行安保任務的人全都喊過來,我不確定我們兩個到底誰才會更難堪一點。」

  說完了這句話的埃里克看了哈桑一會兒。

  這是一名躍躍欲試地想要取代自己所屬黨派黨魁的位置,並在才結束的競選活動中接受了許多美國政府獻金支持而無法自拔的政客。與盧卡茨和埃里克這兩名在更尚武的索林尼亞成長起來的政客相比,哈桑在這種性質的對峙中顯然無法取得上風。

  而當埃里克看出了哈桑眼中的退意後,他非但沒有露出友好的笑容,更甚至拿起槍來,動作很快地給自己的手槍上了膛,並說道:「其次,現在我的這把槍也已經上了膛了,我感覺這時候你再要去抽屜裡拿槍,應該不會比我更快。」

  這下,哈桑徹底把放在了桌子上的兩隻手都抬了起來。

  埃里克:「很好,這個動作我很喜歡。那現在我們應該可以好好談一談了?我聽說,你派了一隊雇傭兵跟在了我派出的救援隊後面,想要置總統於死地。是這樣嗎?」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37:37

第三十六章

  羅科曼尼亞,

  波羅的海海邊,

  山洞前。

  「後退!別再往上走了!不然我就先槍斃了這個老傢伙,還有我兄弟手裡的那個女人!」

  這伙兒人數不少的傭兵團伙在和拿起了槍的總統閣下打了個照面之後,就很快萌生了退意。但是對於他們來說,任務失敗便意味著此前的傷亡沒有了意義。因此,在他們的頭兒已經下達了撤退的命令之後,他們中的少數幾人依舊還是分兵去尋找人數眾多,卻很可能並沒有太多人保護著的,被安保團成員藏起來的訪問團成員。

  那個山洞本就離盧卡茨等人出現的地方並不太遠,再加上山洞的洞口雖然被新砍下的樹枝蓋住,但是由於時間太緊,那幾名總統安保團的成員並沒能夠走到太遠的地方去砍下這些樹枝,因此眾人藏身的山洞很快就被發現。

  只是那些窮凶極惡的雇傭兵卻似乎表現出了一絲顧慮,沒有殺了留在這裡保護訪問團的保鏢,並只是往對方身上不足以致命的位置開了槍。這也讓他們的損失變得更多。
  只是他們好容易「解決」了這些難纏的總統安保團成員,形勢就又一次地發生了逆轉。

  受了傷又生著病的,可憐的,在24小時之內已經經受了很多次驚嚇的內務部長就這樣受到了又一次的驚嚇,被當成人質拿槍指著脖子站在他們的山洞外面。

  但是那個用比項靈熙的大腿還粗的胳膊夾著內務部長的脖子的傭兵……他所說的「那個女人」卻並不是項靈熙。

  對方是比個子已經很高的項靈熙還要更為高挑的,穿著包臀裙,看起來更為性感曼妙的……空乘小姐。

  似乎這名凶惡的傭兵在這種時候也還是憑借他的審美,從他們這群人裡挑出了一個在他看來最美的姑娘,用以威脅身為總統的盧卡茨。

  對,憑借審美……

  當那個選了人質的傢伙衝進來的時候,項靈熙正好就和那位空乘小姐蹲在一起,並且這個傢伙也顯然是在兩人之間糾結了數秒的時間,而後才一把抓起了那位看起來更美豔,在看向那名傭兵時眼神也更為火辣的空乘小姐。

  於是當全程保持面無表情並且閉嘴不說話的項靈熙在被那兩名傭兵丟下後,擺在項靈熙面前的難題就只剩下一個了——如何在把雙手擺在頭上的情況下,把滑到了袖子裡端的槍給弄出來?

  如果還要給這個難題再加上一個限定,那就是——如何在依舊有看守時不時地拿槍掃過他們的時候,把這把已經上了膛的衝鋒槍在不扣動扳機的情況下給弄出來!

  該死的,這也太坑藝術家了!為什麼混蛋盧卡在走的時候都不跟她說一聲已經上了膛的槍應該怎麼還原!為什麼她還沒來得及問一問現在已經躺在了地上的那名保鏢,她應該怎麼把已經上了膛的槍還原,就直接做出了一個這麼危險的動作!

  眼見著山洞外面還在繼續對峙著,嘗試著慢慢把手槍從手臂那裡挪到手肘那裡的項靈熙感覺此時的自己簡直比剛剛那個傭兵挑人那會兒還要緊張得多得多!

  如果衝鋒槍的扳機在這種時候被扣下,那麼她肯定這輩子都不會好了!

  可就是在項靈熙神經如此緊張的時候,外面還突然出現了空乘小姐的高聲說話聲!那簡直讓項靈熙一個顫抖就要把好容易弄出來一點的手槍又給抖了回去。

  「總統閣下!總統閣下您別管我!裡面就只有一個恐怖分子了!」

  在那之後,漂亮的空乘小姐就發出了聽起來很疼很疼的呼痛聲,讓項靈熙聽著一陣牙酸。

  留在山洞裡看著他們的那名拿著衝鋒槍的傭兵則焦慮地在山洞裡來回踱步,彷彿只要再有一個不高興就會舉槍對著他們這些人來回掃射三分鐘。

  而那名此時正躺在了地上的,被盧卡茨留下來保護項靈熙卻是肩膀和腿部都已中槍的保鏢則掙扎著看向項靈熙,並隱隱向她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問項靈熙拿那把留在她那裡的小手槍。

  這讓項靈熙覺得此時不光正在踱步的那傢伙焦慮,她自己也很焦慮啊!憤憤的項靈熙向著已經躺下的保鏢用極為誇張的口型無聲說道——你在和我開什麼玩笑!快把手收回去!

  或許是因為倒地的保鏢讀懂了項靈熙用嘴型說出的那句話,又或許是因為保鏢讀懂了項靈熙的誇張情緒,也可能……是保鏢以為項靈熙讀懂了他的意思。

  總之,向項靈熙伸出的手被收回了,可是那名焦慮的傭兵卻是一轉頭就看到了還沒來得及閉上嘴巴的項靈熙!

  「喂,你!」

  一下就注意到了項靈熙的焦慮傭兵點了她的名,並直接用衝鋒槍在項靈熙的腳前地上開了兩槍以告訴她,自己在喊的人就是她!

  哦,這可太完蛋了……

  項靈熙在心中如此感嘆了一句,並且她的內心已經得出了一個結論——如果不出意外,外面的那個空乘小姐不會死,但是被發現了私藏著一把槍的她卻是一定會的。

  求人不如求己,既然盧卡茨派來保護她的保鏢都已經躺在地上了,那她現在就必須得靠她自己去掙那麼一線生機了。

  『加油,我要勇敢一點!加油,我能做到的!加油,我是最棒的!』

  當項靈熙在心中默默念出這句話之後,她看向了那名用這種特殊方式點了她名字的焦慮傭兵,以及他手中的那把槍,並展現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點了點頭道:「是的……」

  焦慮傭兵:「你剛剛在那裡打算和躺在地上的這個人說什麼?」

  項靈熙:「我……我剛剛想說服他,別瞞了,把那個證人的名字說出來吧。」

  現場的氣氛一下就變得古怪起來,對此還毫不知情的訪問團成員全看向了已經完全被焦慮傭兵注意到了的項靈熙。

  「你們來這裡,不就是為了找那個能證明卡拉喬爾傑總統十年前根本不在洛特尼亞邊境的證人嗎?找到那個證人,然後殺了他?」

  聽著項靈熙說出了這些話的焦慮傭兵打量了她一會兒,而後開口:「繼續說下去。」

  但項靈熙卻是不著急說出下一句,而是很為難又膽怯地看了一下她周圍的那些人。焦慮傭兵這就一下沒明白了她的意思,並嘲笑著說道:「過來說。」

  於是項靈熙站起身來,並在同時十分自然地把放在後腦勺上的手放了下來,邊怯懦著向那人走進,邊感受著手槍在袖子裡的向下滑動,手心冒著冷汗地打算接住它。

  在此過程中,項靈熙甚至還在對方凶狠地催促她快一些的時候本色表演地踉蹌了一下,並在走近了對方之後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衝鋒槍槍管,乾澀的喉嚨一個吞嚥後說道:

  「能別把它對著我嗎?我……我膽小……」

  焦慮傭兵冷哼一聲,從雙手拿槍改為單手抱著槍,並不再把槍管對著面前的項靈熙。又是項靈熙又走進了兩步,近到了焦慮傭兵即便立刻把這把很長的衝鋒槍放下也無法用槍口對著項靈熙。

  就是在此時,項靈熙示意對方和自己一起看向她身後的訪問團,滿是冷汗的手也就在此時握住了從袖管裡滑下來的手槍。

  「證人就是……」

  當項靈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槍聲即刻響起。但那卻並不是焦慮傭兵開槍的聲音,而是手握小手槍的項靈熙在極近距離下打中眼前那人身體的聲音。

  被項靈熙一槍擊中的強壯男人在慣性下猛一個後退,似乎就要能夠在重傷之下用手上的衝鋒槍把害他至此的項靈熙打成馬蜂窩。

  但是在如此危險的情況下反而帶著一種「一不做二不休」的狠勁冷靜下來,她的左手一邊向上繞過就要被放正的衝鋒槍槍管,在抓住它的同時把槍管往下壓,並且拿著衝鋒槍的右手也接連向這個想要她命的傢伙接連開出第二槍,第三第四以及第五槍……

  霎時間,完全沒有料到事情的發展居然會是這樣的訪問團全都震驚了。

  而後,又是兩次槍聲的傳來。

  那兩名已經窮途末路了的傭兵本就是抓著人質站在山洞的洞口,神經極度緊繃地與在下面止步不前的盧卡茨對峙著。而從山洞裡面傳來的那明顯不是用他們兄弟的衝鋒槍發出的五下槍聲則讓他們稍稍分神了那麼零點幾秒。

  可就是那麼一點點分神的時間,卻是給了盧卡茨出槍極快地打中他們頭部的機會……

  由此,危機徹底解除。

  當盧卡茨迅速攀上山洞的洞口,而不是繞遠路跑上來的時候,他看到了讓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議的一幕——左邊胳膊上依舊還抱著那管衝鋒槍的項靈熙右手拿著手槍,愣愣地看著倒在血泊中的那名傭兵。

  「你真的讓我……很驚訝。」說著這句話的盧卡茨看了項靈熙好一會兒,而後又看向了明明應該保護她,可這會兒卻是依舊躺在地上的那名保鏢。

  但是在關鍵時刻瞬間爆發,並且完全豁出去了的項靈熙這會兒卻是回過味來。她一句話不說地把手上的兩把槍全都塞到盧卡茨的手上,而後就快步走向山洞的一側,並沒有很多人圍聚著的地方,就這麼吐了起來。

  「那夥人已經都解決了,我們安全了。」

  面對著眾人期盼的目光,盧卡茨用他很具說服力的聲音說出這句話。

  只不過,在這一天之內已經受到了太多驚嚇的訪問團成員們卻似乎沒能很快接受這樣的事實。

  於是盧卡茨只得接著說道:「剛剛過來追擊我們的是一夥兒雇傭兵,死了很多也逃了一些。我認為他們不太可能在短時間內等到支援。而且,副總統派出的救援團隊和軍隊也應該在兩小時內就會到了。你們安全了。」

  說著,盧卡茨一一擁抱了他的部長們。

  在這樣一個完全稱不上暖和的天氣裡,盧卡茨只穿著一件襯衣,並且襯衣的衣扣還被解開了好幾顆,就連他的袖子也被捲得短過手肘。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因為先前的劇烈運動以及緊張交火而出了很多汗,金色的髮絲也黏了一些在他的額頭上。

  可是盧卡茨的這幅樣子卻完全不減風采,甚至讓他擁有了一種不同於平日的魅力。

  一種混合著汗味與機油味,粗獷卻又不失風度的男人味。

  「但是接下去我就不能和你們待在一起了。現在我已經能確認,那些人的目標是我,也只有我。你們不和我在一起才會更安全。在遇到了那麼多的事之後,你們也該回家好好看一看自己的家人了。」

  在盧卡茨說出了這些話語後,他訪問團裡的好些人都想要和他再說些什麼,可盧卡茨卻只是對這些人歉意地笑了笑,而後便撿起自己先前扔下的西裝外套,並走向剛剛還厲害得不行,可現在卻只能扶著牆,要吐不吐的項靈熙。

  盧卡茨把一瓶水遞給項靈熙,並說道:「我們差不多該走了,靈熙。」

  感覺自己可能已經死了一次的項靈熙發著喘接過水,顧不得那麼多了的好好漱了漱口,也又喝了好些水,並在把自己的嘴唇好好擦了擦,又吃了幾粒彩虹糖之後壓著火氣地說道:

  「剛剛發生了那麼多事,你卻只知道跟我說……『我們差不多該走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37:53

第三十七章

  神經敏感的項靈熙一聽盧卡茨的那句話其實就已經炸了,卻是強迫症犯了一樣,憋著,在做完了那一連串的動作之後才抬頭說出這些話語。可那樣之後,她就發現了正在不遠處看著他們的那些訪問團成員。

  那讓項靈熙尷尬極了,並壓低了聲音地強調道:「我跟你說過,我只是一個弱小又膽小,還神經纖細的藝術家!但是我現在,我現在……」

  看著盧卡茨的那張帶著笑意的臉,項靈熙心情復雜極了。

  一方面,她覺得自己肯定是再也不會被對方的臉和身體給迷惑到了。

  可另一方面,她又是一個重承諾的人,既然她已經答應了對方會做到,並且現在也已經進到了這麼一個可怕的地方,那麼她就一定得完成兩人之間的那個約定。

  於是項靈熙停止了那些話語,並在自己的前途未卜嘆了一口氣後向那些也已經共患難了的訪問團成員們揮了揮手。

  「我剛剛說的那個證人是有的,那就是我。所以,接下去我得和你們的總統閣下一起行動了。」

  當項靈熙說完這句話,盧卡茨便牽起她的手,並在對這些即將安全回家的人說出一句「一路順風」之後帶著項靈熙向洞口走去。

  當他經過那幾名總統安保團成員的時候,已經意識到他們一直以來都在保護著的……到底是怎樣一個人的保鏢把一個裝滿了槍也放上了許多錢以及一個帽子的背包交到了盧卡茨。而盧卡茨則也當然不客氣地接過了它,並彷彿掙脫開了往日牢籠那般,灑脫又隨性地背上了它。

  項靈熙:「接下去我們該怎麼辦?」

  盧卡茨:「我在下面發現了他們的山地摩托。也許你會願意坐在我的後座?」

  項靈熙:「然後呢?」

  盧卡茨:「然後我們就回海邊,找到之前被我藏起來的充氣艇,開到另外一塊海灘,然後再騎著摩托車找到一個小鎮,一起『失蹤』一陣子,然後突然出現在首都的法庭。」

  項靈熙:「聽起來這不是一個很美妙的主意,但我現在好像也沒得選了?」

  盧卡茨:「對,你沒得選了。」

  『對,你沒得選了。』——這只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一句回答,可項靈熙卻感覺自己從那句話裡聽到了來自於盧卡茨的戲謔。

  那讓項靈熙感覺十分不對勁,但那也只不過是不對勁而已。

  可是盧卡茨隨後的那個動作卻是讓項靈熙如臨大敵!

  因為盧卡茨又把項靈熙先前崩了那名焦慮傭兵的手槍還給了她。

  那讓先前已經有了許多與這把槍的恐怖回憶的項靈熙連連縮手,可是隨後盧卡茨又抓起了她的手,並把手槍放到了她的手上。

  這可讓項靈熙焦急壞了,她感覺自己簡直比已經被她幹掉了的那名傭兵還要焦慮,並語速很快地和對方說起了「上了膛的槍在我袖管裡」的恐怖體驗,那可愛的樣子直把盧卡茨給逗得不行。

  「也許你會願意告訴我,為什麼你在朝那個人開了一槍之後又連著開了四槍?」

  盧卡茨當然會記得那時候在山洞裡響起的五下槍聲,它們聽起來沉穩極了,並且只憑借槍聲發出的頻率就能讓盧卡茨知道,那五發子彈究竟是怎樣一種美妙的方式出膛的。並且,那也當然不會是這伙兒已經窮途末路了的亡命之徒所扣下的扳機。

  光是聽到那些聲音,盧卡茨絕對想不到,當時開了槍的那個人會在此時如此緊張又害怕地說起當時的情形。

  「那當然是因為我很害怕啊!我知道他們這些人端槍打人的速度肯定比我要快很多很多,但是他的槍管長我的槍管短啊,所以我就走到離他很近很近的地方,近到都能聞到他口臭的地方!」

  又回憶起那些的項靈熙情緒激動起來,並且邊比劃邊說:「在我向他開了第一槍的時候,我可以看出來他明顯就想拿他手上的那把手槍把我打成篩子了!」

  「然後……你就朝他開了四槍?」盧卡茨帶著些許遲疑問出這句話,可他的直覺和對那幾下槍聲的判斷卻告訴他,事情不會是如此。

  項靈熙:「當然不是!我難道還能和他對開槍嗎?我當然要先把他的那把手槍抓住再把槍管壓下去了!」

  當聽到項靈熙以一種如此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的這句話語,盧卡茨忍俊不禁起來。而此時,他們剛好走到了那輛倒在了地上的山地摩托車前。

  盧卡茨看了項靈熙好一會兒,眼前的這個人……讓他在北京見到對方的第二面時就已經能夠感受到她身體裡的巨大能量,而十年之後所見到她的第三面,則讓盧卡茨看到了存在於那間畫室裡的浩瀚星空。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能夠明白這個會向他提出那種要求的女孩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卻是在今天再一次地驚訝了。

  而這種驚訝之中,則應該還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心動。

  於是並不打算在這種時候隱藏那種心動的盧卡茨看著此時雖顯得有些狼狽,卻又明豔生動得十分可愛的項靈熙,並向她問道:

  「我可以吻你嗎?我既膽小又弱小,還神經纖細的藝術家?」

  這樣的詢問讓完全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有這種發展的項靈熙完全摸不著頭腦了!她愣愣地看向這個有著金色的頭髮以及冰藍色眼睛的男人,卻是忘了拒絕。

  「對於男人來說,如果一個女人在他提出這種問題的時候不說出拒絕,那就是她同意了的意思。」

  那樣的話語讓項靈熙一下紅起了臉,可還不等她為自己說出反駁與辯解的話語,盧卡茨便已經很用力地抱住了她,並親吻了她的嘴唇。

  那是一個比他們第一次接吻時還要纏綿了很多的吻,並在心動之外還透露出了一種能讓項靈熙感受到的……喜歡。而在項靈熙的背上以及腰上隔著一層衣服撫摸著她的手掌則更給項靈熙帶去了一種帶著失控感的火熱觸感。

  那讓項靈熙不禁下意識地試著推開對方,卻發現憑借她的力氣居然還根本就推不動盧卡茨。而更糟糕的是在她開始試著推開這個混蛋的時候,那個本來還纏綿的吻開始變得粗魯起來,帶著一種仿若實質的侵略感向她席捲而來,也讓她的唇舌都發麻起來。

  當盧卡茨就要結束那個吻的時候,項靈熙終於把人給一下推開了那麼一兩步,可是在剛才就已經徹底丟開了紳士皮囊的這個傢伙卻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反而在看了看項靈熙因為剛才的吻而濕潤起來的眼睛後沒能忍住地又上前,並很快地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和眼睛。

  這下,項靈熙可算是真的懵了!懵透了!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在他們兩個之間的這段關係裡,她才應該是那個耍流氓的吧?

  可為什麼在她成功得手一次之後又夾起尾巴謹慎做人的時候,情況卻是變成了這樣!

  她不明白啊!

  但是在這一刻,紅著臉的項靈熙卻是會抑制不住地想起……那天晚上盧卡茨問她的那句話。

  ——【你喜歡……溫柔一點的,還是粗魯一點的?】

  有關她自己到底喜歡哪樣的,項靈熙或許還沒能弄明白。但現在她卻是覺得,盧卡茨應該是更喜歡粗魯一點對人的!

  可如果她真的去問盧卡茨同樣的問題,盧卡茨則應該會十分大方且誠實地告訴她:看心情。

  在項靈熙陷入這種讓人抓狂的糾結中的時候,經歷了這麼多糟糕事卻似乎心情還不錯的盧卡茨帶著饕足的笑意扶起了那輛摩托車,並在跨上那輛山地摩托後示意項靈熙也坐到他的後座上。

  在看出被吻得都懵了的項靈熙臉上的糾結時,盧卡茨很快問道:「比起坐在我前面的座位上,我想你應該更會想坐在我後面?」

  被這傢伙的不要臉弄得完全無話可說了的項靈熙發現自己的想法居然還真像是他說的那樣——相比起被這傢伙抱著坐在他前面,她還情願坐在這傢伙的後面,自己做抱著人的那一個!

  於是弄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麼變成了這樣的項靈熙只得坐到了盧卡茨的後座上,並兩手一起環住對方的腰。

  在山地摩托的馬達聲響起時,盧卡茨的聲音也再一次地傳來。

  他說:「你還記得你在國安局被人盤問的時候說的,你靈魂的樣子嗎?」

  項靈熙:「《盛開的杏花》?」

  盧卡茨:「對,我覺得那幅畫的確很像你。」

  項靈熙:「所以你是想說,在我開了五槍解決了一個手臂有我大腿粗的雇傭兵之後,你居然還覺得我像《盛開的杏花》?」

  回答項靈熙的,是盧卡茨帶著笑意的聲音:「對。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能感受得到它的與眾不同,之後每看到一次都會覺得它又更美了一些。而且,杏花後面的藍色也很適合你。如果你能穿上一條那種顏色的裙子,一定很美。」

  聽到那樣毫不掩飾的讚美,項靈熙可真是羞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於是她只能把自己的腦袋埋到盧卡茨的背上,直到片刻之後盧卡茨的再次開口。

  他說:「也許你會願意聽我說一個故事?一個就發生在我們十年前的那次見面後不久的故事。」

  而項靈熙所給出的回答,則是一句憋了老半天之後才說出口的,聽起來有些不情不願的:「姑且願意。」

  於是盧卡茨開始說道:「那是在和你分開的半個多月之後,排長讓我帶著我們一個班的人去到鎮上採購一些東西。那天的天氣很冷,而且從下午開始就一直在下雪,路很不好走,所以我們一直到夜裡雪停了才從鎮上回到連隊的駐地。但是在我們還沒走到連隊的駐地時就發現連隊裡出了事……」

  軍用直升機與救援直升機已經從最近的基地出發,可是騎著山地摩托的盧卡茨卻是帶著他的藝術家證人一起去到了海邊,並翻出了那個被他藏了起來的,帶馬達的充氣艇,打算在那些人抵達這裡之前就消失在一片汪洋的大海中。

  而他用項靈熙先前買的,能在羅科曼尼亞使用的號碼給副總統埃里克的發送的最後一條短信,則是——【我不在的這幾天,羅科曼尼亞就交給你代為履行總統職責了。】

  這是一場他在多年前幾乎每週都要經歷的旅程,一場他原本以為退休之前再不可能有的旅程。

  可現在,當這場旅程猝不及防地到來時,他卻覺得……這一切似乎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糟糕。

  「後來呢?你追擊這伙人。給自己的戰友報仇?」當海浪聲開始在很近很近的地方響起時,屬於項靈熙的聲音也同時響起。

  「對,而且我擔心這些人可能有機會在監獄裡苟延殘喘一輩子,所以特意只留了一個活口。在和他們進行槍戰的過程中,我中了兩搶,後來在醫院裡躺了一個月。所以那時候給你發的回復看起來會那麼的……『敷衍』。不過我也的確不擅長用文字短信來和人溝通。等到我有更多的時間和機會來給你發郵件和短信了,我們之間的聯繫又已經斷了好一陣子了。那讓我也有點不太知道應該從什麼說起。」

  盧卡茨讓項靈熙坐到充氣艇上,而後又把充氣艇推進了海裡,直到海水沒過他的腰才再次爬上充氣艇。當盧卡茨試圖爬上充氣艇的時候,他看到了已經坐在了充氣艇上的項靈熙向他伸出的手。

  這可真是奇怪又陌生的經歷,但似乎卻並不糟糕。

  「擔心我沒法把你拉上來嗎?我的力氣其實很大的。我能一個人拖一整套繪畫裝備還有一個很沉的行李箱。」眼見著盧卡茨在他伸出手後半天都沒有反應,項靈熙再次向對方如此強調道。

  而盧卡茨則在一陣好笑之後說:「不,我是擔心充氣艇會翻。」

  果然,其實並沒有太多海上經歷,也不太會游泳的項靈熙一聽到這句話就猶豫了,她很快就要往後退去,並打算退到充氣艇的另外一頭。可是當項靈熙真的這麼做了的時候,她還來不及收回的手卻是被盧卡茨一把抓住!

  然後盧卡茨剛才描述的那個慘劇就真的發生了!

  ——充氣艇翻了,連帶著坐在充氣艇上的項靈熙也翻進了海裡!

  「盧卡!」

  好容易才等到衣服乾了的項靈熙徹底崩潰了!她在討人厭的海水又要進到眼睛裡之前眼睛緊閉起來,並把再次被一下打濕了的頭髮往後撥去。可是造成了這些的罪魁禍首居然還來和她搗亂!

  盧卡茨:「你覺得,在海裡接吻的感覺會不會很糟?」

  天啊!這個混蛋居然還好意思問她這樣的問題!

  在今天之內,項靈熙已經經歷了很多次由對方引起的悲劇。可是先前,她一直都按捺著火氣,或者說是沒有真正的爆發,但現在……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到有人煙的地方卻是又一次地被還海水給淹了個透心涼,這實在是讓項靈熙感到自己再也無法做一個心智成熟的文明人了!

  「我讓你在海裡接吻!讓你在海裡接吻!」

  暴怒的項靈熙大聲說出這句話,然後……根本就沒看到先前的盧卡茨到底是怎麼對付那些窮凶極惡的、並且手臂有她大腿粗的雇傭兵的……弱小藝術家這就借著海水的浮力,抓著盧卡茨的胳膊要把他頭朝下地扔進海裡!

  那麼,她這麼做的結果如何?

  沒有料到她真的有那麼大力氣的盧卡茨的確被她拽起來了,可盧卡茨‧早年當過兵‧脫下西裝就解開了封印‧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卻是在順著項靈熙的意,讓自己的腦袋往海裡紮的同時也憑借著腰上的力道,讓始作俑者也和他一起在海裡轉了個圈。

  並且……他還恭敬不如從命地……順便和對他喊出了那種話的弱小藝術家真的在海裡接了個吻。

  再次從海裡冒出頭來的項靈熙簡直已經崩潰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並只能讓自己的舌頭盡可能地別嘗到那些該死的海水的味道!

  但不等項靈熙再說出些什麼,她就發現他們的那個充氣艇已經在短短的時間內被海浪推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

  「艇!充氣艇!我們的充氣艇!」

  焦急的項靈熙指著遠處的充氣艇,著急地大喊起來。於是造成了這一連串悲劇的傢伙這下終於認真起來,在向著遠處一撲之後追著被海浪帶走的充氣艇向前游去……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38:06

第三十八章

  在這天入夜之前,身心疲憊的項靈熙終於還是被開著帶馬達的充氣艇也依舊海上航行能力滿分的盧卡茨帶到了有人煙的鎮上!

  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話來形容她對於這趟旅程的想法,那應該是——早就知道這一路一定命運多舛,然而卻是沒想到會命運多舛得如此折騰!

  那就更不用說,和她一下子拉近了距離的盧卡茨會人設崩塌到這種境地!

  在保持了身上滿是鹽水、並且皮膚和最貼身的衣物之間又是一層一層的鹽粒這種狀態近24小時之後,項靈熙終於能好好地洗一個熱水澡。

  那讓她能夠在盡情沖澡的時候冷靜下來,甩甩滿是鹽味的頭髮,並好好地想一想這到底是怎樣的情況!

  其實,如果要細究起來,當項靈熙在十年前的白森林遇到盧卡茨的時候,這位日後的總統閣下其實就已經表現出了這種可怕的潛質了!

  在和他還沒有深入接觸的時候,他表現出了一種甚至能稱得上是不近人情的冷冰冰。並且那時候的盧卡茨也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毫無紳士風度可言。

  但是兩人因為那場在風雪中的共同前行而拉近了距離的時候,他卻是慢慢地展現出了這種脫線、對於異性的正常情緒感知有誤,又或者說大腦的思考頻道和普通人根本不在一個赫茲上的特質。

  他不知道,甚至也可能是並不在意某些話語和某個動作可能會讓女孩不高興,卻又往往會在不經意間有了能夠打動對方的舉動。

  十年後,項靈熙原本以為他成熟了、世故了、圓滑了、外表溫暖可內裡卻比以前更為冷淡了。可誰曾想,當他把西裝外套一脫之後,居然會表現出了比十年前還要增強了數倍的那種特質!

  原來,這十年時間裡他也一點都沒有變,只是給自己披上了一件迷惑性很強的外衣!

  那就很讓人窒息了好嗎!

  「不行,我得去找他……找他好好談一談……」

  當項靈熙把淋浴熱水關了的時候,她堅定了一下自己,並且也對自己說出了這樣激勵的話語。而後她把浴室裡預先擺放著的浴巾蓋在了頭上,並一邊擦著頭髮一邊發起愁來。

  原因無它——她僅有的一套衣服衣服現在根本就不能穿!

  可她今天又已經很累了,實在是不想這會兒就把衣服給洗了再掛在暖氣管上!

  但是她走進浴室的時候又實在是很匆忙,根本就沒能來得及看酒店的衣櫥裡是不是有那麼一件睡袍!於是項靈熙糾結了一下之後便打算披著浴巾走出浴室看看。

  可又一個悲劇就這麼發生了!

  當項靈熙披著浴巾,卻只是把浴巾在身前稍稍扯了一下,並沒能把所有關鍵部位都遮住地走出浴室的時候,她就這麼和正要把新買來的衣服放在浴室門旁邊桌子上的盧卡茨撞了個正著!

  那一刻,兩人都沉默了,並且無論是盧卡茨還是項靈熙,這一對先前已經在昏暗的燈光下有過肌膚之親的……男女都在看到對方後保持著原來的動作好幾秒!

  而後,首先反應過來的盧卡茨又低下頭去,彷彿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那般地把那幾件衣服從袋子裡拿出來。這樣之後,項靈熙也開始要圍浴巾。

  她原本是想要把浴巾圍在胸前的!畢竟,如果她那麼圍的話,她的兩條手臂就能夠正常抬起放下了。可是想要把披在肩膀上的圍巾圍到胸前,那之中要經歷的動作也未免太過粗獷。於是她只好把一手把浴巾的一邊固定在胸部的一側,又另一隻手再把另外一側的浴巾扯到身體的另一側去。

  可即便如此,她也只是很勉強地讓浴巾遮住了自己的大腿根。

  突然凝滯了那麼十幾秒的氣氛稍稍有所緩和,而盧卡茨的心總算也沒有大到那種程度,並開始為自己解釋道:

  「抱歉,但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快就出來。我以為……你起碼還得吹個頭髮。」

  項靈熙也一本正經道:「啊,我原本也是這麼打算的。可是裸體吹頭不是我習慣做的事。所以我想先出來看看房間的衣櫥裡有沒有浴袍。」

  「有的。我剛進我房間的時候就看過了。」

  說著,盧卡茨很快就放下了手上的那幾件衣服,並走到衣櫥前,為項靈熙拿出了兩件浴袍裡更小一些的那件。可是當盧卡茨把那件睡袍拿到項靈熙的面前時,項靈熙望向盧卡茨的眼神,以及嘴角的僵硬弧度都讓盧卡茨很快意識到了不妥。

  於是盧卡茨進而繞過項靈熙,走近她先前待的浴室,幫項靈熙把睡袍放到了浴室的洗手台上。

  「謝謝。」項靈熙皮笑肉不笑地用很誇張的語調向盧卡茨道謝。

  盧卡茨:「我給你買了一套衣服,如果尺碼不合適,你可以告訴我。」

  項靈熙把僵硬的嘴角扯出了一個更大的,卻是依舊僵硬的弧度,並重復道:「謝謝。」

  盧卡茨:「那我們一會兒見。」

  盧卡茨在說完那句話後就轉身向著門外走去,而項靈熙則是在他打開房門的那一刻鞠躬道:「恭送閣下。」

  當項靈熙說出這句話之後,盧卡茨關門的速度一下變快了。而當那扇房門真的關上之後,項靈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並且披著浴巾,步伐與眼神中都帶著殺氣地走到門口,給自己的房門栓上她剛剛一時大意忘了扣上的防盜鏈!

  那樣之後,項靈熙又走回浴室,拿起對方剛剛幫她拿出來的那件浴袍,給自己披上,而後才轉去看盧卡茨剛剛在未有得到她同意的情況下就進門給她帶來的那些新買的衣服。

  可項靈熙才因為這些尺碼都買對了,並且款式也讓她喜歡的衣服而心情平緩下來,又驚喜地發現盧卡茨居然還給她買了一小套看起來很可愛的護膚用品……她就接著發現了先前盧卡茨沒能來得及打開的那個袋子。

  並不認識這個羅科曼尼亞本土品牌的項靈熙疑惑地打開紙袋,而後……她就發現了躺在那個紙袋裡的,用粉紅色的紙包著的整套內衣內褲!並且那還是蕾絲性感款的!內褲甚至還是丁字的!

  一手拿著蕾絲性感內衣,另一手拿著蕾絲丁字褲的項靈熙感覺自己簡直要昏厥過去!

  這居然是她過去還從未給自己買過的款式!

  瞪大著眼睛的項靈熙放下了手上的那兩件「蕾絲產品」,並崩潰地抓著仍然還濕漉漉的,卻已經不再滴水的頭髮,在內心經歷了長達數分鐘的掙扎後終於動手把睡袍的前襟拉得嚴嚴實實的,連鎖骨都不給露出來,而後又繫上睡袍的腰帶,拉開房門的防盜鏈又取下房卡,氣勢洶洶地走到旁邊盧卡茨的那間屋子門外。

  在真的敲響對方的房門之前,項靈熙深吸了一口氣,並稍稍控制了一下她正在爆炸的情緒,而後才控制著手上的力氣,不輕也不響地敲了敲門。

  「是我,靈熙,你現在在屋裡嗎?」

  回答項靈熙的,是屬於盧卡茨的腳步聲。這位已經在過去的24小時內和項靈熙拉近了許多距離的,在離開了自己的隨行團隊之後反而展現出了更強行動力的總統閣下很快給項靈熙開了門,並在看了看外面的走廊後很快就讓項靈熙進了門。

  項靈熙:「我覺得……我們可能需要談一談。」

  在項靈熙說出了這句話之後,盧卡茨應了一聲,並走去拿起電視機的遙控板,要把電視的聲音調輕一些。

  在這樣的時候,項靈熙不帶目的地,下意識地看起了盧卡茨的這間房間。

  在電視機的桌子邊上擺著盧卡茨用來偽裝自己的棕色假髮,黑框眼鏡,還有絡腮鬍子的貼片。打開的黑色背包裡則放著好幾把槍,還有……好幾盒某品牌的避孕套。

  猛然間撞進視線裡的那幾樣東西讓原本就還沒能來得及為自己和對方的此次談話打好腹稿的項靈熙感覺自己頓時就啞巴了。她甚至還覺得自己可能連眼睛都已經瞎了!

  此時盧卡茨剛好已經把電視機的聲音調輕了,而當他再一轉頭看向項靈熙的時候,就會發現對方此時正在看著他裝槍的那個包,從身體到視線都十分僵硬。

  他很快走向自己的那個包,並把背包的拉鏈拉上,也讓安全套全都消失在項靈熙的視線中。

  似乎就連盧卡茨也在這個時候感到了些許的尷尬,他咳嗽了一聲,並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必要的時候它可以用來做止血帶,給傷口防水,或者是用來裝水,也給我們的鞋子防水。我覺得我們應該能用上它。」

  好了,兩人之間的談話還沒有開始,項靈熙就感覺自己的全身力氣已經被耗盡!

  而此時,盧卡茨又十分貼心地問道:「所以,你想要和我談的是什麼?」

  「我……我知道這很可能就是我的自作多情……」在盧卡茨的注視下,項靈熙努力給自己鼓起勇氣,並在頓了頓之後看向對方的那雙冰藍色的眼睛說道:「但是你最近這幾個小時的表現,的確讓我覺得……你好像喜歡我一樣。」

  對於項靈熙的這句話,盧卡茨並沒有急於接口,而是仔細地想了想,彷彿是在判斷自己對眼前這個女性的感受,並在那之後說道:

  「不,我並沒有喜歡你。」

  項靈熙:「…………」

  說好了要和人談一談,可項靈熙卻是就這麼猝不及防地突一句話都沒有了!於是她深吸了兩口氣,轉頭就向著門口走去,卻是才抬腳走了一步就被對方抓住了手。

  盧卡茨:「我認為我應該沒有理解錯你的意思,但我也同樣認為,你說的那種喜歡對於我來說,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有的。比起『喜歡』這個詞,我認為『有一些好感』會更貼切一些。」

  「就好像007對邦女郎那樣的好感嗎?」

  當項靈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笑眼裡其實是滿滿的嘲諷腔的!可聰明絕頂的總統閣下居然在好好地考慮了一會兒後認真地說道:「邦德和邦女郎之間是有愛情的,那應該會比喜歡更高一檔。」

  聽到這樣的話語,項靈熙感覺她簡直要大笑三聲才能緩解自己此時的尷尬!

  她再次伸出手來,比出一個高度。這回,她先是比了比自己身高的那個位置,說道:「這是007和邦女郎之間的愛情。這樣的高度。」

  盧卡茨有些疑惑地看著項靈熙,並帶著一絲絲的不太確定說道:「是的。」

  接著,項靈熙又一下比到了自己腰的位置,說:「這是你理解的,我說的那種喜歡。」

  盧卡茨:「不不,這個高度太低了,應該再高一點。」

  但是項靈熙根本就沒管盧卡茨說的那句話,而是接著比了比自己膝蓋的位置,說:「這是有好感。」

  盧卡茨沉默了一下,又帶著一些遲疑說道:「我覺得……有好感應該沒有那麼……」

  「這是你說的,『有一些好感』。」項靈熙又很快比了比自己的小腿的位置,又在那之後比了比腳踝,並說道:「這是你之前和我共度一晚之後對我的感情。」

  不知為什麼,當盧卡茨聽到項靈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居然覺得自己十分心虛,而先前即便是在對他提出那樣的要求時也依舊是勇敢並膽怯著的人,項靈熙此刻卻是在保持著彎腰姿勢的從側邊轉頭看他時依舊做到了對他進行逼視!

  並且那還是一種能讓盧卡茨感到驚人威嚇力的逼視!當項靈熙作勢要起來的時候,盧卡茨甚至還隱隱地感到自己鬆了一口氣。

  可項靈熙卻是保持著微笑,在起來了那麼一丟丟之後又徹底彎腰下去,卻是彎腰不屈腿,把自己的手掌墊在地上,又在脫了拖鞋後一腳踩了上去道:「這裡,這裡就是你能和女人上床的底線。」

  盧卡茨:「…………」

  氣氛頓時變得十分尷尬,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盧卡茨開始著急於向項靈熙說出解釋:「我覺得你可能對我有一些誤解。」

  但是項靈熙依舊不管不顧,並在慢條斯理地起身之後保持著微笑道:「可是每一部《007》都還會換上一個新的,和邦德有著感人至深愛情的邦女郎。對了,《007》大約多久會出一部?兩三年?」

  盧卡茨:「也許四年……?」

  項靈熙笑得更樂了,她問盧卡茨:「你還記得那天晚上我向你提出那種過分要求的時候我是怎麼跟你說的嗎?我說『我必須得和你發生了些什麼,然後才能真的開始本來就該屬於我的,平平凡凡的生活』。在我應該怎樣展開這種平凡生活的這件事上,我相信你肯定會是我的好榜樣。」

  說著,項靈熙向盧卡茨抬起了下巴,並很快拉開一旁的衣櫥櫥門,迅速從裡面拿出一個衣架,拿著衣架的一段把它舉起來。

  「我想,我應該把我的底線從這裡,挪到這兒。」

  說著,項靈熙在舉著衣架往上一跳,讓衣架碰到了天花板之後又把衣架丟在地上,一腳踩了上去!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38:21

第三十九章

  當項靈熙說完那句話,也為此配上了一個如此帥氣的動作時,盧卡茨沉默了。他看向那個被項靈熙踩在腳底下的衣架,許久之後才帶著一種真誠的疑惑向她問道:

  「請原諒,但是你的這種表述會讓我認為,你在責怪我那天答應了你的要求。所以你在向我提出那個要求的時候,到底是希望我答應還是希望我拒絕?」

  政客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雖然之前還一直都在強調自己弱小又膽小的小畫家突然一下氣勢十足地張牙舞爪起來了,可是並沒有因此而被她帶跑的盧卡茨才只是問出了一句話語,就直擊心靈得讓之前還氣勢洶洶的項靈熙一下子啞口無言了。

  項靈熙:「我……我們能跳過這個問題嗎!」

  盧卡茨:「不能,因為剛才是你主動提起這個問題的。而且這個問題也的確是你單方面的和我發生爭論的重點部分。」

  說著,盧卡茨看了頭髮都還濕漉漉的項靈熙好一會兒。或許是因為一直喜歡運動的緣故,項靈熙的皮膚很好,在剛剛洗完了熱水澡的這個時候,她的皮膚更是看起來白裡透著紅,連未有塗抹口紅的嘴唇顏色也因此而變得可愛又誘人。

  那就更不用說……她的睡袍衣領已經在剛剛的那些動作之後鬆開了許多,從黑色的頭髮上滴落的水珠就隨著她胸口的一起一伏隱在了睡袍的衣領裡。

  「雖然我總是更習慣理性地思考和看待問題,但我其實不反對女人偶爾的無理取鬧。可我得知道你為什麼會無理取鬧。因為如果我弄不明白,你就還會因為同樣的原因,找不同的機會和理由和我發脾氣。」

  說著,盧卡茨又靠近了項靈熙一些,他的那雙有力的手動作輕柔卻不容拒絕地放到了項靈熙的肩頸處,而後又慢慢往上,捧住了項靈熙的臉。

  盧卡茨:「所以,告訴我。告訴我你為什麼會這麼生氣。」

  那一刻,就連項靈熙自己也迷惑了起來。她試著去開口,可似乎想要在此時說出些什麼卻沒有那麼的容易。

  但盧卡茨卻很有耐心,並且那雙冰藍色的眼睛裡此刻也只有項靈熙。

  當盧卡茨再次開口時,他的聲音變得誘惑力十足起來,彷彿是在誘導著項靈熙說出他想知道的,他說:「無論你想到什麼都可以告訴我。」

  但是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後,項靈熙卻是陡然清醒回神,並一下拍掉盧卡茨的手,說道:「可我覺得我和你之間還沒有熟到無論我想到什麼都要告訴你!」

  說著,項靈熙轉身走出幾步,卻並不是要即刻掉頭就走,而是想要借此在這間並不能稱得上十分寬敞的屋子裡借到一點來回踱步的空間!

  「盧卡茨!現在擺在我面前的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說著這句話的項靈熙撿起被她丟在地上又狠狠地踩了一腳的一腳,並再一次地把問題的重點繞回到了衣架以及那些「高度」上。

  項靈熙首先用衣架比了比自己的小腿,說:「現在,我姑且認為你說的『有一點好感』是這個高度。但你表現出來的樣子……會讓我覺得我們這是正常情侶在談戀愛,並且你也好像真的喜歡我一樣。」

  這一次,項靈熙用衣架比了比盧卡茨的高度,並在自己的小腿和盧卡茨頭頂前方來回比劃,並強調這兩者之間的差距。

  這下,項靈熙終於說出了總結性的發言:「可是這種差距根本就不是我能承受得來的!」

  盧卡茨:「所以你希望我別對你那麼好?你希望我對你壞一點?」

  項靈熙:「……」

  當項靈熙聽到盧卡茨說出那句話之後,她覺得自己簡直連站都要站不穩了,並且她也在看了對方好一會兒之後真的搖晃了一下!在搖晃了那麼一下之後,她還為了掩飾住剛剛發生了什麼而又和對方笑了一下。

  這下,盧卡茨是真的不明白項靈熙的這一反應到底意味著什麼了。

  但他也的確沒有那麼多時間來和項靈熙一起糾結這樣的事了,而就在盧卡茨要把注意力又轉回他剛剛還在看的電視上的時候,他聽到項靈熙再次開口。

  「能讓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在得到再次拿起了電視機遙控板的盧卡茨點頭同意之後,項靈熙試著問道:「到底是什麼讓你一下子轉變了,讓你……對我有了那麼一些好感的?我記得你在總統專機上的時候還應該和現在不一樣的。」

  這下,盧卡茨真的想了一下。並且他也的確不想在這種問題上糊弄項靈熙。

  在思考了數秒鐘的時間之後,盧卡茨用並不完全肯定的語調說道:「你身上的反差感?還有你開槍時的節奏?」

  有關自己這種超級新手開槍時的節奏為什麼也能打動人,項靈熙是不知道的。但項靈熙卻是知道,但盧卡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在那一刻的神情和樣子就已經性感到足夠打動人了。

  哦,這可真是夠了!

  你可是總統啊!你不能在舉手投足間都這麼勾女人!

  這不符合你的身份!

  可當盧卡茨對項靈熙說出那句話之後,他還要對項靈熙露出很好看很好看的笑容,並一定要在項靈熙對他輕輕點頭後才把注意力放回電視上。

  下一秒,電視機裡新聞報導的聲音變大了起來。

  而盧卡茨和項靈熙的表情也突然一下就認真了起來。

  那是因為,此時電視裡剛好播放起了總統訪問團已經獲救的報導。

  「鑑於我們在過去24小時內所遇到的一連串事件的復雜性,我們不能在現在回答你們的任何問題。我只能說,我們和總統本人都遭遇了我們直到現在都難以相信的惡性事件,造成了這一連串事件的人一定會為此而付出代價。」

  在那片海灘邊上,一名披著加厚毛毯的訪問團成員在救援飛機的背景下這樣說道。而在他的身後,又有幾名記者企圖從訪問團裡的其他人那裡得到隻言片語,可這些往日裡在面對鏡頭時總是能說很多話的政客卻是都很沉默。

  「如果你們真的想知道些什麼,就關注一下三小時後在總統官邸召開的那場新聞發布會吧。」

  當對外貿易部部長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被救援人員用擔架抬著的內務部長正好就經過了對外貿易部部長,也讓那名想要從對外貿易部部長那裡知道些什麼的記者發出了驚嘆的聲音。

  而後那名記者就對著攝像機鏡頭說道:「現在距離卡拉喬爾傑總統的專機失聯已經過去了24小時了。值得慶幸的是這架專機在失聯後成功地在海上迫降,但直到現在也依舊沒人能告訴我,我們的總統到底在哪裡。他們只告訴我,總統閣下現在還是安全著的。但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顯然不是我們能夠接受的……」

  「我能上一下微博嗎?」看著新聞裡的這些內容,項靈熙不禁向盧卡茨提出這個問題,並解釋道:「我想看看我們那裡現在是怎麼報導這件事的。而且微博上還會有很多人翻譯BBC那裡的即時新聞。」

  盧卡茨:「如果你不介意一登錄你的微博賬號就被陳燁先生找到的話。」

  那就是不給上了?

  項靈熙抓了抓已經半乾了的頭髮,又問道:「推特呢?」

  這次盧卡茨乾脆不回答了,而只是用一個臉上寫著「你說呢?」的微笑來回答。

  誒,還是不給!

  明白了對方意思的項靈熙心煩極了,並且也的確再沒有心思再去想他們先前的那個話題,而是走到電視前,並看向坐在床上的盧卡茨,問道:「我可以坐這裡嗎?」

  「當然。」

  這回,盧卡茨總算給了一個肯定的回答,並往旁邊挪了一點位置,示意項靈熙坐到他的旁邊來。

  在過去的24小時內,項靈熙和外界完全失聯,也不知道他們經歷的這些究竟會在浮出水面後掀起怎樣的一浪。在這樣的時刻,她是很希望知道與之相關的信息的。因而,她只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電視上,而不再去想此刻就坐在她身旁那麼近位置的人,以及與之相關的一切。

  盧卡茨則也沒有像先前在倉庫時的那樣,把對方摟到懷裡。

  就是在數分鐘後,盧卡茨的手機響起鈴音。那讓記得對方手機來電鈴音的項靈熙猛一下轉頭看向對方,彷彿是在問對方——你居然讓自己的手機聯網了?

  「我剛剛又買了個號碼和人聯繫。」說著,盧卡茨很快起身,拿起他正放在床頭櫃上充電的手機。

  眼見著盧卡茨就要接通電話,項靈熙連忙起身,並說道:「我可以回我自己的房間看電視。」

  但是這一次,盧卡茨卻沒有讓項靈熙迴避這些,並說道:「不,你可以留在這裡看電視。只要你把電視的聲音再調輕一點。」

  項靈熙:「可是……可是洗完澡之後,我的臉上都還沒抹過東西!」

  「你也可以等我打完這個電話再回去拿那些。」拿起手機後又走近項靈熙的盧卡茨說道:「靈熙,我想讓你知道,你不用每次看到我要和什麼人聯繫就下意識地迴避。你是值得信任的。並且,我們也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說著,盧卡茨又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面的來電聯繫人名字,則正是——肯特局長。

  而後,盧卡茨接起電話,並一開口就叫出了自己對對方的稱呼:「將軍。」

  當盧卡茨看到項靈熙那帶著猶豫與不確定的目光時,他只是抓著項靈熙的手,把它放到唇邊親吻了一下。而這名國家情報局局長的聲音也就在此時從電話的那頭傳來。

  肯特局長:「盧卡茨,你這次的麻煩可大了。」

  盧卡茨:「我以為出了這樣的事還讓我活了下來,有麻煩的人應該會是哈桑和社民黨。」

  「他會有麻煩的,但你的這個大麻煩會比他的那個更緊迫一點。」

  說著這句話的時候,那個光聽聲音都會讓項靈熙覺得對方是個厲害人物的肯特局長甚至還笑了起來。但是很快,他便收起了聲音中的那份笑意,並說道:

  「根據我這裡蒐集到的最新情報顯示,海牙的國際刑事法庭很可能會在接下去的12小時內對你提起訴訟。」

  聽到這裡,盧卡茨臉上的溫和表情徹底消失了。而同樣也聽到了這句話的項靈熙則著急地抓住了盧卡茨剛剛才鬆開她的手,彷彿是想要用這種方式來給予對方來自於她的一點點能量。

  這一次,盧卡茨並沒有看向項靈熙,而是輕輕地回握了一下項靈熙的手,並向電話那頭的國家情報局局長問道:「滅絕種族罪、危害人類罪、戰爭罪、侵略罪,他們認為我犯了這四項罪行中的哪一項?」

  肯特局長:「很遺憾,盧卡茨。他們可能並不打算以這四項罪名中的任何一項來起訴你。但他們已經得到消息,雖然你身邊跟著大約有著三十名成員的總統安保團,可那些過來襲擊你的雇傭兵還是有一大半都是折在了你的手裡。」

  「因此他們認為,十年前在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邊境處的那場針對於洛特尼亞士兵的謀殺罪行很可能是你一個人犯下的。那樣的話,這件事的性質可能就更嚴重了。」

  盧卡茨:「所以呢?」

  肯特局長:「你就不能改改你的急性子嗎?我還以為你當政客的這些年已經改掉這些壞毛病了。」

  肯特局長打斷了盧卡茨的進一步詢問,並接著說道:「同時他們還認為你在兩個月前剛剛結束的競選活動中採取了非正當手段,並且授意你的支持者製造了一系列索林尼亞人和洛特尼亞人之間的衝突。」

  當項靈熙聽到這裡的時候,她已經很緊張很緊張了。

  先前,她已經試著要鬆開她和盧卡茨牽著的手,卻是嘗試了兩次都因為對方的不願放手而沒能成功。但是現在,她卻是在自己都沒能反應過來的時候把盧卡茨的手抓得很緊很緊。

  可是……無論是電話那頭的肯特局長還是盧卡茨,他們都在沉默了片刻後都笑了起來。而後,項靈熙就聽到停止了發笑的盧卡茨說道:

  「我以為,如果不是我不打算在兩國剛剛合併的時候就對政敵下一次狠手,讓民眾們意識到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也造成政局動蕩,他們養在這裡的狗就已經因為這個原因被關進監獄了。但他們現在卻打算把這個罪名按在我的頭上了嗎?」

  肯特局長:「恐怕事實的確是這樣,盧卡茨。你得相信他們的確打算這麼做,我也不是在說笑話給你聽。在接下去的這幾個小時裡,你最好想一想你該怎麼做,也讓我能提前知道你的想法。」

  說完了這些的羅科曼尼亞國家情報局局長掛了電話。

  即便是與自己曾經的愛將相比,肯特將軍也依舊是一位經歷足夠傳奇的人物。是他把盧卡茨選進了索林尼亞的特種突擊大隊,也是他給予了盧卡茨親自挑選人員組建雪鷹特種部隊的權利,他甚至還在盧卡茨退役後替他修改了檔案。

  而現在,他又把最棘手的難題再一次地交給已經成為了總統的盧卡茨。

  原本盧卡茨只需要在轉移了這些人的視線後帶著他的證人回到羅科曼尼亞的首都,並出席那場絕對會宣告失敗的彈劾案聽證會,並在那之後好好地收拾那些絕對越了線的傢伙們。

  可現在,他們的總統閣下卻可能要去到位於西歐的海牙,並在那一路上遇到重重險阻以及無盡的危險,而後再面對一個很可能會蠻不講理、又手握一堆不利於他的信息與情報的海牙國際刑事法庭。

  但老實說,肯特將軍一點兒也不擔心。

  因為,他知道的。

  他的這名愛將從沒有讓他失望過。

  從沒有。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38:44

第四十章

  「他快回來了,他就快回來了!他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在羅科曼尼亞的首都,社民黨二號人物哈桑的別墅裡。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在一間完全封閉的,防竊聽也防監視的房間裡響起。

  那個聲音正屬於哈桑。

  當他不斷地哭著,帶著恐懼重復出那句話的時候,正在與他進行著視頻通話的那個年長的女人終於忍無可忍地打斷了他。

  「夠了!我的時間很寶貴,沒工夫聽你說這些毫無意義的話!既然你已經把這件事搞砸了,那就想辦法去盡力彌補,而不是在這裡像條鼻涕蟲一樣令人作嘔地蠕動!」

  這個女人正是美國國務卿安吉拉,一名現實的威爾遜主義者。她堅信美國作為「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應當關注世界各國的內政,在有必要的時候更需要干涉這些國家的政治發展,不讓它們向著「未知的危險」走去。

  聽到安吉拉的呵斥,哈桑終於停止了哭泣,並問道:「您認為……我還能有彌補的辦法嗎?」

  「彌補的辦法你本來已經沒有了。」

  安吉拉的聲音聽起來冷硬,且不近人情,更不允許別人因為害怕前方的萬丈深淵而後退。

  她說:「但我在你和我坦白這個糟糕的消息之前就已經向海牙國際刑事法庭遞交了幾份重要證據,用以證明盧卡茨‧卡拉喬爾傑總統在剛結束不久的競選活動中採取了不正當的手段,並且還授意他的支持者在羅科曼尼亞的各地製造了一系列的衝突。」

  這樣之後,哈桑的表情變得疑惑起來,並問道:「可這件事……不是我們做的嗎?」

  當哈桑問出這樣的問題時,安吉拉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無比,並冷酷無情地打斷道「是你,而不是我們。」

  聽到這樣的話語,哈桑立刻低下頭來,又表現出一副懦弱的樣子。

  安吉拉:「把頭抬起來,站直了!像個男人一樣!你是一名政客,還是一名未來可能會當上羅科曼尼亞總統的政客。我想應該不用我來教會你如何才能時刻都保持自信的樣子。」

  看著視頻連線中的安吉拉篤定的樣子,原本已經手足無措的哈桑也彷彿被對方的情緒感染了一樣,並依照這名女性政客所說的那樣,站直身體,也挺起腰背。當他再次抬起頭來時,他的那雙眼睛裡已經慌亂盡退,只留陰霾。

  哈桑的這一變化終於讓安吉拉滿意起來,並帶著很淺的笑意說道:「這還差不多。」

  於是哈桑又說道:「請問,現在我應該怎麼彌補?」

  聽到這句話的安吉拉笑意又稍稍加深了一些。她說:「在總統競選期間採取了不正當手段的人是誰並不重要。因為我本來就沒打算讓他活著到海牙。只要盧卡茨‧卡拉喬爾傑敢去出席在海牙的這場聽證會,我就會有很多讓他死在半路上的辦法。

  「你需要做的只有兩點。一個,在羅科曼尼亞製造一場讓他不得不去到國際刑事法庭的輿論風波。另一個,在他不幸遇難之後想辦法坐上羅科曼尼亞總統的位置。只要你能做到這兩點,你之前的失職我們就都能夠一筆勾銷。你依舊會是美國的好朋友,也會是我在私底下的友人。」

  美國國務卿的這番話讓哈桑感覺自己好像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可他卻依舊還有顧慮。他的嘴唇顫動了兩下,而後再次開口。

  「埃、埃里克……副總統埃里克該怎麼辦。他比卡拉喬爾傑還要富有攻擊性,而且很可怕。他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我沒法預料到他的下一句話,下一個動作會是什麼。就好像這次的計劃,我原本以為我已經爭取到了他。可是行動到了一半的時候,他又反水了……」

  面對哈桑所提出的,他前進路上的一大障礙,安吉拉顯得十分冷漠。

  安吉拉:「那你就找到他的弱點,拿捏住他。做到比他更可怕,更無法預料。」

  眼見著哈桑還想再說些什麼,安吉拉的語氣再次生硬起來,並變得不近人情起來。

  她提高了自己的音量,說道:「你自己總得能解決一個對手吧?我們不可能幫你把所有事都做了。別讓我覺得我們當初選錯了合作對象。那樣的話,我們隨時都可以再去找你們的副總統埃里克。」

  兩人之間的視頻通話就此結束。

  而在羅科曼尼亞的一座海濱城市裡,項靈熙正待在這座城市最好的酒店裡,也獨自一人地住在酒店的套房裡。而套房客廳的桌子上則擺放著豐盛的一餐。冷菜有新鮮龍蝦做的龍蝦色拉,用脆餅和切碎了小豆苗去膩的鵝肝醬。熱菜則有著松茸牛排配剝了殼的鰲蝦。至於甜點,就更有五種迷你甜點做的甜點拼盤。

  但桌子上的這些豐盛佳餚項靈熙卻只是動了一點點。

  事實上她現在的心思已經全都不在狼狽一天後的豐盛夜宵,以及盧卡茨的助理安排她暫住一天的這間豪華套房上了。

  她只是從鋪著很多櫻桃核的盤子裡拿起了酒店自己烘烤的小麵包,並咬了好幾口先墊飢,而後邊咀嚼邊思考起了她和陳燁之間的這通電話應該怎麼說。

  是的,當盧卡茨得到消息,並知道海牙國際刑事法庭很可能會在未來12小時內對他提出起訴之後,他就必定要讓中方知道他的行蹤了。

  因為引發了總統彈劾案的那樁案子現在雖然可能已經不再是問題的全部重點,但它依舊是海牙國際刑事法庭起訴盧卡茨的重要原因。

  而能夠作為證物來證明項靈熙所言非虛的那些畫則還在陳燁找的那家「絕對和國家沒關係」的安保團隊那裡。

  由於形勢的變化,原本只要把那些畫送到羅科曼尼亞首都的神秘安保人員必然得和盧卡茨一樣改變他們的行程。

  在嚼了一會兒麵包之後,感覺自己沒有那麼餓了,也沒有那麼腦袋一片空白無法思考的項靈熙終於想明白了一些問題——現在她已知的信息裡究竟有哪些是可以和陳秘書透露的,又有哪些是現在還不能透露的。

  當項靈熙把那些在自己的腦袋裡全都排了排之後,她終於把自己在二十分鐘前就已經被盧卡茨允許聯網的手機從飛行模式裡解救出來!

  項靈熙深吸一口氣,又拿小勺子舀了一勺鵝肝醬,這才給陳秘書撥去電話。

  這是歐洲時間的深夜,那也就是北京時間的下午。

  項靈熙原本以為這個時候的陳秘書很可能正在忙,可能他的手機鈴音要響很久才會被接起。

  也可能她的這一通電話打過去,陳秘書根本就不會接起來,並且得要過些時間才能看到來電顯示。

  如果事情是這樣的話,項靈熙就還能有一點時間吃些還溫熱著的龍蝦色拉。

  可沒曾想,電話那頭的陳秘書居然是在電話接通之後光速接起了電話!那讓已經用叉子叉起了一塊龍蝦的項靈熙頓住了動作。

  直到項靈熙確認陳秘書那焦急的聲音已經從電話那頭響起時,她才終於在經過了艱難的掙扎之後放下了那把叉子。

  陳燁:「靈熙?靈熙你還好嗎?你現在是和卡拉喬爾傑總統在一起,還是和訪問團在一起?從我們知道了卡拉喬爾傑總統的專機出了事之後我就一直在試著和你聯繫。沒想到是你先打了電話給我!」

  由於陳燁一口氣問出了好幾個問題,那讓項靈熙一時之間有些不太知道該怎麼回答。於是她好好想了想陳燁問出那些問題時的順序,而後再一個一個地回答起來。

  項靈熙:「我幾個小時以前不太好,不過現在還好,沒受傷,就是在海裡泡了兩次有點著涼。我差不多半個小時以前還和盧卡茨在一起。當時和他在一起的人也只有我。嗯……盧卡茨看起來還不錯,沒受傷,精神也很好,現在他和我都很安全。」

  「沒事就好,都沒事就好。」

  當切切實實地擔心著的項靈熙與盧卡茨的陳燁聽到了項靈熙所言,他立刻鬆了一口氣。

  但很快,項靈熙就又說道:「但是你找人運送的那批畫,我們得麻煩他們把送達地點改一改了。他們得去海牙。」

  項靈熙原本還想給對方解釋一下眼下的情況有了怎樣的變化,以及海牙那邊又是什麼情況。

  可沒曾想,根本就沒想和項靈熙藏著掖著的陳燁開口就是一句:「這麼說,卡拉喬爾傑總統已經決定要出席海牙國際刑事法庭的聽證會了?」

  這下,項靈熙愣住了,並在很快回過神來後問道:「這件事你們也已經知道了?」

  陳燁:「是的,已經知道了。可能我們得到這個消息的時間和卡拉喬爾傑總統那裡得到這個消息的時間差不多。畢竟,這件事和他們的關係更大。估計等到你們那裡的天亮之後,海牙國際刑事法庭就會宣佈這個決定了。」

  項靈熙:「可是這件事和他們海牙有什麼關係?」

  陳燁:「官方一點的說法,是國際刑事法庭認為,當擁有很大權勢的一國總統犯下如此嚴重的罪行時,他在本國必定是無法得到公正判決的。」

  項靈熙:「國際刑事法庭的人到底在說什麼笑話!盧卡茨連他的總統專機都被人用導彈打下來了,海上迫降之後還被一堆身份不明的雇傭兵殺手追著整個訪問團漫山遍野地跑,到了最後還要盧卡茨自己拿著衝鋒槍和這些雇傭兵交手。這是擁有『很大權勢』的一國總統?」

  雖說陳燁身為全權負責這件事的中方外交部官員,消息已經足夠靈通。可項靈熙的這幾句話裡,實在是高度濃縮了太多陳燁在此之前還完全不知道的信息點了。以至於……原本還想保持著嚴肅的態度和項靈熙進行此番交流的陳秘書一下沒能忍住……並發出了幸災樂禍的憋笑聲。

  在那一連串的笑聲慢慢被止住之後,陳秘書和項靈熙確認道:「你是說,卡拉喬爾傑總統的專機真的是被導彈打下來的?整個訪問團都還被雇傭兵追殺?」

  「對……對啊。」

  項靈熙原以為這樣的事並不需要向陳秘書保密的,但陳燁現在的反應卻讓項靈熙懷疑起了自己的判斷。

  尤其,陳秘書還在她給出了帶著遲疑語氣的肯定回答後又說道:「到了後來,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還不得不親自拿槍和那夥人交火?」

  項靈熙:「是……是這樣沒錯。」

  陳秘書:「那可是各家的革命領袖在革命還沒能勝利的時候都沒能有過的遭遇。他這個總統的確是當得不太行。」

  項靈熙:「……」

  項靈熙以為,她現在應該是在和陳秘書很認真地說著他們失聯期間發生的重要事件,可不知道為什麼,她才說了幾句,就又發展成了陳秘書下意識地和她擠兌盧卡茨的情況了。

  雖然項靈熙認同陳秘書說的第一句話,也認為這的確就是真的,但是他的那第二句話項靈熙就不能讚同了啊!

  和平時期的領導人哪能和戰爭時期的相比!

  於是項靈熙繼續說道:「可是按照現在的流行價值,總統脫了西裝還能拿槍應該是加分項?你看看美國人自己拍的電影裡都是這麼演的。那部《白宮淪陷》,還有那部《倫敦淪陷》。裡面的美國總統雖然不是那麼厲害的人,但也不是離了他的保鏢就只能束手就擒的。關鍵時刻,電影裡的那個總統還能救一救自己的那個保鏢呢!」

  對此,陳秘書哼笑不語,似乎是真的賊瞧不上這種屬於總統的緊迫情況,卻還是要照顧到疑似已經被這個自顧不暇的總統迷倒了的項靈熙的心思。

  於是他到底還是在哼笑了好一會兒之後說道:

  「好吧好吧,卡拉喬爾傑總統自己也能有一點自保能力也是好的。畢竟,海牙國際刑事法院之所以會決定起訴他,是因為美國和羅科曼尼亞的社民黨一起向海牙國際刑事法庭提交了請求。」

  「我猜他肯定不能太太平平地就抵達海牙。因為我根本就不相信海牙能拿到卡拉喬爾傑總統用不正當手段操縱了選舉的確實證據。這樣的事就算是真的做了也很難拿到證據,更不用說卡拉喬爾傑總統本來就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陳燁雖然十分瞧不上盧卡茨,但卻似乎對他在這方面的為人十分肯定。他說:「卡拉喬爾傑總統也的確是憑借公平公正的選舉成為羅科曼尼亞總統的。這些人只憑偽造,哪裡能偽造得出足夠有說服力的證據。」

  可沒曾想,在陳燁說出了這些話後,幾經猶豫的項靈熙說出了否定對方的話語。

  「不。這場選舉並不是完全公平公正的。」項靈熙沉默了一會兒後才又繼續說道:「我聽到了盧卡茨和他的一位親信的通話。在這段通話中,盧卡茨稱他的競爭對手的確在剛剛結束的選舉中採取了不正當的手段。不僅如此,那個競爭對手還授意自己的支持者製造了一系列的衝突。」

  「這樣的事的確是存在的,但做了這些事的人不是盧卡茨,而是向海牙國際刑事法庭遞交請求的那個人,或者說是那幾個人。」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39:00

第四十一章

  聽著項靈熙所說出的這些話,陳燁沉默了片刻,而後問道:

  「這通談話是你偷聽到的?」

  「不……對方把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我本來想迴避的。但盧卡茨說我可以聽。」當項靈熙在遲疑之下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感覺自己應該意識到了讓陳燁顧慮的到底是什麼。

  項靈熙:「你擔心這些信息很可能是盧卡茨故意要通過我透露給你的……?」

  「就是這樣。」陳燁很快給出了肯定的回答,並且還誇讚了項靈熙一句:「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

  項靈熙:「你可快別給我戴高帽子了。我被你們兩個左一下右一下繞暈的時候還少嗎?」

  皺著眉頭的項靈熙想了一會兒。這一回,已經跟著盧卡茨經歷過了大場面了的項靈熙再不像先前那樣,也不會再一有個從「大人物們」那裡吹來的風吹草動就慌神得不知所措。

  這就好比……這些厲害人物再怎麼在天上鬥法,也招來九天神雷讓她的頭頂連下十天暴雨,可作為凡間藝術家,她也要一日三餐吧?

  把心態放平了的項靈熙再次把手放到了叉子上,並向電話那頭的陳燁問道:「我能一邊吃晚飯一邊和你說嗎?我已經差不多有一整天的時間都只有彩虹糖吃了。」

  陳秘書隱約地感受到項靈熙與過去已有所不同,卻是未有去深想,而是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調說道:「當然。」

  在得到了對方的同意後,項靈熙終於在用叉子插著那塊龍蝦肉又沾了沾湯汁後把它放進嘴裡。那一刻,她整個人的精神都振奮起來了!

  項靈熙:「那你覺得,這件事的關鍵點到底在於它很可能是盧卡茨故意要讓我聽到的,還是它到底是真是假?」

  陳燁:「當然是後者。」

  項靈熙:「那我認為這件事是真的。」

  陳燁:「原因?」

  項靈熙:「他當時的情緒是真的。」

  對於項靈熙的判斷,陳燁的內心其實是存疑的。但既然項靈熙已經如此肯定地給出了她的看法,那麼陳燁就不會再在這個問題上和她多做糾結。

  於是陳燁很快跳過了這個問題,並帶著項靈熙來到他十分關心的下個問題。

  「現在還有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卡拉喬爾傑總統的專機已經被擊毀了。就好像美國總統的空軍一號一樣,各國總統的專機都是特別訂製的,在保密性和安保性上和一般的飛機很不一樣。我覺得幾天之內還真的未必能調來一架同等級又合適的飛機。」

  「所以卡拉喬爾傑總統打算怎麼過去?我想他應該不會搭民航飛機吧?如果他真的這麼做了,那麼如果這架飛機最後沒能安全抵達海牙,說實話我一點也不會意外。」

  雖然知道陳燁說的都是實話,可是陳燁話中的那種不自覺的幸災樂禍卻讓和盧卡茨已經共患難過了的項靈熙感到很不舒服。

  又吃下了兩片龍蝦肉的項靈熙皺著眉頭問道:「這是我的錯覺嗎,陳同志?為什麼我會覺得你好像會很高興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

  陳燁回答項靈熙這個問題時的語調……那應該是受寵若驚的。

  陳燁:「怎麼會呢!我當然是希望無辜的人能盡早洗脫他的罪名。更不用說,卡拉喬爾傑還是我們中國的好朋友。」

  項靈熙:「……」

  項靈熙感覺自己其實不太明白陳秘書為什麼會用那樣的語氣和語調來說出這樣的話語。但大體上來說,就算她不信陳秘書的前一句話是真的,她也該信陳秘書說的後一句話。

  因此,項靈熙在做出了判斷後試著提醒對方道:「別讓你對盧卡茨的單方面私人恩怨影響到你的工作,陳同志。」

  可是這句提醒的效果卻著實不是很好。因為陳燁接下去就很不愉快地反問道:「所以他到現在都還是你的盧卡茨,可我已經只能當你的陳同志了嗎,項朋友?」

  項靈熙:「……」

  項靈熙可被陳燁的那句話弄得窘迫壞了。她總感覺兩人的性別就這麼對調了一下。她是一個木頭似的傻漢子,而不再是她陳朋友的陳同志則是一個脾氣起來就鬧得她站也不行坐也不行的小姑娘。

  可是項靈熙才一想到這樣的一幅畫面,她就不禁一個哆嗦,並在那之後連忙用哄著對方的語調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們再說說盧卡茨打算怎麼去海牙?」

  對此,陳燁咳嗽了一下,卻是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那讓項靈熙好好地想了一下,她剛剛的那句話裡會讓對方感到不滿的可能會是什麼。

  在得到了可能的真相後,項靈熙又試探著重復道:「我們……再說說卡拉喬爾傑總統打算怎麼去海牙?」

  這一次,感覺舒坦了的陳燁總算是很快回答,並語調十分順耳地說道:「當然。靈熙你快說快說。」

  雖說這麼容易就哄好了陳秘書,這件事原本應該讓項靈熙感到慶幸,但她反而為此心情復雜起來。但在對方的再次催促下,項靈熙到底還是接下去說道:

  「盧卡茨不打算搭乘飛機過去海牙。他打算從陸路走。但是按照他的想法,他會以個人身份過去出席聽證會。所以他不會帶衛隊。」

  「什麼!他瘋了吧!」

  這一條堪稱驚悚的消息讓陳燁再也顧不上他的個人情緒,也整個人都徹底警醒起來。天知道他有多麼希望從項靈熙那裡聽到一個她對於這個消息也並不十分肯定的回答。

  可在這間豪華套房裡待著的項靈熙卻是在深呼吸了一次後說道:「很遺憾,我感覺他沒有。而且他也知道他在做什麼。」

  在羅科曼尼亞的這座海濱小城,距離項靈熙下榻酒店僅三個街區的一輛正在行駛中的貨車車廂內,盧卡茨正在內置於此的秘密會議室裡,與他的三名國家情報局高級探員一起探討這項堪稱瘋狂的計劃。

  「請原諒,總統閣下。盡管我們現在已經看到了由肯特局長發給我們的,您的部分已經被列到了機密級別的履歷,可我還是覺得這項計劃有些太過冒險了。」

  在三名被肯特局長緊急調派過來的專員中,那名擅長追蹤與反追蹤的高級特工首先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您不能,不能明知這一路上有這麼多的危險卻還是離開衛隊單獨行動。這太瘋狂了。」

  當這名探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看向了與他同時接到了這項緊急任務,也和他同樣在五分鐘之前才收到了下發材料的兩名同事。

  顯然,這名擅長追蹤與反追蹤的特工想要讓自己的同伴和他一起去說服盧卡茨放棄這樣的想法。

  但是已經做出了決定的盧卡茨當然不可能就此改變主意。

  盧卡茨:「可我認為離開衛隊單獨行動反而會更安全一些。帶著衛隊目標太大了,而且和平時期我們也不可能帶著軍隊開進歐盟。這樣的示威意味太過明顯。

  「再加上歐盟境內有那麼多的美軍基地,只要他們真的勢在必得,那麼,在我們經過一處偏僻地點的時候往那個地方丟下幾顆導彈就能解決一切問題了。接下去,他們要做的就不過是他們一直以來都最擅長的事了——編造謊言,掩蓋真相。」

  聽著盧卡茨的話語,三人都變得十分沉默。因為他們知道盧卡茨說的是對的。片刻之後,他們之中似乎是有人要開口說些什麼,可是盧卡茨卻在給他們留足了思考的時間後,又在他們真正說出些什麼之前再次開口。

  盧卡茨:「而且我也不可能以羅科曼尼亞總統的身份去海牙出席這場聽證會。無論國際刑事法庭最後是不是能真的把那幾項罪名安在我的頭上,這對於我們的國家來說都是一種羞辱。那麼,如果我以個人的身份去到那裡,我就肯定不能出動總統衛隊。」

  「可是您如果不幸死在了半路上呢?」

  三人之中首先開口的,是他們之中的情報整合專家。而且這名高級特工一開口,說的就是通常情況下讓人最想避開卻也最為關鍵的問題。

  他說:「我十分認同您剛才的說法,總統閣下。如果那些外部勢力真的對於這件事勢在必得,那麼如果我們出動總統衛隊,反而會讓目標變得更大。但是我也同樣不能認同您想要完全脫離衛隊,秘密地自行前往海牙的想法。」

  在情報整合專家說出了他的看法後,那名追蹤與反追蹤專家也不再沉默。

  事實上,他雖一直認真聽著他們的總統閣下所說出的那些話語,卻也一直把些許的注意力放在了放在了自己面前的那個平板電腦上。

  在他們見到盧卡茨的五分鐘前,他們三人的平板電腦上才被傳輸了盧卡茨過去的履歷。並且,在他們的這場會議結束之後,這份保密級別已經很高的檔案就會從他們的平板電腦上被自動刪除。

  或許是檔案上的那一段段的,屬於盧卡茨的過去經歷以及驚人數字實在是讓人太過驚嘆,讓這名特工不自覺地把它看了一遍又一遍。

  而現在,這名追蹤與反追蹤的專家則在把這些全都記在心裡之後說道:

  「現在我們已經知道您曾去到過最危險的地方執行最危險的任務。也知道您曾和美國的海軍陸戰隊隊員合作,在他們的同一項任務已經失敗了兩次的情況下,又成功從恐怖分子的手裡解救了他們的科學家。」

  眼見著這名高級特工說出的一連串對於盧卡茨過去成績的高度讚揚似乎已經成為了他想要對盧卡茨說出讚同的前奏,他的另外兩名同事開始毫不掩飾地看向他。

  但是不用眼睛的餘光都能確認這一點的追蹤與反追蹤專家卻是目光不離開盧卡茨地話鋒一轉道:「但您現在的身份到底不同於以往。這種風險是我們承受不起的。」

  說完之後,追蹤與反追蹤專家才看向自己的那兩位雖未曾見面,卻早有過耳聞的同事,並對他們露出了一個笑容。

  但是似乎已經打算好了要一意孤行的盧卡茨卻是對於底下人的這些小動作並不在意,而是問道:「如果這種風險是值得的呢?」

  「這種風險在任何時候都不會是值得的。」三名高級特工中唯一一個從進來到現在都一直沒有發表過看法的刑訊專家在此時終於開口。

  刑訊專家說:「您根本就不該出席那場荒謬的聽證會。對於我們羅科曼尼亞人來說,如果我們自己都不能對於某個案子給出公平公正的判決,國際刑事法院就更不可能了。而且我們也從來就不信他們的那些鬼話。」

  說著,這個沉默寡言的高個子沉默了一會兒,並帶著絕對不好惹的氣勢繼續說道:「如果他們還打算在自說自話的聽證會後強行把你從羅科曼尼亞帶走,也質疑您身為總統的合法性,那就讓他們盡管過來!」

  在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刑訊專家還沒能抑制住怒火地用力敲了一下這張被焊死在了車廂底部的桌子,讓放在上面的幾台用來閱讀資料的平板電腦都猛烈地震了一下。

  現在,這三名被肯特局長臨時調來的麾下愛將都已經說出自己的看法,也滿臉都是對於盧卡茨這項計劃的,明顯的不認同。

  他們的想法其實很好懂——既然他們的總統已經說了要以他個人的身份去到海牙的想法,那麼在這件事上,他們也自然可以不那麼的顧及總統的身份,並說出反對。

  但是盧卡茨卻並未因此而流露出任何不悅的情緒。

  相反,他還在看了這幾名特工之後露出了彷彿一切盡在掌控中的笑容。

  「我是羅科曼尼亞的總統,也是一名努力在保守和激進中找到一個平衡點的,務實的政客。再早些的時候,我還是一名特種突擊隊的隊長。對於我的任何一個時期的身份來說,只要可能帶來的回報足夠高,任何風險都會是值得冒的。」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39:16

第四十二章

  三名在各自擅長的領域裡都足夠出色的高級特工沉默下來,並看向盧卡茨,等待他繼續說出那「足夠高的回報」。

  「你們可能想像得到,當我的專機被導彈襲擊的那一刻,我的內心應該是很惱火的。」

  三名特工都十分理解地點了點頭。

  於是盧卡茨又毫不掩飾地說道:「盡管具體的分析報告還沒出來,但我認為這應該是從羅科曼尼亞國境內向我發射出的導彈。社民黨的哈桑應該和這件事有關,美國人應該也插了一腳。

  「因為他們一點也不希望看到我達成我的政治夙願,也不希望看到前羅科曼尼亞的國家一個一個地又重新回歸。但是我雖然知道這一點,卻很難拿到證據。」

  三名特工猶豫了一會兒,而後動作很緩地點了點頭。顯然他們對於盧卡茨接下去要說的話語已經有了些許的猜測,卻並不說話,也不是那麼敢於說出那個即便作為猜測也顯得過於大膽的……盧卡茨可能的想法。

  於是他們只能帶著遲疑和忐忑,等待盧卡茨自己說出那些。

  在這時候,已經想好了要速戰速決的盧卡茨並沒有和他們賣關子,而是直入主題地問道:「如果我以個人的身份從陸路去海牙,你們認為這撥人再對我動手的可能性有多大?」

  刑訊專家:「百分之百。」

  追蹤與反追蹤專家:「百分之百。」

  信息情報整合專家:「百分之百,毫無疑問的。」

  三名高級特工在盧卡茨問出那個問題後都彷彿回答搶分題那樣毫不猶豫地給出了他們的回答。

  而後,得到了這三個近乎完全一樣答案的盧卡茨接著說道:「對,他們肯定還會再對我動手。同時我也相信打算這麼做的只會是同一撥人。那麼如果我走在前面,你們跟在後面給我提供各項信息支持卻不直接動手。但是等我把那些傢伙解決了之後,你們再來把他們帶走,從他們的嘴裡問出我們想要知道的情報,你們覺得這個打算怎樣?」

  在聽到了盧卡茨的這項計劃後,三人中的那名刑訊專家雖依舊還是一副不認同的表情,卻是來了興致。更甚至……他還認為,如果不去想他們的總統閣下可能在這項計劃中冒的風險,那麼存在於假設中的這項計劃簡直美妙得不可思議。

  於是刑訊專家順著盧卡茨的話說下去道:「總統閣下,我猜在您的計劃中,您打算把那些被解決的倒黴鬼交給我?」

  盧卡茨表現得極為理所當然:「當然。這就是我讓肯特局長把你調來的意圖。」

  刑訊專家又追問:「必要的時候我可以採取比較殘忍的手段嗎?」

  盧卡茨顯然沒能想到他的刑訊專家居然還會問他這樣的問題,而他的表情也是如此告訴對方他的這一想法的。

  在和那名刑訊專家的視線相接,也直面了對方真誠的疑惑後,盧卡茨不遮不掩地說道:「只要表面上看起來別太過分,其它的小傷你可以說是我做的。畢竟他們可是想要我的命,打鬥中出現一些暴力行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有的時候,他們也可能在襲擊我的過程中『誤傷』他們的同伴。你說呢?」

  盡管盧卡茨在平日裡的樣子以及他的一系列政治主張已經足夠符合他的性格,可他在進入這間秘密車廂後的表現以及所說出的話還是讓那三名高級特工跌破了好幾副眼鏡!

  聽到這些的刑訊專家深吸一口氣,並且就差沒在臉上寫出「心動」這個詞了。

  眼見著一起來的國家情報局同事裡有一名已經近乎被總統說服,也可能馬上就要倒戈。另外兩名特工感覺自己簡直坐立不安。

  現在他們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偏偏是找到了他們三個過來!因為他們三人在各自領域內的絕對專長是最適合用來協助總統本人完成他這項計劃的。

  看到身旁的那名擅長追蹤與反追蹤的特工還在舉棋不定,負責信息情報整合的那名特工試著開口問道:「我猜……您應該不打算只是把這些人帶回羅科曼尼亞?」

  「當然。」

  在毫不猶豫地給出了一個斬釘截鐵的回答後,盧卡茨接著給出了理所當然的補充說法:

  「你們在歐盟區抓的人怎麼能隨隨便便就帶出歐盟區?雖然相似的事,以色列的情報部門也曾經做過,但我並不打算讓我們的國家情報局也這麼招搖。你們只能把這些人作為補充證人也一起帶去同在歐盟區的海牙。關於這一點,我會讓我的律師事先和法庭打個招呼的。就說我們還會有數名因為身份敏感而事先不能公佈名字的神秘證人,會在聽證會的當天出現。」

  可想而知,當那三名雖然有著很多手段,卻大致還能算得上是「守規則」的高級特工聽到這番話語的時候,他們到底會如何被盧卡茨在某種意義上的無恥以及不按常理出牌給震驚與征服。

  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些手段在他們看來,從來就是那些對待弱勢國態度強硬的超級大國以及利益共同體才能做出來的,讓他們恨得牙癢癢的。

  但是等到他們的總統閣下用如此理所當然的語氣說,他也要順著對方的陰謀和規則做出這種事的時候,他們卻會覺得如此愉快。

  那名負責信息情報整合的特工很快就舉起了手,並以這樣的動作來無聲地告訴在座的幾人,他已讚同並打算加入總統的這項計劃。

  見此情景,在幾分鐘之前就已經被他們的總統用真誠說服了的刑訊專家也舉起了手。

  這下,三人就全都看向那名會在這項計劃中負責追蹤以及反追蹤的特工。

  這讓那個看起來其貌不揚的男人感覺自己壓力很大很大。並低著頭彷彿呢喃一樣地說道:「我還是覺得這項計劃需要冒的風險太大。」

  三人依舊看著他,帶著笑意卻一言不發。

  「我……我的確是在總統競選中把票投給了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也總是無條件地擁護您的任何決議……」

  按照這句話的句式以及話語中的邏輯,擅長追蹤與反追蹤的這名特工應該接著說——可我真的不能對您的這項計劃表達讚同。

  但是這名特工在就要說出最關鍵的那後半句話的時候停頓了一會兒。當他再次抬起頭來看向盧卡茨的時候,他突然一下一拍桌子地站起來,並大聲說道:

  「好吧,那就做吧!」

  這樣之後,在秘密車廂裡的四人就都笑了起來。盧卡茨起身,和他們三個依次握手,而後就去按下車廂裡的一個綠色指示燈。

  這意味著,他們的這次秘密談話已經結束,他們可以返回酒店了。

  當貨車開始掉頭返程的時候,盧卡茨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幾部加密手機,並根據上面貼著的標籤把它們發給三人。

  盧卡茨:「你們有24小時的時間來挑選你們負責的行動小組的人選。原則上我不會干涉你們的選擇,但我希望你們能把自己負責的小組人數控制在12人之內。人數一多,行動起來就會不方便了。」

  「那麼我們這三個小組加在一起也只能有36人?」信息情報整合專家似乎對這個數字有一些疑慮,並說道:「考慮到您在這一路上能遇到和解決的……『證人』都不止這些,如果我們只帶這點人手會不會太少?」

  盧卡茨:「我們可以只把最有價值的帶去海牙。至於剩下的,我自有打算。」

  當盧卡茨說完這句話,回到了出發地的貨車也停了下來。而在車門打開之前,車廂裡的大燈暗了下來。車廂內的四人全都把注意力放到了門口處的信號指示燈上。只見這個指示燈以事先約定好的那樣,以一個特定的頻率亮起來,這意味著外面沒有異動,也很安全。

  又是十秒之後,車廂的門才被打開。

  走下車的盧卡茨向那三名被精挑細選出的羅科曼尼亞國家安全局精英揮手道別,而後就回到了這間酒店,也在數名保鏢的陪伴下去到了項靈熙所在的樓層,以及她所在的那個房間。

  或許,就連盧卡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當他的保鏢用房卡刷了一下電梯裡的讀卡裝置,並按下項靈熙所在樓層的數字時,他的心情就開始變得輕鬆起來。而當他走向那個房間時,他更是連腳步都變得輕鬆起來,一掃先前雖有些躍躍欲試卻依舊有些沉重的那種感受。

  當盧卡茨走到了項靈熙的房門前時,他終於意識到了這一點。

  要去按門鈴的手因此而在抬起後停在了那裡。

  或許是因為盧卡茨停在那裡的時間太過長了一些,跟在他身後的那兩名保鏢在互相間對視了一眼後輕聲叫出他們對於盧卡茨的稱呼,似乎是在詢問對方有什麼不妥或者是否需要改變行程。

  對此,盧卡茨只是搖了搖頭。他抬起的手最終沒有選擇按響門鈴,而是敲起了項靈熙的房門。

  盧卡茨先是敲了三下房門,又在相隔數秒後再次敲了三下房門。

  房門就此被裡面的那個人打開。可是門雖打開了,裡面卻依舊拴著防盜鏈。而把頭髮紮了起來的項靈熙則就從那個並不大的縫隙裡歪著腦袋透出她的那雙很明亮的眼睛來。

  在確認了門外站著的人是盧卡茨之後,項靈熙露出了笑容,並在說出了「稍等我一會兒」後把門關上,又在把防盜鏈解開後很快把門打開。

  這下,盧卡茨才看清了項靈熙現在的樣子。

  只見她此時身穿一套修身的衣服,長袖長褲顯得她手長腳長,雖然把她的身體都遮了起來,卻也把身體的漂亮線條全都包裹出來。在這樣的時候,就連露出的那一小截手腕和腳踝都會產生讓人心動的魔力。

  那就更不用說……項靈熙彷彿才剛剛運動過,透著些許紅的皮膚在白皙中又有了一層朦朧的質感。被紮得有些鬆鬆的馬尾辮隨著她向前走去的腳步而一甩一甩的,輕輕擦過了她的後頸,也彷彿擦過了盧卡茨的心。

  關上門的盧卡茨也跟著項靈熙向前走去。

  在有著很大落地窗的臥室裡,有流水、鳥叫、蟲鳴的聲音向外傳出。那正是項靈熙的手機正在播放著的,她練習瑜伽時用的音樂。

  拿起手機的項靈熙關了音樂,並在同時對盧卡茨說道:「昨天到今天都讓人覺得很緊張,所以我剛剛練了套瑜伽,放鬆了一下。現在感覺好多了。」

  或許是因為先前一起共患難的那短短一天時間裡,實在是發生了太多令人捧腹又讓人哭笑不得的事。這讓項靈熙和盧卡茨之間的關係無形間被拉近了很多。

  可是兩名當事人卻並沒有真正地意識到這一點。

  就好像盧卡茨直到敲響項靈熙的門時才意識到,即將看到項靈熙這件事會讓此刻正處於一個關鍵時間點的他整個人都感到輕鬆起來。

  也好像項靈熙就好像和早已熟悉的朋友交談那樣,對盧卡茨說出了這樣的話語,卻沒有意識到她在登上盧卡茨的總統專機時還對眼前人抱著再明顯不過的小心翼翼。

  當項靈熙把音樂關了,也說完了那句話後,平日裡雖不多話但也不會讓氣氛冷場的盧卡茨卻是並沒有接話。

  那讓項靈熙不禁抬起頭來看向對方,用微笑詢問對方怎麼了,可盧卡茨卻只是看著她,彷彿是為她著了迷。

  好一會兒之後,兩人之間一下子曖昧起來的氣氛才因為盧卡茨的出聲而稍稍散了那麼一點點。

  盧卡茨:「那你練完了嗎?」

  項靈熙:「還差一點。」

  盧卡茨:「看起來我好像打擾到你了。」

  項靈熙:「恐怕是這樣。」

  聞言,盧卡茨笑了,彷彿是在問項靈熙,她是不是還要再繼續。

  這下,換項靈熙笑了。她向盧卡茨笑著搖了搖頭,並在那之後有些不受控制地也看了一會兒只要不來氣人就真的再美好不過的眼前人。

  既然項靈熙已經知道了盧卡茨的計劃,那麼她就不會認為接下去的時光她還會與盧卡茨一同度過。

  瞧瞧吧,無所不能的總統閣下就要去冒險了。

  至於她?她可能就得在後面跟著,被一堆她不認識的人保護著,一路去往海牙了。

  一旦項靈熙想明白這一點,她就不會連望向對方的目光都如此克制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39:36

第四十三章

  「你吃過晚餐了嗎?」

  這一次打破兩人之間氣氛的人變成了項靈熙。她問出了一個今天在她之前似乎還沒有人問過盧卡茨的問題。

  盧卡茨:「還沒有。」

  雖說先前在去到那節秘密車廂之前,盧卡茨就已經在短暫的間隙吃了一個三明治了,但他覺得,那應該不能算是「晚餐」。並且或許是因為在剛剛過去的那24小時裡他的消耗實在是很大,在項靈熙向他問出了這個問題後,盧卡茨居然感覺自己又有些餓了。

  就這樣,說出了回答的盧卡茨又再次看了項靈熙好一會兒,彷彿是想要知道她接下去會怎麼安排。

  「這間酒店裡能24小時提供的餐點很不錯。一小時前我就剛吃完了一份。有溫熱的龍蝦色拉,處理得很棒的鵝肝醬,還有松茸牛排配鰲蝦。」

  和盧卡茨報著這些菜餚的項靈熙看起來靈動極了,甚至她的表情以及看向盧卡茨的眼神都讓這位曾和她有過親密關係的總統閣下感到了一絲勾人的俏皮。在這一刻,向來都能夠一心多用的盧卡茨發現他似乎根本沒法把注意力放到項靈熙所說的話語上。

  他彷彿只能聽到對方的聲音卻意識不到對方在說些什麼,並且雙眼只能看向那雙正在不停地動著的,只塗了潤唇膏,卻是水潤又漂亮得讓人想要立刻就吻上去的嘴唇。

  直到那雙形狀很美的嘴唇停下來,也不再一直動個不停,盧卡茨才回過神來,但是當他看到正在等他回答的樣子時,他才發現自己似乎完全錯過了項靈熙問他的問題。

  盧卡茨:「抱歉,你能再說一遍嗎?」

  對此,先前就懷疑盧卡茨很可能是走神了,卻沒猜到對方到底是因為什麼而走了神的項靈熙無奈又好笑地回答道:「所以,你要不要我給你也叫一份晚餐?」

  盧卡茨:「可是你應該已經吃過晚餐了?」

  項靈熙:「是這樣沒錯,但我的時間沒你的那麼寶貴。也許你不會介意我和你坐在一張桌子前,但是只打算再喝一點白葡萄酒或者香檳酒,吃一點冰淇淋和水果?」

  盧卡茨:「不,當然不介意。」

  得到了這個答案的項靈熙對盧卡茨笑了一下,而後很快就轉身去用房間裡的座機給酒店前台打電話追加一份餐點。或許她這一下轉身得實在是太快了,讓原本已經伸出了手的盧卡茨沒能摟到她的腰。

  當盧卡茨看到項靈熙向前走去時所露出的纖細腰肢,以及那和普通的上班族相比很是不同的,挺翹卻線條柔美的臀部,這個有著冰藍色眼睛的男人會不自覺地想起眼前人穿著睡袍和他比的那些高度。

  『這是007和邦女郎之間的愛情。這樣的高度。』

  說著這句話的女孩比了一下自己的頭頂。

  『這是你說的——有一些好感。這是你之前和我共度一晚之後對我的感情。」

  穿著睡袍的女孩先是比了比自己小腿的位置,又在那之後比了比她的腳踝。

  在進門時還拉得嚴嚴實實的睡袍就這樣因為她的動作而鬆開了許多,可她卻還因為生氣而沒有發現那些。

  那時候的盧卡茨想告訴項靈熙,她對自己有誤解。可還沒等他想到如果以「邦德對邦女郎的感情高度作為基準」,他對於項靈熙的感情應該正在怎樣的高度,項靈熙就已經明確向他表示對於他的那些解釋自己根本就不感興趣。

  但在這樣的時刻,盧卡茨卻不自覺地思考起了這個對方可能並不期待著一個答案的問題。

  此時走到了床邊的項靈熙轉過身來,那讓盧卡茨正好看到了她的鎖骨。那是一個從斜側方看過去會比正面看還要更為性感的線條。

  那讓盧卡茨不禁想到:如果說,他以為的喜歡應該在項靈熙的鎖骨這樣的位置……那麼他現在對這個女孩的感覺,應該在……

  並沒有看向盧卡茨這裡的項靈熙在拿起電話的時候把膝蓋放到了同樣擺放著電話座機的床頭櫃上,並帶著微笑和酒店的前台說起她的要求。

  那讓盧卡茨在把從項靈熙的鎖骨上移到了她的臉蛋之後又慢慢下移到了她的胸部。項靈熙身體的這個部分絕對不是能用「嬌小玲瓏」這樣的詞來形容的,但它又不會顯得笨重,更不會大得失去了美感。

  盧卡茨覺得他突然改注意了。

  他對於眼前人的感覺應該不是「有一些好感」,而是切切實實地有好感。

  這當然不是因為項靈熙光憑身材就已經足夠打動見過很多美女的盧卡茨,而是因為……他認為如果項靈熙鎖骨的那個位置是喜歡,那麼他對於項靈熙的感覺一定就已經到了她的胸口了。但是用「有一些好感」來描述這個高度又顯然太低了一點。

  「對,再要一瓶白葡萄酒。啊……不不,還是要一瓶香檳吧。甜品……?甜品也要吧。還有餐後水果,麻煩你們也一起送進來吧。」

  正在和電話那頭的前台服務人員說著話的項靈熙當然會感受到從盧卡茨那裡投射過來的,火熱得都發燙的視線。那讓她連臉上的微笑都要保持不住了,可是現在的情況又不適合一下子板下臉來。

  事實上,用這種並不禮貌的視線來看人的明明是盧卡茨,可她卻根本不敢轉頭看向盧卡茨的那個方向,哪怕是用眼神去警告對方一下的勇氣也提不起來。

  但是這到底只是一通打給酒店前台的電話,雖然他們的要求不是那麼簡單,卻也用不著說上十幾二十分鐘。

  當電話那頭的前台工作人員向項靈熙問出「請問我還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嗎?」,項靈熙只能帶著已經有些保持不住了的微笑說道:

  「沒有了,謝謝。」

  「好的,那您訂的餐點大約會在一小時之後送到您的房間。」——前台的工作人員在電話的那頭說出了這句話。

  而後,項靈熙的這通電話就結束了。

  在沉默了一會兒後,項靈熙試著說道:「你會不會覺得,你這樣看我會讓我感到有些不自在?」

  即便是在說著這句話的時候,項靈熙也依舊是低著眉眼,沒敢去對上盧卡茨的那雙侵略性極強的眼睛。

  項靈熙原以為她提醒了對方一下之後,盧卡茨就應該會收起這種目光了。可沒曾想,這個可惡的傢伙非但沒有收斂,還變本加厲!

  在聽到了那句話之後,盧卡茨乾脆向著項靈熙走去,並在距離她很近很近的地方停下腳步道:「如果你是因為剛才我的視線落在了你的身上會讓你感到不自在,那麼現在呢?現在我和你的距離足夠近,我的視線只能落在你的臉上。」

  眼見著對她說著這句話的盧卡茨已經近得只要一個低頭就能吻到她的嘴唇,項靈熙非但沒有感覺到臉紅心跳,反而因為那種強烈的被侵佔感而弄得都想跑了!

  但行動力超強,說要跑還真的能跑的項靈熙卻是穩住了,她試著和盧卡茨溝通道:「聽著盧卡茨,我覺得我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了。」

  盧卡茨:「所以你認為你已經和我坦白了讓你在這個問題上無理取鬧的原因?」

  項靈熙原本就是剛剛運動完,紮著馬尾卻整個腦袋都還冒著一些許多新長出來,柔軟的小頭髮。當她聽到盧卡茨在離她這麼近的距離對她說出這樣的話語,她整個人都要炸起毛來!

  可這到底是為什麼!

  明明她才是話更多的那個,但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卻往往只需要用幾句話就能堵得她百口莫辯!明明她才是佔理的那個,卻依舊是輕而易舉地就變成了這個混蛋口中「無理取鬧」的那個!

  但就在項靈熙打算給盧卡茨一個非常生氣的微笑,而後優雅地往旁邊邁出一步,並就此脫離這個危險區域的時候,這個男人卻是靠得她更近了,近到了就在她的耳邊問出了這樣一句看似毫無關係,卻讓項靈熙整張臉都一下燒起來的話語:

  「你不喜歡我送你的那套內衣嗎?為什麼沒穿著它?」

  被尊敬的總統閣下如此光明正大地耍了流氓的項靈熙反應可以說是無比誠實了——她先是在深吸一口氣的同時雙手不受控制地貼向瞬間燒了起來的兩頰,而後又是在看了一眼自己的胸部後飛快地抬頭看向盧卡茨。

  那雙眼睛裡的情緒可真是有意思,它帶著羞窘、不敢置信、以及惱羞成怒。

  這可真是太好懂了,在這種時候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情緒的項靈熙簡直是在直白地告訴盧卡茨——他的判斷對極了。

  那讓盧卡茨露出了那種雖然好看極了,可在這種時候只能讓項靈熙感到更生氣了的笑容。

  並且,盧卡茨的這個笑容還讓前一秒都打算要躲的項靈熙選擇了破罐子破摔,並且認認真真且正面地好好回應他的這個問題!

  項靈熙:「我為什麼一定要穿那套?難道你不覺得穿著這樣的內衣練瑜伽才奇怪嗎?」

  盧卡茨:「所以你特意去酒店的服裝店裡選了一套……保守的?還是說你的確不喜歡我送你的這種材質和款式?」

  項靈熙:「我星期一喜歡穿保守的,純棉的。星期二喜歡穿暖色的,星期三喜歡穿冷色的,星期四喜歡穿蕾絲帶鋼圈的,星期五喜歡穿蕾絲不帶鋼圈的,星期六喜歡掛空檔,到了星期天才喜歡穿蕾絲丁字褲。可今天正好是週一,所以我在根據你的指示去到酒店的服裝店裡挑衣服的時候特意選了一套,我這麼回答你滿意嗎?」

  在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項靈熙幾乎都要為自己的成功的氣勢全開而鼓掌了!並且她也險些,險些就要抓住盧卡茨的襯衣衣領往下一拽以表示其態度了!

  但是很快,盧卡茨在記住了項靈熙自己都在說完後就再也弄不清了的內衣順序和花樣後低笑著問她:「所以我在你家留宿那天是週一,而不是週日?否則的話,為什麼你那天也穿著這種……保守的,純棉的款式?」

  項靈熙:「……」

  項靈熙吃癟之後啞口無言的樣子雖然絕對不會讓她本人感到愉快,但卻能讓盧卡茨抑制不住地想要讓嘴角揚起弧度。

  在經過數十秒的調整後,項靈熙直白地跳起腳來,並在那之後對盧卡茨露出了僵硬的笑容,並在保持著這份僵硬笑容的同時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的記性可真……」

  「好?」

  還不等項靈熙把話說完,盧卡茨就已經笑著接過了話語,並說道:「我們都和對方說過自己的記性很好。但現在看起來,我的應該要比你的更好一些。」

  項靈熙:「所以呢!」

  現在的項靈熙當然是不愉快的,但還不到怒氣沖沖,還不到。因為,這可不是盧卡茨對她的第一次「冒犯」,那甚至應該是對方在和她獨處時的每個小時都可能發生一次的「冒犯」。

  如果每當這種情形發生的時候她都要氣得恨不得跳起來咬對方,那她早就已經因為惱羞成怒而窒息死亡了!

  或許有一點是項靈熙雖然不願卻不得不承認的——破罐子破摔已經成為了她在和盧卡茨相處時的基本節奏。

  但是當盧卡茨看著項靈熙在這麼近的地方,抬著頭那樣不愉快地看著他,彷彿他再說一句惹人不快的話就真的要轉身離開了的時候……他卻是輕輕地把項靈熙帶到了他的懷裡,並先是吻了吻項靈熙總是有著很大能量的眼睛,而後又吻了吻她的嘴唇,吻去那生氣的弧度,而後才彷彿哄人一樣說道:

  「別生氣了,好嗎?我也不是想要惹你生氣。我只是……只是想要知道你的喜好。」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39:52

第四十四章

  如果項靈熙是從別的異性那裡聽來的這句話,那麼她一定會很生氣。因為她認為對方一定是在把她當傻瓜騙!

  可如果項靈熙是從盧卡茨那裡聽來的這句話,那麼她雖然還是會有一點生氣,可她卻會相信盧卡茨是真的是這樣想的!

  畢竟,他可是連『我並沒有喜歡你』這樣的話都能說得出口的,在某些方面耿直得讓人牙癢癢的傢伙。在不涉及重要問題的時候,他似乎的確是連一點謊都不說的。

  項靈熙就這樣盯視了盧卡茨好一會兒,而後她才意識到她因為急於去分辨對方此時說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話而已經被盧卡茨攬在懷裡好一會兒了!

  後知後覺的項靈熙用力地推了盧卡茨一下,卻是半點都沒推動對方。體格比看起來的還要強壯太多的盧卡茨甚至在項靈熙已經收回了手,並開始因此而生起氣來之後才反應過來,且鬆開了對方,而後顯得很是無辜地說道:

  「抱歉。」

  「沒關係。」生氣式微笑的項靈熙這樣說道:「事情我們可以一件一件地說。我會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不打斷我們之間的這次探討。」

  在盧卡茨的遲疑點頭之後,已經決定放飛羞窘,要和眼前的這個傢伙一次終結「蕾絲內衣」這個話題的項靈熙首先向盧卡茨問道:

  「我想你應該還記得我的年齡?」

  盧卡茨:「比我小一歲?」

  項靈熙:「謝謝,謝謝你迴避了我到底是幾歲這個問題。但是和不怎麼熟悉的女性主動問起她對於內衣的喜好,也不會比直接問對方的年齡更有禮。」

  「不怎麼熟悉的女性?」

  原本打算先聽項靈熙好好說完話的盧卡茨在聽到這樣的形容後忍俊不禁地重復了一遍,卻是得到了項靈熙的瞪眼相視。對此,盧卡茨只好笑著搖了搖頭,並示意項靈熙繼續說下去。

  而後,項靈熙便說出了一句帶著滿滿懷疑的:「難道你不覺得詢問一名已經29歲了的女性——『你為什麼到現在都只喜歡穿這種保守款式的內衣?』會是一件讓人感到十分尷尬的事嗎?如果我再發揮一下聯想,那麼可能我會認為你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裡也許還在想——『這可是我的上個女朋友19歲的時候都不會穿的款式了』。」

  盧卡茨:「很有趣的聯想。我想你大概已經解釋了我在關於你的一些事上的疑惑。」

  項靈熙:「所以你真的認為單身那麼多年的人會有穿那種款式的內衣的習慣嗎!是的,我的確每次經過內衣店都會被這種款式的內衣吸引了注意力,但最後我都不會去買。因為把它們穿上之後,就連我自己都沒有多少看到它們在我身上是什麼樣子的機會!所以我當然會把追求舒適度放在第一位!時間久了之後,我就有了這種……這種習慣。」
  當項靈熙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深呼吸了一次,在穩住情緒之後把雙手都抬起來,而後手背半朝外半朝下地又讓手慢慢往下,似乎是在向盧卡茨示意——她指的習慣是「穿衣」習慣。

  最後,項靈熙發表了她的總結性話語:「所以,在這件事上我只有習慣,沒有喜好。因為我根本用不到這種喜好。」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感覺兩人之間不該是這樣的項靈熙單手捂著額頭,並抬起頭來略有些崩潰地長嘆一口氣,搶在了盧卡茨之前先開口問道:

  「你真的不覺得直接開口問一個異性這種問題很……古怪嗎?我不是指責你冒犯到了我,盧卡茨。但是……但是你以後如果再遇到一個能勉強讓你有一些好感的……」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能通過好幾次的約會來確定這個問題。」

  不等項靈熙再說出她站在友人立場上的叮囑,盧卡茨就已經開口。

  只是這一次他並沒有糾正項靈熙的後一句話,而是直接說出了一句極為感性的話語:

  「但我覺得我們之間可能不會有那麼多的時間了。明天我們就要分開了,靈熙。」

  就是這樣一句簡單的話語,它讓項靈熙從讓那種她深陷著的混亂感中清醒過來,也再提不起力氣去在意這樣「失禮」的問題所帶給她的尷尬。

  接著她說道:「我以為我們今天就得分開了。」

  說完,項靈熙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洩氣坐到了房間裡的那張大床上,而原本就比她高了很多的盧卡茨則也如此自然地坐到了她的旁邊,就好像幾小時前,他們一起待在比起這裡要簡陋得多的那間酒店裡一樣。

  當坐在床上的項靈熙轉過頭去看盧卡茨,並且發現他也在看自己的時候,她會發現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的盧卡茨顯得並不那麼的遙不可及了。

  那讓她有些被這樣的氣氛和距離所蠱惑,並小心翼翼卻心甘情願地從她給自己劃出的安全線裡走出來,向身邊的人問道:

  「如果我說我現在突然有點想靠在你的肩膀上,並且我認為你應該也不會拒絕我。這會不會被認為是一種讓人心煩氣躁的自作多情?」

  盧卡茨:「我想你應該記得我剛剛才吻過你。」

  聞言,項靈熙這就好笑地把自己的腦袋靠在盧卡茨那讓人安全感十足的肩膀上,並在對方主動來抓住她手的時候也毫不避讓地和身邊的人十指相纏起來。

  「到了明天,我們就得準備各自出發了。你一個人走在最前面,負責吸引所有對你不懷好意的火力。至於我……我可能就得在一群和你比起來只能算是烏合之眾的保鏢的保護下去到海牙。」

  「在法庭上,我們大概還能隔著老遠見一面,然後你就回羅科曼尼亞,繼續做你的總統,我就回中國,繼續做我的落魄小畫家。」

  項靈熙彷彿被這幅情景給逗笑了,並抬起頭來,看向身旁的盧卡茨,說道:「就算不去想你對我只是『有一些好感』這件事,我們應該也演不了一部《007》。」

  說著,項靈熙在主動鬆開盧卡茨的手時站起身來。可是沒曾想,盧卡茨卻並不願也鬆開她,甚至還在項靈熙打算走開時稍稍用力地把人往自己的懷裡一拉。

  那讓項靈熙在毫無防備之下面朝著盧卡茨跌到了他的懷裡,才想要撐著對方的肩膀起身,就又被盧卡茨牢牢地禁錮住了她的所有動作。

  他向項靈熙問道:「如果我說,今晚我想和你約一次會,你會答應嗎?」

  這下,項靈熙是徹底愣住了。她從未想過自己可能從尊敬的總統閣下那裡得到這樣的一句話。那讓她一時之間忘了去回答,即便是在好容易才回過神來之後也依舊不知道她應當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可盧卡茨只當她是不知道該如何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約一次會,於是這個男人試圖說服讓自己有好感的,此刻就在他懷裡的異性。

  盧卡茨:「再過大約四十五分鐘,我們就可以有一頓燭光晚餐了。雖然地點和時間都有些讓人不那麼滿意。但我覺得這應該可以是一次不錯的約會。」

  這下,項靈熙是真的笑出來了,她先是拍拍盧卡茨的肩膀,示意對方讓她起來一些。而後她就讓盧卡茨好好看一看她身上的這套衣服,還有自己的打扮,並興趣十足地問道:

  「你確定你會期待一場……女伴是這幅打扮的約會嗎?」

  在問完這句話後,項靈熙好笑地提醒道:「總統閣下,我們剛剛落了難!雖然你在之前給我買的那套衣服很不錯也很讓我喜歡,但它的確不是適合用來約會的裙子。而且也沒有女孩會在一場約會之前連妝都不畫!」

  盧卡茨:「我可以……」

  項靈熙:「可以讓你的保鏢去酒店的商店買?」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項靈熙一下就想起了盧卡茨上次對她說要讓保鏢下去買東西時的情形。雖然當時的情形實在是讓人尷尬,但事後再一想起來居然還挺可樂的。但是這樣一來,那種溫情又撩人的氛圍就徹底不見了。

  終於成功起身的項靈熙帶著那種忍俊不禁走向衣櫃,從那裡拿出一件睡袍,並在走向浴室的時候說道:「我還是穿著浴袍和你一起吃我們之間的最後一餐吧!」

  項靈熙原本已經走到了浴室裡面,並打算關上浴室的門,但是門都關了一半了,她卻還是因為腦袋裡突然出現的那句逗樂人的話而探出腦袋,並對依舊還坐在那張大床上的盧卡茨高聲說道:

  「通常來說,那應該是一次成功約會之後的,第二天早上的裝扮。我們就直接把前面的那些步驟都省了吧。」

  老實說,盧卡茨的確被項靈熙的這句話給逗笑了,但他在項靈熙真的把浴室的門關上之前所看向對方那個眼神以及表情卻已經傳達出了這樣一層信息——他可不打算老老實實地按照項靈熙所說的做。

  很快,原本就西裝革履地來到這裡的盧卡茨走到這間套房的會客廳裡,拿出擺在那裡的紙和筆,給項靈熙寫了一張他很快就會回來的便簽條,並把它放到了套房臥室的梳妝台上。

  而後他便走出這間酒店套房。

  有一件事是他今天晚上的約會對象預料錯了的。

  ——如果是給他自己的東西,他會讓保鏢去買。如果是給和他有著一些往來的異性贈送的東西,那麼他起碼也會讓自己的助理擬定一份備選列表,而後再由他自己來最終敲定。

  而如果是給讓他有好感的約會對象挑選禮物,那麼他無論如何都會自己親自挑選。

  雖然現在的時間已經很晚,他所擁有的,也只不過是晚餐開始前的那五十分鐘,如果還要算上留給女伴打扮的時間,那麼留給他的就很有可能只剩下短短的二十分鐘了。

  在走出房門的時候,盧卡茨和守在門口的幾名保鏢裡的一名說了幾句話,讓他快一些去到酒店底樓的商店,告訴工作人員再稍晚個幾分鐘結束營業。

  現在已近晚上十一點,這座海濱城市的商場都已經關門。

  但項靈熙所下榻的這間酒店裡,倒是還有一間規模不小的商店要到過幾分鐘才會關門。

  對,它就是項靈熙先前選了一套內衣和這套修身衣褲的那間商店。

  讓已經關門的商店再重新營業實在是有些為難人,但是讓即將關門的商店再延遲幾分鐘關門,那應該不算是一件動用了「特權」的事。

  唯一值得注意的,應當只是他不能夠讓商店裡的營業員認出他是誰。

  「我的女伴在和我一起來這裡度假的路上遺失了一個行李箱。裡面有她的全套化妝品,還有她準備在和我約會的時候穿的裙子。那讓她看起來沮喪極了。如果我想要在她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給她一個驚喜,您能否給我一些建議?」

  僅僅是在五分鐘之後,恢復了自己在幾小時前才用過的那套偽裝的盧卡茨向酒店商店裡的營業員這樣問道。

  營業員女士在發出了感同身受卻稍稍克制的哀嚎之後連忙表示她們這裡一定有足夠多的,能讓客人滿意的商品。說著,對方就很快帶著讓她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都沒能讓她認出來的總統閣下走到了一組櫥窗前。

  在那裡,有一條晚禮服裙一下就躍入了盧卡茨的視線。

  它的顏色就和梵高的那幅《盛開的杏花》所擁有的背景色一樣。可是那樣的藍色卻因為禮服裙的綢緞質地而變得華貴又浪漫起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40:09

第四十五章

  「你回來了?剛剛酒店裡的服務生已經把香檳酒和水果都送過來了。他們說正餐需要準備的時間有些長,大概還要二十分鐘之後才能來,所以就先送了一點餐前小食過來……」

  此時的項靈熙就好像她先前說的那樣,在又沖了個澡之後換上了這間酒店裡所提供的睡袍,並把擺放著香檳酒的那個冰桶,以及拖著冰桶的金屬托架都調整了一下位置。

  但是當項靈熙說完這句話並抬起頭來看向門口的方向時,她卻是因為盧卡茨此時的裝扮而驚楞了。

  此時的盧卡茨換上了黑色的假髮,也貼上了絡腮鬍子,他戴上了一副有著棕色鏡片的眼鏡遮住了自己辨識度很高的眼睛,甚至連上身的身形都彷彿因為穿上了一層非常膨脹的衣服都有所改變。

  如果不是因為項靈熙先前已經在盧卡茨那裡看到過他用來做偽裝的那些道具,如果不是眼前這個人的面部輪廓還是沒有改變,並且她也已經很熟悉這個人的氣質,那麼……她很可能會認不出眼前的人!

  「盧卡茨……?」

  穿著拖鞋的項靈熙很快走到盧卡茨的面前,並動作緩慢地摘去了對方的眼鏡。當她又看到屬於對方的那雙冰一樣顏色的眼睛那麼認真地注視著她的時候,她險些要踮起腳尖去親吻那雙眼睛。

  但當那樣的畫面在她的腦海中過了一遍之後,她只是拿著對方用來偽裝的眼鏡,帶著有些不可思議的淺笑向後退了一步,並更好地打量起了對方的全套偽裝。

  感覺盧卡茨做這樣的打扮居然也很帥氣的項靈熙不禁打趣道:「你剛剛……去刺殺美國總統了嗎?」

  「恐怕時間有點不太夠。」盧卡茨便把裝著那條綢緞裙子的盒子放到了套房客廳的桌子上,並說道:「不過它應該夠我去選一條適合你的裙子。」

  從盧卡茨的話裡弄明白了他剛剛離開的那一會兒到底去做了什麼的項靈熙感到有些難以置信,她深吸一口氣,而後問道:「你是認真的?」

  盧卡茨並沒有直接回答項靈熙的這個問題,而是把黑色的假髮摘下,露出他那奪目的金髮,又把那貼在了臉上的絡腮鬍子撕下來,讓他那年輕俊美的臉龐又重新展現在項靈熙的眼前,並用那帶著些許期待的目光看向項靈熙。

  「不打開看看嗎?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的。」

  在盧卡茨把裝著衣服的那個盒子推到項靈熙的眼前時,先前還說著不要不要,更表示要就穿著身上的這件睡袍共進最後一餐的項靈熙再沒猶豫地一下打開了盒子。而後她便發出了驚嘆的聲音。

  項靈熙甚至下意識地雙手一起摀住了自己的嘴巴,並且在看向送給她這條裙子的盧卡茨時終於沒能忍住地踮起腳來親了對方的臉頰一下。

  她如此高興,並不是因為這條樣式並不復雜的禮服裙光是疊在那裡的樣子就足夠她如此驚豔。

  她如此高興,是因為這條裙子的顏色。

  【你還記得你在國安局被人盤問的時候說的,你靈魂的樣子嗎?】

  【《盛開的杏花》?】

  【杏花後面的藍色很適合你。如果你能穿上一條那種顏色的裙子,一定很美。】

  她原本以為,那不過是這個男人的一句玩笑話。可沒曾想,盧卡茨讓項靈熙在她都快忘了那句話的時候……把它變成了彼此間的一個小小的約定。

  一個在今晚達成的約定。

  被項靈熙踮起腳來親吻了一下臉頰的盧卡茨愣了愣。在那一刻,他彷彿聽到了自己心動的聲音。但是當他想要好好地看一看身旁的人時,項靈熙已經抓起這條裙子,把裙子的背面貼著自己,並轉向盧卡茨。

  「好看嗎?」

  盧卡茨只是笑著點頭。

  可這樣的答案卻並不能完全讓項靈熙滿意。因此,她皺了一下眉頭,並彷彿在怪對方的敷衍那樣說道:「我是說……這個顏色的裙子在我身上真的會好看嗎?這種藍色很挑人的,而且它還是綢緞做的。一不小心就會讓人給穿毀了。」

  從來都只知道好與不好,以及適合與否的盧卡茨不知道該說出怎樣讚美對方的話語才能讓項靈熙徹底滿意,於是他試著說道:「你為什麼不穿上試試?那樣你就能知道這條裙子是不是真的襯你了。」

  項靈熙險些就被說服了!

  但是她一轉眼就看到了被盧卡茨和那個裝裙子的盒子一起帶來的紙袋子。

  那讓項靈熙狐疑地看向盧卡茨,而後者則後知後覺地向她解釋道:「我告訴商店裡的人,我的女伴在來的路上遺失了整套化妝品,讓她幫忙選一套適合這條裙子的。她本來想向我推薦深藍色的眼影套裝。但是我和她描述了一下你的長相……」

  聽到這裡,項靈熙哪還用不熟悉也不懂這些的盧卡茨繼續說下去,直接就上手拆起了她的第二件「約會禮物」!

  先前,她只不過是和對方抱怨了一句「沒有女孩會在一場約會之前連妝都不畫!」,可誰曾想,不過是半個小時之後,盧卡茨居然就真的給她帶來了一整套!

  雖然缺了遮瑕和陰影高光,但是粉底、眉筆、睫毛膏、口紅和眼影卻是全的!而當她拆開對方給她帶來的眼影盒時,她會發現那是粉橙粉橙的顏色,還帶著一格咖啡色能讓她加深眼尾,這配色畫在她的臉上,再配上那條裙子簡直和諧極了!

  「這麼說,你對這些還滿意?」

  雖說項靈熙臉上的表情已經足夠說明這一點了,可盧卡茨還是想從項靈熙那裡得到一個足夠肯定的答案。

  也許,也許項靈熙會在給出他答案的時候再踮起腳來親吻一下他的臉頰呢?

  就好像剛才她做過的那樣。

  可是這一回,牢牢急著先前服務生來時所說的那個時限的項靈熙卻是不這樣做了!她只是心急火燎地把那些全都放回袋子裡,並一把抱起裙子也拎起袋子向浴室衝去,並在匆忙間只留下一句:

  「給我半個小時!不不不,25分鐘就夠了!不,也不對!總之,我會盡量快的!」

  就這樣,總統閣下的女伴在收了他的禮物之後就丟下他跑了。連一個像樣的吻都沒給他。

  但盧卡茨卻並不覺得挫敗。相反,他還覺得項靈熙抱起裙子和化妝品就跑的樣子有趣極了。

  只不過這場匆忙間臨時起意的「約會」突然變得正式起來了,這讓盧卡茨也不禁走到衣櫃處的玻璃前打量起自己來。

  似乎在他的女伴已經這麼認真地對待這場約會的時候,繼續保持這身裝扮和她共進晚餐就應該會是一件十分失禮的事了。

  站在鏡子前的盧卡茨脫下了被他穿在外面的那件套頭衫,並在那之後把被他穿在裡面的那件能讓他原本就已經很強壯的上半身又膨脹許多的,用來調整體型的衣服也脫下來。

  這樣之後,他就是赤裸著上半身站在鏡子前了。但盧卡茨的關注重點卻並不在自己那絕對能讓任何一個女人都為之動心的,上半身性感而又彷彿蘊含著無限力量的肌肉線條上。

  把自己脫下來的那兩件衣服都放進了衣櫃的盧卡茨向著鏡子又靠近了一步。那讓他看到了自己下巴處和圍著下頷骨冒出來的金色鬍茬。鬍茬的顏色讓人只要別湊到很近的地方看它就很容易忽略了它。但是如果真的用手去觸碰那裡,就還是會有刺刺的感覺。

  盧卡茨幾乎能想像得到當他去親吻自己女伴的頸項時到底會被對方怎樣躲閃。

  如果因為這樣的原因而被一把推開,那可就不那麼美妙了。

  想到這裡,盧卡茨走到了浴室的門前,並敲了敲那扇毛玻璃做的門。

  「什麼事?」

  浴室裡的項靈熙這樣高聲問道,卻只是傳回了朦朦朧朧的聲音。

  「你介不介意我回自己的房間,也去換一套衣服,順便……剃一剃鬍子?」

  浴室裡的項靈熙根本聽不清盧卡茨在說些什麼。可是她又不想把才套上身的那條禮服裙穿好了再去開門問對方剛剛說的是什麼。

  畢竟,畢竟她現在可是根本就還沒打扮過的樣子,怎麼可以就這麼穿著漂亮的裙子過去給對方看呢?那樣的話,半小時後讓對方看到自己的時候就會毫無驚喜了!

  於是項靈熙只得把裙子又脫下來,並再次把那件在先前已經很被盧卡茨嫌棄的睡袍穿上身,卻是連綁帶都來不及找就跑去開門,卻依舊只是把門開了一小道縫,一手拉著門,一手按著睡袍的前襟,斜著身子從那一小道縫裡看盧卡茨,也讓他把剛剛說的那句話再重復一遍。

  「我是說,你介不介意……」

  盧卡茨才要把剛剛說的那句話再復述一遍,卻是又被項靈熙現在的模樣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當她斜著身子過來看他的時候,浴袍的衣領並不是繫上了綁帶時的鬆垮模樣。它是被按緊的樣子,卻是並沒有像先前那樣,連鎖骨都要遮得嚴嚴實實的。而隨著項靈熙身體的傾斜,打開的領口則更是讓她露出了一截原本應該被藏起來的內衣肩帶。

  而那條內衣的肩帶,則正好是他認識的。

  這時候的項靈熙終於意識到了盧卡茨視線落下的位置有些不對,她忙把完完全全落在了對方的身上無法自拔的視線給強行拽了回來,並邊看向自己的一邊肩膀一邊問道:「我的領子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可這句話才問到一半,項靈熙就自己看到了問題,於是她連忙要把衣領拉好,卻是因此而鬆開了拉著門的手,也鬆開了按著睡袍前襟的那隻手!那讓項靈熙在把衣領給拉嚴實的那一刻就自己愣住了,並整個人完全僵在了那裡,想轉頭看一看浴袍綁帶的方向,卻是在這樣做了之後才反應過來——她剛才就是突然一下想不起來那根腰帶被她丟在了浴室的什麼地方才這麼匆忙地跑來開門的!

  這樣之後,項靈熙便很快在說了一聲「請原諒」之後忙要用腳來關門,可是在這個時候,盧卡茨已經走進浴室,並在靠近項靈熙之後讓她一路後退到了很長的洗手台那裡。

  「盧、盧卡茨……?」

  這樣的情形讓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的項靈熙感覺自己稍稍有些喘。連對方的名字都叫得有些斷斷續續的。

  可是這個此時正用自己的那雙冰藍色的眼睛以一種極為危險的目光看著對方的男人卻是並不說話。他微微傾身,動作緩慢地用胳膊攬住了項靈熙的大腿根,並毫不費力地一個動作就把項靈熙托到了洗手台上。

  當項靈熙坐到了洗手台上的時候,她的視線可以只比盧卡茨低那麼一點點。可這個時候的她卻是弄不清楚她到底應該繼續往後退,並且退到退無可退,還是她應該向前,從這個讓她完全沒有反抗能力的洗手台上下來。

  但是項靈熙還沒有想明白,盧卡茨就已經有了他的下一個動作。

  他先是抓住項靈熙護著睡袍前襟處的一隻手,把它按到了洗手台上。而後他再抓住項靈熙護著睡袍前襟處的另一隻手。當盧卡茨抓著項靈熙的那隻手讓它慢慢靠近自己的時候,攏在了項靈熙胸前的睡袍就鬆開了。

  而項靈熙剛剛才穿上身的那套盧卡茨先前給她買來的蕾絲內衣也就這樣全然展露在了對方的眼前。

  那是橘粉色的。款式性感,卻是顏色跳躍又可愛。穿在項靈熙的身上讓人不禁想要去觸碰,用手掌,或用嘴唇。

  「你穿著這套很好看。」

  當盧卡茨的視線在項靈熙的身上一掃到底時,再次看向對方雙眼的他這樣說道。

  那讓項靈熙紅著臉,一邊想要讓自己的雙手掙脫開對方的禁錮,一邊著急地說:「哪有你這樣的!」

  可是很快,她連這樣抗議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因為身前的這個男人已經欺身吻住了她的嘴唇。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40:26

第四十六章

  這樣的一個吻並不像是狂風暴雨,卻是一浪一浪地推得項靈熙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掙脫,哪怕只有一點點想要後退或是躲閃的意圖都會被吻得更加透不過氣來。

  就是在這樣讓人意亂情迷的吻中,盧卡茨壓著項靈熙的手已經不知不覺地鬆開,並伸進浴袍的裡面,一邊擁住眼前的人,一邊用他的掌紋緩慢卻並不輕柔地撫摸著項靈熙光滑且觸感柔美的皮膚。

  身體倒在了洗手台後方鏡面上的項靈熙似乎已經退無可退,可是她卻根本不敢用自己的手去推開上身根本什麼都沒穿的盧卡茨。於是她只能屈起膝蓋,想要以此來抵住對方。可她的動作卻似乎換來了盧卡茨的輕笑聲。

  用手輕扣項靈熙下巴的盧卡茨讓自己懷裡的這個勾人的傢伙張開嘴,並在舔了一下她的上唇後稍稍後退了一些。

  可項靈熙還沒能來得及撐起身體,就發現這個說好了要和她來一次燭光晚餐作為約會的混蛋居然已經把兩隻手都放到了她的膝蓋上。

  她怎麼可能還弄不明白盧卡茨的意圖!

  可還沒等項靈熙真的用上力氣來並起腿,她的雙腿就已經被盧卡茨分開了。

  她現在穿著的內褲還是那種款式的!

  在燈光那麼明亮,還帶著大片鏡子的地方被人這麼盯著,那簡直比關了大燈全脫光了讓人看還要更羞恥!

  「盧卡茨!」

  這樣叫出了對方名字的項靈熙到底還是不管不顧地開始用手要推開對方,卻是都已經卯足了勁了也根本推不開人。

  盧卡茨絲毫不把項靈熙推他的動作放在眼裡,甚至還饒有興致地抓住項靈熙的手,從手背一直親吻到了手臂的內側,並在那之後沉思著說:「你介不介意我們在晚餐前先……」

  項靈熙都要崩潰了:「我當然會介意!」

  可是盧卡茨對於項靈熙的這個回答所給出的回應卻是一個哄人一般的吻。

  緊接著,盧卡茨抓著項靈熙的腿,把她往下拖了一把,卻是讓人曲起膝蓋躺在了洗手台上。但就在這個並不總是凡事好商量的傢伙打算進行他的下一步動作時,節奏禮貌的門鈴在這個並不十分禮貌的時刻響了起來。

  那讓盧卡茨解開自己長褲的動作停滯在了那裡。

  天知道這個時候身陷危情的項靈熙有多想笑!並且她也真真切切地笑出聲來了!可想而知盧卡茨到底會用怎樣的表情來面對她了。

  ——那簡直就是在嚇唬項靈熙,告訴她自己打算不管那該死的門鈴就這樣進入她的身體。

  但是在這樣的境況下,項靈熙卻不會那麼輕易地就被嚇倒。

  要知道,她的壞心眼可多了去了!

  「去,快去開門。」

  項靈熙理直氣壯地指使尊貴的總統閣下去給自己做事。見對方不願意,她乾脆坐起身來,並用腳尖點了點他的胸口,並帶著壞笑說:

  「快去,別讓人家等著了。」

  盧卡茨看了一眼自己那被項靈熙用光光的腳尖輕輕點了一下的胸口,當他再看向項靈熙的時候,那雙在此時看起來那麼危險的眼睛彷彿在告訴項靈熙——他打算假裝這間屋子裡現在沒人了。

  可項靈熙還是沒有被嚇倒。並且,她非但沒有被嚇倒,還威脅起了能親自動手解決危險雇傭兵的總統閣下。

  「你要是再不去開門,我就叫你名字了啊!」

  說著,看到盧卡茨還是不去開門的項靈熙果真用一種帶著難耐的,讓人一聽便可意會的聲音叫起了他的名字!

  「盧卡……盧卡茨……盧卡茨‧卡拉喬……」

  聽到這裡,盧卡茨連忙用手摀住了項靈熙的嘴巴,並用他的內褲幾乎已經要包裹不住的鼓漲重重地頂了項靈熙一下,彷彿威脅般地說道:「你在這裡等著我。」

  在項靈熙乖巧地點頭後,盧卡茨終於鬆開了她,並在把自己的長褲重新整理好了之後走出這間浴室。

  見此情景,項靈熙忙把浴室的門關上並鎖好,然後才鬆了一口氣地偷著樂起來!

  但是當她聽到這間套房裡還有別的男人的聲音響起時,即便她知道客房服務即便送餐也不會走到這裡,她也還是連忙躲到浴室門的旁邊,把內衣的肩帶解了下來,而後再把放在了椅子上的藍色禮服裙再次套上身去。

  當項靈熙把禮服裙側邊的拉鏈拉好,並且走到鏡子前的時候,就連她自己都要被鏡子裡的那個穿著藍色綢緞裙的那個女人所打動了。

  這樣的藍色襯得她皮膚白皙,笑容明豔。而合身的剪裁則把她好身材的每一處值得人讚賞的線條都顯露了出來。

  如果說,當項靈熙把這條裙子貼著自己對著鏡子比照的時候,她還只是覺得裙子很好看,那麼當她真的把這條裙子穿上身的時候,她簡直歡喜得能在鏡子前照上足足半個小時!

  那就更不用說,這條裙子的款式其實還是偏保守的。

  它沒有讓項靈熙露出大片的背部,並且只要把內衣的肩帶接下來就能把她身上穿的內衣完美地遮住了!

  美中不足的,是綢緞做的裙子貼在身上的時候似乎能隱約透出她內衣的材質。但現在她顯然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項靈熙開始在鏡子前轉圈,正當她打算反復轉圈並好好欣賞起鏡子裡的自己時,她突然意識到現在她不能這麼做!不能!

  剛才她已經被進來搗亂的盧卡茨磨掉了太多計劃外的時間了,現在……她已經被逼得只能給自己畫一個戰鬥式的妝了!

  那讓項靈熙在突然回神後,動作粗魯地把那些裝在紙袋子裡的化妝品全都倒了出來,並心急火燎地給自己抹上一層薄薄的,只是用來均勻膚色的粉底。而後再是粉餅,配色很美的眼影,眉毛和睫毛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項靈熙能感覺得到進屋的服務生已經替他們擺好了晚餐。

  並且,她也能感覺得到她今天晚上的男伴應該已經坐在餐桌前等待她了。

  那讓項靈熙越來越著急,並且險些要在刷下眼睫毛的時候把睫毛膏都刷到眼瞼上去了!但幸好,幸好關鍵時刻她挽救回來了。

  當她又把和眼影,以及和裙子的顏色都很搭的唇膏抹上唇,她終於在鬆了一口氣之後轉身去打開浴室的門。

  在走出浴室的那一瞬間,項靈熙就已經能夠感受到從不遠處落到她身上的,屬於盧卡茨的視線。

  那當然是帶著滿滿驚豔的。

  早已換上了西裝的盧卡茨從對著浴室前方的那張椅子上起身,並在和項靈熙相隔著那麼遠的距離時不住地欣賞了她好一會兒。

  直到項靈熙把她的長髮攏到一邊,也露出一邊的脖頸,盧卡茨才邁開腳步走到了項靈熙的身前,並向她抬起了自己的手。

  在把手放到了盧卡茨右前臂上之後,項靈熙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她問盧卡茨:「我們非要搞得這麼正式嗎?」

  而盧卡茨則是傾身和項靈熙額頭緊貼了一會兒,並反問:「如果不是這樣,我怎麼知道今天晚上你會這麼美?」

  項靈熙:「你別引我親你。不然一會兒我就得對著一個臉頰上有我唇印的男人喝好一會兒的香檳酒了。」

  盧卡茨:「那就我來吻你好了。」

  說著,盧卡茨便吻了吻項靈熙的額頭,臉頰,頸項,還有鎖骨……

  眼見著這個傢伙越吻越往下,項靈熙忙捧住盧卡茨的臉頰,並把他的腦袋往上推,紅著臉催促道:「去!快去坐好!你的晚餐時間已經遲了很久了!」

  就這樣,兩人在近乎午夜的時候才面對面地坐到了已經完全佈置好了的,也點起了蠟燭的餐桌前。

  擺在盧卡茨面前的是那份項靈熙先前吃過並且讚不絕口的溫熱龍蝦色拉。

  而擺在項靈熙面前的,則是酒店特別搭配的,配著香檳酒吃的佐酒小食。

  緩緩倒入酒杯中的香檳酒冒著雀躍的氣泡,而在兩個酒杯輕輕碰杯之後,兩人的這頓「告別晚餐」就正式開始了。

  雖然在項靈熙收到了盧卡茨的「約會禮物」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提起這個詞和相關的字眼了,但她的心裡卻依舊明白這一點。

  那讓她無法不去想起眼前的這個男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來她家的時候,冰藍色眼睛的男人走進她的畫室,並看到了滿屋子的……屬於項靈熙也屬於他自己的畫作。

  不知為何,項靈熙總覺得那時的盧卡茨和此時的自己是有著相似的心情的。

  項靈熙:「剛剛你在等我的時候都做了點什麼?」

  盧卡茨:「我想了一會兒明天早上電視講話的內容。」

  當盧卡茨把這些餐點擺在桌子上的時候,他曾覺得眼前的這張餐桌有點小。小到了幾乎只夠面對面地擺上兩個大盤子,以至於多出的那些菜餚還要放到旁邊的三層小推車上。

  可現在,當項靈熙坐到了他對面的座位上,並手上拿著裝有香檳酒的酒杯輕輕搖晃的時候,他又會覺得這張桌子太大了一些,大得讓他沒法離他今晚的女伴更近一些。

  盧卡茨:「我本來應該今天晚上就進行一次電視講話的,但是考慮到天亮之前海牙國際刑事法庭就會正式對我發起訴訟,我覺得我還是在他們把這個消息公開之後再進行電視講話比較好。」

  項靈熙:「否則你就得今天半夜進行一次電視講話,等到明天他們公佈消息之後再一大清早的就又進行一次電視講話了是嗎?」

  盧卡茨:「對。」

  項靈熙:「那樣的話,公眾很可能會在好幾個小時的時間裡都弄不清楚你的哪一次電視講話是先發表的,哪一次又是後發表的。」

  盧卡茨:「它肯定不如羅科曼尼亞總統在大難不死之後好容易才回到首都,卻發現自己已經被自稱正義的海牙國際刑事法庭起訴,於是在痛心疾首之下發表電視講話的效果出眾。」

  說著,兩人都笑了起來。

  項靈熙又喝了一口口感十分出眾的香檳酒,卻是在喝酒的時候都不把自己的視線從盧卡茨的身上挪開。

  身為一個成熟的男人,一個在很多時候都有著野性直覺的成熟男人,盧卡茨當然能明白那是怎樣的目光。那是一個女人看向她愛慕的男人時才會有的目光。

  而當這樣的目光屬於眼前的這個尤物,而被她看著的人則正是自己的時候,那樣的感受自然是無需言表的。

  並且此時的盧卡茨也會情不自禁地想起他們在先前的那間酒店的時候,項靈熙舉著衣架,並跳起來讓它碰到天花板的樣子。那時候的項靈熙告訴他,天花板的高度才是她的底線。

  僅僅只向他一人敞開過的底線……

  讓他突然很想把這條穿在眼前這個女人的身上如此漂亮的裙子撕碎了,並把衣服的碎片撒到她漂亮的皮膚上,然後弄哭她,讓她滿身都是藍色的綢緞布料,也滿身都是紅色的吻痕。

  事實上,僅僅在一個小時之後,他就差不多這樣做了。

  只不過,在項靈熙的連聲請求下,他最終沒能撕碎了女伴心愛的裙子,而只是讓今天晚上才第二次被一個男人佔有的女伴知道了什麼叫做真正的性愛。

  那可以讓她在不斷地發出哭聲,並且抑制不住地流下眼淚的時候也感到很快樂。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40:39

第四十七章

  凌晨三點,羅科曼尼亞海濱城市的這座豪華酒店套房裡,盧卡茨側躺著撐起身體看著身旁的女伴,欣賞著她那在極致的性愛後的睡臉。

  可能是因為先前弄哭這個女人太多次了的緣故,她的睡臉帶上了一份惹人憐愛的脆弱感。

  盧卡茨甚至都不用去問對方的感受,因為項靈熙的身體早就已經給了他最誠實的答案。

  無論是她細膩皮膚上沁出的汗水,望著他的那雙眼睛裡所溢出的淚水,還有那即便已經完全失神卻也依舊不住地尋找著他的身影、也不斷叫出他名字的模樣,那些都讓他感到心動。

  那就更不用說,佔有項靈熙的身體本身就已經足夠給他帶去極大的快感。

  這讓盧卡茨即便是在一切結束之後,也很想繼續看著渾身赤裸著躺在他身邊的這個人,甚至是去觸碰她。

  可盧卡茨卻只是在那樣的想法出現後輕輕地用手指勾起項靈熙的一束髮絲,並放到唇邊親吻。

  而後他親了親項靈熙的耳朵,並在那敏感的耳朵邊用很溫柔的聲音叫出項靈熙的名字。

  可是早就已經被他弄得精疲力盡的項靈熙只是在睡夢中身體輕顫,連並攏著的雙腿都反應誠實地更用力地並攏著顫抖,卻是並沒有醒來。

  那讓盧卡茨的眼神幽暗起來,似乎很想再在身邊人的身上再重溫一次那種煙花爆開一般絢爛的感受。

  但是他很快就閉上了眼睛,並試著調整自己的呼吸,似乎不願因為這樣的理由就吵醒已經陷入了熟睡的女伴。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他似乎都已經快要成功了,但是他在晚餐之前就已經定下的鬧鐘卻是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它吵醒了正在熟睡中的項靈熙,讓她在眉頭輕蹙之後睫毛輕顫著睜開眼睛。

  而她醒來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找尋盧卡茨,並用那此時顯得格外沙啞勾人的聲音叫出對方的名字。

  「盧卡茨……?你要走了嗎?」

  「是的,就快了。」在看了項靈熙好一會兒後,盧卡茨終於把視線放到了不遠處的,躺著他手機的沙發處,並問道:「你願意和我一起過去把鬧鐘關了嗎?」

  才醒過來的項靈熙顯然沒能那麼快的反應過來,此時的她就連依舊睜著眼睛看對方都顯得有些吃力。因此,她只是帶著些許迷茫地和對方點了點頭。卻是在點頭之後好一會兒才稍稍反應過來地問道:

  「可是為什麼……要一起去關鬧鐘?」

  盧卡茨:「因為我想抱著你走過去。」

  項靈熙依舊還是不明白,而吵人又惱人的鬧鐘則繼續響著。那讓項靈熙在動作軟綿綿地撐起身體後看了一眼鬧鐘正響著的那個地方。反應非常誠實的項靈熙摟住盧卡茨的脖子,很輕地親了一下他的嘴唇,而後就說道:「我不過去了啦……你快去把鬧鐘關掉。」

  但是在這樣之後,盧卡茨卻是很快替項靈熙套上睡袍以免她一會兒著涼,並抱著項靈熙一起起身,說道:「恐怕不行,因為你剛剛已經答應我了。」

  托著項靈熙的盧卡茨幫著項靈熙把兩條腿都纏在自己的腰上。當他要就著這樣的姿勢進入項靈熙的身體時,後者才突然反應過來,羞紅著臉想要把腿放下去。但是這時候就已經晚了。

  這下,終於完全醒過來的項靈熙總算知道,關個鬧鐘而已,為什麼還要兩個人一起去!她也才知道,到底什麼才叫做「我想抱著你走過去」!

  當盧卡茨這樣「抱著」項靈熙走到放著手機的沙發旁的時候,無人按掉的鬧鐘已經自己停止了。但是一切卻並沒有就這樣結束。

  總是用一副溫和有禮的面孔對項靈熙說出過分要求的盧卡茨這一次依舊是那樣語氣輕柔地一邊吻著項靈熙的頸項一邊說道:

  「我想我得快一點了?距離鬧鐘下一次響起來只剩十分鐘了。你得做些什麼幫我……快一點。」

  說完了這句話的盧卡茨向項靈熙提出了一堆無禮的「請求」,項靈熙當然一條主動答應的都沒有,卻是在盧卡茨那令她根本無法招架的動作下被動做到了好幾項。可即便如此,盧卡茨也還是沒有實現他『在下一次鬧鐘響起之前就結束這一切』的打算。

  事實上,兩人是在鬧鐘的音量越來越放大,並越來越放大的時候攀到那座高山的最頂峰的。而後鈴音再度歸於寂靜,這間套房裡也只剩下兩人的喘息聲,由響至輕,由急至緩。

  而後一切都再度歸為平靜。

  當項靈熙的胸口不再那樣因為她的喘息而不斷幅度極大地一起一伏,盧卡茨也終於把手從上面放了下來,並帶著極為明顯的不情願從她的身體裡退了出來。但他卻還抱著項靈熙坐在腿上,在把鬧鐘提醒徹底關了之後親吻起對方的嘴唇,眼睛,並讓兩人的額頭相抵,就這樣靜靜地感受彼此。

  盧卡茨:「我不會派一群『烏合之眾』來保護你的。盡管我這裡的安保人員其實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精英。但如果你認為他們不足以保護你……我會從雪鷹特種突擊大隊調一個人來保護你的。」

  項靈熙:「像你這樣的嗎?」

  盧卡茨:「不,沒有人會像我。」

  盧卡茨本以為項靈熙會最多只是會笑著看他。畢竟……在剛剛的那十幾分鐘時間裡,他可能做得有些過火了,以至於眼前人到現在只能軟綿綿地縮在他的懷裡。

  可沒曾想,臨近告別的這幾分鐘項靈熙卻是收起了她的小尖爪。她似乎是想要起身吻一吻盧卡茨的嘴唇,卻是努力了好一會兒都沒能成功,於是只能整個人都貼在盧卡茨的身上,並仰起脖子來吻了吻盧卡茨的側頸,並對他說:

  「對,因為你是獨一無二的。」

  項靈熙能夠明顯地感受到盧卡茨連呼吸都因為她的這句話而亂了。並且那緩而有力的心跳聲也因此而變得急切起來。但她卻是雙手環著盧卡茨的後頸,並帶著直到現在都依舊沒有完全平復的呼吸,在靠近盧卡茨耳朵的地方說道:

  「但我這次不會再想你了。」

  「為什麼?」因為項靈熙的這句話而感覺自己的呼吸發緊了的盧卡茨這樣問道。

  似乎這句話對盧卡茨的刺激真的很大,以至於他的聲音都有些變了,而手上撫摸與揉捏項靈熙身體的動作也變得更為用力起來。

  可是項靈熙卻一點兒也沒被嚇倒。反而在發出了哼聲之後說道:「因為你當著面的時候溫情,等不見了你之後又會很絕情。我離你那麼遠,想你一點用都沒有。」

  「靈熙,我想我之前已經向你解釋過了。上一次和你說再見之後……」

  項靈熙不讓盧卡茨把話說完之後就用手指重重按了一下盧卡茨的眉宇之間,並反問道:「所以你想告訴我,做總統會比做特種兵更空閒也更自由?」

  盧卡茨沒有回答項靈熙。

  這是因為,只是就這個問題而言,他給不出一個足夠具有說服力的答案。

  而項靈熙則在那之後露出了一個「我就知道」的笑容,並把盧卡茨伸在她睡袍裡面的手拿出來。兩隻手都拿出來!

  「你該走了。」說著這句話的項靈熙臉上再沒了笑容,只剩認真。

  盧卡茨:「你在……趕我走嗎?」

  項靈熙:「不,只是你真的該走了。昨天我們約會的時候你跟我說過的,你是一個會遵守時間安排的人,在大部分時候,你都不會在遲疑、猶豫和無所事事中度過哪怕一分鐘的時間。但是你的鬧鐘在十幾分鐘以前就已經響過了,不是嗎?」

  盧卡茨:「我想它……應該在二十多分鐘以前響的。剛剛和你一起的那一次就用了……」

  在聽到盧卡茨的這句話時項靈熙感覺自己頓時腰也不酸了,腿也不軟了,跪起身來兩手一起把他的嘴給捂上,也不讓盧卡茨再繼續說出那些了!

  又是好一會兒之後,項靈熙才在鬆開了手之後說道:「我走不動了,你抱我回去吧。」

  可是在剛剛經歷了那麼激烈的一次之後,項靈熙的這句話顯然會變得很有歧義。

  果然,才被項靈熙允許說話的盧卡茨很快便問道:「是哪種『抱』?剛才的那種還是……」

  項靈熙:「沒有深入接觸的那種!」

  當本來就還沒能從先前的餘韻中緩過來的項靈熙凶巴巴地說出這句話語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簡直要用盡全身力氣!

  「好吧。」

  盧卡茨的聲音裡似乎帶著一絲遺憾。但他依舊遵從了項靈熙所說的,將懷裡的人打橫抱起,並在走到床邊後動作很輕也很溫柔地把人放到了床上。他甚至還十分貼心地替項靈熙把身上的睡袍脫了,並給她蓋好被子。

  接著他就去浴室沖了個澡,當他再次穿上西裝,也恢復那張屬於政客的面孔,舒舒服服地窩在了被子裡的項靈熙已經又睡著了。

  但是這一次,即將要離開這裡的盧卡茨卻並沒有再次叫醒她,而是親吻了一下項靈熙的睡臉,並在那之後把臉埋在了項靈熙的頸項間,很用力地呼吸了屬於她的氣息。

  並且,他最終還是沒有像先前他離開時的那樣給項靈熙在留下一張便簽條,甚至連說再見的話語也沒有在對方的耳邊輕聲呢喃。

  來自於副總統埃里克的短信在半小時之前就已經發送到了他的手機上,對方在很好地處理了突發的緊急情況後已經在半夜從首都趕來這裡,並打算在和盧卡茨進行完了密談之後再在天亮之前趕回去。

  而半小時前則正是他抵達這座城市的時間。

  可以想像得到,他的副總統此刻很可能已經在屬於他的那間套房裡等待著他了。

  對此,盧卡茨在走出了項靈熙此刻正躺著的那間臥室後給副總統發去了一條短信回復,告訴對方自己很快就到。

  但是在他真正去見對方之前,他還有兩通電話需要打。

  一通電話打給雪鷹特種突擊隊的移動駐地,讓他們緊急調一名隊員過來,乘坐直升機在天亮之前來到這裡,為對於他來說很重要的那名「證人」提供保護。

  而另一通電話則是打給為他運送「證物」的「私人安保公司」。

  盡管項靈熙很可能已經在他的默許下把消息透露給了陳秘書,但他還是需要把那個專門與對方聯繫的加密手機開機,並與對方正式地聯繫一次,告訴他們已經更改了的運抵時間以及地點。

  想到這裡,盧卡茨走進這間在幾個小時前曾經過了仔細檢查的套房裡的書房,並在那裡給陳秘書所說的「絕對不帶官方性質的,名氣不太大卻很可靠」的安保公司負責人撥出了電話。

  盡管此時已經是羅科曼尼亞的凌晨三點,但電話在「嘟——」「嘟——」了幾聲就很快被接起。

  從電話的那頭響起的,是一個聽起來很清醒的女聲。

  「喂,您好。」

  「你好,我是羅科曼尼亞總統,盧卡茨‧卡拉喬爾傑。」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40:51

第四十八章

  「這樣說來,我們現在其實就在離您所在的那座城市不遠的地方。既然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打算和您的證人分開,請問您是否想要我們把證人和證物一起帶去海牙?」

  沒有想到對方會這樣說的盧卡茨沉默了一會兒,並試探著說道:「請問你有什麼建議嗎?」

  「我認為我的安保團隊應該有把證人和證物一起安全送達海牙的能力。但我個人並不建議這樣做。因為那樣我們的團隊很有可能會暴露,也很有可能會陷入到不必要的國際紛爭中。但那樣的國際紛爭是我的委託人極力希望避免的。」

  「可如果總統閣下很希望我們這樣做的話,也許您可以先和我的委託人取得聯繫。在你們達成一致意見後,我會按照你們的最新指令變更任務。」

  「不,不用了。」

  在對方說出了她的建議後,盧卡茨很快給出了否定的回答。並告訴對方:「就按照原定計劃,但只是更改運抵地點和時間就可以了。」

  就這樣,盧卡茨結束了他與那個神秘安保團隊之間的第一次通話。而當他走出這間小書房的時候,他會不可避免地又看到躺在臥室床上的項靈熙。

  那種感覺可真是奇妙。

  彷彿此時臥室裡的這份景象就好像在記憶中定格了的一幅畫一樣。

  只要他踏過那紛亂的聲音走向僅僅只是有著海潮聲一浪一浪地響著的那間建在海上的房間,他就能走進彷彿已經成了永恆的,自己記憶中的那個畫面,並去親吻讓他喜歡的那個人。

  可他卻並沒有走進那個溫柔的,美妙的,讓他的內心深陷的地方,而是站在臥室外又看了項靈熙大約幾十秒的時間。在他感覺自己終於能對方此時的樣子記在心裡的時候,他才替項靈熙把這個房間裡所有的燈都關上,並真正地轉身離開。

  與項靈熙所在的那間套房昏暗的燈光相比,盧卡茨自己的那間套房此刻幾乎稱得上是燈火通明。而副總統埃里克則就好像他預料中的那樣,已經在那裡等著他了。

  「你比我們之前說好的時間遲了一些。」

  埃里克正站在窗前看著這座已經入睡的城市,當他聽到身後的開門聲,以及那讓他感到熟悉的腳步聲時,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錶,幾乎頭也不回地就說出了這句話。

  「這讓我感到很反常。」

  埃里克轉過身來,看向才不過幾天沒見就已經經歷了許多生死瞬間的總統閣下。

  埃里克:「我聽說你找到的那個證人是一個被你迷得不輕的年輕女人?」

  盧卡茨:「你聽誰說的這些?」

  埃里克:「已經安全回來的訪問團成員。」

  盧卡茨:「是嗎,那他們的原話是怎樣的?」

  副總統埃里克看了盧卡茨一會兒,而盧卡茨也在此時同樣看著他。半晌之後,埃里克彷彿並不在意地說道:「這並不是什麼重要的話,我也不能記得清他們的每一句原話。」

  盧卡茨:「你認為這並不重要?那它為什麼會成為你在見到我之後最先提起的話題?」

  埃里克:「因為你在她那裡待了一整個晚上,你甚至還為了這個女人遲到了整整15分鐘。但你向來都會為已經做好的重要安排預留出起碼十分鐘的時間。也就是說你起碼因為這個女人多耽誤了25分鐘的時間。可她甚至都不是一個羅科曼尼亞人。」

  埃里克本不想像現在這樣,在見到好不容易才死裡逃生的友人兼與他擁有相同政治夙願的同伴之後,馬上就提起這樣很可能會讓對方感到不悅的話題。

  但是對方的反常卻讓他很難控制住自己不去提起這些,而盧卡茨之後的回答則讓他更為此而感到憂心忡忡。

  這讓埃里克不禁以此為話題繼續說道:

  「你從中國把她帶過來,也打算讓她作為你的重要證人去到海牙。現在你又在這樣的時候在那個女人的房間裡待了整晚。我真的很難相信是她被你迷得不輕。」

  埃里克審視了一番雖經歷了那麼多糟糕的事,可看起來卻依舊還和出發時一般沉重冷靜且蓄勢待發的盧卡茨,並說道:「被迷得不輕的那個人明明應該是你。」

  盧卡茨:「你到底想說什麼?」

  埃里克:「你還記不記得,在蘇聯解體之前,一些在蘇聯控制下的國家裡,有數量不少的官員為了能得到蘇聯的信任和更多向上晉升的機會而娶了蘇聯女人?」

  當埃里克說到這裡的時候,盧卡茨就已經明白了他想要說的到底是什麼,並因此而不加掩飾地流露出了不快的神色。

  可埃里克卻依舊要接著說下去。

  他說:「這些無能之輩是在以這樣的方式向蘇聯投誠。我一直都認為你是一個不願意借助任何他國勢力去達成政治目的的,強勢的人。但是盧卡茨,你的這種反常的舉動卻讓我想起了那些無能的人。」

  此時,那個擁有冰藍色眼睛的男人已經看起來很不快了。但埃里克卻還是步步逼近,直至走到他的身前,並問道:

  「你向他們承諾了什麼?」

  眼見著他們的總統閣下並沒有很快就回答自己的問題,埃里克很快就接著問出了更為露骨的問題。

  ——「下次你去到俄羅斯出訪的時候,如果他們給你送來10個經過了精挑細選的美女,你是不是也會勉為其難地收下一個?」

  這真的是非常尖銳的,並且也帶著侮辱性質的問題了。

  而這甚至還是從自己的重要同盟兼好友的口中所問出的。

  面對這些,盧卡茨在沉默了片刻後就恢復了進門時的那種平靜的神色,並說道:「如果我說如果這種事真的發生,我會在把那個被送來的美女收下之前先告訴你,你打算怎麼做?」

  這下,換埃里克的面色陰沉起來了。

  「看起來你對我的這個回答並不滿意。但如果我告訴你,這樣的事不可能發生,你又可能會抓著我待在靈熙的房間裡,比先前和你說好的時間遲了15分鐘這件事不放。所以埃里克,你並不是在想我詢問什麼,而是在對我興師問罪。」

  說著,盧卡茨笑著搖了搖頭,並說道:「但我以為,在專機被導彈襲擊,又在海邊被雇傭兵殺手追擊之後,你再見到我的時候起碼會先給我一個發自肺腑的擁抱。」

  聞言,埃里克深深呼出了一口氣,雖說24小時以來所經歷的那些讓人精疲力盡的事讓埃里克並沒有真的像盧卡茨所說的那樣給他一個兄弟再見時的擁抱,但他卻也伸出了一個拳頭,幾乎看都不用看的和盧卡茨拳心拳背敲了一下,而後拳頭繞到對方的拳頭下,由下往上地和他敲了一下,再是把拳頭繞到對方的拳頭上方,由上往下地和他敲了一下。

  兩人之間的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就此消散殆盡。

  直至此時,盧卡茨才出聲道:「我沒有給出任何承諾。」

  在埃里克的審視目光下,盧卡茨向這名他在遭遇不測時第一個想起的求助對象接著解釋道:「他們想要的,不過是以合法手段競選成功的羅科曼尼亞政府能夠不被一些並不怎麼討人喜歡的傢伙,以不恰當的手段推翻。」

  埃里克:「僅此而已?」

  盧卡茨:「僅此而已。」

  雖然盧卡茨已經這樣和他解釋了,可生性多疑的埃里克卻似乎並不是那麼容易被說服的。並且他也不信一切只不過是這樣而已。

  即便盧卡茨並不足夠瞭解他,他也已經能夠從這名他親自任命的副總統的臉上看出對方此時所想的到底是什麼。那就更不用說,他在多年前就已經和對方站在了同一陣線上。

  不等埃里克繼續說出那些會讓人感覺到不愉快的話語,盧卡茨就已經叫出了他的名字。

  「埃里克。」盧卡茨說:「很多事,我們在還沒有身居高位的時候可以這樣做。很多政治上的觀點,我們可以在從政之初讓它成為代表我們的一面旗幟。但現在,你和我都已經不是籍籍無名的從政者了。你必須試著改變你自己。我是說,發自內心地去改變自己,而不僅僅只是做出一份偽裝。」

  埃里克:「雖然我在連續工作了將近28個小時之後,還在大半夜趕來這裡並不是為了和你說這些,但如果你想說什麼,你可以直接說出來。」

  盧卡茨:「也許現在不是合適的時候。」

  埃里克:「但如果你認為我的政治見解和你有很嚴重的分歧,我們就必須在現在,並且就在這裡把這件事講清楚了。畢竟,你很快就要離開羅科曼尼亞起碼一週的時間了。在這些時間裡,我會代表你全權處理原本屬於你的一切事務。我不希望在這個過程中,發生什麼讓我們都感到不愉快的事。」

  毫無疑問地,屬於這個國家的總統與副總統之間的友誼在索林尼亞幾乎可以說是人盡皆知的。

  無論是總統盧卡茨還是副總統埃里克,他們都是在整個歐洲都非常引人矚目的政界超新星。

  他們都同樣年輕,擁有出色的外表,也都足夠強勢,精力充沛,幾乎從不出錯。他們倆都有著極強的攻擊性,主張讓完整的前羅科曼尼亞重新出現在地圖上。

  他們相識於籍籍無名的時候。那時候的盧卡茨和埃里克還分處於兩個不同的政黨,他們雖有著不同的成長背景,一個出生在偏遠的小鎮上,曾在軍隊服役;而另一個則是出生在大城市裡的教師之子,但他們卻是在相識之後一拍即合。

  而後埃里克拋棄了他原先的那個政黨,並轉投到了盧卡茨所在的國家人民黨。

  結成了統一戰線的兩人以沉穩務實的作風,以及恢復前羅科曼尼亞完整領土的政治訴求讓人們眼前一亮,並迅速贏得了大批的支持者。

  無論是在老一輩的人裡,還是在年輕一輩的人裡,他們都有著相當高的支持者。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所在的國家人民黨必然會面臨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到底應該推選他們中的誰來成為領導整個政黨的黨魁?

  在一次抉擇中,他們選擇了更年輕卻也更為沉穩的盧卡茨。

  從此以後,一對曾經並肩作戰的雙劍開始有了主次。

  在許多人看來,副總統埃里克固然很好,但是與總統盧卡茨相比,他就差了一些了。

  首先,副總統埃里克雖然是名校畢業的碩士,但在尚武的索林尼亞,他的這一背景並不能為他贏來有從軍經歷的盧卡茨更高的支持。更不用說盧卡茨在退役之後也考入了很好的大學進行學習,只是才念了一半就輟學去從政了。

  其次,在政治履歷近乎相似的前提下,盧卡茨卻要比埃里克年輕了七歲。

  並且,埃里克的外表雖然也很出眾,但和盧卡茨相比,那便是顯而易見的平凡了許多。

  那就更不用說……兩人雖擁有相似的政治主張,可埃里克卻是肉眼可見的更為激進,並且也更為讓人捉摸不定。

  同樣的一件事由盧卡茨說出口會讓人感到備受鼓舞,而由埃里克來說,則會讓人感到憂心忡忡。

  如果沒有盧卡茨,埃里克或許也能夠擁有成為總統的機會。

  可現實中沒有如果,只要更受人民歡迎以及愛戴,並且做事也更為沉穩可靠顧全大局的盧卡茨還在,人們就不會選擇埃里克。

  這顆昔日的政壇超新星就這樣在自己好友的身邊,變得日漸暗淡。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41:09

第四十九章

  在埃里克說出了那些話語後,盧卡茨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是不願在這樣的時刻和自己的好友討論那樣一個很可能會讓兩人不歡而散的話題。

  又或者……他是不忍去提起造成那個問題的最關鍵原因。

  但最終,盧卡茨還是選擇了和他的友人提起那個話題。

  盧卡茨的那雙冰藍色的眼睛注視著埃里克,並說出造就了現在的他的那些往日傷痛:「我知道在那一年的空襲中接連失去母親和妹妹對於你的打擊很大。但是我們都失去了很多。所有人,所有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我們都或多或少地失去了些什麼。」

  「總統閣下,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

  埃里克大聲地叫出他對於盧卡茨的稱呼。那讓他顯得有些失態,並且他自己也當然發現了這一點。在咬牙緩慢平穩了情緒之後,他目光銳利地看向盧卡茨,並說道:

  「我想我問你的應該是你對我的政治見解有哪些不滿。」

  盧卡茨:「你偏執、過於激進、對於一切和本國以外的勢力進行合作都持完全的拒絕態度,哪怕通過合適的外交手段它只會讓我們和另一方都獲益很多。這些就是讓你和我在政見上產生分歧的最基本原因。而造成這些的,就是你內心的這些始終無法放下的創傷。」

  說著,盧卡茨長嘆了一口氣,他讓自己的聲音放得輕緩一些,再輕緩一些地說道:「埃里克,最近幾個月,已經有不止一個人來對我說,你讓他們感到害怕了。你的內心始終有一團火焰,它讓你失去理智,它讓你……總是控制不住自己地想要不顧一切地去復仇。」

  埃里克在審視了自己的好友許久後問道:「可那難道不也是你想做的嗎?」

  聽到這裡,盧卡茨無奈地笑了。他走去套房裡的酒水吧檯處,並拿出了一瓶軒尼詩,並打開它,而後他又拿出了兩個專門用來裝白蘭地的酒杯,往裡面加了一點冰塊,再往兩個杯子裡都倒了些酒。

  見此情景,依舊還在生著氣的埃里克走了過去,並坐到了盧卡茨的旁邊,那個被友人擺放了屬於他的那杯酒的地方。

  被好友提起了傷心往事的埃里克似乎打算借酒消愁一番。因此還沒等酒杯裡的冰塊稍稍融化一些就仰頭將裡面的白蘭地一口氣喝完了。

  對於埃里克的這種喝酒方式,盧卡茨似乎並不讚同。但埃里克卻是執意於要讓他再給自己倒上一些酒才繼續兩人之間的這次談話。於是盧卡茨只得再給副總統的那個杯子裡稍稍倒了一些酒。

  可埃里克卻是依舊不滿意,並直接從盧卡茨的手裡搶過那瓶軒尼詩,足足給自己倒了半杯酒。在他想要拿起酒杯再喝一口的時候,盧卡茨抓住了他的杯子,並把酒杯按在了桌子上。

  盧卡茨:「我可不想和醉鬼進行一次很認真的談話,埃里克。」

  埃里克:「一半,我就喝一半。等喝完了這半杯酒一半,我再和你繼續這個話題。」

  盧卡茨:「認真的嗎?」

  埃里克:「認真的。」

  在得到了對方的確認之後,盧卡茨直接從埃里克的酒杯裡倒了一半酒到自己的杯子裡,而後他才把酒杯還給對方,並說道:「你的半杯酒。」

  對於盧卡茨的這個舉動,埃里克顯然是不高興的,但他似乎也只能在一個哼聲之後按照他先前所說的,一口喝完了那「半杯酒的一半」。

  埃里克:「好了,你可以開始說了。說說那些很可能會讓很多人都很害怕的副總統閣下看起來更可怕的話。」

  盧卡茨:「我認同你的說法,去向曾經轟炸過我們的國家復仇也曾是我的願望。」

  埃里克:「曾是?這麼說你已經變了。你叛變了我們的理想。」

  說著,埃里克又要把手伸向桌子上放著的那瓶酒。但是這一次,盧卡茨制止了他,並勸說道:「連續工作了將近28個小時的人不能喝這麼多這麼快的酒。」

  如果埃里克想要這麼做的話,他肯定可以把吧檯上所放著的,屬於盧卡茨的那杯酒也拿起來一飲而盡。但他卻按捺住了自己的這種想法,並坐只是沉默地坐在那裡等待著盧卡茨接下去要說的話。

  「我讚同你說我已經變了的說法,但不讚同你認為我叛變了我們的理想的這一想法。當我們站到足夠高的高度之後,我們會自然而然地改變。」

  「是的,以和平和支持民主的理由給我們的國家帶來戰爭,可他們卻自詡正義,甚至他們國家的人民也一直都身處和平這一點讓人感到不可原諒。但我們到底要怎樣復仇才足夠?」

  說著這些話語的盧卡茨沉默了一會兒,並且他也拿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在喝了一大口之後繼續說道:「我們又要付出怎樣的代價,讓我們的人民付出怎樣的代價才能達到這一目的?你真的認為有那麼多的人都願意為了這樣的一個目的再去重溫二十年前的過往嗎?」

  埃里克:「看起來我在你的心裡已經變成了崇尚一場戰爭的人了?」

  盧卡茨:「不,我只是在告訴你我曾經的思考。讓我漸漸改變了的那些思考。」

  說著,盧卡茨笑了,並在桌子上推著他的酒杯和埃里克的那個空杯子輕輕碰了一下,而後在輕抿起自己杯中的酒時說道:

  「後來我終於發現,其實羅科曼尼亞人想要的是重現昔日的輝煌,而不是重溫曾經的戰火。重現輝煌,但是又盡可能地避免衝突,讓一切的改革都在平穩中實現,這就是我現在為之努力的目標,也是我正在做的事。」

  埃里克:「哪怕我們的敵人在剛剛結束的競選中花費重金支持了我們的政敵,還買通、滲入了我們的國防力量,用我們的導彈襲擊了我們的總統?」

  盧卡茨:「是的。」

  埃里克:「哪怕他們眼見著自己支持的廢物沒能用他們出錢請來的雇傭兵屠殺了整個總統訪問團,又去聯合海牙國際刑事法庭污衊和羞辱你?」

  盧卡茨:「是的,哪怕如此。」

  聽到這裡,埃里克簡直毫不留情地發出了嘲笑的聲音。可隨後,就在埃里克要對自己的這位友人說出嘲諷的話語時,他聽到了盧卡茨對他的反問:

  「難道你不認為他們這樣做正意味著這樣的我已經足夠讓他們感到害怕了嗎?」

  埃里克把自己的嘴唇緊抿。似乎他雖然不讚同總統閣下在改變之後的想法,但他卻認同對方的這句話語。

  起碼在現在這個時候,對於美國人來說,盧卡茨比他更為讓他們感到害怕。

  埃里克內心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因為比起他來,盧卡茨的確更能夠讓前羅科曼尼亞在平穩之中重新出現在現在的歐洲地圖上。

  但他內心的那團火焰卻是依舊不願意熄滅。

  可是盧卡茨依舊還在帶著對於未來的美好願景說出他內心的話來。

  他說:「在我看來,這會是一場很好的反擊戰。並且它也能夠成為一場復仇。一場向全世界揭露他們真實面目的復仇。雖然在最近的這些年裡,他們已經不能夠總是把一切都掩飾得很好,但是揭露那些的聲音卻始終還是不夠大。也許我能在這場反擊戰中做得很好呢,埃里克?」

  聽著這些話語的埃里克看了盧卡茨很久很久。在兩人的眼前彷彿都已經行駛完了一列老式火車之後,埃里克終於說到:

  「雖然我還是不能夠認同你在剛才所說的全部。但我讚同你的這一說法,而且我也相信你能在這場硬仗中做得很好。」

  聽到這些的盧卡茨高興極了,並向對方說出由衷的感謝。他給埃里克的酒杯裡又倒了一點酒,並主動和他的副總統碰了碰杯。

  但這一次,埃里克反而不急於喝完那些酒了。

  他說:「現在我已經知道讓我們產生了分歧的那個部分了。我雖然還不能就這樣改變我的想法,但在你從海牙回來之前,我會按照你的意願來處理這個國家的全部事務的。」

  說著,埃里克又主動拿起他酒杯,並與盧卡茨碰了碰杯,而後又是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那些酒精度數很高的酒液。兩人之間的酒會時間也就此結束。

  接下去,他們該談一談在今天的半夜裡需要敲定的幾件正事之一了。

  埃里克:「讓我們來看看你明天早上要發表的電視講話?我猜你應該已經準備了一點你的演講稿?」

  盧卡茨:「我已經準備了差不多一半的演講稿了。不過我其實不太打算等到天亮之後再在很多記者的拍攝下進行電視講話的實況轉播。我想在天亮之前就把那些錄完,再用電腦特效做出我其實是在首都的早上進行了這番演講的假象。」

  埃里克:「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早上六點,在這個季節的羅科曼尼亞天還未亮的時候,項靈熙就已經醒了過來。

  雖說這個時候的她還遠遠未有睡到足夠的睡眠時間,連好好地把眼睛睜開都做不到。可她就是這樣醒了過來。

  在醒來的那一刻,她突然有些不太弄得清楚她是誰,這是哪兒,以及在她睡在這裡之前到底都發生過了些什麼!

  而後記憶慢慢回籠,可是在那麼幾十秒鐘的時間裡裡,她卻是似乎只能想到先前在海灘邊上的樹林和山洞裡發生的那些事!

  正當項靈熙要認真地點頭對自己在山洞裡的壯舉加以肯定時,記憶卻是在卡殼了那麼久之後一下飛快地跳躍起來!

  在和盧卡茨一起來到這間酒店後的那些相處,那場約會,以及約會之後的那場瘋狂的性愛都隨著那條綢緞做的裙子映入視線而不斷在她的眼前狂亂地出現,連帶著被那個人佔有時的感覺……也彷彿在記憶中被快速重溫了一次。

  那讓項靈熙不禁一把扯起被子,把自己的整個腦袋都蓋在了裡面,並紅著臉在被子裡整個人都蜷縮了起來。

  等到項靈熙終於因為被子裡頭太過憋悶而一下子再把被子掀開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一直到現在為止她的身上依舊還什麼都沒穿!

  這可真是讓沒有裸睡習慣的項靈熙感到太羞窘了。然而更羞窘的是,她居然還不想給自己穿上些什麼,並且反而想在這張剛剛才經歷了激烈戰況的床上,蓋著兩人一起蓋過的被子翻滾一下。

  而後,項靈熙就真的這麼做了!

  可是才這麼翻滾了幾下之後,項靈熙就動作有些艱難地,卻是面無表情地坐起身來,把盧卡茨先前枕過的那個枕頭豎起來,並靠了上去開始好好地思考一番。

  她感覺現在的情況似乎和她先前所想的很不一樣。

  項靈熙十分肯定,哪怕是在坐著充氣艇在海上前行,並甚至在前一家酒店裡洗去身上的海水和發苦的鹽粒時,她還想著要和對方劃清界限。

  但是在她知道了海牙國際刑事法庭即將在天亮前公佈的那起毫無道理的起訴決定,以及盧卡茨對此的打算之後,一切就都變得不一樣了。

  那就更不用說,盧卡茨在那之後的表現還讓她自然而然地為之沉淪……

  項靈熙感到矛盾極了。

  一方面,她認為她與盧卡茨的一切情愫都應該終結在對方來她畫室參觀的那個晚上了。

  可另一方面,她又在對方明確向她表示只是對她「有一些」好感之後又心甘情願地與盧卡茨又發生了一次關係。

  但是這樣的事讓她在現在想起來都不感到後悔。

  她甚至連一點反感的感覺都提不起來,並且還有了一種甜甜的滿足感。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41:25

第五十章

  午夜之後的所發生的那些事不斷地湧上腦海,那些旖旎的、瘋狂的、讓自己的身體都根本不受控制的一幕幕不斷出現眼前,它們如此清晰,彷彿身體都能因此而給出反應。

  那讓項靈熙不禁抬起頭來遮住自己的眼睛,彷彿那樣就可以讓記憶中色調曖昧的那一切都不再那樣躍動。

  但事實是那樣的舉動根本就不管用。

  而更要命的是,和幾個小時之前的那段瘋狂相比,先前在她家所發生的那一夜就似乎根本算不了什麼了。

  盡管,盡管那時的她已經覺得,除了一開始的緊張以及疼痛之外,由盧卡茨帶給她的一切都已經十分美好。

  可經歷了幾小時前的那一次,她才能真正地明白當那個男人侵佔一個讓他「有一些好感」的女人的身體時,當他真正地為一個人而情動時,他到底會是什麼樣的。

  但即便是這樣,那也只不過是他和一個讓他「有一些好感」的女人上床時所帶給對方的感受。

  那讓項靈熙不禁試著去想,如果這個男人真的全心全意地愛著一個女人,那麼……他又會給對方帶去什麼樣的感受。

  而後項靈熙便挫敗地發現,她已經對那個可能根本都還不存在的人產生了妒忌。

  這樣不好,真的不好,妒忌會讓人變得醜陋並且五官飄移的!

  這樣想著的項靈熙不禁讓自己的身體滑了下去,而後又裹著被子在床上惱怒地一陣翻滾。

  似乎項靈熙現在已經完完全全地接受了盧卡茨先前的說法,也是如此堅定不移地認為,並且會在接下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都依舊堅持地認為,她只不過就是讓對方「有一些好感」的女人,僅此而已。

  可這到底算是什麼!

  幾個小時前發生的這些到底算是什麼!

  難道……發生在她家的那一夜,是她和盧卡茨的告別一夜。

  而剛剛發生的那一些,就是盧卡茨和她的告別一夜了?

  這樣想著的項靈熙覺得她突然就被自己說服了!

  並且先前所發生的這一切也都讓她感到如此地可以接受了。

  畢竟,當她向盧卡茨描繪出屬於他們兩人的未來,並表示他們很可能會在海牙再見一面之後就各自回到原地繼續自己先前的生活時,尊敬的總統閣下並沒有提出相反的看法。

  這麼說來,那個有著冰藍色眼睛的男人還真的是誠實到無情。

  項靈熙越想越覺得眼下她面對的事實就是這樣的情況了。

  於是先前的羞窘就此煙消雲散了。她甚至還心似鋼鐵一般地從床上爬起來,披上了睡袍打算不再光著睡了!

  但是這樣之後她又會意識到一點不對勁。

  ——盧卡茨既然在她睡著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先走了,那她套房裡的防盜鏈還能拴著嗎?

  答案當然是不能。

  一想到尊敬的總統閣下向她許諾的,「一名雪鷹特種突擊隊的隊員」要到早上才來,而她的防盜鏈還沒拴著,即便先走她的門外應該還有別的保鏢在守著,可項靈熙還是會覺得很沒有安全感。

  於是她披起睡袍,讓軟得彷彿能隨時打結的雙腿邁開腳步,並在這麼大的套房裡滿世界地找她睡袍的腰帶。

  當她終於把睡袍的腰帶在身前繫緊之後,她又發揮起了自己強大的意志力,把防盜鏈給拴上,而後又檢查了一遍套房裡的窗戶。在確定它們全都鎖上了之後,項靈熙才回到臥室倒頭去睡。

  可是這樣之後,項靈熙卻是發現,她的身體雖然已經十分疲憊,可精神卻是好得過分。那造成了一些頭疼的感覺,卻是即便如此依舊還是睡不著。

  項靈熙認為,那一定是因為自己對於現在正在外面為她提供保護的安保人員十分不信任。

  基於她在山洞裡是自己救了自己這一事實,項靈熙覺得,在這個讓她感到不安的黎明之前,她一定得自己做些什麼。

  可一旦項靈熙有了這樣的想法之後,她又會在心裡開始罵幾個小時之前還讓她情難自禁的總統閣下!

  「混蛋盧卡,都要走了都不知道給我留點防身武器!」

  事實上,這個時候的項靈熙是很想立馬就給盧卡茨發一條短信去罵他的!但是還沒等她拿起手機,她就冷靜了下來。

  似乎……這麼做的話也太過翻臉不認人了一點。

  於是項靈熙折中了一下,她在整間套房裡轉了一圈,並尋找起了能夠讓她更有安全感的補覺地點。

  在轉了好大一圈之後,她終於發現了一個不錯的地方——衣櫥的上層!

  對,就是在掛衣服的那根桿子的上面,用來擺放多餘被子的地方。

  雖然這間酒店的暖氣很足也很舒服,可貼心的酒店依舊還是在衣櫃的上層疊放了兩床被子。項靈熙覺得,她應該能夠徒手爬上去睡到裡面,把自己就好像是意式帕尼尼裡的餡料一樣塞在對內捲起的被子裡!

  然後,只要她把被子再好好地整理一番,外面進來的人就能發現不了她了,而她也就能好好地一覺睡到那名雪鷹特種突擊隊的成員過來她這裡了。

  向來是想到什麼就去做什麼,並且行動力超強的項靈熙這就動起手來。她先是把盧卡茨睡過的那個枕頭放到被子裡,並把臥室裡的那張床偽裝成了依舊有人睡在裡面的假象。而後她又把已經鎖上的窗戶又打開。

  雖然先前被拴上的防盜鏈項靈熙是決計不敢取下來的,但是把樓層如此高的套房的窗戶給打開一些,好歹能讓她待著的這間酒店套房不再是一間「密室」。

  在做完這些之後,她才走到衣櫥旁,在把衣櫃的移門打開到最大之後踮起腳來抓住衣櫃裡的那塊實木夾層,雙手一起用力之後就腳踩上衣櫃旁的牆壁。

  一腳,再兩腳。等她的兩隻腳掌都踩在牆壁上距離地面有一段高度的地方之後,她再在一次蓄力之後腳上和手上都一起用力,把自己的一條腿屈膝「甩」上了衣櫃的上層,並在那之後很快換手的衣櫃的櫃門,在抓著它借力之後便動作靈活地把自己的身體塞到了衣櫃的上層!

  原本鬆軟的被子就這麼被項靈熙給壓塌,也弄亂了。

  躺進了這個安全地帶的項靈熙連忙把自己變成意式帕尼尼裡夾著的餡料!並很快在調整好了位置之後把被子好好地整理了一下,把它盡可能地恢復到被自己弄亂之前的樣子,而後再是把衣櫃的門關上,關到只剩一道縫!

  這之後,項靈熙總算有了些許的安全感,並且在放鬆下來之後又能好好地繼續睡了!

  可是僅僅是在一個小時之後,她就又被一個奇怪的聲響喚回到了半夢半醒的狀態。

  在這個狀態下的項靈熙並沒有睜開眼睛,可她的耳朵卻是能夠比她清醒時更敏銳地捕捉到在很近的地方發出的聲音。

  那先是令人不安的「滋滋」的聲音,那讓項靈熙的眼皮一個跳動。在然後,邊便是她的房門被人用門卡打開的聲音。

  直至這個聲音響起,項靈熙再也無法繼續閉著眼睛了。她的雙眼猛地睜開,並且連呼吸在她的有意識控制下變得很輕很輕,豎起耳朵繼續捕捉從外面響起的所有聲音。

  而後她便能確定,她的套房房門已經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緊張得不行的項靈熙花了好幾秒的時間去猶豫她要不要把她給衣櫥的移門留下的那一道縫合上。

  但她還沒能來得及做決定,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就已經走過了她用來觀察外面情形的那道縫隙。

  那一刻的項靈熙甚至連呼吸都要不暢了。

  因為,能夠就這樣連招呼都不打,也不敲一敲她的門就直接在解決了防盜鏈之後大搖大擺地走進來的人當然不可能是盧卡茨派來保護她的人!

  而後發生在她視線中的那一幕則更是讓項靈熙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要因為刺骨的陰冷而凝結起來。

  因為……那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在走到她的床邊之後根本一句話都不說,也一點聲音都不發出地就直接拔出手槍,對著她放著枕頭的那節被子一連開了三槍!

  在槍管的頭上裝上了消音器的手槍並沒有響起一定能讓外面的人聽到的,在極近的距離下甚至會有些震耳的槍聲。

  那樣的聲音就好像在水下聽到有弓箭手射出的箭矢落在了自己的身側,雖聲音很輕,卻可能更為致命。

  直至此時,項靈熙才意識到……如果不是她先前被那種不安感所侵襲,那麼即便盧卡茨留給她一把手槍,剛剛那一分鐘的她也會在劫難逃。

  但這樣的想法卻絲毫沒能在這一刻帶給她任何的慶幸,反而讓恐懼的感覺不住地襲上心頭。

  項靈熙動作幅度很小地用手掌牢牢地摀住了嘴巴,以免自己在之後會因為又看到某個恐怖的畫面而毫無防備地發出倒抽氣的聲音。可是她雖然止住了抽氣的聲音,卻是無法阻止眼淚因為害怕而掉落。

  那是因為殺手已經發現自己的暗殺目標根本就不在臥室的床上!

  當他掀開被子的時候,項靈熙即便只是看著他的的背影都能感受到這個男人的暴怒。

  而後……他開始動作粗暴地在套房裡尋找起項靈熙。

  首先是臥室的窗檯,浴室。當那個男人走進浴室的時候,項靈熙已經默默地把自己整個人都埋在了很可能可以救她一命的那兩床被子裡,連一點點可以讓她看到外面的縫隙不留。

  「出來,我已經看到你了!」

  聽到這個暴怒的聲音,項靈熙縮起身體,哪怕向內捲起的被子已經完全遮擋住了她的視線也還是緊閉起自己的雙眼,盡可能地抑制住所有可能發出的聲音。

  可不住流出的眼淚則似乎已經把眼睛周圍直至臉頰的被子都打濕了。

  很快……衣櫥就被那個男人粗暴地打開。

  彷彿狂亂鼓點般的心跳在此時攀至頂峰,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的項靈熙似乎能聽到心跳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像驚雷一樣的響起。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以為自己的心跳聲已經被那個凶惡的人聽到,並且她也已經被發現,在下一秒就會被人把被子一扯,然後拽著頭髮把她從衣櫃的上層拎下來。

  但事實卻是對方踢翻垃圾桶的聲音已經在距離衣櫥有一段距離的地方響起。

  這大概是因為項靈熙所躲藏的地方實在是太過異於常人,並且用來遮擋她的被子又實在是被她還原得不錯,因而對方根本就沒有想到她還可能藏在那裡!

  而對於項靈熙來說彷彿雷聲一般的心跳聲則遮蓋了對方在地毯上走遠了的腳步聲。

  意識到最危險的時刻可能已經過去的項靈熙緩緩地睜開眼睛,很輕卻是緩而長地深呼吸起來。

  那名殺手給自己的同伴打電話的聲音也在下一刻響起。

  「那個婊子根本不在她的房間裡!沒有!哪裡都沒有,我都已經找過了!她可能翻窗出去了?我不知道,但我們必須找到她,任務不能就這樣失敗!我已經在她的床上留下彈孔了,如果她不死,我們肯定會有麻煩。」

  殺手一邊說著這樣的話語,一邊走出這間套房,並重重地關上房門。

  現在,有這樣一個難題擺在了暫時安全了的項靈熙的眼前。

  ——她到底該依舊待在原地,待在這間已經有一名殺手搜尋過卻也有可能再返回來的酒店套房裡,還是應該向很可能有著不止兩名殺手的房間外逃跑?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41:41

第五十一章

  躲在衣櫃上層的項靈熙險些就要做出繼續待在這裡,把一切都交給命運的決定,直到……她為了觀察清楚屋子裡的情形而從捲起來的被子裡探出些許腦袋來。

  那名殺手在暴躁之下完全打開了的衣櫥櫥門的讓項靈熙更清晰地看到了臥室裡的椅子。在前一天晚上的甜蜜與瘋狂時刻險些被盧卡茨暴力弄壞的藍色綢緞裙子還有她的那套橘粉色的蕾絲內衣都被盧卡茨好好地掛在了那裡!

  該死的!

  項靈熙在自己的心裡這樣罵了一句。卻似乎並不是要去罵任何人,而只是在罵她此時面臨著的,即將到來的危險時刻!

  剛剛的那名殺手一定是因為在朝著她的床開了好幾槍,可之後又發現她根本不在那裡,並因此而陷入了狂躁與暴怒,所以才會忽略了那麼重要的細節!

  連好好地掛在椅子上的內衣甚至是內褲都沒有拿走,這當然意味著她很有可能根本就沒有離開這間房間!

  如果那名殺手在外面沒能找到自己,又正好想到了這個細節,那他再回到這間屋子的可能性幾乎是百分之百的!

  那就更不用說,在看清了盧卡茨離開前給她好好地掛在了椅子上的橘粉色蕾絲內衣和內褲之後,項靈熙又意識到了一間在剛才因為太過害怕而被她忽略了的意見十分重要的事——她在藏到這麼一個隱蔽的地方之前還拴上了房間裡的防盜鏈!

  雖然在她躲進這裡之前,她已經把原先被她鎖上的窗戶又打開了一扇,也讓這間套房不再是一間密室,甚至那名殺手之所以會這麼快就認為她的確不在這裡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沒鎖上的窗戶讓她也有了從那裡翻出去了的可能!

  但是防盜鏈她卻是怎麼也沒能敢取下來,再加上臥室的椅子上還掛著她的內衣內褲,這兩個細節都很有可能會讓對方在回過味來之後再回來這裡找她!

  當項靈熙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她感覺到自己的腦中一下就閃現起了非常可怕的畫面。

  那是暴怒中的殺手在走出這裡後不久終於意識到自己被任務目標給耍了,並回到這裡,在翻箱倒櫃之後扯下遮擋住了她的被子,而後那張暴怒的臉上滿滿出現嗜血的笑容,並抓著她的頭髮把她從藏身地拽了出來,並用穿著皮鞋的腳來踢她的頭部……

  當那些畫面在項靈熙的腦海中以一種近乎扭曲的線條不斷地衝撞並交織時,項靈熙就覺得自己已經因為害怕而縮在先前已經保護了她一次的被子裡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混蛋盧卡!』

  這下,項靈熙是真的在自己的心裡罵起了昨天晚上那樣不知節制地向她索取的男人。

  只不過是上個床都能又先買裙子又搞浪漫約會的,那你不能在走的時候把安保工作搞得好一些嗎!畢竟如此平平無奇的她除了能用來上床之外,應該還有一個能去到海牙替他作證的重要功能吧!

  在心裡如此憤怒地想了那麼十幾秒之後,已經做了決定的項靈熙再不猶豫,雖然依舊怕的要死,但卻是根本毫無選擇地從衣櫥裡出來。

  但是在項靈熙把腿從衣櫃的移門裡面拿出來之後,她又意識到如此的高度以及窄小的活動空間她好像根本就沒有辦法好好地下來!

  但此刻她已經被逼到這裡了,她還能怎麼辦!

  當然是怎麼狼狽怎麼下來了!

  就這樣,好容易才從那個對於一個成年女性來說其實很逼仄的小空間裡把自己弄出去了的項靈熙在腳先著地之後,又向前滾了一圈才堪堪化解了向下的巨大衝力。

  而後,她便再顧不得呼痛,也顧不得去揉一揉摔到的地方,並在站起來的同時從地上撿起了因為她的這一連串大動作而從睡袍的口袋裡掉出來的手機。

  她不得不如此堅強又勇猛,因為這間舒適又豪華的屋子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哪怕是再多待一秒都會變得危險無比。她甚至都不敢在這裡裡穿好衣服再出去,而只是一把抄起掛在椅子上的內衣褲,拿起又衝去空間很大的浴室,拿起她昨天晚上洗澡時脫在了這裡的貼身瑜伽服,在穿上鞋之後就向著門外跑去。

  當她看到已經被割成了兩半的防盜鏈時,她終於明白她在房門被打開之前所聽到的奇怪「滋滋」聲到底是怎麼回事了!那讓項靈熙又重溫了一遍那種恐懼感和緊張感地原地跳了兩下,並在稍稍穩了穩心神,也給自己鼓起了勇氣之後擰開門把手,心臟跳成了擂鼓一般地向外張望了一下。

  這一次,用盡了勇氣的張望項靈熙不僅看了看走廊的兩邊有沒有人,她還迅速地判斷了一下周圍有沒有能讓她先躲起來把衣服穿上,然後扔了顯眼睡袍的地方。

  但是僅僅是一次張望似乎並不能完成如此重的任務。

  於是項靈熙在恐懼再度佔到上風的時候縮回腦袋,卻是僅僅在緩了幾秒之後就又一次堅定地探出腦袋。

  這一回,她的第一要務從查看走廊上有沒有人變成了查看有無可以躲藏的地方!

  並且她似乎還真的找到了這樣的一個地方!

  就在斜前方大約十米的地方,那裡有一個不知道是否上了鎖的雜物間。但是這樣的距離對於現在的項靈熙來說還是太過遙遠了。

  想一想吧,在這條危機四伏的,殺手隨時可能會回來的走廊,她需要穿著這樣一件大老遠就能讓人注意到她的白色睡袍或者說浴袍,並且睡袍裡面完全掛空檔地勇敢邁出第一步,而後又在這條如此可怕的走廊上跑十米!

  如果那間雜物間上鎖了,那她就得再耽擱好一會兒,而後從緊急通道跑下樓去。

  那樣她就很有可能會和想要弄死她的殺手迎面撞上!

  試著再往下想一想這種氛圍堪比恐怖片的一幕發生後又會如何吧!

  如果她被一槍爆了頭,那還姑且能算死得乾乾淨淨。可如果對方想要抓著她的頭髮,把她在台階上拖一路,那她的睡袍一定會當場散開,那樣的畫面簡直是每個女孩都會視為噩夢的!

  如果她在這種狀態下被人弄死了,對方一定不會好心地幫她把散開的浴袍再拉好,然後她的慘狀就會在處理這件事的警察到來的時候被起碼十幾個人圍觀。到時候警方說不定還會因她身上的那些曖昧痕跡和奇怪狀態認為她生前先跟起碼兩人協同犯罪的殺人犯苟合了好幾次,並且那還不是強姦,而是她自願的!

  哦不!這太可怕了!

  如果她一定要經歷這種磨難,那她也一定要找個地方先把衣服給穿上了再經歷!

  當這樣的想法出現在項靈熙的腦海中的時候,她不禁嚥了一口口水,並聲音很小卻是氣勢十足地對自己說道:

  『沒出息的東西,你給我走啊!待在最危險的地方只能做一個馬上就要死了的英雄好漢!』

  在對自己說完了如此激勵自身的話語後,項靈熙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並且為了自己緩而有力地點了點頭,接著她就打開房門,從插卡取電的插槽裡取出自己的房卡,一邊睡袍口袋裡放著蕾絲內褲,另一邊睡袍口袋裡掛著蕾絲內衣,手上還抱著一套瑜伽服地按捺著害怕也強穩住了心神,在關上房門後快步走去距離她大約有十米距離的儲物間。

  但是當項靈熙拉下門把手的時候,門把手雖然是鎖住的且拉不開的,但是她所以為的雜物間房門推不動的情況卻並沒有發生!這簡直是在恐懼與害怕中一下就給了項靈熙一劑強心針!

  因而項靈熙在繼續推開儲物間的房門時,一邊繼續十分警覺地看向走廊的兩邊,一邊身形靈巧地走進了儲物室。

  但是在一片黑暗中,試著從裡面下拉門把手並把們給關上的項靈熙卻發現門把手雖然是能擰動的,可是在她擰動門把手之後又把門給推上的時候,門卻是依舊不能被關上。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門在被打開的狀態下給上了鎖,用來鎖門的「小舌頭」給鎖著縮在了門裡面,於是她就怎麼也關不上門了。

  可這也不對啊,如果是那樣的話,她難道不是應該會擰不動門把手的嗎?

  想不明白的項靈熙摸到了儲物室裡的大燈開關,並在稍作猶豫之後打開了燈。當眼前不再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時,項靈熙終於能稍稍蹲下來一點,並仔細地查看起這扇門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但是真的等項靈熙看清門的問題時,好容易才稍稍鬆了一口氣的她卻是再度緊張並感到害怕起來。

  那是因為,原來這扇門根本就一直處於從外面根本打不開的狀態,而之所以她能夠在擰不動門把手的情況下推門進來……只不過是因為這扇門被人用項靈熙想像不到的方式簡單粗暴地割開了門鎖!

  門鎖依舊還留在那裡,卻是被人從門縫處不知用什麼武器給割開了!

  那簡直就和把她房門處的防盜鏈割成了兩半的手法一模一樣!

  瞬間就聯想到了很多的項靈熙強行保持著鎮定,並在站直了身體之後眼睛也直了的轉過身去向著儲物室的裡側看去。

  而後,項靈熙險些就發出了尖叫聲!

  那是因為,就在這個現在她所待著的小空間裡,居然放著四具屍體!其中的三具屬於盧卡茨派來保護她的保鏢,還有一具屬於這間酒店裡的清潔工!

  並且,這四個人全都死不瞑目,睜著眼睛看著自己的臉正朝向著的地方。

  其中那名清潔工的死狀最為恐怖。

  因為她是被扭斷了脖子,身體雖是躺在地上,卻是以一種非常不正常的姿態,臉朝著她現在正站著的那個方向被扭斷了脖子的!

  在那一瞬間就被嚇哭了的項靈熙很用力地摀住自己的嘴巴,並眼睛發紅著的向後退了一步。

  直至這個時候,她才聞到了空氣中的那一絲讓她不禁想要乾嘔起來的血腥味。可她卻要盡一切努力地不發出任何可能會讓人注意到這裡的聲音。

  這一刻的項靈熙簡直成為了一隻驚弓之鳥,她粗壯的神經在這一刻彷彿被扯到了極限,只要再有那麼一根兩根的稻草就有可能讓她的神經徹底崩潰。

  但如果她的神經真的崩潰了,她會怎麼樣?

  像那種老派的,每次遇到危機都能有及時趕到的男主角來救她的電影女主角那樣流淚尖叫嗎?

  當然不能!

  因為她認識的最像電影男主角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會來救她!

  總統閣下的動作可能充其量也就只比最後才趕來的警察快那麼一點點!

  所以即便她真的神經崩潰了,她也得繼續在保持著彷彿醉酒般的暈乎中想辦法自救!

  那就更不用說,所有因死亡而出名的藝術家都只能是自殺的!

  『不,我不能死,不能這麼死!我得要冷靜下來!』

  項靈熙在心裡對自己這樣說道。可是在這樣的時刻,項靈熙身體依舊會不受控制地向後退去,並且才只不過是退了一步就腳跟碰到了門。

  原本還因為沒法關上而朝裡開了一道縫的門因為她的這一細小的動作而再次向後碰去,在被完全關上且再無法向後再進哪怕一釐米,且因此而發出了很輕的聲音。

  在這樣的時刻以及這樣的地點,這麼一點很輕很輕的聲音就已經足夠把努力想要振作起來的項靈熙嚇得連膝蓋都要軟了!

  可她偏偏又聽到了那個幾乎已經能成為她噩夢的聲音又去而復返,並由遠及近地響起。

  那正是屬於在這個早晨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什麼都不說就直接用裝上了消音器的槍對著她的床開了三槍的殺手!

  「我確定我在進房門的時候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而且我們解決那幾個保鏢的時候也沒有弄出太多可疑的聲音。她怎麼可能在我進去之前就找了一個那麼好的地方躲起來的?」

  「那她為什麼會能在你進去之前就翻窗跑了?一個普通的女人在這麼高的樓層翻窗的速度會有這麼快?」

  「也許……也許她那時候只是翻窗出去了,但還沒有找到藏起來的地方?我在房間裡找她花了很長時間。」

  聽著這段殺手與他的同夥之間的交談聲由遠至近地響起,項靈熙緩緩地伸出手,並手指慢慢用力,悄無聲息地關上了儲物室的大燈,讓這間氣氛陰森又恐怖的儲物室再度歸於黑暗……

  想要壓垮項駱駝的稻草從天上飄啊飄啊的不斷飄下來,可她就是不垮!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42:00

第五十二章

  用房卡打開她套房房門的「滴滴」聲就此響起,項靈熙根本不用去想就能夠知道,先前進過她房間一次的那個殺手會在進門後就發出怎樣讓她感到害怕的聲音。

  在這樣的一片黑暗中,項靈熙憋著氣也強忍著那些害怕,左手緩緩地伸進睡袍的口袋裡,並拿出那條先前明明還很讓她嫌棄的蕾絲內褲!

  但還不等摸出那條內褲的項靈熙靠摸的弄清楚它的正反,不遠處的那扇房門再次被打開的聲音就已經響起!

  他們知道自己剛剛被耍了!

  那個殺手也肯定已經知道自己的目標人物在幾分鐘前其實就是和他待在同一間屋子裡了!

  但或許、或許他們從那條因為她先前的動作而從衣櫥裡掉出來的那條被子尚在的溫度發現了她很可能才剛走沒多久,也可能就在這附近,因此不再發出彼此間交談的聲音!

  摸出了那條內褲的項靈熙根本沒法在這種時候冒發出任何聲音的風險去穿上它,並把它又放了回去,等待他們發現她藏在這裡,抑或離開這個樓層。

  不敢把這扇門打開一條縫,並從裡向外張望的項靈熙退到門邊,並開始在自己的心裡數數。

  她對自己說,只要她數到150這些人還沒推開門進來,那她提起一口氣來開始火速行動!

  『12,13,14……』

  項靈熙似乎能感受到那兩個人從自己躲著的這間儲物室門口走過,又緩步走回來。

  可是當這兩個人本就很輕的腳步聲踩在地毯上的時候,她應該是聽不見任何聲音的!

  因此項靈熙很懷疑……除了這兩個人是真的經過了一次儲物室的門口之外,那也很可能是自己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產生的幻覺。

  項靈熙咬了咬牙,並接著在心裡繼續數數。

  『37,38,39……』

  人生的走馬燈並沒有在此時,在項靈熙的腦海裡出現。反而她的五感在這一緊張時刻變得無比敏銳,甚至勇氣也在她對於自己的激勵下源源不斷地湧出。她開始活動起自己的手指,並且腦中也有著許多想法跳躍起來,那些想法有關她應該在門若是在下個瞬間被推開她應該如何做,也有關她如果真的被人發現,應該怎樣迅速用手機拍下一張凶手的照片並同步到雲端去!

  『63,64,65……』

  電梯到達這一樓層的提示音「叮」的一聲在不遠處的地方響起。隨後是電梯門打開的聲音,但項靈熙卻絲毫沒有因此而放下心來。緊張感似乎因為這樣的聲音而攀到了更高的一座高峰上。這當然是因為,項靈熙擔心那很可能是外面的那兩個直至此刻也依舊一點聲音都不發出的殺手很可能正在以這樣的方式在引誘她自己從藏身處出來。

  『79,80,81……』

  門在這一刻被人從外面慢慢地推開了。

  躲在門邊的項靈熙仰頭貼在牆面上,並咬起牙來。

  那的確是在電梯處按了下行鍵的兩名殺手推開了這間已經鎖不上了的儲物室的門。從他們的視角看過去,當門被推開時,走廊上的燈光照亮了漆黑屋子裡的一部分,而這些光亮則正好足夠照亮那四具在普通人看來恐怖異常的屍體。

  但他們卻停在了那裡,並沒有走進這間屋子,打開燈將裡面的每個角落都好好地檢查一番。

  殺手的同夥發出了「嘖嘖」的聲音,並問:「所以你以為總統閣下的那個女人會躲在這裡?我覺得正常的普通女人只要看到這一幕,就不會再走進去了。」

  殺手的聲音聽起來很陰鬱,他反問:「所以你以為正常的普通女人會大晚上的沒事躲在那種地方,而且還真的能不靠梯子就爬上去?」

  殺手的同夥並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而只是向裡走了一步,並打開了儲物室裡的大燈,說道:「那就請吧,看看我們的任務目標會不會又在這裡和你玩起了捉迷藏。」

  此時項靈熙正躲在門邊上的牆面處,一個能夠讓門遮住自己,在把門稍稍打開一些時碰不到她,但如果把門一下子開到底時又一定會碰到的地方。在她感受到儲物室的門被悄無聲息地推開時,她就已經屏住了呼吸,而此刻更是雙眼緊閉,不敢再去看那很可能就要到來的恐怖一幕,並就這樣等待著於她而言的末日時刻的到來。

  可是在數秒後,看了儲物室內情形一會兒的殺手改變了主意。

  似乎他也同樣不認為自己的目標任務不可能在才逃離了她的酒店套房之後,會在明知裡面有四具死狀如此淒慘的屍體的情況下還躲進這裡,並且從頭到尾都做到了悄無聲息。

  於是殺手再次拉上了儲物室的門,並說道:「走吧,我們再去找找她。」

  『134,135,136……』

  在對方把門推開後由於太過害怕而不得不在心裡繼續數出那串數字的項靈熙在兩人走後繼續數著,直至她把先前想好的150全都數完,她才靠著牆身體慢慢地往下滑,抱著腦袋蹲在那裡,卻是依舊連抽泣的聲音也不敢發出。

  而當她稍稍抬起頭來的時候,她又看到了眼前那不管看幾次都會覺得衝擊心靈的一幕。

  殺手和他的同夥說的沒錯,如果項靈熙不是在進到這間屋子的時候注意力完全就在走廊的兩邊,根本就沒往裡看,而後又在被嚇得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聽到了兩人的對話,那麼她是絕不會在看到這一幕之後依舊走進這裡並甚至咬牙躲在這裡的。

  但現在,已經在24小時裡經歷了三次生死關頭的她卻已經打算在這間情形恐怖的屋子裡換上她先前帶出來的衣服!

  想到要這麼做了的項靈熙又看了那四個人一眼,而後強行提起一口氣,打算站起身來。但是那對於現在的項靈熙來說似乎很難。精神和身體上的雙重影響讓她的雙腿軟得一點力氣都沒有。

  於是深深呼出了一口氣的項靈熙轉過身去,雙手一起扶著牆讓自己站起身來。

  而後她又往後看了一眼,並在閉上眼睛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後面朝著牆,並解開已經沒有她剛繫上時那麼緊了的浴袍腰帶,並把那條先前她拿出來又放回去了一次的內褲拿出來穿上。而後再是瑜伽服的長褲。

  但是當她把下裝都穿好之後,她迎來了一個難題。

  內褲也好,瑜伽服的長褲也好,當她穿起這兩件下裝的時候,敞開狀態下的睡袍是能遮住她的身體的。

  但如果她想穿她的上裝……

  那她肯定得先把睡袍給脫了。

  但如果保持著上身全裸的狀態背對著那幾具屍體穿起衣服,那種心理上的考驗當然是與先前的不一樣的。

  對此,項靈熙仰起脖子,兩隻手都握緊拳頭後再鬆開。她的膝蓋在微曲後又伸直了好幾次,而後又努力深呼吸了好幾次。當她做完這一連串幫助她進行心理建設的動作後,她這才在深吸了一大口氣後一下脫了浴袍,並加快速度地給自己穿上內衣,也把瑜伽服的上衣穿上。

  而後被嚇到麻木之後反而鎮定下來的項靈熙便再不猶豫地拉開門走出這間儲物室。

  是的,依舊待在這裡或許會是最安全的。但她實在是無法忍受繼續和那四具屍體待在一起的恐怖感受了。

  又或者,已經被那名殺手以及他的同夥檢查了兩次的那間套房也會相對比較安全。

  但是兩次踏在死亡線上的經歷讓她再也無法接受待在一個無法向外逃出去的小空間裡,只是等待著,把一切都交給命運。那種無處可逃、被動、無助又絕望的感受她實在是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她是真的,真的承受不來那些了。

  即便她這樣做很可能會讓危險的陰雲追著她如影而至,但那樣她總會在下一個危急時刻到來的時候有一條可以逃生的路,也不至於被活活逼瘋。

  這樣想著的項靈熙去到安全通道,她打算走樓梯下樓,並去到一個人數多到足夠掩護她的地方,然後給陳秘書打一個電話。

  雖說就在幾天前,項靈熙還曾明確告訴陳燁,對方『已失去他們兩人之間的信任關係』。但是此一時彼一時!在這種時刻,陳秘書雖然遠在數千里之外,可項靈熙卻覺得他已經比短時間內數次「失手」的盧卡茨要值得信任多了!

  有了這樣一個打算的項靈熙最終把酒店裡的餐廳選擇為了她的目標地點。

  「你好,請問您住的房間是……?」

  「1709號房。」

  「好的,請問您今天早上想要一個怎樣的位置呢?」

  「裡面一點的,昨天晚上我和我的朋友吵架了,我不想讓他一進餐廳就能看到我。」

  「好,您請跟我來。」

  此時已經早晨七點,酒店的餐廳雖然還沒有開始變得擁擠起來,但好歹也能找到一個不會輕易就讓從外面走進來的人發現的位置。而湊巧的是,項靈熙身上的這套便於運動以及逃跑的瑜伽服似乎也只有在早餐時間不會顯得那麼的惹眼。

  在被餐廳進門處的服務生領到了一個柱子後面靠窗位置後,的確也在消耗了很多能量之後感覺餓了的項靈熙順勢問服務生要了一杯熱紅茶,也讓廚房給她做一份炒蛋,並在問清了她要求的服務生離開後立刻給陳秘書撥去了電話。

  嚴格意義上來說,在晚上九點以後給一個並不相熟的異性打去電話就已經是一件並不妥當的事了,更不用說這時候的背景時間已經超過晚上十二點了。

  但是陳秘書倒是對她很夠意思,他再一次地在手機鈴音才響了兩下的時候就接起了電話。

  「喂,靈熙?這個時候你找我是出了什麼事了嗎?」

  似乎項靈熙給陳燁打去這個電話的時間已經足夠讓對方意識到了些許的不對勁。因此對方在接起電話之後並沒有說出他對於項靈熙的那些個充滿著揶揄感的稱呼,並問出了這個直入主題的事。

  「對,我現在正在被幾個身份不明的殺手追殺。我想問你……替我們押送那些畫的安保團隊現在是不是離我很近?」

  項靈熙三言兩語地和陳燁解釋清了現在的情況。而後,兩人的身份就似乎對調了一下,聽到如此情形的陳燁著急的語調都不穩了,可項靈熙卻是聲音平穩。期間還能對給她送來了熱紅茶的服務生說出謝謝!

  「替我們押運證物的那個安保公司現在的確就和你在同一座城市,但我不知道他們過來你下榻的酒店到底要多長時間!」

  在說著這句話的時候,電話那頭的陳燁開始翻箱倒櫃,似乎正在尋找用於和對方聯繫以及確定他們實時位置的設備。

  在此過程中,聽起來似乎有些手忙腳亂的陳燁不禁向項靈熙問道:「靈熙,你為什麼不試著和卡拉喬爾傑總統聯繫?畢竟這還是在他的地盤上,無論是調人過來的效率,還是在人員進到酒店之後的行動速度,他的人都會比我們的人要快得多!」

  原本,項靈熙還能在遭到讓她數次與死亡擦肩而過的危機之後依舊勉力保持冷靜,但是當她聽到陳燁的提議後,她反而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並壓低了聲音,憤怒異常地說道:

  「向他求助?過來殺我的人可是能輕易地知道我住在幾號房間,還能把負責保護我的三個保鏢全都悄無聲息地殺了!而且他們還能清楚地說出我是『總統閣下的女人』這種話!」

  「你讓我怎麼相信他還有能力有可能解決這件事?他的身邊一定隱藏著一個想要我命的人!向你求助我還可能只是一直到被殺都沒等來救援,但是向他求助我只能死得更快!」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42:16

第五十三章

  由於時間緊迫,並且那兩個想要她命的人很可能隨時都會發現她現在所在的位置,因而項靈熙克制著自己,並沒有向陳燁翻起舊賬,也沒有告訴對方,先前她之所以能一直活到和訪問團的人分開,雖然盧卡茨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關鍵時刻她靠的其實依舊是她自己!

  而電話那頭的陳秘書在聽到了項靈熙的這番敘述後反而沉默了下來。

  無論是說話的聲音還是他找東西的聲音都停了下來,並在把這樣的靜寂持續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在項靈熙出聲催促之前說道:

  「靈熙,我可以讓負責運送證物的那隊人現在就趕過來救你,但有一件事我得在這之前就告訴你。」

  聽到對方如此鄭重的聲音以及語調,項靈熙也深吸了一口氣,在做好準備之後說道:「你說。」

  陳燁:「我們之所以會用這種方式委派起碼在名義上和官方完全無關的安保公司,為的就是避免陷入他國的內政事務還有可能的國際紛爭。但如果安保團隊在你現在下榻的酒店和羅科曼尼亞的任何一方勢力,甚至是第三國的任何勢力起了衝突,無論他們最後是不是能成功救到你,我都會把他們、你、還有你的證物全都撤回來。」

  實際上,當陳燁說到這裡的時候,項靈熙就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理智上她完全接受陳燁的這一說法,可感情上她還是很難接受。

  因此,她不禁帶著一些能讓電話那頭的人察覺到的哽咽問道:「也就是說……?」

  陳燁:「也就是說,就算他們把你完好無損地救出來,你也不能繼續為卡拉喬爾傑總統去到海牙出庭作證了。」

  在說完了那句話之後,陳燁很快聽到了電話那頭的項靈熙吸鼻子的聲音。他知道這樣的話聽起來可能有些殘忍,但他有責任也有義務在他讓那個安保團隊行動之前就告訴當事人這件事可能引發的後果。

  眼見著電話那頭的項靈熙依舊還是什麼回應都沒有給出,只是那很隱忍的,有些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告訴他對方依舊還在,陳燁不禁向對方提議道:

  「聽著,聽著靈熙。我現在先幫你通知安保團隊的陳隊長好嗎?他們可以先向你的這個位置趕過來,然後……只要你再給我打一個電話,但是在我接通電話之後就掛掉,或者你隨便給我發一條短信,我就讓他們行動。」

  電話那頭的項靈熙並沒有說出好或者不好,而是問出了一句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如果我今天死了,能算是因公犧牲嗎?」

  「不能。」對於項靈熙的這個問題,陳燁所給出的回答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因為你這的這一趟完全是個人行為。」

  項靈熙又問:「那如果來救我的人在衝突中死了呢?」

  陳燁:「算,但我們不會公佈他們是因為什麼因公犧牲的。」

  聽到這裡,項靈熙又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並說出她的決定:「那你還是讓他們別來了,在這種情況下過來救我,不管事情成了還是沒成都一點意義也沒有。而且,今天碰上的事,我在出發前就已經想到過了。我不能答應別人的時候說的好好的,等事情真的找上門了就跑了。」

  這下,該電話那頭的陳燁著急了。雖然職責所在讓他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決定,但當他真的聽到從項靈熙的口中說出的那番話,他還是會感到難以接受,並不禁問道:

  「可是你又不要我們幫忙,也不願意去找卡拉喬爾傑總統來救你,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項靈熙倔強地咬牙道:「我去找人報警!」

  說著,項靈熙便掛斷了電話。而餐廳的服務生也在此時為她送來了配有彩椒和烤培根的炒雞蛋。心中憤憤的項靈熙問對方又要來了紙和筆,而後瞪著眼睛三兩口扒完了她的這份早餐,並一口氣喝完了杯子裡的熱紅茶。

  在寫好了一張小紙條,並把它和一張十美元疊在了一起之後,項靈熙立馬換了一副面孔,走去找到餐廳的負責人,帶著擔心的表情說道:

  「你好,我的朋友住在17層,剛剛他給我打電話說,看到兩個男人和你們的清潔工發生了爭執,還抓著清潔工的衣領把他推進了一間儲物間。當時他有點被那兩個人的樣子嚇到了,但是沒能去制止。請問你們能不能派人過去看一看?」

  同一時間,依舊還在在這間酒店裡尋找自己的任務目標,卻是一點頭緒都沒有的殺手以及他的同夥去到了酒店的監控室,在解決了監控室的負責人之後調看起了項靈熙所在的酒店的17層樓走廊在先前一小時內的監控錄像。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項靈熙究竟是怎樣兩次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的全過程了。

  當那名殺手看到在自己走後,穿著睡袍,並且睡袍口袋上還掛著內衣的項靈熙探頭探腦地從房間裡走出來的時候,殺手握緊了拳頭,並一拳頭砸在了監控室的操作台上,盯著監控視頻看的他眼睛裡彷彿都能滴出血來。

  而後……他就看到項靈熙在推動了那間儲物室的門後警覺地向走廊兩邊張望了一下,並在同時旋身走進藏著四具死屍的房間,直至他們走進這間屋子,又走出這間屋子。

  直到這一幕的出現眼前,監控室裡已是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眼見著自己此次行動的搭檔已經在狂暴的邊緣,殺手的同夥試著說道:「如果她不是我們的任務目標,我其實已經有點喜歡上她了。這是個不錯的女人。」

  殺手轉過頭去,殺人一般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他的同夥,並用十分可怕的聲音說道:「給我把她找出來!把她找出來!」

  「好,我現在就找。」

  眼見著殺手現在的狀態已經十分可怕,他的同伴再顧不上開玩笑,並連忙把酒店內部的實時監控視頻全都調出來,並尋找起任一角落裡的,那個穿著修身瑜伽服,且身材高挑的亞裔女人。

  由於這實在是一間很大很大的酒店,因而這項工作的工作量會變得很大很大。

  但是目光敏銳的兩人到底還是在十分鐘內鎖定了項靈熙此時的位置。

  他們看到了現在正在餐廳裡,和餐廳的負責人說著些什麼的,今天早上必須得死的任務對象……

  見到這一幕,氣勢懾人的殺手推了自己的同伴一把,並說道:「你在這裡繼續盯著,我去抓亂跑的兔子。」

  說著,殺手就把他的同伴留在了監控室,並神情恐怖地自己一個人走出了這裡。

  此時的項靈熙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獵人發現了自己的蹤跡,但她卻並沒有因為身處一個有著很多人的,能讓她緊繃著的神經放鬆下來的地方就失去了警惕。

  在和餐廳的負責人說完了那些,並得到了對方一定會派人過去看一看的保證後,她決定不再待在原地,並快速離開。

  但是在項靈熙就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她看到了正對著她的一個監控器。

  那立刻讓想到了某種可能的項靈熙臉色大變。

  但在迅速逃跑之前,她依舊還是按捺著幾乎是瞬間浮上心頭的恐懼感,向餐廳的負責人問道:「請問你們的監控器平時是一直都處於打開的狀態的嗎?」

  餐廳負責人:「對,這樣比較方便我們管理,也可以讓客人們感到更安全一些。」

  項靈熙:「那如果我個人不太習慣待在有監控器的地方,早餐之後我除了待在自己的房間裡,我還能去哪兒呢?」

  餐廳負責人:「游泳spa館裡沒有監控器,而且這個點游泳館也已經開放了。」

  項靈熙:「那安全通道呢?就是樓梯間,那裡會有監控器嗎?」

  餐廳的負責人雖然對項靈熙問出的這個問題感到有些疑惑,但他還是很快便帶著笑意地回答了項靈熙的問題。他說:「那裡也沒有。」

  聞言,項靈熙連忙和對方說了再見,並在此時塞了一張折起來的,十美元的小費到對方的手裡,而後不等對方對她說出感謝便立刻逃也似地離開了這裡。

  項靈熙那略顯古怪的行為讓餐廳的負責人看了她離去的背影一會兒,而後便打算把項靈熙給他的小費展開並放到自己的口袋裡。

  可在那之後,他就發現了這張被項靈熙事先準備好了,卻在過來找他時還沒能拿定主意到底給他還是不給他的這張十美金的小費裡內疊著的小紙條。

  ——【我是住在1709號房的客人,有人要殺我,而且已經殺了我的三個保鏢,還有酒店的一名清潔工。他們四個的屍體就在17樓的一間雜物間裡。想殺我的人很危險,手上有槍,而且起碼有兩個人。請你幫我報警,也請酒店的工作人員保護好自己。】

  看清了這張小紙條上內容的餐廳負責人深吸一口氣,卻是也不動聲色,並在對自己的一位同事說出了讓他即刻找人去17樓的儲物室看一看的話語後去到洗手間,按照項靈熙的請求用自己的手機報警。

  此時的項靈熙並不知道,有一個穿著淺色風衣的年輕男人正走到了她所入住的1709號房的門口,並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裝後十分禮貌地按響了門鈴。但是在這個過程中,向走廊的左右兩邊各看了一眼的年輕男人臉上似乎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在他把門鈴按響了好幾次也沒有聽到裡面出現了什麼動靜之後,這個同樣也有著金色頭髮以及強壯但並不健壯的身材的年輕男人拿出自己的手機,給自己已經保存下來的一個對他來說還有些陌生的號碼撥去了電話。

  而就在等待電話被接通的時候,幾名酒店的工作人員焦急地一起走向距離他不遠處的一間房間,他們打開了那間看起來比別的酒店房間都要小的多的多的房間,而後便發出了驚恐的尖叫聲。

  見此情景,那個年輕男人忙走去那裡,並就此看到了讓這幾名酒店的工作人員如此驚恐的那一幕——一名酒店的清潔工以及三名身著西裝的保鏢模樣的人此時正冷冰冰地躺在了那裡。

  金髮的年輕男人不禁輕聲說出了一句「天哪……」,而後他便在又看了一眼1709號房的房門後抓住一名顯然是特意趕來這裡的工作人員,並向他們問道:

  「你們為什麼會特意趕過來這裡?是誰告訴你們,讓你們過來這裡查看的!」

  可是這幾名酒店的工作人員顯然是受到了過分的驚嚇,在這個年輕男人問他們話的時候依舊還在不顧旁人的驚恐地尖叫著。

  見此情景,年輕男人連忙在說了一句「抱歉」後從那名工作人員的上衣口袋裡抽出了他的那張理應能打開這一層樓所有房間的房卡,並很快拿它去刷了一下項靈熙所入住就的1709號房的房門。

  「項小姐!項小姐你在嗎?我是總統先生派來保護你的克拉默!」

  當克拉默再顧不上那麼多地衝進項靈熙的房間時,他很快就因房間裡的景象而意識到了不對勁。而在他一下衝到這間酒店套房最裡側的臥室時,枕頭上的那幾個彈孔則更是讓他立刻就明白了先前可能在這間房間裡發生了什麼。

  於是在他進行自己的下一步動作之前,他首先給派他過來這裡的盧卡茨打了一個電話……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42:29

第五十四章

  早上七點半,盧卡茨正在一架要飛往羅科曼尼亞西部邊境城市的直升飛機上。

  此時距離他離開那間豪華酒店雖然已經有幾個小時的時間了,但距離他離開這座海濱城市卻似乎並未有多長的時間。

  直升飛機上嘈雜的聲音讓盧卡茨以及他的所有隨行人員都不得不戴上了可以用來進行內部連線的降噪耳機。在這種情況下,他根本不可能聽到電話鈴音的響起。

  但伴隨著手機鈴音響起時的那種,與直升飛機本身自帶的那種震顫頻率並不相符的震動不斷地出現,盧卡茨到底還是意識到此刻有一個被他放進了白名單裡的號碼正在給他撥出一個緊急電話。

  於是盧卡茨拿出了他的手機,並在看到來電顯示人的名字後露出了冷峻的神情。

  「我能接一個電話嗎?」

  當盧卡茨開始說話的時候,他的聲音激活了連在了降噪耳機上的那個小話筒,讓機上的人都能聽到他的聲音。

  隨之而來的,是這架直升機上的副機長幽默的聲音:「如果這個電話足夠緊急,您是可以接起它的。」

  而後機上的一名隨行人員這就給盧卡茨遞去了一副可以連接到手機上的降噪耳麥。於是盧卡茨終於在電話那頭的雪鷹特種突擊隊的成員克拉默要給他打來第二通電話之前接起了電話。

  盧卡茨:「什麼事?」

  克拉默:「有一夥想要項小姐命的人在我抵達之前就已經行動了!您留在這裡的三名保鏢現在已經全部身亡。」

  當盧卡茨從降噪耳麥裡聽到克拉默所說出的這句話時,他臉上表情變化讓坐在他身旁的副總統埃里克注意到了他,並似乎想向他詢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而盧卡茨則並不轉過頭去看向對方,而只是伸出手,讓對方等自己說完這通電話。

  盧卡茨:「那靈熙呢?」

  克拉默:「項小姐似乎自己逃出去了,她應該沒和那些人起正面衝突。我在她臥室的床上發現了三個彈孔,但是那裡沒有任何血跡。所以我認為這些人應該並不是想要抓她,而是只想要她的命。項小姐如果不是已經死在這間酒店的別處,就應該還在逃跑中,不可能作為人質出現在那夥人的手上。」

  這樣的一連串信息給盧卡茨帶去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那讓他甚至在閉上了一會兒眼睛之後才猛然再次睜開雙眼,整個人的氣勢陡然變化,並按捺著一切要讓他無法保持冷靜的情緒,一個詞一個詞地說道:

  「找到她,如果她還活著,給我保護好她。」

  克拉默:「是的,我會的。」

  在得到了克拉默的保證後,盧卡茨掛了電話,並很快戴上了那個能用來和機上所有人說話的降噪耳麥,說道:「掉頭回去。」

  或許是因為盧卡茨的這一命令實在是來得太過突然也太過讓人無法理解,公共頻道裡沉默了那麼幾秒鐘。

  而後,埃里克的聲音和機長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埃里克叫出了盧卡茨的名字,而機長則向他問道:「請問您肯定嗎,總統閣下?」

  「是的我很肯定!現在就掉頭回去!」

  如果盧卡茨剛剛的那句話還只是讓和他坐在同一架直升飛機上的隨行人員感到有些訝異,那麼他現在的這種充斥著憤怒的聲音便會讓他們在不由自主地感覺到驚惶之後即刻就照著他所說的做了。

  但直升飛機才要開始轉向,副總統埃里克就出聲阻止道:「請原諒,總統閣下。可是你現在應該立刻就去到我們的西部邊境,和國家情報局的人會合!」

  對此,盧卡茨並沒有和埃里克發生爭執,而只是用冰冷的語調反問道:「所以你想要我把同樣的話重復到第三遍嗎,副總統閣下?」

  在那座海濱小城的酒店安全通道裡。項靈熙正在踩著樓梯一路往上衝去。

  在這一刻,項靈熙突然很慶幸先前她選擇了把餐廳作為她的臨時藏身地點!

  那是因為,現在她才從17樓衝到了位於2樓的餐廳,現在她就又要從2樓往上衝去位於15樓的,能夠看清整座城市全貌的空中游泳池和SPA館!

  如果她沒有在逃命的時候順便吃了個早飯,現在她肯定已經因為早起後運動過量卻得不到補充而頭暈了!

  不知道為何,先前和餐廳裡的監控攝像頭已經打了個照面的項靈熙總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暴露,再穿著這身衣服到處跑實在是目標太大。因而她也嘗試了一次在經過某一樓的儲物間時推一推它的門,企圖從裡面找一套酒店的員工制服出來。

  可怎奈何沒有被強行割開了門鎖的儲物室平時就是處於被鎖上的狀態的。

  並且現在也實在是太早,她根本沒法在走廊上偶遇一位好心的,正在打掃房間的酒店清潔工,也就沒法問她們要一些能夠用來給自己做喬裝的東西。

  於是一次試探不成的項靈熙便立刻回到了沒有監控攝像頭的安全通道,並使出她平生最快的爬樓速度,努力地向著15樓衝去。

  但是在她衝到一半的時候,被她從來電靜音調到了來電振動的手機就在她的手上振了起來。那讓神經緊繃著的項靈熙手一抖就把手機給甩了出去!

  這樣一來,手機就這麼順著樓梯一路掉到了距離項靈熙現在站著的位置有六七格樓梯的地方。那讓為此而感到心疼的項靈熙連忙要走下去撿起手機,可正當她看清來電顯示人「維納斯」的名字時,她卻是同時也聽到了從下面往上衝上來的,一個帶著慢慢殺氣的腳步聲。

  當那個人聽到在樓梯間裡帶著回音響起的手機振動聲時,他的腳步聲變得更為殺氣騰騰起來,也更快速地向上衝過來。

  在那一刻已經明白了來人身份的項靈熙終於再也顧不上去撿她的手機,而是內心焦急地看向四周。當她看向就快走到的酒店另外一層走廊的入口處時,她很快就呼出一口氣,並對自己搖了搖頭。

  現在向她衝過來的人只有一個,可那個可惡的殺手卻是有同伴的!

  這時候走進酒店的可監控區域她根本就是死路一條!

  眼見著那個腳步聲已經在數秒鐘的時間裡變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項靈熙不得不盡可能不讓自己發出腳步聲地走向她此時唯一的生路——那個距離她不遠的窗戶。

  項靈熙強忍著心臟的猛烈跳動所帶來的不適感,並向外張望了一下。

  當她發現窗戶的外面有一條她用腳能搆到的,為了增加酒店大樓的外觀藝術性而增添的那一條大約有20釐米那麼寬的框框時,項靈熙終於深吸一口氣,並且也什麼都顧不上了的踩上窗框,直接爬到窗外去了!

  並且在她爬出窗外後,她還抓緊對方衝到這一樓前的最後時刻踮起腳來,並一手扒拉著外部的窗檯,另外一隻手向上一伸把窗給關上了!

  接著,先前已經遇上過兩次的那名殺手就把她的手機當做是她一樣地發洩一通,而後就很快接著繼續向上跑去。

  對,剛剛追著她一路從底下衝上來的那個腳步聲就屬於先前已經遇到過兩次了的殺手。

  她能記得那個男人說話時的聲音。在她前兩次聽到那個聲音的時候,她可真的是被嚇壞了,並且每次都只能在一個小角落裡屏息等待她命運的垂青。

  但這一次卻不同了。

  當她聽到屬於那個危險人物的聲音隔著一層玻璃模糊地傳來時,她突然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害怕那個人了。

  起碼,不再像是老鼠見到了成群的野貓那樣的害怕了。

  並且,她也不再是只能縮在一處瑟瑟發抖的人了。

  當項靈熙聽到那個人發出著暴怒的聲音把她的手機摔在地上好幾次的時候,她有的只是心疼與心悸,卻沒了那種任屠夫把刀架在了脖子上的惶恐。

  可是等到那個想要她的命已經有起碼一個半小時了的危險人物又離開了這裡的時候,項靈熙才意識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先前她為了保險起見,不讓對方發現她有翻到窗外的可能而把窗給關上了。現在被關在了外面的她根本就沒法再把這扇她先前關得很決絕的給再打開了!

  怎麼辦!

  她突然感到有一點絕望!

  並且這種絕望還是新型的,和她在過去的24小時裡所感受到的數次絕望都不同款的!

  項靈熙認為自己應該是沒有恐高症的,在外出遊玩的時候遇到玻璃棧道她也是可以面不改色地用輕快的腳步走過去的。

  但是項靈熙的不恐高是有一個前提的——她所遇到的都是讓她摔不下去的紙老虎。

  一旦她真有可能從某個很高的地方失足摔下去,她就會感到很暈,並且手心也不住地冒起冷汗。

  那就好像現在這樣,兩手一起扒拉著外側窗檯的項靈熙低下頭,透過她的胸部與胳膊中間的那塊小空間向下看去。這12樓的風景美得都讓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離體之後,又愉快地玩了一次海盜船了!

  『我不怕,不怕!我可以保持這個狀態一整天!』

  項靈熙企圖再次用她強大的精神能量來鼓舞自己,卻是才在心裡對自己說完這句話,就感覺到了一陣暈眩!並且她還覺得她之所以那麼暈,有很大的原因就是她在對自己說完「不怕」後又加上了那該死的「一整天」作為時間限定!

  哦不!

  她一想到她可能還要在這裡待哪怕超過一分鐘就覺得暈眩!

  被那種新型絕望侵襲了的項靈熙連忙在眼前都要花了的時候雙手一起用力扒拉住外側窗檯,卻是好容易才穩住了自己之後……發現她的手在出了汗之後好像變得有點滑滑的了!再接著,她又覺得自己的腿在她的後背發涼之後好像也有點又開始發軟了的跡象。

  見此情景,感覺自己從心到身都再也穩不住了的項靈熙連忙向左右兩邊張望起來,企圖再找到一扇能讓她爬進去的窗戶!項靈熙覺得自己一定得在五分鐘裡做完這件事,否則她的這次翻窗很可能就真的會玩死自己了!

  項靈熙心裡著急,卻是因為突發性恐高而動作遲緩起來,連轉個頭向左邊張望,再扭個頭向右張望都要用去差不多十秒鐘的時間。

  但或許是因為天不亡她,當項靈熙向右張望的時候,她發現在自己面前大約就幾米遠的地方,有一扇開得很大很大的窗戶!

  項靈熙高興得簡直要喜極而泣。

  她覺得,她應該可以一點點地挪過去,然後……如果她的運氣足夠好的話,她還可以和屋主人商量一下,讓對方同意她在那間屋子裡等著,等著警察過來把壞人嚇跑!

  就這樣,項靈熙在自己的心已經衝進那扇大開的窗戶之後把自己擺成了古埃及壁畫上的那些人的造型,左右兩隻腳一隻在前一隻在後,並用盡全力貼在了豪華酒店的外牆上,抓住所有她能借力的東西向那扇窗戶緩緩挪去。

  在大約過了這樣驚險的七分鐘後,項靈熙終於在失手摔下去之前挪到了那扇窗戶前,並在扒到了那扇窗戶的窗檯時喪失了抬腳爬進去的勇氣,整個人都好像一隻毛毛蟲那樣,用自己的腹部、胸部和大腿前側往裡「蹭」了進去!

  因而最後用這種方式再度回到了安全地帶的項靈熙是手肘先著地的,而後又整個人都在地上滾了一圈才滾進去,躺在地上粗喘氣,久久都不願站起身來。

  然後,她就看到一個大約六七十歲的老頭僅在腰上圍著一條很短的毛巾正站在屋子裡看著她。

  在那一刻,不僅項靈熙驚呆了,根本沒想到屋子裡會突然多出一個不速之客的老頭也被嚇到好一會兒了!而後他身上僅有的那條毛巾也掉了下來,露出了他鬆弛的大腿和肚子,以及……

  誒,眼睛要瞎了。

  但就在項靈熙躺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看向天花板的時候,老頭在受驚之後腳步不穩地退到了床邊,而後半摔半坐的倒在了床上,嘴唇哆嗦了一下之後說道:

  「你……你對我為所欲為好了。但是你、你不要傷害我。」

  項靈熙:「……」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42:47

第五十五章

  好容易才能在地上躺一會兒,並讓哪兒哪兒都發軟的身體稍稍恢復一下,也找一點回到了正常地面的感踏實,可項靈熙卻是與這樣的一位酒店住客共處一室!

  項靈熙原本想不和對方說話,並繼續躺在那裡,就這麼一動不動的在那裡好好喘一會兒恢復一下體能。

  但是那位老爺爺卻是並不打算放過她!

  「你先把褲子穿起來好嗎,這裡沒人想對你為所欲為的……」兩隻手一起把那個方向給擋住之後還要朝另外一個方向扭頭的項靈熙這樣僵硬地問道。

  可沒曾想,項靈熙的這樣一句話,都會讓那個受到驚嚇的老爺爺發出嗚咽以及哭唧唧的聲音。

  等到項靈熙咬牙坐起身來的時候,她看到那個老爺爺居然在一邊顫動著嘴唇說「不要傷害我」,一邊動作很慢地從床上拿起一條紫色的褲衩,並抬腿要穿!

  在抬腿的時候他居然還倒下了!

  然後他不哭唧唧了,他開始哼哼唧唧了!

  「先生,先生請你別發出這種聲音好嗎?請你把褲子好好穿上好嗎!」

  可或許是因為項靈熙在說出這句話語的時候殺氣實在太重,那個七旬老頭著急地吱吱嗚嗚起來,而後他就保持著才只有一條腿穿到褲子裡的狀態,開始了再一次的哭唧唧了!

  此情此景讓項靈熙感覺自己此時比先前翻出窗的那一刻還要更崩潰,她對於繼續處於這種崩潰狀態中的抗拒太過強烈,那甚至超越了她對於直面那兩個殺手的恐懼感。

  在與這位七旬老爺爺雞同鴨講了大約數分鐘後,項靈熙在崩潰之中做出了一個非常不理智的決定——立馬就離開這間房間!

  「好吧,好吧我出去,我不躲這裡了!你贏了!」

  說著,項靈熙用力地捂著自己的眼睛向外走去,並因此而跌跌撞撞的,在撞到攔在路中央的椅子時她更是險些摔倒。

  但或許是這一撞把項靈熙給撞清醒了,她突然反應過來她不應該就這麼去到走廊上!在不知道警察現在是不是已經到達出事現場,並且又會派多少警力過來這裡的時候,她現在出去簡直就是死路一條!

  於是走到了門口的項靈熙停了下來,她在一隻手已經放到了門把手上的情況下硬著頭皮試著和住在這間房間裡的住客老爺爺商量道:

  「我……我能在這裡待一會兒嗎?就一會兒!你覺得20分鐘怎麼樣?或者……或者15分鐘也可以!」

  但是這一次,老爺爺卻是沒再用語言,或是哭唧唧的聲音來回答項靈熙了。

  老人穿著拖鞋腳步一拖一拖的聲音在項靈熙的身後響起,當椅子被挪動的聲音也在她的身後響起時,項靈熙終於在意識到不對之後警覺地轉過身去。

  只見先前一副懦弱樣子的老爺爺現在已經穿上了寬大褲衩,也披上了浴袍。並且此刻他正目光凶狠地向著項靈熙舉起了椅子!

  項靈熙哪裡還敢再待在這間房間裡?

  情急之下,她連忙打開房門,並在那張一旦砸到她一定會很疼的椅子落到她的身上之前跑了出去。

  可還不等再次進到了有著攝像頭的監控區的項靈熙趕緊坐電梯去到有著游泳池和SPA館的15樓,她就已經被一名正好經過這條走廊,要去到集合地點的酒店工作人員喊住了。

  「請原諒,請原諒。」

  那名看起來神經十分緊繃著的酒店工作人員連續和項靈熙說了兩次請原諒,並在那之後說道:「女士,為了您的安全,您最好回到自己的房間。有超過一名非常危險的犯罪分子進到了我們的酒店,警方現在正在封鎖酒店,一會兒可能進到每一個房間進行排查。」

  項靈熙先前還在一下子衝出了那間恐怖的房間後處於無頭蒼蠅的狀態下,但在看到了這名雖然也很害怕,卻依舊還是過來好心提醒了她的酒店工作人員後靈關閃現。

  項靈熙試著說道:「請問你現在有工作用的房卡嗎?就是什麼房間都能打開的那種?我感覺我剛剛出來得太著急,好像忘了帶我的房卡了。」

  說著,項靈熙還示意對方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瑜伽服口袋。

  或許是因為項靈熙看起來實在是太不像一名危險分子了,那名好心的酒店工作人員只是稍作遲疑就從她的上衣口袋裡拿出了用繩子掛在了脖子上的房卡。

  「請問你住的是幾號房?」

  伴隨著這名酒店工作人員向項靈熙問出的這句話,電梯到達本樓層的聲音「咚!」的一聲響起。在這樣的一個敏感時刻,聽到了這個聲音的項靈熙又是心臟猛的一跳。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有一根敲重錘「咚」的一下敲擊在了她的胸口上,而她則也像是一口沉沉的鐘那樣,被敲得往後退去,並且腦袋裡完全響起了「嗡嗡」聲。

  而後,電梯門打開,先前已經三次和項靈熙擦肩而過的殺手目光陰沉地出現在了那裡,並把手放到了腰側,能夠放置手槍的地方!

  見此情景項靈熙的身體比大腦更快地反應過來,她一手抓住身旁那名工作人員手上的房卡,另一手則摟著對方的腰,把那名比她還稍高了一些的酒店工作人員往她衝過去的方向用力一帶。

  項靈熙根本不及解釋,就直接拽著那張房卡刷了一下離她們最近的那間房間。

  裝上了消音器的槍此時已經被迅速拔出,並對著項靈熙所在的位置接連開出兩槍。原本根本就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酒店工作人員看到了瞬間出現在了門邊的彈孔,而後猛然回神地尖叫起來。

  此時項靈熙已然刷開了房門,並擰開門把手帶著那名酒店工作人員已經衝進房裡,在並不溫柔地把對方一推之後,項靈熙很快就把門給按上,並強忍著心臟的狂跳給這間空著的屋子拴上防盜鏈。

  但是就在項靈熙做完了這些的時候,她還沒來得及呼出一口氣就又聽到了房門被刷開的聲音!

  「快!把衣櫥裡的熨衣板給我!」

  此時和項靈熙一起落了難的酒店工作人員依舊還因為項靈熙的那一推而坐在了地上,卻是已經意識到她們現在到底遭遇了什麼。她懵懵地向項靈熙點了點頭,卻是一時之間因為太過害怕而雙腿發軟到根本站不起身來。

  「高跟鞋!站不起來你就把你的高跟鞋給我!」

  眼見著情況越來越危急,項靈熙對於武器的要求已經從熨衣板跌到了高跟鞋,可今天才第一次遇到這種情形的那名酒店工作人員雖然已經很快反應過來,但她到底還是快不過已經刷開了房門的殺手!

  只見要比項靈熙還高出了十幾公分的殺手彷彿吃人的野獸那樣一下要把門推開,卻是因為防盜鏈已經拴上了的緣故而只能得到大約一個手腕的空隙。

  但那已經足夠他把手槍伸到門裡面。但就當殺手要對項靈熙露出猙獰笑容的時候,雖然此刻已經十分害怕,然而深知只是害怕並沒有任何用的項靈熙直接抓住了伸進來了些許的槍管,並在單手把它往裡一拉之後再是雙手一起拖拽。

  至今為止都還沒有和項靈熙真正地「正面較量」過一次的殺手顯然是沒有想到,身材勻稱且手腳纖長的項靈熙居然會有這麼大的力氣,在把他的槍管往裡拽的時候還能夠強行掰他的手腕,讓槍管一會兒朝向地上,一會兒又是朝向房間天花板!

  但是項靈熙所面對的到底不是普通人,在殺手回過神來後,項靈熙立刻就回到了下風。

  可是幸好,幸好這時候那名此時和項靈熙共同進退的酒店工作人員已經把她的高跟鞋遞到了項靈熙的身側!

  於是項靈熙急中生智,先是用盡全身力氣去掰殺手握著槍柄的那隻手的小拇指,而後把那根可憐的小拇指向著對方手背的方向一扯又一按!

  趁著殺手因為這可怕的疼痛而猛呼氣的時候,項靈熙這就接過了身後那位女士遞給她的高跟鞋,並一把抄起它,把鞋跟朝著殺手的鼻樑骨用力砸過去!

  這下殺手可以徹底向後倒去了!但項靈熙卻還不忘在此時抓住最後的機會努力搶對方手裡的槍。可想要從一名殺手的手裡搶走一把槍這顯然不是項靈熙這樣的柔弱藝術家所能做到的。

  因此,在一擊不成之後,項靈熙很快就反應過來,並退而求其次地抓住對方的西裝口袋,從裡面抽出了那張能用來刷開她房門的房卡!

  這下項靈熙終於能在把對方推出去,並再次關上門之後靠著牆深呼吸幾次了!

  「我們……我們安全了嗎?」

  在激戰時刻貢獻了一隻寶貴高跟鞋的酒店工作人員這樣問道。

  這個問題可把項靈熙給難住了,而正在她好好地思考起了這個問題的時候,一聲憋悶的,經過了消音器處理的槍聲響起子彈穿過了酒店的房門,並打在了地板上。

  原來,沒了房卡的殺手居然打算直接用子彈來開鎖!

  『怎麼這都可以!』

  但是在腦袋裡瞬間閃現出了這句話之後,項靈熙卻只能大聲說道:「快跑!」

  這一回,那名和項靈熙一起進來了的酒店工作人員腿也不軟了,在項靈熙的這一聲提醒後立刻就向著房間的裡側跑去。

  僅僅是幾步之後,跑到了房間內更寬敞區域內的兩人看似是安全了,但是那個喪心病狂的殺手這麼狗急跳牆地打門鎖,房門或許很快就會被打開。

  於是先前已經看到過項靈熙英勇表現的拖油瓶女士忙在無助之下看向項靈熙,希望她能夠有一個好主意。可誰曾想,項靈熙居然推開了窗,並又把椅子搬到了窗邊!

  爬上了椅子的項靈熙向外張望了一下,發現距離她們才只有幾米的地方就有一扇看起來似曾相識的,打開著的窗。對於那扇窗有著不太好的記憶的項靈熙猶豫了一下,然而隨著那憋悶的槍聲彷彿索命符一樣在耳邊不斷地響起,項靈熙似乎已經別無選擇。

  項靈熙神情決絕道:「我們翻出窗去,從旁邊的那扇窗翻進另外一間屋子。」

  「翻……翻出窗?」

  拖油瓶女士在驚恐之下似乎得喘個好幾下,才能把這句簡短的話給說完整。並且她甚至也說不清她到底是因為有一個可怕的犯罪分子就要能夠進到這間房間了而驚恐,還是因為項靈熙的那個提議而感到驚恐。

  但是還沒等她做好心理建設,項靈熙就已經一回生二回熟地爬出窗外了!

  相比起先前的四肢僵硬,第二次這麼做了的項靈熙居然感覺她的身手已經比幾分鐘前的要靈活多了,非但可以好好地抓住任何能讓她借力的東西向著那扇窗走去,並且還可以很快轉過頭去看向那名和她一起的酒店工作人員,示意她快些跟上來。

  對方原本還在猶豫、猶豫、以及不斷地猶豫,甚至是用那張快哭出來的臉不斷地向項靈熙搖頭。但人都是逼出來的,當她聽到房門已經再次被打開的聲音時,這名酒店的工作人員立刻就甩了另外一隻還在腳上的高跟鞋,並咬牙跨出了第一步。

  「加油!就看你的手能抓到的地方!別的地方都別去看!」

  項靈熙對落後於她的那位女士說出著這樣鼓勵的話語,並同時蹭蹭蹭地貼著牆面,動作很快往旁邊的那扇窗走去。直到項靈熙都已經走完全程,並爬進那扇打開著的,她幾分鐘前才剛剛造訪過的窗時,那名正經歷著人生最大危機的酒店工作人員才走了一半的距離!

  因此項靈熙很快也搬了個椅子在這扇窗的窗前,並一手抓著窗框地探出大半個身子,同時向那名跟在她後面一起過來的酒店工作人員伸出手去。

  眼見著對方就要爬到這裡,隔壁那間屋子的房門被徹底破開的聲音傳來。深知一會兒即將發生什麼的那位女士死死地扒在窗外,並發出了無助又絕望的哭叫聲。

  那位女士似乎已經放棄了,但項靈熙卻是並沒有放棄。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42:59

第五十六章

  在今天之內已經數次與死亡擦肩而過的項靈熙不禁在這樣的緊急時刻對對方說出鼓勵道:「快!再過來一點點!」

  那位女士則一邊搖著頭一邊對項靈熙說她真的沒法再過來了,並且她也是真的很害怕。

  而項靈熙則是在這一刻聲音變得凶悍起來,並態度十分強硬地說道:

  「再一點點!再過來一點點我就能抓住你了!」

  眼見著項靈熙向她伸出的手已經近在眼前,那名先前已經放棄了的酒店工作人員終於一咬牙地又向項靈熙走出一步。

  可正當她還要走出第二步的時候,那名被項靈熙用高跟鞋的鞋跟猛砸了一下鼻樑,並因此而鼻血狂流,連鼻子都歪了的殺手已經把身體探出窗外,並要舉槍先把那個在他眼前擋著他的那個礙事者打下樓去。

  明白了對方意圖的項靈熙一下抓住那位女士的手,並抓著她把人往下拽去。憋悶的槍聲再度響起,可是這一次,它卻是被女人的尖叫聲所蓋過。

  原本在外面就走得十分晃悠的那位女士被項靈熙這麼一拽,立刻就失足往下摔去,可她的手卻是被項靈熙牢牢抓著。

  並且在那位女士往下摔的過程中,原本還一手抓著窗框的項靈熙直接用腿貼著窗邊穩住自己,而後兩隻手一起抓住對方。

  借著這個動作幫難友避開了那一槍的項靈熙目光恨恨地看向再次失手了的殺手,並在對方彷彿能吃人一般的視線牢牢鎖定著她的時候腿部以及腰腹一起發力,作為媒介的雙手依舊牢牢抓著那位女士,而後整個人用力往後一仰,這就瞬間把原本已經要掉下去了的拖油瓶女士猛拽進屋子裡!

  如果情況允許,項靈熙是絕對不會以這種方式一下子把人給拽進來的。

  因為這樣的動作對於項靈熙來說難度雖然不大,卻是會讓她整個人都毫無保護地從椅子上摔到地上。

  事實上,在她成功把人拽進來的時候,她是連人帶椅子一起摔下去的。而後,她又被整個身體都在窗框上卡著拖拽得生疼的那名酒店工作人員給壓了個結結實實。

  這可真的是兩下可怕的痛擊。

  事實上,項靈熙是真的很希望有什麼人給她一個親親抱抱,她才再爬起來的!

  可是現在她卻不得不堅強起來,起碼是以最快的速度把這扇在她兩次需要的時候都打開著的窗給關上,並在把它牢牢鎖起後又把窗簾給拉起來。

  等項靈熙好容易做完這些,並先是給自己揉揉腰和脖子,再給自己捶捶肩膀時,這間先前給她留下了可怕記憶的酒店房間裡……響起了馬桶抽水的聲音。

  項靈熙的身體瞬間僵硬起來。

  而讓她有了如此反應的卻並不是馬桶抽水的聲音本身,而是在這個聲音響起之後所可能發生的事!

  就這樣,當項靈熙眼睛發直地盯向衛生間的方向時,先前嗚咽著讓她對自己為所欲為的老頭便在簡單洗了手之後從裡面走了出來,和項靈熙再次打了個照面。

  這一次,老頭不再首先示弱了!

  他在最一開始的時候就露出了他凶悍的本性!

  這個今天選擇了穿上紫色褲衩的七旬老頭先是用禿鷲一般的眼神看了一眼再次出現在了他房間裡的項靈熙及其同夥,又看了看自己鎖得好好的房門。

  而後他便在那名好容易才從地上爬起來的拖油瓶女士抬起頭來的時候,憤憤地扯開自己的睡袍,並脫起了自己的褲衩,上一次的時候分明還是被動袒露的,可到了現在,老頭居然變被動為主動,直接向兩人展現出了他鬆弛的大腿以及……

  誒,要瞎了,又要瞎了。

  「啊啊啊啊!」

  當項靈熙再次抬起頭來直直地看向天花板的時候,依舊還坐在地上的那位女士已經驚恐地尖叫起來。

  見此情景,感覺這間屋子裡的氣氛實在是讓人窒息的項靈熙忙說道:「我去引開那個人,你、你們兩個好好相處,等走廊上安全了再出去!」

  說著,她便再次做出了和先前同樣的決定——從老頭的房間裡跑出去,去直面手上拿著可怕武器,比她高了十幾公分,身材就好像熊一樣的那個殺手!

  項靈熙頭也不回地衝到了門口,打開拴上的防盜鏈,並一路從走廊上衝向她已經很熟悉地形了的安全通道。

  因為那裡不光沒有攝像鏡頭的監控,還有一個可能是她現階段所能拿到的,最趁手的武器——滅火器。

  而被項靈熙引到了那間沒人的空屋子裡的殺手在跨出窗外爬了一半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又被那個可惡的任務目標牽著鼻子走了一回!於是他這才又在同伴的提醒下原路返回。

  也正是因為耽誤了那麼一些的時間,當他再次追出去的時候,項靈熙早已邁著輕盈的步伐衝進了安全通道!

  這一回,坐在監控室裡看到了完整慘劇的殺手的同夥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說些什麼去嘲笑對方了。

  因為……據說完全只是一個普通人的任務目標,她看起來既不像是受過專門訓練的樣子,又著實是厲害得有點過頭了。

  而現在,她則更是再一次地跑到了他們監控不到的那個區域。

  「伙計,我可真擔心你一個人解決不了她。我覺得我必須得過來幫一幫你了。」

  殺手的同夥從先前到現在都一直待在監控室裡,幫殺手看著比兔子還能跑能躲的任務目標到底去了哪兒。

  但現在,他卻覺得他必須得出去,幫助殺手盡快完成這項拖得越久風險便越大的暗殺任務了。

  耳麥裡傳來了殺手惱羞成怒的,讓他留在原地的聲音,但殺手的這名同夥卻是十分堅定地拒絕了他的要求。

  「她找人報了警,現在警察已經進入酒店了,再不快點解決那個女人,問題就會變得很麻煩了。或者我該告訴你現在的情況就已經很麻煩了?你該不會想要我們在執行這種任務的時候都呼叫支援吧?」

  說著,殺手的同伴把被他放在了操作台上的槍藏到了身上,並迅速離開,也去到殺手此刻正趕往的那個方向。

  殺手的那個同伴已經從距離他們有著好一段距離的監控室裡走了出來,但此時此刻的項靈熙卻是根本沒有辦法考慮殺手的那個同夥如果也來了她該怎麼辦。

  只是考慮應該如何應付那一個追著她在這個地方兜了兩圈的傢伙,那就已經足夠讓她的腎上腺激素分泌的了!

  或許是因為先前用高跟鞋的鞋跟砸斷對方鼻樑的那一下實在是讓人感覺太太舒爽了,項靈熙感覺自己內心的那份蔓延了一早上的恐懼感似乎已經被一掃而盡。

  而更重要的是,在那一下之後,此刻已經完完全全地和人撞上,也再不可能像先前那般脫身的項靈熙感覺自己現在也已經無比強大。

  既然跑和躲在這種時候都已經再起不到作用,那她還不如主動伏擊一把!

  但至於這麼做的後果和結局?

  項靈熙感覺自己還真的是沒法去想。

  反正,她總得在還佔著點先機的情況下去主動做些什麼。

  在迅速跑到了安全通道之後,目標明確的項靈熙便以最快的速度把滅火器從它原來待著的地方拿出來,並且花了兩三秒的時間掃了一眼圖解版的使用方法,也在等待的時間裡把這桶無管滅火器上下顛倒了幾次。

  可這到底是項靈熙在此之前還從未使用過的神奇武器,當項靈熙意識到真正地使用它還要把鉛封和保險銷都拔掉的時候,這一道道的使用前工序根本就讓手忙腳亂的項靈熙險些因為沒能把手上的滅火器拿穩而讓它摔了下去!

  等項靈熙好容易一手握著滅火器的瓶口,並一手扶著滅火器的瓶身時,她還來不及眼睛發直地再穩一文自己的心神,根本就不會好好地等她做好戰鬥準備的殺手就已經推開安全通道的門衝了進來了!

  在那一刻,根本沒想過作為自己獵物的項靈熙會就守在那裡等著自己的殺手險些就衝過了頭。但是很快,這個在此時讓項靈熙感覺好像一頭熊,也像是一座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跨越的邪惡巨山的男人就在感受到了項靈熙的存在後停下腳步,並嘴上帶著詭異的笑容緩緩地轉過頭來。

  「砰!」

  那張臉以及對方的神情都實在是太過恐怖,以至於項靈熙根本沒能控制住自己地就平舉起滅火器,在一個超近距離下以打棒球的姿勢猛擊了一下殺手的下頷骨!

  雖說項靈熙的力氣的確很大,並且她也擅長調動和使用自己的力氣,但如果她這一下是打在殺手的腦門上的,那麼即便她是用滅火器砸的對方,殺手也很有可能在被砸的那一瞬間就用殺人般的目光鎖定了她,並向她開槍了。

  可項靈熙的這一手妙就妙在她歪打正著的擊打位置是對方的下頷骨!

  那可是和下巴以及鼻子一樣的脆弱部位,相比起死硬死硬的額頭,那一塊部分就算是用很小的力氣去擊打,都可能會製造出令弱小者驚嘆的效果!

  果然,被項靈熙這麼怒砸了的殺手懵了一下,並且在他懵了的這個短暫空檔裡,發現了這種打人方式其實很有效的項靈熙又忙給了殺手第二下!

  但或許是因為項靈熙此時已經那個讓她感到發怵的男人的整張臉,在那張臉上有著被她打斷的鼻樑,還有著被她用滅火器砸過的下頷骨,混合著鮮血以及凶煞的表情那簡直讓項靈熙害怕得手腳都發軟了!

  因而她所給出的第二下重擊反而要比第一下的力道小了很多!

  光對方在她給出第二下重擊時的那種和先前截然不同的反應,就已經足夠讓項靈熙知道她不能再站在原地這麼下去了!

  果然,被她這樣打了兩下的殺手很快回過神來,並彷彿毒蛇吐信一般地看著項靈熙。

  那讓項靈熙因為害怕而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但在行動稍顯得遲緩了些的殺手要去掏槍的時候,瞬間就被嚇得改換了反抗思路的項靈熙終於摸到了滅火器上的保險銷,並在關鍵時刻扯下了它,在殺手用手槍的槍口瞄準了她的臉時也用噴射範圍很大的滅火器瞄準了對方的槍口,並用力壓下壓把的同時身體向後仰去!

  然後,殺手的手槍就在他扣動扳機時發出了槍管被炸的聲音。而幾乎與之同時響起的,則是殺手的慘叫聲。

  抱著滅火器摔在了地上還往後滾了一圈的項靈熙幾乎一抬頭就能看到對方拿槍的右手上全是鮮血的樣子。

  這下項靈熙都不需要用腦子去想就能知道對方一定會讓她死得很慘很痛苦了!

  項靈熙想……這下她真的是毫無選擇了。

  於是心裡害怕得厲害的項靈熙只能,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並再度像剛才那樣地舉起滅火器,趁著殺手現在也還痛苦得厲害,去打他的後腦勺和後頸,並且一打就是兩三下,等到第三下的時候就乾脆把滅火器往殺手的腦袋上砸了下去了!

  於是乎,當殺手的那名同伴趕來這裡的時候,他所看到的,就是這麼具有魔幻色彩的一幕。

  「老天……」

  殺手的同伴發出了不敢置信的呢喃聲,而後就立刻衝了過去!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43:13

第五十七章

  酒店外,一輛就外形上來說十分不起眼的麵包車在使出了一連串高超的超車技巧後駛進酒店的停車場。

  而伴隨著一陣尖銳的剎車聲,這輛麵包車更是直接飄移倒車至停車位。

  在把車停穩後,坐在駕駛座上的那個看起來大約三十多歲,皮膚偏黑,五官並不清秀卻是別有一番魅力的中國女人打開車門。她示意她的部下們都先待在車裡,而她自己則給先前讓她立刻趕來這裡待命的,此次任務的上級撥去了電話。

  「我已經到達你說的那間酒店樓下了,但是酒店的門口停著很多輛警車,他們好像把酒店封鎖了。需要我現在想辦法進去嗎?」

  「不,現在先別進去。靈熙還沒聯繫我。她還沒給我發短信,也沒給我打電話。」

  電話的那頭響起的,赫然就是陳秘書的聲音。他說的這些話語都是十分肯定的指令,但是張隊長卻是能夠很輕易地就聽出陳秘書語調裡的不肯定。

  因此,她在沉默片刻後說道:「一般來說,普通人在遇到比較危急的情況時是很難一邊和試圖暗殺她的人周旋,一邊和人打電話求助的。你有試著主動和項小姐取得聯繫嗎?」

  陳燁:「一開始的時候,我擔心我的電話可能會讓她分神或者增加被發現的幾率。但是一直到三分鐘前,我還是試著去和她取得聯繫了。刻她的電話一直都在佔線狀態。」

  張隊長:「那就說明她一直在和什麼人打電話,或者有什麼人也像你一樣,一直在給她打電話。」

  押運團隊的張隊長剛說完這句話就被她的一名部下叫住,並示意她看向遠處天上的那幾個小點。

  「請稍等一下。」

  張隊長對電話那頭的陳秘書說出這句話,並很快從口袋裡拿出了袖珍望遠鏡。她在找到了自己想要看清的目標後迅速調節起瞭望遠鏡的放大倍率,也在同時用手上的望遠鏡自帶的拍照功能拍攝下她所看到的圖像,而後給陳秘書傳輸過去。

  「有三架軍用直升機正在靠近這裡,圖像我正在給你發送過去。」

  張隊長原本已經要結束對於這三架一定會為他們的此次行動製造出一個變數的,軍用直升機的觀察,可她卻是在就要放下手上的望遠鏡時,看到了坐在中間那架直升機後排座位上的那個男人。

  「等一等!」張隊長很快叫住就要掛了電話的陳秘書,並說道:「卡拉喬爾傑總統好像就在中間的那架直升機上!」

  在被兩架軍用直升機護航著的那架直升機上,盧卡茨正在按捺著內心的焦急望向此時已經近在眼前的那座海濱城市。

  如果,如果他在離開那座酒店的時候就知道他會在此時因為這樣的原因再度回來,那麼他一定不會把他前一晚還擁在懷裡的人留在那裡。

  他或許,或許會把他現在已經有些喜歡上了的人一起帶走。

  兩人在前一晚相處時的那一幕幕在這樣的不安時刻不斷出現眼前。

  項靈熙在收到了讓她喜歡的約會禮物後連忙跑去浴室,卻又在他出聲詢問時把浴室的門打開了一點點,穿著浴袍歪著身子看向他的樣子。

  她換上了那條藍色的綢緞裙,卻是因為沒有一雙合適的高跟鞋而光著腳從浴室裡走出來,美得甚至讓他在那一刻忘了呼吸的樣子。

  她坐在餐桌前,喝上一小口香檳,而後笑著,眼睛裡滿是對他的愛慕的樣子。

  盧卡茨還能清晰地記得,在那個時候,只要他把自己放在放桌上的手輕輕往前挪,坐在他對面的那個人就會也像他一樣,把有著纖長手指的手放在餐桌上,然後一邊偷看他,一邊把手輕輕地挪向他,直至兩人的手握在一起。

  當那些畫面越來越快地在眼前旋轉,並將記憶中兩人一起相處時的更多片段帶進這個漩渦時,這個曾經經歷過很多風浪的男人竟是覺得……他的心已經很難再承受這些了。

  在這樣的時刻,盧卡茨不得不再次給依舊還沒有給到他進一步消息的克拉默撥去電話。

  「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克拉默的聲音從盧卡茨的降噪耳機中傳來。

  「我發現項小姐的手機一直都能撥通,但也一直沒有人接。所以剛剛我試著用一個虛擬號碼不斷地撥打她的電話,再根據她手機號碼的信號追蹤她手機的位置,那裡也許會有一些線索。」

  「但是因為我現在追蹤的是一個三維的立體位置信息,如果我這裡沒有酒店的三維立體地圖可以調用,我就得自己一點一點地接近那個位置!」

  說著,克拉默就要在電話中說出他現在正要接近的位置。在這個時候,因為直升機上的噪音而聽不清那些說話聲的副總統也在此時看向了身旁的總統閣下。

  但是對此若有所查的盧卡茨卻是在那之前先一步地制止了電話那頭的克拉默,並說道:「一旦有任何進一步的消息,你都立刻告訴我。」

  克拉默:「是的,我會的!」

  盧卡茨掛斷了電話,並換回那副能夠與機上其他人聯絡的降噪耳麥。

  而坐在他旁的副總統則在那之後按下了座椅旁的兩個按鈕,讓他的降噪耳麥能夠和身旁的盧卡茨進行單線交流。並且,他還在那之後坐到了盧卡茨對面的那個座位上,讓兩人能夠更好地在直升機降落前進行一次交談。

  「如果你的證人已經死了,你打算怎麼辦?」

  當埃里克的聲音從盧卡茨的降噪耳麥中響起的時候,盧卡茨的目光並沒有直直地落在對方的眼睛上。

  心中已經對於眼前的這個人有所懷疑的盧卡茨似乎只有通過這種方式,才能夠讓他此刻幾乎已經要壓制不住的情緒不以太過狂暴的方式宣洩而出。

  「那樣的話,我首先就要停止原本應該在20分鐘之後出現在新聞上的電視講話。因為我肯定得改變我的計劃。」

  在說完了這句話之後,壓制住了那份情緒的盧卡茨才直直地看向埃里克,似乎想要在自己的這位好友的眼睛裡尋找到一絲愧疚,以及一份抱歉。

  可他卻是沒能找到那樣的情緒。

  埃里克只是情緒平穩地,就好像他們還沒有因為政見上的分歧而產生巨大矛盾的時候那樣,態度平和地說出他的建議:

  「我們是不是可以先向海牙申請延後開庭,然後再在全國範圍內徵集新的證人。但我們這麼做不是要去證明你那時候不在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的邊境,而是證明當時犯下這樁案子的另有其人?」

  對此,盧卡茨並沒有直接回答埃里克的問題。

  他審視起了他的這位友人,就好像他今天才認識這個極度危險的男人一樣。

  直到許久之後,盧卡茨才帶著一種十分復雜的心情向對方反問道:

  「埃里克,你依舊是我可以信任的同伴嗎?」

  盧卡茨的這句話一出口,先前還在試著向他傳達著善意,並表示自己真的很願意幫助他的埃里克沉默了。

  他們之間依舊還有著很深的情誼嗎?

  是的,當然還有。

  如果不是那樣,盧卡茨不會在此時依舊抱著一絲希望向對方問出這句話語,而埃里克也不會在被對方問及這個關鍵問題的時候沉默下來。

  他應當會毫不猶豫地,並且不留一絲破綻地給對方一個肯定的回答。

  但在先前的十幾秒時間裡,這兩個在幾年以前就已經是成熟政客的男人卻是從彼此的身上得到和感受到了許許多多不需要用語言來說出的答案。

  在盧卡茨提出了這個問題之後,沉默了許久也思考了許久的埃里克終於還是給出了肯定的回答。但已經從對方誠實的反應中得到了答案的盧卡茨卻在那之後露出了苦澀的笑意,並接著問道:

  「埃里克是你做的,對嗎?派人去暗殺靈熙,這件事是你做的對嗎?」

  這一次,並不願意在這種問題上欺騙對方的埃里克很快就在表情再度冷硬下來之後給出了又一個肯定的回答。

  「是。」

  在盧卡茨得到回答的那個瞬間,他就把繫在了腰上的安全帶解開,並且也把埃里克在坐到對面的那個位置之後也又繫上的安全帶解開,而後直接抓住對方的衣領把他拽了起來。

  這一令所有人都未有想到的變故使得機上的人發出驚呼聲,並連忙出手去制止他們的總統閣下。

  「冷靜,放鬆一點,我的身上沒有武器。」

  在被殺手的同伴一下就從身後勒著脖子制服了之後,先前還打算用份量不輕的滅火器把殺手砸到再也站不起來的項靈熙這下終於徹底老實了。

  她被殺手的同伴丟到了牆邊,卻是手上沒了滅火器,旁邊就是樓梯也沒法往上跑去。

  被她暗算得很慘的殺手現在正用不帶血的左手捂著自己的後頸,並發出可怕的聲音,而他的同伴現在則正拿槍指著項靈熙。項靈熙絲毫不懷疑,只要此時她膽敢流露出哪怕一絲一毫想跑的意願,她都會即刻被對方開槍射殺。

  於是項靈熙雙手一起抬起,做出了舉手投降的動作。

  「你們替僱主過來解決我能收多少錢?我給你們兩倍的錢怎麼樣?」

  殺手的同伴收起了所有的輕視,再也不敢小看項靈熙地雙手一起持槍,並很快就給槍上了膛。對於這個動作已經再熟悉不過了的項靈熙見此情況小命都嚇沒了半條,並語速極快地說道:

  「還是你們想要五倍?十倍的錢?」

  就在項靈熙已經要因為即將到來的厄運而閉上了眼睛的時候,她聽到了殺手那席捲著惡意與怒意的一句:「停下!」

  殺手的同伴因為他的那句話語而把已經瞄準了項靈熙額頭的槍稍稍放下了一下,並在轉過頭去看向對方的時候壓低著聲音問道:「你又想做什麼!」

  「做什麼?這個婊子耍了我們這麼多次,還把我打成了這樣,她還想這麼容易就死了?」

  說著,殺手看向已經緊緊貼著牆,連一步都退不得了的項靈熙,並一步步逼近她。

  「聽著,聽著兄弟,我在中國有個很有錢的爸爸,你們可能聽說過他的名字,他叫馬雲!你犯不著和錢過不……」

  還沒等打算最後再拖延一些時間的項靈熙把話說完,根本就不想再聽她鬼話的殺手直接就用沒受傷的左手一下掐住了項靈熙的脖子。那讓屬於項靈熙的聲音一下便卡在了那裡。

  面對那種彷彿能在她因窒息而死之前就能把她的脖子掐斷的力量,項靈熙只能本能地用手去掰對方掐住她脖子的手,卻是連這樣的動作都一下變得微不足道起來。她彷彿再不是那個一分鐘之前還能拿著滅火器給殺手一個伏擊的,近乎無所不能的自己了。

  但即便是在這一刻,項靈熙也不像是瀕死的天鵝那樣優美而淒涼的樣子。

  從她的眼睛裡所流露出的不是乞求、悲傷和絕望,而是迸發而出的憤怒和不甘。

  看到項靈熙的這種眼神,依舊還能感受到從手上的右手上鎖傳遞而來的疼痛的殺手乾脆抓著項靈熙的脖子把她拎了起來,並彷彿洩憤一般地抓著項靈熙,把她狠狠地撞在了她身後的牆壁上。

  隨著那甚至能傳遞到下一個樓層的「咚!」的一聲,項靈熙感覺到自己後背的皮膚都快要裂開了,並且雖然她已經在被撞到之前的那個瞬間抓住對方的手,也努力讓自己能夠把頭稍稍壓低一些減緩衝擊,可是後腦勺上傳來的讓人都能懵了的劇痛依舊讓她感到眼前一黑。

  她的氧氣還沒來得及消耗殆盡,就已經因為脖子被緊緊扼住而連五感都遲鈍起來。

  她試著不放棄最後希望地去抓對方掐著她脖子的左手,卻無論她怎麼努力都似乎只能抓到一塊永遠都不會鬆動的鐵。

  她覺得屬於她的一切不應就此結束,但此刻的她卻是的確已經無能為力了。

  在那一刻,她彷彿聽到殺手和他的同伴在距離她有一泳池的水之外的地方爭吵起來。而這兩人爭吵的內容卻似乎只是該不該讓她就這麼容易地死去。

  「你可真是夠了!就這麼把她掐死吧!」

  「不,這女人打斷了我的鼻樑骨!我要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剁下來!」

  「記住我們的任務!我們已經浪費了很多時間了!警察也已經要搜查到這個樓層了!」

  抓住項靈熙脖子的手似乎隨著兩人之間的對話變得或緊一些又或者稍鬆一些,但一點點的差別對她來說似乎都已經沒有了區別,她的意識就這樣漸漸模糊起來。

  直到……兩下槍聲的響起。

  那不同於殺手和他的同伴所用的,在給手槍裝上消音器後所發出的那種憋悶的槍聲。

  而後那個緊緊抓住她的脖子把她舉起來的力量就此驟然消失。

  但是終於被鬆開了的項靈熙卻並沒有直接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而是意識模糊地摔進了一個強壯的,且帶著陽光味道的懷裡。

  那正是在最關鍵的時刻追蹤著項靈熙的手機信號趕到了這裡的克拉默。

  這名在盧卡茨正式從雪鷹特種突擊部隊退役之前就已經入營的特種部隊成員在七秒的時間內做到了悄無聲息地靠近兩名殺手、擊斃他們、以及在保護對象落地之前接到她這三件事。

  但是項靈熙此時的狀態卻是糟糕得讓這名向自己曾經的隊長保證了會保護好她的克拉默嚇壞了!

  而被那名和七旬老爺爺一起留在了房間裡的酒店工作人員打電話喚來的警察也已經從電梯裡慌忙地趕了過來。

  顧不上那麼許多了的克拉默不去理會那些警察,並連忙把項靈熙平放在地為她進行心肺復甦。

  「項小姐!項小姐!」

  內心焦急的克拉默一邊叫著他對於項靈熙的稱呼,一邊按壓著她的胸口。但是在這樣呼喚了對方兩次後,克拉默就回憶了一下盧卡茨在和他提起項靈熙時都是怎麼叫的她,並很快換上了一個能夠讓先前身處險境的人更有安全感的稱呼。

  「靈熙?靈熙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43:27

第五十八章

  趕來的警察已經查看起了倒在不遠處的那兩名已經身亡的殺手,卻是默契地並沒有去打擾正跪在項靈熙身旁為她進行急救的這個青年。

  在又為項靈熙進行了數次心肺復甦後,克拉默開始對項靈熙做起了人工呼吸。

  當這兩項簡單卻極為有效的急救措施被交替進行的時候,原本就未有完全失去意識的項靈熙終於眼睫輕顫起來。

  在此時把注意力完完全全地放在了項靈熙身上的克拉默當即就發現了她的這一細小動作,大喜之下連忙又給項靈熙繼續進行心肺復甦。

  那種落在胸口上的,對於此時的項靈熙來說力道很重的按壓所帶來的擠壓感讓感到不適的項靈熙就要從那種意識不清的狀態中掙脫開來。

  但是在項靈熙真的能夠掙脫那些之前,眼前的這個有著金色頭髮,卻是在意識還未全部恢復時讓她看不清樣子的青年就又為她做了一次人工呼吸。

  當那股帶著清新薄荷味的清新空氣沖進她的肺部時,她終於能看清對方的樣子。

  可那竟是一個她不認識的陌生人!

  項靈熙眉頭緊皺著,想要抬起現在還很綿軟無力的手推開這個青年,卻是又很想讓那種氧氣再次充足起來的感覺再多來幾下。

  因而項靈熙在微微動彈著抬起手來之後又停住了要推開對方的動作。但在那一刻,在周圍圍了一圈的那十幾名警察就因為看到她又重新恢復了意識而開始為倖存者和施救者鼓起掌來。

  發現項靈熙轉醒了的克拉默高興壞了,他很快扶了項靈熙一把,並讓她能夠坐起身來,在還未和周圍的警察解釋他的身份時就忙對項靈熙說道:

  「項小姐,我是……卡拉喬隊長派來保護你的克拉默。」

  為了不在有著那麼多人的地方暴露項靈熙和羅科曼尼亞總統之間的關係,克拉默特意沒把盧卡茨的姓給說全了。他覺得,項靈熙雖然才剛剛恢復意識,但自己要保護的這個人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的。

  說著,有著燦爛微笑的克拉默就拿出了先前被他撿到的,屏幕已經完全碎了的項靈熙的手機,並把它交還到了項靈熙的手裡道:

  「隊長在走之前把我的號碼存到你的手機裡了。」

  在向對方解釋了自己的身份後,克拉默又用自己的手機給項靈熙打了一個電話。

  項靈熙的手機上果然出現了來電顯示人——「雪鷹克拉默」的名字。

  而後,克拉默又接著解釋道:「如果你還是對我有一些懷疑,我身上也有那時候和他的合照。它就在我的手機裡。」

  如果說,項靈熙在聽到克拉默對於自己身份的解釋時還心存疑慮,那麼當她看到手機屏幕上對方名字的前綴時,她便已經徹底地相信了對方。

  在勇氣用盡之後,項靈熙的內心似乎已經只餘後怕,她有些懵懵地看向四周,只見有十幾名警察此刻正圍在他們附近。

  這倒是和她先前曾設想過的情景有些相像,但值得慶幸的是倒在了血泊裡的人並不是她,而是在先前還掐著她的脖子把她舉起來的殺手和他的同伴一起。

  而後項靈熙便後知後覺地……且依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已經脫離了危險地問道:「我……安全了嗎?」

  「對,你已經安全了。」

  雖說克拉默現在真的已經很著急給他們的卡拉喬爾傑隊長發一條消息,也很著急向很可能會在下一秒就會一擁而上地要給他銬上手銬的警員們解釋一下自己的身份。但善解人意的克拉默還是優先向項靈熙說出了安撫的話語。

  在得到了對方的這句話語後,項靈熙便一下抱住了面前的這個陌生人,且先是哽咽,而後便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情緒地大哭起來。

  在那一刻,她就再不是幾分鐘前還能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自救者了。

  在這一刻,她又是那個神經纖細的,只要看到能夠打動她的任何事物都會掉眼淚的小畫家了。

  克拉默雖然並不知道項靈熙和盧卡茨之間的另一層關係,但當他被項靈熙這樣抱住的時候,他還是會感到有些不自在。

  但是項靈熙此時心情他卻是能理解的,因而克拉默到底還是沒有在這種時候推開在先前的一個多小時裡經歷了很多可怕瞬間的保護對象,反而動作有些笨拙地輕輕拍了拍項靈熙的背。

  那其實會讓剛剛被撞到了一下背的項靈熙感到有些疼,但她卻是沒有告訴對方這一點,甚至也沒有抗拒來自於眼前這個陌生人的安撫。

  但是很快,這種溫馨的氣氛就被打破。

  比克拉默晚到了一些的這十幾名警員裡走出了他們的頭兒,並且這名看起來四十歲出頭的警員也十分嚴肅地蹲到了距離克拉默有一段距離的安全通道門口,提起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

  「很抱歉,打擾一下,地上的那兩個人是你擊斃的嗎,年輕人?」

  克拉默原本還打算在和趕來的警察解釋清自己的身份之前,先和他們的總統閣下聯繫一下。但現在,他卻是在這些警察的頭兒問他話的時候都有些沒法用比較輕柔的動作掙脫開受驚之後的保護對象。

  於是這個看起來撐死只有24、25歲的年輕人忙說道:「你好,我是正在執行保護任務的特種部隊成員,克拉默。」

  而後,不希望引起對方誤會的克拉默在把手伸到口袋裡之前首先問道:「你能允許我出示一下我的證件嗎?」

  對於克拉默保持著警惕的那名老警員向自己的下屬們發出示意,讓他們都先後退到安全通道之外的地方,而後才在這些人都照做了之後向克拉默點了點頭。

  這樣之後,克拉默終於在自己的保護對象不願放開自己的情況下艱難地從風衣的內側口袋裡拿出了他的證件,並在同時說道:

  「如果你能也向我出示一下你的警員證,我想我大概可以找到你直屬上司的上司,讓他來和你解釋一下。這樣會比較快一點。因為我現在真的很著急要把我的保護對象帶去醫院做一次檢查。」

  老警員在看了一會兒克拉默的那張隱去了真正所屬部隊的證件後向他謹慎地點頭。

  得到了允許的克拉默終於又動作艱難地拿起自己的手機,給這時候肯定已經急瘋了的盧卡茨發去一條簡訊,告知對方他已經找到了還活著的保護對象,也把他現在所在的位置也一併告訴對方。

  在那之後,克拉默才接過了對方的警員證,並試著和項靈熙打起了商量。

  「項小姐,項小姐我們換個人給你抱著好嗎?我現在得和他們解釋清楚我不是壞人。等解釋完了我們就去醫院。」

  在克拉默說出這句話之後,先前還被他們的頭兒要求躲去走廊上隱蔽起來的幾名女警察一下就笑了出來。那讓克拉默感到說不出的尷尬,而這時候依舊縮在他懷裡的項靈熙卻還邊哭邊和他搖了搖頭!

  「你、你再給我三分鐘好不好?我……我得重新鼓起一下勇氣才能出來……」

  險些就在剛才被人掐死了的項靈熙在此時發出的聲音十分沙啞,並且還說個半句話就得咳個幾下,聽起來實在是可憐極了,也實在是讓克拉默不忍拒絕。

  於是深知自己保護對方不力,也有錯在先的克拉默只得兩隻手一塊兒拿著手機,並把手機給舉高了,頭也抬得老高的翻起了自己手機裡的通訊錄。

  直到克拉默開始以這樣的姿勢翻起了手機通訊錄的時候,已經能夠判定這個年輕人對於他們來說沒有危險性的老警員作出手勢,示意他的部下們都可以從安全通道的大門後面出來了。

  而正當克拉默翻出這片警區負責人的電話號碼,並和對方打起了電話的時候,第九樓層的電梯裡傳來了人數眾多的,嘈雜的腳步聲。

  緊接著,正要從走廊上回到安全通道的警員們便看到從昨天起就失去了音訊的總統閣下在保鏢,以及一名和他們一起出警的同事的陪伴下,腳步匆忙地走向這裡。

  當看到盧卡茨‧卡拉喬爾傑總統出現在那裡的時候,那種連空氣都要因他而凝滯的存在感讓這些都很喜歡他的這些警員們都停在了原地,連上前與他說句話的想法都無法提起來。

  甚至當盧卡茨經過他們的身邊時,他們會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輕,又在盧卡茨真的走過去之後不住地發起喘來。

  「靈熙!」

  當盧卡茨叫出項靈熙的名字時,不論在場的哪一個人都能從他的聲音中聽出總統閣下的擔心與焦急。

  而當正在和這片警區的負責人解釋自己這裡大致發生了什麼事的克拉默看到出現眼前的……曾經的雪鷹時,他則更是感覺自己就好像被幾百發子彈一下穿透了身體似的,並冷不防地想要這就把現在還窩在他懷裡的保護對象推出去!

  但是當克拉默好容易才止住這種奇怪的衝動時,在他懷裡動了動耳朵的保護對象就自己抬起頭來,然後手腳並用地從他懷裡爬出去,又在扶著牆喘了兩下也站穩之後衝向他們的總統閣下,然後……

  「這就是你給我保證的安全,嗯?這就是你給我保證的安全!!你到底知不知道死人是沒法給你出庭作證的!」

  當此時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的項靈熙在時隔數小時後又看到讓她完全遷怒了的盧卡茨時,她一把抓住盧卡茨的衣領,而後……項靈熙就在還未完全從暴力狀態走出來的情況下,用她的腦袋向著盧卡茨的下巴撞去!

  在項靈熙讓自己的腦袋向後仰去蓄力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她的這一意圖的盧卡茨用手掌擋著項靈熙的額頭,卻並不是因為要擋住對方紙老虎一樣的攻勢,而是擔心項靈熙會撞痛她自己。

  而在那之後,已經被那種要把屬於他的整個世界都染成灰色的後怕侵襲了許久的盧卡茨便一言不發地把還會走會動會撞他的項靈熙擁進懷裡,並深深地呼吸起了屬於對方的氣息。

  但是已經被兩個殺手追了一早上的項靈熙卻根本不打算被尊敬的總統閣下這麼抱著,並十分生氣地要推開對方。

  可是此刻的盧卡茨卻根本不允許懷裡的人再離開自己哪怕兩三公分的距離,卻是要顧及著別傷到對方而顯得的不那麼遊刃有餘了。

  看到這樣一幕的克拉默完全驚呆了,並且深陷進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中,連電話那頭的這一警區的負責人接連叫他代號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我覺得我這裡的……一個麻煩應該已經解決了。」

  說著,克拉默掛了電話。

  可他的內心卻是出現了另外一句話。

  ——可我好像又有了另外一個麻煩。一個更大的麻煩……

  克拉默看著自己先前在急救時按過對方的胸口幾十下的雙手,在項靈熙緊緊抱住他的時候也攬著對方了的雙臂,然後他默默地,默默地摀住了自己剛剛還給人做過了好多下人工呼吸的嘴。

  怎麼辦!

  克拉默突然覺得,他遇到的這個問題好像有點嚴重。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43:43

第五十九章

  覺得自己先前所做的應該都不算越界的克拉默已然心虛了,但是盧卡茨卻還不知道自己曾經的部下為什麼會心虛。

  對於這一刻的盧卡茨來說,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只能放在項靈熙一個人的身上。

  可是項靈熙在對他說出那些控訴的時候過於激動,雖然她的確沒能發出多大的聲音,但這也的確使得先前才險些被人掐死的她在沖著盧卡茨說了幾句話之後就劇烈地咳嗽起來。

  如果是在平時,只是咳這麼幾下實在是算不了什麼,可問題就出在項靈熙此時剛剛才從窒息的狀態中脫離出來,只是咳了這麼幾下就足夠讓她整個人都因為再度襲來的暈眩而站不穩了。

  不清楚剛剛在項靈熙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的盧卡茨只是著急地想要扶著項靈熙,並替她拍一拍背。可是這樣一個和克拉默先前輕撫後背並不相同的輕拍動作卻是讓背部剛剛受了傷的項靈熙痛得猛一個顫動。

  見到項靈熙的這一反應,盧卡茨哪能還意識不到到這份不對勁?

  那讓他立刻語氣生硬地向克拉默問道:「她傷到哪兒了嗎?」

  「可、可能是傷到心了……」被自己的設想嚇到了的克拉默在被盧卡茨問起之後順口就是這樣一句回答,並在盧卡茨瞪視他之後才猛然回神,忙說道:

  「報、報告!我剛剛趕到的這裡的時候,項小姐正在被人抓著脖子提著、提著按在牆上……」

  誒……誒完了。

  克拉默深知自己只要一提起他的保護對象,以及疑似是總統對象的項小姐曾經被人抓著脖子按在牆上,他就一定逃不過剛剛的那段急救。

  此時的克拉默已經很悔了,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就肯定會不顧出發地的惡劣天氣條件,並強行駕駛直升機提前起飛並趕來這裡。

  但是還不等克拉默在緩口氣之後用更適當的方式說出剛剛的那個小片段,也很想幫上忙的老警員就很快接上去道:

  「我們趕到的時候,這個年輕人正在給那位小姐做心肺復甦。她當時的情況看起來很不好,呼吸和心跳都可能驟停了。按照經驗,如果嫌犯曾經抓著受害者的脖子把她提起來按在牆上,那麼受害者的背部和頭部就很有可能都曾遭受過猛烈的撞擊。」

  當盧卡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想到了那一幕的他感到心臟都生疼了起來。因而他根本就顧及不到其它,並只是小心翼翼地抓住項靈熙想要甩開他的手說道:「我們先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所有的事都等到檢查結果出來了再說。」

  「我不要再跟你走了!我要……我要打電話給陳秘書!我要找我們那裡的安保團隊!再跟著你走我肯定馬上又要死了!」

  在險些被人掐死之後,才恢復了意識的項靈熙腦袋根本就不清醒,說出來的話也有些語無倫次,顛三倒四的。不僅如此,她更忘了陳秘書先前曾告誡過她的話,也一下子根本想不起來中方的安保團隊為什麼不能過來救她。

  說著,項靈熙又要一邊試著甩開對方的手,一邊試著推開對方,卻是才這麼用起力來就覺得自己暈得根本就無法繼續強撐了。而在徹底地失去意識之前,項靈熙似乎感受到身前的這個男人焦急地,卻是又小心避開了她的傷處摟住了她。

  而後,那就是從她的額頭、眼睛以及嘴唇傳來的,溫熱又輕柔的觸感……

  當項靈熙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開始變暗。她似乎身處一個用白色來裝飾了整間屋子的地方。可是當她睜開眼的時候,她卻是又能看到立刻就看到坐在離她不遠處的盧卡茨,還有床頭櫃上擺著的鮮花。

  這是……醫院的單間。

  意識到了這一點剛想起身,就因為後背和脖頸處傳來的痛感而「嘶」了一聲。

  那個細小且急促的聲音讓正在處理公務的盧卡茨立刻就發現了她已經醒來,並立刻從那張被暫時搬來的桌子前起身,而後走到項靈熙的病床旁,把趴著睡在那裡的項靈熙扶了起來。

  雖說項靈熙的傷並沒有重到讓她爬不起來,但是當她用手臂支撐著身體起身時,她就必定會牽扯到背部的傷處。因而,有盧卡茨幫她的那一把還是會讓她感覺好多了的。

  在幫著項靈熙坐起身來之後,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卻是誰也沒有先開口。

  在被盧卡茨這樣看著之前,項靈熙只是感覺背疼脖子疼。

  但是在被對方用那樣的目光看著之後,項靈熙覺得她就連腦袋也疼了起來。

  「你會不會……會不會有一點想喝水?」

  盧卡茨首先打破了在項靈熙醒來之後的冷場,並說道:「醫生說,等你醒來之後喉嚨會感到不適,可以適當喝一點溫水,但不能喝得太快。」

  對此,項靈熙似乎是想說些什麼的,但是她一張口就只有一陣沙啞的聲音。在昏睡了幾個小時之後,項靈熙覺得她的聲音沙得更厲害了,並且喉嚨似乎也更疼了。

  那讓她不禁要用溫度更高一些的手掌輕輕捂著脖子才能感覺稍稍好一些。

  先前緊緊扼住項靈熙脖子的那個人顯然擁有一雙很大的手。因而項靈熙摀住脖子的手根本就沒法遮住那青紫的掌印,當項靈熙漂亮且白皙的手背與那道可怕的印跡一起在她漂亮的頸項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盧卡茨會很想把眼前人擁在懷裡,卻又不知道自己還能以怎樣的立場去安撫她。

  於是他只能轉身去給項靈熙倒了半杯大約半小時前才沸騰過了一次的水,在感覺到它可能依舊還是溫度太高時又給兌了些冷水,再次試了試水溫後才把它遞到了項靈熙的手上。

  項靈熙雖然還在生眼前這個男人的氣,卻也不會和自己過不去。在接過那杯溫水後,她按照盧卡茨所說的醫囑,小口小口地慢慢喝了起來。

  盧卡茨:「先前我和陳秘書……」

  項靈熙:「這麼說你又回來……」

  在項靈熙把杯子裡的水喝了一半之後又停下來歇一會兒的時候,他和盧卡茨幾乎是同時開口,說出了兩件不同的事。

  於是兩人在幾乎同時開口後又同時停下,讓對方先說。

  項靈熙:「你先說。」

  盧卡茨:「你先說。」

  在又是幾乎同時說出了這樣的話語之後,項靈熙停了下來,並在盧卡茨的注視下略有些不愉快地輕聲說道:「我堅持要你先說,總統閣下。」

  在聽到了項靈熙對自己的這一稱呼後,盧卡茨皺了皺眉頭,卻是又很快舒展開了它,說道:

  「先前我已經和陳秘書聯繫過了。他告訴我,他請的押運團隊那個時候已經到了酒店門口待命了,但是因為一直都沒得到你的再次求助,所以他們一直等在外面。」

  所以盧卡茨知道項靈熙為什麼不讓已經等在酒店外待命的押運團隊進去救她了嗎?

  那是必然的。他只是並不把那些可能會讓過分觸動到項靈熙的話語全都說出口。

  但是當她說出那兩句話的時候,兩人之間就已經有了默契。

  其實當項靈熙在酒店的餐廳聽到陳秘書對她說的……押運團隊過來救她的後果時,她只是感到心裡很難過而已。

  但是到了現在,當她的一切努力和堅持都有了意義,並且她也真的安全了之後,她卻是會覺得很委屈。

  當那種情感如此強烈地出現的時候,淚水會來得如此洶湧。不等項靈熙扭過頭去背對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也不讓他看到此時的自己,眼淚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湧了出來。

  見到了這樣一幕的盧卡茨忙從項靈熙的手上拿過水杯,在把它放到了床頭櫃上之後就小心翼翼地擁住項靈熙,並不住地親吻她不斷湧出的淚水。

  「抱歉,真的抱歉。」

  可是被盧卡茨如此溫柔對待的項靈熙卻反而惱羞成怒起來,她不斷地想要用手推開這個可惡的傢伙的臉,卻是讓自己的手掌去主動觸碰到了盧卡茨的嘴唇。

  於是盧卡茨又抓著她的手,去親吻她的手掌。簡直不勝其擾的項靈熙這下就又得想辦法把她的手給解救回來了。

  因而……她不得不再次和盧卡茨說起她現在其實並不想提到的那個話題。

  項靈熙:「你說吧,為什麼走到半路又回來了!」

  這可真是一個看似很好回答,卻又暗藏了無數陷阱,無論怎麼回答都不會讓提問者滿意的問題。那讓盧卡茨在沉默著猶豫了許久之後才說出了一個開放式的,可能最不會激怒對方的回答。

  盧卡茨:「我接到了克拉默打來的電話,他說你出了事。」

  項靈熙:「所以你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麼要走到半路又回來了?」

  盧卡茨身為一名政客的說話技巧彷彿在這個時刻一點都使不出來了。並且他也不想在這樣的時候依舊對項靈熙答非所問,且並不真誠地面對這個為了他險些連命都丟了的……他的證人。

  盧卡茨:「因為我很擔心你。」

  在盧卡茨說出這句話之後,項靈熙怔怔了一會兒,但是很快,很快她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不讓它在跳動的時候都向著面前的這個男人。

  「所以你依舊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再次提起了怒氣的項靈熙彷彿找茬一般的再次提起她先前向盧卡茨問出的那個問題。並且,或許是因為她都已經把這個問題重復了兩遍了,卻依舊沒能得到一個對口答案。因而特別容易就把怒氣重新提起來的項靈熙一下就又怒氣滿滿了。

  在給盧卡茨丟出了這塊「先鋒石」之後,她很快就自己說出了她所認為的,問題的重點。

  「你看,你半路回來了,但這件事根本就連一點意義都沒有,因為你來得比警察都慢!你找來的那個人倒是比警察來得快一點,但也就快一點點!我要是真的都靠你們,我早就涼了!不光死了還已經涼了!」

  眼見著脖子受了傷的項靈熙又因為說話時情緒激動而咳嗽起來,盧卡茨想要給她拍背,卻又因為項靈熙的後背受了傷而不敢再像先前那樣去做。可他又不能在這種時候去替項靈熙揉胸口。

  那樣的話,原本就已經很生他氣的項靈熙一定會因為著急而咳得更厲害。

  於是盧卡茨只能把剛剛被他放到了床頭櫃上的水杯拿給項靈熙。

  在喉嚨又乾又啞還很疼的情況下接連咳嗽的項靈熙很快就接過了盧卡茨遞來的水杯,並很小心地喝了兩口,這才稍稍好了那麼一點點。

  這下,她就不敢再在情緒激動起來的時候語速很快還要試著大聲地和對方說話了。她只能輕輕地,再輕緩一點地問道:

  「你知道在你派來的人找到我之前我已經有幾次差點就死了嗎?」

  在問出這句話之後,感覺對方肯定不知道自己先前到底做了多少英勇事的項靈熙試圖給對方掰著手指頭數那些生死之間的時刻,卻是才掰出第一根手指頭就自顧自地搖了搖頭,並因為感覺這樣的事根本沒有意義而打消了這個念頭。

  可盧卡茨卻是在項靈熙放棄了那個想法之後說道:「我想,應該起碼有三次。」

  聽到盧卡茨的這句話語,項靈熙猛地抬頭看向對方,蒼白的臉上帶著兩道很美的淚痕。

  「在你昏迷的時候,我調看了酒店的監控錄像。那兩個殺手裡的一個在你早上起床之前就進過一次你的房間,但是他卻沒發現躲起來了的你。在他出來後不久,你就跑了出來,卻是只穿著睡袍……」

  當盧卡茨說著這句話語的時候,他的臉上是帶著笑意的,可他的內心卻是又重溫了一遍他在看到那些模糊的畫面時所感到的,彷彿被海浪淹沒一般的後怕。

  他說著他在監控錄像中所看到的,由項靈熙獨自一人躲過的危險瞬間,並且注視著項靈熙的目光無論如何都無法從她那有著青紫掌印的頸項上挪開。

  而又是為此感到後怕,還委屈得厲害的項靈熙則再一次沒能忍住地哭了起來,但她卻不要盧卡茨,也不要沒出息到底地抱著盧卡茨哭。

  因而項靈熙只能在盧卡茨想要對他伸出手來的時候恨恨地抱起床上的枕頭,並把那個枕頭放在了她的臉和膝蓋之間,讓那個枕頭遮住她的臉!

  就是在這樣過了許久之後,盧卡茨說出了他的那個決定: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還願意去到海牙為我出庭作證。但如果你還願意,我想我沒可能再讓你在開庭之前離開我的視線了。我做不到了,靈熙。」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2 00:44:06

第六十章

  又來了,又來了!

  當項靈熙聽到盧卡茨的那句「我做不到了」的時候,她的心裡有的不是感動,而是滿滿的憤怒!她險些在自己的淚水還沒能止住的時候就抽出枕頭,並把枕頭很用力很用力地砸向對方!

  於是把枕頭放下來了的項靈熙就這麼頂著一張已經哭得一塌糊塗的臉,糾結又憤怒地對著盧卡茨了。

  她早就已經告訴過盧卡茨,不希望對方明明並不喜歡她,卻又營造出這種讓她誤會的假象。

  並且,在她誠實地表達自己的這一想法的時候,她面前的這個人也同樣誠實地告訴她——自己並沒有喜歡她。

  不僅如此,那時候的盧卡茨甚至還問項靈熙,她想要的是不是自己對她壞一點。

  這已經不是對於項靈熙自信心的拷問了,這根本就是對於她自尊心的拷問!

  所以她能怎麼辦?

  現在這會兒她還能怎麼辦!

  難道再自作多情地和盧卡茨強調一下,他的這句話真的很容易讓人誤會,而自己也是真的不喜歡他明明心中毫無波瀾,卻是表現出了一副深深愛上了的樣子嗎?

  項靈熙覺得,到那時候,她眼前的這個男人肯定又會一臉不解地沉默片刻,而後告訴她——你的確是誤會了,我只是真的很擔心身為證人的你的安危。

  哦,這實在是太糟糕了。

  真的真的太糟糕了。

  於是項靈熙只能絕口不提她內心的悲憤糾結,轉而說道:「一開始的時候,你對我說,和你一起會更危險,所以讓我在專人的保護下和你分頭走。」

  在項靈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盧卡茨就已經明白她想要說的下一句話是什麼了。

  但他卻並沒有著急去和項靈熙解釋,而是聽她接著把話說完。

  項靈熙在把玻璃杯裡的溫水喝完之後不自覺地把水杯放在手上橫過來倒過去地抓著,藉以釋放出她在面對著盧卡茨說出這些話語時的過分緊張。

  「可後來,你發現暗殺你的人還沒到,暗殺我的卻已經到了。所以你說,為了我的安全著想,你又想要我和你一起走了。」

  在說到這裡的時候,項靈熙自己都笑了,於是她停止了對於玻璃水杯的蹂躪,並抬起頭來看向盧卡茨道:「你難道不覺得這很像在高架上堵車嗎?你看到我們隔壁的那條車道雖然也很堵,但不像是我們的這條車道這樣一動不動。於是你讓我把車開到隔壁的車道去。等到我好容易插道成功,隔壁的這條車道就也堵著了,反而我原來在著的車道開始通了?」

  盧卡茨:「你想告訴我,雖然你在落了單的時候遭到了危險暗殺,但如果你堅持要和我分開走,說不定接下去你反而還會更安全一些?」

  項靈熙:「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在盧卡茨的面前承認了這一點的項靈熙可以說是一點情面都不給對方留了。但盧卡茨卻並不生氣,反而說道:「我認為你想的是對的。」

  但是不等項靈熙露出完全訝異的神情,眼前的這個男人就話鋒一轉道:「所以我說的不是你跟我一起會更安全,而是我沒法讓你不待在我的視線範圍內了。我做不到了。」

  聽到盧卡茨的這句話,先前心裡還有些惴惴不安的項靈熙簡直只能憋著一口氣然後對人微笑了!

  『不要臉!太不要臉了!』

  ——心中這麼想著的項靈熙在微笑過後立馬就轉過身去,並背對著盧卡茨側躺下去。

  她本以為當自己展露出如此明顯的趕客姿態時,身後的人一定會很快離開,並讓她再接著好好考慮考慮。可未曾想,盧卡茨卻是替她把被子蓋好,並直接坐到了這張絕對加寬過尺寸的病床上。

  感受到了對方居然會以這種方式把兩人間的距離拉近了這麼多的項靈熙身體僵在了那裡,並且就這麼一動都不敢動了!

  這會兒的她感到不愉快極了,但她卻不能一直這樣閉嘴下去。

  因為,因為憑借她對身後那人的瞭解,只要她不把自己的這份不高興說出來,盧卡茨就很有可能永遠不會知道她到底在氣些什麼!

  於是項靈熙在氣呼呼地考慮了一會兒後試著開口說道:「我感到很遺憾,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但是現在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

  項靈熙覺得她說著這句話的時候應該是很一本正經的,但不知為什麼,還沒等她在說完這句開場白之後再給出她所說的那兩個選擇,她就聽到了盧卡茨的輕笑聲!

  那個特別可惡的男人居然在笑她!

  發現了這一點的項靈熙簡直一個選擇都不想給對方了。

  不僅如此,她甚至還想收回前言,告訴盧卡茨她打算回家了!

  別說在下週五之前去到海牙了,等這次回家之後,兩年之內她都不會再踏出國門了!

  但是盧卡茨卻又在她說出惱羞成怒的話語前問道:「現在擺在我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所以你給我的第一個選擇是什麼,靈熙?」

  說著,盧卡茨抓住了被項靈熙收在了胸前的手,並俯身親了一下項靈熙的手背。

  這或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在盧卡茨的心裡,他和項靈熙之間的關係似乎還停留在前一天的晚上,甚至差一點點就永遠地失去了對方的這份經歷還讓盧卡茨在對待項靈熙的時候,態度更為珍惜起來。

  可是在項靈熙的心裡,她和盧卡茨之間的關係卻是因為這天早上驚魂數小時的經歷而回落到了一個很低的低谷。

  對於項靈熙來說,她現在和盧卡茨的關係起碼應該已經回到了他們和訪問團的成員徹底分開後,她被盧卡茨故意弄翻了自己所坐著的橡皮艇,並整個人都狼狽地落到了海裡的那個時刻。

  又或者,那也可能是她和訪問團的成員一起待在那個山洞裡,被這會兒肯定已經真的涼了很久的那個雇傭兵拿槍指著,把雙手都放在頭頂,也因此讓屬於她的那把手槍在上了膛的危險情況下卡在了袖管裡的悲情時刻。

  那讓項靈熙對於盧卡茨溫柔親吻她手背的動作感到很不適。

  她想要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手抽回來,卻是發現盧卡茨根本沒有鬆開她的意思。

  不僅如此,根本就不想鬆開手的盧卡茨還學著項靈熙先前說話的方式對她說道:「靈熙,現在擺在你面前的,也有兩個選擇。」

  誒,她剛剛說的那句話還連後文都沒接上呢,就直接被拿來對付她自己了!

  這就很讓人尷尬了。

  根本不想理盧卡茨所說那兩個選擇的項靈熙不管不顧地要和對方拚力氣,並想要在側躺著的情況下拼贏對方。

  「第一個選擇,讓我可以抓著你的手聽你說話。」

  『你想的可美了!』——在盧卡茨給項靈熙所謂的第一個選擇時,項靈熙瞬間就在心裡回了這麼一句,並繼續抗爭。

  但是很快,很快她就在盧卡茨說出第二個選擇的時候僵在了那裡,怎麼也不敢再要用力抽回自己被盧卡茨抓著的手了!

  「第二個選擇,我把你抱起來,讓你趴在我的懷裡和我說話。考慮到這間病房裡隨時都會有醫生和護士進來查房,我想你應該會更願意接受第一個選擇。」

  聽到這個選項的項靈熙簡直要用側躺時被她壓著的那一側手抓破自己的病號服衣領!可在這樣的悲憤時刻,盧卡茨卻還又親吻了一下被他抓著的項靈熙的那隻手。

  那讓項靈熙不得不悲情地給自己做起了心理建設。

  『不生氣不生氣,他這十年的成長環境異於常人,我不跟他計較。』

  項靈熙在心裡把這句話重復了好幾遍,然後躺坐不安的她才省略了作出了選擇的那個屈辱瞬間,而只是不再試著掙脫開對方的手,並試著扳回一局地說道:

  「我給你的選擇……是這樣的。選擇一,你讓我跟克拉默或者別的雪鷹特種突擊隊的人一起走。」

  盧卡茨:「我說過了,我已經做不到了。」

  還不等項靈熙說出她給出的第二個選擇,盧卡茨就已經說出了這句話語。

  是的,是的項靈熙先前已經想好了,不在這樣的時候去看盧卡茨的那張只要多看幾眼就很可能會讓她改變主意的俊美臉龐。

  但盧卡茨的這句瞬間接上的話語實在是太氣人了!

  那讓項靈熙氣得一下就轉過臉去看盧卡茨,並且還由於轉過身去時的力量太大,險些要讓她的後背落到床上。

  幸而此時就躺在她身旁的盧卡茨很快扶了她一把,但是這樣之後,項靈熙怎麼也不願意再側躺著和盧卡茨說話了。她非常生氣地拉了拉這會兒還抓著她不放的盧卡茨的手,並示意對方扶她起來!

  盧卡茨當然很快照做。

  而後,項靈熙就在直視盧卡茨的時候眼睛裡冒著火地說道:「那你大概就只能選第二個選擇了——今天就讓我回國!我也不去海牙給你出庭作證了。」

  這下,盧卡茨終於遲疑起來。可先前還因為他毫不猶豫地就給出了那樣的回答而感到生氣的項靈熙卻是不讓他遲疑了,並很不講理地說道:

  「你現在有一分鐘的時間來做一下選擇。」

  說著,項靈熙便立刻開始了氣勢逼人的六十秒的倒數。

  但是她才數到「58」,盧卡茨就打斷了她。

  他說:「靈熙,你知道這兩個選擇我一個都不可能選的。」

  「57,56。」項靈熙先是又倒數了兩個數字,而後她非常固執地,並且一字一頓地說道:「在遇到和我有關的事的時候,不可能總是由你說了算的!你還是趕緊做決定吧,要是到了時間還沒選好,我就直接給你選第二個了!」

  在說了這句話之後,項靈熙並沒有接著數到「55」,而是一下跳過了好幾個數字,直接從「42」開始接著倒數,並以此來告訴對方——打斷自己的倒數沒有任何用處!

  見此情景,盧卡茨便直接放棄了用言語來和項靈熙溝通的想法,並直接一把攬住了她沒有傷到的腰,把人抱到了自己的腿上。而後他又在項靈熙根本還未來得及說出抗議的時候吻住了她的嘴唇。

  那是一個並不粗暴,卻是勾得人根本無法思考的吻。

  沒想到對方還會使出這一招的項靈熙在懵了好幾秒之後才反應過來,並很用力地試著要掙脫開這個男人的吻,以及他對於自己的禁錮,可她卻是在被盧卡茨勾著舌頭繞了好幾下又咬了她的嘴唇之後都根本連哪怕兩公分的距離都掙脫不開。

  把雙手都放在了盧卡茨的兩邊肩膀上卻是怎麼推都推不動人的項靈熙乾脆破罐子破摔地用手貼著對方比出一個個的數字,從先前的「42」開始繼續往下倒數!

  但是察覺了她的這一意圖的盧卡茨不等項靈熙數到「40」就把她的兩隻手都給抓住了,並且只用一隻手就把她的雙手全都禁錮在身後。

  眼見著自己就要因為這份禁錮而朝後仰出一個絕對會讓這個混蛋獸性大發的弧度,感覺這樣的動作應該可以隱隱牽動到後背傷處的項靈熙只能硬著頭皮和眼前人示弱。

  「疼。」

  項靈熙彷彿因為傷處所傳來的痛感而顫動了幾下,並在盧卡茨因此而停止了這個吻的時候這樣說道:

  「背上……很疼。」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1:25

第六十一章

  項靈熙的背上的受傷面積看起來很大,也很讓人心疼,但其實她傷得並不嚴重。

  在她還昏迷著的時候,醫院就已經為她進行了核磁共振,確定她的內臟沒有被傷到。

  那樣的話,她就只是在經受了那下猛烈撞擊的時候把後背的皮膚撞破了很大一片。雖說在未來的幾天時間裡,她的背上還會結痂,但在現在,只要小心著點別去碰觸那裡,這樣的外傷就應該不會讓人感到疼。

  可盧卡茨雖然明白這一點,但在他真的聽到項靈熙對他喊疼的時候,他還是會停下自己的動作,以及……他的吻。

  因為他害怕自己真的會弄疼對方,並牽動到項靈熙的傷處。

  這樣的可能哪怕只有一點點都不會是他能夠接受的。

  因而他在稍稍鬆開了項靈熙一些之後,看著項靈熙本就還掛著眼淚的眼睫,並鬆開了被他單手禁錮著的,項靈熙的雙手。

  但是在鬆開了對方之後,盧卡茨卻是很快就與項靈熙十指相扣。

  總統閣下知道,在這樣的時候害怕自己又吻她的項靈熙肯定不敢接著用聲音來倒數,於是他就用這樣的方式杜絕了項靈熙用手勢來倒數的可能,並在那之後先是吻去了項靈熙睫毛上掛著的那滴淚水,而後又輕吻起她的頸項。

  當盧卡茨真的這樣做了的時候,項靈熙愣住了。

  因為那並非想要在她的脖子上劃記號也留下吻痕的那種吻,而是輕柔的,只是訴說溫柔情愫的吻。

  但是在這樣的柔情時刻,項靈熙的內心卻是響起了盧卡茨的這句話語。

  ——【不,我並沒有喜歡你。】

  想到了這些的項靈熙呼吸一下變得粗重起來。

  但是此時正在親吻她頸項的盧卡茨卻當然不會知道,自己懷裡的人到底是因為什麼而發起喘來。

  因而他只是接著說道:「我知道這樣的話可能會讓你感到很生氣,我也讚同你說的——『在遇到和你相關的事的時候,不可能總是由我說了算的』。」

  當項靈熙在陷入了與那句話有關的回憶之後,她好不容易才穩下心神來,並帶著些許的好笑向盧卡茨問道:「所以……?」

  盧卡茨:「所以,我能不能請求你,請求你答應和我一起去海牙?」

  項靈熙:「請求?那你打算怎麼向我提出這個請求?就靠一個吻或者很多吻嗎?」

  盧卡茨:「一個承諾怎麼樣?我答應為你做到一件事,只要是我作為個人能做到的,無論是什麼事都可以。」

  事實上,項靈熙在向盧卡茨提出那個問題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在心裡不斷地給自己預警了。甚至當盧卡茨說出那句「一個承諾怎麼樣?」的時候,她腦袋裡的預警聲都已經大得能把對方的聲音給蓋過去了。

  但是當她真的在響得都要讓她耳鳴的自我警報聲中分辨出盧卡茨所說的話語時,警報聲就一下變得很微弱很微弱了,它雖然依舊還在那裡「滴嘟滴嘟」地響著以告訴項靈熙它還在,卻是無論項靈熙怎麼努力地試著調大警報聲的音量都挽救不了它的頹勢!

  於是項靈熙只得把關注的重點放到盧卡茨的身上,並以一種「我要來找茬」的架勢說道:「只要是你作為個人能做到的,無論是什麼事都可以?你難道不用再給它加上很多限定條件?比如這件事一定得不違反良知,不違法?」

  可沒曾想,盧卡茨卻是用很專注的目光看著項靈熙,並在露出了笑意後搖了搖頭道:「不用。違反良知也好,違法也好,只要是你想要我為你做到的,我就會去做。但你真的會想要我做這樣的事嗎,靈熙?」

  項靈熙覺得自己好像被框進去了,她突然覺得盧卡茨說的很有道理啊。作為一個如此本性善良的藝術家,她怎麼可能會讓羅科曼尼亞的總統閣下去為他做一件違反良知又違法的事!

  但是很快,很快項靈熙就想到了一定會讓眼前人答應不了的一件事!

  於是她終於心情愉快起來,並再次抬著她的下巴,很高傲地向盧卡茨問道:「那如果我要你娶我呢?我要你在明天早上十點之前就和我登記結婚,你也能做到?」

  這下,盧卡茨是真的徹底愣住了。

  但是他愣住,並不是因為項靈熙所以為的……他被問倒了。

  他愣住,只是因為他突然因為項靈熙所說的這句話而想到了某個與此相關的瞬間。

  綠色的草坪,白色的婚紗,有著曼妙曲線的新娘手中拿著的捧花。她就這樣被一個父親般模樣的人帶到自己的身邊。

  那是他在此前所從未想過的畫面,可現在,它卻是如此清晰地出現在盧卡茨的眼前。就連畫面中的他身邊所站著的那幾名伴郎向他起鬨的聲音都彷彿能讓他聽得到。

  在過去的那麼多年那麼多年裡,他雖然還從未想過自己與眼前的這個異性有一個此般的未來,但是在這一刻,盧卡茨卻驚訝地發現自己似乎並不抗拒穿著白色的婚紗走向他的那個女人。

  這一切都並非讓人無法接受,而只是來得太快也太過突然了一些。

  因而,在先前就已經想好了不管項靈熙向自己提出什麼要求,他都會答應的盧卡茨便在回過神來後又看向眼前的這個異性,並就要說出他對此的答復。

  「我想我能做……」

  項靈熙先前還因為自己想到了一個足夠難倒人的要求而沾沾自喜,可還沒等她得意夠呢,盧卡茨就要說出肯定的回答了。

  這樣的情形給項靈熙帶來的根本就不是驚喜,而是驚悚!那讓項靈熙在情急之下立馬跪起身來,並且兩隻手一起摀住盧卡茨的嘴,用眼神威脅對方別再說了。

  太可怕了!

  這明明應該是她就要能夠成功刁難到總統閣下的美好瞬間,卻是險些成為了一個災難般的,由女方主導的求婚現場!

  項靈熙雖然並不明白對方為什麼一定要和她一起去到海牙,並且跟著他這個已退役多年的前特種部隊成員,又究竟會比跟著克拉默這樣一個現役的特種部隊成員安全在哪裡。

  但是盧卡茨在這一問題上的決心卻是已經足夠讓項靈熙感受得到了!

  這種偉大的自我犧牲精神實在是太讓項靈熙感到震撼了。起碼她肯定是沒法因為任何事而答應某個人開出的這種條件的。

  成功攔住了盧卡茨的項靈熙驚魂未定地深呼吸了好幾次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不許說你答應了,我剛剛只是和你開了一個玩笑,明白嗎?」

  但是被項靈熙用兩隻手一起摀住了嘴的盧卡茨卻是向她搖了搖頭,似乎是在告訴她,自己是認真的。並且他也真的願意接受項靈熙的這個要求。

  看到對方的這個反應,根本意識不到兩人此刻的體位到底有多曖昧的項靈熙只是保持著兩邊膝蓋分別撐在對方兩腿旁的姿勢,並著急地說道:

  「我真的沒有要你娶我的意思!總統閣下,你為了羅科曼尼亞所做的犧牲已經夠大的了,沒必要在自己的履歷上添一筆已婚然後迅速離異的經歷!」

  盧卡茨似乎是並不讚同項靈熙的這一說法,並就要抓著項靈熙的手,把它拉開,而後和對方說些什麼。

  在發現對方的這一企圖後,項靈熙更慌了,她就怕盧卡茨一開口就告訴她這件事已經定板了!

  於是她在慌忙之下身體緊緊貼著對方。她似乎以為自己這樣做了就能完全杜絕盧卡茨把她的雙手拿開的可能,並且保持著摀住對方嘴巴的動作,連她的臉也靠得對方很近很近地說道:

  「聽著,你說的那個用一個承諾來換我跟你一起去海牙的提議我答應了,但你得讓我再想一件要你答應我的事來,剛才說的那個不算,不算,真的不算!明白嗎?」

  對此,盧卡茨看了項靈熙的眼睛許久,並在確認她此時所說的每一句話語都不作偽,也都是發自內心之後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遺憾點了點頭。

  這樣之後,項靈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並在鬆開了盧卡茨之後一下覺得身體被掏空了的坐了下來。但是那樣之後,項靈熙又馬上意識到她坐的位置好像有點不對!而且她坐著的那個位置也好像有一點不對!

  「抱、抱歉,對不起!」

  意識到自己很可能在這種說正經事的時間裡冒犯到了對方的項靈熙臉一下紅了起來,並很快起身。這一次,盧卡茨倒是沒有再摟著項靈熙的腰讓她待在原地了,而是彷彿並不在意一般地說道:

  「沒什麼,這種事也很常見。」

  項靈熙:「你……你需要我離開一會兒嗎?」

  盧卡茨:「用不著,而且這裡本來也就是你的病房。」

  項靈熙:「那……那你……」

  說著,項靈熙不自覺地看了一眼盧卡茨被她弄皺的衣服,還有……還有那明顯鼓起了的褲子,簡直連哭的心都有了。

  「你可以現在就想一想你想要得到我的什麼承諾。如果那是我現在就能夠為你達成的,我也許可以在我們出發前就為你達成它。」

  盧卡茨是如此認真又態度誠懇地對項靈熙說出了這句話語。

  如果只是看他的臉和聽他的聲音,那會讓人根本就意識不到他此刻已經處於對自己眼前的人產生了某種慾望的狀態。

  可項靈熙卻是當然不敢再像先前那樣的靠近對方了。

  因而她只能帶著些許窘迫,並坐在更靠近床邊的位置低著頭開始思考。

  現在,項靈熙雖然因為盧卡茨的自我犧牲精神而深受觸動,但她還是覺得……自己先前被人追殺兩小時的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於是項靈熙試著推倒她對於盧卡茨的,很強的同情心,並通過回憶之前被人追殺的那些可怕瞬間來把對於盧卡茨的怒氣再度提起來!

  在伴隨著深呼吸把這件事重復做了起碼七八次之後,項靈熙還真的想到了一個她真情實意地想要讓盧卡茨兌現的承諾!

  維納斯!

  她的維納斯!

  既然尊敬的,對自己的事業以及人民有著如此犧牲精神的總統先生連自己的婚姻都能夠拿出來做條件。並且她也的確能算得上是為對方流過血,甚至直到最後一刻都沒有放棄對於總統先生所作出的承諾。

  那麼,讓盧卡茨以實際行動來稍稍支持一下她的繪畫事業,哪怕是讓他陪自己炒作一把,這應該也算不上是什麼過分的要求了吧?

  「我……又有了一個想法。咳咳,這回我是認真的。」

  不知為什麼,當盧卡茨看到項靈熙這樣充滿了自信,又整個人都被洋溢著愉悅的時候,他居然會感到一陣沒由來的……不妥。

  但都已經和項靈熙說好了的盧卡茨只能壓下那種不妥的感覺,並很輕很緩地對項靈熙點了點頭,示意項靈熙繼續說下去。

  這樣之後,項靈熙理了理自己因為先前的那番動作而有些亂了的頭髮,並又揉了揉自己依舊感到有些不適的脖子,在想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組織好語言,十分認真又誠懇地說道:

  「等你在海牙的案子結束,我也回國之後,我想辦一個我的畫展,把這次會運去海牙的畫都拿出來做特展。然後……我想邀請你過來當我開展當日的剪綵嘉賓。如果可以的話,我還希望你能在畫展一直待到當天的開幕活動結束。」

  讓一國總統來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畫家做她個人畫展的剪綵嘉賓,這種事無論放在什麼地方都會足夠讓人津津樂道很久了。那就更不用說,盧卡茨的羅科曼尼亞雖不是那麼的富有,但它到底不是像荷蘭、比利時和盧森堡那樣的小國。

  現在的羅科曼尼亞甚至會比捷克和斯洛伐克加在一起都還要再大一些,如果考慮到那些很有可能在數年之後一個一個回歸的前羅科曼尼亞的國家,那麼盧卡茨的羅科曼尼亞就更是在整個歐洲範圍內都不容小覷的國家了!

  可即便如此,盧卡茨還是會在項靈熙說出這樣的要求時,因為它太容易達成而感到有些舉棋不定。

  顯然,項靈熙在說出這個想法時的神情實在是讓盧卡茨很難相信她所提出的要求會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

  於是盧卡茨遵從本心地問道:「就這樣?」

  項靈熙:「嗯……在對外宣傳的時候,我可能會把你和這趟海牙之行作為這次畫展的主題。畢竟我這十年畫的畫裡有大半都是和你有關的,我覺得這件事得先徵得一下你的同意。然後我可能還會拿出幾幅出來拍賣。」

  自己喜歡的人要把他的畫像拿出去拍賣,還要讓他本人出席這場拍賣會,並讓他成為整個畫展的最大賣點——這樣的事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可算不上是一件能讓他感到心情愉快的事。

  那就更不用說,由他喜歡的人在這十年間親手畫下的那些畫還很有可能,或者說極有可能會被其她異性拍下。

  但是比起項靈熙為他冒的險和已經遭遇了的那些可怕的事,這樣的要求還真的算不上什麼。

  因而盧卡茨不多做考慮就很快給出了他的回答:「我答應你。」

  項靈熙:「真的?」

  盧卡茨:「真的。」

  於是得到了肯定回答的項靈熙高興壞了,看到她這幅高興的樣子,其實並不是那麼情願這麼做的盧卡茨也不自覺地流露出了很真實的笑意。

  可被他這樣注視著的項靈熙卻是彷彿才要回過頭去給自己打氣,就突然又想到了一件被她遺漏了的,非常重要的事。

  再次回過頭來的項靈熙是如此一本正經地並又無比真誠地向盧卡茨征詢意見道:

  「啊……剛剛我忘了告訴你了。我還有一幅這回沒運來做證物的畫也打算一起拿去做展覽。那是以你為原型畫的一幅……裸體畫。我覺得你可能會有一些介意,所以想要提前問一問你,如果畫展上會展出和拍賣這樣的畫,你是不是還願意答應我的這個請求?」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1:40

第六十二章

  三天後,波蘭。

  從比亞韋斯托克通往盧布林的公路上。

  「你真的願意嗎,盧卡茨?雖然我保證那幅畫不是完全照著你的臉和身材來畫的,而且我也能保證我給這幅畫起的標題肯定不會和你的名字有任何關係。但是看到過你的人,還有對你有一點接觸的人只要看到這幅畫就有很大的可能會想起你。」

  那是一輛從外面看起來並不那麼起眼的商務型轎車。而在車上坐著的,則是外形十分出彩的一男一女。那正是盧卡茨和項靈熙。

  與項靈熙先前的設想有所不同的是,盧卡茨其實並沒有做太過誇張的偽裝。但是當他用可以用特定的洗髮水洗回原色的染髮劑把一頭耀眼的金髮染成了沉穩且更具神秘感的黑色,也換下平日裡一直穿著的西裝,甚至還讓自身的氣質稍作改變,他給人的感覺就完全變了。

  起碼,那肯定得比超人用一副眼鏡和一套緊身衣變裝給人的感覺更不同。

  當項靈熙在出發前看到這樣的盧卡茨時,她大感驚奇,並盯著對方看了好久好久。

  即便是在現在,在兩人已經進入到了波蘭境內好些時間之後,項靈熙依舊會在眼前出現許多美景時不自覺地去看向身旁的男人。

  被自己喜歡的女人這樣注視著,那應該是會讓人感覺不錯的一件事。

  當然,項靈熙如果別在看著他的時候用那麼戲謔的語調說出那些話語就更好了。

  在盯了盧卡茨好長時間之後,項靈熙終於把視線放回到了眼前正在不斷地向後飛馳的道路上。但她卻是並沒有放過盧卡茨,並又拋出了這麼一句彷彿不經意的話語:

  「陳秘書看到那幅畫的時候就說……他以為我畫的就是你。」

  可想而知,當盧卡茨聽到這樣的一句話時,他到底會感到怎樣的不自在。他甚至險些在換檔的時候操作失誤,並在按捺了許久之後終於沒能克制住地看向項靈熙。

  此時的項靈熙與盧卡茨之間似乎已經有了一種不需要完全用語言才能交流的默契。當項靈熙看到盧卡茨望向自己的那種神情時,她就已經能夠明白沉默了一路的盧卡茨在此刻想要向她表達的疑問。

  於是項靈熙帶著些許聊勝於無的抱歉說道:「對……他已經看到過了。」

  給出了這個回答的項靈熙心情似乎有一些沉重,並在陷入了一陣沉思之後說道:「那個時候他和幾個專員進到了我的畫室,要把我作為證物的那些畫都收起來。有人以為那幅畫也是要帶走的……就把我蓋在上面的那塊布給扯了下來。然後他們還就這幅畫畫的到底是不是你進行了一番討論。」

  這可真是一件讓人感到奇妙的事。

  當那一幕發生的時候,項靈熙明明是羞窘到要抓狂的。

  可現在不過事隔幾天,當她在盧卡茨的面前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她卻已經能夠如此大方又坦然,她甚至還能對嚴格意義上來說其實算不上是又一當事人的盧卡茨說出安慰。

  但是在她說完了那些安慰之後,她又會對身旁的盧卡茨說出十分捅心的話語:

  「所以,你到底決定好了沒有?雖然你表面上好像是同意了,但是在我和你說了我還會在畫展上拍賣那幅裸體畫之後,你就一直都沒再和我說過比較明確的回答。如果你對於這件事的確是不太好接受,你可以現在告訴我。臨時反悔而已,這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

  說出這些話語的項靈熙裝得可像是那麼一回事了。

  那就好像她在病房裡一本正經地告訴盧卡茨她還想在畫展上展出她的那幅《維納斯的誕生》時一樣,看似很為對方考慮,可是心裡的小得意和小竊喜卻是要壓都壓不住了!

  盧卡茨當然能夠聽出來項靈熙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說出的這幾句話,卻是拿身旁的這個人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發出嘆息的聲音。

  「靈熙,我不反對你拿我作為參照畫的那幅畫展出去。但如果在展出之後你還能把它留在你自己這裡,而不是真的賣出去,我會更高興的。」

  當盧卡茨說了這句話之後,項靈熙才算是稍稍安分下來。但那也只不過是因為她不想把身旁的總統閣下給逼得惱羞成怒了,因而見好就收。

  可是盧卡茨在那之後所說的話語,卻是輕輕鬆鬆地就讓這幾天已經接連跌破了數次下限的項靈熙又紅起臉來。

  盧卡茨:「你畫我的裸體畫,又在畫完之後又把它拿出去做展覽。這件事我不支持,但現在姑且也不會太過反對。可我希望你能夠別給自己也畫這樣的自畫像。」

  項靈熙:「我、我怎麼可能給自己畫這樣的自畫像!」

  聽到那句話的項靈熙感覺到可憋可憋了,並很快對盧卡茨說出反駁的話語。但是可惡的盧卡茨卻並不接話,而只是看著她笑!那讓項靈熙感覺到就這麼算了不好,可就著這個問題接著往下好好探討一下又也不太好!

  更重要的是,盧卡茨說出的這些話語總是會讓她有一種特別奇怪的感覺。那就好像是某個開明的男人在守著自己僅有的底線時寵溺地對自己的女友說出告誡,讓項靈熙實在是難以接口。

  於是項靈熙就只能憋著,憋著不說話了。

  而後,感覺到現在正在車載音響裡播放著的音樂已經不足以驅散這種奇怪氛圍的項靈熙只能調試起廣播頻道來。

  那種廣播信號被接收時的扭曲的音波聲就此代替了原先能給人帶來輕鬆心情的音樂。

  盧卡茨看了正在認真調試廣播電台的項靈熙一眼,卻是並不打算去打斷項靈熙的這種用來緩解尷尬的行為。直到……他掃過去的那一眼讓他看到了項靈熙手機對話框上的,克拉默的頭像照片。

  但是還不等盧卡茨看清兩人的對話內容,項靈熙就已經收起了手機,並抬起頭來抱怨一般地說道:「好好開車,總統閣下。」

  聽到了這句話的盧卡茨十分配合地轉回頭去看向前方的路況,卻是收起了先前輕鬆的心情,而後發出了再明顯不過的試探。

  盧卡茨:「你在和克拉默聊天?」

  項靈熙:「不,我在看他之前發給我的廣播頻道。」

  看了一眼聊天信息的項靈熙記下那串數字,並在頭也不抬地接著調試廣播時說道:「出發之前他跟我說過,等我們開車進到波蘭境內的時候,波蘭正好有一家電台會播放你之前電視演講的錄音。如果我想聽的話,就可以把車內的廣播電台調到他說的那個赫茲。」

  當項靈熙說完了這句話的時候,她也在同時調好了電台,並很舒服地把背靠到了特意為她墊得很軟的座椅靠背上。

  只是調好了的電台裡出現的卻並不是盧卡茨講話時的聲音,而是一位波蘭女歌手的歌聲。

  「啊,時間還沒到。大概還有十幾分鐘的樣子吧。」發現盧卡茨又看了自己一眼的項靈熙這樣向對方解釋道。

  顯然,項靈熙沒能意識到身旁的這個男人這麼看她的真正原因。

  電台裡的波蘭女歌手唱著向情郎訴說著鐘情的老情歌,可那卻是讓盧卡茨聽在耳裡,心裡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勁。

  當這首波蘭情歌的副歌部分再次重復的時候,盧卡茨不禁想起那天自己趕到項靈熙出了事的安全通道時,項靈熙似乎是正趴在克拉默的懷裡,並主動抱著對方。

  那個時候因為情況太過緊急,心中焦急的盧卡茨並沒有太在意那些,而只是想要確認項靈熙是否還好好的,又究竟是否受了傷。

  但是現在……

  盧卡茨:「你和克拉默相處得很好?」

  不太明白身旁的男人為什麼會突然問出這句話的項靈熙感到有些莫名,但她還是很快回答道:「嗯,相處得挺不錯的。」

  說著,項靈熙便在想起了那個同樣也有著一頭金髮,卻是和盧卡茨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的男孩時心情不由地好了起來道:

  「克拉默很可愛啊,他笑起來又帥又可愛,而且還很好相處,讓人覺得很親切。在出發之前他還送了我禮物。」

  提起克拉默送給自己的禮物,感覺那份禮物特別合心意的項靈熙別提有多高興了。

  並且,這一刻的項靈熙還像是想和她的玩伴炫耀自己的新玩具那樣,想要把克拉默送給自己的禮物展示給盧卡茨看!

  於是項靈熙轉身把放在後排地上的紙箱打開,並再次拿出手機,把它橫過來拿。

  那讓此刻心情並不那麼美妙的盧卡茨十分不理智地說道:「手機是我送你的。」

  「對,我知道,我知道。你送的手機很棒。」

  項靈熙根本就不認為自己現在正在和總統閣下談戀愛,因而也就到了這會兒都還沒能意識到問題所在。連她所說出的安撫聽在盧卡茨的耳中都是如此的敷衍。

  此刻心中興奮,並無心去顧及盧卡茨在想些什麼的項靈熙先是轉身看了看後排座位兩旁的窗玻璃,而後又抬頭看了看此時正處在關閉狀態下的天窗。

  在對自己的操作水平進行了一個簡短的估測後,項靈熙很快選擇了把車頂天窗打開。

  接著她便很快打開了被克拉默安裝在她手機上的app!

  才是幾下操作之後,放置在後排座椅上的紙箱裡就傳出了無人機的機翼開始轉動的聲音!

  「你把車開慢一點!」

  項靈熙就要向盧卡茨展現她的最新玩具兼神奇武器了!那讓她興致勃勃地對盧卡茨說出要求,並在身旁的人不那麼情願地照做之後,用手機操縱著那架克拉默送給她的那架武裝無人機,讓它飛出車頂天窗。

  或許是因為項靈熙在此之前已經在克拉默的指導下突擊訓練過幾次了,這一切她都做得十分順當,在無人機飛出車頂天窗後,項靈熙還操縱著它飛到他們所坐著的轎車車身前,而後開始倒飛以向盧卡茨展現一下它真正的樣子!

  但是當盧卡茨看到那架無人機上裝著的槍管時,那種強烈的,讓他所不能允許存在的危機感卻是讓他條件反射一般地轉動方向盤,讓他們的這輛車猛一個急轉彎以閃避出了這根槍管的射程範圍。

  在這樣的一個急轉彎之下,項靈熙都還沒捂熱的神奇武器險些就因為撞上了他們的車而報廢了!

  不僅如此,先前在調車載電台時感覺到保險帶太過礙事而暫時解開了它的項靈熙在這一下的急轉彎後,還撞到了盧卡茨的身上!

  「盧卡茨!」

  在摔了這麼一下之後,感覺自己遭受了可怕重擊的項靈熙非常生氣地叫出了對方的名字,並在被對方扶著起身之後趕忙找起了已經摔到了地上的手機,並一邊找手機一邊確定她可憐的保命武器到底在哪裡!

  最後她還是經盧卡茨的提醒才發現她的無人機已經可憐兮兮地落在了路邊的草坪上了!

  項靈熙:「你剛剛是看到了一頭隱形的鹿了嗎?」

  盧卡茨:「那架無人機上裝備了可以連續發射子彈的槍械武器。」

  項靈熙:「是的,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盧卡茨:「我不可能讓我們處在任何一種武器的射程範圍內。」

  原本項靈熙還打算繼續和對方爭辯一番,也告訴盧卡茨,手機操作軟件上的發射按鈕沒那麼容易啟動。

  但是當項靈熙聽到盧卡茨所說的後一句話時,她又覺得自己的千言萬語完全都蒼白無力了。

  好吧,雖然這很讓人生氣,但項靈熙還是覺得,在這種問題上,盧卡茨說的肯定得比她想的對。因而她只能一邊抓狂一邊向對方說出抱歉。

  項靈熙:「抱歉……是我太魯莽了。」

  「我接受你的道歉。」並未對項靈熙多做責怪,盧卡茨便給出了這樣的回答。

  但是在那之後,項靈熙依舊還是又著急又心疼地打開車門,並跑下車去,把克拉默送給她的禮物從草坪上抱了起來,再很快跑回來。

  當轎車再次緩緩開動的時候,兩人之間的氣氛沉默了片刻。

  但是不久之後,意識到自己先前的反應可能太過了的盧卡茨便試著主動和項靈熙說起話來。

  盧卡茨:「這就是克拉默送給你的禮物?」

  「對。」

  在給出了這個十分簡單的回答後,項靈熙就沉默了起來,一副理虧的樣子,似乎是擔心這架讓她很喜歡的,經過了武裝的小無人機又在她的手上做出什麼違反對方某項禁忌的事,連想要好好地給它做一番檢查都不敢。

  抱著那架小可憐的項靈熙看起來比無人機還可憐!

  項靈熙的這種發自內心的情感,和她所釋放出的那種情緒場讓盧卡茨才只是硬著頭皮又開了幾分鐘的車,就又把他們的這輛轎車停到了路邊的拐角處。

  「拿來吧,我幫你看看它有沒有摔壞。」

  既能文又能武,還能靠長相和身材來壓模特的總統閣下走下車來,大材小用地替項靈熙檢查和修起了她的新寵!

  那總算讓擔心自己會無意間做了豬隊友,並拖了對方後腿的項靈熙又敢和他說話了!但她這會兒說的話卻顯然不是盧卡茨想要聽的。

  對,項靈熙和盧卡茨提起了克拉默小天使與他送的這架武裝無人機的故事!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1:54

第六十三章

  「克拉默說,我的體能雖然和其她的普通女孩比起來要厲害了挺多的,身手也比較靈活,但是再怎麼說,我也不該和那些經受過專業訓練的殺手和雇傭兵正面對抗。就連試著在他們面前跑來跑去都是很不可取的。」

  「所以我啊,我就該在遇到這種事的時候找個暫時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然後用上這架武裝無人機!只不過它不是全自動的,也不支持自動識別和瞄準,為了不誤傷自己人,我只能在確定外面只有壞人的時候才能把它派出去。」

  說著這句話的項靈熙眼睛很亮很亮,手上也跟著動了起來,彷彿正在拿著手機操縱這台經過了改造的武裝無人機,讓它去為自己擊斃膽敢接近她的殺手和雇傭兵們。

  她可真是愛極了這種感覺!

  但是很快,項靈熙又情緒低落起來,她看向正在給她調著摔歪了的槍管和瞄準鏡的盧卡茨,並向對方說出了延遲了那麼幾分鐘的解釋。

  「但是我的遙控射擊肯定不行,所以我特意把激活射擊狀態需要的……長按屏幕的時間設到了25秒。」

  所以我……我應該沒那麼容易讓無人機對著我們自己的車開火。

  盧卡茨看了處於這個狀態的項靈熙好一會兒,而後說道:「先前是我的反應太過了。」

  項靈熙:「不不,是我太魯莽了。這件事的確是我不好。是我展示我的這架武裝無人機的方式有問題。如果我……」

  在得到了盧卡茨的那句大致能算是向自己作出解釋的,帶著些許歉意的話語之後,項靈熙很快就著急著再次向對方重申了整件事的問題的確在她。但是還不等項靈熙把話說完,盧卡茨就已經意識到了兩人相處時的怪異感,並打斷了對方。

  盧卡茨:「靈熙,你之前提到,克拉默讓你覺得他很好相處,並且他也讓你感到很親切。那我呢?我是不是會讓你覺得並不好相處。」

  咦……?

  「並……並不會。」給出這個回答的項靈熙似乎有些遲疑,而後又很快補充道:「可畢竟,你是總統嘛。你和克拉默給人的感覺肯定是不一樣的。」

  盧卡茨並沒有就這個話題直接和項靈熙聊下去,而是把被他又重新調好了的武裝無人機交還到項靈熙的手中。

  接過了武裝無人機的項靈熙立馬驚喜起來:「這就修好了!?」

  「嗯。」

  給出了這一簡單回答的盧卡茨為項靈熙拉開車門,卻是沒在項靈熙很快回到了座位上之後就為她關好車門,而是蹲下來親自為她繫上安全帶。在看到項靈熙手上抱著這麼大的無人機時,盧卡茨又問她:

  「需要幫你把無人機放回去嗎?」

  感覺自己都有些受寵若驚了的項靈熙點了點頭,而後就把她的寶物上交給總統閣下!

  當他們的轎車再次開始在路上行駛時,盧卡茨說出了他的叮囑:「因為是手工組裝的關係,無人機上的槍管會比較容易歪,你得每天都檢查一遍。還有卡在扳機上的那塊裝置,平時盡量別去碰它。一旦那裡出了問題,這就只能是一架普通的無人機了。」

  項靈熙很認真地聽著盧卡茨的叮囑,並一邊聽一邊把這些都記錄在自己的手機備忘錄上。但是不等項靈熙就這架她很喜歡的武裝無人機再問出些什麼,盧卡茨就已經把兩人之間的話題又轉回到了他曾經的部下,克拉默的身上。

  盧卡茨:「我記得你和克拉默應該才只相處了幾個小時?」

  項靈熙:「對……」

  在項靈熙這樣回答了之後,盧卡茨並沒有接下去說些什麼,而是放任那種沉默。

  項靈熙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是想要聽自己說一說她和克拉默到底相處了多久。

  項靈熙:「那應該是三四個小時?」

  盧卡茨:「介意告訴我你和克拉默相處的時候都說了些什麼,又做了些什麼嗎?」

  項靈熙覺得,自己似乎意識到了身旁的總統先生在自己提起克拉默時讓她感受到的怪異感到底是什麼了。

  那讓她不禁試探著問道:「我和克拉默之間的……友好關係引起了你的不快嗎?如果你不喜歡我和你曾經的部下成為關係比較好的朋友,那我……」

  盧卡茨:「不。和誰交朋友是你的自由,也是克拉默的自由。」

  項靈熙原以為自己在盧卡茨的地盤上,還和他派來保護自己的男性有了比較好的關係,這樣的事很可能會讓領地意識很強的男人覺得不愉快,或者起碼是不舒服。

  畢竟,畢竟她雖然和盧卡茨沒有在談戀愛,但好歹也向對方表達過愛慕,甚至他們之間還發生過幾次肉體上的關係。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她不是盧卡茨的真愛,對方也可能會不希望看到她和別的男人有過分親密的關係。

  但是現在,盧卡茨所說的這句話卻是讓項靈熙感覺奇妙極了。

  或許她得承認,盧卡茨在這句話中所展現出的大氣讓她對身旁的這個男人另眼相看了。

  心中的好奇讓項靈熙不禁向對方問道:「所以……你為什麼要問起我這個問題?」

  盧卡茨:「因為你和克拉默才不過是相處了三四個小時的時間,就已經暴露出了我們之間的很多問題。」

  項靈熙把自己的座椅靠背往後前調了調,並朝盧卡茨露出了笑容,似乎是想好好地坐起來聽盧卡茨說說他們之間的……這些問題。

  兩人之間的氣氛就此一掃先前的僵硬,轉而變得輕鬆起來。

  連那個波蘭電台裡也換上了一首更為輕柔的樂曲。

  盧卡茨:「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似乎沒有自己應該是被我保護著的意識。你也不覺得自己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是能等到……」

  項靈熙:「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連在充氣艇上好好坐著都能讓你把充氣艇給弄翻了。」

  說起這段經歷,項靈熙至今都能有些咬牙切齒的。

  但她也的確是夠不給盧卡茨留情面的了。

  她甚至讓盧卡茨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把話給接下去了!

  但是項靈熙到底還是不願意讓對方覺得自己居然是個這麼小肚雞腸的女人。因而她很快解釋道:「我不是對這件事感到耿耿於懷,但是你不覺得這很能說明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都經歷了些什麼嗎?」

  盧卡茨:「克拉默……」

  項靈熙:「克拉默讓我覺得,如果遇到什麼意外情況,他是會保護我的。」

  盧卡茨:「但我不會?」

  項靈熙搖了搖頭,在陷入了一會兒沉思後轉過頭去,帶著後知後覺的震驚看向盧卡茨,似乎她也才剛剛在對方提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想明白這讓她感到驚悚的一點。

  項靈熙:「你會和我表示你現在挺忙的,然後讓我自己保護好自己。」

  【天哪!他會和我表示他現在很忙,然後讓我自己保護好自己!】

  項靈熙在自己的心裡用小貓撓似的聲音這樣和自己大喊起來,並因為突然看到了某種慘淡的未來而動作僵硬地雙手一起抬起來蓋住臉。在這樣的時候,她會突然很想把已經被放到了後排座位上的無人機再抱進自己的懷裡,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她感到一點點聊勝於無的安全感。

  盧卡茨:「靈熙,我說過,這次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項靈熙:「謝謝,謝謝。」

  項靈熙雖和盧卡茨表達了謝意,但是她的神情卻告訴盧卡茨,她的內心對於那些是持懷疑態度的!

  「你不覺得這有些不公平嗎?」這下,該輪到剛才還讓項靈熙感覺到十分大氣的盧卡茨小肚雞腸起來了。

  「他在和你分開的時候送了你一架無人機,我也在和你分開的時候也給了你一把手槍。他讓你在遇到危險的時候躲起來用這架無人機,我也……」

  說著這些話語的盧卡茨彷彿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停止了那些話語,並在項靈熙疑惑地看向他的時候心中不是滋味地說道:「我讓你沒有了安全感。」

  如果克拉默知道了這件事,他一定會為此而感到震驚的。

  堂堂前雪鷹特種突擊隊的第一任隊長,他居然會讓一個只是普通人的女人沒有了安全感!

  就連項靈熙都在聽到盧卡茨這樣說了之後感覺到不妥起來。她嘗試著去挽回一下。

  項靈熙:「也有可能……也有可能是我沒有這樣的習慣。依賴著什麼人,認為誰一定會保護我。」

  盧卡茨:「可是你剛剛已經說了,克拉默讓你覺得,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他是會保護你的。」

  項靈熙:「那是因為他和我強調了!而且他也注意到我到底還是個需要被保護的……弱女子。」

  說出這句話的項靈熙感覺自己可尷尬了。顯然她自己都已經意識到她在過去那幾天裡的戰果實在是讓她對於自己的——需要被保護的弱女子——這一描述很有違和感。

  那讓項靈熙感到可羞窘可羞窘了。

  在這一刻,她是如此真情實感地覺得,這時候坐在她旁邊的如果是個女孩,被人罵不要臉的可能就得是她了!

  於是她只能說出自己的真心話以強行補救道:「我那兩天也只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才只能這麼厲害的。人的求生欲是很厲害的。」

  這下,盧卡茨終於笑了。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

  正在開車中的盧卡茨感覺到豁然開朗。他很想再把車停下來一次,然後好好看一看此刻的項靈熙,看看那張此時雖然只是畫了個淡妝,卻顯得生動又明豔的臉,並吻一下她的額頭。

  但是在剛剛十分鐘裡,他都已經把車停下兩次了。

  如果他在每一個想要好好看一眼對方,並吻她一下的時刻都停下車來,那麼他們很可能就會趕不上海牙國際刑事法庭的開庭時間了。

  他說:「我們之間的最大問題,其實是我根本就沒有真的瞭解過你。但是靈熙,在這一點上,我們都是一樣的。我們都沒有試過去好好地瞭解彼此。」

  在說出了這些之後,盧卡茨試著向項靈熙提出一個問題。

  他說:「你習慣在週五的晚上看什麼樣的電影?」

  項靈熙:「週五的晚上我不看電影。我可能……我可能會欣賞一會兒我畫的那些畫。」

  似乎明白了盧卡茨此時想做什麼的項靈熙看了正在開車中的盧卡茨好一會兒,她感覺自己的這顆感性的心似乎又一次地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這個人給打動了。

  但是還不等項靈熙調整好那種感情,並讓自己的眼睛別總是這麼容易的就濕潤了,盧卡茨就已經在看了她一眼後用很溫和的語調說道:「該你問我一個問題了。」

  於是項靈熙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問道:「你習慣在每天晚上睡覺之前做些什麼?」

  此時盧卡茨的手機響起振動,那正是克拉默給他發來了短信的提示。

  【冤枉啊老大!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怎麼敢!】

  盧卡茨可以在項靈熙的面前表現出對於此事的的大氣的態度,但那也不影響他在項靈熙不注意的時候給自己曾經的部下發去恐嚇與質問的短信。

  而當對方在恐懼中發來如此回復的時候,正打算回答項靈熙那個問題的盧卡茨卻只是掃了手機屏幕一眼。而後他也不給對方發去回復,便不動聲色地把手機鎖屏了,並給出他關於項靈熙所提出問題的答案:

  「我會看一些我的秘書給我整理的,現在或者過去的一些優秀政客的演講稿。」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2:06

第六十四章

  羅科曼尼亞領海,

  海上監獄。

  十月中下旬的波羅的海已經風高浪急,那讓這座矗立在海中的高塔看起來如此的不可靠,更無法逃離。

  一架海空兩用的直升機從羅科曼尼亞的首都飛向那裡。

  穿過讓它顯得如此渺小的海浪,並降落在海上高塔的停機坪上。

  而從這架直升機上下來的,則正是在盧卡茨去往海牙期間代行總統職責的副總統埃里克以及他的保鏢們。

  「副總統閣下,請往這裡走。」

  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的埃里克向著高塔之下那彷彿一望無際的大海看了一眼,而後臉上毫無懼色地跟著引路的監獄長向下走去。

  埃里克:「犯人現在怎麼樣?」

  監獄長:「他說關於他們先前襲擊洛特尼亞士兵的事,他又回憶起一些細節了。」

  埃里克:「看起來在上次見面之後,你們一定又做了很多努力。我代表總統閣下向你們表示感謝。」

  監獄長:「不不不,快請您別這麼說了,能夠幫上忙實在是我們最大的榮幸了。」

  老舊的電梯開始下行。現在雖然是白天,可待在這座讓人感到無盡壓抑的高塔中,卻是會讓人模糊了白天與黑夜的概念。那就好像……是在一座很深很深的礦洞中一般。

  在盧卡茨讓他所乘坐的直升機掉頭回去找項靈熙的時候,明白項靈熙作為證人對於他們的總統閣下究竟有多重要的副總統曾經向對方提出過這樣的建議。

  ——【我們是不是可以先向海牙申請延後開庭,然後再在全國範圍內徵集新的證人。但我們這麼做不是要去證明你那時候不在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的邊境,而是證明當時犯下這樁案子的另有其人?】

  對於埃里克這樣的政客來說,他當然不會憑空就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如果不是盧卡茨當時過於急切,並且埃里克可能已經背叛了他的那種憤怒也已完全蓋過了他的理智。那麼以盧卡茨對於埃里克的瞭解,他應當會能夠意識到,此時的埃里克一定是又找到了某個「關鍵人物」。

  那便是曾經被盧卡茨親手送到了這間海上監獄的重刑犯——曾在十年前襲擊了盧卡茨所在連隊駐地的那伙武裝偷渡者裡的唯一一個活口。

  盡管事到如今,最早促成了總統彈劾案的這樁十年前的慘案似乎已經沒有什麼人去真正地關心了,但一直都在國內的埃里克卻一直關注著這樁案件本身。

  由於這些可憐的,死亡時還都只有二十歲左右的洛特尼亞邊防士兵在遇襲時沒有一人逃出,這使得他們在失蹤了十年後才被人發現。

  而那些社民黨人卻一下就站在制高點,指出這一定是當時還和洛特尼亞偶有衝突的索林尼亞士兵所做的。更甚至他們還在經過了精心的偽裝後把這些英年早逝的人全都當成了用來陰謀陷害總統本人的武器。

  但是對於這些人真正的死因,埃里克卻是有著與那些急功近利的社民黨人全然不同的看法與猜測。

  在十年前的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武裝偷渡十分猖獗。

  這些人裝備有能夠與兩國的邊防軍正面相抗的武器,並帶著從更東邊以及更南邊來的偷渡者突破兩國的邊界,並竭盡所能地把那些人帶去更為富裕的歐盟區。

  既然這些人都有膽子去趁夜偷襲盧卡茨所在連隊的軍火庫了,那麼他們當然也有可能在洛特尼亞和索林尼亞的邊境處擊殺那隊洛特尼亞的巡防士兵。

  在有了這樣的猜測後,埃里克便著手去調查這些已經被關進了監獄裡的,曾經的武裝偷渡者們,並試圖從他們那裡查出些許可能的蛛絲馬跡。

  這原本只是不願袖手旁觀的一次嘗試,卻讓埃里克獲得了一個令他感到難以置信的結果。

  若非親眼所見,那麼埃里克根本不會相信世上還會有這樣的巧合。

  ——是的,十年前殺害了那隊洛特尼亞巡防士兵的,和襲擊了盧卡茨所在連隊駐地的正是同一夥亡命之徒。

  這些人大多都在十年前就已經死在了盧卡茨和他戰友的槍下。

  但當時才年僅20歲的盧卡茨卻是在盛怒之下依舊留下了一個活口。

  薩拉赫——一個已經在這裡被關押了近十年的重刑犯。

  現在他就將成為這樁復雜案件中的,除了項靈熙之外的另外一個「關鍵人物」。

  在監獄長的帶領下,埃里克在抵達那一樓層之後,又向裡繞了好長一段路才到達了關押著那名特殊犯人的房間。

  與其說那是關押著犯人的牢房,不如說那是一間審訊室。

  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了的埃里克熟門熟路地走進這裡,卻不再像他第一次來到這裡時的那樣,繞著審訊室裡的那張桌子走了一圈,又暗自觀察了那人好一會兒才坐到了為他準備的那張椅子上。

  這一次,埃里克直接走到了犯人的對面,並在坐下之後就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薩迪赫。」

  這名在被關了十年後,就連心中的怨恨都麻木了起來的重刑犯抬起頭來看向埃里克。

  「看起來你這幾天過得不錯。」

  才只是一個照面而已,埃里克便能夠看得出來,這名原本被人以最嚴苛的方式對待的犯人最近這些天過得相當不錯。

  起碼他的眼眶看起來沒有上一次見面時的那麼凹陷了,面部飽滿了些許,並且他眼睛裡的驚恐也減輕了一些。

  這當然是埃里克特意向這座海上監獄的監獄長所要求的。

  當一個人已經一無所有,並且不再畏懼任何恐怖刑罰的時候,你只要隨意給予他一些東西,然後再把這些東西從他眼前拿走,那種輕描淡寫就足以媲美任何一種恐怖威脅了。

  犯人的身體僵硬著,並在埃里克對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所以,你還想不想過得更好一些?比如說,去能看得到陽光的地方待著。」

  那人不敢看埃里克的那雙彷彿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因而只能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桌子,並再次用力點了點頭。

  「那你就得再想出些證據來。」

  埃里克是那樣態度隨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錶,彷彿在他的計劃中,他其實並不能在這裡待多長時間。在那之後,埃里克又對薩迪赫不帶感情地笑了一下,並說道:

  「上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已經告訴過你了,你的那些話只能說服願意相信這些的人。但如果想要說服不願意相信這些的人,你還缺一點證據。」

  彷彿已經木訥了的那雙眼睛看了埃里克一眼,卻是在對上了那雙彷彿深不見底的眼睛時彷彿被燙到了一般地收回了視線。

  「我知道,這是你用來保護自己,又在同時爭取一點優待的小聰明和小把戲。因為如果沒有足夠的證據,哪怕你的確也參與了另外一樁案子,可只靠你在監獄中做出的證詞是無法給你定罪的。」

  「但是你可以仔細地想一想,以你現在的罪名就已經足夠你在這裡待一輩子了。即便你再多一項罪名又能怎麼樣呢?」

  埃里克的聲音變得輕緩起來,並帶著一種讓人不由自主地跟著他走向深淵的誘導意味。

  他說得沒錯,僅襲擊索林尼亞駐防軍隊的軍火庫這一條罪名,就已經足夠讓他眼前的這名犯人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被囚禁在這裡十年之久。在沒有死刑的國家,即便在他的身上挖掘到更多曾經的罪惡也不可能讓他被奪取更多東西。

  可他為什麼要讓這些他怨恨的人得償所願呢?

  當他的那雙早已渾濁了的眼睛裡流露出這樣的疑問時,埃里克笑了。

  那可真是能讓在這座海上監獄裡被關了十年的犯人都能感覺到毛骨悚然的微笑。

  「因為我猜你可能不太願意從今往後每天都在不固定的時間被帶上那張椅子。」

  說著,埃里克示意他身邊的保鏢打開審訊室的門。

  而後監獄長和幾名獄警很快就走了進來,並打開了那扇和審訊室連接著的另一個房間的門。

  從薩迪赫的角度看過去,他正好能看到那張讓他有著深刻恐懼的椅子。

  那是一張電椅。

  「據說你剛來的時候幾乎每天都會在固定的時間被帶去做電刑?那種感覺怎麼樣?我以前做過一項調查。在把一個犯人關進牢裡的時候,不告訴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刑滿釋放才能更能夠激發他的絕望。」

  或許是為了讓這名犯人能夠更好地看清那張曾給他留下了恐怖記憶的電椅,埃里克特意從他的座位上站起身來。他走到那人的身後,把手掌輕輕地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並和對方一起看向那個小房間。

  在感覺到這個十年前曾窮凶極惡的亡命之徒開始不自覺地顫抖時,埃里克用一種十分輕鬆的語調問道:

  「如果我不告訴你你以後到底一天會被帶去做幾次電刑,會在什麼時候被帶去,每次又會持續多久,這種經歷肯定也會很有趣吧?」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2:24

第六十五章

  當埃里克再一次地看了一眼他的手錶,並把他的手從薩迪赫的身上拿開,這名犯人便一下子反而顫抖得更厲害了。此時就待在這間屋子裡的監獄長是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這名犯人的內心轉變。

  他有些不能夠確信來到了這裡的副總統閣下在看著手錶的時候,是否也有看到這名犯人那彷彿被無盡的恐懼感吞沒了的眼神。

  「那好吧,看起來他覺得我的提議不錯。」

  看完了時間的埃里克直接看向監獄長,並似乎打算就此離開這間海上監獄。

  但就是在那一刻,改了主意的薩迪赫彷彿溺水的人要抓住浮木那樣,抬起他那被木製手銬銬緊著,根本無法分開的左右手,似乎是想要去抓埃里克的手臂。

  原本應當連一點真正帶血的風雨都未有見過的副總統閣下在察覺了犯人的意圖後很快轉頭看向他,只是那一眼就讓犯人再次畏縮著低下頭,嘴唇顫抖起來。

  埃里克:「如果你想到了什麼,最好現在就告訴我。畢竟來這裡的路程有一點遠,而且我也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值得我再來一次了。」

  就是在那之後,埃里克得到了他想要的。

  這名犯人告訴他,他們曾在殺了那隊洛特尼亞的巡防士兵後,在現場和那些屍體一起拍了照片,並把那些照片當做他們的戰利品,上傳到了網上的加密文件夾上。

  所以在埃里克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撒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謊。

  ——當時的他們根本不為自己自己在計劃之外的這場殺戮而感到擔心和後怕。

  相反,他們還有恃無恐,對當時還混亂著的這個國家發出了無情的嘲諷。

  在確定這些照片依舊還能通過特殊技術找回時,埃里克留下了這樣的一句話:

  「明天,找個好時間,帶他去一個能曬得到太陽的地方坐一次電椅。但要小心別把人弄瘋了。」

  當埃里克再次回到這座海上監獄的塔頂停機坪時,一片巨大的烏雲被大風吹到了距離它們很近的地方,給這座高塔帶來了傾盆的大雨。

  而在不遠處他們能夠望得到的地方,卻是有著一片陽關。它在周圍烏雲的包夾下,將光柱投入海中。

  那樣的景象居然讓埃里克感到很美。於是他便站在那裡駐足凝望了幾十秒的時間。

  直至被他留在了直升機上的助理打著傘跑到他的眼前,他都未有將自己的視線從那片的壯觀景象上收回。

  助理:「副總統閣下,國防部部長十分鐘前給您打來了電話。」

  埃里克:「他說了什麼?」

  助理:「他說……需要您和他一起簽署才能生效的文件在哪兒,他人已經到了。」

  埃里克:「告訴國防部長,我還有一個半小時才能回副總統官邸,但我的秘書會把那些文件先拿給他的。」

  暴雨中,埃里克的助理向他點了點頭,卻是發現對方並沒有這就回直升機的打算。

  「那您……?」助理順著埃里克的視線看向遠方。

  埃里克:「我再看一會兒,就一會兒。」

  波蘭境內,

  距一處廢棄倉庫不遠處的小路上。

  拐道此處的盧卡茨停下車來,他向項靈熙伸出手,似乎是想牽著身邊人的手帶她走過這段有著高高雜草的路。

  項靈熙把手交給了盧卡茨,卻依舊是在這片她看不到底下的地上伸腳試探了一下。

  但只不過是一下試探,底下的路崎嶇不平的腳感就已經讓項靈熙徹底的對盧卡茨露出了「我好像真的無能為力」的笑容。

  就這樣,盧卡茨抓著項靈熙的手,走到了稍靠前的位置,並為她撥開很可能會戳到臉的那些枯黃雜草。

  大約是在20分鐘之前,和項靈熙相互輪流提了很多問題的盧卡茨又把他們之間的話題繞回到了無辜的克拉默身上,同時他也把問題繞回到了項靈熙對於自己的不信任上。

  「如果當時你和克拉默之間的相處時間能夠再長一兩個小時,你會讓可愛又帥氣的克拉默為你做些什麼?」

  這個問題可把當時的項靈熙逗壞了,她甚至都忍不住自己的笑,並說道:「你可快別再和我提起可憐的克拉默了。他都快要被你問個沒完沒了了!」

  但是項靈熙雖然已經有意識地要讓克拉默別再成為他們之間的話題了,可盧卡茨卻是堅持想要知道項靈熙關於這個問題的回答。

  於是項靈熙只好在進入情景之後十分認真地考慮起來,並在數十秒後才給出她的回答。

  項靈熙:「我可能……會讓他教一教我射擊。畢竟,我不能總是等到對方都近得能一把拉起我領子了才開槍吧。」

  盧卡茨:「克拉默的射擊算不上好。」

  項靈熙:「對,他也是這麼跟我說的。他跟我說,論單項技能他哪個都不是最好的,但他是現在的雪鷹特種突擊隊裡技能最全面,綜合能力也最強的!」

  當項靈熙說出這些話語的時候,盧卡茨總算是弄清楚了那種一直若隱若現著的怪異感究竟是什麼了。

  在項靈熙的心裡,在最關鍵的時刻趕到,並一下就把追了她一整個早上的兩個殺手擊斃的克拉默是厲害的。

  但當他一個人就把過來襲擊整個訪問團的雇傭兵解決大半的時候,項靈熙卻是正在和滑進了她袖管裡的,被他親手上了膛的槍絕望地進行鬥爭。

  也許他所喜歡的女人,根本連一下就解決了山洞外的那兩名雇傭兵的兩聲槍響究竟出自於誰都不知道。

  這樣的認知當然會讓盧卡茨感到十分憋悶。

  並且這還是從不需要頭疼應該如何向別人證明自己實力的雪鷹,在過去還從未感受過的憋悶。

  但他卻並沒有主動去向項靈熙解釋些什麼,而是在對方再次向他提問前再次問道:

  「那你願不願意讓我教你射擊?」

  項靈熙對於這個問題所給出的回答,當然是肯定的。

  但那種肯定之前,或許還應該再加一個詞——姑且。

  「盧卡茨?尊敬的總統閣下?」

  被盧卡茨牽著手走在這片雜草中的項靈熙不禁叫出對方的名字,以及她對於對方的那十分官方的稱呼。

  那讓把一頭耀眼的金髮染成了黑色的盧卡茨轉過頭來。

  當秋日陽光照在他的那頭黑髮,以及顏色很淺的眼睛裡,即便此刻在他身邊僅有都快要長到他胸口的雜草,以及不遠處的那間工廠,但這一幕也依舊美得讓項靈熙有些愣神,甚至在那個瞬間一下忘了她想要和對方所說的話語。

  在和盧卡茨的視線相撞了好一會兒之後,項靈熙才在被盧卡茨扣緊了手指後想起她要說的。

  「我們這樣開一會兒車就拐進來……做一會兒射擊教學真的好嗎?」

  盧卡茨並不知道上一秒的項靈熙又為他而心動了一次。

  他只知道眼前人看著他愣神的樣子很美。

  但他卻將自己此時的心情隱藏得很好,並在項靈熙向他問出了這個問題之後就很快說出回答。

  「如果不想讓追蹤你的人發現你,有一點是非常重要的——你不能按照最優路線以全速推進。」

  僅僅是在把這句話好好想了一想之後,項靈熙就內心好像豁然開朗了一般,並很服氣地對盧卡茨點了點頭。

  於是項靈熙又再次跟上盧卡茨的腳步,跟著他一起進到那間廢棄的工廠,看著他把為自己畫好了十環的槍靶貼到牆上,也看著他為自己畫出一個比他稍矮一點的目標人體,並把白紙貼到人體的幾個重要目標上。

  盧卡茨:「在學會射擊之前,你得先學會瞄準。」

  項靈熙:「是把拿著槍的手臂伸直,然後一直對著靶心嗎?」

  這還是盧卡茨真正學會用槍之後,第一次有人對他問出這樣的問題。但他卻並沒有感到絲毫的不耐,反而還對那種感覺感到新奇。

  「拿槍指著靶心不是你這樣做的目的。重要的是,你得在瞄準靶心的時候隨時都做好下一秒就開槍的準備。」

  說著,盧卡茨站在項靈熙的身旁為她示範起了拿槍時的幾種準備姿勢,和她講述了其中的幾個要點,也讓項靈熙在嘗試這麼做時糾正起她的動作。

  也不知道是盧卡茨拿槍時的樣子太過帥氣,還是他在距離這麼近的時候糾正自己以及講述那些要點時太過迷人。

  項靈熙居然覺得……此刻的她需要用去很大的能量才能讓自己穩下被對方擾亂了的心神,並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牆上的那一環一環的中心。

  「現在你開始瞄準,用心瞄準,把這種狀態保持盡可能長的時間,等到我讓你開槍了,你再開槍。」

  深吸了一口氣的項靈熙保持著持槍狀態,並且視線不離開那張槍靶地輕輕點了點頭,以示她聽明白盧卡茨的話了。

  為了讓今天才是第二次碰槍的能夠把槍拿得更穩一些,盧卡茨讓項靈熙用上了左手托著右手手腕的持槍姿勢。

  站在項靈熙身後的盧卡茨甚至都不需要用眼睛去確認,這一刻的他只憑借項靈熙的呼吸就能感受到他想要知道的許多信息。

  她是否準備好了?她是否還能把這種繼續保持下去?

  以及這一刻的她如果開槍是否會脫靶。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此前還從未接受過相關訓練的項靈熙開始屏息提力,並且她的肌肉狀態也變得僵硬起來,她似乎需要用上很大的能量才能把這種狀態繼續保持下去。但她卻並未出聲向身後的人詢問她是否可以不再只是瞄準了。

  而站在項靈熙身後的盧卡茨也是同樣的一言不發,似乎是在等待著項靈熙的極限。

  當項靈熙結束那一次屏息,並試著深而緩地深呼吸時,站在她身後的盧卡茨靠近了她,用自己的胸膛貼近了她的後背,並且他那有力的手臂也輕輕托住了項靈熙就快力竭的手臂。

  在那個瞬間,項靈熙的呼吸變得再不平穩。她甚至因為那根本無法控制住的一陣顫慄而急促地喘息起來。

  那簡直就像是在一片黑暗中被渾身赤裸著的那個男人靠近了未著寸縷的自己。

  而這個男人卻還要在她的耳旁用那麼性感的聲音對自己說出些什麼。

  那簡直就像是故意的!

  「別分心。」察覺到了項靈熙此時狀態的盧卡茨這樣說道。

  終於在那狂亂的心跳中分辨出對方到底在對自己說些什麼的項靈熙用力閉上眼睛,並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就是現在,按照你心裡的那個節奏,射擊。」

  項靈熙緊閉的雙眼在此時猛地睜開,並在盧卡茨鬆開了托住他手腕的手時扣下扳機,那曾打動了盧卡茨的四下槍響再次響起。卻是比那時更多了一些果決,也再沒了任何的猶豫。

  再一次地進到了那種奇妙狀態卻不自知的項靈熙同樣也不知道,就在盧卡茨教她射擊的此時,就在陽光如此暖人的此刻,羅科曼尼亞國家情報局與美國中情局之間的一次較量已經開始。

  她只是在一連打出了四槍之後轉過頭去看向盧卡茨,並在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期許與笑意時一下衝到了貼著槍靶的牆面處……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2:40

第六十六章

  當項靈熙跑去看她到底有沒有打中盧卡茨為她做的簡易槍靶,又是打中了幾環的時候,盧卡茨為了這次行動而特別準備的那個號碼被人所撥打。

  當屬於情報整合專家那一組人員的專屬鈴音響起時,目光追著項靈熙的盧卡茨看了一眼四周的景象,而後接起電話。

  「總統閣下,我們已經按照計劃向第一組名單上的那幾個人放出不同的錯誤信息了。然後我們會去確認有哪幾個地點被美國特工盯上了。」

  「這是你的專長,這些就交給你了。」盧卡茨說出這句話,又在那之後突然想起一般地問道:「克拉默呢?」

  【克拉默呢?】

  當兩人在一起的時候,項靈熙每次只要聽到盧卡茨在和什麼人打電話,她都會有意識地閉上自己的耳朵。但是這一回,她卻是在聽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後不自覺地轉回頭去。

  但是和電話那頭的情報整合專家提起了這個人的盧卡茨卻是並未看向項靈熙。

  而後,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說道:「我把他派去捷克了。那是一個美國人派出的特工很有可能會去到的點。我讓他假扮成您出現在那裡。希望他能有些收獲。不過捷克的警方可不像法國的警察那樣,希望克拉默能和他的小組一起,在解決了那些人之後也順利脫身。」

  「祝克拉默好運。」

  盧卡茨說出這句話,並在發現了項靈熙望向自己的目光後向對方露出了一個微笑。

  電話那頭的情報整合專家同樣也在盧卡茨說出那句話後回以一句「祝克拉默好運」,兩人之間的這次通話也就此結束。

  「怎麼樣?」

  「結果比我以為的要糟糕很多!你用來畫槍靶的紙太小了,我脫靶了兩槍!」

  當項靈熙聽到那句「祝克拉默好運」的時候,她就知道克拉默小天使一定是好運不起來了。但她卻忍著心癢,只是就盧卡茨的問題給出了她的回答。

  那不僅僅是因為項靈熙的直覺告訴她,自己別再和眼前的總統閣下提起克拉默的名字才對小天使更好。

  那還因為……才不過見了兩次的克拉默小天使實在是已經在今天被他們提起太多次了!

  「再試幾次?我們拐到這裡都用了二十分鐘,你應該會想再多打幾槍?」

  聽到盧卡茨的這一建議,項靈熙點了點頭,並再次走到她原先站著的那個位置。

  但是這一次,她卻是不想和一圈一圈又一圈的槍靶較勁了。

  項靈熙把注意力放到了旁邊那麼大的一個人體目標上。她感覺,可能還是要更大一點的那個目標才更適合自己!

  美國,

  華盛頓特區。

  那是華盛頓時間的上午11點。在國務卿女士的辦公室裡,窗簾都被拉上了,而一張電子地圖被投影儀打到了白色的牆面上。

  在這張地圖上,有三個分佈在了波蘭和捷克兩國不同地點的紅點正在閃爍著。

  「大約是在一個半小時以前,我們的情報部門得到了羅科曼尼亞總統的出行線路信息。在經過測算之後,我們得到了他現在很可能正在波蘭的波茲南以東25公里處的一條公路上的結論。」

  一名大約四十歲出頭的男子就站在國務卿女士的身後方,為對方解釋起了這三個紅點中的一個。

  「可我現在看到的是三個紅點。」國務卿女士今年雖然已經55歲了,但她說話的聲音卻是中氣十足,並且帶著一份不容置疑的嚴厲,以及彷彿什麼都不可動搖到她的自信。

  「是的。」她的心腹首先承認了這一點,並說道:「在我們派出了一隊特工之後,我們又從不同的信息渠道獲悉了與先前完全不同的情報。」

  很快意識到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的國務卿女士發出了爽朗的笑聲道:「看起來卡拉喬爾傑總統和我們玩起了捉迷藏。雖然這是在歐洲,但是和我們玩情報戰的想法也還是太有趣了一些。」

  「女士,我不覺得這是一件值得樂觀的事。」相比起國務卿女士,她的這位心腹在同一件事上的態度可得比她謹慎多了。

  看著地圖投影上的那三個紅點,他說道:「這意味著只要他們有足夠多的人力,就能夠以這種方式拔除我們安插在他們內部的很多眼線和消息獲取渠道。只要我們的人出現在他們故意佈置出的地點,他們就能清理掉一個我們的線人。」

  「那不是很有意思嗎?」

  與心腹的憂心忡忡相比起來,國務卿女士的態度可謂信心滿滿。她的那雙銳利的眼睛看著牆面上的地圖投影,嘴角帶著微笑地說道:「我們可以酌情漏過幾個地址,讓一些重要的情報來源點經過他們的『篩選』頑強地留在那裡。以後它們一定都會很有用的。」

  可是這樣的微笑才只在國務卿女士的臉上停留了短短數秒,在說完那句話後,她馬上就變了臉,並極為嚴厲地對身後的心腹說道:

  「但是這種撓癢癢一樣的捉迷藏要玩也只能玩一兩天。羅科曼尼亞總統如果是選擇從陸路去到海牙,那麼他最快三天就能到達目的地了。你們一定得給我確保在他進入到海牙之前就把他給解決了。絕對,絕對不要讓我看到他活著出現在海牙。記住,是絕對不能讓他活著出現在那裡!」

  心腹點了點頭,而後便在國務卿女士的示意下關閉了地圖的投影,把她辦公室的窗簾拉開,也讓室外的陽光重新進入到這間寬敞且裝飾風格十分復古大氣的屋子裡。

  「和羅科曼尼亞的副總統接觸的人怎麼樣了?有進展嗎?」

  國務卿女士重新回到了她的座位上,並簽署起了擺放在她桌子上的第一份文件。

  心腹:「還沒有。羅科曼尼亞的副總統對於跟我們合作十分抵觸。他看起來比卡拉喬爾傑總統還要更為難以接近。」

  「那就繼續試著和他接觸。」正在簽署和閱讀文件的國務卿女士一心兩用。她似乎原本也料到了這一點,而提出這個問題不過是為了提醒自己的屬下們別忘了這件重要的事。

  在簽完一份文件後又閱讀起了第二份文件的國務卿女士語重心長地說道:「他都已經讓他們的總統找國防部長監視起來了,難道還能連一點想法都沒有?你們很難再找到一個比現在更好的時機了。」

  說著,國務卿女士給她讀完了的這份文件寫下了她的批復意見,並把它交到了身邊心腹的手上。

  「這份,這份,還有這份。讓他們先加急拿下去。然後……我還得準備一下,今天中午我得和我們偉大的美國總統共進午餐。」

  當國務卿女士說出這些的時候,把那三份文件都收好了的心腹不禁轉頭看向放在桌子上的那台電腦。在電腦屏幕上,那三個紅點依舊在地圖上閃爍著。

  而三個代表他們己方勢力的藍點則在此刻接近起了那三個紅點,並且很快就要與之相撞……

  「尊敬的總統先生,也許您會願意聽我對您說一個好消息?」

  「樂意至極。」

  晚上七點,盧卡茨把他的這輛一路上已經換了兩次牌照的車開進了一間旅店的停車場。而就在他從包裡拿出兩張偽造的護照時,他的追蹤與反追蹤專家給他打來了電話。

  那讓盧卡茨笑著頓了頓手上的動作。而項靈熙則在眼尖地看到了屬於她的那本假護照時立馬把它抽了出來,卻是在那之後更驚奇地發現盧卡茨用來防護照的那個小包裡還有好多好多本護照!

  那簡直讓從小一直都遵紀守法的項靈熙即便在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後也依舊是震驚在了那裡!

  而就在項靈熙得到了盧卡茨的同意,並開始用手機的燈照著那些護照研究起來的時候,電話那頭的羅科曼尼亞特工已經說出了他那裡的消息。

  「克拉默負責的小組已經解決了他們那裡的幾名美國特工了。有兩名美國特工在交火中身亡了,但他們還是抓到了五個活的。只不過以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想要帶著那幾個美國特工去到海牙還是會有不小的難度。」

  「那就把這幾個人送去捷克的警察局。」

  「什麼……?」

  當電話那頭的反追蹤特工問出這樣的話語時,副駕駛座上的項靈熙正好翻到了兩本成對的英國護照。在那兩本護照上,她居然是跟著盧卡茨姓的!那讓項靈熙簡直要眼前一黑地把護照舉起來問盧卡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是正在和自家的特工通話的盧卡茨卻是抓著項靈熙拿著護照的手親了一下,讓她別鬧。

  這簡直是在欺負人!

  不打算繼續留在車裡聽盧卡茨和他的特工通話的項靈熙很快拿上了盧卡茨最先拿出來的那兩本護照,去到盧卡茨在車裡能看得到的酒店前台辦理入住。

  而在車門被重重關上的那一刻,盧卡茨也終於再一次地開口說道:

  「讓克拉默連人連部分武器一起,把這些美國特工送去附近警力最充足的一家警局。想辦法讓捷克當地警署的人相信這是企圖在捷克境內實行大型槍擊案的恐怖份子。捷克警察肯定不會輕易就放過他們的。」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2:59

第六十七章

  在說出了那個絕妙的點子後,盧卡茨給自己戴上帽子以在他低頭的時候能遮住他的那雙辨識度很高的眼睛,而後拿起那個裝有很多本護照的小包,在下車後又從後備箱拎起了裝有兩人行李的箱子。

  在這個過程中,他雖然只是看了那間有著玻璃外牆的旅店前台兩眼,但他的注意力卻從未有一秒是從那裡挪開的。

  他看到對於他來說異常重要的證人走到了前台,和站在那裡的那個約莫五十歲的男子說起了什麼,然後就接過對方拿給她的兩張表格填了起來。

  盧卡茨確信項靈熙在要填到他們的名字時,就因為被難住而翻看起了兩人的護照,並且還在對旅店的前台笑了一下後才開始填起那兩張旅客入住時需要填寫的表格。

  他從旅店大門的斜前方走到了正前方,並且看著項靈熙的背影,快步地走向她。

  「辦好入住手續了嗎?」

  當盧卡茨走近項靈熙的時候,他用這句話來提醒對方自己的到來。

  「還沒有呢。」聽到了那個聲音的項靈熙看了一眼走到她身旁的盧卡茨,對他笑了一下而後繼續填手上的那個表格。

  但是兩人不過是這麼一個簡單的交流,站在前台的那名稍年長一些的男性就很快向他們問道:「你們是……情侶?」

  項靈熙:「不是。」

  盧卡茨:「是。」

  項靈熙這下尷尬了,她張了張嘴,看向站在她身旁的盧卡茨,彷彿在問對方這到底是什麼情況!畢竟……畢竟她今天用的可不是跟著對方姓的那套護照。她是真的不知道他們還得加這齣戲!

  但是面對項靈熙的混亂求助,盧卡茨嘴上雖然不發一言,卻是伸手摟住了項靈熙的肩膀,並以這個動作來告訴旅店的前台,究竟誰說的才是對的。

  那讓旅店的前台叔叔發出了十分看不過去的聲音,並問項靈熙:「你們是情侶怎麼還要兩個單人間?」

  前台叔叔的這個問題問項靈熙,可項靈熙也不知道啊!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和盧卡茨怎麼就成了情侶了。但她卻是心中有疑惑卻說不出,只能給了對方一個可以讓他自行理解的表情。

  但是在這個時候,盧卡茨又一次地說出了旅店的這位前台絕對能理解的答案:「她可能……還比較害羞。」

  說著,盧卡茨很快就湊近了項靈熙的耳朵,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得到的聲音對她說道:「我們如果住兩間屋子,我還怎麼保護你?」

  因為總統閣下在這樣一個有著陌生人的場合下做出的,如此親暱的舉動,項靈熙渾身都僵硬了。但是思及兩人上一次分開後所發生的慘劇,她卻是很快就被對方說服了,並動作很用力點了點頭!

  只不過,兩人剛才交流的明明是一個認真嚴肅又現實的問題,可看在前台叔叔的眼裡就不這樣的意思了。

  前台叔叔搖了搖頭,一臉看不懂現在的這些情侶的樣子,並把先前已經準備好了的兩張房卡收了回去,說:「我給你們換成一間大床房,很大很大的大床。」

  覺得他們兩個住兩間房不對,可是住大床房也不對的項靈熙試圖補救道:「我想要一間雙床房!」

  怎料這回前台阿叔看著自己面前的電腦,都不願意再聽項靈熙再說些什麼地抱怨道:「一對情侶住什麼雙床間。」

  說著,前台叔叔還看了盧卡茨一眼,十分真情實感地問道:「是吧?」

  「對。」

  在得到了盧卡茨忍著笑意的蓋章同意後,前台叔叔很快就從項靈熙那裡收走了她填好了的表格,並把房卡交給了兩人。

  可是項靈熙不明白啊!她是真的想不明白!

  「你過來之後我只不過是和你說了一句話,他憑什麼就覺得我們是情侶了?」在房門被打開的那一刻,實在是憋不住了的項靈熙這樣向盧卡茨問道。

  但盧卡茨卻是聰明地選擇了不去回答她。

  果然,說著這句話的項靈熙根本就不是為了得到一個答案,而只是在說出她的抱怨。

  「難道只要是年紀差不多的一男一女,這些旅店的前台就會覺得人家是情侶?男人和女人之間難道就不能有一點純潔的友誼了嗎?他們難道不覺得這樣做會讓過來住店的客人很尷尬嗎?」

  說著,項靈熙看了一眼正在把行李放到屋子裡面的盧卡茨,並感覺十分糟糕地說道:「而且我們其實連點像樣的友誼都沒有。」

  「你想要先洗澡嗎?」對於項靈熙剛剛說出的那幾個問題選擇性忽略了的盧卡茨選擇了一個更有實際意義的問題。

  在這種時候一聽到「先洗澡」就會想到白裸體,一想到白裸體就又會接著想到那些限制級場面的項靈熙糾結地雙手一起抓住了自己的頭髮。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

  曾有過肉體關係的一對男女只要住一間就肯定會有這樣那樣的不方便,以及尷尬的瞬間!

  但此刻,她只能盡可能灑脫地把抓著自己頭髮的手放下來,並也盡可能自然地說道:

  「不了,你先吧。我們女孩洗澡前總是會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的。」

  從兩人進房間起,就自動過濾了項靈熙所說的許多話語的盧卡茨在得到了這個答案後對項靈熙笑著點了點頭,並拿著他用來在洗過澡之後替換的衣服走進了浴室。

  「呼!」

  當盧卡茨不再和她待在這一個不大不小的空間裡之後,項靈熙終於能鬆了一口氣地坐在了屋子裡的這間「大床」上。

  就好像這間旅店的前台所說的那樣,這間屋子裡的床是真的很大。起碼,比很多酒店裡所準備的標準大床要大上了許多……

  但是幸好,除此之外,這間屋子的裝修也不會有太多惹人聯想的地方。

  可項靈熙卻還是覺得……這可實在是一個讓她感覺到窘迫的境況。

  要知道,最早的時候她可是因為覺得兩人從此之後都不會再有什麼關係了,才能在鼓起勇氣之後給對方提出了那種條件。

  可之後他們卻是不知怎麼回事的這樣又那樣了。

  而現在,他們則更要在抵達海牙之前都像現在這樣……晚上住在同一間房間裡。

  項靈熙覺得她是一定得做些什麼來向對方傳遞一個信號了——她真的不是每時每刻都在肖想著對方的肉體的!並且起碼現在她對於這些就是拒絕的!

  於是項靈熙很快站起身來,並在活動了一下有些僵了的身體後打開這間屋子裡的衣櫃,也取下裡面的一件睡袍。接著她便把床上的被子掀了開來,把這件被她捲成很長一個卷的睡袍作為一條分界線,放在了大床的正中間。

  在這麼做完了之後,項靈熙又很快把被子給鋪好。然後滿意地拍了拍手。

  但也不知道是她先前坐在床上愁苦地思考時用去了太多時間,根本就還沒來得及做好洗澡前準備的項靈熙居然就已經聽到浴室裡響起吹風機的聲音了!

  她簡直要戰鬥式地紮起頭髮,並把她的一頭長髮綁成一個簡易的丸子頭,而後又從放著行李的大背包裡拿出她在睡覺時要穿的衣服,以及對方找人新給她準備的洗漱包。

  當盧卡茨腰上圍著一條浴巾地從浴室裡走出來的時候,項靈熙剛好拿起那些,並站起身來。但就在項靈熙要從盧卡茨的身側走過時,盧卡茨卻是叫住了就要進到浴室的項靈熙。

  「我覺得你可以稍微等一會兒再去洗澡。」

  項靈熙感覺自己似乎有些不解。因而,盧卡茨便在她對自己流露出了這樣的表情時解釋道:

  「你的背這兩天還不能沾水,所以我給你在浴缸裡放了點水,你可能得稍微再等一會兒。」

  才不過是這麼一句簡單的話而已,項靈熙就完全忘記了她在進門時還念叨著的那些話和不滿,並在憋了好久之後才在說出了一句謝謝後倉惶逃進浴室。

  雖然項靈熙在放好了那件用來做分界線的浴袍之後又把被子給好好地鋪上了。但是以盧卡茨的觀察力,他肯定會在目光掃過那張床的時候就明白項靈熙在他洗澡的時候都做了些什麼「準備工作」。

  但是已經逃進了浴室的項靈熙此刻卻是顧不上那麼多了。

  當她靠著浴室的房門時,她會不禁去想——如果對她那麼溫柔,又在那麼多的細節處都那麼替她著想的人不是尊敬的卡拉喬爾傑總統,那該多好。

  熱水被放進浴缸裡的聲音不斷地在這間已經很暖和了的浴室裡響起,項靈熙走到浴缸前,用手試了試浴室龍頭出水處的水溫。

  它有些燙手,但是當這些水不斷地流入浴缸,它們還會慢慢地降下溫度。

  那麼,當項靈熙踩進浴缸裡的時候,浴缸裡的水就正好會是一個適合泡澡的溫度。

  一瓶拆開用過了的消毒液被好好地放在了浴缸的邊上。

  那告訴項靈熙,這個浴缸在蓄水之前已經被剛剛才用過了這間浴室的男人洗過了。

  項靈熙拿起那瓶消毒液,看了看它又看了看這間浴室的房門。

  盡管盧卡茨為她所做的這些全都貼心得讓她心動,可她依舊還是不由地心情惆悵起來。

  項靈熙想啊——如果這樣的人真的另有其人,哪怕對方長得只有盧卡茨的十分之一好,她都會試著愛上那個人,然後好好待他的。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3:18

第六十八章

  當項靈熙把臉上的淡妝卸去,鎖上浴室的門,並脫去衣服,緩緩坐進水位慢慢往上升的浴缸,盧卡茨也在坐到床上後發現了項靈熙放在被子裡的那間浴袍。

  如果一個女人在即將與一個男人同床共枕時做出這樣的舉動,這當然會是一個她所釋放出的,再明顯不過的拒絕的信號。

  並且盧卡茨也不會不明白這一點。

  那讓他看了看緊閉著的浴室房門,並最終決定把這件浴袍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這樣的舉動當然不是為了消滅項靈熙所留下的這個信號,而只是要把他習慣在睡覺時袒露的那些皮膚更多地遮起來一些。

  那或許會讓他的女伴感到更自在一些,並且……那應該也會讓對方少掉一個和他一起面對那件擺在了大床正中間的「分界線」時的尷尬。

  在做完這些之後,盧卡茨便拿起了他的筆記本電腦,查看起了和他一次參與了這次行動的羅科曼尼亞特工所發給他的,今天一整天的信息匯總。

  和兩人在此之前所一起度過的那些時間相比,這個夜晚一定會是安靜了許多的。

  那或許是因為兩人在白天的時候就已經把晚上要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

  或者是因為盧卡茨有很多事需要處理,而項靈熙也許多有關繪畫的靈感要記錄。

  也有可能……這是因為盧卡茨看到了那件被項靈熙擺在了被子裡的,意味著拒絕的睡袍,而項靈熙則在從浴室裡走出來的時候看到了盧卡茨就此問題所給出的回應。

  當換上了吊帶裙,也給自己在那件過於單薄的衣服外面再披上了一件外衣的項靈熙看到已經坐到了床上的盧卡茨時,她原本以為對方會想要和她說些什麼的。

  比如……現在已經被盧卡茨穿在了身上的那件外套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事實是對方並沒有這麼做,他只是很認真地看著腿上的那台手提電腦,並在項靈熙經過的時候抬起頭來對項靈熙點了點頭。

  那讓項靈熙感覺心裡一直懸著的那塊尷尬之石就這麼輕輕地落地了。但是隨後,她的心裡又會感受到一陣沒由來的失落。只不過項靈熙卻是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是很快走到房間裡靠近陽台的那張桌子前。

  她先是看了看這張足夠擺放很多東西的桌子,而後又看了看抱著筆記本電腦坐在了床上的盧卡茨。

  而後她首先試著打破這份沉寂道:「我猜……你把這張桌子讓給了我?」

  「對。」轉過頭來的盧卡茨首先給了項靈熙一個肯定的回答,而後又說道:「我想你可能會想要畫一會兒畫。」

  「謝謝!」

  被對方讓出了桌子的項靈熙並不吝惜於表達自己的感謝,並很快從她那裝有許多東西的包裡拿出了她的速寫本,以及能夠在旅途中使用的顏料。

  那是一本已經畫了好幾頁的速寫本。

  並且這也不是被項靈熙帶出來的唯一一本速寫本。

  在經歷了自己所乘坐的飛機被導彈追——順利完成海上迫降後又被雇傭兵追——被雇傭兵追完之後又在酒店裡被殺手追這一連串的事情後,在十年的時間裡刻苦磨練畫技卻幾乎只是畫了一個人的項靈熙突然有了很多靈感。

  那是一下在她的眼前閃現,卻是又讓她無法完全抓住的靈感。

  它們劃破夜空,它們明亮又絢麗,它們讓項靈熙無法只是看著這成片的靈感只是在自己的眼前稍縱即逝。

  於是在過去一直都喜歡進行復雜構圖的項靈熙只得先在速寫本上畫下最簡潔的圖形,把那些靈感到來時的樣子畫出一個輪廓,而後……等到她回家之後再好好地把它們整理一番,也許她會能夠構出一幅,或者是很多幅和她過往的風格完全不同的繪畫作品。

  如果不是她在住院觀察的那兩天完全就被給她提供了更多照看的醫生和護士嚴防死守似地看管了起來,並被強制性地靜養,那麼她現在或許都已經把這本速寫本給畫滿了!

  在光滑的大樓外牆上扒著的人是空心的。而那個實心的,正在往下掉的人,它則正是那個空心人對自己下一秒遭遇的想像。

  一枚巨大的子彈幾乎佔據了半頁的紙,而在向前飛去的子彈最尖銳的部分,則有著三架和大拇指的指甲那麼大的小飛機。在那三架微型飛機的後方,則有著一個古希臘神話中的一個女性神祇的形象。她正在溫柔地注視著這一切的發生。

  顯然項靈熙在畫這些的時候是沒有按照事件發生的時間順序來描繪的,她只是想到了一幕場景就畫出一幕。

  有時候這些記錄靈感的線稿會讓她用不上她特意準備的旅行裝顏料。

  而有些靈感則讓她連最簡單的線條都不用上,而只是用許多顏料填出一個印象式的畫面。但是這樣的畫卻是因為畫得太過簡單,讓人無論是湊近看還是把它放遠了看都會看不明白繪者想要表達的,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畫面。

  畫得入了神的項靈熙忘了先前在這間屋子裡發生的那些讓她的心情為之起伏的細節,甚至也感受不到周圍的一切。

  戴著降噪耳機的她只能聽得到她為自己的每一個畫面而選取的音樂。

  至於盧卡茨偶爾敲擊幾下鍵盤的聲音,與他的特工打電話的聲音,甚至他叫她名字的聲音,項靈熙統統都聽不到。

  但是背上已經結痂的那些傷口傳來的癢卻是她能感覺得到的。那讓並不願意從那種繪畫狀態中出來的項靈熙根本想都不想就直接伸手要去撓它。

  最開始的時候,她只是用手指隔著衣服輕輕地蹭了兩下。但是這種撓癢癢的方式卻似乎並不能緩解那種煩擾著她的感覺。於是畫筆不停的項靈熙又要把手從罩衣的後領處伸進去撓它。

  但就是在那個時候,讓帶著降噪耳機聽音樂的項靈熙完全沒有察覺到他靠近的盧卡茨抓住了項靈熙的手。

  這可真是讓項靈熙嚇了一跳!

  被人在這種狀態下打斷的項靈熙簡直要畫筆一抖就毀了她正在畫著這幅草稿!

  但是直至此時,她耳邊的音樂也還是沒有停,那讓項靈熙根本根本聽不見盧卡茨用正常音量對她說出的話語。

  於是盧卡茨不得不把項靈熙的耳機取下,這才對她再次重復道:「已經結痂的地方不能撓。」

  這就很讓項靈熙感到尷尬了。

  因為直到盧卡茨提醒她的時候,她才猛然反應過來她剛剛到底在幹什麼。

  可是她依然感覺很癢。並且剛剛還集中精神地在畫畫,這會兒卻一下子停了,那只能讓注意力一下回到了背上的項靈熙感覺更癢了。

  於是她試著和尊敬的總統閣下打個商量:「我就……稍微撓一下下?很輕很輕地撓?」

  盧卡茨的樣子看起來很無奈,卻依舊是給了項靈熙一個無情的搖頭來做回答。

  並且他還搶在項靈熙再次說出可憐兮兮的請求之前說道:「如果你一個不小心把底下的皮膚還沒有長好的痂抓掉了,以後就可能會留疤了。」

  聽到「會留疤」這個詞,先前還對此似乎無所畏懼的項靈熙一下子就情緒低落起來。

  「怎麼了?」

  感受到了項靈熙情緒的盧卡茨蹲了下來,不讓原本就比他矮了許多,還坐在了椅子上的項靈熙一定要很吃力地仰著脖子才能看著他的眼睛說話。

  那樣的視角對於項靈熙來說可真的是十分新奇,於是她把自己的椅子轉過來了一點,並且低著頭看向盧卡茨,帶著些低落的情緒,卻是嘴邊還帶著些許笑意地說道:

  「這不是……本來就會留疤了嗎。而且不光會留疤,還會長成一個花背……」

  眼見著盧卡茨就要說出安慰的話語,項靈熙動作很快地用手按了一下盧卡茨的嘴唇,卻是在指腹上傳來輕柔觸感的時候又很抱歉的突然一下子收回了手,又在對方的鼓勵目光下說道:

  「在醫院的時候,我都已經看過了。我讓護士給我拿來了一面很大的鏡子,然後躲在洗手間裡讓兩面鏡子一前一後地照著看過了。它看起來……就是會長成一個花背的樣子。就是不知道它會不會長成一張中國地圖。」

  面對項靈熙的這句說出時可難受可難受的話,盧卡茨所給出的第一句話語就是:「我也看過了,而且肯定比你看得更清楚一點。」

  項靈熙:「……」

  原本還想和對方好好說話的項靈熙這下是徹底不想理他了!並且她這就要把椅子轉回去,但是盧卡茨卻止住了她的這個動作,並抓住了項靈熙的手向她解釋道:

  「所以我才覺得你背上的傷口是不會留疤的。我看過的傷口和傷疤比你多那麼多,你總得相信我的判斷比你更準確吧?」

  嗯,這句話總算是讓項靈熙感覺可以聊以慰藉,但也不過是經此而已了。

  「謝謝。但是……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你的判斷就會很不準了!像我,我也就是在十年前的時候可以恢復得很快。可是現在臉上就算長一顆痘痘,想要讓痘印消下去都會要等很久很久。」

  「嗯。」盧卡茨發出了一個簡單的音節,彷彿是在對項靈熙剛剛所說的這句話做出回應,但是在抓著項靈熙的手輕撫了一會兒,他卻是給出了一句鐵石心腸般的話。

  「那你就更不能去撓它了。」

  說著,盧卡茨鬆開了項靈熙的手,並在她的注視下從包裡翻出了一管藥膏,說道:「我給你抹一點藥膏,抹上以後可能就會不癢了。」

  項靈熙:「這麼有用?」

  盧卡茨:「醫生是這麼說的。它可以讓你背上的痂在自然掉落之前別那麼乾,還可以稍稍加快一點恢復的速度。它應該可以讓你感覺更舒服一些。」

  盧卡茨照著藥膏盒子上的說明給項靈熙描述了一下它大致的用處,並在項靈熙向他認真點頭之後沉默了一會兒。

  大約是在數秒之後,項靈熙才明白過來盧卡茨的意思。但項靈熙卻是覺得,她這會兒如果趴在床上把一整個背都露出來,那麼即便這是一個有著很多痂塊的,並不美觀的背,那也是有傷風化的!

  於是在又是數秒的糾結後,看了一眼自己椅子的項靈熙很快有了主意!

  「你覺得……我趴在椅子上,讓你坐在床上給我抹藥,這個主意怎麼樣?」明白這件事還真的得要對方來幫自己做的項靈熙向盧卡茨這樣說出提議。

  「我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在盧卡茨肯定了自己的提議後,項靈熙看著對方笑了起來,並且相比起兩人第一次見面已經有了很多「人味兒」的總統閣下也對項靈熙露出了很能夠打動人的微笑。

  那讓兩人都分別在數秒後才回過神來。

  但是很快,很快項靈熙就按照讓自己按照先前她所說的那樣,面朝著椅背跨坐了上去,也在直到盧卡茨也坐到了她的身後時才把那件長袖的罩衫脫了下來。

  不僅如此,知道自己背上的結痂面積到底有多大的項靈熙還把她吊帶裙的肩帶盡可能地往後放過去,讓盧卡茨可以就此看到正在恢復中的,她背上傷處的全貌。

  可那似乎也不太夠。

  但是在項靈熙猶豫著自己要不要伸手把這條睡裙的吊帶由短調長的時候,盧卡茨就已經那樣做了。

  盧卡茨那有力的,比項靈熙的背還要熱了很多的指關節因此而碰觸到了那些其實並不很厚的痂塊。那讓項靈熙感到自己整個人都要不受控制地僵硬起來了。

  可他甚至都還沒有給自己抹上那些藥膏!

  項靈熙突然有些後悔,她還有些想要打退堂鼓,告訴對方她其實可以自己扭頭對著鏡子來給背上的那些結痂抹藥的。

  但是就在項靈熙陷入了異常激烈的心理鬥爭時,盧卡茨火熱的指腹把那些冰涼的藥膏抹上她背部的感覺就已經到來。

  那讓項靈熙一個沒準備好就顫動了一下身體,並且連肩膀也向後展開了一下。

  在項靈熙的眼中,那是現在看起來醜醜的,並且讓人一點興趣都提不起來的背部。

  但是在早已習慣了看到傷疤的盧卡茨的眼中,那卻是一對漂亮的蝴蝶骨在受驚之後向著他撲動了一下翅膀的樣子。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3:30

第六十九章

  「的確是……有點醜醜的?」

  感受到對方看著她的背,並且動作停在那兒好長時間之後,項靈熙不禁這樣向對方問道。

  雖說她已經接受了自己原本應該還能算是長得不錯的背,就要在傷好之後變成一塊花背這個事實。並且她似乎也的確是心無芥蒂地向對方展露了正在傷癒中的醜背,但是在這一刻,在對方盯著她的背看了好一會兒卻沒有反應的這一刻,她到底還是會感到有一些沮喪。

  項靈熙的這句話彷彿是轉動了盧卡茨身上的發條,讓看了她那似乎隨時都會再次撲動翅膀的蝴蝶骨好一會兒的盧卡茨再次動了起來。

  「不會,很漂亮。」說著,盧卡茨又繼續為項靈熙輕輕抹起了已經在他的手上溫熱起來了的藥膏。

  但項靈熙卻不太能相信這樣的說辭。她稍稍轉過身去一些,讓自己眼睛的餘光能夠看到身後的盧卡茨,並問道:「真的?」

  盧卡茨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並從鐵皮管裡再次擠出了些許的藥膏,並在給項靈熙繼續輕抹時說道:「如果你能夠同意的話,我肯定會吻它的。」

  項靈熙的臉一下燒了起來,她甚至都沒法繼續用眼睛的餘光去看一臉認真表情的盧卡茨,並只能忙轉回身去,兩手一起抓著椅背,並低下頭去,動作不那麼自然地動了動她的肩膀。

  那便讓她背上的那對蝴蝶骨再次動了起來。看起來彷彿是在伸展自己的身體。

  因而很認真地說出了那句話的盧卡茨不禁又向項靈熙問道:「同意嗎?」

  項靈熙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居然鬼使神差地在那個時候點了點頭,似乎是想看看身後的這個傢伙說的到底是真心話還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而後,她就感覺到盧卡茨在把右手大拇指上剩餘的那點藥膏,全都輕抹到她的一片不那麼厚實的結痂位置上。緊接著,盧卡茨的左手便在她肩胛骨的位置上輕輕觸摸,而一個吻也在那之後落在了一塊並未結痂,並且也因此而變得極為敏感的皮膚上。

  那當然不是一個敷衍的吻!僅在那個吻落到了自己背上的第一秒,項靈熙就能夠輕易地感受到這一點。

  並且當盧卡茨用舌頭勾住那塊完好皮膚與結痂處的邊緣,並順著那一處輕輕往上時,項靈熙更是感覺到自己都要無法坐穩了,在身體猛的前傾之後又一下用手撐住了椅背才堪堪穩住身形。

  直到這一刻,盧卡茨終於沒等項靈熙出聲就止住了他的那個「吻」,並又接著給項靈熙裸露在他面前的背繼續塗抹起藥膏來。

  在項靈熙保持著一點聲音都不發出的狀態好一會兒後,盧卡茨終於出聲問道:「嚇到你了?」

  項靈熙:「沒、沒有。我只是覺得我剛剛的反應有一點……太大了。我覺得很不好意思。」

  這可真是一個誠實得可愛的回答。

  儘管,項靈熙在盧卡茨的面前總是很誠實。

  但是她這樣的一句話還是逗笑了盧卡茨,並反而讓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不那麼曖昧了。盧卡茨很快把他剛剛吻過的那個部分也抹上了質地很像是凝露,卻又沒那麼容易乾的藥膏。

  把自己背上的肌肉都僵著保持在那裡的項靈熙這回終於沒再身體輕顫了。

  可是她是她背上被撞到的面積實在是太大了,那讓她即便是把睡裙的吊帶放到了最長都還是沒法露出需要抹上那種藥膏的全部區域。

  「都塗好了嗎?」

  感覺到身後的人又停了下來的項靈熙笑著轉過身去,卻是看到了盧卡茨一副犯了難的樣子。那讓有些不明白情況的項靈熙再次問道:「怎麼了嗎?」

  盧卡茨:「你介意我把手伸到你的裙子裡嗎?還是你也願意把裙子稍稍掀起來一會兒?那樣我能看得更清楚一點。我是說……你受傷的面積有一點大。」

  項靈熙「嘶」了一下,而後在轉回頭去之後稍稍起身了一些,把被她坐著的裙子拉起來了一些,說道:「這樣好像能快一點……」

  得到了項靈熙同意的盧卡茨掀起她身後的裙擺,並為傷得不那麼厲害的那一片皮膚也塗抹起了藥膏。

  在這個時候,想要驅散那份無所適從的項靈熙開口說道:「我們能繼續今天白天的時候做的那個游戲嗎?我問你一個問題,然後你也再問我一個問題。」

  盧卡茨一聽到項靈熙的這句話便知道,是她想要從這裡得知什麼,因而他很快便問道:「你想問我什麼?」

  「嗯……雖然說,這兩年的美國聯邦調查局和美國中情局都已經從神壇上走下來了。我們開始知道,他們其實沒有影視作品裡說的那麼神。但是……但是它們到底還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的情報機構?雖然這是在歐洲,我們也才剛出你的地盤不久。但是……」

  項靈熙雖然已經在自己的心裡把這番話想了很多次了,可真到了要說的時候,她還是會一個勁的「但是」,並在就要說到最關鍵的時候就感覺自己好像很難再說下去了。

  她似乎寄希望於盧卡茨能在她才把話說了一半的時候,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但這一次,盧卡茨卻似乎沒有那麼貼心了。

  起碼他沒有在項靈熙因為這個未說完的問題而陷入了窘迫時幫她說完那句話。

  於是項靈熙只得在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問道:「但是和他們這麼硬碰硬的撞上,你真的不擔心自己的計劃最後會失敗嗎?如果他們失敗,他們只不過是會再出一次醜聞。可如果你失敗……你可能會連命都沒了。」

  當項靈熙終於好不容易把話說完,盧卡茨也在拉高她裙子的情況下替她抹完了藥膏。

  被抹上了一層薄薄藥膏的結痂處看起來不像先前那樣得彷彿隨時都能裂開了。

  此時認真提問的項靈熙都沒能反應過來,她的背上已經不癢了,只是整個人都舒展了許多。

  盧卡茨:「塗好了,但是現在還不能讓衣服貼上它。你得等皮膚把藥膏全部吸收。」

  項靈熙:「好……謝謝你。」

  盧卡茨:「需要我幫你提著裙子嗎?」

  項靈熙:「還是……我乾脆把它脫了?」

  項靈熙覺得,讓尊敬的總統閣下就這麼一直為她提著裙子當然會很不妥當。那就更不用說,以她現在的狀態,其實穿著這條讓她用來掩耳盜鈴的睡裙和不穿著它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一旦接受了這樣的現實,項靈熙就會覺得……其實脫了它沒什麼。

  說著,她便回頭看了盧卡茨一眼,並對他說道:「幫我一下。」

  雖說項靈熙此刻裸露在他面前的已經有很大一片皮膚了,可那到底和不穿衣服還是有著很大區別的。

  因而,當項靈熙把睡裙前部的衣擺也提起來並拎高的時候,盧卡茨的呼吸會不由地粗重起來。似乎是為了不讓背對著他的女伴發現他的不妥,尊敬的總統閣下特意在配合著項靈熙把她的睡裙脫下來時向後坐了一些。

  只是未曾想,項靈熙居然在把睡裙脫了之後又很快把那件已經被她脫下來了好一會兒的罩衫穿上了身。但她當然是反著穿的,那讓她依舊把背部袒露在了外面,卻是把自己的正面遮的嚴嚴實實。

  在這樣做了之後,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輕鬆了好多的項靈熙很快就從椅子上站起身,並把椅子又轉了個個,而後繼續像先前那樣面朝著椅背跨坐了上去。

  「這樣就自在多了?」

  項靈熙問出了這句話,並在得到了盧卡茨的肯定回答後又說道:「我可不想表現得……好像在騷擾你一樣。」

  說完,項靈熙又笑了起來。卻是才高興沒多久就打起了噴嚏。

  是了,盧卡茨的確在洗完澡出來之後把房間內的暖氣都調得很大了。但是把整個背部都裸露出來那麼久,她肯定還是會著涼的。

  因而還要再等一會兒才能把衣服好好穿上的項靈熙只得在得意了那麼一小會兒之後羞窘著,羞窘著被強忍著笑意的盧卡茨連人帶椅子地抱去了暖氣管的邊上。

  然後……盧卡茨才能在項靈熙終於感覺又慢慢暖和起來之後開始回答她先前所提出的那個問題。

  「我是不是也會擔心自己的計劃最終會失敗。」盧卡茨首先重復了一遍項靈熙問他的那句話,並在品了這句話好一會兒之後回答道:

  「擔心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所以我不會去擔心。但我知道我的計劃有很大的可能會失敗。並且對於這個計劃,我也沒有我表現出來的那麼有信心。」

  儘管心中一直都隱隱有著一個懷疑,但是當項靈熙真的從盧卡茨的那裡得到這樣的答案,她還是會感到那樣的不可思議。儘管在對方好容易才對自己坦露這些心聲時,項靈熙根本無法出聲去打斷對方。

  但她的那雙寫滿了疑惑的眼睛卻已經向盧卡茨提出了十幾次,甚至是幾十次的「為什麼」。

  而後她就聽盧卡茨對她坦誠道:

  「我只是習慣於在不得不面對某件事的時候,在每個人的面前都表現得很有信心。那樣,內心受到煎熬的就會只有我一個人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3:46

第七十章

  【那樣,內心受到煎熬的就會只有我一個人了。】

  當項靈熙聽到那句話的時候,她不自覺地眨了眨眼睛,而後幾滴淚水就這樣掉落下來。但是這一次,好容易才和人說出這句話的盧卡茨卻並沒有停下來安慰她,而是接著說下去道:

  「在很多時候,我們可能明明已經想好了要去完成一件事,但在真正去做的時候,還是會動搖很多次。那樣的動搖出現的每一次都會讓人內心遭受到很巨大的煎熬。我也會動搖,但我動搖的次數應該會比大部分人都要少很多。」

  「這可能是因為,當我在特種突擊部隊服役的時候,我總是習慣於在成功的可能性最低的情況下去完成一件事。而且我也總是能成功地完成那些。」

  當盧卡茨說到這裡的時候,項靈熙已經哽咽著,低著頭用手掌去擦她流得越來越凶的眼淚了。

  因而他停下話來,並目光中帶著許多柔情地看了這樣的項靈熙好一會兒,說道:「靈熙,在這次見到你以前,我一直以為有擔當的男人不應該讓他喜歡的女人為他哭泣。」

  「現在呢?」項靈熙用帶著哽咽的聲音,努力地想要笑著問出這句話。那讓她的那張本就看不出真實年齡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很讓人心動的,純真的意味。

  盧卡茨看著此刻的項靈熙,彷彿被吸引了一般,連把他的視線從眼前人的臉上挪開哪怕一秒鐘的時間都做不到。

  「現在我開始覺得,你的這些和憐憫無關的眼淚很美。抱歉,靈熙,我不是故意想要弄哭你的。但是你為我流淚的樣子,很打動我。」

  那讓他既想要把這個把脆弱與堅強全都一起揉進了眼淚裡的女孩抱在懷裡親吻,又想要像現在這樣,坐在一個離她很近的地方,不去打破這一切,而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淚光讓項靈熙的眼神變得迷離起來,也讓盧卡茨感到自己開始讀不懂對方看向自己的目光正在訴說著什麼了。

  但在這一刻,總統閣下卻覺得這已經不重要了。

  他只要知道如此打動他的這個女人正在此刻正在注視著他,並傾聽著他,那就已經足夠了。

  盧卡茨把放在了沙發邊上的那盒紙巾放到了項靈熙的眼前,並在項靈熙接過它的時候俯身吻了她的眼睛一下。但是很快,很快他就又恢復成了先前的那個讓他很願意去訴說往事的距離。

  「你還願意聽我繼續說下去嗎?」

  在提出那個問題的時候根本想像不到盧卡茨會這樣毫無保留的項靈熙很快就點了點頭。並且,項靈熙還在盧卡茨向她露出了輕鬆的笑容時讓她的淚眼也變得彎彎的。

  「但是在我從政之後,我就在一直在試著把我能接受的最低的可能性一點一點地往上提。在最開始的時候,那會讓我感到有些不適應,但我畢竟不是那麼想要讓所有和我共事的人都認為我是個瘋子。」

  「可是現在,我卻又需要自己那樣做了。但讓我感到慶幸的是,我過去的那些良好記錄讓和我一起參與了這個計劃的人都沒能意識到這一點。」

  說著,明白項靈熙肯定已經意識到了很多的盧卡茨向她問道:「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只帶這麼一點的人了?」

  感到很難過的項靈熙點了點頭,並說道:「如果……你的這項計劃失敗了,你會希望最終因你而受牽累的人可以少一點。」

  「那你現在害怕了嗎?」盧卡茨問出這句話,而後就目光緊盯著項靈熙。

  在他問出這句話之前,他的腦海中就已經出現了項靈熙回答他這個問題時的樣子。

  她應該先擦一擦她的眼淚,而後在對著自己笑起來的時候搖搖頭,並且她在這些動作中所展現出的每一根線條都會美得讓他怔怔。

  然後……盧卡茨就看到項靈熙彷彿先前在他腦海中出現過的畫面那般,用手指的背面擦了擦眼淚,對他笑了起來,又搖了搖頭……

  落地燈的暖光打在她的臉上,為這個令他著迷的女人更添一絲朦朧的美。

  她用那帶著濃重鼻音的,撓得他的心都要發起癢來的聲音說道:「要是真那麼害怕,我肯定在醫院裡的時候就偷偷地給陳秘書打電話了。但他估計也不會理我,然後苦心說服我繼續跟你一起去海牙。」

  說著,兩人就都笑了。

  不願意在此刻只是膚淺地親吻眼前的這個女人,擁抱她,又佔有她的總統閣下突然感覺自己很想瞭解眼前的人多一些,再多一些。

  因而他看了一眼被項靈熙攤在了桌子上的那本速寫本,並起身去拿起它。

  「你願意為我解說一下你的這些畫嗎?」

  雖然眼睛裡的那些淚水還未有完全止住,但項靈熙終於又因為感受到快樂而笑了起來。她示意盧卡茨再坐過來一些,並坐到她的旁邊來。

  接過了這本速寫本的項靈熙首先翻到了那張有著空心和實心人的畫,並和盧卡茨講述起了她剛剛畫出這幅畫時的心情。

  「我在扒在酒店大樓外牆上的時候就感受到了,那時候的我雖然緊緊地扒著大樓的外牆,身體也完全是貼著牆面的,但我卻產生了一種奇異的幻覺。」

  「我覺得我的神魂都已經在那一刻往下跌落,但是卻因為斷不了和我身體之間的聯繫而拖拽在那裡。我的身體和那種意識開始彼此較勁……」

  盧卡茨很認真地聽著項靈熙的那些話語,並在同時看著那幅還只畫上了寥寥數筆的,連草稿都算不上的畫。盧卡茨向項靈熙問起了她打算給這幅畫用上什麼色彩,並且又為什麼在畫人物和那面牆的時候用上了普通的線條,卻又在周圍用紅色、藍色以及灰色畫上了扭曲的線條。

  在就這幅畫交流和展望了好久之後,項靈熙才又翻到的往後的那一頁。

  盧卡茨僅僅是在看到那一刻如此巨大的子彈,以及阻擋著它的三架微型飛機時就已經明白了項靈熙的這幅畫到底是在畫著些什麼。

  「是是是,我當然知道當時坐在那架總統專機裡的最關鍵人物是你。但我又覺得那三名飛行員當時在守護的不光光是你,而是一個國家的概念。所以我才在這裡畫上了一個雕塑質感的女性神祇的形象。」

  說著,項靈熙抓了抓腦袋,而後又承認道:「但是我對羅科曼尼亞沒有那麼熟悉。在你們國家的歷史上有沒有一個足夠代表你們的,強大的女性形象?比如說你們的某一位深受人民愛戴的女王,或者是在你們的神話故事中存在過的人……?」

  得到了盧卡茨指點的項靈熙興奮著很快用手機查詢起了那位公主的傳說。而後,她就聽到盧卡茨用那種溫柔的,彷彿要讓人沉溺的聲音說道: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那四名飛行員我們已經找到兩個了。雖然受了很嚴重的傷,但醫生說在傷癒之後他們還能夠繼續駕駛戰鬥機。」

  猝不及防地聽到了這個消息的項靈熙放下了手機,並帶著絕對的驚喜看向了盧卡茨。

  「抱歉,我不知道你一直都在等著他們的消息。否則,我肯定會在更早些的時候就告訴你了。」

  在說出了這句話之後,盧卡茨很快便感受到了從項靈熙的身上傳來的那種……仿若實質的喜悅。

  在那一刻,項靈熙終於從她先前怎麼都不願意離開,並且死死扒著不放的椅背後面出來。在起身後,她甚至還用她那溫熱而柔軟的身體很用力地抱住了給她帶來了這個消息的總統閣下。

  屬於他們的這個夜晚並不像先前曾經歷過了數次的那樣纏綿又令人瘋狂,卻是美好得讓人不願它隨著秒針與分針的轉動而就此過去。

  在抹到背上的那些藥膏都徹底乾了之後,項靈熙躲去浴室又把她的吊帶睡裙穿了起來,和盧卡茨一起坐在床上,並靠在對方的懷裡說了很久很久的話。

  等到午夜十二點都已經到來的時候,已經在今天白天的時候弄清楚了對方很多習慣的項靈熙甚至還問盧卡茨——需不需要自己在睡前為他念一段演講稿。

  或許是因為不想在關燈之後整晚都想著身邊人裸體的樣子,卻礙於她對自己的拒絕而不能碰她,並因而失眠到凌晨三四點,盧卡茨在項靈熙向他提出這個提議的時候僅僅是猶豫了數秒就同意了。

  而後項靈熙很快就根據盧卡茨所說的,從他裝著行李的那個大包裡拿出一本kindle,並在打開後隨意地挑選起了他存在裡面的那些演講稿。

  「2002年6月,美國布什總統在西點軍校的講話。你想聽這個嗎,盧卡?」

  對此,盧卡茨只是向項靈熙招了招手,示意她別光著腳踩在地板上這麼長時間。於是項靈熙很快就「噠噠噠」地跑回來,單手一撐床沿便蹦回了盧卡茨的身旁,在他的懷裡找了一個很舒服的位置。

  「可是你居然也會要看布什總統的演講稿?他在中國的網上一直都是像諧星一樣的人。」

  盧卡茨輕輕撥弄了項靈熙那已經梳過了一遍的黑色髮絲,為她說出解答:「布什總統的這次講話和同期的《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對美國那一時期發動的『防禦性戰爭』有著很好的解釋。」

  項靈熙:「阿富汗戰爭和伊拉克戰爭?」

  盧卡茨:「對。當美國認為並且判定一個國家內部滋生的恐怖主義會威脅到美國的本土,他們就會在他們預料的那一切發生之前就主動發動戰爭。」

  這是什麼強盜邏輯?

  在看到這篇演講稿的名字時,項靈熙就已經對它不怎麼肅然起敬了。而現在,她則更是在聽到了盧卡茨對此的拓展解釋之後對它萬分嫌棄起來。

  「那如果說我覺得近20年的戰爭有99%都和美國有直接或間接的關係,所有的問題都是他起頭搞出來的,我是不是也能號召全世界一起對美國發動戰爭?」

  項靈熙的這個大膽的問題可問倒總統閣下了,當項靈熙靠在總統閣下的胸口,並抬起頭來很不愉快地望向對方的那雙冰藍色眼睛時,盧卡茨失笑了。

  「你可以試試。」

  好吧,【你可以試試】,這姑且也能算是一個回答了。

  這麼想著的項靈熙帶著她的不滿,並開始念起了那篇演講稿。

  項靈熙念著那篇演講稿的聲音將盧卡茨帶回了遙遠記憶中的伊拉克。

  對,他也曾去到過那裡,和幾名美軍士兵所組成的戰鬥小組一起解救過美國的一位被恐怖分子綁架了的科學家。

  而那個戰鬥小組的頭兒的名字,叫科林。

  在根據情報向恐怖分子的那處據點發起突襲之前,他曾和盧卡茨提起過布什總統在西點軍校的那次講話。並且他還在任務圓滿結束,兩隊作戰小組就要分別時說出過自己內心的苦痛。

  【說實話,雪鷹,我現在其實很迷茫。我是帶著理想去念西點軍校的,並且我也是帶著理想來到這裡的。但現在我卻懷疑起了自己。你看看你眼前的這幅景象,看看這些破敗的城市。它還不如我們第一次來到這裡時的樣子。】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4:18

第七十一章

  項靈熙到底還不能僅憑借盧卡茨的每一個表情和眼神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當身邊的人陷入這種沉思時,她只是以為對方開始思考起了她念的那些字句。

  數分鐘後,項靈熙唸完了那篇演講稿,並從盧卡茨的懷裡起身,在脫了吊帶裙外面的罩衫之後去睡到屬於她那一邊的枕頭上,也在伸手關燈時對盧卡茨說了一句「晚安」。

  「連晚安吻也沒有嗎?」

  聽到這句話的項靈熙被完完全全地逗笑了。原本就著關燈時的動作臉朝著床的外側趴著睡,也露著背不讓它蹭到床的項靈熙把臉轉回來,面朝盧卡茨躺著的那一邊。

  可她卻是壞心地搖了搖頭,告訴對方沒有,沒有,晚安吻是真的沒有。

  於是盧卡茨只得自己俯身親吻了一下身邊人的眼角,並用很溫柔的語調對她說了一聲「晚安」。

  房間裡的燈被全部關上,只餘從未有全部拉上的窗簾縫隙處傾灑進來的些許月光讓人看清房間裡的擺設。

  只是退回了同床人給他畫出的分割線的另外半邊的總統閣下卻並沒有像他先前所以為的那樣,整夜都做著與身邊人有關的夢。

  又或者說,他今晚的夢在一開始的時候的確是追隨著項靈熙的身影的。

  他夢到了項靈熙在一棟能看到雪山以及明媚陽光的,層高很高的房子裡,坐在墊有柔軟墊子上的沙發上,給他念著那篇演講稿。

  他能清楚地看到那個讓他的內心不住地柔軟起來的女人望向他的每一個眼神以及微笑。可他卻是並不存在於那幅畫面中。那讓他有些著急,著急於要走進那間溫暖的,裝有壁爐的屋子,可是翻著手上那本厚厚演講稿的項靈熙卻是在看了他一眼後,就抱著書走去了另外一個房間。

  他想去追,卻是沖破了這溫馨而美好的一幕,回到了多年前的伊拉克。

  【你好,我是這支美軍作戰小組的頭兒,科林。我想你應該已經看過了我們這次任務的相關資料了。我聽說你和你的人在這裡已經出色地完成過多次任務,在對付這些窮凶極惡的人時很有經驗,希望我們能夠合作愉快。】

  【你看看你眼前的這幅景象,看看這些破敗的城市。它還不如我們美軍士兵第一次來到這裡時的樣子。老弟,你說我們真的在做正確的事嗎?】

  【這場戰爭沒有意義,我們死了那麼多人,他們也死了那麼多人,可是直到現在,我們和他們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而死的。】

  早上五點半,並不習慣於每天都睡很長時間的盧卡茨就已經自己醒了過來。

  他首先起身把自己調的鬧鐘關了,不讓它在二十多分鐘後有吵醒身邊人的機會。

  而後盧卡茨便去到浴室沖了個澡,在那之後保持著清醒坐在床上思考起了他的那個夢,也思索起了此時他做這個夢究竟有什麼意義。

  「你讓我在這種時候夢到這些是為了什麼……」

  盧卡茨輕聲地呢喃起這句話,卻還不知道他說的那個「你」到底是誰。但他卻在說完這句話之後想起了夢境裡的項靈熙轉身離開時看向他的那個眼神。

  那讓他不禁又看向了身旁依舊還熟睡著的女人。原本趴著睡的項靈熙似乎是依舊不習慣這樣的睡姿,在臨到早上的時候翻起身來,側躺著睡。

  蓋在她身上的被子因為這個動作而滑下去了些許,連她的肩膀都沒能好好蓋上。

  盧卡茨根本未及多想就很快替項靈熙把被子拉了起來,雖說房間裡的溫度其實並不低,但是擔心對方著涼的盧卡茨卻還是很認真仔細地替項靈熙壓了壓被角,確定帶著一絲絲涼意的空氣不會從她脖子與被子的縫隙處鑽進去。

  當盧卡茨做完了這些之後,他又沒能忍住地吻了吻對方的額頭。

  並且,在他這樣吻了熟睡中的項靈熙之後,他又會覺得這些根本就不足夠。

  於是他又在很小心地俯身後吻了一下項靈熙的嘴唇。

  可沒曾想,他的這個吻卻是喚醒了這兩天其實一直都睡得很淺的枕邊人。

  在盧卡茨的那個很輕卻並不一觸即離的吻還沒結束時,項靈熙就已經在動了動手指並且眼睫輕顫之後睜開了眼睛。

  而當盧卡茨結束那個吻並起身時,他則正好看到了那雙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的,還帶著一絲迷茫的黑色眼睛。

  「盧卡茨?現在幾點了?」

  「還不到早上六點。我吵醒你了?」

  在剛醒時反應遲鈍的項靈熙想了好一會兒,而後才和盧卡茨搖了搖頭說:「好像已經要醒不醒的好一會兒了。但是這會兒才睜開眼。我還感覺到你給我蓋了被子。」

  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又蓋得嚴嚴實實了的被子,項靈熙在糾結了一會兒後問道:「我們一會兒就要出發了嗎?」

  「不,還沒那麼著急。你還可以再睡一會兒。」

  平日裡就很愛賴床的項靈熙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十分滿足地點了點頭,然後就又閉上了眼睛。

  但是眼見著項靈熙又要繼續睡下去,此時感到很猶豫又疑惑的盧卡茨卻是又叫出了她的名字。

  「靈熙。」

  又閉上了眼睛的項靈熙在好幾秒之後才再睜開了眼睛,發出了一個很疑惑的音節。

  盧卡茨:「我剛剛做了一個夢。」

  項靈熙:「你想和我說一說你的那個夢?」

  眼見著對方即使是在這種狀態下也能夠一下猜出他想要說的到底是什麼,盧卡茨不禁笑著說了一聲「對」。

  於是項靈熙拉著被子坐起身來,並像昨天晚上那樣的靠在了盧卡茨的懷裡,也抓住了盧卡茨的手。

  「你說吧,我努力……別聽到一半就又睡著了。」

  盧卡茨回握了一下項靈熙的手,而後就開始了他的講述:「我還在雪鷹特種突擊隊服役的時候,有在伊拉克執行過幾次任務。那時候美軍還沒有完全撤出伊拉克,零星的戰鬥也總是時不時地打響。我在那裡……還有過幾個美軍士兵的朋友。」

  聽到這句話的項靈熙一下就笑了起來,並問道:「你還能有美國朋友?我還以為你會很討厭他們,也討厭每一個美國人。」

  但是盧卡茨卻搖了搖頭,並告訴項靈熙:「當然不是。他們中也有不錯的傢伙。科林就是一個。昨天晚上,我夢到他了。我還夢到了和他一起執行的那次任務。」

  說著,盧卡茨便和項靈熙從頭講述了他和那名美軍軍官的相識,以及科林對他所敘說的那份迷茫。

  「科林在去到伊拉克之前曾和他認識的每一個人說,美國不是為了石油才去的伊拉克,並且他也堅信自己是為了伊拉克的繁榮,自由與民主才去到的那裡。他認為他是為了幫助那個國家的人民,幫助他們重回和平才去到的那裡。」

  「那後來呢?」聽著這些的項靈熙並不急於否定那名美國大兵的想法,而是問道:「你的朋友科林後來改變他的想法了嗎?」

  「我想……他應該是迷茫了,也迷失了。」說著,盧卡茨在回憶起那個時刻的科林時又用手掌輕輕地摩挲起項靈熙的肩膀道:「有一次他回國休假,再要去到伊拉克的時候,過來為他們送行的人裡有一位商界精英對他說了一句話。」

  當盧卡茨停下話來的時候,項靈熙不禁又坐起身來一些,並望向對方,問他:「那人對他說了什麼?」

  盧卡茨深深吸了一口氣,彷彿是為了模仿那名商界精英對他的朋友科林說話時的那種語氣和語調,而後在項靈熙的注視下說道:「已經足夠了,我們國家的年輕人不該再繼續在那種地方犧牲了。我們會努力讓我們的男孩們不再為了石油死在那種地方的。」

  在聽完這句話之後,項靈熙甚至能夠想像到那位名字叫做科林的士兵在那一刻的心情。

  那時在科林的耳邊響起的,一定是理想破碎的聲音。

  「所以你的朋友科林在最開始的時候那麼努力地告訴別人,他們不是為了石油才去到的伊拉克,但他後來卻發現……在這個問題上他雖然是少部分的那一些,但這一回手中握著真理的,卻是人群中的大部分?」

  「我不清楚他最後是不是認為他錯了。但一直到幾年前,我開始從政之後,他還曾告訴我,起碼他不是為了石油才去到的那裡。」

  「真有趣。」

  項靈熙並非鐵石心腸,也並非對科林的遭遇連一點同情心都拿不出來。但是盧卡茨說給她聽的這個真實的故事的確讓她有了這樣的想法。

  「有趣在什麼地方?」

  項靈熙原本只是在這樣的想法出現時就脫口而出,可沒曾想,尊敬的總統閣下居然非但不批評她,反而還那麼認真地向她問出這樣的問題。

  項靈熙這下可犯難了,盧卡茨居然如此高看她,那讓她都不知該如何繼續說下去了!

  項靈熙:「你是總統,可我只是個小畫家,政治上的事……我說出來的話,你肯定會覺得幼稚。所以關於這件事,我其實不是太想和你說出我的想法。」

  盧卡茨:「總統總是要聽一聽民眾的意見的。」

  項靈熙:「外國的民眾嗎?」

  對於項靈熙的這個問題,盧卡茨並不回答,但他卻拉起項靈熙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那可讓項靈熙覺得自己的雞皮疙瘩都要一下子全起來啦!

  但既然盧卡茨都這樣鼓勵她了,她覺得她還是可以說一說自己的想法的。大不了,在說完之後突然就被盧卡茨看清了她的真實內在,也讓對方一掃自己可以和她溝通政治煩惱的錯誤認知。

  「咳咳。」項靈熙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後不再靠在盧卡茨的懷裡,並坐直了身體,開始一邊組織起自己的語言,一邊試著開口說道:

  「美國一直給全世界輸出他們的思想。因為這個國家不民主就去轟炸人家,又說那個國家的民眾嚮往自由,所以就派兵去攻打那個國家。他們還總是鼓動和煽動很多弱國的民眾自己去推翻政府。」

  「在過去的好多年裡,民主和自由都已經成為了他們最好的武器了。可回過頭來一看,這樣的思想卻早就已經在他們自己家裡長成參天大樹了。那麼,他們是不是真的永遠都能滿足在人群中佔著很大一部分的,這些純真的人內心的期待呢?」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4:36

第七十二章

  【我覺得,那應該是不能的。】

  在說完了那些話之後,項靈熙在自己的心裡說出了那句總結。

  這些人總是對全世界這樣宣稱。

  他們聲稱偉大的美力堅共和國是為了幫助全世界的人民建立起民主和自由社會才這麼做的。

  他們出手干涉巴爾幹半島,出兵阿富汗和伊拉克,將戰爭帶去這一個又一個的,美麗的國家。可他們卻還聲稱自己這樣做只是為了幫助這些國家變得更加繁榮、自由和民主。

  那麼,他們的這些話語就不可能成為他們這麼做的理由和藉口。

  它還會真的成為這個國家當中的很多人所信奉的理想。

  那麼一旦這種不切實際也不怎麼美好的理想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慢慢破滅,那些單純的人究竟會有多麼的沮喪,以及羞憤?

  那勢必會成為一股聲勢浩大的,反對的浪潮。

  「你認為總是被美國拿來出兵和干預其它弱國主權的自由和民主這兩面旗幟,肯定也會傷到他們自己?」

  在盧卡茨向項靈熙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後者很快便理所當然地點了頭。

  項靈熙本以為,盧卡茨會很快就對她露出無奈的笑容,並「糾正」她錯誤的想法。

  雖然項靈熙這會兒是真不知道她的這些想法到底能錯在哪兒,但她就是認為盧卡茨會說出一堆更為更為高深的話,然後僅憑三兩句話就給她擺出事實也講出道理。

  可這麼想著的項靈熙卻是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等到那些。

  那讓靠在床頭板上幾乎要正襟危坐了的項靈熙不禁疑惑地看向盧卡茨。

  只見對方一副在靈感閃現後陷入沉思的樣子。

  又是半晌之後,總統閣下便連回答她一句的時間都沒有,直接托著項靈熙的後腦勺重重地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並且在那樣沒頭沒腦的一吻結束之後,盧卡茨還帶著難掩的喜悅這樣重重地吻了項靈熙又一下,而後他就猛一下掀起被子起身,拿起手機就給他的特工打起了電話。

  咦……咦?

  在盧卡茨撥出那個號碼之後,他很快就叫出了那名刑訊專家的名字。

  他明明看起來是那麼的著急,又是那麼的興奮,但是當他開始和電話那頭的羅科曼尼亞特工開始說話之後,他的聲音就變得如此沉穩,並帶上了一種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相信他的魔力。

  這種迅速的變化讓坐在床上的項靈熙覺得這可真是太奇妙了。

  「之前被克拉默負責的小組解決的那些美國特工,你們有從被你們留下的那個人嘴裡問出什麼結果嗎?好,但是我要你從現在開始改變策略。相比起對他們進行嚴刑逼供,我希望你能夠更好地讓他們同意和我們合作,我們可以讓他中的某一個成為美國人的英雄。」

  電話那頭的刑訊專家顯然疑惑極了。

  被他們抓住然後又洩露美國人機密的人怎麼就能成為他們的英雄了呢?

  但是說出了那些讓盧卡茨靈光一現的話語的項靈熙,她卻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些什麼!

  頭一回在這些有著高智商,並且腦袋裡還能狂繞圈的人說話時先一步地想到了對方想要表述什麼,項靈熙簡直興奮得想要舉手!

  報告!報告總統先生,這個我好像知道!

  快!快讓難得那麼快就弄清了情況的我來和你的特工小弟解釋!

  或許是項靈熙此時的目光太過熱切,上身赤裸著的,並且此刻正在和他的特工說著電話的盧卡茨看了項靈熙一眼,並對她露出了俊朗又明朗得彷彿驅散一切陰雲的笑容。

  而那雙往日裡總是能讓人看它一樣就想到冰雪的眼睛,此時則亮得彷彿連喜歡著他的那個人的心都能就此被點亮。

  「你得設法讓他吐露一個他所知道的真實機密作為投誠,然後他就可以完好無損地『出於良心的譴責』而在海牙法庭上出庭作證,指責美國人派出他們來謀殺我了。記得,要從對我們進行圍追堵截的人裡仔細挑選一個合適的對象。一個善於作出選擇的人。」

  「看看他到底是願意在本國以外的地方被我們曝光身份,還是以這種方式得到政治庇護,成為受人尊敬的揭秘者。反正,他們當中肯定會有這樣一個人的。但是讓我們提出的這種建議的人,如果不接受就只有死路一條。」

  原來是這樣!原來還能這麼接下去!

  如果說項靈熙先前還只是有些猜到了盧卡茨的意圖,那麼當她聽到這裡的時候,她就真的能夠完全明白對方的計劃了!

  現在,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已經不打算依靠嚴刑逼供來從那些追蹤他們,甚至追殺他們的美國特工那裡去問出些什麼了!

  他打算讓對方自己選擇。

  ——究竟是在被他們抓到後就此無聲無息地走到生命的盡頭,並且死後都還可能會被完完全全地曝光身份;還是與他們合作,作為一個「有良知」也「有信仰」的美國人在法庭上揭露本國政府迫害他國政要的企圖,並在國內許多人的敬仰後還獲得歐洲各國的政治庇護,讓他們的家人也同樣獲得受到保護的機會。

  試問被逼問出一個結果的人在法庭上不情不願地面對鐵一般的證據,或者一個深受著良心拷問的美國人在海牙法庭上舉起美國在此前一直都高舉著的大旗揭露那一切,這兩者究竟哪一個才更有衝擊力呢?

  原來,原來盧卡茨想要扶起一個「假科林」,去喚醒那些「真科林」們的憤怒。

  他還想把這個國家曾給予過別人的那些再還給他們。

  雖然這樣這樣做並不能撼動到這屆美國政府的根本,也當然不能在美國國內也支撐起一個「反對派」,但即便是只能激發起一群憤怒的民眾,對於美國這樣的「民主國家」來說也已經能很不舒服了。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們才只說了這麼幾句話而已,她的盧卡茨就能瞬間把思維跳到這麼遠的地方,還馬上就想出了這樣一個變更之後的計劃!

  等等……為什麼她要說……她的盧卡茨!

  那根本就不是她的!

  雖然項靈熙並沒有把那些她在心裡想著的話語說出口來,但在意識到了這麼一個問題的時候,她還是一下就摀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願繼續打擾盧卡茨工作的項靈熙很快起身,並穿上她的那間長袖罩衫。她打算去浴室洗個頭洗個澡,順便……也把這一整間屋子都還給肯定還有很多話要和那名特工說的盧卡茨。

  現在,盧卡茨需要關心的是他的國家大事。

  而她,她卻需要想清楚如何在不把自己的背弄濕的情況下,既洗一洗她的頭髮,又洗一個澡,讓自己能從早上開始就乾淨清爽一整天!

  誒,那就一邊在水池邊上洗頭,一邊在浴缸裡再放點水吧。

  在背部不能沾水卻還想保持洗澡頻率的時候,她也只能這樣了。

  可她的背到底要過多久才能再沾水好好洗一洗呢!

  要不然,用酒精擦擦?

  為如此現實的小事發著愁的項靈熙一直在浴室裡待了半個多小時才吹乾了頭髮,並且也尚且還能算是乾淨清爽地從裡面走了出來。

  這個時候盧卡茨已經打完了電話,並因心中的某種抑制不住的感情而站在床的一側踱著步。

  或許是因為踱著步的盧卡茨一直都在注意著浴室的這一側,因此不想影響到對方工作的項靈熙才輕手輕腳地從浴室裡走出來,就在把浴室的門也給輕輕關上之後和盧卡茨視線相撞了。

  和項靈熙進到浴室時的狀態相比,現在的盧卡茨還給自己披上了一件睡袍。

  可或許是因為他懶得繫上睡袍的腰帶,也有可能是他根本不想在兩人相處時刻意地遮住他能夠誘惑到對方的完美上半身,現在穿在盧卡茨身上的這件睡袍根本就和只是披上了一件披風也穿上了肩部鎧甲的羅馬裸男雕塑那樣,根本蓋不住從他身上充盈而出的那種侵略感極強的男性魅力。

  而這樣的一個人則就在此時用那種十分專注的目光緊緊鎖住了項靈熙。

  那樣的一幕簡直閃得項靈熙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甚至都不敢正眼看向對方,並不知道盧卡茨是否已經完成了工作的項靈熙只能低垂著眼睫,假裝若無其事地走過去。

  「事情都處理好了嗎?你會不會餓?早餐這會兒已經開始了,要不要我去餐廳帶一份……回來?」

  說著這句話語的項靈熙原本就因為此時蔓延在兩人身邊的,熱戀中的氣氛而感到羞怯。

  可未曾想,用那種仿若實質的視線盯了項靈熙好一會兒的盧卡茨卻是並不回答她,並看向項靈熙的手。

  這個現在看起來很不對勁的傢伙並沒有直接吻她的嘴唇,或是上前抱住她,但是當他牽起項靈熙的手,目光不離開她雙眼地先是親吻她的手背,而後又親吻她手心的時候,項靈熙會覺得那簡直比直接問她的嘴唇還要讓她不知所措。

  「你……怎麼了嗎?」

  事實上,項靈熙與盧卡茨在過去的那兩次深刻接觸已經讓她隱隱意識到了眼前的這個男人現在想要對她做出些什麼了。但她卻似乎也只能硬著頭皮問出了這句話。

  而後,彷彿在她進到浴室洗澡時就已經把這一幕想了很多遍的盧卡茨一下就輕鬆地把她抱起來,並又在項靈熙因為身體突然一下的後倒而下意識地抓住他肩背的時候把人按到了床頭板上親吻。

  「靈熙,我的……小畫家。」

  當聽到這樣一個原本應該很正經的稱呼被對方在這樣的時刻,以那樣的語調在耳邊說出,項靈熙覺得她原本只是有一點紅的臉現在根本就要燒起來了!那就更不用說,盧卡茨還在說完了這句話後對她敏感的耳朵又咬又舔的!

  在神經緊繃著的時候被盧卡茨來了這麼突如其來的一下,項靈熙根本就沒能抑制住地身體猛一個震顫起來。那讓她下意識地要把盧卡茨從她的耳朵邊推開,但是項靈熙好容易才把自己紅得發燙的耳朵給解救出來,就又被現在根本就很不對勁的盧卡茨吻住了嘴唇。

  「你肯定不知道你剛剛到底幫了我多大的忙。」

  「原、原本也不是我幫上的。那些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被盧卡茨吻得連腦袋都要不清醒了的項靈熙好容易才斷斷續續地說出了這句話,就又被盧卡茨的深吻侵佔了她的呼吸。

  而且盧卡茨和人接吻時的習慣還非常非常的不好!他根本就不會老老實實的只是吻人,他除了吻人,還要把他的那雙強有力的,讓人根本反抗不了的手放在項靈熙的身上不斷地遊走。

  原本就只是扣上了兩粒扣子的長袖罩衫很快就這樣散開了衣襟,而裡面的那件純棉的吊帶裙則更是因為盧卡茨在情動之下的動作而被拉扯。那使得原本就只能堪堪遮住關鍵部位的吊帶裙現在連這麼點職能都喪失了!

  那一刻,兩個人都愣住了。

  似乎此時盧卡茨的突然發狂並不是有預謀的,他只是吻著吻著……便吻出了火。

  項靈熙原以為,突然就這樣毫無預兆地獸性大發了的盧卡茨會把她的吊帶裙完完全全地扯下來。可他卻並沒有這樣做。

  在項靈熙因為先前的那個吻而不住地粗喘著,並帶著些許的緊張看向他的時候,盧卡茨閉上了眼睛,並在幾次深呼吸之後拉過一旁的被子,在有些手忙腳亂地用被子把項靈熙的身體蓋得嚴嚴實實的之後,他才又睜開眼睛,對項靈熙說出抱歉。

  「抱歉,昨天晚上你明明已經拒絕過我了。」

  說著,盧卡茨在又是幾次深呼吸之後對項靈熙露出了一個盡可能讓他看起來不那麼窮凶極惡的微笑。

  但就在盧卡茨安撫一般地吻了吻項靈熙的額頭並就此起身時,在剛剛那數秒鐘的時間裡經歷了多次激烈內心掙扎的項靈熙卻是在堅定了自己的內心,也鼓起勇氣之後坐起身來,並任由被子從自己身上滑落地抓住了總統閣下的手腕。

  而後,在兩人在一起的第一晚時就足夠大膽的項靈熙在盧卡茨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並推著盧卡茨躺坐到床上。

  接著她不及把身上的那件吊帶裙拉好就一個翻身跨坐到了盧卡茨的身上。

  突然很想把兩人在正式抵達海牙之前的這些天當做最後狂歡的項靈熙脫去了那件原本就只是勉強掛在她肩膀上的長袖罩衫,並慢慢貼近對方,很輕地吻了一下盧卡茨的嘴唇,又在鼓起勇氣之後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道:

  「可是現在我又不想拒絕你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4:51

第七十三章

  【可是現在我又不想拒絕你了。】

  項靈熙說出這句話時的聲音雖輕,但盧卡茨卻不可能連這都聽錯。

  好容易才讓自己的呼吸平穩下來的盧卡茨盡可能地不在這個時候去嚇到對方,但當他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又看向項靈熙的時候,他的眼睛裡甚至都能捲起一場暴風雪。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並不著急於回應項靈熙的那個吻,說著這句話語的總統閣下顯然認為確定獵物的想法才是此刻最重要的事。

  畢竟……畢竟他可不想等自己真的無法自控的時候,卻是看著眼前的人被他嚇哭了,而後又不斷地對他搖頭。

  但是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盧卡茨卻會把手放到眼前人的腿上,而後慢慢向上,再向上摸索,直至項靈熙的裙擺因為他的這個動作慢慢向上掀起,並被他用手指勾住了最裡面那層帶鬆緊的布料的邊緣處。

  感受到了盧卡茨直奔主題的這個動作,項靈熙忍俊不禁地用手按住他的動作,並問道:「你不先吻我一會兒嗎?」

  「你想要我……怎麼吻你?」

  盧卡茨試探著問出這樣的問題,可他手上的動作卻是在同時又繼續了下去。

  但是這一次項靈熙卻是不再去制止他了,而是動作帶著些許青澀地把手放到了盧卡茨那有著磅礡力量的肩膀上,並且慢慢往上,捧住了他的那張讓自己怎麼看怎麼喜歡的俊美臉龐,而後學著他之前對自己做過的那樣親吻他的眉眼和嘴唇……

  「我們得小心一點,別讓你的背一直蹭在床上。」在兩人親吻的間隙,盧卡茨這樣說道。

  項靈熙:「所以呢?」

  盧卡茨:「你喜歡這樣的姿勢嗎?」

  已經褪去了項靈熙睡裙底下最後一層布料的盧卡茨托著她的身體,讓兩人之間有了一個進入與被進入的距離,並若有所指地問道。

  明白了眼前人壞心的項靈熙向後退了一些距離,並問道:「如果我說我不喜歡呢?」

  「那我可能就得換一個粗暴很多的了。一個就算你想反悔也掙脫不開的姿勢。」說著這些的盧卡茨顯得認真極了,他看起來甚至還有些無辜,讓項靈熙很想這就撕下他的偽裝。

  一點情面都不留地撕下他的偽裝。

  於是項靈熙便在盧卡茨的耳邊說道:「我覺得……我可以讓你……選。」

  就在項靈熙說出最後一個詞的時候,盧卡茨進入了她的身體,那讓項靈熙抱著他的動作一下收緊,並用力地抓著他的肩膀。但是盧卡茨卻並不在意,甚至還很喜歡自己的女伴所給出的這種誠實的反應。

  而後項靈熙就聽到了盧卡茨所說出的……他的選擇。

  他說:「那就先溫柔一點,再粗暴一點。然後我就能知道……你到底更喜歡哪一種了。」

  這便是兩人在波蘭與斯洛伐克邊境處城市的早晨六點半。

  而在與之相距數百公里的德國南部巴伐利亞州,則正進行著一場溫馨的團聚。

  駐守在那裡的美國陸軍軍官科林上校剛剛開車從機場接來了比他小了好多歲的弟弟和妹妹。雖說歐洲時間的早上七點就相當於美國華盛頓特區的午夜十二點了,但是坐了好久的飛機才來到這裡的一雙姐弟卻似乎一點也感覺不到睏倦。

  那或許是因為,與久不相見的兄長重逢的喜悅已經沖去了他們的疲憊。

  雖說這已經不是科林的弟弟和妹妹第一次來巴伐利亞州了,但對於這裡的一切他們依舊抱著很多的好奇。

  可是當這位特意為弟弟妹妹的到來而請出了兩天假期的兄長問起他們最想先去哪裡看一看的時候,他的弟弟和妹妹居然告訴他,他們想去哥哥的宿舍看看!

  雖說剛剛才從美軍基地裡出來的科林上校應該不會想要那麼快就又回去,但是他的弟弟和妹妹都這麼說了,他哪裡還敢不答應。

  因而科林這就帶著兩人去到市裡的一家很棒的德式早餐店,打算在三人一起吃過了正式的,能讓他們飽到下午的早餐後再回到位置有些偏遠的美軍基地。

  「科林,前陣子家裡搬家的時候,媽媽讓我們幫你整理房間。你猜我們發現了你的什麼小秘密!」

  會在說話時直呼科林的名字,那一定是他那小時候可讓他頭疼壞了的弟弟。

  科林的弟弟比他小了有十幾歲,一直到現在都還是個計算機系的大學生。在科林去到西點軍校的時候,他還一跑起來就會摔倒。

  「你發現了我的激光劍?還是發現了我十三歲的時候收到的情書?信上的署名還是一個男孩的名字?」

  已經談了戀愛,擔心自己會發胖的妹妹原本還在很認真地把她盤子裡過多的香腸挑給她的哥哥和弟弟,但當她聽到自家兄長的這句幽默極了的話之後,她卻是一下就笑得連叉子都要拿不穩了!

  「哥你居然還留著男孩給你寫的情書!」

  「對,因為哥哥當年還是個壞男孩。」

  這句話可真是太勁爆了,那讓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對他們的兄長足夠瞭解的姐弟倆都要在早餐店裡發出起鬨的驚叫聲。

  但是很快,在弟弟已經說出了「我要告訴爸爸」這樣的話語後,科林卻是說出了讓兩人都意想不到的回答。

  「我讓全班同學都知道了那個男孩給我寫了一封情書。那件事對他的傷害很大,他很快就轉學了。所以我就一直留著那封情書了。我想讓自己記得我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做了一件多傷人的事。」

  科林三兩口就吃了一片黑麥吐司麵包和兩塊培根,並在他的弟弟和妹妹都陷入了沉默之後問道:「所以,你們都發現了什麼?看起來你們既沒有找到我的激光劍,也沒有發現我留著的那封情書。」

  這下,科林的弟弟和妹妹就都收起了和自家兄長繼續賣一會兒關子的想法了。

  他的弟弟碰了碰自己姐姐的胳膊,示意她快把東西拿出來。因而科林的妹妹也在擦了擦手後從她的小包裡拿出了他們特意把相框也一起帶來了的照片。

  「這應該是你在伊拉克服役時候拍的照片?我們都覺得和你站在一起的那個人看起來很像是羅科曼尼亞的總統。」

  在科林的妹妹說出這句話之後,他的弟弟也很快說道:「雖然他的氣質和卡拉喬爾傑總統好像很不一樣,但我對他進行過面部掃描了,和卡拉喬爾傑總統的面部骨骼相似度超高。」

  就這樣,倆姐弟把照片推到了科林的桌前,並甚至為此把科林的早餐都給推遠了,也讓他快快從實招來。

  可是面對這樣的逼問,心志堅定的科林卻還是心念著他的早餐,想要把他的早餐盤給拿回來。但是他的弟弟和妹妹卻是十分堅持,讓他不坦白便不能接著吃他的美味早餐。並且在弟弟出力的時候,他的妹妹居然還在把他盤子裡的小塊布朗寧給插進自己的盤子裡。

  覺得自己實在是拿這對姐弟一點辦法都沒有了的科林只好說出和直接承認也沒什麼區別了的回答:

  「你們總得讓我把早餐好好吃完,才能換個更合適的地方和你們說這些吧?」

  聽到科林話中帶著的意思,姐弟倆不禁發出了驚喜之後的驚呼聲。但是他們當兵的哥哥到底這點氣勢還是有的,輕飄飄地掃了他們一眼就讓兩人都閉上了嘴,並且也把自己的那個被推遠了的早餐盤端了回來。

  見此情景,姐弟倆也立馬加速吃起了他們的這頓過於豐盛的早餐,打算不拖彼此的後腿,也做彼此的天使,盡可能快的吃完他們下飛機後的第一頓大餐,而後去到車上聽科林上校說故事!

  大約是在二十分鐘後,感覺自己飽得都已經快吐了的姐弟倆跟著他們的兄長一起坐上了他的車。

  在給自己繫上安全帶的那一刻,科林也終於開始了他的弟弟和妹妹都期待了好久的話題。

  「首先,你們得向我保證,待會兒我說的這些,你們一個字都不能向別人透露。琳娜,你不能把這些告訴你的小男朋友。至於科恩,你也不能把這些告訴你未來的女朋友,不能為了炫耀就把這些告訴其他任何人。」

  聽到兄長所提出的這個條件,兩人並沒有不假思索地就給出肯定的回答,而是彷彿要看牢彼此那樣地互相看一眼,而後他們才很鄭重地向科林點了點頭。

  但是緊接著,琳娜又在科林開始說出那些之前舉手問道:「爸爸媽媽也不能告訴嗎?」

  對此,科林並沒有回答,而是給坐在了副駕駛座上的琳娜和坐在了後排的科恩一個「你們說呢?」的眼神。

  嗯,這樣一來,兩人就能夠比較明白這種「保密前提」到底是哪種級別的「保密」了。

  於是姐弟倆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道:「我們誰也不會說的。」

  「很好。」說著,科林就發動起了汽車,並在開著車向美軍基地慢慢駛去的時候說起了這個並不太過長的故事。

  「雖然卡拉喬爾傑總統在部隊服役的時候不常讓人看到他的樣貌,但他那時候的確是索林尼亞的王牌特種突擊隊雪鷹的隊長。我們的一項十分重要的營救任務在已經經歷了兩次失敗之後就要開始第三次嘗試了。」

  「這時候我聽說有一支索林尼亞的特種部隊在阿富汗執行類似任務的時候表現得相當出色。我們的營救計劃負責人想要把他們請過來幫忙。但其實這並不容易。因為我們和索林尼亞的關係算不上好。另一方面,伊拉克戰爭和阿富汗戰爭的性質到底很不一樣。所以在阿富汗的時候我們還能有一些國際夥伴的幫忙,但是在伊拉克,我們通常都只能孤軍奮戰。」

  在說出這些話語的時候,科林也同時陷入了似乎已經很久遠了的回憶。

  「可他們後來還是來了?」琳娜的聲音從副駕駛座上傳來。

  科林:「對,在德國的一支部隊的協調下過來的。」

  於是後排的科恩也接著追問道:「他們真的有那麼厲害嗎?他到底有多厲害!我查過卡拉喬爾傑總統的檔案,檔案就提了一句他曾經在索林尼亞的陸軍服役,根本就沒提他有這麼厲害啊!」

  眼前彷彿閃過兩人並肩作戰時景象的科林笑了,他用一種十分懷念的語調說道:

  「他可厲害了。起碼得比你們的哥哥我要厲害多了。如果沒有他,我們的第三次營救也成功不了。那個任務就得徹底失敗了。」

  說著,手握方向盤的科林讓車頭轉向開往市郊的那條路,並說道:「雖然那之後我一直都有和他保持著一年發一兩次或者兩三次郵件的聯繫,但我其實一直都不知道他的真名。直到我發現他當上了索林尼亞的總理,我才意識到他說的退役後過得『還不錯,很充實』到底是有多不錯和多充實。」

  在科林說完這句話之後,為此而感到驚嘆的姐弟倆彼此間交換了很多次的眼神,並在這樣無聲地瘋狂交換了幾十次意見後,又向他們的兄長提出了一個讓他們十分在意的問題。

  「那……海牙法庭對他提出的起訴……」

  不等更受寵的妹妹說完他們的那個疑問,科林就已經給出了斬釘截鐵的回答。

  ——「我一個字都不信。他也不可能是那樣的人。」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5:04

第七十四章

  「在我向那時候剛剛當選索林尼亞總理的卡拉喬爾傑總統表達祝賀的時候,他特意寄了一本他那時候很喜歡的書給我。只不過都兩年多了,我也沒看完這本書。你們都知道的,我不愛看書。」

  在回到了位於德國巴伐利亞州的美軍基地之後,實在是架不住弟弟妹妹追問的科林只好把他這裡的,和那位羅科曼尼亞總統相關的事全都好好地回憶一遍。

  一聽那位傳奇般的羅科曼尼亞總統居然在當上索林尼亞總理之後都還有給自家的兄長寄過禮物,並且那禮物居然還是一本他喜歡的書,琳娜可別提有多興奮了。

  這個在華盛頓特區長大的女孩連忙問出了她此時最關心的問題:「他送了你一本書!那書的扉頁上是不是也有他寫給你的寄語?」

  科林:「有的。他給我簽了個名,還寫了一段寄語。」

  身為女孩的琳娜和她的哥哥還有弟弟都很不相同,她很愛閱讀,並且平日裡還喜歡看一些句子很優美的詩歌。因而在聽到兄長的回答後,她很快就拋下了自己的文靜表象,帶著顯而易見的興奮強調道:「一段寄語!他居然給你們寫了一段寄語!」

  科林:「對……」

  再次給出了肯定回答的科林有了些許不太好的預感。

  他感覺自己很可能又要被「為難」了。

  果然,他的寶貝妹妹很快就在那之後抓著他粗壯的手臂搖晃了兩下道:「寄語的內容是什麼?」

  琳娜是那樣期待地看著自己的兄長,以至於這樣一個硬漢都要在花費了很長時間鼓起勇氣之後才能給出那個誠實的回答:

  「我……背不下來那句話。」

  早就已經猜到了科林會這麼說的科恩在答案被公佈的那一刻根本沒能忍住地猛一下笑出聲來。

  這下,琳娜該生氣了。

  但就在科林寄希望於他的寶貝弟弟能幫他吸引到一點火力的時候,他卻是發現他聰明的妹妹居然還能記得發火要按照次序來!

  琳娜在瞪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後很快就擺出了一副小學老師教學生的態度,叉著腰嚴厲地批評起了她的哥哥。

  「科林!我問你卡拉喬爾傑總統送你的書叫什麼名字,你說你不記得。我問你人家給你寫的寄語是什麼,你乾脆說你背不出來!你不覺得你的態度很有問題嗎!」

  「我想想。現在就想想!」

  都已經在主戰部隊裡有了上校軍銜的科林可著急了,他都快要給自己面前的這個小姑娘舉起手來了。科林姑且說出這句能把噴火小母龍琳娜暫時穩下來的話,並使勁給自己的弟弟打眼色,讓科恩幫他想個辦法。

  但是如今已經長成了個大個子的科恩卻是顯然從小就活在姐姐的淫威之下,在收到了兄長的求助信號後,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無情地拒絕,並假裝自己被旁邊那間屋子裡所傳出的電視聲吸引了注意力,慢慢地離開了琳娜和科林之間的這塊主戰場。

  琳娜:「那你現在就給我想!」

  科林:「琳娜,好女孩,那本書就在我的寢室裡。我們為什麼不一起去把那本書找出來呢?」

  琳娜:「找出來!你居然還用上了『把它找出來』這個詞,你是不是連這本書現在是不是還在你的寢室裡待著都不能確定了?」

  科林:「我……」

  全家長相最甜美的琳娜在這一刻變得讓科林很難直視起來,於是這個總是和鋼鐵為伍的硬漢只能硬著頭皮回憶起雪鷹給他寫在那本書的扉頁上的寄語。

  科林:「願你……願你依舊還記得……」

  琳娜怒目圓瞪:「嗯哼?願你依舊還記得什麼?哥哥,你可真是太不尊重人家了!」

  科林:「願你依舊還記得年輕時的迷茫和困頓!」

  事實證明,人有時候是需要逼一逼自己的。

  平日裡特別特別寵弟弟和妹妹的科林被自己的寶貝妹妹這麼一逼,就把他「背不下來」的那段話重新想起來了。

  不僅如此,他還重新想起了他想要極力忘卻的,他在第一次讀到那段話語時的心情。

  【願你依舊還記得年輕時的迷茫和困頓,沒有讓它們因為生活而被遺忘。】

  【而後,我的朋友科林,你終會戰勝那些。】

  那應該是無盡的懊惱與嘆息。

  因為,他已經讓那些迷茫和困頓被生活和歲月所埋葬了。

  兄長臉上的落寞表情讓琳娜不再氣勢洶洶地去逼問對方,這個女孩試著靠近他的兄長,並問一句對方怎麼了。

  可科林還沒能被自己的妹妹從那份回憶中拖拽出來,科恩的聲音就已經驚醒了他。

  「科林!琳娜!快來看,歐洲又出事了!這回出事的是捷克!」

  才不過短短的一分鐘,科恩就已經贏得了那間寢室裡的幾名大兵的同意,進到屋子裡和他們一起看起了電視。而後,他就在發現了現在正在播的到底是怎樣不得了的新聞時很快呼喚自己的兄長和姐姐一起過來。

  聽到那句「歐洲又出事了」,科林很快就在和他的妹妹對視了一眼後帶著對方一起走進那間寢室。

  屋子裡的那幾名大兵原本還以為那個男孩口中所說的兄長,只不過是一名和他們一樣的普通士兵,因而乍一眼看到軍銜如此高的科林還嚇了一跳。

  但是也進到了屋子裡的科林很快就制止了他們要在自己面前立正以及敬禮的動作,並看起了電視上正播著的新聞。

  「捷克的警方抓到了幾名持有很多槍械的恐怖分子,但是還沒等他們審問出個結果,這些人就從警局跑了。」

  比科林先一會兒進來看新聞的科恩這樣向兄長解釋道。

  而後被嚇了一跳的科恩就繼續看著電視,並且邊看邊搖頭地說道:「這還是歐洲嗎?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在美國。」

  但是很快,新聞裡有關這些槍手所攜帶武器的介紹就讓琳娜心都碎了地搖起頭道:「不,他們手裡居然還有衝鋒槍。比我們美國還不如……」

  末了,和科恩果然是姐弟倆的琳娜也又感慨道:「這還是歐洲嗎……?」

  此時屋裡的那幾名大兵已經給科林搬來了椅子,但科林卻只是在很快和對方道了謝之後讓琳娜坐到了椅子上,並自己站在琳娜的身後目光緊盯起了新聞中的畫面。

  【據悉,這應當是一夥兒反追捕意識很強的恐怖團體,在從警局逃離時銷毀了存在警察局電腦裡的相片記錄,也遮掩住面部向警察局附近的攝像頭進行射擊。但幸好,他們的面部相片在一名警員的U盤裡還有著一份備份。】

  當聽到這裡的時候,屋子裡的這些人全都注意力十分集中地看向電視機屏幕,並等待著即將被放出的那幾名恐怖分子的相片。

  可在他們屏息以待著,以為自己很快就會看到幾張中東臉或者是北非裔的長相時,他們卻是看到了幾張十分純正的白人面孔。並且,在這四名白人男子的身上還有著一股讓他們都十分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們是美國人。土生土長的。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5:21

第七十五章

  「蠢貨。沒用的東西!這就是你向我保證的精英!這就是你給我展現出來的,我們美國特工的專業素養!國會每年都給你們撥這麼多錢,但是到了這種關鍵時刻,你卻讓他們給我這樣丟人現眼!」

  這是在美國國務院的一間辦公室裡,一條歐洲的突發新聞現在正在辦公室裡的電視上無聲地播放著。

  那幾張中情局間諜的照片,以及他們在喬裝之下從警局裡逃出來的視頻則正作為被捷克當局通緝的恐怖分子的影像,如此清晰地出現在電視畫面中。

  而現年已經五十多歲了的國務卿女士則就站在電視機前,向直接負責此次任務的中情局高級官員無情地宣洩著她的怒火。

  「你們在捷克的這次行動一共派出了九名據說是絕對精英的特工,但是現在卻四人失蹤,還有五人被直接送去了捷克的警察局!現在我還要想辦法把這些居然在警察局裡暴露了自己面部照片的人撈出來!那我該怎麼和捷克的情報部門就這件事進行溝通?」

  這名中情局的高級官員身高完全已經超過了一米八,卻是站在這樣一個既不高大也不強壯,更不年輕的女人面前,被對方那極有穿透力的聲音和震耳發聵的責問說得連頭都抬不起來。

  「我是不是該告訴他們,我們的特工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和羅科曼尼亞的特工發生衝突,然後還被人像扔垃圾一樣扔進了警局?接著捷克的情報部門肯定就會問我,我們的美國特工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和羅科曼尼亞特工在捷克境內發生了衝突。這時候我又該怎麼回答他們?」

  當國務卿女士咬牙切齒地說到這裡的時候,這名中情局的高官不禁隨著對方的步步逼近而向後退了一步,並因為極度緊張之下的左腳拌右腳而摔在了國務卿女士與電視機的中間。

  在身材高大的中情局高官俯視這個嚴厲的女人時,那種被猛獸緊盯住的感覺就已經很可怕了。而現在,他則更要在意外摔倒的情況下仰視這個女人了。

  這實在是太太恐怖的感覺了。

  那就好像……盤踞在他面前的鱷魚突然又增大了很多倍,並且也從仰視它的視角變成了俯視他。

  「坐在地上聽我和你說話就是你想要向我展現的禮節嗎?」

  「不,抱、抱歉,女士。」

  「起來,順便幫我把那台電視機抱起來。」

  得到了這個指令的男人哪裡還敢有半分的懷疑,在腿腳都發軟了的情況下抱著依舊還在播放著那則歐洲突發新聞的電視機站起身來,並等待國務卿女士的下一個指令。

  「給我把它砸在地上。」

  國務卿女士先前還在對這個可憐的男人釋放著滔天的怒意,卻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顯得如此平靜。那讓這名中情局高級官員有些不明所以,並小心翼翼地看向她。

  「就連這種簡單的命令,都要我對你說到第二遍你才能明白了嗎?」

  當國務卿女士用那種漸強再漸強的音量說出這句質問的時候,面前的情報官不等她把話說完就很快讓比他更無辜的電視機落了地。

  但是這種輕得彷彿在撓癢癢的動作卻顯然不能讓盛怒之下的國務卿女士滿意。因此她連續四次向這名官員說出了「再砸!」這一指令,讓這名官員一次還比一次更用力地把這台可憐的電視機砸在地上,並以此來幫助國務卿女士發洩出她心中的怒火。

  直至國務卿辦公室的地毯上都已經被摔出了那台電視機的零件,挺直了身體的國務卿才在踢了踢落到她腳邊的零件後再次開口。

  「嗯,這就舒服多了。」接著她的視線在這個男人的身上輕輕掃過一眼,而後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問道:「我剛剛說到哪兒了?」

  「您剛剛說……如果捷克的情報部門問您,我們的美國特工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和羅科曼尼亞特工在捷克境內發生了衝突。您到底該怎麼回答。」

  「嗯,是這樣。所以你認為我是不是該回答他們,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們想要在他們的領土上置羅科曼尼亞總統於死地!」

  當國務卿女士說到了下半句話的時候,她用力拍起了桌子。那一下又一下的「砰砰」聲聽在這個男人的耳中,彷彿是敲打在他喉結上一樣的疼。

  此時他已經滿頭大汗,並似乎是想要再向這個位高權重的女人說出自己的保證,卻是還未來得及開口就已經被國務卿女士抬手制止。

  「夠了!我不想再聽你說那些無關痛癢的廢話了。那些被困在捷克的特工,我會想辦法把他們弄出來。但是你,你的任務是在12小時內給我弄清楚那個該死的羅科曼尼亞男模到底在什麼地方。不然的話,你就準備好被空投去利比亞的班加西吧。那裡的中情局聯絡點會很歡迎像你這樣的情報人才的。」

  說著,國務卿女士就輕輕擺了擺手,示意這個讓她極度失望的情報官現在就離開她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在被打開後又很快被悄無聲息地關上。

  在今天的一大清早就得知了這個噩耗的的國務卿女士很快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卻是才把送到她這裡來的一份備注看了幾行,就因為心中的憤怒而用拳頭猛烈地敲擊起她的辦公桌來。

  敲門聲再度響起,這一次得到允許走進來的是她的女秘書。

  國務卿女士幾乎是一看到來人的樣子就暴躁起來,並在很快又低下頭去處理起手上事物的時候說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二十分鐘之後有我的一個會議!」

  這個女人在煩躁之下一連說出了三遍「我知道」。但她的秘書在此刻敲門進來卻似乎並不是為了催促她進行會議前的準備。

  「這裡有一通從羅科曼尼亞打來的電話。那位先生的名字叫哈桑。他原本打算直接和您的辦公室進行視頻連線的,但是您這裡的設備似乎出了點故障。」

  聽到秘書小姐直奔主題的話語,國務卿女士看了一眼在剛才的責問中被弄壞了的視頻電話設備,而後她便很快就意識到那個想要當總統的羅科曼尼亞政客這時候找來一定是有著什麼要事。

  「五分鐘之後,把他接到我的會議室來。」

  收起了桌面上那些文件和備注的國務卿女士如此說道。

  「中情局在歐洲的情報站和聯絡點數量極為龐大。經過上次的行動,他們在18小時內發現總統閣下行蹤的可能性已經提升到75%以上了。所以,在那之前主動暴露出我們的行蹤就變得很有意義了。」

  「按照總統閣下的話來說,那可以讓他們在我們想要的時間出現在我們想要的地點。這會有益於我們拍攝他們襲擊總統本人的證據。」

  當盧卡茨戴上了用來進行虛擬會議的VR眼鏡時,從斯洛伐克的西部邊境通往奧地利的這條公路以及沿途的樹林和別墅便消失在他的眼前了。

  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張預先設置好的長桌。而參與了這項計劃的,那幾名羅科曼尼亞最優秀特工的虛擬影像則也出現在這張長桌的兩邊。

  在盧卡茨的影像出現前,這幾名各司其職的特工就似乎已經開始了他們的討論。

  而隨著盧卡茨的出現,這些人又停止了相互間的討論,並態度十分恭敬地和盧卡茨打了聲招呼。

  「用於拍攝的無人機都準備好了嗎?」

  進入了這次視頻會議的盧卡茨很快就問出了這個他最關心的問題。

  「都準備好了。」就此問題給出回答的是盧卡茨的追蹤與反追蹤專家。他說:「從您進入到維也納開始,一直到您設計的那一連串的路線上,我們都已經在沿途都佈置好了數量足夠多的無人機了。」

  的確,雖然這是在歐洲,可在情報資源上,中情局依舊是一定能勝過羅科曼尼亞國家情報局的。

  可問題就在於,在此之前還從未和對方碰過的中情局不會知道他們這次的對手居然會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並且他們也當然不會猜到,國務卿女士口中的那個「羅科曼尼亞男模」原本就打算拿自己當誘餌,用以拍攝美國人打算對自己不利的影像資料。

  為了讓這一局玩的足夠大,也讓對方根本無法遮掩事實,盧卡茨特意把維也納選為了呈現這一切的地點。

  「抱歉抱歉,我來晚了!」在盧卡茨都已經到了之後,已經數日不見的克拉默才姍姍來遲,並解釋道:「為了把最後一批盯上我的捷克警察甩掉,我繞了好大一圈。」

  比約定時間遲了五分鐘上線的克拉默在說完這句話之後才發現,連他們的總統閣下都已經好好地坐在那裡了。因而他不禁在尷尬地微笑了一下之後問道:

  「我是最後一個嗎?」

  對此,盧卡茨輕輕搖了搖頭,並示意克拉默看向正在長桌的另一頭顯現了影像的那個人。

  他正是在盧卡茨出發前和對方不歡而散了的副總統埃里克。

  似乎這樣的一個視頻會議無論從形式,參與方式,抑或從與會成員來說都讓埃里克感到很不適應。那讓這位和盧卡茨相比氣質更「沉」的羅科曼尼亞政客看起來不像往日的那般篤定了。

  並且此刻他表現出來的樣子也不像平日裡的那樣「一切盡在掌握」了。

  看到副總統的出現,盧卡茨以外的所有人都看起來意外極了。

  並且剛剛還因為自己不是最後一個慶幸了一下的克拉默則更是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上鉤了嗎?」

  在盧卡茨問出這個問題後,參與這項計劃的其餘幾人都不禁先是看了看盧卡茨,而後又去看埃里克。直至他們的副總統說出答案。

  他說:「上鉤了。十分鐘之前他就已經和美國國務卿取得聯繫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5:32

第七十六章

  隨著兩人間的這段簡短對話,所有人都突然一下明白了他們的副總統在即將開始的那次行動中所扮演的,到底是什麼樣的角色。

  那讓他們在恍然大悟之餘,又感到有些難以置信。

  「最近一直都有為美國政府工作的人試著接觸我。我答應了其中一個的邀約,在事後表現出了一點掙扎和猶豫。接著哈桑就很快把我猶豫著要不要交給那個人的信息搶先一步告訴了美國國務卿。」

  說著,第一次做這種事,並且也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已經幫上了忙的埃里克不禁補充道:

  「我透露出去的信息是你很可能在今天的下午兩點出現在維也納,有幾名潛伏在那裡的羅科曼尼亞特工會給你提供幫助。現在我只能確定哈桑已經上鉤了,但不確定美國那邊的特工是不是會信他說的。」

  這可真是神了啊。

  一直到幾天前為止,這些高級特工都還以為他們的總統只是在普通的陸軍部隊有過服役經歷。可總統本人卻是親自在他們眼前一下揭開了他真正的過往經歷,並且又是出計劃又是帶頭領著大家玩了這麼一齣讓他們都覺得膽顫心慌的。

  現在,他們的副總統,這位臨時被總統拉來入夥的副總統又是在他第一次做這種事的時候表現出了如此純熟的,玩弄人心的手段。

  那讓他們這些專業人士在感到熱血沸騰的同時又有了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感。

  但是盧卡茨的聲音很快就把他們跑遠了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盧卡茨:「會的,他們會信的。在這種前提情況下獲得的情報,我想像不到他們還有什麼理由去懷疑。」

  盧卡茨和埃里克,這對友人以及政治同盟之間的碰撞在他們中的一人正式當選新的羅科曼尼亞共和國的總統後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

  並且在盧卡茨出發前,他還與對方發生了如此嚴重的不愉快。

  可是當盧卡茨需要有那樣一個人把他希望美國政府得到的消息傳遞給對方的時候,他首先想到的還是埃里克。

  盧卡茨知道,美國人一直都有在想方設法地拉攏他的副總統,讓埃里克在他的背後重重地捅上一刀。

  可他依然放心讓對方主動去接觸那些人,甚至是以這種方式傳遞出迷惑性足夠強的消息。

  在盧卡茨對自己的行動給予了肯定之後,埃里克看了他好一會兒,而後在這些根本就不明白兩人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矛盾的特工面前十分坦然地說道:

  「派人去暗殺那個你身邊那個中國女人的事,我不打算向你道歉。」

  克拉默:「…………」

  作為那次事件的親歷者,克拉默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居然會這麼猝不及防地就從副總統那裡聽到這麼勁爆的話語。而盧卡茨身邊的另外幾名高級特工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但是埃里克卻顯得十分平靜。他認為這是一個和對方把話說清楚的最好時機,因而也就不打算因為邊上還有其他人就放棄這個機會。

  埃里克:「可是盧卡茨,我的確沒有想過要讓你陷入困境。」

  盧卡茨:「聽起來你可能並不知道你口中的『那個中國女人』,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從不懼怕在任何時候直視對方那雙冰藍色眼睛的埃里克停頓了片刻,而後氣勢絲毫不輸給對方地一語雙關道:「現在知道了。」

  盧卡茨:「就只是這樣了嗎?」

  說出了這句話的盧卡茨實際已經放下了與對方和解的台階。但埃里克卻依舊不願意向前再邁一步。

  但他卻給出了這樣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等你到海牙的時候,我會把用來給你賠罪的人帶來的。」

  說著,埃里克不等盧卡茨開口挽留就直接退出了這場視頻會議,似乎也並不想知道與這場行動的過多細節。

  這樣的一個插曲讓克拉默不禁向他曾經的隊長求證道:「我們的副總統……一直都是這麼酷的嗎?」

  「對。」回答克拉默的,是盧卡茨那帶著難掩笑意的聲音:「他一直都是這樣的。」

  這會兒正一本正經地通過VR眼鏡和手下人開視頻會議的盧卡茨一定不會想像得到,此刻的項靈熙到底是在用怎樣怪異的目光時不時地看向他。

  由於盧卡茨在這種狀態下根本沒法開車,可他們又著急在兩小時內趕到維也納,因而駕駛座的位置就被交給了項靈熙。

  說實話,由於自己所在的城市地鐵十分發達,因而項靈熙在考出駕照後還真沒正正經經地開過幾天車。

  可沒曾想,形勢逼人,那讓項靈熙直接在國外當了一把靈魂司機。

  在剛握上方向盤的時候,她還挺緊張,並且盧卡茨的這幅正在幹正經事的樣子還讓她不好沒事就喊他一下,她甚至連用來放鬆心情的音樂都不能開。

  為了時刻注意公路上的情況,她也當然不能戴上她的那副幾乎可以隔絕一切外界聲音的降噪耳機。

  這也就意味著,項靈熙絕對能把盧卡茨和他的那群下屬說的話語全都給聽了去。

  但想要聽到整個會議的過程是不可能的,她只能聽到盧卡茨一會兒氣勢十足地說出一句話,一會兒又讓自己的聲音帶上了笑意說出這麼一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一會兒還是無人機呢,一會兒又質問別人知不知道她有多重要。

  說實話,這真的是太奇怪了。

  而此刻被盧卡茨戴在了臉上的VR眼鏡,則更是在削弱了他的很大一部分顏值的情況下,又讓他有了一種網癮青年的感覺。

  項靈熙敢說,只要她把盧卡茨此刻的樣子拍下來,那絕對就是盧卡茨的一道十年之內都很難跨過去的黑歷史了。

  畢竟這個男人在狼狽落海後都能上演帥氣逼人的濕身誘惑,想要抓拍到對方看起來那麼不聰明的樣子還真的是很不容易。

  「不,不可以。這樣不好。」

  項靈熙聲音很輕地給自己做了一次心理建設,卻是一邊說著這句話語,一邊就在把車開進了肯德基外賣窗口的時候摸出了她的手機。

  「您好,請問您今天想要點些什麼呢?」

  被外賣窗口的店員叫住了的項靈熙一下停住了動作,並在稍稍掃了兩眼菜單牌後隨意點了兩種套餐。

  「就這兩個套餐好了,麻煩你把套餐裡的冰可樂都換成熱紅茶,然後……再給我加一個土豆泥好了。」

  「好,您請稍等。」

  店員小姐很快就把項靈熙點的餐發送給了後面負責配餐的同事。在短暫的等待時間裡,她不禁看向副駕駛座上的,彷彿正沉迷於眼前全息影像的盧卡茨。

  「他是你的男朋友嗎?長得可真帥氣。你也肯定很愛他。」

  「為什麼這麼說……?」

  項靈熙感到疑惑極了,盧卡茨的俊臉即使是戴上這麼大一副VR眼睛也遮不住這她知道,並且她也明白在這個年頭的歐洲,只要孤男寡女在光天花式之下一起出現就有很大幾率會被人認成情侶,可是眼下她根本和身旁的總統閣下連一點互動都沒有,這個肯德基的女店員又是怎麼得出的她肯定很愛對方的結論?

  只見這名外賣窗口的店員帶著些許遺憾和抱歉地看了她一眼,並在沉默了片刻後說道:「如果是我的男朋友在和我一起出門的時候這麼玩游戲也不搭理我,我肯定就已經和他吵起來了。」

  突然中了會心一擊的項靈熙感覺對方說得好有道理!

  但她又不想讓這個看起來心地其實不錯的女孩認為自己可能為一對情侶的分手埋下了禍根。

  於是項靈熙很快便在對方把她點的兩份套餐遞給她的時候和人說出解釋。

  「你說的沒錯,我是很愛他,不過和你以為的不一樣。我愛他是因為他能幫我掙很多錢。」

  此時盧卡茨剛好結束了他與那幾名高級特工以及克拉默之間的視頻會議。

  由於盧卡茨在昨天晚上就已經為了接下去的這次行動而洗去了黑色的染髮劑。因而當他聽到項靈熙正在和什麼人交談的時候,擔心自己被人認出的總統閣下並未直接摘去VR眼鏡,而是試著叫出項靈熙的名字。

  只不過正在和店員妹子說出解釋的項靈熙卻是並沒有一下子就聽到他的呼喚,並且還在那個女孩疑惑地看向她時一本正經地說道:

  「其實,他是我帶的男模。我這會兒正要帶他去出席一次活動。」

  當盧卡茨聽到那個在前幾年的時候還圍著他陰魂不散的,戳心的詞,他再沒能忍住地摘下了那副VR眼鏡。

  但是還能記得自己現在正處在什麼境況下的總統閣下到底還保持著冷靜,在摘下VR眼鏡前先把連帽衫上的帽子戴起來,又在摘下VR眼鏡後很快換上了一副平光的黑框眼鏡。

  就這樣,當項靈熙從那名肯德基的女店員的眼神之中意識到了什麼,並突然心虛地轉回頭去的時候,她會發現剛才還在好好和人開著會的盧卡茨已經在那兒盯著她了!

  誒!誒呀!

  被這麼嚇到了的項靈熙簡直要一踩油門地從座位上跳起來!而後,已經看了她一會兒的「羅科曼尼亞男模」就直接捧住了「自家經紀人」的臉,並帶著一股子懲罰意味地吻了上去。

  眼前的這一變故毫無疑問地讓那位肯德基的店員女孩目瞪口呆了。

  可盧卡茨卻還要在一吻結束之後說出拆穿項靈熙的話:「我記得你應該是一個畫家?怎麼就變成我的經紀人了?」

  把汽車發動起來的項靈熙簡直只能破罐子破摔了,她在把車駛離這個外賣窗口的時候頑強地適應了對方強行加給她的新人設,並迅速進入角色道:

  「誰讓你一天到晚都只知道在我旁邊玩游戲,讓人以為我們都離分手不遠了,我還能怎麼和人說!告訴別人作為男朋友你的確很不稱職?」

  見著這對吵吵鬧鬧著的,並且明明很相愛的「情侶」開著的車慢慢在眼前消失,女店員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慢慢變得僵硬起來。

  『哼,又是一對來和人秀恩愛的。』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5:48

第七十七章

  「來說說吧?」

  「說什麼?」

  在結束了和自己的那些特工之間的視頻會議後,盧卡茨換回到了駕駛座上,一邊開著車一邊吃著項靈熙剛剛買好的那兩份快餐。

  但他才咬了一口漢堡手上的漢堡,項靈熙就問出了這句看似沒頭沒腦的話。盧卡茨回問了一句,卻是發現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項靈熙好一會兒都沒有接話,反而是意味深長地盯著他看。

  「怎麼了?」這一回,盧卡茨試著讓自己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帶上了一些笑意。

  總覺得自己又發現了盧卡茨一個小秘密的項靈熙轉過頭去看向前方,在咬了一口手上的雞翅後帶著些許的忍俊不禁道:

  「我覺得你可能對『男模』這個詞特別敏感。」

  「沒有。」

  盧卡茨的回答堪稱斬釘截鐵,那讓項靈熙笑得更厲害了。

  「現在我就更覺得有了。」

  回答項靈熙的,是一片沉默。但是怎麼「對付」這種狀態下的盧卡茨,項靈熙現在已經有一點心得了!她舀了一勺她在套餐之外給加上的土豆泥,並把勺子遞到了盧卡茨的唇邊。

  這一回,盧卡茨只是猶豫了一會兒,就把項靈熙餵到唇邊的那勺土豆泥給吃了。

  見到此番情景,項靈熙不由地感慨道:「你有沒有覺得你身上的人味兒更重了?」

  盧卡茨看起來似乎有些疑惑,那讓項靈熙在又看了他一會兒後很快接著說下去。

  「你會在我提起你不喜歡或者不想回答的問題時拒絕回答我,也表現出那種不情願了,這種事在一週前根本是讓我無法想像的。你現在,更像是一個有感情的人,而不是讓我怎麼都看不明白的政客了。」

  或許是因為在與項靈熙相處時,盧卡茨的改變總是一點一點地出現的。

  因而,當盧卡茨真的回過頭去想一想的時候,他才會意識到在如何對待項靈熙的這件事上,他到底在這短短十多天的時間裡做出了多大的改變。

  那種感覺應當是美妙的,它甚至能讓「男模」這個糟糕的詞帶給他的不快都立刻消散了。

  但是想到了這些的盧卡茨卻沒有直接說出他對於項靈熙的這一看法的認同,而是出乎項靈熙意料地很快做出檢討道:「在你跟我一起回羅科曼尼亞之前,我對你都太冷淡了。」

  項靈熙在盧卡茨說出這句話之後的表情實在是太過震驚了,那讓盧卡茨不禁懷疑起他在最初時給對方到底留下了怎樣的印象,以至於項靈熙到了現在都會因為他的這麼一句話就流露出完全不加掩飾的不敢置信。

  一直都在注意著前方路況的盧卡茨回頭看了項靈熙好幾次,卻見對方依舊還保持著那樣的表情。

  意識到了他們之間的這個問題其實很嚴重的盧卡茨不得不把手上的食物放進袋子裡,並態度十分鄭重地和項靈熙表達起了他自己。

  「我們在中國見的第一次面,那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但是我們之間的第二次見面,那是真的糟糕極了,盡管我在飛機上的時候就已經和你提過這件事了,但我覺得我當時表達的可能還是不夠。唯一能讓人感到有些欣慰的,是你的第一次,我們之間的第一次……」

  「我們能別在這種時候討論這樣的話題嗎,盧卡茨?我是說……你非得在大白天的公路上給我描述這樣的事嗎?」

  先前,項靈熙還對聽對方把那些說下去很感興趣,但是眼見著尊敬總統閣下又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提起那種事,項靈熙連忙就制止起了對方。

  「我們能……換一個話題嗎?比方說……比方說……」

  此時的項靈熙也不知是害羞還是窘迫,又或者兩者皆有。那讓在不對上總統閣下的時候姑且還能算是口齒伶俐的項靈熙著急著把那句「比方說」給含上了老半天都說不出個後半句來。

  「比方說我為什麼會那麼反感『男模』這個詞?」

  雖說項靈熙著急的樣子也很有趣,但是讓人著急過了頭就不好了。因而,盧卡茨這就拋出了直到這一分鐘已經讓他不那麼在意了的話題。

  那讓項靈熙停止了那種「腦筋急轉彎」的狀態,並在撲哧一下笑出聲來之後十分滿足地點了點頭。

  於是盧卡茨開始給她講述他在政壇的那些過往。

  「在我當選索林尼亞總理之後,一些嫉恨我的政敵,還有一些國外的政客開始用那個詞指代我。『那個男模』,或者『索林尼亞男模』。他們不是那麼願意去記住我的名字,或者我真正的頭銜。好像我所擁有的一切,我所能讓人記得的一切就只不過是他們對我的那個稱呼所能涵蓋的。」

  「那個男模……?還有索林尼亞男模?難道在他們的眼裡,除了你之外就沒人擔得起這樣的稱呼了嗎?」

  「靈熙……」盧卡茨的聲音聽起來很是無奈。

  「好吧,好吧。雖然這樣的稱呼放在你的身上肯定是貶義的,但我覺得你肯定擔得起這個稱呼。而且我也敢肯定,我平時在雜誌上翻到的那些男模可沒幾個比你的外形和身材更出彩。」

  項靈熙的這句話原意應該是要去誇讚對方的,但一貫不喜歡別人用這個詞來稱呼自己的總統閣下卻從那句話裡聽出了另外一重意思,一重讓他感覺並不怎麼愉快的意思——在這個女人的眼裡,還是有別的男人的外表比自己更打動她的。

  但在很多時候已經足夠能猜到對方心意的項靈熙這一回卻是猜中了大概,卻是沒有猜到真正的重點。

  你想要讓一個心情不好的男人一下愉快起來嗎?

  那你就捧他,捧他,再態度真誠地捧他!

  有著這麼一條經驗的項靈熙就這麼不著痕跡地又誇讚了一番對方的出色外表。

  她是如此真誠地說道:「我感覺到他們對你的嫉恨了,是真的。因為他們的老婆和女兒肯定都喜歡你。可他們的外貌都已經比你差了這麼大一截了,政績還要依舊不如你。」

  哦,她的這句話真可稱得上是明明指著牛頭卻打到狗頭上去了。

  可項靈熙卻偏偏還沒發現這一點。

  只不過,兩人間的氣氛也便隨之而變得輕鬆,甚至可以說是「活潑」起來。

  那讓兩人相處的時間過得很快很快,直至這兩天被對方折騰狠了的項靈熙因為過於疲憊而告訴對方她想睡一會兒了,去往維也納所需要的兩小時車程都已過去了一大半了。

  當盧卡茨為了讓對方睡得更好一些而把車內的音樂給關上,他實際已經離和克拉默約定的地點不遠了。

  意識到了這一點的盧卡茨居然感到了一絲不捨。

  不捨去叫醒才剛剛睡著的項靈熙。

  不捨去告訴她一個自己原本打算在兩人分開時才說出口的計劃。

  總統閣下或許不得不承認,他一直在逃避著提前把這件事告訴對方。他總是想著,遲一些吧,再遲一些吧,他們只不過是要分開幾個小時而已,別把這次短暫的分離弄得那麼隆重。

  但是直到這個時候,他卻發現自己已經找不到在離開前和對方說清這一點的機會了。

  盧卡茨把車開至進到維也納之前能夠稍作停留的最後一個小鎮,並在和克拉默約定好的那棟房子前停下車來。

  在車上用來導航的手機響起振動,那正是從奧地利與捷克的邊境處的那個方向趕來的克拉默給他發來的短信。

  ——【我還有大約十分鐘就能到了。】

  可是盧卡茨根本就沒能來得及看一眼克拉默到底和他說了些什麼,他只是在手機振動的聲音響起時很快把它從夾子上拿下來,生怕過大的振動聲吵醒了身旁正熟睡著的那個女人。

  可是正在淺眠著的項靈熙卻還是皺著眉頭就要甦醒過來。

  「我們到哪兒……了?」

  聽到對方在眼睛都還沒睜開時就向自己問出這樣一句話語,不希望在這次短暫的分開之前和對方解釋起那些的盧卡茨連忙俯身吻住對方的眼睛,不讓那雙黑色的眼睛在此時睜開。

  「還要一會兒才能到維也納。」

  「那我再睡一會兒,太睏了。你別吵啊。」

  說著,半夢半醒中的項靈熙推開了盧卡茨的臉,也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即使是在被對方用貓撓一樣的力氣推開的時候,盧卡茨也不會想到,自己居然會一直看著身邊人睡著的樣子,直至準時趕到的克拉默輕輕敲了敲他的車窗玻璃。

  嗯,他好像想到該把和項靈熙解釋的這個……應該還會挺輕鬆的任務交給誰了。

  在聽到第一下「咚」的響聲時,盧卡茨就抬起手來制止了克拉默的第二下動作。

  在又是讓自己的目光在項靈熙的身上停留了幾秒鐘後,盧卡茨便再沒表現出更多留戀地打開了車門。

  因為擔心會在這個關鍵的時間點吵醒對方,盧卡茨在下車後並沒有順手關上車門,而是讓克拉默同自己一起走出幾步遠才開始說話。

  「不把她叫醒嗎?也許她會想和你做個短暫的告別?畢竟你很快就要去演一部讓美國人來做反派的好萊塢大片了。」

  顯然,才在捷克經歷了一系列驚險故事的克拉默只知道他過來是要做什麼的,但他卻不太明白自家老大和疑似是老大對象的項小姐現在又是什麼情況。

  「不用。」盧卡茨說著這句話的聲音似乎冷的有些不近人情。

  熱心的克拉默很快說出勸說:「你們剛剛吵架了?可就算吵架了也得和她說一聲吧?不然她一會兒醒了肯定更生氣。」

  「善解人意」一直就是克拉默在雪鷹特種突擊隊裡的一個很大的優點。

  但現在,盧卡茨卻覺得自己的這位前部下有些惱人。

  在克拉默用那種十分疑惑的目光看向盧卡茨的時候,總統閣下顯得有些不自在地說出了實情:「她不知道我們進維也納是要做什麼。也不知道她要跟著你,和我分頭行動。」

  說著,盧卡茨就在克拉默露出震驚表情的時候走向對方開過來的那輛車,卻是才走出幾步路就停了下來,並轉身說出叮囑。

  「照顧好她,告訴她我很快就回來。如果……她生氣了。你就盡力讓她別太生氣了。」

  聽到自家老大居然說出這麼不負責任的要求,克拉默簡直目瞪口呆,他看了看還在車上睡的好好的項靈熙,而後就很快追上總統閣下,緊緊地跟在盧卡茨的身後,不讓對方在還沒把重要的事情說清楚的情況下就離開。

  克拉默:「就這樣?如果她問起我什麼事……」

  盧卡茨:「她問你什麼你都可以告訴她。」

  克拉默:「那你為什麼不自己告訴她!」

  以前還沒被人這麼使過的,「技能最全面」的克拉默才說完這句話就想到了什麼讓他感到很抗拒的事,而後又猛一個回頭地看了還在車裡的項靈熙一眼。

  和項靈熙接觸不多的克拉默顯然是在此時對自己的這個保護對象產生了誤會,並且也自行想到了很多很多。

  趁著這個時候,盧卡茨行動迅速地拉開了車門,並在繫上安全帶之後發動起了汽車。

  引擎被發動的聲音讓克拉默很快就在反應過來之後扒住車門,也打算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拖住車子,不讓他家老大不把事情交代清楚就說走就走了。

  「我覺得……這個神聖的使命我可能很難勝任。我還沒幫我的哪個朋友看過他的女朋友!我更沒幫我的哪任上司求過他女朋友的原諒!」

  可惜的是,盧卡茨似乎向來就不需要把克拉默接到的每一個任務都和他解釋清楚。

  誰讓「善解人意」的克拉默向來也是雪鷹特種突擊隊裡領悟能力最強的一個呢!

  因而,無情的盧卡茨就這樣毫不顧忌對方這會兒還扒著他的車門,就這樣踩下油門。那讓克拉默在跟著盧卡茨的車跑了好一段距離後才被動脫離。

  「我會在她的面前說你的壞話的!我真的會的!」

  看著盧卡茨連人帶車地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只能事後放狠話的克拉默咬著牙說出了這麼一句憋屈的話,而後才認命地用30米衝刺的速度跑回項靈熙坐著的那輛車旁,不帶喘地坐進車裡,並輕輕地呼喚起了對方的名字。

  「項小姐?項小姐!」

  保護對象沒有反應。

  「靈熙?靈熙快醒醒。」

  睡得已經很死了的保護對象這下終於有了反應,卻只是給了他一句「乖啊,別吵。」

  克拉默沉默許久,而後只得認命地,也默默地發動起了汽車,並向著維也納的市區方向駛去……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6:05

第七十八章

  奧地利維也納,

  下午1點40分。

  在進入到維也納的幾條主要入口處,一些往日裡都幾乎不曾出現在這座城市裡的面孔或坐在車內,或站在車外以觀察駛入這座城市的每一輛車。

  那正是提前數個小時得到了消息的中情局佈置在這裡的美國特工。

  這些人只知道自己的目標會在這個時間進入到維也納,卻不知道他究竟從哪個方向過來。因此,他們只能以這種方式守在這裡。

  只不過,他們到底不需要對用來進入維也納的每一條路都嚴防死守。

  海牙在維也納的西北向,所以面對毫無防備的任務目標,他們肯定不用去守著從那個方向進入到維也納的路口。

  因而,這些人數可觀的美國特工便在維也納的城市外圍畫出了一個巨大的「C」。

  在位於維也納東北部城郊處的一處火車站附近,有兩名美國特工正拿著當地的報紙,也把兩杯屬於他們各自的美式咖啡放在了車頂上,目光緊盯著每一輛從眼前的八號公路上駛來的車輛。

  「我們該盯著每一個金頭髮的男人嗎?坐在駕駛座上的?還是坐在後排的男人?」

  兩名美國特工裡的一個拿起放在車頂上的美式咖啡喝了一口,而他的同伴則在假裝看了一會兒報紙後說出調侃。

  「你得考慮到他可能嚇壞了,在過來的這一路上都怕的要死,所以才會那麼瘋地放出假消息,讓我們跟著在中歐亂跑。」

  喝著咖啡的特工「哈哈」笑了兩聲,並且險些讓因此而溢出的咖啡濺到自己的衣服上。

  他用紙巾擦了擦自己被咖啡濺到的鬍子,順著同伴的話語接下去道:「所以他可能把自己的那頭漂亮的金頭髮染成棕色的?或者……藍色?」

  「也有可能他怕得直接躺在後排的椅子上,順便用報紙把自己的頭給遮住。」

  「哦老兄,你可別再逗我把咖啡弄翻了。不過羅科曼尼亞的總統真要這麼做了,我們可能就得找不到他了。雖然他進到維也納市區之後肯定得露出他的那張漂亮臉蛋來,但那樣的話我們的工作量就會增加太多了。」

  「樂觀點,老弟。據說他在整個總統訪問團都遭到襲擊的時候,還和他的保鏢一起去伏擊那伙兒雇傭兵了。給他一點期待吧,也許他會比我們以為的更有勇氣一些呢。」

  兩名美國特工就「一名落了難的,年輕帥氣的歐洲政客」究竟可能在遇到這種事時怕到什麼程度進行了一番友好的討論。

  就在他們狀態如此放鬆地邊討論邊盯著自己負責的那段公路時,他們看到有一輛黑色的轎車迎面駛來。

  那輛轎車乍一眼看過去或許會把它錯認成是一輛十分普通的帕薩特轎車。但是懂行的人如果多看它兩眼,就會發現它其實是一輛輝騰。而比這輛轎車更為吸引那兩名美國特工眼球的,則是在正在駕駛著這輛車的人。

  那是一個有著漂亮的淺金色頭髮的,身材高大的年輕白人男子。

  這讓手上拿著咖啡的那名特工直接把咖啡給灑了,並和他的同伴一起眼睜睜地看著那輛車和那個人都在行駛至他們的眼前後一晃而過。

  直到兩人都猛一下地轉身看著那輛車迅速消失在車流之中,他們才慢一拍地反應過來,並通過藍牙耳麥呼叫起他們的同事。

  「他來了!盧卡茨‧卡拉喬爾傑!他自己一個人開著一輛黑色的輝騰從八號公路往維也納市區的方向開過去了!車牌號是……車牌號是……」

  或許是因為對於剛剛發生在眼前的那一幕感到太過震驚,那名曾經過相關的特殊訓練的特工在反應了數秒後才報出了剛剛那輛車的車牌號,並向身邊的那名和他同樣震驚的同事詢問起自己的記憶是否正確。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後,那名特工便在扔了咖啡之後邊上車邊和通訊器的那頭再次重復起了他剛剛已經報過了一遍的那個車牌號。

  而在這兩名特工發動起停在路邊的那輛轎車,並追著已經向前開了一百多米的輝騰疾馳而去的時候,兩架在此之前就已經靜靜等候在隱蔽處的無人機也開始起飛,並從這條公路的上方追著那兩輛車而去,並拍攝起了前方的畫面。

  「總統閣下,請注意,有一輛車似乎正在企圖從您身後追上您。」

  「收到。」

  當通過無人機的拍攝畫面來監控盧卡茨沿途情況的羅科曼尼亞特工給出提示,盧卡茨很快就給自己駕駛的這輛轎車提速,並開始技術嫻熟地在這輛公路上進行超車。

  「雖然我們在您進到維也納市區的一路上都安排了數量足夠的無人機來進行監控和拍攝,但我們暫時還不能分析去現在還有多少人、多少輛車正在從別的方向趕來。」

  「等他們來了我就能知道了。」

  雖說在這次計劃正式執行之前,這幾名參與此次行動的高級特工就已經對他們的總統閣下退役前的「豐功偉績」有了十分深入的瞭解,但當他們的總統閣下真的單人匹馬地闖進有著美國特工層層守衛著的維也納時,他們還是會十分緊張。

  這份緊張甚至能從負責為盧卡茨進行引導的,追蹤與反追蹤專家的聲音中傳遞出來。可總統閣下的聲音卻是聽起來輕鬆極了,彷彿他不過要去這座中歐名城找老友喝一瓶葡萄酒,僅此而已。

  當總統閣下自己獨自駕駛的那輛輝騰以彷彿行雲流水一般的「S」型超車駛進維也納的外城區時,兩輛來勢洶洶的轎車一左一右地從兩邊的馬路上疾馳而出。在他們就要以這兩輛轎車的車身橫向攔截整條馬路的車流時,盧卡茨猛踩油門,在他們「關門」之前衝出了兩輛車車頭之間的那個縫隙,而後在馬路上360度轉彎,旋了個圈就開進了其中一輛轎車衝出的那條馬路。

  而由於在盧卡茨衝破阻礙時那兩輛車都過於想要成功逼停他,因而在最後時刻繼續加速的兩輛轎車就這樣慘烈地撞在了一起,而後它們又被跟在盧卡茨後面的那幾輛根本來不及停車的車輛給結結實實地撞到了路邊的人行道上。

  但是目睹了這一切的人群還來不及在驚呼之後拿出手機拍下這一幕,又一個車禍就在總統閣下所駛進的那條馬路上發生了。

  一輛稍稍來遲了片刻的美國特工的轎車幾乎是迎面對上了拐彎過來的那輛輝騰。那讓駕駛著這輛車的新手反應了大約半秒鐘的時間就把車頭一拉駛去羅科曼尼亞總統所駛來的那條車道,並眼睛緊閉著等待最後的相撞時刻。

  可是在那個時刻到來前的最後一秒,盧卡茨也做出了和他先前相似的動作,把車頭拉到了另一邊的逆向行駛的車道上,並在從側邊撞了一下對方的車身後就把它交給了跟在了自己後面的那輛雙層巴士。

  隨著根本不及躲閃的雙側巴士的司機按下喇叭,兩輛車迎面相撞的聲音就猛一下地驚起街邊的鳥兒,也讓路人的驚呼聲再次傳來。

  原本就停在這一街區的無人機是如此清晰地拍攝下了剛才發生的那兩起車禍,也讓正待在一輛貨車車廂裡的數名特工都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數秒之後,擅長追蹤與反追蹤的那名特工不禁把他的話筒切換到了和克拉默對話的那個頻道。

  「克拉默,我……我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當那名高級特工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根據盧卡茨所駕駛汽車的GPS信號來追蹤實時畫面的無人機也依舊在繼續工作著。

  畫面上的總統閣下此時剛好在繞了一個圈之後,又回到了那條他進入維也納市區時的公路上,並穿過那座有著維也納國際中心的城中島,讓多瑙河與多瑙島的美景盡顯眼前。

  在能夠穿過多瑙島的另外一條公路上,又是四輛汽車從車流中脫穎而出,並一過多瑙島就立刻右轉,向著總統閣下直逼而去。

  這幾輛一眼看過去就與街上的普通轎車配置並不相同的轎車為了能夠更快地抵達攔截地點而在一路上不斷地按著汽車喇叭。

  「嘟——嘟——嘟——!」

  「嘟——嘟——嘟——!」

  在維也納的城南,靠近有著美妙園林風光的美景宮的一條馬路上,一輛轎車因為前面那輛車在紅燈亮起之後還不前行而按響了喇叭。

  在那一刻,生怕從汽車音響中傳來的羅科曼尼亞特工的聲音吵醒了身旁人的克拉默簡直手忙腳亂。他先是把音響的音量調到最低,而後才踩下油門,並讓車在駛過了眼前的那個十字路口之後轉去一條不起眼的小路,而後靠邊停下。

  「喂喂喂,這裡是克拉默,你們剛剛和我說了什麼?」

  把對講設備接到了自己藍牙耳麥上的克拉默在小心翼翼地走下車之後才回應起通訊頻道裡的那名羅科曼尼亞特工。

  「我們是想問你,總統閣下在雪鷹特種突擊隊的時候……開車技術是不是很好?」

  「啊!當然,我們那時候可是連喀布爾和巴格達的街道都能完全拿下的。你得知道那裡的街道又窄又擠,而且你還不知道是不是會又什麼人突然從哪座危樓上給你來一槍。在那種地方作戰,得要有很棒的車技,而且還得能在開車的時候迅速注意到周圍可能的危險。」

  說著,對於這種問題知無不言的克拉默就在和通訊頻道裡的羅科曼尼亞特工溝通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屬於他的「大危險」。

  嗯,坐在車裡熟睡至此時的項靈熙醒了,並在此時,在此刻直直地看向了他……

  克拉默:「…………」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6:28

第七十九章

  「項小姐,真巧,我們又見面了。總統閣下又派我來保護你了!」

  在和剛剛睡醒的項靈熙如此這般對視了數秒之後,克拉默終於搶在項靈熙解開安全帶又要開門下車之前迅速跑了回去,並在駕駛座上坐了下來,也盡可能讓自己表現出高興的情緒!

  但是感覺哪兒哪兒哪兒都不對了的項靈熙卻是並沒有被屬於克拉默的情緒所感染。

  「我們這是在哪兒?」

  把安全帶「脫了」的項靈熙看了一眼四周,並努力在不下車的情況下看清車外的街道全貌。當她看清這條道路盡頭處的那個美景宮邊上的十字路口的樣子,曾在維也納念過書的項靈熙終於明白他們現在在哪兒了!

  這一刻,項靈熙猛然清醒道:「我們都已經到維也納了!」

  「對,對,我們已經到維也納了項小姐。」克拉默積極回應項靈熙的這句話。

  但是在克拉默回應完了這句話又試著讓自己帶著真誠的笑意看向對方的時候,項靈熙卻是再一次地陷入了沉默。

  隨著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項靈熙的這份沉默中開始帶上了愈漸增強的懷疑。

  「盧卡茨呢?你的卡拉喬爾傑隊長呢?你們的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呢?」

  「他也在維也納!」

  克拉默在深吸一口氣之後才信心滿滿地給出了這一回答,但那卻讓才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的項靈熙感覺更不對勁了。

  為什麼克拉默小天使要對他說,自家老大在維也納,而不是說……『他出去買咖啡了,過幾分鐘就回來』?

  而且……而且說好的單人匹馬闖海牙只帶一個柔弱的她,可現在卻進來了一個「雪鷹特種突擊隊技能最全面的隊員」這又是怎麼回事!

  越想越不對勁的項靈熙覺得她似乎想到了某種危險的,讓她不願意看到的可能,然後在對克拉默一連重復了好幾遍「等一會兒」之後手忙腳亂地摸出自己的手機,並就此給盧卡茨撥出電話。

  克拉默本想阻攔,卻是在看到了項靈熙手機上所顯示的「維納斯」這個呼叫聯繫人的名字時遲疑了起來。

  但是很快,很快他就從通訊頻道那裡聽到了他家老大的手機鈴音!

  「不!不不不!你現在不能給他打電話!他會分心的!」

  直至此時,在通訊頻道裡把克拉默這裡的一切都聽得清清楚楚了的羅科曼尼亞特工也沉默了。他們沉默著,沉默著關掉了克拉默這一頭的音源!

  並且他們也有預感,這名從雪鷹特種突擊隊臨時調來的外援應該會有很長時間顧不上回答他們的問題了。

  而在克拉默這一頭的車裡,克拉默終於在項靈熙配合地按掉了對於「維納斯」的呼叫後深吸一口氣,用了大約45秒不間斷地說出了他在來的路上就已經考慮過了很久的……把整件事都解釋清楚的話語。

  聽明白了這些的項靈熙簡直要罵人了!

  先前就已經解開了安全帶的她這回就要拉車門了!

  雖然她也不知道她現在這麼跑下車去能有什麼用,但她就是要下車!

  看到了項靈熙的這個企圖,克拉默忙把車門鎖了起來。但先前還開過一會兒這輛車的項靈熙卻並不會那麼容易就妥協,並和克拉默搶奪起了鎖門鍵的操作權!

  於是克拉默只得把手整個蓋在那塊地方,並無論項靈熙怎麼扒都一動不動。

  「你讓我下車!」

  克拉默猛搖頭,並在上一次見他時還很友好的項靈熙用力瞪他的時候解釋道:「我不能讓你下車的。因、因為我不能和你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讓你回來的。」

  項靈熙可算是被克拉默氣死了,並特別有衝動握緊拳頭砸對方的手背一下!但是在她握緊了拳頭也做出了這個架勢地看向對方時,她卻只能看到對方堅韌不屈的表情!

  「真是夠了!」

  最後,不忍遷怒無辜者的項靈熙只能很用力地敲了一下車門,並問道:「所以他現在就只打算把我扔給你,然後自己去和一整座城裡的美國特工玩捉迷藏?可是後續安排呢?你們總得有一點後續計劃吧!」

  這個他知道!

  而且這個他也能回答!

  「卡拉喬爾傑總統是在大約一點四十分的時候進到維也納的外城區的。他跟我約定讓我們先去維也納的中央火車站。等到五點三十七分的時候,會有一列從維也納發車去到德國法蘭克福的夜火車從那裡發車。火車票我已經買好了。他會在火車發車前來站台和我們會和。」

  先前在羅科曼尼亞的那間豪華酒店裡,項靈熙只不過是遇到了兩個直到最後時刻才一起行動的殺手,那就已經讓她度過了一個十年都忘不了的……噩夢般的早晨。

  可現在,她的維納斯派來的這位保鏢居然告訴她……維納斯本人要在四個小時的時間裡,獨自一人在一座城的範圍裡,面對他們根本連大致的人數都弄不清的美國特工!

  突然一下就把自己代入了那種情形的項靈熙感覺自己根本連呼吸都要變得很困難了!

  項靈熙到底還是能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的。

  在明白了此時的盧卡茨到底正在面對怎樣的危險後,她很快就把對方的「不負責」以及不跟她說一聲就這麼趁她睡著走了人放一邊,也不去遷怒何其無辜的克拉默。

  項靈熙開始試圖說服肯定能幫上忙的克拉默過去和她的維納斯會和。

  「你覺得你把火車票和我留下來,你和車一起過去幫盧卡茨怎麼樣?」

  克拉默毫不猶豫地搖頭。

  「我肯定不會待在一個地方不動的。我可以……我可以給自己加一點偽裝,然後一直不停地換巴士坐,一直到火車快發車的時候才去到火車站。我對維也納很熟的,肯定不會出問題。」

  克拉默很用力很用力地猛搖頭。

  「聽著,聽著克拉默。我們都和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有著私人關係的好朋友,你和他相處的時間還比我要長很多很多,所以你肯定會比我更關心他的安危。」

  克拉默遲疑了一會兒,似乎是想要點頭,卻是才點了一半就因為猛然想到了什麼而再次搖頭。

  在對方在動搖後又堅定搖頭的時候,項靈熙都簡直想打人了!

  但她依舊還是穩住了,並耐著性子繼續和克拉默商量。

  項靈熙:「克拉默,他可是你們的總統!全國人民一起選出來的總統!可你現在就忍心放他一個人在這座……這座陌生的城市裡……」

  克拉默:「我們以前在維也納執行過任務,當時負責設計路線的就是隊長。雖然這都已經過去好些年了,但他對於這座城市肯定是很熟悉的。」

  項靈熙:「你能別在我還沒把話說完的時候就打斷我嗎!」

  被項靈熙凶了的克拉默很快就一手摀住自己的嘴巴,可他的另外一隻手卻依舊是牢牢地蓋在鎖門鍵上,忠於職守。

  那反而讓項靈熙有些洩了氣,並讓她感覺自己在做的好像完完全全就是無理取鬧的事一樣!

  項靈熙不得不又花了好一會兒才能醞釀起感情,並再一次地試圖去說服對方。

  「我知道他很厲害,我也知道你們都覺得他無所不能,可他到底是一個人。你們怎麼能放他一個人在這麼危險的情況下!」

  說著,項靈熙再不直直地盯著克拉默了,而是轉過頭去吸了吸鼻子。

  這下,克拉默對於項靈熙的態度再不是先前的那種……心有慼慼的嚴防死守了。

  克拉默才不像盧卡茨那樣,在政治上有著極為可怕的敏銳嗅覺,卻是對於普通的人之常情缺乏理解力。那就更不用說,他原本就不認同自家老大不和人說清楚就把對方丟給了自己的做法。

  「我……我把車門的鎖給你打開,你下去透透氣,但是別一不高興就跑起來好嗎?」

  這下,艱難地和對方商量的那個人就變成了克拉默了。

  抽了一張紙巾出來擦鼻子的項靈熙也不轉頭看對方,她就只是好似很認真地看著前方,卻是點了點頭。

  在得到了項靈熙保證後,克拉默再不猶豫,並且他不光把車門給解了鎖,還在項靈熙要自己開門下車的時候連忙阻止了她,自己下車去為對方開車門。

  「你想……喝杯咖啡嗎?」

  項靈熙搖頭。

  「我看前面就有一家不大不小的咖啡館!」

  項靈熙依舊搖頭。

  這可真是風水輪流轉。先前明明是項靈熙在試著努力說服對方卻是無論她怎麼說都只能得到克拉默的搖頭。這回,被人數次試著耐心說服卻依舊只是搖頭的人就變成項靈熙了!

  因而克拉默不得不使出了殺手鐧!

  ——「也許……也許那家店裡還有賣蛋糕和冰激凌呢?維也納的咖啡和蛋糕都很好的!」

  這下,項靈熙終於在經歷了十分激烈的內心掙扎後勉強點了頭。

  但是先前主動提議讓她下車透透氣的克拉默卻又表示讓項靈熙等一等!他們不能離車太遠,他得把車開到那家小咖啡館的門口然後才能下車買咖啡又買蛋糕。

  對於克拉默的這一顧慮,項靈熙選擇了理解。

  然後,她便在數分鐘之後意識到……克拉默口中的喝咖啡吃蛋糕與透氣,指的是把咖啡和蛋糕都買回車上然後打開窗享用!

  項靈熙:這群混蛋!!

  但是此時的克拉默卻不知道他又一次地被自家老大的女朋友給記恨上了!此時他手上也拿了一杯他買來給自己的咖啡,並讓這會兒還有些燙口的咖啡把自己本就很熱的手變得更熱一點。

  「其實,你不用太擔心的。如果只是想要甩開那些人,這其實是不難的。因為……他到底是在整個歐洲的範圍內都很出名的一國總統。我敢說,只要我們的總統真的不帶任何偽裝地在維也納的街頭路面,街上的人就基本都能認出他來。」

  在吃了一口蘋果派又喝了一口手上的維也納咖啡之後,項靈熙疑惑地看向克拉默,並等待他接著說下去。

  「我是說……卡拉喬爾傑隊長只要在人多的地方一露面,那些想要很想讓他死在維也納的美國特工就會不那麼敢動手了。他們肯定也會害怕被那麼多的當地民眾發現自己的意圖,甚至是在混亂中被人拍下他們的臉。那樣,只要他們的身份一暴露,美國政府就又會遭遇尷尬了。」

  克拉默明明是在說著要讓項靈熙放心下來的話語,可項靈熙卻是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並且越聽越覺得自己剛剛設想的那些很可能只不過是盧卡茨要在近四個小時的時間裡遭遇的初級危機!

  但項靈熙卻是不動聲色,她保持著自己面上的鎮靜以及情緒穩定,並等待克拉默接著把話說下去!

  果不其然,覺得自己的安慰已經奏效了的克拉默再一次地向身旁的這位保護對象表達起了他對於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的崇敬之情。

  「所以,隊長需要做的其實是把那些人的注意力全都引到自己的身上之後,一路開進市區人最多也最熱鬧的地方,然後露出臉來,又不讓那些人輕易地就放棄自己的任務,他得引著那些人露出臉來追殺他一路!這樣我們的無人機和路人的手機才能把這些美國特工的暴行都拍下來!」

  「還有呢?」

  還有呢!如果此時坐在項靈熙身旁的人是盧卡茨本人。

  那麼,他一定能夠聽得出來,這時候的項靈熙已經在爆發的邊緣了!

  但沒有如果,此時坐在項靈熙身旁的,是以為對方已經和自己站在了同一陣線上的克拉默!因而,他用帶上了崇拜的語氣向自己的盟友講述總統閣下的厲害之處!

  克拉默:「還有啊,就是在這個過程中,隊長還不能主動用槍去回擊那些特工。如果他要用槍打那些美國特工,那也不能是用自己的槍打,他一定得從那些美國人的手上搶過來的槍去反擊。」

  項靈熙:「我覺得斯蒂芬大教堂周圍的那片區就挺適合做你說的那些事的。你覺得呢?」

  咦……咦?

  突然覺得好像有些不對勁的克拉默僵硬著動作轉過頭去看向自己身旁的保護對象。

  原本正在看著前方的景象保持著微笑的項靈熙感受到克拉默看向自己的視線,這就轉過頭來。可是她的臉上雖保持著微笑,卻是看得克拉默感到自己的胸口一涼!

  「我……我覺得我們可以聽一點廣播,稍微放輕鬆一些!」

  反應迅速的克拉默立刻打開車內廣播,可是不曾想,眼下的情形居然這麼的不巧,他一調到維也納的當地廣播頻道就正好聽到了那則關於交通路況的通報……

  【車友們請注意,從地鐵一號線的Kagraner廣場站附近,途徑維也納國際中心,一直到利奧波德城的許多路段發生了一系列情況嚴重的車禍。請正在這一區域附近的車友們務必小心駕駛。如果可能,請不要再行前往這片區域。】

  聽到了這些內容的克拉默不禁在動了動喉結後,動作緩慢地抬頭看向身旁的項靈熙。

  這一刻,項靈熙反而對克拉默露出了微笑,但那卻是能讓克拉默感到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的微笑。

  對於維也納的幾個標誌性地點很是熟悉的項靈熙說:「挺好的,這幾個地方都去了,那接下去也就可以順道去斯蒂芬大教堂了。你說我要不要現在找家有電視機的店還能更快看到在新聞上看到你們總統?」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6:42

第八十章

  維也納市區,

  利奧波德城。

  「前面的車請停下!前面的車請停下!」

  隨著那輛轉向迅捷又開得十分狂野的黑色輝騰一路從維也納的城郊挺近市區,維也納的警方終於在連續收到多地同時傳來的車禍報警後找到了那隊罪魁禍首。

  「我再重復一遍,前面的車請停下!再不停下我們就要開槍了!」

  七八輛已經趕來的警車亮起了藍色的警燈,警笛的尖銳呼嘯聲也被帶去了一整片的街區。

  隨著兩名騎著摩托車的警員在開不出全速的街道上逐漸逼近那隊正在進行著野蠻追逐著車輛,一名坐在後面警車上的警員把喇叭伸出了窗口,並向著前面的那些轎車發出最後的警告。

  「再不停下我們就要……」

  後面的警員似乎還擔心前面的人沒有聽清他說的那句最後通牒,因而又把那句話給重復了一遍。但是還沒等他把那句話說完,追著那輛輝騰車的幾輛黑色轎車就都放下了車窗,並從裡面伸出衝鋒槍的槍管來!

  「我的……天哪……」

  看到這一幕的警員連忙呼喊那兩名騎著摩托車的警員回來,退到他們後面去!而後,他就通過維也納警察的內部通訊頻道呼叫支援!

  衝鋒槍的槍聲響起,它與汽車緊急轉向時所發出的尖銳聲音、以及驚慌失措的人群中傳出的尖叫聲一起,把維也納的利奧波德城區變成了重金屬搖滾樂的巨大舞台。

  但是輝騰車的主人早就等著這些人在被逼急之後把這些大傢伙拿出來了,因而早已不是第一次面對這種事的總統閣下似乎一點也不驚慌。

  他通過汽車的後視鏡辨別了一下身後那幾輛車的位置,並在就快要經過一個路口之前先把車頭向外一拉,看似是要變換車道,卻是在因此而得到了足夠的空間後在路口都要過了的時候直接轉進旁邊的那條小道。

  緊跟在他身後的四輛車因為在這個急轉彎的路口處轉向角度稍有不同,兩輛車接連撞到了它們自己人。

  被震碎的窗玻璃散了一地,而後那就是憤怒的罵聲。

  這一短暫的停頓讓被甩在了後面的警察有了追上他們的機會。但隨著手槍的槍聲「砰!」「砰!」響起,這些不願意直接與維也納警方對上的特工卻也只是低下頭,躲避了那些對於他們來說根本就不痛不癢的子彈,隨即便在迅速調整了一下之後繼續追進那條窄小的街道。

  而此時盧卡茨已經在這條街道的出口處等待著那幾人了。

  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著,並聽著那些有關那些車的聲音以判斷他們距離自己還有多遠。

  汽車發動機的聲音,一路上撞到東西或者一隻輪胎壓上人行道的聲音,還有行人的驚呼聲。

  那些聲音都在告訴著盧卡茨,這些追著他的人已經距離他越來越近。

  在這一刻,已經很多年沒有使出這種車技了的盧卡茨突然覺得自己剛剛的估算可能有些失誤。他覺得自己可能應該還需要更多一點用來提速的距離,才能夠在這次的埋伏之後得到他想要的效果。

  但還不等他真的把車往後倒去,四輛車裡的第一第二輛已經從那個窄小街道裡飛一樣地衝出來了!

  他們根本沒想到被追了一路「羅科曼尼亞男模」會沒有繼續向前跑,而是倒了車在後面等他們。

  這些特工根本一轉出那條小路就全速向前追去。

  那樣的距離似乎也不需要盧卡茨再倒車一點以獲得足夠的距離了,於是他又把排擋換回來,並直接向那兩輛開在了馬路外側的車輛撞去。

  那是兩輛並沒有完全開成一列的車,但由於它們在出了小道後離得實在太近,跟在後面的那輛車被盧卡茨猛力一撞之後就直接衝向了自己前面的那輛車。

  而前面的那輛車又因為車尾的一邊受力,直接「飄移」著攔在了開在馬路裡側的那兩輛車的前面。

  然後發生的那一幕就很精彩了。

  而那些維也納警方在追出小道之後所看到的也正是這樣一幕。

  ——斜著飄移出去的那輛車被開在馬路裡側的那兩輛車裡的第一輛撞得地盤往外翻起來,又在車身整個向上翻轉之後直接落到了後面第二輛車的車身上。

  但是很快,很快他們就看到了令他們更為驚悚的一幕了。

  很顯然是一手造成了這一切的黑色輝騰在倒車後讓跟在後面的維也納警察看到了駕駛著它的那個男人的樣子。

  ——金色的頭髮,顏色很淺的眼睛,以及那讓人一見難忘的,俊美卻有著十足男人味的臉龐。

  那是正在趕往海牙國際刑事法庭的羅科曼尼亞總統!

  這一刻,維也納的這些持槍警察們心中的天平一下便向著輝騰車的主人倒去了,並且他們也再難把他和那些還沒等警察掏槍就已經伸出了衝鋒槍的傢伙們認成同一撥犯罪分子了。

  而那四輛車裡姑且還能算是完好的兩輛車則在此時再次向盧卡茨伸出了槍口。那讓和盧卡茨打了個照面的維也納警方著急得快不行了,他們朝著盧卡茨大聲喊叫,卻是在情急之下根本不知道應該和對方喊些什麼!

  但是盧卡茨已經明白了他們的意思,並在轉回頭去之後把身體伏低,毫無畏懼地向著那兩輛車衝去。

  衝鋒槍的子彈把總統閣下車前的玻璃打出了一整片的蜘蛛網,卻沒能真正地傷害到他。而後開車衝到了那兩輛車中間的盧卡茨一把抓住了從左邊那輛車的窗口裡伸出的衝鋒槍,並在那一刻把椅子的靠背向後放去。

  右邊的那輛車上的人換上了手槍向著盧卡茨開了一槍,但是盧卡茨卻是一下躺到了向後放去的椅背上,而那顆子彈則就此擊中了左邊那輛車上的駕駛員。

  這樣之後,盧卡茨便用自己抓著的那把衝鋒槍向另外一邊車上的人開了一槍,並一槍解決了兩個人,緊接著他就依舊拽著那名特工的手臂,並踩下油門。

  坐在了副駕駛座上的特工為了更好地瞄準他而根本就沒有繫著安全帶,因而也就被盧卡茨一拽就從車裡拖了出來。

  待在後面的維也納警察根本不敢這種時候貿然出手。他們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沒有打到那些槍手,反而打到了羅科曼尼亞的總統閣下。

  但是除了害怕傷到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之外,他們不出手也可能是因為被眼前的這一幕幕給嚇呆了。

  因為視角的關係,他們沒能看清先前對著盧卡茨右邊那輛車上開槍的人到底是尊敬的總統閣下,還是被他拽住了手臂的那個槍手。

  但是現在,當盧卡茨已經在把那名可憐的特工在地上拖拽了一段路後又搶了人家的槍了。

  就好像一個成年人去搶一個七歲小孩的玩具那樣去搶了人家的槍!

  在這種時候,盧卡茨如果再向那名特工開槍,那就肯定是在朗朗乾坤之下去做一件絕對不像是「受害者」會做的事了。

  因而搶過了那把衝鋒槍的盧卡茨就把它向著維也納警方所在的那個方向一扔,但就在尷尬的維也納警方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向這位羅科曼尼亞的總統閣下高喊一聲謝謝的時候,前方十字路口就又開來了兩輛顯然是把總統閣下當做目標的車。

  就這樣,在他們面前大顯身手了的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就又一次地被人追著,車身有些歪歪扭扭地向前開去。

  看到了這一幕的維亞納警方這才猛然回神,點出幾人來負責處理這裡的爛攤子,而其他人則衝上他們的警車,繼續向前追去。

  當他們之中的一輛警車開至那把衝鋒槍的旁邊時,副駕駛座上的警員打開車門,並在轎車稍稍降速時撿起了它,而後……而後剛剛目睹了那齣慘案的警員便給自己繫上了安全帶。

  「是的是的,我能聽到。可是你們能派一架或者幾架直升機過來做空中支援嗎?那伙危險分子不光手裡有衝鋒槍,還在我們維也納的街頭一路追殺羅科曼尼亞總統!不不,不不不,羅科曼尼亞總統沒在我們身邊,他自己先走了。他把我們甩在後面自己先走了!所以我才問你們要直升機。」

  正在向前追去的警車再次鳴起警笛,而後一輛一輛地開過車禍之後所留下的狹小車道。留下來的人則舉著槍,十分警覺地走向那幾名……被手上連把槍都沒有的羅科曼尼亞總統自己解決了的特工,並給他們一個一個地戴上手銬。

  與此同時,盧卡茨也在一路躲避從身後射來的子彈的同時,和通訊頻道裡的羅科曼尼亞特工交談起來。

  「剛剛的那一圈夠了嗎?」

  「恐怕不太夠。我們已經把所有拍攝到的畫面都放出來看過了。我們沒能把追著您的那些人的臉都拍下來。」

  「我記得我剛剛已經把他們中的一個從車裡拖出來了。」

  「是的,但是那太快了,我們的無人機根本還沒能找好合適的角度,既拍下那名特工的臉也能夠不被他們發現。」

  「聽起來你們應該也沒有把我的臉拍下來?」

  「是……是的,閣下。」

  此刻,將維也納的利奧波德城和內城區相隔開的多瑙河支流已經近在眼前,當盧卡茨在一個急轉彎後把車開向多瑙河上的又一座橋時,從他的身旁逼近的一輛美國特工的轎車已經狠狠地撞了他的輝騰一下。

  對此,盧卡茨很快給出回敬,他在自己的車被撞得偏到旁邊的那條車道上之後很快就踩下剎車,並在對方還要再給他來一下的時候從後面鑽到了對方的另一側,將它撞向了一輛迎面駛來的貨車。

  在又是一系列慘烈的撞車聲之後,盧卡茨再次和通訊器另一頭的羅科曼尼亞特工交談起來。

  「按照你們的說法,我覺得我一定得從車裡出來了。只有我從車裡出來了,我才能想辦法讓他們也從車裡出來。」

  通訊器的另一頭傳來倒抽氣的聲音,並帶著些許的顫抖提醒道:「我認為……這可能會太過冒險了一點。」

  但是盧卡茨卻沒有就他的這句提醒給出寫什麼回應。

  事實上,此時的盧卡茨已經開始尋找起了一個足夠合適的「下車」地點。

  而當他把車開過那條維也納市中心裡的多瑙河支流,恢弘大氣的斯蒂芬大教堂就已經能夠出現在他的視線中了。

  那讓盧卡茨眼前一亮,並且嘴角也出現了笑意。

  「我差不多快要到一個很合適的地方了。你們在斯蒂芬大教堂附近有數量足夠多的無人機嗎?」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7:02

第八十一章

  「什、什麼……?」

  斯蒂芬大教堂附近?很適合什麼的地方?

  這些身在戰術統籌車裡的羅科曼尼亞已經在先前為自家總統閣下的「狂野」震驚了很多次了。有些事他們自己敢做,不代表他們也敢看著自家總統閣下去做。

  那就更不用說,他們之中還沒有任何人敢說自己有自信像先前半小時裡的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那樣,迎面遭遇那麼多輛由手持衝鋒槍的美國特工所駕駛的奪命飛車,卻是和他們一起「交流」和「溝通」了半個小時都依舊還毫髮無損。

  可真是因為這樣,當了說出那句「我差不多快要到一個合適的地方了」的時候本能地感到不妥!

  「總統閣下!請問您真的沒有受傷嗎?您需要我們的支援嗎?我們可以在十分鐘內趕到斯蒂芬大教堂。」

  可是通訊器那頭的盧卡茨卻沒有給出回答,只留風的呼嘯聲以及不時響起的槍聲在提醒他們,盧卡茨還在通訊器的那一頭。

  因而著急的羅科曼尼亞特工一邊緊緊盯著無人機所拍到的畫面,一邊不斷地在話筒前呼叫對方。

  在他把「總統閣下」喊出了七八遍的時候,那一頭的盧卡茨終於出了聲。

  「噓,我正在觀察和估測。」

  「估測什麼?您必須得告訴我們您想做什麼!」

  透過裂出了幾張大大的蜘蛛網紋的前窗玻璃去看前方的景象顯然是一件有些惱人的事。因此盧卡茨乾脆在鬆了安全帶之後把西裝的外套脫了,並包在手上,向已經沒有了多大防護作用的車窗玻璃用力揮拳。

  當前窗玻璃應聲碎落的時候,盧卡茨的視野終於又變得一片開闊,而緊追不放的特工們也再度追趕上來。因而盧卡茨又很快把安全帶給繫上,並向著維也納內城區最具標志性也最為繁榮的那片區域駛去。

  羅科曼尼亞特工的追問聲再度從通訊器的那頭傳來。

  這一會兒,盧卡茨終於能有工夫去回答他了。

  「估測要怎麼撞車才能正好讓一邊的車門朝下,而不是整個車頂朝下。那樣我要出來的時候肯定會很不方便。」

  「不!不不不!您不可以這樣!這太危險了,它也不包含在我們先前說好的,可接受的危險情況裡!」

  「聽著,我現在很忙,得待會兒再聽你說這些了。」

  眼見著斯蒂芬大教堂已經越來越近,而人群中所發出的尖叫聲也分貝越來越高,盧卡茨不得不把耳機的音量調小,以集中心神來準備很快就要來的那個「大動作」。

  盧卡茨再次從後視鏡裡確認了一下後面正追著自己的那些轎車分別都在什麼位置。

  或許是因為現在他們已經進到了行人非常密集的地方了,因而這些人現在只敢在追逐盧卡茨的過程中把攔在前面的無辜車輛撞得東倒西歪的,卻再不敢像先前那樣隨意把衝鋒槍的槍管伸出窗外對那輛讓他們咒罵了無數遍的輝騰車射擊了。

  但即便如此,他們似乎也已經憑借人數優勢在這條施展不開速度的馬路上將那輛輝騰車「逼上絕路」了。

  一輛轎車從馬路的外側逼近盧卡茨,並將他慢慢逼向接到一側人行道上的各色店鋪。而又一輛轎車則緊跟在輝騰車的身後,似乎是要對盧卡茨再次突然停車進行嚴防死守。

  正在這條路上走著的行人們驚慌尖叫著向著馬路外側跑去,要麼連忙躲進店裡。那些被裝飾得充滿了藝術風情的,可愛的餐廳、酒吧、咖啡廳就這樣被三輛轎車弄碎了玻璃以及外牆裝飾。

  但店主人們似乎只有在那三輛車從自家店前開過去了之後才敢探出腦袋,向他們揮舞起拳頭,並發出憤怒的叫喊聲。

  很快,被卡在自己外側的那輛車逼得慢慢把汽車往牆上開去了的盧卡茨終於在這條街到了盡頭的時候失去了牆面對車身的支撐。

  而在他車輪胎又要完完全全地落地之前,原本緊貼在他的車後卡著他的那輛轎車則在把車頭往外一拉之後卡在了盧卡茨汽車底盤的那一側。

  就這樣,那數輛由持槍的美國特工所駕駛的轎車與羅科曼尼亞總統之間的追逐和被追逐就此告一段落。

  通過自動追蹤著盧卡茨的無人機所拍攝的多角度畫面看到了那一幕的羅科曼尼亞特工陷入了長達數秒鐘的沉默。

  接著,在這一連串的「意外」發生之前根本就沒能阻止它的羅科曼尼亞特工連忙拿起與駕駛室裡連通的那台電話,並大聲質問起對方,他們現在到底到哪兒了,以及他們還有多久才能到達出事地點。

  而此時在斯蒂芬大教堂的門前出現的,則應當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先前驚慌失措又憤怒的人群終於敢在那一切停止之後慢慢靠近他們。

  他們的臉上帶著不認同的有些難以置信的表情,並對剛剛發生在這裡的一切議論紛紛起來。

  一些人開始打電話報警,但更多的人則在拿出手機之後開始拍攝這出現在維也納最繁華也最中心地區的,匪夷所思的一幕。

  而通過表現著拍攝的實時畫面的手機屏幕,就站在不遠處的維也納市民能夠清晰地看到從車輪依舊還完好地落在了地面上的轎車上走下來了一個人。

  那讓已經完全明白這伙人並非善類的行人們不禁倒抽氣起來。而與他們的倒抽氣幾乎同時響起的,則是由另外數輛轎車所發出的剎車聲。

  光是從這幾輛車剎車的方式,以及把車大刺刺地停在機動車輛禁入區的行為就已經足夠讓目擊者們明白——這些人和逼停輝騰車的車手們是一夥兒的。

  那讓人群變得不安起來。

  他們不知道自己站在這裡是否依舊還安全,也不知道那幾輛發瘋了似的轎車是不是又會在下一刻駛向人群。

  氣氛似乎僵持了起來,直至那幾輛轎車上走下來了一個戴上了口罩的人。他走向一側車門著地的那輛輝騰車,並踩上自己同伴的車頂,向著輝騰車朝上一側的車門爬去。

  當他終於把被自己藏在了外套裡的那把衝鋒槍拿出來的時候,已經安靜下來了好一會兒的人群中又爆發出了尖叫聲和驚呼聲。許多人開始向外逃散,而站在原地愣神了幾秒的行人們則在下一刻看到了讓他們更為難忘的一幕。

  ——本已經許久都沒有了動靜的那輛輝騰車,它在那名戴著帽子和口罩的特工把衝鋒槍的槍管伸進車窗裡的時候被人從裡面猛一下打開了車門,而車門被打開的力道則直接把拿著槍的人撞了下去。緊接著,一個男人從側翻了的車子裡爬了出來。

  一個……有著奪目金髮以及高大身材的男人。

  只不過遠遠望去而已,他面部的輪廓就似乎已經足夠打動任何一個異性。

  許多人幾乎是在看到他的那短短瞬間就已經認定被追了一路的金髮男人是一個「好人」。而打算拿槍擊殺他的那夥人則一定就是「壞人」了。

  但人群之中也有那麼一個兩個人開始意識到,這個從側翻的車裡爬出來時彷如天神降臨的男人看起來似乎有一點眼熟。

  這下,不光留在原地的人不跑了,就連先前已經跑了十幾步的人也因為遲遲沒有聽到槍聲而再次回過頭去,而後再次帶著些許的謹慎和好奇停下腳步。

  先前被盧卡茨用車門撞倒在地的那名特工在稍稍緩了緩之後又要撿起槍來,但是他卻被盧卡茨搶先撿起了那把致命的武器。

  只不過撿到了槍的盧卡茨看了一眼這個完全不夠格的對手,隨後又看了看龜縮在車裡不敢出來的美國特工們,根本連用衝鋒槍的槍身揍一下人的慾望都沒有。

  在執行這次任務的美國特工那裡代號為「羅科曼尼亞男模」的盧卡茨都不需要多看一眼,就直接把手上的衝鋒槍在數秒的時間裡拆解下來,又把那些零件隨意地扔在了地上。零件落在由一塊塊的石塊所拼出的地面上時所發出的聲音彷彿在敲擊著那些特工的耳膜。

  僅憑借著盧卡茨拆解衝鋒槍的手法就已經能明白他到底是一個對於槍械有多麼熟悉的人。

  在此之前就已經圍繞著這個讓他們惱怒得失去了理智的男人有了很多疑惑的美國特工終於粗喘著,粗喘著問出了他此刻最想要問的問題。

  「你到底是誰?」

  【你到底是誰?】——這同樣也是坐在車裡未有露面的那些美國特工們想問的問題。

  顯然,他們的情報出現了很嚴重的問題。

  被派去襲擊總統訪問團的雇傭兵頭子不會告訴他們真正的僱主——讓行動徹底失敗了的其實是看似只有著花架子的羅科曼尼亞總統。

  而被雇傭兵的頭子告知了那些的哈桑則最喜歡在美國人的面前貶低他的政敵卡拉喬爾傑總統。他只是告訴國務卿女士——一定要多派人手。

  這也就讓他們有了情報上的一個盲點,也以為他們只是會遭遇很多羅科曼尼亞的優秀特工。

  可沒曾想,「羅科曼尼亞男模」本人就已經把他們置於此地。

  那讓他們根本不敢也不願意去相信,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是盧卡茨‧卡拉喬爾傑。

  不等盧卡茨說出回答,和自己的母親一起,待在了寬闊馬路另一邊的小男孩指著盧卡茨高聲說道:「媽媽!他是羅科曼尼亞的總統!我在電視新聞上看到過他!」

  小男孩說完這句話,就被緊張的母親摀住了嘴。

  而看著那個方向笑了一下的盧卡茨則在那之後告訴向他提出問題的那名特工:「我以為你們追了我一路,應該知道我是誰。」

  說著,盧卡茨摘了那人的帽子和口罩,並如此從容地在那些特工咬牙切齒的注視下走向馬路的另一側——連接了地鐵1號線與3號線的Stephansplatz站入口。

  盧卡茨知道,既然他已經在人群中露出真容,這些不會想要真正暴露身份的特工們就不會輕易地繼續追出來。

  除非……這些人認為自己就要跟丟他。

  因此他就這樣一步步走向人流量很大的Stephansplatz站,也一步步踩過這些人最後的底線。

  而隨著盧卡茨一步步走近人群,對他並不懼怕的行人也發出了更大的議論聲。

  「勞駕,請借過一下。」

  當人群擋住了自己要走的路時,根本不像是在逃跑的盧卡茨還十分禮貌地說出了這樣的話語。於是擋在了盧卡茨身前的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羞怯地說了一聲抱歉,給他讓開了路。

  但是擋著他的顯然並不只有一個人。因此盧卡茨只能很有耐心地對其他人也說道:

  「抱歉,借過一下,我要去坐地鐵。」

  眼見著盧卡茨就這樣距離地鐵站的入口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那幾名美國特工的聯絡網絡裡也出現了激烈的爭吵。

  「去追他嗎?」

  「你瘋了嗎!這麼多雙眼睛都看著,我們一下車肯定會被這些人拍下照片的!」

  「那不然呢?我們都已經追他到這裡了,他身上連一把槍都沒有帶!難道我們就放他進到地鐵站嗎!」

  「你們都不去嗎?那我去吧,我這邊的窗口剛剛沒有關上,肯定有什麼人已經拍到我的照片了。」

  這些被自己的上司下了死命令的特工們還在為是否要從車上下來,去到人群密集的地鐵站繼續追那該死的「男模」而不斷爭執著,而之後發生在他們眼前的那一幕則又讓屬於他們的這一天已經倒黴透頂了的特工們又火冒三丈起來。

  ——是的,幾名青少年攔下了卡拉喬爾傑總統,興致勃勃地與他合起了影。並且他們還先是幾人一起跟總統合了影,而後又一個個地先後與他合影!

  坐在車上觀望至此的一名特工終於再也忍不下去了。他狠狠地罵了一聲,而後從車上下來,向天鳴槍。

  情緒才剛剛穩定下來的行人們就這樣四散,也再顧不上和平日裡應該很難見到的羅科曼尼亞總統合影留念了!

  當這樣的情況發生時,盧卡茨那顯得過於鎮定,並且也不抱頭逃竄的身影就會變得十分顯眼了。

  好了,耗子追貓的精彩戲碼終於可以在中斷了幾分鐘後接著上演了。

  考驗卡拉喬爾傑總統是否在數年的從政生涯後生疏了技藝的重要時刻也即將到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7:15

第八十二章

  先前還表現得不急不緩,並且十分紳士的盧卡茨開始跑了起來。並且他一路跑進地鐵的時候,還把剛剛從那名美國特工那裡正大光明地「拿來」的口罩放在西裝外套的口袋裡,手上也依舊拿著那隻帽子。

  一名離他們較遠的路人在這種一輩子也碰不上幾次的重要時刻奮不顧身地拿起手機,要抓拍下羅科曼尼亞總統被一群身份不明的持槍份子一邊開槍一邊追的勁爆畫面,用以在數分鐘後和他的朋友們炫耀自己的勇氣。

  然而他才抬起手機,就被幾名持槍份子裡的一名轉頭威脅。

  誰知那名路人反而更鼓起勇氣,連著在手機屏幕上點了兩下拍下兩張照片,而後轉頭跑進小巷子裡。

  此時盧卡茨已經衝進了地鐵站,他先是跑過了頭,衝到了有著一排打票機的入口裡面,但才跑過了幾步他就又倒退著跑了回來,從自己的西裝口袋裡摸出了一張24小時內都有效的乘車票,把它塞到打票機裡打了一下票。

  因為他的這一耽擱,從街道的另外一邊跑過來的特工們也已追進了地鐵站,並在對著車站內部360°眺望了一下後立刻就找到了正站在打票機那裡的盧卡茨。

  緊接著那便又是一陣堪稱坦克壓境的動靜。

  但這裡到底是兩條地鐵線路交匯的一個很大的地鐵站,並且這兒的地形也有那麼一些的復雜。那讓盧卡茨除了盡快坐上一班不需要他等待、也很快就會發車的地鐵之外,還有了另外一個選擇——繞暈他們。

  此時待在通訊器另外一頭的羅科曼尼亞特工們已近絕望,可盧卡茨卻反而在這樣的驚險時刻又把耳機的音量從無開始調大。

  當他聽到耳機裡傳來諸如「天哪,他進了地鐵站!」、「跟著總統一起進到了地鐵站的到底有幾個美國特工?」「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哪裡!」的聲音時,他出聲提示自己的特工們,自己現在能聽他們說些什麼了。

  「先生們,我現在在了。」

  「總統閣下!」那名追蹤與反追蹤專家聽起來著急壞了,他說:「我知道在現在的情況下進到地鐵站可能已經是最理智的了,但是您這樣我們會看不到您。」

  「你們擔心無人機拍不到地鐵裡的情形?」

  此時盧卡茨似乎已經完全喪失了「擔心總統閣下的安危」這一神經。

  因而他都已經被下了車的美國特工們拿著衝鋒槍在地鐵裡追殺了,卻還只想著這樣的問題。

  「不!我們更擔心的是您!您現在身邊一個人都沒有,而且我們也沒有能追蹤到您的攝像頭了!不行,我一定得下來找您了。」

  「待在原地,放輕鬆。在地鐵裡他們不敢隨便亂開槍,我一會兒就能脫身了。」

  盧卡茨話音剛落,他的身後就傳來了槍聲。那讓當場被人拆穿了的盧卡茨不是那麼愉快地呼出了一口氣。迅速衝下樓梯,並進到一個拐角處。

  「嘿,粉絲們,我是油管上的博主斯蒂法諾,現在我正在維也納拍攝我的行走紀錄片。我和我的助理們本想在維也納也嘗試一下我們的老一套,把一對對情侶裡的那個男的當著他女朋友的面抱走,再看看那些女孩子們會是什麼反應。但我們好像在地鐵站裡遇到了一場突發的槍戰!現在槍聲已經離我們越來越近了。請注意,我們現在正在冒著生命危險為你們直播,請注意……」

  一名油管博主正和他的拍攝助理一起,心驚膽戰又帶著隱隱興奮地貓在拐角處。

  他們努力鼓起勇氣把頭和身體都探出去,試圖在就地身亡的邊緣試探。

  但就在他們成功做到這一點之前,那名被追殺著的關鍵人物就已經在緊貼著一側牆壁,踩著樓梯一路向下之後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下午好。」

  「下、下午好。」

  「請原諒,我需要借用一下你們現在站著的地方。」

  「好、好的,請隨意。」

  盧卡茨憑借他出色的外表以及紳士的氣質一進入直播鏡頭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和尖叫聲。就連那名油管博主和他的攝影助理都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很多,以給他騰出足夠全身入鏡的距離。

  但還不等有人認出在這種情況下突然出現的盧卡茨,一名經過了這個拐角的持槍特工就已經被躲在了這裡的盧卡茨抓著肩膀一拳正中面部,又一膝蓋猛擊他的胃部。

  幾乎是一個照面之下,盧卡茨就在三秒之內順利奪槍,又在另外一名發現了他的特工要舉槍對著他所在的位置一陣掃射之前,抬槍打中了對方的槍管,讓人因為子彈打中槍管的巨大衝擊力被震得一下鬆開了握著槍的手。

  但盧卡茨卻並不打算留著這把他隨手一拿來就用得十分順暢的手槍,並轉而把它交給了在剛剛的短暫衝突之後已經嚇得癱坐在了地上的油管博主,並用鼓勵的語氣說道:

  「暫時交給你保管了。但是要記得一會兒把它交給警察。」

  說完這句話之後,盧卡茨很快繼續往下跑去。

  趴在那裡拍完了全程的攝影助理這回終於沒能沉默到底,轉而口吃一邊地說道:「羅羅羅羅……羅科曼尼亞……」

  油管博主:「你說什麼?」

  攝影助理:「那人長得像……羅科曼尼亞總統。我們的粉絲說的!」

  此時那名剛剛被盧卡茨打了一下臉,又重擊了一下胃部的魁梧特工已經搖晃著站起來繼續去追人。而被打中了槍管的那個特工則非常憤怒地走到了油管博主的面前,拿槍指著他,讓他把自己的攝影裝備交出來。

  正在直播中的攝像裝備是如此忠實地把這一切都呈現給了正在看著直播的震驚觀眾們。

  油管博主和他的攝影助理雖然害怕,但卻都用他們誠實的搖頭來表達了自己的拒絕。不僅如此,身在鏡頭中的油管博主甚至還顫顫巍巍地抬起了剛剛被盧卡茨交到了手裡的那把手槍,表示他願意用武力來捍衛自己重要的人身財產!

  然後那名暴躁的特工就打了他一巴掌,並把那把在可憐巴巴的人手裡看起來也楚楚可憐起來了的手槍也一把打掉。

  而後他就從經過的同伴那裡搶過又一把的衝鋒槍,當著油管博主的面,把他們的攝影裝備給……嗯,射爛了……

  暴躁特工應該是對於這種攝影裝備有著些許瞭解的,因而他一槍一槍的都是對著放有儲存卡的位置打過去的。他甚至還在嚇傻了的攝影助理鬆開了攝影裝備之後洩憤式地又對著它開了很多槍,卻不知道以這倆人的「專業性」,剛剛根本就沒有在「錄影」。

  但那只不過是對於「男模」的追擊之中的一個小小的插曲,稍稍耽擱了那麼幾十秒的暴躁特工又接著追了上去,留下了呆愣在那裡的,捂著腫臉的油管博主和他的助理。

  此時幾名羅科曼尼亞所坐著的移動戰術車已經抵達了斯蒂芬大教堂的外圍,只要得到指令就能衝進已經被維也納的警方圍起來不許通行的中心區域。

  但是他們的某個監控視頻上卻是突然接入了地鐵內的混亂景象。

  那讓早已經急瘋了的羅科曼尼亞特工先是怔愣了一下,而後便很快通過和駕駛室聯繫的電話告知對方先別行動。

  盧卡茨那帶上了些許喘息聲的嗓音也在此時終於再度響起。

  「能看到地鐵裡的情況了嗎?」

  另外幾名一起在這裡部署著的特工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哪裡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們在起身後互相擊掌,並為他們的總統閣下再次歡呼起來。

  但是那名追蹤與反追蹤的專家卻是都抓狂得厲害。

  他拿起話筒,背對著那兩個不穩重的屬下,向通訊器那一頭的盧卡茨問道:「您在他們的某個人身上裝了我們的針孔攝像頭了……?」

  「對,我剛剛躲在一個轉角處伏擊了他們當中的一個特工,順便在他的肩膀靠下位置黏了一個微型攝像頭。為了讓他能夠在之後還能繼續追擊我,我伏擊他的時候特意沒盡全力。」

  幾名特工連忙看向視頻中的畫面,卻是在那之後又向自己的上司搖起頭來,一次來告訴對方他們沒能在視頻裡找到總統閣下。

  得到了屬下們示意的那名特工頭子很快就對通訊器那頭的盧卡茨說道:「抱歉,總統閣下,可是我們沒能在視頻裡找到你。」

  「那可能就是他把我跟丟了。」

  在說出了這句話之後,盧卡茨似乎是突然想到了某個十分關鍵的問題,並低聲說出了一聲「糟糕」。

  「我沒能記住那個人的樣子。」他說:「但是我剛剛打了他的臉一拳,我會盡量找一找臉上有傷的那一個。如果你們在視頻裡看到我了,跟我說一聲。」

  「我覺得您沒有一定要找到那個人的必要。現在對您來說,盡快脫身才是最重要的。」

  特工頭子是如此苦口婆心地勸說他們的總統閣下,讓他別再接著演他的個人大電影了,但身後的那些屬下們卻是已經興奮地喊了起來,並在看到盧卡茨的身影入鏡之後就連忙高呼起來。

  特工頭子簡直忍無可忍,他一下轉過身去,想要殺人一般地看著他的那幾個很能幹的屬下。

  那幾個人在感受到了這份威脅後很快閉上嘴。但是很遺憾,總統閣下顯然已經聽到了他們的提示。

  「好的,我試著轉過頭看他一下。」

  「砰!砰砰砰!」——隨著總統閣下的那張令人一見難忘的臉,以及衝鋒槍的槍口都一遠一近地出現在視頻的畫面中,通訊器的那頭也傳來了聽起來很近很近的槍聲!

  這簡直讓那名追蹤與反追蹤的專家心生絕望。

  「走吧,來幾個人,跟我一起下車去地鐵站!」他發出這樣的命令,並咬牙切齒地說道:「雖然我們不能幫著總統閣下和那些人一起火拚,但總得跟在後面幫他抓幾個人回來!」

  【雖然我們不能幫著總統閣下和那些人一起火拚,但總得跟在後面幫他抓幾個人回來!】

  ——當項靈熙通過克拉默分給她的耳機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兩人所坐的那輛車裡變得很沉默很沉默。

  項靈熙喘了好幾下,她轉過頭去看向坐在駕駛座上的克拉默,卻似乎是顧忌著什麼而沒有開口。

  克拉默雖然很害怕項靈熙現在立馬說出一串串對他的逼問,但他還是說出了實情:「如果你想說什麼……你可以說。我沒開和他們的連線,他們聽不到我們的聲音的。」

  聽到了這句話的項靈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是要把自己的整個肺都填滿,然後一口氣不停地說一分鐘。

  看到項靈熙的這一說話準備動作,克拉默簡直要本能地向車門處貼去!但他到底還是在項靈熙真的開口說出第一句話之前阻止了對方!

  「等、等一等!」

  項靈熙怒目瞪克拉默,似乎是在告訴對方——有什麼話快說,說完了就讓我說!

  克拉默:「我……我就是想和你確認一下,你先前已經答應我了的!我們說好了只要我給你聽我們這裡的戰術指揮通訊頻道,你就不發脾氣,也不去找隊長的。」

  項靈熙:「而且我也不可以給他打電話?」

  克拉默:「對、對的。這一條我們先前雖然沒說,但是我現在要把它加上去。在隊長主動和你聯繫之前,你都不可以和他打電話的。」

  聽到被追加的這一條,項靈熙雖然理智上對它十分認同,但在感情上卻還是覺得憋悶得不行。因而,她只能又深呼吸了好幾次,卻是一言不發地轉回頭去,看向停車場裡的那些空車。

  項靈熙這樣的表現讓克拉默感覺心裡十分過意不去。

  他原本就覺得盧卡茨不說一聲就趁人睡著的時候跑路這一點做得很不好,卻又不能真的在別人的女朋友面前說他的壞話。因而他只能替自己說出澄清。

  克拉默:「我不是對你有看法,項小姐。我其實……還覺得你挺好的。但我接到的命令就是這樣的。而且我也得對你的安全負責。你自己也明白的,這會兒去找隊長對你們兩個來說都會很危險。」

  項靈熙:「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也沒跟你說我要去找他!吵架也是要分場合和時機的。」

  克拉默先前還想再次一緊張就說出很多話去解釋,卻是被項靈熙一下堵了回去。

  兩人之間再次沉默起來。

  項靈熙當然是很生盧卡茨的氣的,但這一刻,對於那個男人的擔心卻是佔了絕對的上風。

  那讓她在沉默了片刻後用難掩這種擔心的聲音問道:「他穿著防彈衣嗎?」

  「不,應該不會。那樣會讓他看起來很可疑,而且也會影響靈活度。」

  克拉默又一次地一下就說出了實情,並在話都說了之後才又感覺到不對!

  但是這一次,項靈熙卻彷彿是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答案,並再一次地沉默了。

  又是許久之後,項靈熙才在矛盾又猶豫了許多次之後試著問道:

  「那我可以給他發短信嗎?他應該會等到他不忙了之後才去看的。」

  這一下,假裝自己「鐵石心腸」的克拉默終於被說動了,並在想了好久之後才勉強給出了一個點頭答應的回答。

  可是這樣之後,項靈熙反而在拿出了手機之後頭疼起來。

  她根本不知道在這樣時候應該給盧卡茨發一條怎樣的短消息。

  就好像她剛才所說的那樣,這不是和對方長篇大論地發脾氣的時候。

  但這似乎也不是讓對方知道自己在擔心他的時候。

  先前的那些洶湧著的強烈感情彷彿遇到了一個小孔,可透過那個小孔,卻反而一滴水都流不出來了。

  那讓項靈熙突然有些想要放棄,卻又對此並不是那麼的心甘情願。

  因而,她到底還是在對她嚴防死守的克拉默的注視下,帶著些許的不服氣給盧卡茨發出了一條短信。

  一條很簡短很簡短的短信。

  ——【我醒了。醒了已經有四十多分鐘了。】

  在看到項靈熙發出了這條短信後,克拉默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可未曾想,才不過是幾十秒之後,項靈熙的手機就響起電話鈴音。

  而幾乎是追著短信給她打來了這個電話的,則正是那個讓人又愛又恨的「維納斯」!

  已經在先前知道了項靈熙的「維納斯」究竟是誰的克拉默看到手機屏幕上的聯繫人名字,感覺自己簡直就要窒息了!

  但隨著項靈熙輕飄飄地看過來的那一眼,他卻也只能一手扒著車門,並背對著車門一點一點地退了出去。

  當車門再次被關上,項靈熙終於接起電話。

  而在電話的那一頭,屬於盧卡茨的聲音也就此傳來。

  「靈熙?」

  只不過是叫出了項靈熙的名字而已,盧卡茨就已經能讓「神經纖細」的藝術家從他的聲音中聽到那種擔心以及忐忑不安。

  這讓項靈熙心中的,那份原本就已經被對於這個男人的擔心壓到了無限小的憤憤不平瞬間潰散。可這個男人卻還要在沒有即刻得到回復後重復一遍項靈熙的名字,並向她問道:

  「靈熙,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7:27

第八十三章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當然了!我當然還在生你的氣!

  ——在項靈熙聽到這樣的問題時,她直接就在自己的心裡說出了這樣的答案。

  但她在心裡說出這句話時的語氣已經和她剛剛醒來時的怒火澎湃完全不同了。

  當項靈熙意識到了這一點的時候,她也就意識到……盧卡茨的奸計已經得逞了!

  「所以這就是你的打算,是嗎?把很生氣的我丟給克拉默,等到我生完氣了再和我聯繫?」

  站在車外的克拉默聽到了項靈熙用十分憤怒的語氣說出自己名字,感覺心有慼慼,並不自覺地又走遠了那麼兩步。

  只不過突然一下又很憤怒了的項靈熙還不等盧卡茨對她說出解釋,就連忙又自行收回了怒火。

  「不不不,不對,你現在不是正在被那些美國特工追嗎?你怎麼能在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項靈熙才突然意識到,在電話的那頭,槍聲已經停止。

  不光如此,盧卡茨的呼吸也似乎已經穩了下來,她甚至沒能聽到對方飛快向前邁去的腳步聲,以及風的聲音。

  而後她便聽到了盧卡茨那帶著笑的聲音:「我差不多已經把他們都甩開了。」

  「你……」項靈熙深呼吸了一下,而後在感覺到了一陣不可思議之後也不自覺地讓自己的聲音裡帶上了笑意道:「你怎麼做到的?」

  盧卡茨:「我先是跳上了一列地鐵。然後順著他們的視野往前跑。又在進入到他們的視覺死角之後從地鐵上下來,進到升降電梯裡。」

  聽到這裡,項靈熙一下笑出聲來,問:「然後呢?」

  「嗯……」這個問題似乎讓盧卡茨抗拒了一下,但那也只不過是一下而已。很快,他就和電話那頭的項靈熙袒露了事實:「然後我就在電梯裡把衣服脫了。」

  地鐵U1線的車廂裡,一個有著美好肉體的男人此刻格外引人注意。

  雖說他現在的確是在一邊打著電話,一邊穿著衣服,但他剛進來的時候上身的確只打著一條領帶。並且,他還是和兩個穿著女裝的,身材魁梧的男人一起走進的地鐵車廂。

  但奇怪的是,他身上的那種凌然以及冷冽的氣質卻讓人很難把他那種家長帶著小孩時會下意識地避開的邊緣人群歸到一起。

  「把衣服脫了……?」

  從他的手機聽筒裡,傳來了一個很好聽的,疑惑又驚訝的女聲。

  雖說被他故意壓低了的帽簷讓人看不清這個男人的長相,但這個車廂裡正在注意著他的人卻是能從他嘴角邊溫柔的弧度猜到他說話時的語氣。

  「對,我總得讓自己和他們一兩分鐘前見到的樣子有些不一樣?所以我就把上衣脫光了,就戴著一個帽子,打著一條領帶,還把體態也稍微變了變,主動去和兩個穿著女裝的男人聊了一會兒。」

  「這……這……」

  電話那頭屬於項靈熙的聲音似乎有些糾結。那也讓剛要把襯衣的最後兩粒紐扣全都扣上的盧卡茨動作頓了頓,並很快追問道:「你很介意?」

  「不,不不不。我……我不介意。也輪不到……我去替你介意。我是說……我是說只要你自己不介意……」

  此刻其實距離盧卡茨並不太遠的項靈熙似乎已經有些錯亂了。

  這會兒她被在她腦袋裡一下子橫衝直撞起來的好幾股情感弄得有些找不著北。

  但是盧卡茨卻一點兒也不介意,反而很有耐心地聽著,聽著項靈熙的那些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的話語。

  盧卡茨所坐的這列地鐵終於動了,而盧卡茨也剛好把他的西裝外套又重新穿好。

  在停頓了那麼幾秒鐘之後,項靈熙終於找回她的思路,並義正言辭地向盧卡茨表達起了她的不滿!

  維也納中央火車站的停車場,

  項靈熙坐在車門和車窗全都緊閉的轎車裡。

  她的表情看起來和她說話的語氣一樣認真。

  「但是我要告訴你,你這種什麼話都不說一聲就把我丟在車裡的行為是非常不負責的。前天你還表現得很不希望我和克拉默之間有著過分親密的友誼,但轉眼你就把睡著了的我丟給了手足無措的克拉默。」

  在說完了這麼一長段話之後,空氣突然沉默。

  項靈熙感覺自己簡直一言難盡。她等了對方好一會兒都沒有等到盧卡茨的回應。

  因而在這一刻覺得自己特別著急的項靈熙就接著問了下去:「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我覺得……我可能知道。」這一刻,盧卡茨的聲音顯得有些遲疑,但他卻只是對於項靈熙所問出的那個問題感到有些遲疑。

  可當他再次和項靈熙提起克拉默的名字時,他的聲音又會變得很是篤定:「而且我也覺得克拉默應該沒有這種方面的勇氣。」

  不遠處火車在鐵軌上駛過的聲音「轟隆隆」、「轟隆隆」的傳來。那讓再次被對方氣到了的項靈熙感覺自己簡直咬牙切齒。

  項靈熙:「聽著,總統閣下,我想你應該能聽到從很近的地方傳來的那些聲音吧?那些火車出站時候的聲音。」

  盧卡茨:「對,我能聽到。」

  項靈熙:「所以你就真的一點也不擔心,我很可能會在一氣之下去買一張隨便到哪裡的火車票,然後就把你給丟下了?」

  盧卡茨:「不太擔心,克拉默會幫我看住你的。」

  聽到盧卡茨的這句一本正經的回答,項靈熙氣得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

  盛怒之下的項靈熙甚至還用拳頭砸了兩下窗玻璃,那讓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的,沒有抽煙這個習慣的克拉默不自覺地又向後退了那麼一小步。

  這一回,盧卡茨終於意識到了他的那句十分誠實的回答是真的會徹底激怒電話那頭的項靈熙。因而他試著去解釋這句已經有些變了味的話語。

  「但是克拉默會幫我看住你不是因為他接到了我下達給他的命令,而是因為你是我的……我的……」

  「好了好了,你不用再說了。」

  當盧卡茨在那句「你是我的……」後面停頓下來,並遲疑著要努力想出一個足夠合適的詞,用以描述電話那頭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自己的什麼人的時候,他卻是被根本沒有聽出他話中深意的項靈熙給打斷了。

  在習慣了最開始時的「說謊於無形」之後,再如此時不時地體會到這個男人在面對自己時所表現出的那種誠實……抑或說是坦誠,那是真的會讓項靈熙感到無力又洩氣。

  每每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她都會不斷地告誡自己。

  ——別生氣別生氣,他只不過是說了一句實話而已。我不能因為這個男人說了一句真心話就和他發火。

  因而,在把那樣的話語又對自己說了一遍的項靈熙只得在這個時候告訴盧卡茨:「我知道我知道,我是你的……很重要的證人。你就不用再和我重復了。」

  「不,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當這樣一句話語從手機的聽筒裡傳來的時候,盧卡茨說著這句話時的神情突然一下子隨著項靈熙又一下心跳在她的眼前閃現。

  一個穿著高檔西裝卻又戴著黑色鴨舌帽的男人,他坐在維也納老舊的地鐵車廂裡,蹙著眉又有些焦急。

  項靈熙不知道此刻的盧卡茨究竟是帶著怎樣的表情和她說出的這句話。

  但當她聽到那樣的聲音時,在她眼前渲染開的便是這樣的情景。

  它當然帶著讓人心動的魔力。

  「所以你想在這種時候和我說這些嗎?」

  項靈熙原本只是想提醒盧卡茨,別在這種對他來說依舊危機四伏的時刻走神到別的地方去。可電話那頭的盧卡茨卻依舊理解錯了項靈熙的意思。

  又或者說……盧卡茨沒有理會錯項靈熙的意思,但他只是想要順著項靈熙的這句話說下去。

  「不,那太不鄭重了。」他沉默了一會兒,而後終於用一種近乎寵溺的聲音和語調問道:「靈熙,等到海牙國際法庭的事結束了之後,你願意……你願意就我們兩個的關係,和我一起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嗎?」

  這下,項靈熙臉上的那些輕鬆的笑意徹底消失了。

  「你是說……就我們之間的關係……好好談一談?」

  明白了盧卡茨話中意思的項靈熙一下子就摀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生怕自己發出不可思議的聲音,也生怕自己會在焦急之下把那些希望對方現在就跟自己挑明一切的話語脫口而出。

  在好好地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聲之後,她才反問道:「如果我說……我不願意呢?」

  盧卡茨:「那我就把你綁架到我的地盤上,再試圖讓你願意和我好好地談一談。」

  但是這一次,項靈熙卻再沒有因為盧卡茨的這句聽不出是真心話還是玩笑話的話語而生氣。

  她甚至沒有對於盧卡茨的這句話給出正面的回應。

  「五點三十七分。」

  「五點三十七分?」

  「對。」項靈熙用帶著笑意的聲音,輕哼著說出威脅:「如果五點三十七分之前你不出現在那列火車的站台上,你就死定了,尊敬的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7:46

第八十四章

  在說完那句話之後,項靈熙不給盧卡茨再和她說些什麼的機會,並直接掛斷了電話。

  但她此刻的心情卻並不像是她在剛才表現出的那樣——在聽到了盧卡茨近乎告白的話語後還依舊一下跳開,讓人不明白她到底是不是已經被打動了,更讓盧卡茨不能很快明白她到底願不願意讓兩人之間的關係更進一步。

  當兩人之間的那通電話被掛斷,項靈熙呆愣愣地看了她的手機屏幕好長一會兒的時間,而後她又調出了已經被她轉存到這台新手機裡的,《維納斯的誕生》又看了好一會兒。

  在克拉默走回來輕敲窗戶的時候,項靈熙才連忙收起手機,也向對方點了點頭,示意克拉默可以回到車上來了。

  然而克拉默人都已經回到車上了,項靈熙卻是沉浸在先前盧卡茨對她說的那些話裡,老半天都出不來。

  【你願意……你願意就我們兩個的關係,和我一起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嗎?】

  【如果我說我不願意呢?】

  【那我就把你綁架到我的地盤上,再試圖讓你願意和我好好地談一談。】

  那本來應該是讓人臉上帶著笑意的甜蜜回味,但同樣的雀躍心動卻是讓項靈熙不由自主地想起兩人在十年前的相處,也因此而表情漸漸僵硬起來。

  此時克拉默的聲音傳來,也打斷了項靈熙的思索。

  「嗨,我這邊剛剛得到消息,隊長已經甩開剛剛在追著他的那些美國特工了。我知道你可能之前就已經聽隊長親口跟你說了,但我還有個好消息。就是……我們也抓到兩個落在後面的美國人了。」

  剛剛得到了這個好消息的克拉默急於和項靈熙分享,並在說完了那幾句話之後才注意到項靈熙此時的狀態。

  她應當是陷入了一種疑惑和矛盾,以及令她心情並不愉快的沉思。

  於是有些弄不清情況的克拉默反而讓自己臉上的笑容更明朗了一些,並出聲問道:「怎麼了?」

  項靈熙轉頭看了克拉默好一會兒,而後才在掙扎了之後帶著猶豫說道:「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我……能跟你說嗎?」

  克拉默實在是不太明白,和他說句話而已,怎麼還要問能不能說。

  於是他只是在感到莫名之後說道:「如果你想的話。」

  項靈熙:「可是我還希望你能幫我保密。」

  克拉默:「嗯,我會幫你保密的。」

  項靈熙:「所以你能保證不把這些告訴你的卡拉喬爾傑隊長嗎?」

  咦咦?

  這、這好像就有點難了啊。

  被瞬間男主了的克拉默在猶豫不決地想了好長時間才下定決心道:「只要他不問我,我肯定不會主動說的!」

  項靈熙原本已經要開口了,可是一聽克拉默的這句回答,她瞬時就有了一種坐在車裡當幾個小時的啞巴的衝動了!

  可是眼見著克拉默都已經開始用那種很期待的目光看向她了,項靈熙只得在給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後開口說道:

  「你覺得……讓一個男人,或者一個男孩真正地喜歡上一個異性,那會不會是一件並不容易的事?」

  「我覺得,那應該不會是一件特別難的事吧?」

  得到了這個答案的項靈熙點了點頭,並試著省略當事人的名字以及當時的真正情況,和克拉默半真半假地說起了十年前的盧卡茨。

  「很多年以前,我在維也納學習油畫。有一次……我和我的朋友一起去到瑞士滑雪,遇上了一個……冷冰冰的,又讓我很喜歡的男孩。」

  在項靈熙提到那個「讓她很喜歡的男孩」時,克拉默下意識地替自家老大提起了戒備心。但很快,他又反應過來,項靈熙說的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於是他又慢慢地放下心來,卻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注意力,很認真地聽項靈熙訴說的那份過往。

  「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已經很喜歡他了。只不過那時候我以為他只會從我眼前匆匆經過。沒想到,我們坐上了去同一個地方的車,他還坐在我的旁邊。但是我總覺得……在最開始的時候,他應該是討厭我的。」

  項靈熙說得很慢很慢,彷彿每說一句話都在回憶一幕直到現在都依舊鮮活著的往日記憶。

  在說到那句「他應該是討厭我的」的時候,她甚至還被牽動了內心深處的……那個當年才只有19歲的自己敏感的情緒。

  就好像項靈熙自己所說的那樣,她真的是一個神經纖細又敏感的藝術家,每一絲情緒都會在她的腦海中變成一種顏色。

  而回憶起當年的那種情緒則更是會讓先前還感覺十分甜蜜的項靈熙感到難受極了。

  她甚至不得不稍稍暫停自己的講述,並在吸了吸鼻子之後和克拉默說起了抱歉。

  「抱歉,我應該更直入主題一些的。」

  「不不,沒關係的。反正我們還要在這裡等好幾個小時。」

  在克拉默的貼心鼓勵下,項靈熙反而被自己的突然傷感給逗笑了。而後,她便把當時被盧卡茨救了的事加上了一層偽裝,也把被盧卡茨救了的事變成了和「那個男孩」一起被困雪山。

  但即便給當時的經歷加上再多層的偽裝,她也完全沒有去動手更改她在每一個重要瞬間的感受,以及當時的她對於那個男孩的感情。

  這或許還是十年來的第一次,項靈熙把當時自己心中的所有感情都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

  「在分別的時候,他看我的眼神總讓我覺得……他應該也是喜歡我的。」

  ——即便是在面對自己最好的朋友時,項靈熙也從沒有告訴過對方這些。

  她認為在白森林裡和她說了再見的男孩應該也是喜歡她的,所以她才會在那之後那麼努力地和對方聯繫。

  她甚至還在那之後又回過兩次白森林。

  第一次回白森林,她告訴了那個男孩。但是那年的盧卡茨卻在一星期之後才告訴項靈熙,他已經被調去別處了。

  第二次回白森林,那是她畢業回國的那一年,覺得自己已經與那個再無可能的項靈熙當然沒有再把這件事告訴對方,而只是把這趟旅程當成是自己與白森林以及那個男孩的告別。

  因而,項靈熙從來都只敢告訴別人,是她喜歡那個男孩,可那個男孩卻當然沒有對她動心。

  甚至……直至盧卡茨在十年後來華訪問時,她都已經只敢告訴別人——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是曾經救過她一命的,善良又勇敢的好心人。

  「我感到很抱歉。」

  當項靈熙沉在那樣的情感中一時之間都有些出不來的時候,克拉默那乾淨明朗的聲音把她喚了回來。

  對於項靈熙和自家老大的相識過程並不足夠瞭解的克拉默原本已經打定了主意——在聽完自己的保護對象說完這段好多年前的往事之後,一定要先一不做二不休地說一通那人的壞話。

  但是看到保護對象這麼難過,他又不忍心了,並在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之後非常誠懇地向項靈熙說出自己的看法:

  「我覺得,你喜歡過的那個男孩,他可能的確沒有喜歡過你。也許他在那麼一兩個小時的時間裡對你心動過,但就算是這樣,那樣的心動也一會兒就過去了。更重要的是,如果一個男人真的喜歡你,也想要和你有發展,那他一定會讓你知道的。」

  克拉默一定不會知道,他所說出的最後一句話對於項靈熙來說,究竟是有多麼的發人深省。

  它甚至以下就撥開了遮在項靈熙眼前很多年的那團迷霧。

  項靈熙覺得克拉默說得對極了。

  像盧卡茨這樣的人,這樣……從來就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的人,如果他真的喜歡一個女孩,他怎麼可能會不讓對方知道?

  可項靈熙雖然陷入了沉思,很替自家老大著急的克拉默卻不想就這麼結束兩人之間的這個話題。他時不時地稍稍偏過臉,用眼睛的餘光捕捉項靈熙此時的反應。在他這麼偷瞄到了第五次的時候,他終於假裝不經意地開口道:

  「我覺得那種在十八九的時候就會到處留情讓女孩為他傷心的壞男孩真的不可靠。我覺得我們隊長就不錯,我認識他已經有七八年了,我敢保證,這些年敢靠近他的女人我用兩隻手都能數的出來。」

  這下,項靈熙是真的被克拉默逗笑了,但她卻一時分不清那到底是傷感的笑,還是難過的笑。可她卻把這些情緒掩飾得很好,並打趣一般地問道:

  「你是在誇我勇氣可嘉嗎?」

  「不……不是。我是想說……我們隊長絕對不可能四處傷女孩子的心。」

  「所以你是想告訴我,就算在他從政之後,也沒有因為各種原因對他暗送秋波甚至直接投懷送抱的女人?」

  「我……我雖然沒有親自待在邊上觀察……」

  「克拉默,這年頭像你這樣單純的男孩已經很少了。盧卡茨的保鏢連他用什麼尺寸的避孕套都知道。」

  「我覺得這也可能是靠猜的……!」

  這一次,項靈熙是真的因為克拉默的可愛而一下笑出聲來了,但是很快,項靈熙就翻臉問道:「是嗎?那你現在就給我猜一下好了。」

  克拉默靈機一動:「買最大的!只要買最大的就可以了。」

  項靈熙笑而不語地用手機翻開了購物網站,她點開計生用品專區,並把菜單在克拉默的面前慢慢下拉,說道:「盧卡茨的保鏢當時進店後一眼就找到了他要用的那一種,也許你也能一眼就發現它?記得,猜錯一次都不行。」

  誒,誒,這可難死克拉默了!

  他緊張地看啊看啊看的,並瞎貓碰死耗子一樣地一下點了尺寸最大的一種。

  但項靈熙卻是很欺負人地說道:「哈,選錯了。」

  平日裡並不會去搞情報工作,也只負責和人硬槓的克拉默聽到項靈熙如此肯定的語氣,一下就露出了「完蛋啦!」的表情。

  哼,瞧瞧吧。

  這不是一詐就詐出來了?

  但是和克拉默抬槓到底不是項靈熙和對方開啟這個話題的目的。因而項靈熙在頓了頓之後又很快問道:「我們能回到……上一個話題嗎?我還有問題想要問你。」

  克拉默巴不得項靈熙快些結束這個自己給總統閣下捅了刀的話題,並在聽到了項靈熙的合理提議後連忙正坐著應聲:「好的好的,你問吧。」

  項靈熙:「你說……那個我在瑞士滑雪的時候認識的男孩,他現在還會這樣嗎?我是說……總是讓喜歡他的女孩誤會他也喜歡自己。」

  克拉默:「也許他已經和他自己真正喜歡的人結婚了吧。」

  項靈熙:「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他還單身著。」

  克拉默:「那可就說不一定了。但是你說的這種行為對於男人來說,不管是有意識的還是無意識的,它都會是有慣性的。不讓他那傢伙真的吃一次虧,他肯定明白不了自己的問題。」

  項靈熙:「可能……可能那時候我只是自作多情了呢?特別特別討人厭的,特別特別惹人厭的那種自作多情。」

  項靈熙在提起這個問題時所表達出的混亂邏輯讓克拉默疑惑極了,那也讓克拉默開始接近了一種真相——剛剛項靈熙想問的那些,其實並不是她最想問的問題。

  於是克拉默想啊想的,最終在捕捉到了什麼之後帶著些許的遲疑問道:

  「我猜你可能想問我,如果再讓你遇到那個傢伙,他會不會還和當年一樣,明明不喜歡你,卻又表現得讓你誤以為他很喜歡你?」

  「哦,這到底是什麼糟糕的問題。」才問完那句話,克拉默就低聲自言自語起來。

  但項靈熙卻是在這個時候出乎克拉默意料地說出了她的回答。

  項靈熙:「是的。」

  克拉默:「什麼……?」

  項靈熙:「我是說,你說得很對。那就是我想問你的。」

  這下克拉默可如臨大敵了!

  「我以為你已經和我們隊長在一起了!」

  這句話可真是讓項靈熙的心跳都漏了好幾拍了。她差點以為克拉默已經意識到「她在瑞士滑雪時認識的那個男孩」就是盧卡茨了。

  但幸好,幸好克拉默雖然善解人意,卻到底缺了那麼一點敏銳的直覺,並很快就又接下去道:「你怎麼還能這麼心心念念著另外一個傢伙?」

  那可讓項靈熙嗆得夠厲害,也讓項靈熙花費了很多力氣才和對方解釋清楚她的那套「邦德和邦女郎」的說法。

  「你的隊長他只是表現得和我情意濃濃。」

  說完,項靈熙還因為擔心讓克拉默把「瑞士滑雪男孩」和盧卡茨聯繫在一起而又接著解釋道:「但是他肯定得比那個傢伙要好多了。因為你家隊長生怕我會誤會他,已經提前跟我說過了——他只是對我『有一些好感』。」

  說著,項靈熙還比了一下自己的小腿,並說道:「大約是到這種高度的好感。」

  「轟隆隆!」

  ——那大概盧卡茨在克拉默心中的宏偉雕像碎裂了一個角的聲音。

  並且這個三好青年也實在無法想像他所崇拜的對象居然會是這樣的!

  那一刻,克拉默突然很同情項靈熙。

  很同情很同情。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而後才在腦袋並不是那麼清醒的情況下,不願欺騙項靈熙地說出了他關於對方先前那個問題的誠摯回答:

  「抱、抱歉……我其實不是故意在今天下午連著跟你說這麼多遍抱歉的。但是關於你剛剛的那個問題……那個瑞士滑雪的小子。如果你真的是他喜歡的那種類型,他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肯定已經知道了。再見他一次……可能結果也還是一樣的吧……」

  【等到海牙國際法庭的事結束了之後,你願意……你願意就我們兩個的關係,和我一起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嗎?】

  盧卡茨在電話裡說出的那句話依舊還在項靈熙的耳邊,可她又沒法輕易地去否定克拉默所說的那些話語。

  克拉默:「項小姐,或者……你願意讓我喊你靈熙?我不知道我們隊長為什麼會對你說這樣的話。但在對待你的時候,他的這種行為其實是不對的。」

  項靈熙:「謝謝你,克拉默。你是一個很好的朋友。」

  克拉默:「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會和隊長好好談一談的。」

  項靈熙:「我挺介意的。所以,今天我和你說起的事,你能替我向他保密嗎?」

  克拉默:「我不能完全向你保證,但我會盡力的。」

  【也許他在那麼一兩個小時的時間裡對你心動過,但就算是這樣,那樣的心動也一會兒就過去了。】

  這可真是致命的話語。

  它真實得讓項靈熙很難將它從自己的腦中揮散。

  它更讓項靈熙很難去說服自己——盧卡茨在上一刻向她表達出的那種情感真的不只是一時的心動。

  那讓項靈熙突然猶豫起來,不知自己是不是應該對盧卡茨所說的那些心懷期待。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7:57

第八十五章

  一列地鐵U1線的車門打開,戴著帽子和口罩的盧卡茨跟著在這一站下車的人一起走下地鐵,卻是向著出站的樓梯那裡繞了一圈,而後就去到了對面的地鐵站台上。

  當他掛了和項靈熙的那通電話時,他的心情明明應當是很好的,甚至連那糟糕的海牙國際法庭都讓他有所期待了起來。

  但在隨後的兩三站路程中,他卻是有了一種隱隱升起的,慢慢侵蝕了他好心情的糟糕預感。

  可那又不是盧卡茨在過去已經十分熟悉了的,可能會有某個敵人突然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冒出來的糟糕預感。

  當那種糟糕預感出現的時候,他並不覺得危機四起,反而覺得心情焦慮得難以平靜下來,並只想給剛剛還對他說出了可愛威脅的那個女人再打一個電話過去。

  雖然那樣的衝動短短的十分鐘裡就出現了起碼有八九次,但盧卡茨卻沒有忠實地遵從它。

  畢竟剛剛的那通讓他突然關了實時通訊的電話就已經讓他被跟著自己的那些特工嘮叨了很久了。

  畢竟……不過是幾分鐘沒和對方取得聯繫,就想再聽一聽屬於那個人的聲音——那樣的感覺也太過奇怪了一些。

  那讓盧卡茨很不習慣,也感到很不自在。

  耳機裡,屬於那幾名羅科曼尼亞特工的聲音再次傳來。

  那讓盧卡茨那稍稍有些跑遠了的思緒又一下子跑了回來。

  「總統閣下,請再和我們說一遍您現在的位置。」

  「U1線,Keplerplatz站。我現在正在和剛才坐的那班地鐵相反方向的站台上等車。」

  「您打算現在就去火車站了嗎?」

  「不,現在還太早了。我不想給追著我的那些人留下太多弄清楚我真正目的地的時間。」

  地鐵廣播裡正在說著Stephansplatz站暫時關閉的通知,對於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還並不知曉的乘客們對此議論了起來。有幾名正在等車的乘客們似乎就是要去到那一站,因而在發出了懊惱的抱怨聲之後又通過手機地圖查詢起自己少坐一站或者多坐一站得多走多少路。

  而盧卡茨,這個一手造成了Stephansplatz站臨時關閉的男人則在明明已經抓住了自己的手機之後又鬆開了它,轉而拿出了自己的24小時乘車票,若無其事地看起了打票機打在上面的乘車時間。

  此時一個老伯從盧卡茨的身後走上前去,並在看到了盧卡茨手中的乘車票後對他露出了笑容。

  出於禮貌,盧卡茨也對那位看起來精神很不錯的長者露出了微笑。

  而他們所等的那列地鐵則也在此時進站了。

  由於停在了他們面前的那列車廂裡並沒有人要在這站下車,因而盧卡茨還特意替那位長者拉開了地鐵車廂的車門,並示意對方先進去。

  「謝謝。」

  長者向盧卡茨道了謝,並和盧卡茨一前一後地走進了那節車廂。

  當地鐵再次行駛起來,那位長者這才露出了地鐵工作人員的制服,並向整個車廂裡的人都高聲說了一句:

  「驚喜來了!你們今天都買車票了嗎?」

  開玩笑,逃票幾個星期也不一定能遇上一次的查票的來了,這種事怎麼可能是驚喜!

  但是這樣的「驚喜」就是這麼來了,並且還主動走到這節車廂裡的每一個乘客面前,去查他們是不是買了車票,去查他們在進站之前是否有打過票。

  或許是因為自己在上車之前就已經看到了那個高大青年手上的車票,查票大伯並沒有走到盧卡茨的身前。

  但他卻是抓到了一個簡稱自己買了車票,可車票卻是掉了的疑似逃票的青年。

  在兩人的爭論之下,查票大伯堅定不移地要求對方出示自己的護照,並要將他的信息登記下來。

  那樣充滿了喜劇色彩的一幕讓戴著口罩的盧卡茨都不住地笑了起來。

  但是很快,他就再次壓低帽簷的時候意識到了些許的不妥。

  站在靠門處的盧卡茨把蓋住了他那頭耀眼金髮的帽子摘了下來,並把帽簷與帽子的連接處向外翻起,在確信帽子的那層布料裡真的藏著些什麼東西之後,盧卡茨很快便拿出口袋裡的那把小的折疊刀,並把讓他感覺到了不妥的那層布料輕輕割開。

  而後,一枚很小的無線信號追蹤器就這樣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在意識到剛才自己究竟帶著什麼樣的東西走了一路之後,盧卡茨很快便不動聲色地用視線掃向了整節車廂。

  聽覺在此時為視覺讓開道路。盧卡茨不再注意起車廂裡的聲音,而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這節車廂裡的每個人身上,甚至是每一個角落裡。

  沒有,這裡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查票老伯和那名逃票青年之間的爭執還在繼續,而地鐵則已經停在了維也納中央火車站的站台。

  那名逃票青年似乎是想要趁此機會逃跑,卻是被車廂裡的數名乘客一起制止了他的這一行為。隨著掌聲和查票老伯的道謝聲在車廂內響起,由地鐵車門外的那一張張面孔以及人群的走動所帶來的危險感也慢慢滲透進來。

  盧卡茨站在門邊,盡力讓自己不被車廂外的人注意到自己,並也在同時不動聲色地觀察這外面的那些人,那些很可能會在下一秒就拔出槍向他衝來的每一張面孔。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很慢很慢,連帶著盧卡茨的每一次呼吸也都變得很緩很長。

  無論是各自被父母牽著的小孩子笑鬧的聲音、追著自己的女友一路衝下樓梯的青年大聲和他的女友說話的聲音、抑或旅行者翻動地圖的聲音,那些都同時被盧卡茨的耳朵所接收,而產生了這些聲音的畫面也都同時映進他的眼睛裡,讓他在這些紛雜的信息中尋找可能的危機。

  兩分鐘後,地鐵發車前的「嘟嘟」聲響起,在地鐵車廂的門自動關上之前,三名青年從站台邊上的樓梯上一路猛衝下來,並踩著那些「嘟嘟」聲衝進地鐵車廂。

  盧卡茨的警惕心在地鐵的車門自動關上,並且地鐵也重新開始行駛的時候攀至頂峰。

  但當他看到那幾個因為趕上了地鐵而大笑起來的那幾個青年的眼睛時,心中的警報聲卻是慢慢地變得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盧卡茨並不把那枚很小的無線信號追蹤器丟在地鐵的某處,反而把它放在手裡,在大拇指與食指的指腹間不斷地翻轉。而在這樣的過程中,他似乎就已經有了一個不錯的點子。

  想到了那個點子的盧卡茨再不急於扔掉這個很可能會給他帶來大麻煩的無線信號追蹤器,反而把它放進了自己的西裝口袋裡,並又把帽子重新戴回去。

  「伙計們,也許你們還記得我從一個美國特工的身上拿走的那頂帽子?我剛剛在那頂帽子上發現了一個無線信號追蹤器。」

  有了地鐵運行時的噪音作為掩護,盧卡茨只要把話筒放得離自己的足夠近就能夠在不讓旁人聽到的情況下,用足夠小的聲音說出那些話語。

  「不不不,我沒有把它扔掉,我反而還想暫時留著它。」

  此時的地鐵在運行了兩分鐘後又再次到站。

  這一次,外面依舊沒有那些對於盧卡茨虎視眈眈的美國特工在守著他。

  這恰好證明了盧卡茨的猜測。

  「我覺得那名特工應該不知道自己的帽子上有著一個無線信號追蹤器。那應該是他的上級用來監視他的。或者是他們的上上級用來弄明白他們都在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待著的。」

  地鐵的車門即將關上的「嘟嘟嘟」再次響起。可是拿著衝鋒槍的美國特工們卻依舊沒有在地鐵再次向前行駛之前衝進來。並且,這一次甚至都沒人在那陣「嘟嘟嘟嘟」聲響起之後才衝進盧卡茨所在的這節車廂了。

  盧卡茨的臉上也因而出現了笑意。

  「對,我認為可能性很大。如果不是這樣,他們根本不可能到現在都還沒衝過來撕碎我。我坐過兩列地鐵也不可能都相安無事。所以……你們想知道我到底想要做什麼?」

  維也納中央火車站後面的停車場裡,克拉默在跟著項靈熙一起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終於鼓起勇氣,並試探著說道:「你還想繼續聽我們的內部連線嗎?」

  此時的項靈熙顯然依舊還沉浸在那種讓她的情緒很糟糕的沉思中。

  但她卻能夠在陷入沉思的同時也聽到克拉默對她說的話。

  因而項靈熙只是稍稍想了想,而後便抬起頭來看向克拉默,努力讓自己的臉上能夠帶著一些笑意地和對方點頭。

  「那就麻煩你了。」

  「不會,一點也不麻煩。」

  說著,克拉默就再次調響了他們內部連線的通訊音量。卻是沒曾想,他們才重新開始聽總統閣下和他的特工之間的交流,就正好聽到了那麼勁爆的一段話:

  「雖然他們現在還沒能反應過來我手上拿著他們的無線信號追蹤器。但再過一陣子,他們肯定就會知道了。等到那個時候,他們就可以追著我在維也納人最多的地方跑很多圈。你們也可以跟在後面把那些不能動彈的特工靜悄悄地帶走。」

  「然後,我就可以在我打算出發去到火車站和克拉默還有我的證人會合的時候,再把這枚無線信號追蹤器放到一個會動的東西上去。比如說,我們的無人機。這樣就可以確保他們在最關鍵的時候反而被引到完全錯誤的地方去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8:13

第八十六章

  克拉默在很多事上雖有些敏銳,卻到底還不足夠敏銳。

  就好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他還沒有幫他的哪個朋友看過對方的女朋友,他更沒有幫他的哪任上司求過對方女朋友的原諒。

  當被「無線信號追蹤器」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克拉默聽到那句關鍵話語的時候,他只是意識到了些許的不對勁,卻是沒能反應過來它不對勁在哪裡。

  【和克拉默還有我的證人會合。】

  【克拉默和我的證人。】

  【我的「證人」。】

  可是在他們這群人面前這麼稱呼自己的女朋友,是不是會顯得過於疏遠了一點?

  直到十幾秒後,克拉默終於突然意識到自家老大對於他的保護對象的稱呼似乎正完美呼應了項靈熙本人的說法!

  ——你家隊長生怕我會誤會他,已經提前跟我說過了——他只是對我『有一些好感』。

  突然覺得自己可能又做錯事了的克拉默立刻就把他們內部連線的音量關了,並且整個人都僵硬在那裡不知該怎麼辦!

  不不不,只不過是一個稱呼而已,他怎麼能想到這麼多有的沒的?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可就在克拉默沉浸在更多有關「他到底愛不愛她?」、「我到底應該怎麼做!」的哲學難題中的時候,項靈熙卻是出聲喚回了克拉默的注意力。

  「怎麼了?你為什麼又一下關了音量?是不能讓我聽到無線信號追蹤器的那段話嗎?」

  項靈熙似乎一點兒也不明白克拉默為什麼要這麼做,並且從她的臉上也一點都看不出生氣的樣子。

  「不,不是的。」

  克拉默連忙否認,並把內部連線的音量再次調大。

  但是克拉默又會在那之後不由自主地去觀察項靈熙。在又過了好一會兒之後,克拉默終於假裝若無其事地和正在認真聽著那些的項靈熙說道:

  「我就是想和你說一下……負責這次行動部署的人,不是每一個都知道你的名字的。」

  「嗯,所以呢?」

  所以……用「我的證人」這種稱呼才更能讓我們明白他的「靈熙」到底是誰啊!

  可是克拉默話都已經到了嘴邊,卻又擔心自己的想太多可能反而會多此一舉了。

  因而,他只是拘謹地回答道:「沒、沒有了。」

  聽到了那個答案的項靈熙又對克拉默露出了笑容,但當她又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回到了盧卡茨與自己部下的連線上之後,她會盡力讓車內音響中的盧卡茨的聲音蓋過她心中的那個聲音。

  【等到海牙國際法庭的事結束了之後,你願意……你願意就我們兩個的關係,和我一起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嗎?】

  這樣的事,還是等到海牙國際法庭的事結束了以後,再說吧。

  下午三點五十三分,

  阿爾貝蒂娜博物館門前的咖啡館。

  「總統閣下,請注意,有三隊可疑分子正在從三個不同的方向接近您。」

  「聽起來我可以移動了?」

  「您可以向霍夫堡的方向移動,那裡離您這裡很近,地形有一些復雜,人不多不少。跑起來不會撞到人,便於無人機隱藏。」

  「或者?」

  「您也可以朝著一隊可疑分子過來的方向衝過去,往北走只要再有六七百米的距離就又能回斯蒂芬大教堂附近的那片商業區了。我猜您應該已經對那一片很熟悉了,而且也挺喜歡哪兒的。」

  十月的維也納已經被染上了屬於秋天的黃色,路上也掛起了會讓人感到些許涼意的冷風。

  可是喜好喝咖啡的人們依舊會在這樣的天裡坐在咖啡館的外面,和自己的同伴小聲交談,也看著街道兩邊的景象。

  盧卡茨穿著一套剪裁出色的西裝又戴著一頂運動型帽子的樣子在這裡倒也不顯得突兀。

  他招來咖啡館的服務生,並絲毫不顯得焦急地結了賬也付給了對方小費,而變故也就在下一刻突然出現。

  那些不懂禮貌的特工們拿著槍從遠方快走過來,並為了把悠閒的人們給嚇跑而在出現的那一刻直接就向天鳴槍,連鳥兒都被他們打下來了一隻。

  下午四點二十七分,

  維也納中央火車站後面的停車場。

  在克拉默一直戒備地看著窗外的時候,項靈熙也同樣拿出了速寫本,在上面畫些什麼用以消磨時間。只不過這都快要過去一個小時了,心思完全不在速寫本上的項靈熙卻是什麼都沒能畫出來。

  而隨著又一陣槍聲和人群的驚聲尖叫從通訊頻道裡出現,項靈熙更是連筆都握不住了。

  因而她不得不把那支被她捏得都熱了的鉛筆收回筆袋裡,並看向在今天這個下午和她拉近了不少關係的克拉默。

  「有個問題……讓我覺得很好奇。」

  「嗯?」

  「就是……你們在維也納佈置了那麼多的無人機。你們的總統閣下從維也納的郊區一直衝進市區的時候有無人機在上面跟著。總統閣下在斯蒂芬大教堂那裡的時候有無人機在不同的角度進行跟拍。現在,無人機還跟著……跟著盧卡茨,從阿爾貝蒂娜博物館對面的咖啡館一路去霍夫堡轉了一圈,然後就又回斯蒂芬大教堂那裡了……」

  項靈熙似乎還想和克拉默描述一遍盧卡茨今天帶著那些美國特工們在整個維也納市區走的那一圈,那樣的一圈簡直在地圖上畫出來都能讓人感到眼前一黑。

  那就更不用說,追在盧卡茨後面的人還要一邊用肉眼觀察,一邊又被時不時還會把無線信號追蹤器叼走的無人機耍弄。

  嚼著口香糖的克拉默忙示意項靈熙等自己一會兒,而後他就走下車去,打開車的後備箱,並從那裡拿出了一張海報。

  在那張海報上,盧卡茨他們在本次行動中使用的無人機與維也納的紅色旅遊大巴被PS到了一起,顯得可愛又醒目。

  克拉默:「有沒有覺得它看起來很眼熟?其實它就是我送你的那款武裝無人機被改造之前的樣子。我們偽裝成這款無人機的歐洲經銷商和維也納的旅遊局一起搞了個推廣活動。」

  「在這兩天,每一個紅色旅遊大巴的停車點都會有一個無人機的推廣櫃台。路過的人只要感興趣,交一點押金就可以玩一把了。所以,在維也納的市中心偶爾看到那麼一兩架無人機應該也就不是什麼特別奇怪的事了吧?」

  「轟!」

  克拉默才在把通訊頻道的音量調輕後給項靈熙解釋了她的疑問,還未來得及調響的通訊頻道裡就傳來了彷彿離盧卡茨很近很近的裝車聲和爆炸聲……

  四點五十三分,

  皇家墓穴附近的一家亞洲餐館。

  還未到飯點的亞洲菜快餐店裡,十餘張四人餐桌中只有一張是正在使用中的。它被一個只有十歲出頭的越南裔小男孩用來寫他的作業。

  那顯然是餐館老闆的兒子。

  而小男孩的父親則正坐在他搬在邊上的小圓椅上,神情緊張地看著店裡擺著的那台電視機。

  斯蒂芬大教堂門前的那幾輛撞在一起的轎車看起來情況十分慘烈,那簡直就像是某部電影裡的場面。但是那些正在執法中的維也納警方以及正被他們擺出的路障,還有那站在攝像機鏡頭前的維也納當地記者都在不斷地提醒著所有正在觀看著這檔節目的觀眾們——這就是真實發生在今天下午的「斯蒂芬大教堂連環車禍」。

  『據悉,這伙兒危險分子手上持有殺傷力極強的槍支,而且直到現在都在維也納內城區活動……』

  正在寫著作業的小男孩在三分鐘裡第五次偷瞄電視機,並在作業本上心不在焉地劃拉了兩下。

  「老爸,我們今天要不要提前打烊算了?」

  「打什麼烊,今天維也納的飯店要是都提前打烊了,家裡不做飯的人難道還要餓到明天早上嗎?兒子,你要相信警察。」

  說完,越南店主才反應過來他的兒子剛剛根本就沒有好好做作業,因而立刻教訓起了他家的臭小子。但變故就在下一刻發生了。

  一輛摩托車從他們的店門前呼嘯而過。而數輛對騎著摩托車的男人喊打喊殺的轎車則就緊隨其後,從副駕駛座上伸出窗外的衝鋒槍則就「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地向前射著子彈。

  亞洲餐館的店主人完全懵了的站起身來,他的兒子則很快從自己待著的那張桌子那裡跑了出來,並抱著自家老爸的腰,躲在了他的身後。

  「兒子,兒子別怕,他們已經過去了!」

  但又是在這名店主話音剛落的時候,變故再次發生!剛剛從他們店門前駛過的那輛摩托車和似乎在前面轉了一個圈,而後就好像分針在時鐘轉盤上轉了一圈一樣,又轉回到了他的店門前!

  但是這一次,騎著摩托車的高大男子卻沒有「二過店門」而不入,而是徑直駛進了他的店裡!

  「往後退,退到點餐檯後面去。」

  在聽到了「摩托車手」一邊做著手勢一邊說出的警告後,剛剛還躲在自己父親身後的小男孩首先反應過來,並抓著他老爸的衣角把人往擺著很多種菜餚的食物陳列台後面拽去。

  此時追著盧卡茨的第一輛轎車已經在追上他之後也跟著他一起撞進這家亞洲餐館,但這名車手顯然是過於激動了,以至於他根本就沒有測算好這間小餐館的店門究竟夠不夠他的車身通過。

  因而在今天的下午已經發生過了很多次的慘劇再次發生——這輛車在撞掉了自己的兩面後視鏡後就在進入店門的時候因為車身過寬而卡在了那裡,連駕駛座和副駕駛座邊上的門都完完全全地被卡得變形,根本就沒法打開了。

  而緊跟其後的兩輛車則因為車速太快一下子停不下來而再次發生了一起連環相撞。

  見此情景,盧卡茨很快就把頭盔上的擋風玻璃面罩又放了下來,並從店裡的另外一扇門那裡駛了出去。

  跟在盧卡茨後面的那幾名車手顯然已經在這個下午被他以看起來相似卻從來不重復的手段耍了很多次了!因而在這個時候他們已經火冒三丈。後面的那兩輛車上的人開始怒罵把車開進店裡卻卡在了那裡的那兩個蠢貨,而被同伴罵了「蠢貨」的兩個人則憤怒地爬到了後排座位上,並從那裡走下車來,和在後面追了他們尾的傢伙吵得不可開交。

  但是隨著警車在追捕犯人時所發出的鳴笛聲由遠至近地呼嘯而來,這些人放棄了用來發洩情緒的內訌,並且被卡著車了的那兩人很快就分頭坐上後面的那兩雖然看起來已經破破爛爛,卻好歹還能立馬就走的車。

  見此情景,躲到了食物陳列台裡趴在了地上的父子倆終於把自己的腦袋伸到了食物陳列台的水平面以上。

  然而還不等那位父親心疼地站起身來,他們在今天遇到的第三次變故就此出現眼前。

  ——追擊著那夥人的警車在經過這間亞洲餐館的門前時一輛一輛地都繞過了小半輛車卡在了門裡的深藍色轎車,可是跟在後面的最後一輛車卻是在繞了一個風騷的大圈之後繞過了頭,並徑直撞上了那輛卡在了餐館大門處的那輛車,把它又往裡撞了那麼十幾公分……

  「你是蠢豬嗎!我是讓你趕緊往左轉,但我讓你去撞這輛愚蠢的車了嗎!蠢貨!你比開這輛車的白痴更蠢!」

  警車裡傳來了老司機罵新司機的聲音,而後被罵的那個就一路說著對不起,在倒車後又緊跟上了他們已經跑遠了的那些同事。

  直到確認眼前的這場連環變故終於過去,小男孩才向他的父親問道:「老爸,我們……現在報警嗎?」

  父親說:「我們還是打電話給保險公司吧……」

  五點十九分,

  維也納中央火車站,

  九號站台。

  此時距離那班開往法蘭克福的列車發車已經只剩十八分鐘了。

  在發車前半小時就已經等在了這裡的項靈熙此時手中握著一杯正在慢慢變溫的咖啡,和克拉默分享著他的耳機。

  由盧卡茨的領角處所佩戴的麥克風那裡傳回的聲音、從負責這次行動的羅科曼尼亞特工的指揮車裡所傳來的聲音、還有那些正跟在盧卡茨的身後大約一百米的特工們說話的聲音,這些都從項靈熙的左邊耳朵裡塞著的那個耳機裡傳來。

  那些聲音本來就已經足夠讓她感到緊張得發抖了,卻還要只從她的一隻耳朵裡傳入。

  這種疊加出來的不適感讓項靈熙感覺到她身上的雞皮疙瘩都全起來了。

  如果可以話,她其實很想站起來稍微踱步一下,可她又無法去打斷這些此時已經緊張到了讓她的心都彷彿在坐著海盜船的聲音。

  『我們能不能把信號追蹤器再次轉移,用來再次轉移這些人的注意力?』

  『恐怕不能,這些人現在已經追得很緊了,這種時候轉移無線信號追蹤器非但不能轉開這些人的注意力,反而還會暴露我們已經知道他們為什麼能一直追著總統閣下的原因。』

  『那你們現在就追上去!別再管我們是不是會暴露了!』

  『總統閣下,您還能繼續堅持嗎?我們的特工已經追上來了,但是我發現您跑動的速度和反應速度都已經比十分鐘前要慢了很多了。』

  『我還能堅持,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會被他們追上。他們現在距離我很近了。』

  僅僅是聽著盧卡茨那發著喘的聲音,項靈熙就已經能夠知道盧卡茨的體能消耗究竟有多大了。她甚至能夠想像得出他與那些對他窮追不捨的特工之間的距離不斷縮小的畫面。那讓項靈熙不禁很用力很用力地用右手抓著自己的左手,並閉上眼睛努力捕捉從耳機裡所傳來的所有聲音,以及那些聲音中的微小信息。

  當她在凝神傾聽的時候猛一下地聽到槍響時,項靈熙簡直要跳起來。

  「克拉默。」

  在沉默了十幾分鐘之後,項靈熙到底還是出聲叫起了坐在她身旁的那個人的名字。

  「克拉默,我感覺很害怕。」

  和即便在場也會無能為力的項靈熙不同,克拉默在二十多分鐘之前就已經想要去到盧卡茨所在的地方幫忙了。可他卻因為職責所在而待在了這裡,待在項靈熙的身邊以防萬一,並等待著顯然已經被困險境的自己掙脫那張網。

  在聽到了項靈熙那著急得都有些顫抖了聲音時,也非常緊張了的克拉默把他的手掌放到了項靈熙相互緊捏到手指都發白了的雙手上,並給予項靈熙無聲的安撫。

  可就在項靈熙再次試著讓自己的呼吸別那麼緊繃的時候,她聽到了耳機中傳來的盧卡茨的喘息聲。那是一個不同於先前那個頻率和力道的,在一聲槍響後突然變重了的喘息聲。

  『總統閣下?總統閣下您還好嗎?』

  當通訊頻道裡的一名特工代他們所有人問出了這個問題的時候,那列即將開往德國法蘭克福的火車在發出了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後減速進站……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8:41

第八十七章

  許多名已經等待在了站台邊上的旅客看到火車的緩緩靠站,一邊交談著一邊走近它,也有人在此時拿出他們的火車票,查看起自己的床位到底是幾號,又該去到幾號車廂。

  項靈熙和克拉默的反應顯然和等車的人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們根本就沒有因為火車的靠站而做出任何的反應,而只是按著耳機,讓從通訊頻道裡傳出的聲音可以不要被火車靠站時的噪音給壓制住。

  當項靈熙聽到盧卡茨用低沉的聲音說出「沒事」的時候,她感覺自己鬆了一口氣,卻是一時之間沒法再聽下去了。因而她摘下耳機,並向克拉默問道:

  「如果……如果盧卡茨沒能在火車發車之前趕回來,我們該怎麼辦?」

  「那就由我送你去慕尼黑,然後再等他過來會合。」

  說著,克拉默站起身來,說:「走吧,我們回一趟停車場,我們的後備箱裡有一個醫療箱,也許他來的時候會用得到。」

  說著,克拉默再顧不上那麼多,在背上了項靈熙的行李包之後抓住她的手肘就向著下行的自動扶梯那裡走去。

  五點十九分,

  維也納國家歌劇院旁。

  一名手上提著一個箱子的工作人員走到他經常向遊人推銷演出門票的地方,並把箱子放在地上,也打開它。

  在箱子裡,有著他的一整套「工作服」——莫扎特時期的宮廷正裝。

  組成這樣一套工作服的,有一頂白色的捲假髮,非常浮誇的十八世紀神聖羅馬帝國宮廷畫中的那種上衣,還有一條與之匹配的長褲。

  但是在此之前,他還要先看一看今天他需要推銷的那幾種演出門票的演出介紹。

  而在距離他所待的地方一百米遠的地方,右手手臂正不斷流著鮮血的盧卡茨正從一個小巷子裡衝出來。在他的身後,則跟著十幾名追他追紅了眼的美國特工。

  「快點快點快點!我剛剛已經打中他了!」

  那名就跟在盧卡茨身後不遠處的特工在他們的內部通訊頻道裡如此大喊道。於是在後面跟了一路已經快要跑不動了的那些特工們又重整起士氣。但是當他們再次提速的時候,黃雀在後的那三名羅科曼尼亞特工也迅速行動起來。

  只是他們到底只有三個人,為了不引起那些美國特工的注意,他們甚至不能用槍,而只能從背後接近這些人,並用自己的拳頭悄無聲息地敲暈他們。

  可是這樣的推進速度到底還是太慢了,因而在他們的頭兒的催促下,這些人到底還是用上了槍。

  所謂的忙中出錯所說的就是他們此時面對的情形。

  聽到了槍聲的那幾名綴在最後面的美國特工很快就尋找起了掩體,並接著在維也納的街頭最繁華的路段和自己的對手們開始了槍戰。

  而追在了最前頭的那幾名特工反而認定被他們追了一下午的羅科曼尼亞總統此時已經窮途末路,並追得更狠了。

  生怕傷害到人群的這些美國特工又拿出了在今天下午已經用到過了很多回的辦法——向天鳴槍。

  但是先前都一直堅持不用槍的盧卡茨卻是在聽到了這一次的信號之後直接轉身用左手射擊。他給了領頭的那名特工的左右兩條腿各一發子彈,卻是來不及等下一名追著他的特工跑過轉角,也進入他的射擊範圍就接著向前跑去。

  當盧卡茨跑到維也納國家歌劇院的後門那一側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正在把自己的「工作服」又重新收到箱子裡去的,因為聽到槍聲而神色慌張的票販。

  盧卡茨很快把槍換到右手,並從西裝褲袋裡摸出一張兩百歐,塞到對方的手裡,而後一把搶起他的箱子就跑,並衝進歌劇院的後門。

  緊接著,一路跟著盧卡茨的那些美國特工也跟著一起衝進歌劇院的後門,其中一名特工還在撞到了那名被「強買」了自己工作服的票販之後罵罵咧咧地對他說道:

  「天冷了,趕緊回家吧蠢貨!」

  此時盧卡茨已經在進入了歌劇院之後衝上了三樓,他拿出了一直被他裝在了西裝口袋裡的那枚無線信號追蹤器,可是此時情況已經太過緊急,他根本等不來自己手下的特工所操縱的無人機。

  那就更不用說此時已經入秋的歌劇院窗戶緊鎖,無人機根本飛不進來。

  但是在這樣的焦急時刻,幾名過來看歌劇的普通人的交談聲出現在了走廊的那一頭。

  當盧卡茨聽到這些人談論今晚劇目的聲音時,他毫不猶豫地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並故意撞了其中一個人一下,在兩人相撞的瞬間把那枚無線信號追蹤器放進了對方西裝的口袋裡,而後又低著頭和對方說出了道歉的話語。

  那幾名一起過來看劇的男士今天心情似乎不錯,並且也足夠紳士,在盧卡茨向他們低頭道歉之後就只對他提醒了一句「在歌劇院裡走路要慢一點」。

  可沒曾想,這幾名教養良好的紳士在遇上了一個「看準了之後再撞人」的盧卡茨之後,又遭遇了一群像野蠻強盜一樣的美國特工。

  但這些人到底記得在進入到這樣一棟意義非凡的古老建築後把他們手中的衝鋒槍和手槍都收起來,並打算徒手弄死讓他們追了一下午的羅科曼尼亞總統。

  此時獵物雖然還能跑能跳能殺人,卻是右手手臂已經中槍,並且流血不止,已是強弩之末。

  這些人雖然對自己能夠把那該死的「羅科曼尼亞男模」擊斃在這座歌劇院裡已十分自信,卻還是會因為盧卡茨的過於能跑而惱怒不已。

  眼見著跑在他們前面的盧卡茨已經進到了電梯,再次一個撲空的美國特工留了一個人在電梯這裡等著,其餘人則跟著電梯的下行而衝下樓去。

  只是這條走廊實在是太長了,當這些人衝下樓的時候,電梯早已經空了。

  並且他們也注定追不上眼見著就要讓他們得手的「獵物」了。

  因為再次在電梯裡完成了迅速換裝的盧卡茨已經在穿上了那一整套的票販工作服之後,以正常步速從歌劇院的另外一扇邊門走了出去。

  當盧卡茨推開那扇門的時候,他甚至還能聽到那些美國特工氣急敗壞地讓自己的同伴查看信號追蹤器的聲音。

  但聽清了那些的盧卡茨只是在那之後很快攔下了一輛正好從他面前駛過的出租車,並在上車後報出了自己想要去的地方——維也納中央火車站。

  五點三十四分,

  維也納中央火車站,

  九號站台。

  有三個人提著大包小包,從自動扶梯那裡衝上來。當他們看到自己要趕的這趟火車還停在站台的時候,這些險些要誤了車的人幾乎是喜極而泣著向火車車廂跑去。

  而此時已經回過一趟停車場,也把醫療箱拿了過來的克拉默和項靈熙則依舊站在他們的床位所在的那節車廂前,焦急地看著那座自動扶梯。

  不是,不是,在這個愈漸接近火車發車的最後時刻,通過那座自動扶梯上來的人依舊不是他們正在等著的那個人。

  一名站在火車上的列車員見此情景,不禁提醒道:「嘿,火車就要開了,我覺得你們最好還是現在上車比較好。」

  「可是……可是我的朋友還沒有來。」

  那名列車員顯然是早就已經見慣了這樣的情形了。如果誤的是那種不限制乘車車次的火車,那還損失不大。可誤的如果是需要提前訂好床位,並且一天也只有一次的夜火車,那損失就可大了去了。

  但即便如此,在底下站台上等著的這年輕的一男一女也看起來過於揪心了一些,彷彿他們的朋友即將要誤的的不是一列從奧地利維也納開往德國法蘭克福的夜火車,而是一張從戰亂中的敘利亞飛回家的機票。

  因而,那名列車員雖然也愛莫能助,但還是對看起來並沒有在聽著「音樂」的項靈熙說出了最後的提醒。

  「看見站在車頭那裡的那名工作人員了嗎?等她把哨子吹起來的時候,那就是你們的最後登車時間了。」

  項靈熙紅著眼睛向那名列車員點頭道謝。

  與此同時,克拉默背過項靈熙,並又看了一眼盧卡茨在十五分鐘前發給他的那條短信。

  【已經甩開他們了,正在過來的路上。把醫療箱帶上,但是別讓她知道我中彈了。】

  收起了手機的克拉默又看了一眼那座依舊還開著的自動扶梯,並向著四周匆匆掃過一眼,而後他就對項靈熙說道:「你在這裡等著我,我上去拿樣東西。」

  不管盧卡茨是不是能趕上這趟火車,項靈熙都一定是得乘上這列火車的。

  因而克拉默在等待的時間裡已經把他們的行李包,還有醫療箱都提前放上了火車。

  但現在距離火車發車的時間真的已經很近了,可盧卡茨又因為通訊設備的損壞而斷了和他們之間的實時聯絡。因而克拉默只得做好盧卡茨很可能無法趕上這趟火車的打算。

  他得把裝有適用血漿的醫療箱留下來。

  進了一趟車廂的克拉默很快就拿著醫療箱走了出來,而當他把那隻箱子放到了最近的長椅下面時,站在車頭處的那名女性列車員也正好吹響了哨音。

  但就在克拉默催促著項靈熙跟他一起上車時,一個讓他們都感到很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自動扶梯上。他氣喘籲籲地乘著自動扶梯,並還一路從下面加快腳步跑了上來。

  當那個用下壓的帽簷和口罩遮住了自己大半面容的金髮青年看到他想要趕的那列火車還停在站台,並且他渴望見到的那個人也依舊還在那裡等著他的時候,在他的世界裡席捲了一個下午的風暴就這樣突然平息了。

  但他還來不及把眼前的那一幕牢牢地刻在心裡,站在車尾那節車廂上的列車員就已經催促他快些上車了。

  而剛剛才把醫療箱放到了公共長椅下放的克拉默則反應迅速地又跑了過去把醫療箱拿了回來,並把它和自己身上的備用通訊設備一起塞到了根本就還沒能回過神來的項靈熙的手上。

  就這樣,兩人都在怔愣中被催促著上了火車,卻是在火車發車前的最後一刻登上了彼此間相隔了許多車廂的,這列火車的一頭一尾。

  當火車開始慢慢向前移動,在漫長的等待之後終於等到了那個人的項靈熙和被留在了站台上的克拉默揮手告別,而後她就提著醫療箱向著盧卡茨的那個方向走去。

  這列全是臥鋪車廂的火車的走廊又細又長,一眼看過去只能看到一閃一閃又一扇的玻璃門,卻是看不到她此刻如此著急去見的人。

  但是即便用眼睛看不到那個人,項靈熙也能夠知道,在最後一節車廂上了車的盧卡茨此刻肯定正在不斷地走近她。

  因此她也盡力加快腳步,在由火車的加速行駛所帶來的搖晃中穩住身形,像盧卡茨走近她一樣地走近對方。

  攔在他們之間的那些車廂一節接著一節地為他們打開玻璃門,直至盧卡茨先一步地走到更靠近對方上車的那個位置。

  然而當盧卡茨看到被他們之間的最後一扇門玻璃門攔住了的項靈熙時,他卻是停下了腳步。

  因為,最後的那一小段距離,他想要看著項靈熙自己走到他的面前。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8:59

第八十八章

  項靈熙按了一下玻璃門的開關,並在最後的那扇門也為她打開的時候才意識到距離她大約只有十步距離的盧卡茨已經停下了腳步。

  那讓項靈熙感到有些疑惑,但她卻並沒有去多想,而是拎著那個醫療箱,繼續往前,看向在她的面前摘下了口罩,並且雙眼只是望向她的總統閣下。

  她一步一步地走完了那很短的一小段距離,並在盧卡茨的身前放下了那個醫療箱。

  項靈熙的心中似乎有很多很多話想要對眼前的這個男人說,也有很多話想要問這個她本以為今天可能再見不到的人。

  她抬起手來,似乎是想要觸碰一下對方的臉頰,可她最終卻什麼也沒能說出口,並在放下手來的時候也轉過身去。

  可還沒等她換一隻手又拎起那個醫療箱,她就被眼睛裡有著很深期待的盧卡茨抓住了她正要放下的右手,想要掙脫卻是被那個人死死地抓著,怎麼也掙不開。

  「為什麼不對我說些什麼。」

  為什麼我一定要對你說些什麼!

  倔強勁上來了的項靈熙轉過身去,卻是只是像往常那樣看了一眼盧卡茨的眼睛和他那有著很強吸引力的臉龐就躲開了視線,並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如何掙脫開對方死死抓著她的手上。

  可這樣之後,項靈熙就看到了盧卡茨手心的鮮血。

  這下,不用項靈熙去努力掙脫,盧卡茨就自己一下收回了手了。

  但是在盧卡茨收回手之前,他就已經把「鐵證」留在了項靈熙的手背上了!

  先前都沒能來得及好好地看一看盧卡茨是否完好的項靈熙很快就發現了盧卡茨右邊肩膀那裡的西裝早已被鮮血浸透,並在用手輕輕觸摸了濕透部分的最外沿,用以確定自己猜測之後立馬就一手拎著醫療箱,一手抓著盧卡茨沒受傷的左手往回走。

  如果說項靈熙在來的這一路上是帶著雀躍的忐忑,那麼等她回去的時候,就徹底是壓抑著怒火的氣勢洶洶了。

  這種氣勢洶洶可真的是殺得盧卡茨連一點聲音都不敢出。

  眼見著自己的小畫家一手拎著醫療箱又一手拉著他,根本騰不開手去開門,盧卡茨很快就要下意識地用受了傷的右手去給她按一按車廂門的開關。

  但是這種時候的紳士之舉卻只會得來項靈熙的狠狠一瞪。

  項靈熙到底還是沒有選擇鬆開拉著盧卡茨的手,轉而用提著醫療箱的手來一路點開那些移動門。

  只不過盧卡茨剛剛的這一無心之舉卻是意外地讓項靈熙打開了話匣子。

  「你厲害啊,受了傷都不在頻道裡說!那麼多人問你怎麼樣,你居然都好意思說你沒事!」

  「克拉默讓你聽了我們的通訊頻道?」

  「不是你在把我扔給他的時候跟他說的,無論我想知道什麼都能告訴我的嗎?」

  說著,項靈熙越想越氣,並一下子轉過頭去說道:「這可真是夠了!為什麼我每次正經和你說事,你都能歪到克拉默的身上去?」

  當項靈熙這樣怒氣沖沖地看向盧卡茨的時候,總統閣下居然感到了些許的緊張。因而他在對上了項靈熙的雙眼後,不自覺地扣緊了對方的手,似乎還想要親吻一下對方的手背以求得原諒。

  但這樣的想法還沒付諸現實,他就被項靈熙喊了不。

  「不許親!」

  在如此斬釘截鐵地喝退了盧卡茨之後,項靈熙又覺得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太凶了一點。因而她只能稍稍放柔了一些語調,解釋道:「我的手背上被你蹭得都是血。」

  說完之後,並不覺得自己能在盧卡茨那裡得到一個正經回答的項靈熙又轉過頭去,拉著盧卡茨繼續向前走去。

  但是這一次,她卻是得到了盧卡茨不參半點謊言的回答。

  「如果以後我又從你這裡聽到別的男人的名字,也知道你和別的男人相處得很愉快,我也會忍不住和你提起他們的名字的。」

  但是這一次,項靈熙卻只是頓了頓腳步,連轉頭看對方一眼都沒有。

  這一刻的項靈熙看起來是那樣的不近人情,可她手上的顫抖卻是在無時無刻地告訴盧卡茨——她在害怕,她在擔心著自己。

  「我想吻你,靈熙。」

  在又走過一節車廂後,盧卡茨說出了如此忠於自己內心的話語。但項靈熙依舊沒有回頭,可她走得越來越快,也不知道是打算在趕緊回到屬於他們的那間包廂後馬上關起門來給對方一個吻,還是打算在關起門後好好地教訓受了傷也不知道老實一點的總統閣下一頓。

  但不管她想的是哪一種,總統閣下覺得自己應該都能索吻成功。

  眼見著屬於他們的包廂已經近在眼前,可穿著西裝背心的列車員卻似乎正要敲響他們包廂的門。項靈熙連忙讓穿著深色西裝的盧卡茨遮掩著自己的右邊手臂進到包廂,她自己則在把醫療箱放下後拿出裝有車票的小包,自己走到門口和對方交談起來。

  「明天的早餐,你們想要咖啡還是茶?」

  「我們有可能提前下車,不一定享用得到早餐。」

  「那你可以先告訴我你們想要咖啡還是茶,送早餐之前我會過來先看一看的。」

  「一份咖啡一份茶,謝謝。」

  在保持著鎮定和列車員說完了那些簡短的話後,項靈熙很快回來包廂,並一下鎖起廂門,又把醫療箱放到了兩人包廂內的小桌子上開始翻找。

  「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先幫你把西裝的袖子剪下來?」

  「天……你到底流了多少血!」

  「我覺得你根本就不應該趕過來坐火車,你最該去的是醫院!」

  項靈熙其實並不暈血,但是當她把盧卡茨的西裝袖子剪下來,並弄清楚了對方的一整條西裝袖子都被多少血給浸透了的時候,她是真的感覺自己一下子暈得有些厲害。

  可是盧卡茨都已經這樣了,他看起來還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並且不僅如此,項靈熙還根本沒法從他的表情和神態看出來他很疼。

  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可是我不想讓你等不到我。掛電話之前你跟我說過的。五點三十七分之前我要是不出現,我就死定了。」

  看著自己傷口的盧卡茨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出了他趕來火車站時心中唯一想著的那件事。卻是沒曾想,先前還著急著,胡亂地和他說了很多話的項靈熙卻是一下沉默了。

  那讓意識到不對勁的盧卡茨停了一會兒手上的動作後看向對方,而後他就連忙在攤在了床邊的紗布上擦了擦他沒受傷的左手,並捧著項靈熙的側邊臉頰,著急地說道:

  「別哭,別哭好嗎,靈熙。那一槍打到我的時候子彈其實直接穿出去了,它沒留在我身上。所以這樣的傷口看起來很嚇人,其實根本不嚴重。你只要等我給自己撒上一點止血藥之後,再幫我把它包起來就好了。」

  「真的?」

  當項靈熙用她的那雙淚眼朦朧的黑色眼睛看著盧卡茨的時候,這個男人感覺自己簡直連心都要化了。因而他很快就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真的。你應該還記得我以前是做什麼的,我對於處理這樣的傷口有經驗。以前我就給自己處理過,也在醫療組沒能及時趕到的時候給我的隊友做過急救。」

  說著,盧卡茨便不給項靈熙再多看幾眼自己傷口的機會,也不把傷口擦好,便直接把藥粉撒在那裡,而後就把繃帶交到了項靈熙的手上。

  在盧卡茨鼓勵的注視下,項靈熙在深吸一口氣的同時下定決心,並從對方那裡接過繃帶,動作很輕地給總統閣下一圈圈地纏上綁得不鬆也不緊的繃帶。

  當項靈熙給纏好了的繃帶打了一個結,並抬頭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對方,問盧卡茨這樣是不是就好了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幾分鐘前才說了想要吻她,卻沒有得到回應的這個男人現在距離她究竟有多近。

  那讓感到有些不自在的項靈熙想要向後退那麼一些,卻是被伸手攬住了她的盧卡茨阻擋了身後的退路。

  然後,盧卡茨動作很緩慢地靠近對方,彷彿每一秒都是在給對方拒絕自己的機會,又彷彿每一秒都是在給對方靠近他的機會。

  但項靈熙就是僵硬地待在原地,直至盧卡茨終於在分別了整整一個下午後又吻上她的嘴唇。

  那彷彿就是一個讓冰霜融化的信號一般,讓在火車上見到盧卡茨之後只是一次一次又一次地給出了拒絕信號的項靈熙也給他以輕柔卻格外打動人的回應。

  那是一個用心感受彼此的親吻,並在盧卡茨即將為其注入一團火焰時被項靈熙所終止。

  但是主動結束了那個吻的項靈熙卻並沒有在那之後推開盧卡茨。

  她小心地避開了盧卡茨的傷處,並輕輕地擁住了對方,也靠在了盧卡茨沒有受傷的那半邊肩膀上,沒能忍住地輕聲哭了起來。

  但即便是這樣的情緒,項靈熙都表達得十分克制。

  才只是靠了對方一小會兒,項靈熙就坐直起來,問盧卡茨接下去是不是就要給他輸血了。

  「還不著急,但是我覺得很餓了。比起輸血,我其實想先吃點東西。你能幫我去餐車那裡看一看嗎?」

  「好,我去看看有沒有熱的餐點可以帶回來。」

  項靈熙站起身來,用微涼的雙手蓋了蓋自己的臉,企圖讓自己看起來別太像是剛剛哭過了的樣子。

  「我覺得這列火車的餐車上應該會有很多熱的餐點。你會想吃什麼樣的?維也納炸豬排?還是匈牙利牛肉湯?或者……德國的豬肘?」

  「你可以替我選一個你喜歡的。」

  「那你就只有蔬菜色拉能吃了!」

  項靈熙突然凶人的樣子讓盧卡茨不禁笑了起來,並說道:「聽起來也不錯。」

  那可真是讓項靈熙對他沒了脾氣,但是在她拿起自己的小包,並要走出這間包廂的時候,她到底還是轉過身來,並親了一下盧卡茨的眼睛。

  「我盡量快些回來。」

  項靈熙用很輕的聲音說出了這句話,而後就腳步輕盈地走出了這間包廂,也動作很輕地替盧卡茨關上了門。

  看到了這一幕的盧卡茨收起了臉上的柔情,並很快起身。他走到這間包廂的門口,並把手放到了門鎖上,卻是在思考了大約幾秒鐘的時間後放棄了給包廂上鎖的打算,轉而拎起醫療箱,也拿起自己的毛巾和一套乾淨的衣服,把它們放到了醫療箱上一起帶進包廂裡自帶的浴室裡。

  站到了鏡子前的盧卡茨很快把項靈熙先前才給他纏好的繃帶解開。

  雖說先前他已經給自己撒上了用來止血的藥物,但他的傷口卻根本沒有止住血。盧卡茨用鑷子夾起一大塊的酒精棉花,並在深吸一口氣後擦拭起了被正在往外溢出的血和已經乾涸了鮮血,還有那些藥粉給蓋住了原本模樣的傷口。

  中槍之後依舊還讓自己受了傷的手臂活動了好一陣子,那讓盧卡茨的這個傷口看起來有些血肉模糊的。並且,如果剛才的項靈熙能夠別那麼慌神、足夠仔細、並且也抱著對盧卡茨的足夠懷疑,那麼她就能夠發現,總統閣下又騙了她一次。

  子彈根本就沒有穿過去,它依舊還留在盧卡茨的手臂上,並且深陷在傷口中,僅僅用眼睛去看根本找不到它。

  意識到自己到底遇到了一個怎樣的麻煩,盧卡茨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他控制住了眼前的那種因為失血過多而出現的暈眩感,也不去管額頭上的那些因為手臂上傳來的劇痛而溢出的汗水。

  先前因為怕他的小畫家過於擔心和自責,他就把一個不那麼容易圓上的謊言脫口而出了。

  現在,他必須得在小畫家回來之前搞定這一切。

  心裡這樣想著的盧卡茨很快從醫療箱裡拿出一條止血帶來,並且用未受傷的左手和牙齒一起給自己的肩膀綁上它。而後他就未有多做猶豫地拿起小刀,對著鏡子把自己的傷口切開了一道縫。

  當那一刀穩穩地下去的時候,更多的鮮血溢了出來,但盧卡茨也憑借手術刀切下傷口時的手感發現了那枚子彈。他的喘息聲變得愈加粗沉起來。

  而在有意識地用十分快速的多次喘息壓下了些許劇痛帶給自己的影響之後,盧卡茨再次確認了一下子彈嵌著的位置,並在換上了一個鉗子之後再次深呼吸了一次,待到他準備好了之後,就讓鉗子伸入被自己割開的血肉中,去夾住那枚子彈。

  和那些光是直視自己的槍傷傷口都會需要鼓起勇氣的士兵比起來,盧卡茨的動作當然已經足夠乾淨俐落,並十分快速。

  但他卻有些低估了項靈熙的那句——我盡量快些回來。

  項靈熙幾乎是小跑著去到了在整列火車中間位置的餐車,在和餐車裡的列車員要來了菜單後又「戰鬥式」翻閱了它。

  眼見著列車員還在忙,她就直接把她要的那幾個菜和自己的包廂號一起寫在了紙上,並和二十歐的小費一起交給了那名列車員。

  帶有一點點麵條的雞湯、蔬菜沙拉、由包菜包著,又澆上了湯汁的豬肉——那是給盧卡茨的。

  同樣的雞湯,還有一份加上了烤牛肉和烤蘑菇的蔬菜沙拉——那是給她自己的。

  酒當然是不能要了,咖啡應該也是不能喝了,但是紅茶和果汁大約是能夠有的。於是項靈熙問對方一樣要了一份,而後又要了一瓶水,這就又一路跑著回去了。

  只不過,感覺自己這一趟跑得應該很快的項靈熙卻又想要給盧卡茨一個小小的驚喜。

  因而項靈熙在走進了他們的包廂所在的那節車廂時就盡可能地讓自己的腳步聲變得很輕很輕,而後她又盡可能不發出聲音地打開了包廂的門。

  可是在門打開的那一刻,她卻沒能看到本該坐在床上的盧卡茨。

  在先前的短短幾個小時內已經為這個男人提心吊膽了很多次的項靈熙險些就要在焦急和驚慌之下叫出盧卡茨的名字。

  如果是那樣的話,此刻正躲在浴室裡給自己進行著一個「小手術」的盧卡茨肯定就能迅速編出足夠騙過項靈熙的謊話,並在出來之前把一切的痕跡都抹去了。

  然而非常不幸運的是,項靈熙的身上有著一種能在遭遇突發事件時迅速鎮定下來的特質。

  這種特質已經幫助她在羅科曼尼亞的那座海濱小城裡保住了自己的小性命,並也同樣在這一刻幫助項靈熙發現了包廂裡的蹊蹺之處。

  ——醫療箱不在桌子上了,可盧卡茨的手機卻還在床上。

  所以,他現在會是在哪裡,又是在拿著醫療箱做著什麼?

  對此產生了懷疑的項靈熙看了一眼浴室,卻並沒有直接去敲響浴室的門。

  但就在項靈熙輕手輕腳地關上了包廂的門,並猶豫起自己要不要去試著直接推開浴室的門時,她聽到了一個聲音。

  一個清脆的,金屬碰撞到了硬物的聲音。

  它就從關上了門的浴室裡傳來。

  頓時就想到了什麼的項靈熙又看了一眼被盧卡茨放在了床上的手機,而後她便在把自己手機的媒體音量調到了靜音之後給盧卡茨撥去了電話。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9:14

第八十九章

  盧卡茨為項靈熙特別設置的電話鈴音很快就在火車包廂裡響起,項靈熙可以很明顯地聽到從緊鎖的浴室裡傳來的,手忙腳亂的聲音。

  那大概是很多東西被一下子掃下洗手盆的聲音。

  哼哼,她就知道,會讓盧卡茨在這個時候帶著醫療箱躲在浴室裡做的,肯定不是什麼能讓她看到的,「正大光明」的事。

  這不就又一試就試出來了麼?

  項靈熙一點兒也不擔心盧卡茨會裝聾作啞地在死活賴在裡面,慢條斯理地把什麼都給做好了。

  那當然是因為——「正在餐車那裡點餐的她如果等不到盧卡茨接電話,就一定會自己回來看一看」。

  她想盧卡茨肯定也明白這一點,因而她就是什麼聲音都不發出來,只是靜靜地站在床邊,並緊緊地盯著浴室的門,看看盧卡茨到底要她等多久才會出來接電話。

  大約過了二十秒的時間,盧卡茨幾乎是撞出了被他鎖了門的浴室,而後右臂滿是鮮血的他便看到了原本應該正在餐車裡,或者在最糟糕的情況下也應該只是在從餐車往回走的路上的項靈熙……她就站在床鋪的旁邊盯著自己,一雙眼睛彷彿都能冒出火來。

  此情此景簡直讓原本就因失血過多而感到暈眩的盧卡茨眼前一黑,並且條件反射一般地要用受傷的右臂抓住浴室的門穩住身形。

  但那當然會讓氣得都要笑了的項靈熙嚇一大跳,並連忙快步上前扶住盧卡茨。

  這下她可什麼都不需要盧卡茨再說了,眼尖的項靈熙看到浴室裡落在洗手台裡面的那個托盤,還有亂糟糟的托盤裡的那些帶血的工具,以及那顆子彈!她還能有什麼是不明白的?她還能有什麼是需要盧卡茨自己來給她解釋的?

  「被你自己割開的傷口現在要怎麼辦?要給它縫針嗎?」

  「不,不需要。」

  「那要怎麼辦?你現在已經綁著止血帶了,可是血還是在一直往外溢!」

  「這種程度的出血用之前的那種止血粉,再加上醫療箱裡的那種新型材料做的貼布就能止住了。」

  在把盧卡茨扶到了床鋪那裡之後,項靈熙未有多做猶豫就把醫療箱從浴室裡抱了出來,並很快就從裡面拿出了她已經認識了的那罐止血粉。

  項靈熙先前還在看到盧卡茨的傷口時感到一陣陣的頭暈,可到了這樣的時候,她卻是做到了足夠的鎮定。

  她的頭不暈了,手不抖了,難過又心疼的眼淚也不掉了,就這麼幫著只能用上一條手臂的盧卡茨把他才取出了子彈的傷口止住血又重新包好。

  在這個過程中,盧卡茨試著開口告訴項靈熙,他的傷口沒有傷到動脈,是真的沒有那麼嚴重。並且他也試著告訴項靈熙,他對於處理這樣的傷口真的很有經驗,以至於他根本就沒把傷口劃開多大就取出了子彈。

  每當盧卡茨說出這些的時候,項靈熙都只是用那種攻擊性很強的目光直視盧卡茨的眼睛,也直擊他的心靈!

  如果一定要給項靈熙的那種視線總結出一句它所傳遞的話語,那應該是——『說完了嗎?』

  當然……沒說完。

  可被項靈熙這樣看了的盧卡茨卻也不敢再接著說了,繼而只能用不自覺地帶上了寵溺的目光看向身旁的這個人。

  但是根本連發火的機會都還沒找到的項靈熙卻是連這都不許,當盧卡茨的這種目光過於漫長地落在她的身上時,項靈熙還會用很凶的目光瞪他。於是盧卡茨又會試著用他那沒受傷的左手摟住對方。

  「等一會兒給你的這隻手插上針管輸血,我看你還怎麼把手亂放。」

  項靈熙並沒有躲開盧卡茨,甚至也沒有拉開盧卡茨的手,但當她解開盧卡茨自己繫上的那根止血帶,並仔細觀察傷口的情況時,她卻是頭也不抬地說出了這樣的話語。

  可惜的是,這樣的話語非但沒有為項靈熙扳回一城,反而還讓盧卡茨錯誤理解了她的意思,以為項靈熙的意思是——如果他有這樣的想法,那他就得抓緊時間。因而了就把手伸到了項靈熙的衣擺裡。

  這下,項靈熙終於忍不下去了!

  「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

  被項靈熙這麼一喊之後,總統閣下不等她親自逐客就自己收回了手。可是那樣之後,項靈熙又會反思自己是不是對他太凶了。

  「我只是……我只是希望你能記得自己現在的情況。你受傷了,而且流了很多血,很需要盡快輸血。」

  說著,用酒精棉花擦起盧卡茨手臂上那些血跡的項靈熙看了對方一眼,並在把那些血跡全都擦完之後給盧卡茨的那條已經裸露在外好一會兒了的右邊手臂蓋上被子,而後就從盧卡茨的旅行包裡給他翻找起了更寬鬆舒適一些的衣服。

  在這個過程中,盧卡茨的視線一直都沒有離開項靈熙,並在她終於翻出了那套衛衣衛褲後試著說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意識到了一件事。」

  正打算讓盧卡茨先換一身衣服的項靈熙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今天下午之後,你還沒叫過我的名字。一次都沒有。你讓我感覺到了一種……一種抵觸的情緒。」

  「我猜你可能會想在開始輸血之前換一套衣服?」

  「是的,但我更希望你能在幫我換衣服之前回答我的這個問題。」

  項靈熙當然知道盧卡茨所說的那種「抵觸的情緒」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當然是克拉默和她所說的那些話讓她想到了很多她在之前的幾天時間裡刻意忽略的許多問題。

  但她卻沒能想到,這個男人居然能在和她有關的事上如此敏銳。

  並且,她也不想和對方提起那些。

  因而她只是故意混淆道:「所以,在經歷了這樣一個下午後,我連對你有那麼一點情緒都可以了嗎?」

  在得到了這樣的一個反問後,盧卡茨笑了,很快他便回答道:「不,你當然可以。這件事本來就是我不好,可我卻連抱歉都還沒對你說。」

  在得到了一個如此服軟的回答後,項靈熙反而沮喪了。

  她是真的不喜歡總統閣下的這種明明無情,卻還要表現出專情模樣的糟糕習慣。

  連何其無辜的克拉默小天使都被她給記恨上了,因為她是真的沒法忘記克拉默對她所說的那句。

  【如果一個男人真的喜歡你,也想要和你有發展,那他一定會讓你知道的。】

  她知道,她知道她和盧卡茨之間的相處真的還很短。

  短到了盧卡茨根本就還不需要就要不要認真地和她發展下去做出一個決定。

  但這樣的事,她越是深入去想,就越是覺得希望渺茫。

  她甚至覺得,她和克拉默修成正果的可能性都會比和盧卡茨發展出一段正式的戀愛關係要大了起碼十倍。

  這樣說並不是意味著她對於善解人意的克拉默也有所肖想,而是她和盧卡茨之間的可能真的就是這麼小了。

  這麼一想,項靈熙就真的是沮喪得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個男人這麼好,全身上下就沒有哪一處不是照著她喜歡的樣子長的,就連和她相處的每一點每一滴都是這麼的讓人心動。

  可這個男人卻是真的不喜歡她。

  在沉默著收拾了好一會兒情緒後,項靈熙終於再次開口。

  「你現在暈得厲害嗎?」

  「我……」

  「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我。」

  羅科曼尼亞的總統閣下先前還在維也納演了一整個下午的個人大電影,威風得不得了。可現在,他卻是在佈置緊湊的火車包廂裡,被一個「可能毫無戰鬥力」的女人那麼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堵得緊張又猶豫起來。

  於是本已經到嘴邊的「我一點也不暈」就變成了「暈得不太厲害」。

  「那我先幫你把身上的這套衣服換了,然後你一邊輸血一邊吃飯,等到血輸完了再幫你擦擦身體。同意嗎?」

  同意,當然同意!

  盧卡茨哪裡還會有不同意的!

  因而項靈熙便開始幫盧卡茨解開他那沒了一條袖子的西裝外套以及襯衣的紐扣。並在做完了那些後示意對方站起身來,讓她好幫忙盧卡茨脫下那兩件無疑已經不能穿了的衣服。

  在這天晚上,盧卡茨似乎只是自己給自己紮上了輸血用的針管。

  至於其它,他的衣服是項靈熙幫忙換上的,他身上的那些讓他感到不舒服的黏膩汗液是項靈熙幫忙擦掉的,甚至連他的晚餐,那都是項靈熙幫忙切好了才給他的。

  但是盧卡茨卻沒有告訴項靈熙,過去他即便是在遭遇更狼狽的情況時,他也是自己完成這些的。

  他同樣也沒有告訴項靈熙,他並不是真的需要有一個人替他做這些事。但是在受傷後身體變得虛弱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很喜歡看著項靈熙為他做這些事的樣子。

  當窗外變得一片漆黑,已經吊完了一袋血漿的盧卡茨又換上了另外一袋。而跟著提心吊膽的項靈熙也覺得累了。

  她本想爬去上鋪睡一會兒,等到盧卡茨快吊完第二袋血漿的時候再下來把他把針給拔了。

  可盧卡茨卻是一定要求項靈熙跟自己一起擠在下鋪。

  或許是因為項靈熙真的已經很睏了,又或者……抱著盧卡茨睡覺的感覺真的很好。因而調好了鬧鐘的項靈熙在掙扎了好一會兒之後終於答應了對方,並發揮了自己的靈活身手,在不壓到盧卡茨的情況下爬進了裡面。

  項靈熙先是讓自己背貼著牆壁縮到最裡面,而後再給自己找了個合適的位置,抱著盧卡茨閉上了眼睛。

  當盧卡茨感受到那個柔軟體溫的貼近,他竟是感覺自己渾身的肌肉以及心跳都舒展開了。彷彿他的身體和心都已經很習慣這個女人的靠近,更已經喜歡上了被對方靠近的那種感覺了。

  他真的很想向對方表達一下這種喜歡,於是他用被項靈熙牽著也暖著的那隻手摩挲了一下對方的手,也稍稍轉過身一些,去親吻項靈熙的髮頂。

  只是項靈熙似乎真的已經很睏了,因而……當盧卡茨對她做出這些的時候,她實際已經睡著了。

  「靈熙。」盧卡茨試著用比較輕的聲音叫出對方的名字,「靈熙,你能聽到我嗎?」

  在等待了片刻後,依舊未有得到對方回答的盧卡茨動作幅度很小地拿起了自己的手機,並給它接上耳機,試著和克拉默取得聯繫。

  【情況怎麼樣了?】

  在得到寂靜了許久的盧卡茨發來的消息後,克拉默很快就給盧卡茨打來電話。他現在似乎很忙,在他的身後又有衝鋒槍掃射的聲音,又有不明身份的人大喊著讓他停下來的聲音,還有時不時響起的爆炸聲。

  「我已經和你介紹給我的幾名新同伴一起,把被美國特工抓走的那幾個我們的人撈出來了。萬幸的是他們每個人都編了一套謊話而且堅稱自己才是對的。我們趕到的時候那些美國人還沒來得及把他們想要弄明白的事都給弄清楚了。」

  在克拉默說出回答後,他的身邊和身後還響起了幾名羅科曼尼亞特工興奮的聲音。他們在問克拉默是不是在和總統閣下通電話。

  「你現在已經能在還沒擺脫追兵的時候說這麼篤定的話了嗎,克拉默?」

  「你說什麼?頭兒?你的聲音太小了,我聽不清楚!」

  以槍聲和爆炸聲作為背景音的克拉默說話的聲音很大很大,那讓盧卡茨不得不把耳機的音量調低了好幾檔,並很快給克拉默發去短信。

  【火車上的人都已經睡了,我不能很大聲地和你說話。】

  很快,電話那頭的克拉默那裡響起了短消息提示音,於是克拉默又繼續大聲說道:

  「好的好的,我看到你的短信了。那你就聽我說吧。現在的問題是我們的人雖然都已經救出來了,也沒人被警察抓到,但我們這次玩兒的實在是太大了。奧地利肯定會向我們提出嚴正抗議的。」

  又是「轟隆咚」的一聲,那聽起來好像是一輛車從克拉默的旁邊翻了過去。

  「啊,我們已經把手機和車載音響連上了,你可以小聲和我們說話了,我們應該能聽得到。」

  就這樣,盧卡茨在又看了身旁的項靈熙一眼後把手機湊近了自己說道:

  「只要你們確信自己沒留下足夠有力的證據,我覺得更應該感到頭疼的也許不是我們。畢竟,美國和奧地利的關係其實算不上有多親近。」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3 01:09:36

第九十章

  晚上九點五十,

  羅科曼尼亞首都,

  國防部長的家中。

  作為總統去到海牙的這些天裡共同處理國家事務的關鍵先生,副總統埃里克和國防部長在今天一起聚在了後者的家中。

  兩人一起在那間書房裡等待從維也納傳來的消息,從下午到晚上。

  傍晚的時候,他們得到了總統已經順利離開維也納,但卻有三名羅科曼尼亞特工落於美國人之手的消息。

  因而兩人便在書房裡享用了他們的晚餐,把準備好的慶祝香檳放到了一旁,並接著等待起了營救任務的進展。

  大約是在半小時前,他們得到了羅科曼尼亞國家情報局傳來的消息,告知他們三名特工已經救出,但營救者以及被營救者都還未有成功撤離,元氣大傷的美國特工正在對他們進行追擊,並且雙方的這種大動作極有可能會觸動維也納警方已經十分敏感的神經。

  在這樣的時候,兩人就連彼此間的交談都近乎於無了,他們只是沉默著,沉默著等待從羅科曼尼亞國家情報局傳來的下一個消息。

  而後,就是在十分鐘之後,他們得到了自己已經期待了一整天的消息。

  ——【他們都安全了,行動成功。】

  看到了這個消息的副總統埃里克不禁興奮地站起身來,很用力地擁抱了這陣子給他添了諸多麻煩的國防部長。而後他又握著拳頭,在這間十分寬敞的書房裡踱著步宣洩起了心中的情感,將美國和海牙國際刑事法庭介入了他們本國內政之後的那種鬱氣和憤怒都揮散而去。

  而國防部長則也面帶興奮地打開了他專為今天下午的這次行動準備的香檳酒。

  兩名在總統離開期間既需要互相牽制,彼此間又需要盡力合作的要員在這深夜時分,也在這間有著兩張寬敞沙發椅的書房裡喝起了香檳。

  起先他們喝的只有香檳,但是喝到了興頭上的國防部長卻是不滿足於只是喝著度數很低的香檳了,他給埃里克拿出了許多自家的藏酒,給對方倒上了一杯,給自己,則倒上了許多杯。

  當國防部長把那一杯杯的烈酒都喝下肚之後,在這陣子對於埃里克很是防備的他便打開了話匣子,並在半醉的狀態下對副總統說出了許多他的真心話。

  「埃里克,我得向你承認,在總統的專機出事後,我曾經懷疑過你。」

  在國防部長大著舌頭和埃里克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先前眼睛裡只有真誠喜悅的埃里克眼神一暗,卻是不動聲色地問道:「懷疑我什麼?」

  「懷疑那三顆導彈是你動的手腳。」

  說著,國防部長沉默了許久,而後他才下定決心道:「雖然我和總統閣下的確約定好了,要在他的總統專機飛到洛特尼亞的雷克維爾山脈的時候,派三架戰鬥機去襲擊他,在總統彈劾案開庭之前給那些社民黨的人澆上一盆他們很難洗掉的髒水。但是我不認為洛特尼亞的這些社民黨人也有能力在我們索林尼亞的地盤上做出這種事。而且,這也不像是他們的行事風格。埃里克,這更像是你的行事風格。」

  埃里克的臉上出現了遲疑,似乎是不明白在對方的眼中,社民黨人的風格是怎樣的,而他的行事風格……又是怎樣的。

  這是國防部長在此前十分避諱的問題。

  但是在今天晚上,他卻是在近幾日的相處後向副總統閣下敞開了心扉。

  「沒錯,他們居然能編出這麼一樁案子來,還精心準備這麼多的證據,發起總統彈劾案,這些讓我們都感到很驚訝。但總的來說,在這件事裡我們能看到的還是他們洛特尼亞社民黨的行事風格。深思熟慮、精心準備,卻是冗長、繁復,需要花費很多時間、繞很大一個圈才能達到他們的目的。但是向總統專機發射的那三顆導彈就很不一樣了。」

  「直截了當?」

  「對,出人意料,直截了當,不給人挽回的機會,也不留任何痕跡。這是你的行事風格。埃里克,我去調查過發射導彈的那個位置了,但是我一無所獲。所以我才更堅信這件事肯定不是那個進來很活躍的社民黨二號人物哈桑做的。我找不到任何的證據或者蛛絲馬跡,這就是指向你的最大證據。」

  【找不到任何的證據或者蛛絲馬跡,這就是指向你的最大證據。】

  這樣的話語看似可笑,並且如果把它放在別人的身上,一定會讓無辜者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並勃然大怒。

  但是一旦把這樣的話語放在了埃里克的身上,那反而會成為對於他的誇讚。

  而他也的確笑了,並問道:「所以你把你的這個推測告訴了總統閣下?」

  可國防部長卻是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我都能想到的事,總統不可能想不到,但你依舊還是他在出事之後想到的第一個求助對象。所以那時候的我姑且選擇了按捺住所有對你的懷疑。」

  說著,國防部長搖晃著站起身來,並親自從副總統的手中一把拿過玻璃杯,又給他倒上了許多自己珍藏的好酒。

  「埃里克。」國防部長又叫了一遍對方的名字,並說道:「現在我很慶幸,慶幸自己那時候沒對總統說了自己的這種猜測。否則的話,我們就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心無芥蒂地一起坐下來喝酒了。」

  當國防部長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已經都站不穩了,眼見著他就要晃悠一下往邊上倒去,埃里克連忙一把扶住對方,並在放下手中酒杯之後扶著緊緊抱著酒瓶的國防部長去到邊上的沙發椅上坐下。

  國防部長喝得已經爛醉,並抱著酒瓶倒在沙發上,彷彿囈語一般說起了自己當初第一次見到盧卡茨和埃里克這對索林尼亞政壇新星時的感受。

  他一邊用傲慢的語氣重現當時自己對於那兩個年輕人的瞧不上眼,一邊又用嘲諷的語氣來笑自己看走了眼。

  看著已經醉至如此的國防部長,埃里克拿起了剛剛被他放下的那杯由國防部長親自為他倒滿的酒,並在捏著酒杯讓它在自己的手裡轉了一圈之後將其一飲而盡。

  埃里克在火爐邊看了國防部長好一會兒,而後便放下酒杯,走出了書房。

  在走廊上,他看到了部長夫人,並態度十分恭敬地向對方問好。

  「你已經打算回去了嗎?」

  「對。」

  「他居然都不出來送你?你等我一會兒,我去叫他。」

  部長夫人顯然對自己的丈夫在會客後讓客人自己出來感到十分不滿,並就要去到書房去把對方叫出來。但很快埃里克就勸住了對方。

  「不,不需要了。副總統今天喝得有些多,現在已經睡著了。書房裡雖然有壁爐,但最近天氣轉冷,最好還是再給他蓋條毯子。」

  埃里克對部長夫人說出叮囑,而後便十分禮貌地向對方道了別,並走向樓梯盡頭處的走廊。

  部長夫人原本還想送一送對方,可埃里克的妻子卻是在此時給他打來了電話。

  「對,對。我今天不回去了,親愛的。一會兒我還得回總統官邸,今天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不用擔心,我會先在小隔間的床上休息個一兩個小時再起來工作。」

  見到如此情景,關心自己丈夫的部長夫人很快就去抱了一條毯子走進書房。

  但是此刻外面卻是下著傾盆大雨。因而部長夫人在給喝醉了的國防部長蓋好了毯子,也搬了一個小的墊腳椅讓他睡得更舒服一些後就很快去追去了樓下。

  當埃里克表情柔和地和他的妻子講完了那通很短的電話,並打開國防部長家的房門時,他會發現外面的雨已經大到了就算撐著一把傘也擋不住的地步了。

  那讓埃里克感到有些失笑,在好好看了看這片冬季夜晚的大雨之後,他打算就這樣走出門去。可部長夫人卻是在他身後的樓梯處叫住了他。

  「副總統閣下,你請等一等。」

  說著,部長夫人很快走到門口的儲物櫃旁,拿出了裡面最大的一把傘,並把它遞給了埃里克。

  「外面的雨雖然很大,卻沒有起風,打著這把傘應該就不會被淋濕了。」

  「謝謝。」

  埃里克向部長夫人道了謝,而後便撐開傘,走向已經等待了他很多個小時的專車以及副總統的安保團隊。

  深秋的大雨擊打著副總統專車的窗玻璃,就如同大雨擊打著那列行徑至德國拜仁州的夜火車窗玻璃。

  當火車停靠在羅森海姆火車站的時候,睡在盧卡茨懷裡的項靈熙便在她自己定的鬧鐘響起之前突然一下睜開了眼。

  可是一下醒過來了的項靈熙還來不及看一眼手機以確認時間,就已經被盧卡茨身上過燙的體溫而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雖說盧卡茨身上的體溫一直都很高,即便在寒冷的地方穿得很少也都不覺得冷,可項靈熙對於盧卡茨的基礎體溫到底能算得上是熟悉。因而她也更能夠確定,這會兒的盧卡茨摸著絕對不對勁。

  「盧卡茨?盧卡茨!」

  項靈熙在和盧卡茨額頭貼著額頭探了一會兒體溫後忙從床鋪的裡側爬出來,並一邊穿起衣服一邊拍盧卡茨的臉頰叫他的名字。

  可燒得厲害的盧卡茨卻根本叫不醒。

  「盧卡茨。」

  項靈熙又叫了一次盧卡茨的名字,而後就拉開盧卡茨身上那件衣服的拉鏈,並把他受了傷的手臂露出來,隔著那層新型材料的貼布探了探那裡的溫度,而後又是兩隻手一起輕輕按到對方的左右兩條手臂的同一個位置,似乎想借此來感受對方受了傷的手臂那裡有沒有腫起來。

  但是在這麼粗略的感受下,項靈熙卻是判斷不出盧卡茨的傷口是否有感染,似乎他在幾個小時前才經過了一次小手術的傷口沒事,但他卻還是發起了燒。

  項靈熙打開了火車包廂裡的大燈,並從他們的醫療箱裡翻出一根體溫計,把它放在盧卡茨的腋下測量體溫,並同時動作迅速地收起了包廂裡的東西。包括那套帶血的西裝和襯衣,還有他們用過的棉球,吊完了的血袋,還有等等一切可以讓他們看起來很可疑的東西。

  在把那些打包到了一半的時候,項靈熙就取出了已經量好了體溫的那根電子體溫計。

  當項靈熙發現盧卡茨已經燒到了39°2的時候,她簡直感覺自己都六神無主了。

  「拜託拜託,我上次幫你換血袋的時候你看起來還好好的啊!」

  項靈熙很想找很可能對此有一些經驗的克拉默問一問她現在到底應該怎麼辦,但還沒等項靈熙拿起手機去聯繫對方,她的手機鬧鈴卻是已經響了。

  這意味著現在距離他們的火車到站時間已經很近很近了。

  可她卻還不知道他們到了慕尼黑之後的下一步計劃!

  她可真是……太太太無助了!

  在對自己的頭髮胡亂猛抓一通之後,項靈熙決定先準備下車,其它的一律都等下了火車再說!

  因而她先是戰鬥式收拾東西,把需要毀屍滅跡的東西,還有他們依舊還要的東西都分頭打包。而後項靈熙又在小心避開對方受了傷的手臂的情況下,扶著昏睡之後死沉死沉的盧卡茨又再穿上一件外套。

  在幹著這一能讓她緊張得汗都要出來的復雜體力活的時候,項靈熙還趁機思考了一下,待會兒她應該怎麼和人解釋她為什麼會獨自帶著一個人事不省的金髮帥哥。以及這位體格很是強壯的猛男又是怎麼會一點都動彈不得的。

  他喝醉了!

  對,他喝醉了。

  這麼想著的項靈熙連忙翻出對方裝著酒的小鐵壺,並分好幾次把那些酒倒在了自己的手上,而後又像是抹香水一樣把那些酒都抹到了盧卡茨的衣領上,脖子上,以及臉上。

  在做完這些之後,項靈熙又突然想起現在雖然是大半夜,可火車站裡卻是燈火通明的。於是害怕自己一帶著盧卡茨走出包廂就被人認出來的項靈熙又焦急得都快要跳起來的在已經收拾好的行李裡翻找起盧卡茨用來進行偽裝的大鬍子貼片。

  可是她剛剛為了求快而把很多東西都一股腦兒地塞進了包裡,這會兒她一時之間根本就翻不到那些她想要找的小東西。於是項靈熙只得急中生智,給盧卡茨梳了一個絕對不符合他本人風格的半丸子頭,又從自己的化妝包裡拿出一盒陰影粉,以及一盤啞光眼影,用刷子在盧卡茨的臉上飛快地掃掃掃,又直接用手指抹了啞光眼影在盧卡茨的臉上抹抹抹。

  在確信這種「不走尋常路」、不求讓人變得好看,只求讓人變臉的修容手法足夠讓對方看起來和平日裡的樣子不太一樣之後,項靈熙的心總算稍稍定了一些。

  而此時距離他們的火車到站時間已經只剩十分鐘了,項靈熙把盧卡茨的行李包掛在了自己的行李包上,而後又調長了醫療箱的背帶,把它斜著背在自己的身後。

  於是最嚴峻的問題就這麼來了。

  ——還有一個身高直逼一米九,右邊手臂還受傷了不能碰的「男模」,她該怎麼辦?

  「盧卡茨,我親愛的,你能醒一醒嗎?」

  已經全副武裝了的項靈熙抱著最後的希望走近盧卡茨,並保持著求婚的單膝下跪姿態伏在盧卡茨的床鋪旁,心中在擔心之餘又滿是委屈地呼喚了對方一次。

  可是受傷之後又發起了高燒的總統閣下在這種嚴峻時刻就是不醒過來,把這一令人揪心的問題留給了他的小畫家。

  確切地說,那應該是雖然在多年的單身生涯中練就了強健的體格,但卻是心中依舊嚮往著做一個等人愛護以及保護的小公主的……小畫家。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4 00:31:16

第九十一章

  窗外,多根鐵軌的出現意味著他們已經開始進站了。

  已經哀求了對方數次的項靈熙終於沒了繼續哀求對方的時間。

  那讓項靈熙先前弱小無辜又惹人憐愛的目光瞬時變得殺氣十足起來。身上被兩個背包以及一個醫療箱全副武裝起來了的項靈熙推開包廂的門,似乎是想要找一個能幫她一把的人。但是走廊上的這些說笑著推著行李箱或是背著大背包,正走向門口的人卻是看起來一個也不靠譜!

  有大半得乾淨好看,教養良好,看起來讓人如沐春風卻是頭髮花白的老爺爺和老奶奶。

  幾個皮膚白皙紅潤得好像能掐得出水的年輕女孩。

  瘦得和豆芽菜似的青少年。

  有一個年輕男性倒是看起來猿臂蜂腰,體格十分強健,卻是這會兒正在摟著女友和人接吻。

  是的,她的確可以在到了站台上之後再找車站的工作人員給她借一輛輪椅來,但是她好歹要先能把人弄下火車吧!

  有那麼一瞬間,項靈熙是真的想拽起盧卡茨沒受傷的左手,把他像麻袋一樣扛在自己的肩膀上!但是那樣的話,他受了傷的右手手臂又會甩來甩去的,肯定會一個不小心就撞到碰到哪兒了!

  那就更不用說,盧卡茨比她高了那麼多,如何扛才能讓人腳不拖地?如何扛才能讓她在走路的時候不會時不時地踢到盧卡茨的腳?要知道人在被扛起來的狀態下那可是腳尖朝下的,像盧卡茨那樣的大腳,可不是還能再高個十幾二十公分的?

  有那麼幾秒鐘,項靈熙還認真地算了算,自己從頭到肩膀是多少公分,三十五公分的距離是有多長,又該從盧卡茨的頭頂到哪兒。可是全都算好了之後,項靈熙又發現自己好像漏算了盧卡茨身體不同位置的橫截面高度所帶來的影響!

  而此時火車則已經停下來了,項靈熙不得不立刻給盧卡茨戴上她的那個上面還有著兔子耳朵的白兔毛絨眼罩,並又花費數秒的時間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

  又是幾名旅客從自己的火車包廂裡出來,並推著自己的行李箱走向這節車廂的門口。

  那是四名返校的男大學生,每一個都個子很高,體格強健。

  然後他們就這麼猝不及防地看到一個身材高挑,長得也很好看的女人背上背著三個包,手上還橫抱著一個比他們個子還高,並且身板也比他們厚的男人從包廂裡一臉生無可戀地走出來。

  當這個女人看到他們的時候,她並沒有向他們表達出「我需要幫助」的意願,而是在這個幾個人一起根本施展不開手腳的地方露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並很快扭頭轉向出口處,腳步堅定地向那裡走去。

  那四個大學生連忙跟了上去,他們本以為那個女人再怎麼厲害也會在下火車的時候被那幾節向下的樓梯難倒吧?

  可沒曾想,就在他們打算搭把手的時候,那個女人抱著身上冒著很重酒氣還戴著可笑眼罩的傢伙一個轉身,讓她手上抱著的那個男人斜側著通過那段比較狹窄的區域,而她自己則是背對著樓梯,一步一步又一步地退到了火車站台。

  「你還需要幫助嗎?」

  眼見著項靈熙根本不帶換手的就把她手上的那個怎麼說也得有八十幾公斤的男人抱下了火車,四名德國的男大學生心情十分復雜地上前問道。

  但幸好,幸好項靈熙的力氣也不是無窮無盡,在她險些就要跪下來的時候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簡直直接跪下去和人道謝的心都有了!

  就這樣,項靈熙讓人幫她抬著盧卡茨的腰還有腿,先是把人放到了站台的長椅上,而後又拜託這幾名大學生幫她找一找工作人員,她想要去借一副輪椅來裝醉漢。

  項靈熙的這個夜晚過得可充實了。

  她先是在四個俊俏男青年的注視下橫抱著如此強壯的盧卡茨從包廂走廊下到火車站台。

  接著她又感受了一把讓火車站的工作人員借給她輪椅,讓她能推著盧卡茨去打車的經歷。

  如果說在這樣的一個「多姿多彩」的夜晚還有什麼是能讓項靈熙感到心裡稍稍有些安慰的,那應該就是梳著半丸子頭並且還戴著小白兔眼罩,被她打扮得又威猛又甜美的盧卡茨變裝非常成功,也沒有被任何人認出來。

  並且可能是因為性別的關係,雖說盧卡茨在這一路上都毫無知覺,但也沒有人認為她是要故意拐賣猛男的壞人。

  等到項靈熙終於帶著昏睡之後死沉死沉盧卡茨在旅店辦好入住,那都已經快要半夜一點了!

  可是她現在唯一能聯繫到的克拉默小天使卻是到現在都沒有回她的消息!

  眼見著盧卡茨到現在還燒著,內心焦急的項靈熙在醫療箱裡找出了好些藥,卻是不知道應該給盧卡茨吃哪一種,也不敢給剛剛受了槍傷的總統閣下亂吃藥。

  於是她只能一邊給克拉默打電話,一邊給盧卡茨敷上冷毛巾,給盧卡茨進行物理降溫。

  盧卡茨雖然依舊沒有醒,但是在把包著冰塊的毛巾敷上他的額頭時,項靈熙卻能明顯地感覺到盧卡茨的表情舒展了不少。

  但這下卻是換成項靈熙表情舒展不了了。

  她表情糾結地摸了摸盧卡茨發燙的手,又把他的衛衣拉鏈拉下來,摸了摸他的胸口,那裡依舊是燙得厲害。

  在用手掌貼了帖盧卡茨的皮膚之後再貼貼自己的,項靈熙覺得自己的體溫簡直讓她覺得哪兒哪兒都對,也哪兒哪兒都舒服。

  罷了罷了,在等那一頭回信的時候,她就再做一會兒大流氓好了。

  這麼想了之後,項靈熙先又是把盧卡茨扶起來一些,用嘴餵了盧卡茨大半杯的溫水,接著就又十分艱難地脫光了他的衣服。

  在被脫光了保持體溫的衣服之後,身體和空氣接觸了的盧卡茨似乎在那麼一會兒的時間裡感到了通體的舒暢,可是很快,很快他就讓被子給蓋了起來。四周的回溫讓盧卡茨感到不那麼的舒服,可他又似乎習慣了比較安穩的睡相,在這種虛弱的時候也沒能把被子給掀了。

  但是很快,很快那個被微涼的洗澡水沖得身體都帶著些許涼意的人就掀開被子鑽了進來,並還在他無力做些什麼時候抱著他,讓他側過身來緊貼那個帶著舒適涼意的,女人柔軟的身體。

  身體的本能讓盧卡茨直接要用受了傷的右手手臂緊緊地禁錮住這個讓他感到很舒服的人,他甚至還想把這個好像是帶著微微涼意的雲朵一樣的女人狠狠地揉進他的身體。

  那可讓項靈熙嚇壞了!

  「小心,小心一些,你的右手不能用力的。」

  被對方那麼燙的體溫貼到了的項靈熙還沒來得及適應就立馬制止了盧卡茨無意識的動作,再低下頭來在他的耳邊輕聲說出了這樣的話語。在項靈熙用輕柔的聲音和動作安撫了好一會兒後,盧卡茨才停止了先前那樣的動作,並被項靈熙抱著,連呼吸都變得輕鬆了起來。

  意識到這樣做可能有那麼一點用的項靈熙並沒有也跟著補一會兒覺,而是艱難地在盧卡茨的腦袋後方搗鼓起了那套備用的通訊設備。

  既然用手機一下聯繫不到克拉默,那就說明他們現在肯定還在繼續著任務,所以她應該可以用這套通訊設備和那些羅科曼尼亞特工取得聯繫。

  但是項靈熙在和盧卡茨身邊的時候實在是太注意避嫌了,因而她其實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用這些東西,又應該調到什麼頻道。

  項靈熙根本不知道她手上的這套通訊設備除了可以和克拉默還有那些羅科曼尼亞特工取得聯繫之外,還能和位於羅科曼尼亞首都的總統官邸取得聯繫。

  在盧卡茨的上一套通訊設備損毀之後,他的這套備用通訊設備已經被激活了總統的權限,並能夠直接和在這段時間內使用著總統辦公室的副總統埃里克進行聯繫,也讓對方知道他們此時在哪兒。

  「喂?有人能聽到嗎?」

  項靈熙感覺自己的聲音應當是順著這套通訊設備傳遞出去了,而且她也可以聽到從頻道的那一頭傳來的,有什麼重物和許多紙張落地的聲音。但是項靈熙還沒能來得及細究,克拉默的回電就已經到了。

  突然一下聽到這麼大聲的鈴音,那讓項靈熙手一抖地把剛才的那個頻道又給調沒了。

  但是沒關係,她本來就是為了和克拉默聯繫上才搗鼓的那套東西!

  現在,克拉默的電話已經打來,因而項靈熙便丟下那套設備,並很快接起電話,說道:

  「喂?克拉默!你終於回我電話了!你看到我之前給你發的那些消息了嗎?」

  在克拉默的電話打來後,項靈熙就一下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從那套通訊設備上轉移開了。

  但她卻不知道,在遙遠的羅科曼尼亞的首都,盧卡茨的總統辦公室裡正有一個不速之客在那裡,被她那突然響起的聲音驚了一跳。

  那人正是因為他們的下午的這個計劃而走投無路了的哈桑。

  他聲稱自己有急事要告知副總統,並正大光明地進入到了總統官邸,又趁人不注意偷溜進了現在正在由埃里克使用著的總統辦公室,想要找到那台用於和外出中的總統本人直接聯繫的衛星加密系統。

  氣急敗壞的國務卿已經拒絕再與明顯被人當成了棋子的哈桑聯繫,而一名與他聯繫的美國間諜則要求他把一張芯片放入總統辦公室裡的那台機器。

  如果哈桑能夠成功,那麼他們就能夠通過那張芯片獲取盧卡茨與埃里克之間的每一次具體的通訊內容,還有盧卡茨當時的位置信息。

  正當第一次做這種事的哈桑在總統辦公室裡怎麼都找不到那台機器,並著急又緊張得都快發抖的時候,他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從辦公桌的下方突然響起。

  那讓神經極度緊張的哈桑嚇得一下弄翻了桌上的一本很厚的書以及一沓文件。

  有那麼一刻他嚇得都想要不管不顧地立刻就衝出這間屋子了。

  要知道,自上一次的不歡而散之後,他寧願在這樣的情況下撞見總統一百次,也不願這樣撞見副總統一次。

  可理智還是讓他打著手電筒收拾起了地上的那些散亂的文件。

  而後,凌晨一點的鐘聲敲響了。

  總統辦公室的門,以及大燈也就在此時彷彿審判一般地響起。

  在樓下的時候就已經看到手電筒的燈光在總統辦公室裡亮起的埃里克回來了。

  「你來這裡想找什麼?」

  埃里克沒有料想到自己的這個身居高位的手下敗將居然會選擇自己來這裡鋌而走險,但是當他真的在這間讓人無所遁形的,被照得恍如白晝的辦公室裡看到對方的時候,他的心裡卻也沒有絲毫的唏噓和感慨。

  「如果你不回答我,我就讓這棟房子裡的安保人員進來了。」

  「不,不不不,我的朋友,請別那樣。」

  在對上獨自一人的哈桑時,埃里克沒有絲毫的危機感,也對這個通過正常途徑進到這棟官邸的哈桑沒有任何的懼怕。他關上了辦公室的房門,並一步一步地逼近了曾經的「合作對象」。

  「你把什麼帶進來了?還是你想從這裡帶走什麼?」說著,埃里克看了一眼地上散亂著的文件,又說道:「可桌子上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埃里克的姿態是如此的放鬆,以至於在哈桑的注視下,他還蹲下來收拾了一下地毯上的那些文件。

  當埃里克拿著文件站起身來的時候,哈桑因為緊張而不自覺地把手更靠近了一些他的西裝口袋。

  「你把東西藏在西裝口袋裡?這麼隨意?」

  埃里克的聲音甚至帶上了一絲笑意。但哈桑卻只能感到一片凍進他心底的冰冷。

  「需要我幫你把它拿出來嗎?」

  當埃里克把整理好了的文件放回原位,並問出那句彷彿在不經意間說出的話語,哈桑動作帶著些許顫抖地把那張芯片從口袋裡拿了出來。

  哈桑原本還抱著最後的僥幸,希望埃里克能看不出這到底是什麼,又是用來做什麼的。可沒曾想,埃里克只是把這張芯片放在手中稍稍看了一會兒便直接問道:

  「看起來你們都已經知道這裡有一台能用來和總統本人直接聯繫的衛星加密設備了?你想幫助美國人獲取我和總統之間的通訊內容,還有總統的位置信息?」

  埃里克把那些讓哈桑感到避無可避的問題一句一句地拋出來,而當他說出下一句話的時候,他臉上的那些僅僅是停留在表面上的微微笑意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令人感到無比懼怕的,審判者的凝視。

  「你應該知道這已經超出黨派鬥爭和對於政敵的迫害這一範疇了。你正在做的,是叛國的事。」

  說著,埃里克就要走出辦公室,去叫來他的保鏢們。

  這樣的一幕讓哈桑腿一軟便直接跪在了地上,向這個鐵石心腸的,讓他恨得咬牙切齒的男人求情。

  但是那些哀求卻絲毫激不起埃里克那原本就近乎缺失的同情心。當哈桑說出美國人究竟是如何逼迫甚至是脅迫他做出這些事的時候,埃里克終於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我感到很抱歉,但是你說的那些只是讓你選擇了這樣做的藉口,而不是讓我饒恕你的理由。」

  但哈桑終於意識到埃里克對於自己這份因他而起的慘狀無動於衷時,他終於再無顧忌地說出了那些很可能會激怒對方的話語。

  「當初擊落總統專機的導彈明明就是你動的手腳!我們原本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對於總統,你甚至比我更心狠手辣。我只是想要讓他當不成總統,你卻要一整架飛機上的人都一起陪他去死!如果不是你已經下了手,我又在這件事裡脫不開身,我也不至於要找美國人借那些雇傭兵去殺他滅口!」

  「可是為了替你做的這件事收尾,我暴露了自己,你卻回頭就又走到他們的那條傳上去了。你在讓人發射了三顆導彈之後居然又變回了忠誠、善良、又英勇的副總統,卻讓我無路可走!」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4 00:31:30

第九十二章

  「我記得我告訴過你,在這件事過去之後,我不希望你在任何人的面前,尤其是在我的面前再提起它。」

  當哈桑說出那句擲地有聲的話語之後,埃里克身上的氣勢徹底改變了。

  那就好像是一個平凡而冷靜的政客被人放出了他身體裡的那個魔鬼。

  可此時的哈桑既然已經無路可走,也在人贓並獲的情況下和副總統撕破了臉,他就心中再無畏懼。

  「你妒忌他,副總統閣下。」

  當哈桑說出這句話語的時候,他的心中滿是成功報復了對方的快感。從很久以前起,他就想對這個當年無可限量,可如今卻永遠都被自己的好友壓了一頭的埃里克說出這句話了。

  盡管不願意承認,但是從各方面看來,埃里克都是一個強於哈桑的政客。

  可在哈桑看來,待在有著盧卡茨擔任黨魁的國家人民黨,埃里克出任下一任總統的可能性甚至還不如他。

  因而在這種方面折辱對方,會能夠讓哈桑感到格外的快意。

  「你們都是在同一時期開始進入政壇的。也是一起改變你們的政黨的。讓你們開始活躍在索林尼亞政壇的那一系列的活動甚至還是由你主導的。看著你最好的朋友一天天地變得比你更受歡迎,也更受人肯定,你的心裡很不好受吧?」

  說著,哈桑甚至還極為惡意地笑了起來。

  他不再去懼怕眼前的這個人;他站起身來,在地毯上一步步走近埃里克,彷彿在踐踏著眼前人的心臟一般踩在地毯上。

  「你妒忌他,你妒忌他當上了總統,而你卻只能做他身後的那個可有可無的影子。你妒忌他當上了總統,而你卻只能在他偶爾不在的時候過過幾天的癮。」

  可就在這個在此刻變得面目醜陋起來的男人還想要再靠近埃里克一些的時候,這個被稱為「卡拉喬爾傑總統背後重要的影子」的男人卻反而在他之前就語調平靜地說道:

  「我並不妒忌他。」

  哈桑再一次地大笑起來,彷彿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但是不等他去「戳穿副總統閣下的謊言」,埃里克便坦言道:

  「但是我怨恨他,也對他感到失望透頂。因為他背叛了我們共同的政治理想。」

  埃里克停頓了片刻,而後全無逃避之意地說道:「像你這樣卑劣的人可能永遠都理解不了我和總統閣下最初時的政治理想,所以你也不可能明白我對他的怨恨有多強烈。在我們剛剛踏上政壇的時候,我和盧卡茨曾一起發誓要向欺辱過我們的國家復仇的。我們約好了不管是我們中的哪一個坐上那個位置,都會讓那幾個國家付出代價。」

  已經二十年了,他們已經享受了二十年的和平了。

  但眼前的這個人卻是如此坦然且認真地表達出了「復仇」的意願。

  那當然會讓甘願於做美國人走狗的哈桑感到毛骨悚然。

  他的快意不見了,在埃里克面前的優越感以及惡意的憐憫也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緊張,以及逃跑的衝動。

  因為他終於明白,正在和他說話的,其實是一個對任何事都毫無顧忌的瘋子。

  「美國轟炸過我們的城市,因為他們的空襲,很多平民都喪生了。最開始的時候他們襲擊我們的軍事基地,後來是鐵路、公路和橋樑,最後他們連民宅和醫院都不放過。還有法國和英國。法國空襲過我們的港口。英國的特種部隊也侵略過我們的領土。他們全都應該付出代價。他們全都應該嘗到相似的痛苦。」

  「但是很遺憾,我最好的朋友盧卡茨,曾經和我如此志同道合的人,他背叛了這種理想。所以我才在某個時刻想要讓他用死來償還他的這種辜負。但是我的心到底還沒有我以為的那樣堅硬和冷酷。當他的專機被擊落的消息傳來的時候,我會感到愧疚。很深很深的愧疚。」

  說著,埃里克走向自己的辦公桌,並在哈桑因為他的這一動作而下意識地抓著辦公桌後退時頭也不抬地接著說道:

  「為了我們之間的這份情誼,我想我大概可以再等四年,或者八年。等到他在下次競選中被我擊敗,或者卸任的時候,再由我來讓那些人都一個個的付出代價。」

  埃里克戴上手套,並終於又把視線放回到了哈桑的身上,說道:「但是你,像你這樣的叛國者,殺了你不會讓我有任何的愧疚。」

  而後埃里克便近乎平靜地拉開抽屜,並用他戴上了手套的手拿出一把手槍來。

  意識到這個瘋子居然真的要在總統官邸裡殺了自己的哈桑驚恐地向門外跑去,並在逃跑的過程中把辦公桌上的相框給帶了下來。

  可槍聲卻是與相框的玻璃被摔碎的聲音同時到來。

  自尋死路的哈桑終於在跑到總統辦公室門口之前被埃里克的開槍擊中。並且在開了第一槍之後,埃里克又繼續向前走了一步,開了第二槍,而後又是第三槍。

  他就這樣把對方當成了槍靶一樣,連續開了五槍,直至聽到槍聲的安保小組衝了進來。

  最先衝進來的,是埃里克安保團隊的負責人。

  當看到屋裡的景象後,負責人立刻讓其餘也見到了屋中景象的幾名安保團成員退出去,到隔壁的房間去等待消息。

  當辦公室的門再度被關上的時候,埃里克不慌不忙地把槍塞到了依舊還在抽搐著的哈桑手裡,並說道:「社民黨成員哈桑被美國人買通,想要來這裡為美國人竊取與總統行程有關的重要信息。」

  緊接著,那名安保團的負責人便說道:「在被晚歸的副總統發現了意圖之後,哈桑拿到了總統辦公室裡的槍,意圖滅口,卻被及時趕到的副總統安保團成員當場擊斃。」

  「對,就是這樣。你把這裡處理一下。明天上午我要召開一個新聞發布會公佈這件事。」

  當埃里克輕描淡寫地說出了這句話的時候,在地上抽搐了數下的哈桑終於死不瞑目地嚥了氣。而埃里克則一邊脫下手套一邊走回辦公桌前,撿起摔碎了玻璃的相框,似乎是想要再找人弄一個和原來的那個差不多的相框,並把盧卡茨一直擺在辦公桌上的那張照片重新裝好。

  但是在把相框撿起來的時候,埃里克卻是發現這個一直以來都被盧卡茨擺在了辦公桌上的相框,裡面並不是只有一張照片。

  擺在最前面的那張,是盧卡茨在白森林服役時期和那些現在早已去世多年的戰友們一起拍的合影。

  而在那張照片的後面放著的,則是一張埃里克在此前還從未見過的照片。

  那依舊是盧卡茨在數年前所拍的照片,但看起來卻是比白森林時期的那張照片要成熟堅毅了許多。毫無疑問地,那應當是他在雪鷹特種突擊隊時的照片。

  觀察力十分敏銳的埃里克第一眼就看到了盧卡茨在這張照片裡的軍銜肩章。

  那似乎與他印象中好友應該有的軍銜肩章有著細微的不同。

  埃里克帶著些許疑惑地隨口一問道:「在我們的陸軍裡,有著兩對雙劍的軍銜肩章……是中尉嗎?」

  「您說的是雙劍的下方有紋飾的還是沒有紋飾的?」正在處理著反對黨內二號人物死亡現場的安保團隊負責人這樣問道。

  那讓突然察覺到了什麼的埃里克一下就把那張照片在手中捏緊,並努力壓下那在突然之間猛烈得讓他感覺到了有些難受的心跳,試探著問道:「有什麼區別嗎?」

  「沒有紋飾的是中尉,有紋飾的就是中校了。」

  埃里克很快又低下頭去,並直直地看向那張照片。照片裡的盧卡茨依舊臉上不帶笑意,而在他的軍銜肩章上,兩對雙劍下的繁復紋飾則清晰可見。

  而與之同時躍入眼前的,則還有多年前兩人相識時的那一幕。

  初見時的盧卡茨,他的那雙眼睛即便是在陽光底下也看起來如此冰冷。

  【從特種部隊退役的決定不是這麼容易做出的,畢竟那個時候我都快能夠晉升中校了。但是新通過的憲法修正案剝奪了所有曾在軍隊中晉升至中校或以上級別的在役,以及已退役軍官競選總統的權利。所以,現在我就在這裡了。】

  想起那時的盧卡茨所說的話語,原本只是捏著這張照片的埃里克轉而無法控制住自己地攥緊了這張照片。

  突然之間,窗外狂風大作起來,它將沒有鎖好的窗戶猛地吹開,突然襲來的風雨也將埃里克才剛剛整理好的那些文件又吹了起來,並把它們吹到了哈桑的血泊中。

  而在千里之外的慕尼黑,在昏迷中發著高燒的盧卡茨也夢到了那些久遠的記憶。

  他夢到了自己在即將晉升上校時的那個輾轉反側的夜晚,夢到他在最終決心從政時去找到自己曾經的上司所說出的那個請求,也夢到了與自己最好的朋友埃里克初識時所說出的那句謊言。

  是的,如今的他已經是新羅科曼尼亞的總統了。

  可實際上,依照這個國家的憲法,他卻是連競選總統的資格都沒有。

  他深知這一點,卻依舊走到了這裡。

  當那些紛亂的夢終於破碎,他也睜開了眼睛。

  而後總統閣下便看到了那個總是能輕易地給他的內心帶來寧靜的女人。

  她正在為自己拉開窗簾,並讓溫暖的陽光傾灑進這間屋子。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4 00:31:45

第九十三章

  「你醒了?你的行動小組負責人,還有你的國家安全局局長都有給你打過電話。」

  盧卡茨在陽光傾灑進來的時候伸出手,將視線從項靈熙那拉開窗簾的手上落到自己的手上,彷彿他此刻正捧起的那一束,便是從項靈熙的指縫中透過的陽光。

  閉上眼睛時還在火車上的盧卡茨甚至還能回憶起火車在鐵軌上開過的那種微晃感,可當他從那些混亂的夢境中醒來的時候,他卻是已經睡在了這間佈置溫馨的酒店房間裡。

  當項靈熙走到他的身前時,這個右手臂才剛剛遭遇了槍傷的人下意識地就要抓住她,可項靈熙似乎在走近他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他可能會這樣做了。她在盧卡茨用受傷的手抓住她之前就把手放到了盧卡茨的左手手背上,並抬起頭來笑著看向對方。

  可沒曾想,那反而讓盧卡茨瞬時用右手捧住她的臉,用力地吻住了她的嘴唇,並很快用他那沒有受傷的那條手臂摟住對方,翻身將人壓在了自己的身下。

  「盧卡茨?你是還沒有醒嗎?」

  在昨天晚上來到旅店的這一路上都被折騰得可辛苦了的項靈熙並沒有著急去掙扎,她只是兩手一起捧著盧卡茨的臉,讓彼此間能有一個可以看清對方的距離。

  而她的這句話則讓盧卡茨的記憶慢慢回籠,並很快問道:「他們呢?」

  「誰?」

  「我的行動小組?」

  「他們還在奧地利呢。但是好像有些已經進德國了?應該再過一兩個小時就能到了。」

  說著,項靈熙從盧卡茨的身下鑽了出去,並動作熟練地用手試了試盧卡茨額頭上的溫度,然後帶著些許驚喜地又用自己的額頭貼了帖盧卡茨的額頭。

  「你的體溫正常了!」

  項靈熙因為盧卡茨的體溫終於恢復正常而感到高興,可盧卡茨卻是因為她所說的這幾句話中所包含的信息而陷入了遲疑。

  「他們全都還沒有到慕尼黑?那我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你沒意識到現在在你面前的還有一個我嗎,尊敬的總統閣下?」

  完全已經被對方折騰了一宿的項靈熙很不愉快地說出了這句話,並把先前她已經按照克拉默的提醒接了兩三個電話的盧卡茨的手機扔到了對方的面前,並在哼了一聲之後走去沙發那裡,並打算給自己塞上耳塞也戴上兔子眼罩補一會兒覺。

  但是滿心疑惑的盧卡茨卻是直接掀開被子要從床上起來。

  可這樣之後,他又會發現自己身上除了一條內褲之外什麼也沒穿。

  他很快就看向項靈熙,似乎是想要問對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可項靈熙卻是乾脆俐落地把自己調到了「免打擾模式」,根本就不高興去理會這個傢伙了。

  因而盧卡茨在記起了項靈熙先前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之後也拿起手機,在看到了手機上的通訊記錄後,他很快選擇先給他曾經的上司兼現在的羅科曼尼亞國家情報局局長撥出回電。

  隨著電話被很快接通,肯特局長的聲音也從電話聽筒裡響起。

  「你終於醒了,盧卡茨?看起來你的證人把你照顧得很好。」

  聽到對方的這句帶著揶揄的話語,對於自己此時的處境實際還一頭霧水的盧卡茨不禁壓低了聲音向對方問道:「您上次打電話來的時候,她是怎麼和您說的?」

  肯特局長:「她說你在火車上陷入了昏迷,是她把你帶到慕尼黑市區的住處的。而且這一路上她還沒有讓人認出你來。我覺得她做得相當不錯。」

  盧卡茨:「她把我從火車上帶下來的……?怎麼帶的?」

  肯特局長:「那你就得自己去問她了,反正我們這裡應該沒有人看到,而且你現在也的確和計劃裡的一樣,在慕尼黑待著了。」

  盧卡茨無論如何都想像不來,項靈熙一個人是怎麼在把東西全都從火車上拿下來的同時,還把陷入了昏迷的他也帶到了這裡。

  但肯特局長卻是打斷了他的這一思索,並說道:「聽著,盧卡茨,我這麼著急找你可不是為了和你深入地討論一下你的小畫家的。」

  「是的,您請說。」

  即便是盧卡茨這樣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他也會在對於他而言亦父亦師的肯特局長和他這樣提起他的「小畫家」時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更在同時不住地用視線去尋找此刻正縮在沙發上的那個人。

  可就在盧卡茨想要起身去叫項靈熙過來床上睡的時候,他卻從電話那頭的肯特局長那裡聽到了出乎意料的那個消息。

  「哈桑死了,死在你的總統官邸。再有半個小時,副總統就此事召開的新聞發布會就要開始了。」

  華盛頓特區,

  美國國務院國務卿辦公室。

  「這麼說,他的任務失敗了。」

  當國務卿女士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正在簽署一份文件。那讓她簽名的動作抖了一下,並就此斷在了那裡。

  或許是覺得她的這個反應太過平淡了,站在她身後的心腹不得不提醒道:「而且羅科曼尼亞副總統就此事召開的新聞會也馬上就要開始了,根據情報人員傳回的情報,他應該會在新聞會上抗議我們在羅科曼尼亞進行的間諜活動。」

  「他真的打算那樣做了?」

  「恐怕的確是這樣。」

  「不可思議,我還以為他會為了本國的顏面而選擇私下和我們溝通這件事。畢竟我們的朋友哈桑這幾年在社民黨的勢頭一直都不錯,也許等到下次競選的時候就能是他和那個男模的有力競爭者了。羅科曼尼亞的那個副總統難道不會覺得這是一件讓他們感到羞恥得無法開口的事嗎?」

  「恐怕他的確不這麼覺得。」

  在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沉默之後,國務卿女士的心腹又不得不憂心忡忡地提醒道:「請原諒,國務卿女士,但現在還有一件事是需要我們注意的。」

  「你說吧。」

  「奧地利當局對昨天發生的『恐怖分子在維也納進行巷戰』一事感到非常震怒,他們的總理已經公開對此事表示關切。有情報顯示他們已經和捷克當局成立了聯合調查小組,用來調查最近這幾天在捷、奧兩國發生的一系列事件有無關聯。我們可能不得不考慮一下是否要和他們進行一次開誠布公的談話了。」

  這下,國務卿女士終於放下了她的筆,並非常不悅地說道:

  「你又一次地提醒了我,你讓我想起我們的特工到底在維也納製造了怎樣的災難。可你要我怎樣才能相信這種荒謬的事居然真的發生了?」

  說著,國務卿女士站起身來,她的表情還能堪堪保持平靜,可她手上不斷鬆開又握緊的動作卻是洩露了她此時已經在暴走邊緣不斷游弋著的狀態。

  國務卿女士:「那麼多的特工。那麼多的特工居然連一個男模一樣的政客都抓不到弄不死!他們的無能讓我對我們的整個中情局都抱有了難以形容的憂慮。」

  心腹:「我們現在已經知道羅科曼尼亞的總統可能隱瞞了他早年在索林尼亞的特種部隊服役的經歷。」

  國務卿女士:「聽起來你是在告訴我,我們其實應該一早就出動我們最優秀的海軍陸戰隊隊員,而不是派出那些聲稱可以做事不留痕跡的特工?」

  心腹:「如果我們派出的都是我們最優秀的中情局特工,那事情當然可能已經得到了完美的解決。可昨天下午出現在維也納的那些人,他們中的大部分都不是真正屬於中情局的特工。這些人裡有一大半都是臨時被拉來充數的……編外雇員。很多人的合同還不是直接和我們簽訂的,是由中情局在歐洲合作的一些公司和個人向他們提供的合同。」

  國務卿女士:「所以你還在提醒我,我們有必要去對那些失蹤特工的忠誠度保持懷疑,是這樣嗎?」

  國務卿女士的心腹並沒有直接給出肯定的回答,但他此刻的神情卻是在明明白白地說著對於這句話語的認同。而後,他便在和國務卿女士的視線對上之後就立刻低下了頭。

  「你就只能有這些壞消息了嗎!在這種時候你就連一點好消息都說不出口了嗎?我要的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伙計,我要的不是讓你變成這些壞消息的復讀機!像那種見鬼的差事我現在只要把門一打開,隨便喊個在國務院裡拖地的來都能做,那我讓你這樣的聰明人站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

  在國務卿女士和這位深得她信賴的心腹盡情地發洩了她的失望之後,她的心腹在左右兩手的大拇指相互纏繞了好一會兒之後說道:

  「還是有能讓人稍稍感到有一點欣慰的消息的。」

  在得到了對方的允許後,對於這件事其實依舊覺得心裡沒底的心腹說道:

  「根據中情局裡的一些較為專業的情報人員發來的消息,羅科曼尼亞總統有很大的可能是去了德國慕尼黑,並且現在還在那裡休整。值得注意的是,在距離慕尼黑不太遠的地方有一座我們的美軍基地。也許這樣的情況還不值得讓我們感到慶幸,但他們的確選了一個對他們不是那麼有利的地方。」

  國務卿女士的心腹原本只是想按照對方的期望,給她一個「好消息」。可沒曾想,這樣的一個消息不僅讓國務卿女士突然一下子從盛怒狀態中安靜了下來,還讓她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當她再次開口的時候,她的聲音尚還帶著些許的疑惑,但在那份疑惑中,卻還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

  「你是在暗示我什麼嗎?」

  這下,該輪到她的心腹感到遲疑以及警惕了。但是這個時候已經晚了,當心腹急忙澄清自己,並表示他什麼也沒有暗示的時候,剛剛還感覺什麼都糟糕極了的國務卿女士卻是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國務卿女士:「你可真是個具有創造力的智囊,我親愛的唐尼。你出的這個主意實在是太棒了,我們就這麼做。」

  心腹:「什、什麼?」

  國務卿女士:「快,快去告訴我們的駐德美軍,通知距離慕尼黑最近的那個美軍基地的長官,就說獨自一人前往海牙的羅科曼尼亞總統被恐怖分子綁架了。作為羅科曼尼亞人民的朋友,美國需要他們把那個男模……不不,是把羅科曼尼亞人民的總統卡拉喬爾傑閣下帶回來。」

  這下,就連國務卿女士的心腹唐尼先生都一下眉頭舒展了看來。

  站在他們的角度來看,這簡直是個絕妙的點子。

  而後他連聲表示這當然是國務卿女士自己想出來的主意,他可不能搶奪了對方的絕妙想法。可就在兩人對彼此一番誇讚之後,問題就又來了。

  綁架了羅科曼尼亞總統的那些恐怖分子呢?

  只不過這樣一個小小的問題還難不倒在很多地方具有驚人創造力的國務卿女士。

  她志得意滿地說道:「在把羅科曼尼亞總統帶回來的過程中,誰去阻攔我們的士兵,誰就是恐怖分子。」

  「可是根據我們的情報,羅科曼尼亞總統身邊應該還有一個中國女人。那樣的話,這隊恐怖分子的組成可能就有些復雜了。」

  心腹又再次指出了一個問題。可這個問題對於國務卿女士來說,就更好解決了。

  她說:「那當然不可能是愛好和平又善良守法的中國公民,這個女人肯定是偽造了身份的朝鮮間諜。她和恐怖分子合作,用藥物對羅科曼尼亞總統進行了精神控制。對於這樣的危險分子,我們當然要一併逮捕。」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4 00:32:18

第九十四章

  德國巴伐利亞州,

  美軍基地。

  在美國陸軍上校科林的辦公室裡,鼠標被點擊的聲音時不時地響起。而被聽他點擊的那些視頻短片的聲音也就此從他的電腦中傳出。

  『下、下午好。』

  『請原諒,我需要借用一下你們現在站著的地方。』

  『好、好的,請隨意。』

  那是一條從昨天下午開始,在油管和推特上都被瘋狂轉發的視頻短片。原本就小有人氣的網紅博主在維也納的地鐵站拍攝短片的過程中正好遭遇了被人追擊的羅科曼尼亞總統——盧卡茨‧卡拉喬爾傑。

  由此,全世界都知道了這名雖然還很年輕卻是風格穩健的一國總統的另外一面。

  無論是在遭遇險境時依舊沒有丟掉的紳士風度,在面對持槍份子時的冷靜,以及堪比最優秀的特種部隊成員的身手,那都讓無數看到了這條視頻短片的人為之瘋狂。

  可科林卻是從這條視頻裡看到了很多尋常人注意不到的東西。

  ——那些追在羅科曼尼亞總統身後的那些人,他們並非網上所盛傳的恐怖分子,或是盧卡茨在羅科曼尼亞的政敵所派來的殺手。

  無論是這些人用的武器,行事風格,或是說話的方式都讓科林感到極為熟悉。

  他們像極了科林在歐洲駐防時曾短暫接觸過幾次的中情局雇員。

  在把盧卡茨和那些追捕他的人同時出現的視頻都挨個點看研究了一番後,科林又翻出了前兩天的那則歐洲突發新聞——一夥兒持有手槍的「恐怖分子」從捷克的警察局脫逃。

  顯然這名駐德美軍軍官正在試圖找到這兩件事之間所存在的聯繫。

  而他的辦公室房門則在此時被人扣響。

  「請進。」

  說著這句話的科林他已經打開的這些網頁全都點了最小化,而從外面推門進來的,則正是他的作戰參謀。

  「科林,你一定得來看看這個。羅科曼尼亞的副總統在剛剛召開的新聞發布會上宣佈了一些事。」

  科林的這名作戰參謀手上拿著一個U盤,並很快走到了科林的辦公桌前。

  「他宣佈了什麼?網上找不到嗎?」把U盤插進電腦插口的科林這樣問道。

  「網上不是找不到,而是根本沒有媒體去轉載和報道這件事,他們全像是被下了封口令一樣。羅科曼尼亞的副總統抗議我們在他們的地盤上進行的間諜行為,還說社民黨內的二號人物在我們的指使下進入到總統官邸,打算為我們竊取卡拉喬爾傑總統的實時位置信息。白宮發言人也還沒有就這件事發表回應。看起來不是還沒能來得及做出回應,而是根本沒興趣去回應。」

  說著,科林的作戰參謀就拿過鼠標,並點開了這段被截取出來的,很短的視頻。

  在視頻中,隱忍著怒意的埃里克在媒體的面前出示了被哈桑帶進了總統官邸的芯片。可是想要向公眾們證明這件事,僅憑借這樣一塊芯片顯然是不夠的。

  與其說身為副總統的埃里克想要借此來向人們證實美國在羅科曼尼亞的間諜行為,倒不如說是想要借此來引起人們的關注。

  五分鐘後,視頻播放完了。

  但不等作戰參謀向科林詢問起他關於此事的觀點,科林就已經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說著,科林便又點開自己先前正在觀看著的那些網頁。

  「這條視頻,我覺得他們和上次從捷克的警察局脫逃的是同一夥兒人,他們用的武器也是最新的美製武器。還有這條,你看這幾個人向前行徑的方式,這絕對不是沒有接受過正規訓練的恐怖分子和向來習慣單打獨鬥的殺手會採取的。」

  說著,科林把自己辦公桌前的那個位置讓給了他的作戰參謀,而他自己則轉而走向辦公室的窗前。只要他把百葉窗中的一條壓下一點,他就能看到正在外面的沙地操場上進行訓練的大兵們。

  這些大兵們有的正在拖著輪胎向前跑去,有的則排成了一排在那裡做俯臥撐。

  帶著這些士兵們進行訓練的科林的副官似乎正在和大兵們喊著話,但是緊閉著玻璃窗卻是隔絕了從操場上傳來的聲音。

  「現在應該是休息時間,他們怎麼已經開始訓練了?」

  「對,因為您的副官在昨天晚上看到了羅科曼尼亞總統在維也納街頭的英勇表現,所以他今天就組織士兵們進行加訓了……」

  之前還沒能有機會好好看一看那些視頻的作戰參謀給出了這樣的回答,並在把話說出口之後就意識到了這件事的不對勁。

  而科林則在得到了答案後很快推開窗,而屬於他副官的大嗓門也就此飄進了他的辦公室。

  「快一點,再快一點!姑娘們,如果你們覺得這樣的加訓很辛苦,就回想一下我剛剛給你們看的那些視頻。你們怎麼能容忍自己還比不上一個成天只是坐在辦公室裡的政客?想一想吧,也許十年二十年之後你們也去競選總統了,你們今天的努力也能成為競選總統時的加分項……」

  「我們得讓他馬上停止。」科林關上窗,並在同時繼續說道:「在沒弄清楚這件事到底和我們有沒有關係之前,不能讓士兵過分地關注到它。」

  但不等科林和他的作戰參謀一起離開這間辦公室,科林辦公桌上的電話就響起了鈴音。

  在那麼幾秒鐘的時間裡,兩人都沉默了起來,在看了看彼此之後又把注意力放到了那台電話上。

  在鈴音又響了兩下之後,科林終於快步走回去並一把接起電話。

  「喂?是的,好,五分鐘後我們會去到作戰指揮室的。」

  說著,科林很快掛了電話,並看向他的作戰參謀道:「有一項緊急行動。可能需要我們出動裝甲車,坦克和武裝直升機。」

  90分鐘後,

  慕尼黑。

  「喂,克拉默?你們到哪兒了?已經進慕尼黑的市區了嗎?」

  在項靈熙臨時選擇的這間偏離慕尼黑市中心三公里的酒店裡,一名醫生模樣的人正在兩名羅科曼尼亞特工的注視下為盧卡茨檢查傷口。

  而項靈熙則在這樣的時刻,站在窗檯前和克拉默打起了電話。

  可想而知,當盧卡茨聽到自己曾經的部下的名字又一次地從項靈熙的口中被說出,他肯定就又下意識地看向對方了。

  他其實很想走到項靈熙的身旁,把那個女人的注意力吸引回自己的身上,可他卻是被三個恨不得用顯微鏡把他的傷口一毫米一毫米地檢查過去的人圍在了這裡。

  那讓盧卡茨感覺到了一絲煩躁。

  而克拉默那帶著些許焦急的聲音則就從項靈熙的手機聽筒裡傳了出來。

  「對,我們已經進市區了。原本他們還打算讓我再晚些過來的,但我實在是不放心。隊長受傷了,第一批趕過來的人又太少了。這種情況下,我覺得總統的安危應該比那些被抓到的美國特工更重要。」

  「對,我也這麼認為。」

  正在為盧卡茨檢查傷口的醫生終於在此時說出了他的結論,也把盧卡茨的注意力喚了回來。

  「傷口處理得很好,手法乾淨俐落,也沒有任何感染的跡象。看起來總統閣下的精神也很好,應該是術後的護理做得不錯。」

  這本來應該是個能讓人感到高興的結論,可正在和克拉默通著電話的項靈熙卻是在聽到那句「手法乾淨俐落」的時候被喚起了盧卡茨絕對想要她趕緊忘記的記憶,並「哼哼」著,帶著些許的不悅冷冷地笑了兩下。

  此時電話那頭的克拉默正好向項靈熙問起總統閣下的傷勢如何,於是前一天晚上被盧卡茨忽冷忽熱的體溫折騰得幾乎一宿沒睡的項靈熙便把醫生剛剛說的重復給了克拉默聽。

  「醫生說傷口處理得很好,在誇總統閣下給自己取出子彈的手法乾淨俐落呢。」

  盧卡茨當然明白項靈熙的心裡還因為這件事憋著不高興,並只想讓這次本就簡短的檢查再快些結束。

  「好了嗎?」

  「請稍等,我在給您換藥,大約還需要一兩分鐘。」

  在聽到醫生的這句回答後,盧卡茨不禁提高了一些聲音道:「靈熙,你要不要……要不要去隔壁的房間睡一會兒?你的精神看起來不是很好。」

  這會兒的盧卡茨已經意識到前一晚的項靈熙為了照顧他多半是一整夜都沒有睡,卻是顧及到此時也待在房間裡的這些人而沒有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但就是在項靈熙帶著些許的頭疼,皺著眉轉過身來向他搖了搖頭的時候,盧卡茨卻是聽到了些許讓他本能地感覺到頭皮發麻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那讓盧卡茨警覺地抬起頭來,並直接把醫生正在他的手臂上纏繞著的繃帶抓住一扯就向著陽台快步走去。

  那當然會把正在給他包紮著傷口的醫生嚇了一跳。

  而當盧卡茨帶著滾落在地上的那卷紗布一路走到陽台時,已經在這幾天的相處中和盧卡茨形成了默契的項靈熙卻是什麼都不問就很快接過已經鬆了幾圈的紗布,給他重新纏了起來。

  當盧卡茨俯臥在地上的時候,項靈熙也很快跟著他的動作一起蹲到了地上,繼續為他包紮起來。

  見此情景,剛剛為盧卡茨檢查好了傷口的那名醫生也很快走上前來,不需人提醒就從項靈熙的手上接過那些繃帶,並為盧卡茨迅速包紮起來。

  而此時伏趴在了酒店房間地板上的盧卡茨則在有意識地為自己的耳朵過濾掉了從樓下的屋子裡傳來的聲音後,更為清晰地分辨出了那些正在靠近著他們的聲音。

  那正是曾經的他無比熟悉的,與普通車輛行駛的聲音截然不同的,裝甲車以及坦克正在靠近的聲音。

  而隨著醫生用剪刀剪斷那些過長的繃帶,並為盧卡茨將其紮好,意識到了他們即將面對的究竟是何種情形的盧卡茨站起身來,並用帶著些許喘息的聲音說道:

  「所有人,馬上離開這裡!我們需要分頭行動!」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4 00:32:34

第九十五章

  當盧卡茨說出那句話語的時候,屋子裡的人並沒有能夠立即反應過來,他們大約花了幾秒鐘的時間用來面面面相覷,而後兩名特工就要來帶著醫生和項靈熙離開。

  可是屋子裡的東西都還沒拿!

  項靈熙:「馬上是要有多快?我……我能有五分鐘的時間來收東西嗎?」

  盧卡茨:「帶上我們我們的證件,還有你的速寫本,別的什麼都不用管!」

  得到了這一指令的項靈熙立刻衝去沙發那裡,並把散亂在外面的東西都收進他們的行李包那裡。那個裝著很多本假護照的小包還有她的速寫本原本就被她放在了旅行包裡,倒是讓她對其很有感情的醫療箱在床邊散亂了一地。

  兩名特工裡的一名跑來項靈熙的身邊幫忙她收起東西,並在把行李包的拉鏈一拉之後很快幫著項靈熙背上包,而把工具箱裡的東西隨意一收的醫生也跟著另外一名特工向屋外衝去。

  「能聽到嗎,能聽到嗎?總統說他聽到了裝甲車和坦克正在靠近的聲音,立刻做好出發準備。」

  在被盧卡茨一手放在腰上帶著向屋外快步走去的時候,項靈熙聽到了一名特工在對講機裡說出了這樣的話語。

  盡管項靈熙自登上盧卡茨的那架總統專機起就已經遭遇過很多次危機了,可眼下的情況卻依舊還是她第一次遇到。

  那讓項靈熙不禁在走出酒店房間後下意識地去找盧卡茨的手,而後者也就在下一秒地握住了她的手。

  這樣的一群人在走出了酒店房間後就彷彿若無其事地從酒店的不同出口走出去,但只要去仔細注意一下他們的神色,就會發現他們此刻究竟是有多麼的緊張以及著急。

  「這裡的遮擋物太多了,讓克拉默我們幫注意一下周圍的情況。」

  當走在兩人前面的那名特工對著他衣領處的那個話筒這樣輕聲說著的時候,盧卡茨把項靈熙一下拉近了自己,並說道:

  「一會兒你跟我坐一輛車,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別離開我的視線範圍,也別讓我離開你的視線範圍,明白嗎?」

  項靈熙很快點頭,而後她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她想要問盧卡茨——會開著坦克和裝甲車來慕尼黑找他們的到底是什麼人。並且她也同樣想問盧卡茨,在經過了那麼多的有驚無險後,這一次的他們是不是還能夠像先前那樣的成功脫生。

  但是最終,項靈熙卻是什麼也沒有問出口,並只是跟著他們走出酒店大門。

  一名正坐在酒店大堂裡喝著啤酒的青年看到了這一幕,並很快通過他胸口的那個麥克風向他的同伴們進行對講。

  而他才說到第一句話,就被從後面跟上的一名羅科曼尼亞特工一拳頭敲在了後頸處,就此失去了意識。

  「請注意,敵人可能已經知道我們正在離開酒店了。」

  當先一步走到酒店停車場的盧卡茨和項靈熙坐上同一輛車的時候,通訊頻道裡傳來了這樣的一句話語,而汽車也在同時發動起來。

  雖說他們現在還不知道那些開著裝甲車和坦克的敵人大約有多少,但卻能夠從聲音來分辨出大致的方向,在對方很可能已經知道他們有所察覺的情況下,盡快離開原地會是最好的選擇。

  當盧卡茨他們所乘坐的那輛車以一個急轉彎駛出酒店區域的時候,項靈熙一下就因為慣性而倒到了盧卡茨所在的那一邊。

  而在她撞到盧卡茨的身上之前,先一步反應過來的盧卡茨則已經把她抱到了懷裡。

  那突如其來的安全感,讓項靈熙在這輛轎車開始在馬路上不斷超車行駛時都不是那麼願意離開這個懷抱了。於是她乾脆不去繫安全帶了,轉而賴在了盧卡茨的懷裡,也伸出手去抱住對方,怎麼都不願鬆手了。

  汽車的喇叭聲在項靈熙的耳旁粗魯地響起,而原本總是能帶給人寧靜之感的樹蔭也因為時不時地被旁邊的車輛遮去了一些而在此刻變得讓人不安起來。

  但身旁這個人的懷裡卻是如此的安靜,帶著能讓她感到安心的有力心跳聲,為她遮掩住了那些很想要入侵她情緒的煩擾聲音。

  而後,她便感受到被她抱著的那個人在一手拉著車窗上的扶手的同時,也用他的那條受了傷的手臂護住了自己。並且這個有著強壯體魄也總是無懼危險的男人還低著頭在她的耳邊說出安撫的話語。

  盧卡茨:「如果你覺得很害怕,就別看。」

  項靈熙:「可是你說的裝甲車和坦克都還沒來呢。」

  盧卡茨:「是的。但如果你想的話,可以從現在就開始閉上眼睛。」

  項靈熙:「我在你眼裡就是這麼膽小怕事的人嗎!你忘了和你走的這一路上我有多頑強了嗎!」

  在項靈熙好容易才找回一些勇氣的時候,一輛十分魯莽的卡車從旁邊的那條路上突然出現,那讓開著車的那名特工猛打了一下方向盤。

  在他們險險避開這輛集裝箱卡車時,盧卡茨把就這麼懵了的項靈熙穩穩地護在了懷裡。

  可還不等他們在看一眼跟在他們後面的那輛車與卡車相撞的車禍現場,直升機的螺旋槳聲也就已經在距離它們並不遠的地方響起。

  慕尼黑北部,

  克拉默處。

  「是的,我看到了,是我們都很熟的那種美國軍方的武裝直升機。」

  克拉默帶著這伙兒前來慕尼黑接應盧卡茨的羅科曼尼亞特工,由慕尼黑的市區北部靠近盧卡茨他們所在的位置。

  大約是在五分鐘前,他們剛剛經過了慕尼黑安聯球場,可就是在他們距離盧卡茨還剩最後幾公里的時候,那架讓人心情一下就糟糕起來的直升機卻是好像攔路虎一樣地出現在了城市上空。

  「請原諒,你稍等我一下。」

  克拉默先是對通信頻道裡的盧卡茨說出這樣一句話,而後他便很是暴躁地通過另外一個通訊頻道對他此時正在帶著的這些人說道:

  「我說慢一點,都把車開得慢一點,別再想著超車往前了!否則的話,直升機上的偵查兵想要發現我們就太容易了。」

  這樣之後,克拉默才和盧卡茨恢復了通話。

  盧卡茨的聲音從通訊頻道裡傳出,而他和克拉默之間的對話也讓此刻已經意識到過來阻攔他們的究竟是什麼人的羅科曼尼亞特工們不禁喉結上下移動了一下。

  盧卡茨:「你有帶可以解決那架直升機的東西嗎?」

  克拉默:「我帶了一個火箭筒,射程比較遠,速度也不太慢的,你以前很喜歡的那種。如果運氣足夠好的話,也許我可以讓它穿過干擾彈打中直升機的螺旋槳。」

  盧卡茨:「你有多大的把握能把它打下來?」

  「三成。」在說出這個答案後,或許克拉默本人也覺得這個成功率可能太低了,並又補充道:「三成到四成,不可能再高了!而且如果我出手了卻沒能把它打下來,那我就死定了。」

  當克拉默說出那句「我就死定了」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家老大會對曾經一起出生入死很多次的他有那麼一點點的憐惜。

  但是沒有,沒有!

  在得到了這個已經可以接受的成功率之後,盧卡茨很快又接著問道:「需要多長的準備時間?」

  「三分鐘!或者如果比較趕時間,附近又沒有很多遮擋物的話,兩分鐘大概也能行。」

  克拉默在數秒鐘的時間裡短暫地考慮了一下自己死前可能發生的那麼幾幕畫面,可是他都還沒能來得及想清楚那些,美軍部隊所設置的路障以及負責看著這些路障的大兵們就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

  一些同樣被這些路障攔住了的車主們擋住了克拉默通往路障的最後十幾米距離,而汽車的喇叭聲也時不時地響起。

  顯然已經有許多人在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時選擇了掉頭離開,但同樣也有人把車停在了那裡,並試圖從這些美軍士兵那裡得知具體的封路情況。

  克拉默沒能在相隔著那麼遠的距離時就聽清前面那些人具體在說些什麼,但他卻能看到路障邊上豎著的指示牌上面寫著什麼。

  【警告:您前方的區域正在進行反恐演習】

  克拉默:「……」

  看到指示牌上的告示,克拉默簡直因為這些人的無恥而憤怒得說不出話來,卻只能在那些被他帶著的羅科曼尼亞特工都紛紛掉頭離開之後讓車掉頭。

  克拉默:「盧卡茨,你還在聽嗎?這些美軍部隊可能把你們都圍起來了。他們居然說裡面是在搞反恐演習!等等,裡面有車出來!他們給在包圍圈的內側接受過檢查的人放行了!」

  盧卡茨:「試著弄清楚他們的包圍圈到底有多大,還有他們的兵力分佈情況。」

  克拉默:「是!」

  接到了這項命令的克拉默很快就在把車停下後讓副駕駛座上的那名特工代替起了他,而克拉默自己則去到了轎車的後排座位上,翻出兩架飛行速度特別高,隱蔽性也更高的無人機,同時他也翻開了他的筆記本電腦。

  當他們把車開到了隔壁街道的樹蔭道上時,兩架小型無人機就在克拉默的遙控下飛出了窗口。它們並向著兩個不同的方向飛去,同時也把掃描出的畫面反饋到克拉默的電腦上。

  「這是一個不規則的包圍圈。看起來有點像是一個橄欖型,但兩頭沒那麼尖。包圍圈的周長大約有五至六公里。但那只是它現在的數據。包圍圈看起來一直在有序地縮小。大約每五分鐘向裡縮小一次。」

  隨著克拉默的聲音在通訊頻道裡響起,盧卡茨也收到了由對方同步到他手機上的偵測圖。

  「雖然他們肯定不是在搞『反恐演習』,但這絕對就是一場準軍事化的行動了。」

  當盧卡茨聽著克拉默所說的那些話語,並沉默著看向手機上的偵測圖時,項靈熙就連呼吸都不禁放得輕柔起來,彷彿生怕自己的呼吸聲會打擾到對方。

  而依照盧卡茨的指示把車在這段暫時安全的區域內不斷打轉的那兩名羅科曼尼亞特工,他們則也在緊張之下不由地通過後視鏡時不時地去盧卡茨一眼,彷彿想要從對方的表情中得到那麼零心半點的信息。

  在沉思了近一分鐘後,盧卡茨終於抬起頭來說道:

  「五分鐘後就開始準備突圍吧。就從這個橄欖型包圍圈的西北向,從那條弧線的中央,包圍圈的最薄弱處開始突圍。克拉默,我需要你在包圍圈的外圍接應我們。突圍之後我們就繼續向慕尼黑的市中心方向移動。」

  「是!我現在就開始移動。」

  「我會想辦法先突圍出來。但是在我開始突圍之後,一定會有很多的裝甲車和坦克跟在我的身後怎麼都甩不掉。這個時候,你就得在匯合點,等待我給你的信號。」

  此時的項靈熙就坐在盧卡茨的身旁,聽他用如此平靜的聲音說出這項近乎瘋狂的計劃。

  那當然會讓項靈熙感到十分緊張,可她又覺得自己並沒有在感到緊張的同時也感覺到害怕。

  她甚至還因為此刻就坐在她身旁的那個人打算給打算用霸權來欺負人的傢伙回以狠狠一擊而感到抑制不住的興奮!

  這樣的發現實在是太讓人感到驚奇了。

  而當項靈熙流露出那種不可思議的表情時,盧卡茨正好也在注意到了來自於她的視線後轉頭看向了他的小畫家,並對她露出了笑容。

  在那一刻,項靈熙突然很想偷親此刻如此迷人的盧卡茨一下,並且她也的確這樣做了。她一手搭著盧卡茨的肩膀,並靠向對方,也飛快地親了一下盧卡茨的臉頰。而後者則在她鬆開了自己後很快握住了小畫家的手。

  通過後視鏡看到了這一幕的那兩名羅科曼尼亞特工這下可真的是不知道他們應該回以怎樣的表情和情緒了!

  而當克拉默在通訊頻道裡呼喚起盧卡茨的時候,打算在這次危機中幹回老本行的總統閣下就接著說道:

  「克拉默,你得在一個最合適的時機,把到時候一定會跟著我移動的那架武裝直升機打下來。這樣,墜毀的直升機就肯定會阻擋住跟在我們後面的那些裝甲車和坦克。」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4 00:32:49

第九十六章

  接到了命令的克拉默開始帶著人向著盧卡茨告訴他的那個接應點駛去,而盧卡茨他們也開始在這個愈漸縮小,並且車輛也越來越少的包圍圈裡進行最後數分鐘的繞圈行駛。

  在最後的準備時間裡,項靈熙鬆開了和盧卡茨交握著的手,並十分自覺地把自己挪動到更靠窗的位置,也把安全帶給繫上了。

  項靈熙的這一乾脆俐落的動作讓冷不防的就被她鬆開了手的盧卡茨感到自己簡直難以置信。而他的這一目光則在被項靈熙感受到了之後讓後者訝異起來。

  項靈熙在壓下了那份訝異後態度十分鄭重地說道:「我繫上安全帶了。」

  盧卡茨遲疑著點頭。

  項靈熙隨即又試探著繼續說道:「我會顧好我自己的,盡力不給你添麻煩。」

  說著,項靈熙還在繫著安全帶的情況下艱難地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並把它罩在腦袋上,以示自己已經做好了車窗玻璃待會兒會飛濺進來的準備了!

  盧卡茨花了好幾秒的時間才反應過來她的這一動作到底是什麼意思。顯然項靈熙的這一緊張之餘還帶著些許興致勃勃的表現和盧卡茨想的那種小鳥依人、瑟瑟發抖、需要保護的樣子很不一樣,但更重要的是現在她還不能這樣!

  「不,不靈熙。現在你還得把你的外套先放下來。安全帶也別現在就繫好,我們還要過一道關卡。」

  得到了指令的項靈熙立刻就把已經蓋在了頭上的外套放下,那讓她的那頭長髮突然就變得亂糟糟的了。

  正在盧卡茨幫項靈熙把頭髮撫平的時候,克拉默的聲音極有存在感地從通訊頻道裡響起。

  「天哪,天哪天哪,他們把我的一架無人機打下來了!但是它還在繼續拍攝!」

  「為什麼還要讓它繼續拍攝?」

  「因、因為我想看一看把它打下來的到底是直升機上的人還是地面上的巡邏士兵。」

  在盧卡茨因為從政的需要而再次回去見自己曾經的上司肯特將軍的時候,他又見到了在他之後接管了雪鷹特種突擊隊的昔日同僚。

  當時,那位新隊長和盧卡茨提起克拉默,並稱:『克拉默的技能很全面,懂得堅持,也能夠很好地完成交給他的任務,就是心性太不成熟了。』

  那時候的盧卡茨對於這一評價還不以為然,他認為克拉默本就還沒到可以稱得上「心性成熟」的年紀。但如今,他卻只想誇讚那名繼任的隊長有遠見!

  盧卡茨:「切斷和無人機的聯繫,我們提前開始行動。」

  克拉默:「可是我們距離匯合點還有兩公里!」

  盧卡茨:「那就再快一點。」

  克拉默:「可是再快的話就一定會讓直升機上的人注意到我們了。」

  聽著這樣的對話,項靈熙對於克拉默的擔心感到無比認同。

  ——『對啊,再快的話就會被注意到了啊!』

  她甚至還很是為難地跟著點起頭來。

  那讓注意到了她這邊反應的盧卡茨覺得自己簡直一個頭兩個大,並用很能嚇唬人的目光掃向項靈熙。

  在被盧卡茨這麼一盯之後,項靈熙很快就化身為木樁,身體略帶些僵硬地坐得筆直,甚至那有著纖長手指的雙手也老老實實地放在膝蓋上,一點都不敢放偏。

  盧卡茨這才收回視線,並把注意力都放到了他和不讓人省心的克拉默的通話上。

  「我記得你應該放出了兩架無人機?」

  「對……對。」

  「讓還剩下的那架從另外一邊接近直升機,去吸引直升機上偵查人員的注意力。然後你們就能加速過來了。」

  在那一刻,項靈熙簡直都能聽到克拉默心碎的聲音了。她險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地向對方問一聲:你放出去的那兩架無人機肯定和普通的不一樣吧!

  但是她忍住了,在盧卡茨好似向她這裡瞥了一眼的時候,她忍住了自己的這一衝動!

  而另一邊的克拉默也忍著自己的心痛,讓那架距離惱人的武裝直升機其實並不遠的小無人機從另外一邊繞向它,並在直升機的一邊以自己的飛行路線給它們畫起了一個橫過來的數字「8」。

  這樣之後,小無人機果然為他們吸引到了些許的火力。

  因為克拉默直接就從小無人機正在傳回的畫面中看到了從直升機打開的門裡伸出的槍管!

  著急之下的克拉默連忙操縱著無人機在這些人的面前跳起了狂亂的「野蜂飛舞」!

  「距離匯合點還有1公里,800米,700米……」

  隨著克拉默終於在一路的狂飆之後距離約定的會合地點越來越近,盧卡茨也命令和他一起的那幾名羅科曼尼亞特工向著前方已經能夠看得到的那個美軍士兵所設的關卡開去。

  一輛上面僅坐著兩名羅科曼尼亞特工的轎車根據盧卡茨的指示,從另外一條道路上轉彎過來,在盧卡茨之前向著那道關卡開去。

  打算對他們進行例行檢查的兩名美軍士兵對那輛車做出了停止向前的手勢,可是那輛車卻是在放緩速度靠近之後並未停下車來。它反而衝過路障,並一路開得踉踉蹌蹌的,歪歪扭扭地向著右邊甩出一個大拐風騷而去。

  眼前的突發景象讓兩名美軍士兵連忙通過對講機通報這裡的情形,並在同時跑著坐上他們的那輛裝甲車。

  看到自己的同伴已經開著裝甲車追了上去,在這個關卡處留守著的另外兩名士兵也緊張起來,注意力久久沒法從那個方向上收回。而盧卡茨所在的那輛車也就在此時靠近了他們。

  「請原諒。」

  「等一等,等一等!」

  開著車的羅科曼尼亞特工才只是說了一句話,還沒把頭扭回來的那名大兵就煩躁地給出了這樣的回復。也正是在此時,盧卡茨車後窗所打出的一發大劑量麻醉針就此打在了那人的鎖骨上方。

  感覺到不對勁的大兵轉過頭來,卻是手才捂上那枚迅速將麻醉劑推入他體內的小型針管就失去意識地倒在了地上。

  「嘿,你還好嗎?」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那名羅科曼尼亞特工一臉擔心的樣子,並從車上下來,作勢要去扶那個人。那讓背對著他們,也被衣領完完全全地遮住了後頸的最後一名大兵轉過身來。他很快就十分警覺地讓這名看起來體格強健的年輕男子不要靠近他的同伴,而和他正面對上了的那名羅科曼尼亞特工則是一副被恐嚇了的普通人的樣子,害怕得不行又想要和對方解釋著什麼。

  而後,在那名大兵的注意力就這樣完全被吸引住了的時候,盧卡茨的又一針麻醉針就越過努力後仰的項靈熙由另一側的車後窗出飛出,也打在了那名大兵的鎖骨上方。

  原本還情緒十分激動的大兵只能來得及看一眼麻醉針射出的方向,而後就在未能看清對方的情況下便視線模糊了起來。

  先前還在和他求著繞的羅科曼尼亞特工很快回到了副駕駛座的位置上,而盧卡茨和另外幾名前來接應他的羅科曼尼亞特工也就此開著車衝出了那道關卡。

  但這只是暫時的衝出關卡,而並非真正地衝出包圍圈。

  因為依舊留守在隔壁關卡上的幾名士兵在看到盧卡茨他們的向前駛去後,便十分警覺地通過對講機詢問那兩名被麻醉針放倒的大兵,那幾個人是他們放過去的嗎?

  但他們當然得不到回應。

  在把同樣的問題重復到了第三遍之後,隔壁關卡上的那幾名大兵就意識到了不對勁,並在前去查看的同時讓人去追剛剛開過去的那幾輛車。

  幾十秒後,那名大兵的聲音便在他們的內部通訊網絡中響起。

  ——「攔住剛剛的那四輛車!他們和先前的那輛車是一夥兒的!他們很可能就是劫持了羅科曼尼亞總統的那伙兒恐怖分子了!」

  隨著那樣的一句話語,將整個區域都圍了起來的那些兵力近乎出動了一半。

  橄欖型包圍圈的那一側防線全都向著那五輛車追去,而橄欖型包圍圈的另一側則因為不知「恐怖分子們」是否還有同夥依舊在這片區域裡而自動對離開的那一側防線進行部位,將他們的包圍圈變得更薄,卻也依舊密不透風。

  如果此時有一名恰巧住在這個包圍網中的慕尼黑居民往窗外看一眼,他一定會以為自己正處於一場現代戰爭的風暴中心。而正走在路上的人則更是一定會被這樣硝煙滾滾的一幕驚掉手中的三明治。

  而這會兒的項靈熙則已經如願以償地給自己又繫上了安全帶,並把她的外套披在了腦袋上,讓自己的身和心都做好隨時迎接一場衝擊的準備!

  該說盧卡茨的估測真的很棒,當他們以先前那種方式突破橄欖型包圍圈的一側弧線頂端時,所有的追擊都只會從他們的身後或者斜後方追來。

  只不過,他們雖然避免了被人迅速從四面包夾的命運,卻會造成一種身後有著千軍萬馬在追擊的真實感受!

  現在的他們才剛剛衝出那道關卡不到一公里的距離,可項靈熙卻覺得自己已經能聽得到從後面傳來的,兵荒馬亂的聲音。

  那應該是站在裝甲車機槍位上的士兵喊著讓他們快些停下的聲音,以及坦克的履帶壓過路面飛快前行的聲音。而「呼啦呼啦」的風聲則從未有完全關上的車窗縫隙處衝進來。神經緊繃的項靈熙把車窗完全關上,並在保持著迎接衝擊的姿勢的同時向盧卡茨問道:

  「我……我能向後看一眼嗎?」

  「當然。」

  「不會被嚇到?」

  盧卡茨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估計項靈熙被嚇到的可能性。

  在那一刻,首先在他的腦海裡出現的,是項靈熙曾經和他強調過數次的「脆弱」、「膽小」和「神經敏感」。但是很快,項靈熙在幾分鐘前才剛剛怒問過他的那句話佔據了上風。

  【你忘了和你走的這一路上我有多頑強了嗎!】

  「你看吧,不會被嚇到的。」

  「真的?」

  項靈熙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小竊喜。盧卡茨則在又回頭看了一眼後給出了一個十分肯定的回答。

  因而從剛剛起就一直忍著憋著沒回頭看的項靈熙很快就帶著她的小竊喜和小雀躍轉頭看去。

  那一刻,她看到的是距離他們不太遠的,坦克的炮管。

  很多輛坦克的炮管,前面一排開著兩輛,後面一排開著一輛,往後第三排又開著兩輛的坦克。

  還有那從狹窄的縫隙裡插道進來,彷彿要往前一衝一衝地咬住他們的裝甲車。

  車頂上架著機關槍,並且還有專人在操縱著機關槍,聲稱他們再不停下就要開槍了的裝甲車。

  機槍手喊著喊著,然後就真的讓機關槍的槍聲響了起來!

  看到了那一幕的項靈熙感覺自己就好像是在鬼片裡一下轉過了頭,讓自己肩膀上的兩簇火苗瞬時間滅了一簇的主角的友人,連魂都要沒了。

  盧卡茨‧卡拉喬爾傑!這就是你說的不會被嚇到!

  我在你眼裡就是這麼膽大能扛事的人嗎!

  然而被嚇憋了氣的項靈熙根本就還沒能夠說出這句心裡話,開著車的那名羅科曼尼亞特工就已經為了要躲避裝甲車上機關槍的掃射而讓車在道路上開出了「S」型的行經路線,那也讓被安全帶給綁住了的項靈熙好像一隻破布娃娃那樣被甩來甩去,可就是甩不到盧卡茨的身上。

  而伴隨著一次激烈的轉向,跟在盧卡茨他們後面的一輛車被擊中了輪胎,並在汽車失去控制後撞上了後面的一輛裝甲車,也就此變成了真的「破布娃娃」。

  眼睜睜地看著那一幕發生的項靈熙才來得及被嚇得深吸一口氣,就被一直在注意著車後情況的盧卡茨按下了腦袋,而機關槍的又一輪掃射也讓他們的後窗玻璃被完全擊碎。

  「嘩啦啦」!

  那是碎成了渣渣的車窗玻璃落到了他們身上的聲音。

  項靈熙蓋在頭上的那件外套終於起到了它應有的作用,可此時的項靈熙卻只想哭泣。

  嚎啕大哭的那種!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4 00:33:06

第九十七章

  項靈熙覺得她是真的忍受不了了!

  她一定得在這種時候喊出點什麼來,就好像在坐海盜船的時候,驚聲尖叫雖然不能讓人立刻下船,卻能夠讓自己在吸滿一口氣又把它徹底釋放出去的這一過程中得到情緒的穩定。

  於是項靈熙就真的深深吸滿了一口氣,可她那尚未繃斷的理智卻是又讓她猶豫起來。

  畢竟海盜船是全程都由機械控制的,她叫得再響也不可能把馬達給震碎了。

  可現在她卻是坐在由神經同樣緊繃著的羅科曼尼亞特工同志開的車裡!萬一她的尖銳叫聲讓人握著方向盤的手一個顫抖,他們一整車的人都會變成破布娃娃!

  車內的玻璃渣渣依舊還在時不時地因為他們的變向而發出響叮當的聲音,可深深吸滿了一口氣的項靈熙卻是在深思熟慮之後出口就是聲音平穩的一句:

  「其實我是見過裝甲車的。不過那個時候我看到的裝甲車只是從我旁邊經過,而且車頂上的機關槍也沒出現響聲。」

  「什麼?」

  機關槍的聲音再次響起,那讓盧卡茨乾脆解開了項靈熙的安全帶,並拉著項靈熙讓她一下躺倒在了後排座位上。

  盧卡茨:「全都低頭!」

  「哐哐哐哐!」

  在經受了碎玻璃的洗禮之後,項靈熙的外套上又落了許多碎海綿。那當然是前後兩排座位用來給人枕著腦袋的上凸部分!

  如果盧卡茨沒有眼疾手快地替項靈熙解開安全帶也拉著她躺倒在座位上,那麼碎成了渣渣的不可能只有座椅的頭部靠墊。

  項靈熙:「這些混蛋!他們到底知不知道這輛車上坐的都有誰!」

  盧卡茨:「我覺得他們可能知道。但這可能不太重要。」

  眼見著那些坦克與裝甲車就要在兩公里內的追擊之下在他們的身後形成一個碗狀的弧形,經受了機關槍洗禮的盧卡茨終於再次呼叫起克拉默來。

  此時這個特種部隊出身,曾在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戰亂地帶執行過任務的年輕人已經緊急趕到了匯合點。並一手拿著星巴克的紙杯,一手握著藏在長款風衣下的火箭筒,彷彿一個正在等待著女友的本地小夥兒一樣站在大樹底下。

  「克拉默,我覺得你現在應該已經把那架直升機看得很清楚了。」

  「對,很清楚,它再靠近一點我都能看清楚上面坐著的人了。」

  「如果我們還能再堅持1分鐘,這個距離你有多少把握能打中它?」

  「五到六成。」

  一面是背後不斷響著機關槍的槍聲以及美軍士兵喊話聲的喧囂嘈雜,一面則是秋風吹落楓葉的枯葉落地聲,但隨著盧卡茨他們距離克拉默此時所在的匯合點越來越近,此處也不再是能讓人放心聽著古典樂曲的寧靜了。

  而後,通訊器那頭的盧卡茨開始說出倒數。

  「30,29,28……」

  克拉默開始讓自己的呼吸變得深而緩,彷彿連心跳都能在那些聲勢驚人的槍聲逐漸靠近時變得越來越緩。

  「17,16,15……」

  周圍行人的驚呼聲響起來,而這些越過了包圍圈許多路程的裝甲車也就此停下了他們的機槍。盧卡茨他們的那幾輛已經千瘡百孔了的汽車在市區裡的優勢也就此出現。他們開始將那些大傢伙們甩開了那麼十幾米二十米的距離。

  「10,9,8……」

  一直都未有提前開始瞄準的克拉默直至此時才不慌不忙地把手上的那個星巴克紙杯放到了地上,當他起身時,通訊器裡的盧卡茨正好開始了最後六秒的倒數。

  於是這個總是能夠以自身的親和氣質在人群中很好地隱藏自己的特種部隊成員就在此時甩開他的風衣,也把藏在裡面的那把火箭筒扛到了肩膀上,也在開始瞄準的同時向前一步,走出遮住他身形的那棵大樹。

  但是在這個距離盧卡茨他們這麼近的距離,扛著一個絕對惹眼的火箭筒突然出現在那裡,克拉默不可能不被直升機上的偵查人員發現。

  可是當那些人在慌亂之下著急指向他的時候,已經被發現了的克拉默卻是冷靜地在瞄準時進行起了最後的角度調整。

  「3,2,1……」

  直升機上的機槍向著克拉默掃射過來,可克拉默卻只是站在那裡,不退也不跑。直至他從通訊頻道裡清晰地聽到那個開火的指令,並像他曾經做過很多次的那樣按下發射按鈕。

  那架低空慢速飛行的武裝直升機開始快速移動,並向著克拉默所預估的那個方向所閃避過去,幾乎是自己撞向了那枚原本可能根本打不中它的彈藥。

  克拉默在看到直升機向著那個方向跳躍式閃避時,臉上就出現了笑容,並再不去管那架直升機地跑回了自己的那輛車。

  「轟!」

  那是火箭筒將直升機頂上連著螺旋槳的那塊區域完全轟掉的聲音。

  它讓這會兒已經完完全全地側躺在後排座椅上的項靈熙更加用力地摟著盧卡茨的腰,怎麼也不肯放手了。

  「我、我以前來慕尼黑的時候聽說這裡的郊區還有花錢開坦克的基地,如果我那時候就去玩過坦克飄移了,現在可能也不會這麼緊張了!」

  越是緊張就越是語速快得不行的項靈熙這樣說道。而回應她的,則是盧卡茨那聽起來沒那麼緊張了的聲音。

  「如果你是因為剛剛的那個聲音有感而發,那我覺得開過坦克可能也沒什麼用。」

  咦?

  在聽到了這樣的話語後,項靈熙終於睜開了緊閉著的眼睛,並在盧卡茨的示意下稍稍起身,並向著已經沒有了窗玻璃的車後窗看去。

  而後她就看到了那架已經沒有了螺旋槳的武裝直升機旋轉著砸在了數量坦克和裝甲車上,接著又冒起了火花向後滑去,並引起了爆炸的震撼一幕。

  爆炸所引起的氣浪將她的髮絲都向後猛地吹去,但就在那些塵埃與金屬碎片一起要傷到她的眼睛時,盧卡茨又將她抱緊,並把項靈熙的腦袋按到了自己的胸口處。

  此時盧卡茨他們剛好就把車開到了和克拉默他們約定好的會合地點。因而他們迅速放棄了那幾輛已經千瘡百孔了的轎車,並在下車後跑向克拉默他們的那幾輛已經在這裡等待了數分鐘的車,並打算在混入市中心後分頭脫身。

  身上依舊披著那件外套的項靈熙在下車時抖落了許多依舊還留在了衣服上的玻璃碎以及海綿的碎片。

  當她被盧卡茨帶著向克拉默的那輛車跑去的時候,她不禁停下腳步,向後張望了一眼。

  那令人感到震撼的,就在寬敞馬路中間所燃起的大火竟讓她感到很美。

  但是這樣的一幕卻讓她沒法有足夠的時間停下來好好地看一看,並只是被盧卡茨抓著手帶上了克拉默的那輛車。

  他們原本應該就此爭取到了脫身的時間。

  可未曾想,當他們把車繼續往前開去的時候,卻是數百米之外的地方看到了另一隊已經在那裡等待著他們的裝甲防線。

  這一次,那些裝甲部隊看起來不再那麼的張牙舞爪,而是在靜止之中向他們展現出了不願與之相扛的威嚇力。

  這隊裝甲部隊的長官就站在裝甲部隊的前面,在他的左右兩邊,則是荷槍實彈著的美軍士兵們,只要他一聲令下就能夠向這些正朝他們駛來的車輛開起火來。

  「卡拉喬爾傑!」

  陸軍上校科林叫出了這名昔日曾與他並肩作戰的男人的名字。

  「盧卡茨‧卡拉喬爾傑!如果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就請你讓你的部下們都停止向前。」

  盧卡茨依舊能在一排穿著軍裝的美軍士兵中認出他的昔日戰友,就好像他的那位友人也能從坐在這些車輛上的人當中找出他一樣。

  並且,如果是對過去的他並非一無所知的科林在此坐鎮,那也就不難解釋為何會有一支後備部隊從側翼向此處移動,並在他們到達之前對他們形成了一個扇形的包圍圈了。

  面對有備而來的科林,盧卡茨知道,他們再次衝破這道防線的可能近乎於零。

  因而他向追隨著他一同來到慕尼黑的這些羅科曼尼亞特工說出了停止前進的指令。

  當那種劍拔弩張的氣勢隨著一方的潰敗而消散於無形,盧卡茨終於在他們這些人之中首先打開車門,也在那些士兵中的注視下走下車來。

  而當盧卡茨試圖走向科林的時候,科林身邊的一名士兵依照慣例高聲說道:

  「先生,請你把手放在……」

  這名士兵原本想讓肉眼可見其危險性的盧卡茨把雙手放到腦後,卻在完整地說出這句話之前就被自家長官所打斷。

  「他是羅科曼尼亞總統,不是恐怖分子!」

  在說出這句斥責的話語後,科林首先走上前去,絲毫不懼怕可能從盧卡茨的那方陣營中所打出的子彈。

  當科林向前走去的時候,盧卡茨也向著他走來,雙方的人馬全都在此刻繃緊了神經,可他們的長官卻都看起來不像是帶有任何戒備的樣子。

  「我沒想到再次見你會是這樣的情形。」

  先前還對盧卡茨高聲說出那句話語的科林在盧卡茨走近後放低了語調。但盧卡茨卻只是在看了他好一會兒之後問道:

  「你接到的命令是什麼樣的?」

  盧卡茨等了幾秒鐘的時間,而後就問道:「不能說嗎?」

  被昔日自己曾幫助過的人在最關鍵的時刻將了一軍,可盧卡茨卻似乎並不憤怒,而是在自己的上一個問題沒能得到回應後又問道:

  「那你需要把我的眼睛蒙上再帶我們走嗎?」

  當盧卡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科林知道他是在問自己——『我能知道接下去你們要帶我去哪兒嗎?』

  那讓科林在呼出了一口氣後說道:「不需要,但我得帶你們回美軍基地。我不會給你銬上手銬,因為我接到的命令是『把被恐怖分子劫持了的羅科曼尼亞總統帶回去』。但你的那些部下,我得讓人把他們銬起來。」

  「他們不全是我的部下。」

  在和科林之間的這場短暫談話中,盧卡茨盡力地放下了自己身上的那種蔑視味,並在對方用眼神向他發出詢問時示意對方和自己一起看過去。

  盧卡茨:「你能看到那輛灰色的奧迪嗎?」

  科林:「我看到了。」

  盧卡茨:「上面還坐著一個女人,她是要跟我一起去到海牙的證人。」

  科林:「上面說她是朝鮮間諜,要我們在逮捕她之後好好審審她。」

  當盧卡茨因為科林的那句話語而身上爆發出可怕的氣勢時,和雪鷹時期的盧卡茨有些交情的科林就已經明白對方的意思了。

  因而被對方的那種氣勢狠狠地衝擊了一下的科林很快說道:「我明白了,你很在意她。我會注意讓底下人別去碰她的。但這種事,一出巴伐利亞我就管不了了。」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科林很快高聲地說出一句:「請吧,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

  這意味著他們短暫的敘舊時間已經結束,接下去他就得公事公辦了。

  在盧卡茨獨自一人走向那隊裝甲部隊之後,科林又對那些依舊還留在車裡的羅科曼尼亞特工說道:

  「是被就地擊斃,還是束手就擒,你們可以在一分鐘內做出選擇。」

  他們當然,當然是選擇後者。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4 00:33:25

第九十八章

  德國巴伐利亞州,

  美軍基地。

  陸軍上校科林在一名記錄員的陪同下走向走廊盡頭的那間問詢室。

  身後傳來腳步聲,那正是要去到此時正在走廊盡頭倒數第二間問詢室的兩名審訊專員。

  用眼睛餘光確定了他們身份的科林轉過身去,並向自己的這兩名下屬問道:「你們是要現在就去審問那名『朝鮮間諜』嗎?」

  「是的,上校。」

  「先等一等,等我先去看看羅科曼尼亞總統的情況。一會兒我會通知你們的。」

  科林的這個命令讓那兩名審訊專員有些疑惑地面面相覷,但他們到底還是沒有向科林提出質疑,而只是詢問起他們現在是否要返回。

  「給她送些水吧,然後晾她一會兒。」

  說著,科林就和跟著他的記錄員一起走到了盧卡茨所在的那個房間的門口,卻是深吸了一口氣,並站在那裡深思了好一會兒才最終推門進去。

  此時科林的副官已經和盧卡茨一起面對面地坐了幾分鐘了。

  看到科林的到來,他的那名體格十分強壯的副官就起身,在向自己的長官點了點頭後離開了這裡。

  問詢室的門打開又關上,當這間屋子裡最終只剩下科林、他的記錄員與盧卡茨的時候,科林終於問出了那句已經堵了他很多天的話語。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坐在這間問詢室裡的盧卡茨雖然已經「被捕」,可他的風采卻沒有絲毫的減損。甚至,他身上的那套剪裁得體的西裝都沒有皺起。

  當科林在審視著盧卡茨的時候,盧卡茨也在審視著他。

  「你想知道什麼?」

  「為什麼我的上級會給我這樣的命令?把你從劫持你的恐怖分子那裡『帶回來』?」

  此時的記錄員已經打開錄音設備,也翻開記錄本,記錄起兩人之間談話的文字內容。無論是科林的開門見山,還是他在身邊的記錄員在場的情況下就直接問出這樣一個問題的行為,那都讓盧卡茨感到有些意外。

  但他只是在稍作考量之後問道:「你確定你有勇氣聽我說出回答嗎?」

  「勇氣?為什麼我會害怕聽到你的回答?圍捕你的這次行動讓我們損失了一架武裝直升機,徹底報廢了兩輛坦克和三輛裝甲車,至於人員的具體傷亡情況,我到現在還沒有拿到確切的報告。我難道不該把這件事弄清楚嗎?」

  似乎是因為看出了盧卡茨眼中的猶豫與探究,科林很快說道:

  「我首先向你申明,我並不相信你被朝鮮間諜用藥物進行了精神控制。你看起來很清醒,精神很好,也很冷靜,你知道自己是誰,也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其次我也不相信和你在一起的是一夥兒恐怖分子。」

  「擊墜我們那架直升機的火箭筒彈我也看到它打出去的軌跡了,它根本不是沖著直升機的機身打去的。打出那枚彈藥的狙擊手,他熟悉直升機規避火箭筒的規則,也對直升機的後續閃避行為進行了預判。這肯定是一名有著軍方背景的精英。在洛特尼亞應該還沒有這樣的恐怖分子。」

  在科林說完那些並目光直視自己的時候,盧卡茨給出了他的答案。

  「你說的很對,他們不是恐怖分子,而是聽說我在慕尼黑遭到了襲擊的消息後趕來保護我的羅科曼尼亞特工,還有一名羅科曼尼亞特種突擊大隊的成員。」

  說著,盧卡茨又反問道:「我猜你接下去會想要問我,為什麼一看到美軍士兵設置的關卡就只想著要衝破它?為什麼我們不停下來,和你們解釋一番?」

  科林:「是的,我是想問你這個問題。」

  盧卡茨:「因為昨天下午在維也納追殺了我一個下午的,就是你們美國中情局的特工。在我們看到美軍士兵對我們設下的包圍圈時,你們很難讓我們不產生某種聯想。」

  科林身旁的那名記錄員當然知道這樣的「指控」意味著什麼,因而他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可他才只是停下來了這麼一會兒,就遭來了科林的嚴厲催促。

  「接著寫下去。」

  在短暫的停頓後,科林又接著問道:「你有證據嗎?」

  盧卡茨:「昨天的維也納有那麼多的人都拍到了那些人的樣子,我認為那已經足夠了。」

  即便是在這樣的談話中,盧卡茨也帶著些許的保留。他把從一開始的時候起就跟著他的那些特工們說成是在得知了他遭到襲擊的消息後才匆匆趕來。同時,他也沒有向科林,也向那套錄音設備透露出他們已經抓到了參與行動的數名美國特工。

  在扔出了足夠重磅的開場白後,盧卡茨又把這一整件事從頭說起。

  從他被海牙法庭起訴開始,到美國勢力在這次旅程中一次次的出現,再到昨天在維也納的市區所發生的那一切。

  當盧卡茨說完那些,並且做完了記錄的記錄員也終於離開,讓這間問詢室裡只留下盧卡茨與科林兩個人,他們終是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科林站在窗前,背對著坐在桌前的盧卡茨,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這位近身格鬥技巧在自己之上的羅科曼尼亞的總統閣下向他發起突然襲擊,並在打暈他之後逃離這裡。

  他並非因為不知該如何給對方一個交代而沉默,他也不是因為不知道應該如何向對方解釋他的無可奈何而沉默。

  此時在科林的心中充斥著的,不是一種被動的,試圖去逃避的情緒。

  那應當是一種積極的,讓他想要直面一切的的意願。

  在保持著同一個姿勢看著窗外的操場十分鐘之後,再次轉回頭來的科林終於向盧卡茨提出了又一個問題。

  「如果我放了你和你的證人,也讓你帶上你的那名雪鷹特種突擊隊的隊員,還給你們準備一架用來離開這裡的直升機,你會怎麼做?」

  這下盧卡茨是徹底意外得有些說不出話來了。他看向轉過身來的科林,可他卻只能在對方的臉上找到毫不作偽的真誠與坦然。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科林上校?」

  「我以為你應該知道,在別人問你問題的時候,你得先回答再接著提問,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

  當科林在心裡做出了那個決定後,他在面對盧卡茨的時候就感到輕鬆了許多,所有因先前的那場劍拔弩張而產生的隔閡都在頃刻間消彌了。

  他甚至又像多年前的那樣,開起了盧卡茨的玩笑,只是兩人對於彼此的稱呼都已因為他們身份的改變而不同了。

  在科林說出了那句提醒後,盧卡茨未有多做思考便給出了他的答案:「我會先去到瑞士,然後進入法國,從那裡去海牙。」

  科林:「明智的選擇,但說實話,它不會讓我感到有多意外。而且瑞士和法國雖然都沒有美軍基地,也沒有很多中情局的情報站,可是你們需要經過的比利時和荷蘭卻有很多我們的勢力。」

  盧卡茨:「是這樣沒錯,但那就已經是下一步需要考慮的事了。」

  科林:「你說的很對,那就是下一步需要考慮的事了。」

  科林看了盧卡茨好一會兒時間,而後他的臉上出現了笑意,並說道:「給我一個小時。我應該能把這些事都安排好。只不過你的特工我不可能也一起放走,但我會和總統說明他們絕對不是恐怖分子。只是這樣一來,他們的身份就必須被公佈了。你同意嗎?」

  盧卡茨:「這可能已經是我能做出的,最好的選擇了?」

  科林:「是的,起碼我是這樣認為的。」

  在長達數秒的猶豫後,盧卡茨做出了選擇,也向科林點了頭。

  而得到了對方同意的科林則再不浪費時間,在和盧卡茨擊了一下掌之後就走出了這間問詢室。

  這當然會是讓盧卡茨意想不到的發展。

  如果他不認識科林,也沒有過去的那段和對方並肩作戰的經歷,他甚至會認為這名美軍軍官正在企圖以這種方式來對他進行陷害。

  所有的爾虞我詐、欺騙、謊言與誣陷都可能在他離開這座美軍基地之後上演。

  但他偏偏又瞭解這名美軍軍官,也深知他的善良、堅持、底線、以及心中的正義。

  他還知道,這並不是一個單純到了愚笨的人,也絕無可能被人利用至此卻毫不知情。

  因而盧卡茨的心中雖還存著很深的懷疑,可那樣的懷疑卻僅僅是因為他不信會有這樣的事發生,而不是因為他不信科林這個人。

  於是漫長的一小時等待時間開始了。

  而盧卡茨卻只能安靜地,沉著氣坐在那裡,暫時放棄他腦袋裡的那個還未成型的,將他在這裡所遭遇的所有蠻橫對待都公之於眾的計劃A,以及在實現了計劃A之後又從堂堂美軍基地劫人離開的計劃B。

  他決定給科林一小時的時間,並等待對方將會向他展現的那一切。

  「滴答」、「滴答」。

  掛在問詢室牆上那面鐘的秒針不斷地發出聲響,提醒留在這間屋子裡的唯一一人時間的流逝。

  「滴答」、「滴答」。

  科林首先回到他的寢室,並在洗手池裡燒毀了那本盧卡茨送給他的書,也燒毀了他的妹妹給他帶來的,他與盧卡茨在伊拉克的合影。

  「滴答」、「滴答」。

  這名美國陸軍上校與和他持相同意願的副官分頭行動,將他曾聽聞自己的一名部下和他說起過的克拉默從監禁室裡提出來。科林先是為了他們的那架直升機,坦克和裝甲車以及當時在上面的人給了對方一拳,又一拳。

  而後,科林就在這個正處在體能巔峰期,並且近身格鬥的技術和意識都很不錯的年輕人企圖還手的時候和他提起了盧卡茨的名字。並問他還想不想再見到他們的總統了。

  「滴答」、「滴答」。

  科林的副官在停機坪上準備好了直升機,並命人把上面的追蹤定位儀拆去。

  大約是在秒針繞著時鐘圓盤轉了55圈之後,科林帶著已經換好了美軍軍服的克拉默推開了盧卡茨所在的這間問詢室的門。

  「我已經讓我們這裡的審訊員帶著客觀和公正,去和你的那些特工們進行一次比較友好的交談了。他們會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嗎?」

  「如果你們的審訊人員足夠紳士的話,我想他們應該會知道的。」

  看著精神雖然不錯,卻是臉上帶著傷,一臉老大不高興的克拉默,盧卡茨很快就這樣若有所指地說出了回答。

  而科林卻是在克拉默臉色變得更臭的時候哈哈大笑起來,又說道:「如果不是考慮到這小子還能給你開直升機,我肯定不會只打他兩拳。我肯定找十個人一起把他痛毆一頓再說。」

  盧卡茨:「讓他在接應點把你們的那架武裝直升機打下來的人是我。」

  科林:「你是在暗示我也可以打你兩拳嗎?」

  盧卡茨:「你可以試試看,但我不保證不還手。」

  聽到盧卡茨的這句依舊毫不相讓的話語,科林卻是一點也不生氣,而是走近盧卡茨一步,並冷不防地要拍一下盧卡茨受了傷的右臂。

  但是已經看清了他意圖的盧卡茨卻是側身一步,並伸出左手,和科林要拍他的左手手掌互相拍了一下。

  科林:「反應不錯,一直在辦公室裡待著的大政客。」

  盧卡茨:「你在說的是你們總統的生活方式嗎?」

  兩人間的短暫往來讓根本就不清楚他們之前其實有著不淺交情的克拉默完全看不明白了。但就在著急的,臉上帶傷的克拉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應該上前去做些什麼的時候,科林卻是已經喚起了他的名字。

  「還不快點給你的長官把軍裝遞上來,克拉默下士?」

  ——克拉默「下士」,科林指的是克拉默身上穿著的那套衣服上的軍銜肩章。

  可克拉默雖然在這名美國陸軍上校的示意下抱著兩套衣服過來了這裡,卻是真不信對方所說的那一套。

  然而現在的眼見為實卻告訴克拉默——這一切都很可能是真的。

  當盧卡茨向克拉默點了點頭後,後者只是傻愣愣地給自家長官遞上了那套讓他看著覺得很礙眼的軍服,而後就和科林一起轉過身去等著。

  「你居然是認真的,大兵?」

  「你現在穿著美國陸軍下士的軍服,應該喊我長官。」

  被暗算了的克拉默轉過頭去,不願和這個討人厭的美國佬說話。而在這樣的無聲對峙過去了十幾秒之後,這間問詢室就又響起了敲門聲。

  克拉默忙轉頭看了一眼,只見盧卡茨已經換好了衣服,只差把他原來穿著的那套西裝收起來了。因而科林也就在得到了克拉默的點頭後走上前去把門打開。

  「直升機已經準備好了,長官。」

  前來告知他們這一消息的,正是科林的副官。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著科林先前向盧卡茨所許諾的方向發展。

  可是在這名美軍上校示意盧卡茨已經可以去隔壁的房間帶走他很在意的那個「間諜」時,盧卡茨卻不得不向對方確認道:

  「我假設你的確知道你在做什麼,科林上校。可是你真的知道這樣做會讓你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嗎?」

  可科林卻反問盧卡茨:「你以為是為了什麼才這樣做的?為了你?或者為了我們過去的那點交情,為了被你救下來的那名美國科學家和我的幾名部下?你認為這可能嗎,卡拉喬爾傑總統?」

  「我以為……」

  在說出了那句「我以為」之後,盧卡茨看著科林陷入了許久的沉思。而後,他才在屋子裡的那些人的各色注視下沉聲道:「你是為了一個更高尚的願望和目的才這樣做的。」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2-2-4 00:33:38

第九十九章

  「你錯了,我不是為了一個高尚的願望,我是為了一個基本的願望才這麼做的。」

  說著,科林看了一眼他的副官,彷彿是因為他說了一句彼此都十分認同的話語,兩人都笑了起來。

  或許科林在這樣做了的時候還沒能想好如何去表達驅動自己的那些意願和情感,但現在,在盧卡茨的提示下,他已經想到了。

  他說:「盧卡茨,你是羅科曼尼亞人民憑借自己的意志選出的領袖。在你的身上體現出的,是羅科曼尼亞人民的意願。我所接受的教育,還有我們國家的憲法和制度都告訴我,我們不該折辱和隨意誣陷像你這樣的人。」

  「我們不是瞎子。如果你真的有罪,為什麼有那麼多的人都要阻止你回國接受出席彈劾案聽證會,又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人要阻止你去海牙?如果無辜的領袖因為這樣的原因而無法繼續他對自己國家的治理,因此而引發的政治動蕩和一系列的糟糕後續,甚至是戰爭風險,那些應該由誰來負責?美國嗎?」

  說著,科林笑了,那彷彿是因為,他的眼前又出現了曾經令他感到感到不能忘懷的那一幕幕。

  但是當他又抬起頭來看向那位代表著「人民意志」的老友時,他的眼睛裡卻並沒有淚光閃現。

  盧卡茨試著在他的那雙眼睛裡找尋出什麼,但他卻發現,他所能在那雙眼睛裡找到到的,只有坦然與堅定。

  「如果這就是那某幾個政客的目的,那我可以向你保證,卡拉喬爾傑總統,我絕對不會幫助那些人實現他們的這種目的。」

  科林替盧卡茨還有克拉默打開了問詢室的門,並出聲提醒道:「左手邊的第二扇門。但是記得讓她穿上那件白色的褂子,那樣基地裡的人就會以為她可能是別的地方臨時調來的創傷後應激障礙治療師。」

  「多謝。」

  盧卡茨從克拉默的手上接過那件被他捧著的白色褂子,並就要在深深地望向對方一會兒後離開。但是對方卻又在此時叫出了他曾經的代號。

  科林:「雪鷹,你還記得你在送我的那本書上寫的寄語嗎?」

  盧卡茨:「記得。」

  科林:「那你的那些迷茫和困頓,它們還在嗎?」

  盧卡茨:「我已經在認識你之前就戰勝那些了。」

  科林:「那之後的呢?你總該有點新的迷茫和困頓吧?」

  盧卡茨:「它們都沒能在我這裡賴很久。」

  【願你依舊還記得年輕時的迷茫和困頓,沒有讓它們因為生活而被遺忘。】

  【而後,我的朋友科林,你終會戰勝那些。】

  克拉默手上拿著科林先前好像開玩笑一樣交給他的鑰匙,並用它打開了左手邊的第二扇門,也很快和盧卡茨一起從裡面帶出了對於他們現在的情形根本就一頭霧水的項靈熙。

  或許是因為盧卡茨已經和項靈熙說了些什麼,在裡面的時候並沒有遭到任何無禮對待的項靈熙在走出那間屋子之後還特意轉回頭來向科林他們這裡看了一眼,也在遲疑之後向那名美國陸軍上校點了點頭。

  那讓科林不禁和他身邊的那名副官發出很不愉快的感慨。

  「所以他們說這是一名朝鮮間諜?他們是不是覺得我們連朝鮮人和中國人都分不出?如果他們說那是個越南人,我還能說我的確分不清。但是他們居然說那是個朝鮮妞。」

  科林的副官曾被派駐到位於韓國的美軍基地,並且也更因為如此而被自家長官的這句感慨逗得不行。

  「我得帶他們去看直升機了。」

  眼見著盧卡茨他們已經在走廊的那一頭等著了,科林的副官這就要上前去,但科林卻彷彿臨時反悔一樣的伸手想要攔住他。但科林的副官卻是躲開了。

  「這麼酷的事,你不可能只是自己一個人做。而且你還得趕快寫那封要發給總統的信。我們總不能等到作戰參謀發現這件事了再花幾個小時說服他幫我們一起來寫這封信吧?」

  科林的副官一邊向後倒退著小跑,一邊說完了這句話,而後就轉身快跑到了盧卡茨他們那裡。

  「滴答」,「滴答」。

  秒針的聲音再次響起,科林看了一眼那間問詢室的牆上掛著的鐘,而後便關上了房門,也在離開了這條走廊後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打開電腦,也用他那強壯的手指敲擊鍵盤的聲音壓過了秒針的「滴答」聲。

  「滴答」,「滴答」。

  科林的副官將盧卡茨一行三人帶到了直升機的停機坪處,也把被收走的他們的那些東西還給了三人。甚至這名副官還特意告知身為飛行員的克拉默,這架輕型直升機上的定位裝置已經拆除。

  「滴答」,「滴答」。

  這架直升機上終於只留下了項靈熙、盧卡茨和克拉默三人。

  對於科林他們始終抱有一些防備的克拉默再次對這架直升機進行起了檢查,而項靈熙則也從盧卡茨那裡聽說了一切。

  當她看著那名身上的肌肉長得很是嚇唬人,可在對待他們的時候卻是態度溫和的副官就站在停機坪的前方安全區域看著他們進行起飛前的準備時,她還是會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項靈熙:「他們就這樣放我們走了,他們……自己會怎麼樣?」

  盧卡茨:「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項靈熙:「那我們呢?我們接下去又要去哪兒?」

  盧卡茨:「瑞士。那裡中立得比較徹底。」

  當項靈熙按照盧卡茨所說的給自己繫上安全帶,也弄清楚了直升機上的耳麥都是怎麼用的之後,對直升機進行了一次簡單檢查的克拉默插進話來。

  克拉默:「正常情況下會安裝定位儀的地方是已經拆了定位裝置和信號發射裝置了。但我還是不放心。」

  盧卡茨:「那就先讓直升機飛起來,然後轉給我來駕駛。」

  克拉默:「好的!」

  聽著兩人的對話,剛要把冰敷袋從醫療箱裡拿出來給克拉默的項靈熙簡直震驚了。

  「轉給你駕駛,盧卡茨?不是說……我們需要一個會開直升機的人,所以才會讓他們把克拉默也放了的嗎?」

  聽到項靈熙的這句話,給自己繫上了安全帶的克拉默總算能臉上有點笑意了。他在對項靈熙說了聲謝謝後很快從她那裡接過了冰敷袋,把它往自己臉上的傷處按了按,而後就說道:「我的確是會開直升機沒錯,不過我和隊長的飛行時間其實應該差不多。」

  很快,他們就做好了起飛前的準備,也向已經等在那裡的那位美軍上校的副官做出了準備起飛的手勢。

  於是直升機的螺旋槳開始轉起來,漸漸升起分貝的噪音讓他們不得不通過機上的耳麥來進行交流。

  盧卡茨:「其他人都和這些美軍士兵沒有起衝突,但是那架武裝直升機的確是克拉默在我的授意下擊墜的。如果把他留在這裡,等待把他帶回國的程序,那可能會有點糟糕。」

  聽著盧卡茨給出的這一解釋,克拉默極為認同地點了點頭,並通過耳麥叫出了項靈熙的名字。

  克拉默:「靈熙,你應該在電視上看到過美軍在中東虐待戰俘的新聞吧?」

  項靈熙:「是看過一點……」

  克拉默:「如果我真的被留下來,我感覺夜裡肯定會有人偷偷跑進我的牢房來圍毆我的。讓我打一個兩個三個沒問題,可萬一他們一個班兩個班三個班一起來,那問題就有點大了。而且我就是不喜歡他們打架的方式。比如說,用床單把人給纏在床上,再把肥皂包在毛巾裡甩人。」

  項靈熙:「這麼可怕!?」

  在克拉默和項靈熙有模有樣地描述起了那種可怕場景的時候,盧卡茨不禁打斷了他。

  盧卡茨:「在科林這裡不至於會這樣。」

  克拉默:「不至於?他剛剛是怎麼跟你說的?如果不是考慮到我還得給你開直升機,他肯定找十個人先痛打我一頓再說。」

  說著,克拉默還特意向左轉又向右轉了一下,就為了讓坐在後排的項靈熙看清楚自己臉上的傷。看著兩人之間的這一熱切互動,盧卡茨不禁咳嗽了兩聲,提醒克拉默在基地裡的人還能看得到的時候先好好開他的直升機。

  因而克拉默很快認真嚴肅起來,並說了盧卡茨一堆的好話,用來感謝他家隊長跑路的時候都不忘了把他一起帶走的莫大恩情。

  然而當項靈熙因為克拉默的這番話語而抑制不住地笑出聲來的時候,盧卡茨又會很想讓這小子趕緊閉嘴。

  直升機就這樣慢慢升空,整座美軍基地也就此在他們的視線中變得越來越小。

  這還是項靈熙第一次在這種高度的低空看一座軍事基地。那讓她不禁貼著玻璃窗向下看了許久許久。

  直至巴伐利亞的美麗森林與高山逐漸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並且那座美軍基地也變得不再那麼的壯觀,項靈熙才不禁問道:

  「還留在這裡的那些人……他們怎麼辦?」

  此時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盧卡茨已經接過了直升機的操作權,並且他也同時就項靈熙的疑問給出了回答。

  「如果他們願意放了我們的人,那我們也會願意放了他們的人的。畢竟,真的『科林』已經出現了。我不再需要那些『假科林』了。那是對科林的侮辱。」

  直升機向西向南飛行,他們也將沿著壯觀的阿爾卑斯山脈一路向著瑞士而去。

  在那裡,實際還有著克拉默也見過幾次的,盧卡茨的一位熟人。

  那是盧卡茨已故戰友的親弟弟。

  他在瑞士的采爾馬特經營著一家專門替滑雪者愛好者治療骨折的診所。

  羅科曼尼亞首都,

  總統官邸。

  「在今天的早些時候,駐德美軍和德國的巴伐利亞警衛大隊進行了一次聯合軍演。據悉,此次軍演的內容是如何在突發情況下,對已經潛入城區的恐怖分子進行圍剿。當演習的過程中,慕尼黑當地市民拍攝到了一架武裝直升機從空中墜落的震撼場景……」

  電視機的聲音不高不低的充斥在整間屋子裡,而在未有成家的總統盧卡茨離開時暫時住在這裡的埃里克則背對著電視機,坐在火爐旁的沙發上。

  沙發旁的地毯上,他只要轉過頭就能看得到的地方,則放置著那台哈桑至死都沒能找到的那台能夠直接與總統本人的通訊器進行聯繫,並得到對方位置信息的設備。

  根據那台設備上的顯示,盧卡茨或者說是盧卡茨所使用的通訊器已經在兩小時前離開了位於巴伐利亞州的那座美軍基地,此時正在向著瑞士而去。

  並且根據盧卡茨的移動速度來推斷,他一定是乘坐在某架不需要特意去到機場就能降落的直升機上。

  那意味著,如果他們的那位總是能夠轉危為安的總統閣下不主動和人聯繫,那麼其他人都很有可能根本找不到他。

  但這個「其他人」卻並不包含擁有這台設備的副總統埃里克。

  副總統的安保部隊中最讓埃里克信任的那名貼身保鏢敲門進來,並在走到了埃里克的身旁時告訴他:

  「閣下,出發前的準備已經做好了。」

  聽到了這句話的埃里克看了一眼放在沙發旁的那台設備,而他的保鏢也很快把它裝進一旁的空皮箱裡。

  在這樣時候,埃里克也對他說出自己的叮囑。

  「記得,給他一槍,告訴他這是我讓你做的。但別要了他的命。也許他可能會不信你說的話,所以我需要你把這段錄音放給他聽。」

  說著,埃里克拿出了已經在他的手裡握得都帶上了溫度的那支錄音筆,並把它交給了自己的保鏢。

  可接過了錄音筆的保鏢似乎卻是說出了他的疑慮。

  保鏢:「我已經看過總統在雪鷹特種突擊隊的資料了,我也看了他在維也納的那些錄像,如果我在很遠的距離朝他開槍,能夠擊中他的可能性應該很低。可如果我憑借他對您的信任走到很近的距離再對他開槍,如果我擊中的是他的軀幹部位,那他基本不會有生還的可能性。」

  埃里克:「有趣的提醒。但你應該有辦法能解決這個問題?」

  保鏢:「我可以把子彈換成威力減半的警用彈,或者威力更小一些的訓練彈。但我還是沒法保證一定讓他活著。」

  埃里克:「那你盡力就好。反正幸運女神向來就喜歡站在我們的總統閣下身邊。」

  在得到了埃里克的允許後,保鏢點了點頭,但就在他拎起了裝著那台重要設備的皮箱,打算轉身離開的時候,眼前靈關一閃的埃里克又叫住了他。

  「對了,他可能帶著一個長得不錯的年輕女人。記得別動那個女人。」

  只有留著那個讓你很在意的證人,才能讓你在最艱難的時候都不放棄趕去海牙的希望。

  你說對嗎,尊敬的卡拉喬爾傑總統?

  而你在泥潭裡掙扎的樣子,那就是我現在最希望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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