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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董妮 -【花花太歲爺】《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2:49     標題: 董妮 -【花花太歲爺】《全文完》

花花太歲爺 作者︰董妮

「小福星,你就是那種被人賣了,還會幫人數錢的。是不是常常上當受騙?
放心,以後我會更常設計你,等你吃虧多了,自然長記性──」
自從招惹上高照這魔星,蕭福星便陷入生不如死、水深火熱的日子!
他面容俊俏,一身長袍束金冠,像個風流佳公子,肚子里卻壞透了,
奸詐狡猾又卑鄙!每次做壞事的是他,可被耍得團團轉的卻是她;
她是有苦說不出,他還一副施恩不望報的姿態,
教人看了氣得牙癢,真想……真想狠狠咬他一口!
偏偏她性子太軟,生平只會誦經念佛做好事,
什麼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給她三十年也沒辦法呀!
遇上他,她便像老鼠遇上貓,除了吃苦受罪沒別的,
他卻說她是真福星,有了她,他神清氣爽精神好;
唉,他是弄錯了吧,老鼠跟貓糾纏一起沒好下場,
他高大公子開心,可她還想留條小命哪……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3:00

楔子

斑照是高氏船行的獨子,有個綽號叫「花花太歲」。

他是紈中的紈、惡霸中的惡霸,但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囂張、愛玩又不講道理的人,把曾經瀕臨倒閉的船行經營成全尚善國第一。

他還想辦法讓姊姊嫁給當時只是一名閑散王爺的威武王,並且陪伴威武王南征北討,立下汗馬功勞,讓威武王從此成為權貴中的頭號人物。

斑照軍功甚重,本應受封爵位,世襲罔替,誰知他嫌武官不好玩,跑去考科舉,還真讓他混了一個探花郎的名頭。

他常說這輩子最遺憾的就是自己太聰明了,無論做什麼事都很容易成功,一點挑戰也沒有。

這讓他的日子始終無聊。

「有沒有什麼好玩的游戲讓我打發時間?」這句話,高照平均一天要喊三次。

這一日,高照的貼身童僕發現他正在收拾行李,嚇了一跳。

「少爺,你要去哪里?」已經入春了,家里很多事要做,他不能亂跑。

「白雲書院。」那是尚善國最有名的書院,現今國內三品以上的大員,半數都是里頭出來的。听說那里教學嚴格,所以高照想去挑戰。

童僕差點暈倒。少爺都考中探花了,還去讀什麼書院?天底下又有幾位先生教得了他?

童僕趕緊去報告老爺阻止高照,但世上又有什麼人、什麼事能制止高照?

至少,高照活到二十八歲還從沒見過。

斑老爺只能後退一步,要高照至少帶名賬房隨身,偶爾他肯撥空瞄幾眼賬冊,高老爺就謝天謝地了。

于是,高照很開心地去書院、很開心地在里頭整先生、玩同學,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個月,他一直很開心,直到……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3:15

第1章(1)

尚善國東北方的白雲山上,有座白雲書院,是間全大陸排名前十的好書院。

今天,書院舉行聯合大考,數百學子同居大堂,考足一天,考得所有人都里女敕外焦了。

應試完畢,方出考場,蕭福星便拉住斑照避到牆角,憤怒地指著他的鼻子。

「你作弊!」

「對啊!」高照點頭,給了她一個燦爛的笑容。他本就生得俊俏華美,一身銀色長袍、束金冠、發如墨、眸點漆、顏似玉,儼然濁世佳公子。

他手上一柄玉骨扇,青翠蒼幽,透著絲絲涼氣,捏在掌中,不僅舒適,還能消暑。扇子在他指間滴溜溜一轉,唰地打開。「花花太歲」四字躍然紙上。

這人不僅驕傲,還很囂張。

「那麼明顯的事,你還要來找我印證?腦袋不太好啊!」他斜斜一飛眼,便如大冬天里一盆冷水,澆蕭福星一個透心涼。

她不敢相信,有人能做壞事做得這樣光明正大。

「你你你……」她太驚訝了,竟結巴起來。

「先生沒告訴你,捉到作弊的人要報告先生?」他逼近她。

她不自覺後退,現在都不知道他們誰是賊?誰是喊要捉賊的人了?

蕭福星的背靠到牆上,才猛然回神。她是來勸同學改過向善的,怎麼反被嚇住了?她鼓起勇氣再上。

「我知道,但那樣你會被趕出書院。」她不忍心。

蕭福星是展城蕭家糧行的大小姐,從小受盡寵愛,上書院讀書是她離家最遠的一回。她本來懷抱憧憬,要在這里求學問、廣見聞、再交上很多好朋友,卻想不到書院並不如想象中美好,這里有很多糾紛、很多小團體、還有一個姓高名照的大魔王。

傳聞他無惡不作,吃人不吐骨頭,但因為書院平時上課是男女分開的,所以她對他並不是太熟悉,偶爾相見,也只听他調笑幾句,倒沒壞到骨子里。

直到今天男女學子同聚一堂考試,她才發現這人真的很惡霸。

蕭福星從來就是路見不平便要上去踩兩腳的,瞧見他作弊,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她一定要改正他的言行,讓他從此循規蹈矩,做一個大好人。

斑照听見她的話,呆了下。這人腦子有病嗎?

「你若確定我作弊,就去跟先生說,找我干什麼?」

「你跟我去自首,我向先生求情,讓你繼續留在書院求學。」她是個忠厚的人,總認為人無完人,只要他反省認錯,就要給他一個自新的機會。

斑照看著她,清秀臉龐上雙眼黑白分明,他從沒見過這樣純粹的黑和純粹的白,從底層透出光來,像一大片萬里無雲的天空。

由此可見,她個性坦率,一點心機也沒有。

見鬼了,紅塵俗世宛如一個大染缸,一個人怎麼可能在染缸里生活二十余年,卻不沾染半點顏色?

他出生商人世家,見慣了機智詭詐,他本人更是個中翹楚,因此對她這樣的人真的是很敏感、又很反感啊!

他有點想知道,這張白紙如果點上了墨,是不是還能純潔無瑕、真誠善良?

正好,他最近玩其它同學也玩得膩了,不如拿她來逗逗樂子。

「好啊,我們一起去找先生。」他說。

蕭福星很高興,果然,人性本善。

他們轉回書院,進入堂屋。

先生正在批改試卷,蕭福星代他向先生認錯。

「高照……作弊?!」先生听完很訝異。

「他以後不會再犯了,請先生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蕭福星說。

斑照像個沒事人般,雙手環胸站在那里。

「你作弊?」先生問。

「她說的。」高照回答。

先生嘆氣,高照是個聰明的學生,一點就透、聞一知十,是那種每個先生都渴望教授的天才人物。

但他的個性很糟,心情好時,可以寫出絕世佳作,心情不好時……先生看著他那張空白的試卷,倒想知道他這弊都作到哪里去了?

「我看見你拉劉常臨的衣袖,讓他把填好的卷子拿給你抄。」蕭福星本來想阻止的,但劉常臨哭著求她別把事情鬧大。書院的學生都怕被高照盯上,擔心惹火他會死無葬身之地。

蕭福星不相信,高照不過人長得好看一些、家里有錢一點、還有一個姊姊當王妃,可他又不是魔鬼,怎麼會殺人?

但她怕見人哭,所以劉常臨一掉淚,她只好忍了。

可她無法看到壞事卻坐視不管,因此考試一結束,她就找上高照,逼他自首。

先生相信蕭福星是個不會撒謊的好學生,但高照……他空白的試卷也是最好的證明。

也許蕭福星眼花了,這不是大錯,先生不想追究。

「這是誤會,你們兩個出去吧!」

「先生,我真的看見了!」忠厚的人總是特別固執。

「我說了是誤會。」

「我真的看見了,我——」

先生招手,讓她過來看證據。高照若作弊,試卷上怎會一個字也沒有?

「可我真的……」蕭福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難道劉常臨的眼淚、高照剛才那句「對啊」都是她的誤會?

「你看錯了。」于是,先生讓他們出去。

蕭福星脹紅著臉,與高照一起走出堂屋。

他大步往外走,她看著他的背影,寬厚的肩膀、挺直的腰,宛如蒼松立山崗,這是君子的身影,她怎會以為他竟干出作弊這等壞事?

她覺得非常慚愧。

「高照。」她追上他。「對不起,我錯怪你了。」

「你沒有看錯。」他斜睨著她,清冷的眼里有一絲邪惡與興味。

「啊?!」她呆了。他的意思是……

「我作弊。」他從懷里掏出一張試卷,上頭寫滿了字。這才是他從劉常臨的卷子上抄下來的東西。

「你真的作弊?」

「我確實做了。」

「那你為什麼不把這張卷子交出去?」

「因為無聊。」他就想嘗嘗作弊是什麼滋味,結果也不怎麼有趣,所以不玩了。他把卷子撕成碎屑,隨風飄散。

「你——」太惡劣了!她伸手揪住他的衣衫。「跟我去見先生。」

「做什麼?」

「道歉,並且反省澳過,你以後再也不會作弊。」

「證據。」

「剛才……」她看見了證據,但是他把它撕了。「你明明作弊,怎麼可以不認帳?」

「我認啊!問題是,你有什麼證據讓先生相信?」

沒錯,他交上去的試卷是空白的,那張抄自劉常臨的卷子又被他撕掉了,她就算帶他去找先生,先生也不會相信。

她咬牙,憤怒地瞪著他,這人實在太奸詐了!

「小埃星,我發現你不只腦袋不好、還非常愚蠢,就是那種被人賣了,還會幫人數錢的類型。你是不是常常上當受騙?放心,以後我會更常設計你,等你吃虧多了,自然長記性。」他壞笑,那始終清清淡淡的面容,直到此刻才透出一股光芒,那是讓人恨不得撲過去、咬上幾口的邪惡。

「我叫蕭福星!」老實人也是會發火的。「不許給我亂取綽號,我的名字是很有意義的。」

她娘生她的時候難產,差點死掉,她出生時臉色發青,連哭都不會哭,大家都以為她養不活了。

她在三歲前,也確實常年臥床,藥罐不離身。

後來爹娘去求菩薩,只要寶貝女兒能健康,爹娘願意行善積德、修橋鋪路,以謝天恩。

住持感念她爹娘心誠,就給她取了個名字叫福星,希望她福氣隨身、長命百歲。

說也奇怪,自此而後她就很少生病了,身子雖仍比一般人瘦小,也容易疲倦,但健健康康地長到現在。

爹娘說,福星是菩薩賜的,讓她常懷感恩的心,才能長命百歲。她听話,每天誦經念佛,不只自己做好事,也拉著身邊的人一起向善,有人笑她年紀輕輕便像個小道學,她也不生氣。

她只計較一件事,不準別人拿菩薩賜的名字開玩笑。

「你再叫我小埃星,我與你勢不兩立。」

「怎麼個不兩立?再誣蔑我作弊?」

「你明明作弊了,你剛才也承認了!」蕭福星氣急敗壞。「我沒有誣蔑你!」

「你過來。」高照對她勾勾手指,然後拉住一個路過的下人,將自己作弊的事情講了一遍。「你現在問他,我作弊了沒?」

蕭福星還沒開口,下人已經搖頭。

「高公子怎麼會作弊?那一定是誣蔑!」拜托,高照比鬼還恐怖,神經病才惹他!

「那是他自己講的,你怎能顛倒黑白?」

「我沒听到。」下人落荒而逃。

「你——」蕭福星不信世上沒公理。「有本事你再與我找其它人作證。」

「行啊!全書院的人任你挑,只要你能找出一個肯幫忙作證的便算我輸,你讓我做什麼我都做。」

「我不信所有人都是膽小表。」邪不勝正。

但是,他們找了八個人,反應都跟那下人一樣。

「怎麼會這樣?」蕭福星的想法幾乎被顛覆了。

「要不我們去找受害者吧?」高照幫她出主意。他玩人的時候精神特別好,飛揚的俊俏面容閃著魅惑光輝。

「誰?」她只覺眼一花,腦袋混沌了。這個人明明很壞,為什麼笑起來像綻放的花那樣美麗?不是說「相由心生」嗎?用在他身上,一點都不準。

「劉常臨。他受我逼迫作弊,一定最痛恨我,興許願意出來主持公道。」

聞言,蕭福星瞪他。劉常臨才是最怕他的好不好?沒見考試的時候,他一要劉常臨拿試卷給他抄,劉常臨便嚇哭了?

「劉常臨不行,再想其它人。」她很認真,把書院里的人數了一回,誰最勇敢呢?

「哈哈哈——」高照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這個人實在太有趣了,她難道看不出來他在耍她?「小埃星,你還不明白嗎?在白雲書院里,是沒人敢違背我的。」

「不準叫我小埃星。」

「你明明就是小埃星。」

「我叫蕭福星。」名字正是蕭福星的死穴,誰敢亂喊,她跟誰拚命。

「是,小埃星。」高大公子想做的事,沒人能改。「小埃星,嗯……哈哈哈……這名字太有趣了……」

「啊!」她真的怒了,撲上去就要打他。

「喲,小貓亮爪子了。」他手一揮,她突然不能動了。「忘了告訴你,我會武功。」所以她想跟他動手,叫痴心妄想。

她瞪鼓了眼、氣紅了頰,卻拿他莫可奈何。

「小埃星,這是教你人性本惡,做人還是別太忠厚,免得人善被人欺。」他拍拍她的肩膀,吹著口哨離去。「不用太感激我,你只要在心里念上一百遍‘謝謝高照’就好了。」這家伙不僅個性差、心腸爛,連嘴巴都壞。

他全身上下,大概只有那張臉是好的。

蕭福星沉默地佇立在風中。她才不信人性本惡,這世上有很多很多好人,而他……

她一定會教他懂得什麼叫禮義廉恥!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4:05

第1章(2)

斑照坐在書房里,听著銀瓶誦念賬冊。

白雲書院規定,男學子只能帶書僮,女學子則有丫鬟服侍。

唯獨他例外,隨身服侍的是名女賬房。

很多人羨慕他,因為銀瓶聰明能干又美麗妖嬈,身處偏僻清幽的書院,能有這樣一個人伺候、夜里幫忙暖床,一定很幸福。

但高照一點都不快樂。為何他出來玩,還要弄個賬房在身邊,天天工作不離身?

他已經後悔答應老爺抽空看顧家業了,他要想辦法把銀瓶趕回去,偏偏听見她念的帳目有錯,他還是會不自覺出聲提醒。

糟糕,自己是不是做生意做到腦子壞掉了?

也許他應該再找點新鮮事來玩,他發現做學子已經不再有趣。

接下來要玩什麼呢?

混江湖,以前玩過了,每天打打殺殺,久了也氣悶。

進廟堂,他那個王爺姊夫見他太出色,居然想把他收入麾下,待日後成大事,共享天下。

白痴!打天下很煩的,他是喜歡玩,卻沒興趣讓自己累成一條狗。

懸壺濟世?他曾在槐樹村拜奇人為師,學了一年醫術,而後行腳三天——確實只有三天,不是他醫死人,是廣大病患太熱情,他們痊愈後,居然給他立長生牌位,每日三炷清香,祈求他長命百歲。

他至今想到別人給他燒香鞠躬,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他還沒死,不想這麼早就吃元寶蠟燭香。

那還有什麼事好玩?

砰!書房大門突然被撞開來,門板斷成兩截,其中一半朝著銀瓶飛過去。他揮手,將門板打成碎屑。

砰!又一個巨響,卻是一條人影沖進來,直撲高照。

「小埃星?!」這家伙怎麼回事?雙眼通紅,好像誰殺了她全家似的。

砰,一只軟軟白白、好像雪花糕的小拳頭就吻上了他的臉。

實話說,高照並不疼,別看他錦衣華美,就像個王孫公子,正因為出身富貴,少時文武兼習,打熬出一副好身骨,憑著蕭福星一只繡花拳頭,根本打不痛他。

但她是第一個打他的人,這件事就詭異了。

他不生氣,相反地,他倒覺得她很特別,居然敢打他,膽子長毛了。

「告訴你,」蕭福星得意地道︰「我也會武功。」雖然只是跟廟里的和尚練了半個月的養生拳,還練得零零落落,但依然是武。所以,別小看她。

就憑她那蚊子都打不死的力道,也配稱武功?高照驚訝不已。

可她敢跟他叫囂,該說她有勇氣?或者是傻大膽一個?

不管是哪一種,她都很有趣,而他現下很無聊,他要惹是生非,他要找樂子。

決定了,他下一個游戲對象就是她——蕭福星。他要把她拐出書院,順便甩掉銀瓶,和那些永遠也處理不完的賬冊,再去雲游四海。當然,要說他是去遺禍天下,他也不反對啦!

斑照閉上眼再睜開,黑亮的眸炯炯有神。

「不錯、不錯,自本公子記事,你是第一個敢跟我動手的人,想必你已有準備要承受我的憤怒了。」拔扇,開打!

蕭福星嚇一跳。他那扇子太可怕了,一扇下去,紅木做的茶幾碎成粉末,這要打中人還得了?她不敢想,狼狽地左躲右閃。

好幾回,高照的扇子差點打中她,幸好她躲得快,扇子只劃破她的外衫、削斷她幾根頭發。他緊追著她從房內打到房外,從堂屋打出書院。

「少爺,你別走啊!你走了,我怎麼跟老爺交代?!少爺——」銀瓶急喊,緊追不舍。

斑照只當沒听見,與蕭福星追打得更加迅速。

他不停地攻擊,迫使她一退再退,兩人一路打到半山腰。這時,銀瓶的呼喊聲已經淡得只剩一縷余音。

斑照出招更凌厲了,好幾回,蕭福星以為自己死定了,但她總是鬼使神差地躲過。

難道不知不覺中,自己的武功已臻化境?這念頭剛浮上她腦海,就見高照一扇直劈她面門,她連尖叫也來不及,慌不擇路地繼續跑。

就這樣,高照一路攆著她跑出白雲山。

一夜過去,他們追逐了近百里路,終于徹底甩月兌銀瓶那塊狗皮膏藥。

蕭福星快累死了。不就打了他一拳,有必要生死相見嗎?

可高照不停,她也不敢休息,想起他房中那茶幾的下場,她抖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若變成那模樣,一定很難看。

她又繼續跑,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揮舞扇子,像趕羊一樣,驅著她往一個方向奔。

金陽升上中天,蕭福星的腳像灌了鉛似的,再也動不了。

「你殺了我吧!」她認了,得罪小人,算她倒霉,她不怕死,只遺憾為什麼改變不了他邪惡的心靈?

「我干麼殺你?」她死了,他找誰玩去?

「你不殺我,但追了我一夜?」

「錯,我是趕著你跑了一夜。」追和趕,字不同,意思也不同。

她恍恍惚惚有些明白了,自己一直沒挨打,不是她厲害,是他故意不打人,像耍狗一樣遛著她跑。

「你到底想干什麼?」

「擺月兌銀瓶,到處玩一玩。」

「銀瓶?」

「剛才在我房里的女賬房。」每天跟在他身後念賬冊讓他處理家業,比蒼蠅還煩。

「你是為了跑出來玩才利用我?」

「是啊!」而且還是她自己送上門讓他玩,這小埃星還真是他的福星,他一見到她,就有樂子。

「既然你只想出來玩,現在目的達成,你還不住手?」蕭福星咬牙切齒。這人實在太壞了,他的心腸一定是墨做的。

「為什麼要停手?」

「你自己說不殺我的。」

「但我沒說不欺負你啊!別忘了,你打了我一拳,這是我記事以來第一回挨打……嗯哼,小埃星,你膽子不小。」

「你——」她停下來,喘得胸膛快炸了。「那你打我一拳當扯平好了。」她閉上眼,恩怨早結她早休息,真的好累啊!

「我干麼打你?」

「那你想怎樣?」

「你再陪我玩一個時辰——」

唰地,折扇打開,掃向她下盤,蕭福星不自覺滾地閃躲。

「高照,你這個變態!」她滿身泥灰,大罵。

「我是教導你,有時候殺人並不是最好的方法。咱們要控制一個人,就要了解她的弱點、打擊要害,讓對方畏懼你,最終,看到你便直接投降認輸。」他刺激她。「這就叫不戰而屈人之兵。」

「這叫你是王八蛋啦!」她終于明白,自己徹頭徹尾成了他的玩具。

「你沒有更好的形容詞嗎?王八蛋我听過很多回,膩了。」

「你——」她受夠了。「我就不跑了,你有本事打我啊!」

「我說了不打你,我只想玩。」

「不玩。」

「你確定?」他不懷好意地抬起手,見她撇開頭,他壞笑地一掌按向她胸前。

「啊!」她瞪大眼,直勾勾地看著他。

「看起來很小,原來還好嘛!」他說,縮回手,拍一拍。「就是太髒,弄得我一手的灰。你該換衣服了。」

「高照——」她彎腰,搬起一塊石頭砸向他。

「哈哈哈——」他輕松地躲開,還不忘對她挑釁地勾勾手指。「想打我嗎?來啊、來啊,別客氣,我讓你一只手。」他就知道,她只是嘴巴上說不陪他玩,其實心里很想。所以他隨便逗弄她一下,她就撲過來了。其實不用那麼客氣,想玩,直接殺過來就好啦!

「我殺了你這登徒子!」石頭沒砸到,她改拿了半截枯竹竿打。

「殺我?你這輩子見過血嗎?」他恨鐵不成鋼地教訓她。「做不到的事,就別老掛在嘴邊,省得惹人笑話。」

「等我把你打成豬頭,你就知道是不是笑話了!」她殺啊!

他轉身便跑,偶爾回過身來與她對應幾招,這是幫她調整方向,免得她跑錯路,又繞回白雲書院怎麼辦?

蕭福星本來累得手腳發軟,一步都動不了了,但給高照一氣,就好像血氣方壯的年輕小伙子又灌上一碗老蔘湯,突然全身精氣神泉涌,直把高照追了幾里。

他邊跑邊笑,算足一個時辰後,停下腳步。

「好了,游戲結束,我今天很開心,你若想再玩,咱們明天繼續。」

「什麼?」她喘著,實在太累,一時沒力氣深思他的話。

「我說了,你再陪我玩一個時辰,你我之間的恩怨便一筆勾銷。現在時間到了,我不想玩了,你要玩,自己一邊鬧吧!」他找了一條河洗臉喝水去。

「你你你——」蕭福星胸口一痛,坐倒在地。她有一半是累的,另一半則是被他氣的。「高照,你是瘋子!」

「有進步。」

「啥兒?」

「你罵過我王八蛋、登徒子、瘋子,每一次都不一樣,足見你是個聰明、懂得求上進的人。我看好你,必然在我的教下日日成長,加油嘍!」

她指著他,卻說不出話,因為被他激得窒住氣了。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4:22

第2章(1)

蕭福星在河邊休息了一日,便準備回書院。

爹爹交了大把銀兩是讓她讀書求學問的,不是跟高照四處玩鬧。

但高照不放過她。沒了這麼有趣的人,他上哪兒找樂子?

「你到底想怎樣?」她逃不開、躲不掉,非常郁悶。

「想你陪我玩。」

「不要。」她要回書院讀書。「況且你明明說過,我們的恩怨一筆勾銷,怎能不算數?」

「因為你不陪我玩,我心情不好,就想食言。說到底,是你害我變成一個失信之人,你要賠我。」

「你無理取鬧。」

「無理嗎?那就不講啦!我們手底下見真章。」他有恃無恐。「你先跑,我攔你,你逃得掉算你本事,否則,就留下來陪我玩。」

「你——無賴、強盜、惡霸——」

他拍手。「你進步好快。果然,我是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良師,小埃星,你慶幸吧!苞我學,你很快便會懂得什麼叫世情險惡,如何……」

她趁他得意萬分的時候,扭頭逃跑。

「咦?真變聰明了。」他太高興了,她這樣玩起來才夠刺激。

他一個飛身,擋住她的去路,含笑的臉英俊得令人發指。

她瞪他一眼,真不明白,他皮相這麼好,心腸怎會是黑的?

記得剛進書院,頭一回見他,風流瀟灑、文采不凡,分明是謫仙一樣的人物,她的心小小跳了一下,還想著,他們一定能做好朋友。

想不到……她上當了,他在書院里興風作浪,惹得眾學子畏他如蛇蠍,他根本不是溫文書生,是徹頭徹尾一惡霸。

但佛祖說,眾生平等,她不能因為他是壞人,就眼見他墮落而不導引他向善,所以她每見他犯錯,必苦口婆心勸他改過。

可惜他總不听勸,並且次次誘哄欺瞞于她,算上這回,她已經被他騙過一、二、三、四……她忍不住淚,自己受騙的次數居然數不清了。

她是不是很笨,為什麼總看不穿他的虛實?

但她不會放棄。老實人都有股牛勁兒。

他擋前邊、她就往後跑,他飛向後、她轉東面……兩個人就在路上你追我跑起來。

可高照小小得意,不管她怎麼逃,她的去向還是在他的掌握中。

他們順著小河一路往上走,見一澄澈湖泊,碧波蕩漾,湖邊植著柳樹,一陣風吹來,枝丫攪動湖水,泛起陣陣漣漪。

這本是桃源仙境一般的所在,此刻卻被旁邊的鑼鼓鎖吶、香燭冥紙,弄成俗世雜亂一片。

蕭福星隱約听見女子悲切的哭號,不自覺停下腳步。

「你有沒有听見有人在哭?」

「沒有。」他只听見有人在「唱戲」。

「不可能。」她凝神細听,終于發現哭聲來自湖畔那艘輕紗掩映、百花點綴的畫舫,她舉步往前走去。

「別管閑事。」高照拉住她。

「你怎能路見不平而視若無睹?」她是人,很有同情心。

她甩開他,堅持要去看個究竟。

「路見不平?」他手一彈,扇子在指間滴溜溜轉著。「我覺得很平啊!你眼楮壞掉了嗎?」可他還是跟了上去。

畫舫邊,幾個人正在解開系船的繩子,準備將船推向湖心。

船上,一名女子鳳冠霞帔,雙手反綁在背後。她的嘴里被塞了一方絲帕,斷斷續續的哭聲自唇邊逸出。

「這是在干什麼?」蕭福星跳上畫舫,就要去救那女子。

「住手!那是湖神的獻禮,你敢動她,小心天打雷劈。」剛才解繩子的一名男子道。

「什麼?!」蕭福星現在就是一副被天打雷劈的模樣。「你們拿活人獻祭?」

「她是湖神選中的新娘子,不是祭品,你不要胡說八道!」就算做壞事,也要有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

「你們把她綁起來丟到船上,推入湖中,就是殺人。」蕭福星不會見危不救。

「喂!」高照飛身到她身邊。「我勸你別多管閑事。」

「你不是……太歲爺?」江湖上鼎鼎有名的花花太歲高照!湖邊的人認出他,驚叫連連,活像見鬼魅了。

「承蒙愛戴,謝謝。」高照拱手,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高爺所為,不過芝麻小事,勞各位謹記在心,高爺萬分高興。」

你開心,我們大家都很發瘋!眾人手忙腳亂,更快速地將船推往湖心。

這時,蕭福星終于把塞在女子嘴里的布拿出來了。

「高照,你們認識?」她納悶,既然都是朋友,村民們為何還要推船?

「不認識,但听過彼此的名號,也知道大家的身分。」要說他混江湖的那段日子,真是仇家無數、結怨連連啊!

那是一段美好、開心又很刺激的歲月,可惜每天打打殺殺的,殺久也煩了。

不知有沒有哪種游戲,可以每天玩卻永遠不會悶的?

他亟需這種刺激,否則他美妙的人生就要斷送在沉寂的無聊中了。

「那也算認識了。你快叫他們把船拉回去。」蕭福星一邊幫女子解繩子,一邊手發抖。救命啊,她不會泅水。

「他們不會听我的。」他在船上坐下,看著那一身嫁衣的女子。「嘿,弄這麼大陣仗,這次打算騙哪個呆子?」

女子看著他,說不出話,她的唇在顫、腳在顫,全身上下都發抖。

「姑娘別怕,我快解開你的繩子了。」蕭福星雖然自己也怕,仍然好心安慰女子。「高照,你別凶神惡煞看著人家,你把她嚇到了。」

「我?」高照拿扇子指著自己的鼻子。「比起她,我算善良了。」

「好了。」蕭福星終于解開女子縛手的繩子。「姑娘,你沒事吧?」

泵娘沒反應,依然臉青唇白。

「問你話呢!」高照眯起眼,湊到女子跟前。「你是什麼人,爺很清楚,你有這樣簡單就被嚇到?老老實實招來,這次玩什麼把戲?若是有趣,爺插一腳。」一定把小游戲玩成大麻煩,搞它一個天翻地覆。

「太歲爺……」但女子是真的被嚇慘了。在江湖上,花花太歲的名號本就可以止小兒夜啼,何況她一枚小小、剛出道的騙子。「不關小的事,真不關小的事……」

「嗯?」高照哼了一聲。

「太歲爺饒命、太歲爺饒命……」女子拚命往後退。

「高照,你到底在說什麼?」蕭福星胡涂了,現在是怎麼一回事?

「你與其問我,不如問她,她才是當事人。」高照利眼瞥向女子。

女子突然一咬牙,撲通一聲跳進湖里。她寧可淹死,也不要面對高大魔頭。

「啊!」蕭福星看著女子在水里撲騰,愣了一下,才恍然回神。「高照,救人啊!」

「救什麼?我又不會泅水。」況且他看見湖邊那伙人又聚集起來了,其中三個已跳下水,正向這邊游來,應該是準備救人,女子性命無虞,倒是他們……

「你會游泳嗎?」

「不會。」蕭福星搖頭,注意到女子獲救,想來他們下一個要救的就是她和高照了。所以她雖緊張,卻不害怕。對于人性本善這件事,她堅信不移。

「所以說你沒腦子。」高照教訓她。「你以為自己是在做好事,其實你是在殺人,殺我和你兩條人命。」

「你胡說什麼?湖邊那麼多人在,難道會眼睜睜看著我們溺水?」

「但他們也沒有行動啊!」

「這……也許他們要做些準備再下水。」在她心里,每一個人都是好人。

「天真。」他對她勾勾手指。「你過來看。」他指著船板,船體正在滲水,且有分解剝離的現象。

「這是怎麼回事?」她以為船底腐朽了,只要把裂縫補起來,便可以減緩滲水,為他們延得活命的時間。但她模遍船底,一個洞也沒有,只有水噗噗噗地不停地往船里涌。

「這條船不是用正規方法制成,它是以黏膠沾貼、陰干成船。入了水,黏膠融化,船只自然解體。」

「誰這麼無聊做這種船?」這不是存心坑人嗎?

「惡人村的人。」那就是一個騙子、小偷、土匪、惡霸的集合處。「傳聞中的江湖三害都是惡人村出來的,這樣恐怖的人物,他們的閑事你居然敢管,我不知道該佩服你,還是罵你一聲沒腦袋?」

他早就罵過了,而且……蕭福星認為,一報出名號,就把惡人村的人嚇得半死的高照,比他們更恐怖。

「你既然知道他們是壞人,還上船干什麼?」他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小命嗎?可惡,她很擔心他的生死啊!

「看他們玩什麼把戲;如果好玩,我也要參加。」

「你——」聞言,蕭福星差點昏倒。「那現在你知道他們是在干麼了?」

「我猜被綁在船上的女子,應該是勾引了某個白痴少爺,把對方騙得團團轉,然後跟他哭訴自己很窮、很可憐、遭人虐待、甚至被村人選做獻神的祭品,讓少爺想法子籌得大筆金銀,前來相救。我們剛才看到那一幕,就是準備給少爺英雄救美,順便奉上金山銀山用的。」不過他和蕭福星的突然出現造成意外,村民們太緊張了,沒等到對方來就把船推出去,因此連累了兩人。

「我記得那姑娘什麼也沒說,你怎能猜出如此離譜的事?」更教她發瘋的是,他細節都說得仿佛親眼目睹。

「這種事我以前看過很多遍了。」高照覺得自己這麼聰明,也常常想不出好點子,無聊到要數手指頭殺時間,惡人村的人又沒他天縱英明,騙來騙去也就那幾套,不會太出人意料。

「你什麼都知道了,還來攪和,有啥兒好玩的?」她自己沖動,落此險境沒有話說,可他一個絕頂聰明的人物,卻跟她一起落難,還是在什麼都知道的情況下自願跳陷阱,他還沒落水,腦子就先進水了嗎?

「我這不就期待著他們能玩出新花樣?」但看來是沒戲了,失望啊!

蕭福星默默無言淚兩行。高照的變態已遠遠超出她的想象。

「別緊張,又不一定會死。」他說。

「你我都不會游泳,若無人來救……」她歉疚地看著他,可憐高照受她連累了。

「要不我跳下去,這船負載輕一點,沉得也慢,你可以熬得更多時間,興許能等來救命恩人?」

「胡說八道。」為求己生,卻害人性命,與畜牲何異?這種事她絕不會同意。

「可你沒有其它辦法。」

蕭福星沉默了,她死無所謂,但高照……她想救他,這絕世風流的人物,就算他平時囂張、惡劣又奸詐,她還是不想看到他變成一具尸體。她希望他永遠笑著,散發燦爛的光彩。

「我還是跳好了。」他突然站起來。

「不要!」她心急地拉他,只捉到一小片衣袖,還來不及收拳,它便從她指間溜去了。「高照」

撲通,他已跳下碧湖,消失在漫漫水波間。

「高照——」她的心像被撕開一道口子,淒厲的吼聲驚天震地。

「你回來啊!斑照——」

但萬頃碧波中,哪里還有他身影?

不行,她絕對不能舍下他。

隨即,蕭福星跟著躍下船只。

本嚕咕嚕,她嗆了好幾口水,胸口好痛,但她不管,繼續擺動手腳搜尋高照。可她根本不會游泳,怎麼滑也動不了,教她心急如焚。

斑照在哪里?為什麼看不見他?他死了嗎?不,她無法接受這種事,要死,他們一起,閻王座前,她定三跪九叩向他賠罪。

她閉住氣息,讓身體下沉,突然,一道身影晃過眼簾。

斑照!她掙扎著靠近他,好幾回,她捉住他的衣衫,卻在水流沖激下又松手了。

「高照、高照……」她的心痛得像要炸開來。不只因為他緊閉雙目,似無氣息,更因為她憋氣太久,腦子開始混沌了。

「高照!」她咬緊牙,用力一扭腰,終于追上他,將他緊緊抱在懷中。

再一下子、再一下子,她一定能想出辦法救他,她不會看著他死的。

她拚命蹬著腿,但身子越來越重,她感覺自己快昏過去了。

幸好她的努力也不是無用,她費盡全身力氣,總算將他頂出水面。

這時,她手邊恰巧飄過一塊解體的船板,她急忙拉住,並抽出腰帶,將高照和船板綁在一起。

這能讓不諳水性的他不至沉入湖底。

可做完所有的事,她也累得虛月兌了。

她眼前模糊,手腳一點力氣也沒有,奇怪的是,她只覺自己正在往上飄。

人是不可能飛上天的,所以……她還沒想出個究竟來,心神已散,沉入黑黝黝的湖里。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4:36

第2章(2)

斑照這輩子見過很多笨蛋。因為他自視甚高,在他眼里,比得上他的人屈指可數,而比不上他的,都是笨蛋。

想當然耳,他見過無數的笨蛋。

但所有笨蛋中,又以蕭福星最是極品。她居然能為了別人不要自己的命,這女人要嘛腦子壞掉,要嘛純粹是瘋子一個!

斑照太佩服她的堅持和善良,同時,心湖也有一點點波動。她拚命救他的時候,他的心里產生一種奇怪的感受,好像……這個人笨到他有點放不下。

斑照一邊抱緊船板、一邊手忙腳亂地撈人。

「你不知道我有一身好武功嗎?就算落了水,我憋氣順著水流漂,也能撐到岸邊,何須你舍命相救?」

尤其在水中救人,更是麻煩中的麻煩。他撈她撈得很是氣悶,不覺扯開喉嚨喊。

「惡人村人听著,高爺若在這里掉根頭發,你們就等著滅村吧!」千萬不要忘記,他的姊夫是堂堂威武王爺!

內力吹送聲音,飄過碧湖、穿過樹林,送到每一個惡人村人耳中。

他們絕不願去救高照,像他那種壞人,死一個,對天下是一件大好事。

但他們更不想招惹威武王,他手上十萬大軍,就算江湖第一高手遇到也會膽寒,何況他們只是一枚小惡人。

兩權相害取其輕,惡人村人只好救人。

可他們打死不願靠近高照,所以他們坐上一條小船劃近高照兩人後,就把船一丟,跳水逃命。

斑照先把蕭福星弄上船,再自己爬上去。

做好一切,他也累得喘氣,這游戲有點難玩啊!

他看著蕭福星青白的臉色,圓潤的雙頰像剛出爐的饅頭似的,但現在白饅頭染上別的顏色,看來沒那麼可口了。

他瞧著瞧著,忍不住捏了她一把,不可思議的,手感挺好,又滑又細,吸引他忍不住再捏一下。

然後他發現她的臉色開始紅潤,不再那麼蒼白,粉粉女敕女敕的,居然挺好看的。

「你還是活蹦亂跳時順眼。」他拉起她的手腕,一道真氣順著她腕脈,流遍她全身,將她窒住的氣穴一一打通。

蕭福星的身體在船板上彈了一下,嘔出一口水,並發出。

「還沒到你醒的時間呢!」他一揮手,又點了她的穴。

她害他玩到那麼難玩的游戲,又累個半死,總要給他一點補償吧?

就罰她再陪他玩三個月……差不多吧,他對事情的好奇心很重,但耐性很少,至今玩過的游戲再有趣,頂多一年他就膩了。

他不認為蕭福星能勾引他多久,可能他三天後就厭倦她了,那時候再把她趕走,他便清靜了。

現在,他想著怎麼從她身上撈好處,一定要是特別的、有趣的、刺激的……

他眼神一亮,一個念頭浮現。

他把船劃到岸邊,然後把她抱上去,再解開她的穴道,等她清醒。

時間過得有點久,她怎麼還不醒?高照有些不耐煩,便拔了根草,在她鼻子下搔了一會兒。

她皺起了眉,鼻子一動一動的,突然,她打了個大噴嚏。

斑照看她動了,趕緊躺下去裝死。

蕭福星睜開眼楮,怔怔地看著天空,一朵雲飄過來,正好擋住太陽,再配合一道涼涼的微風,讓渾身濕透的她鼻子又是一陣癢,連打五、六個噴嚏。

她抱緊發冷的身子,漸漸地才想起發生了什麼事。她和高照落水了,他……

「高照!」她猛地跳起來,卻發現他躺在旁邊。

奇怪,她居然沒有沉進湖底?他們是怎麼獲救的?被水沖上岸?還是惡人村人伸的援手?她想不明白,只知道要趕快救他。

「高照。」她蹲在他身邊,先探他的鼻息。

一瞬間,她傻了,他……他沒有呼吸!天哪!她伏低趴在他胸前。幸虧他的心還在跳。

「高照、高照……」她搖搖他,但他一點動靜也沒有。怎麼辦?再不救他,他死定了……

她牙一咬,深吸口氣,然後渡進他嘴里。

他的唇很涼,不,他全身上下都是涼的,她怕得掉下淚來。

「高照,你別死啊!」她反復地給他渡氣,只求他能活回來。

倒是高照,他沒給水嗆死,卻差點被她嚇死。

她怎會想到用以口渡氣這種方法救他?她可以給他輸內力、她可以按摩他胸膛、她可以……反正他從沒想到她會給他渡氣。

他只想嚇嚇她,騙她掉兩滴眼淚,卻沒想過佔她便宜。

但她的唇貼在他唇上,微微地顫抖,那種關心透過肌膚傳進他心里,讓他的臉微微發熱。

他是不是對她過分了些?他玩游戲,從不在乎會不會傷到人,但這回,他有一點點不忍。

是不是別玩了?偏偏她的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氣味,當她貼進他懷中,他的心跳便亂了,竟有股伸手抱緊她的沖動。

她一遍一遍地給他渡氣,他的胸口便越來越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睜開了眼。

她沒發現異樣,仍在努力救他。

她的表情好認真,好像寧可代他去死,也要他活過來似的。

他不明白,她怎會濫好人到這德行?可她執著的模樣卻令他心弦震動,在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他的手環上了她的腰。

「啊!」她被突來的異狀嚇了一跳,愣愣地看著他。

斑照的眼楮很亮,好像那沒有邊境的夜空,充滿了美麗與神秘。

他是她這輩子看過最好看的男人。也許還有其它人五官比他更端正,但這雙深邃的眼絕對是獨一無二。

他半挺起身,看著她微張的唇,粉紅的色澤散發著迷人的光輝,竟讓他喉間不自覺地干渴。

他渴望她繼續為他渡氣,但她一點動作也沒有。

他還要不夠啊……他要什麼?他不太明白,也不想思考,他順遂的人生、堅實的背景和天生聰明的腦袋讓他養成了不管喜歡什麼,伸出手就對了,反正他最後一定能得償所願。

倘若有一天不小心失敗了呢?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他如此深信。

現在他想要她渡氣,她不動;簡單,他自己揍上去不就得了?

他坐起身子,唇貼上那讓他腦子一直在犯迷糊的小嘴。她沒有主動渡氣,他就自己來。

蕭福星倒抽口涼氣,他這是在干麼?她渡氣是救他,可他現在……

「登徒子!」她一把推開高照,讓他回地上躺著去。

他撞下去時,腦袋踫到一顆碎石,不大,卻也撞得他眉角一陣抽疼。

「你要殺人啊?!」痛死他了,不過這陣疼也喚回了他迷糊的神智。怪了,搞不清楚,剛才怎麼腦子就暈了,還覺得她漂亮,想要親近她?現在清醒了,一看也還好嘛!在他踫過的女人中,她的容貌絕對不算什麼。

罷才他會失常一定是……嗯,不小心喝了湖水,嗆到了。這都怪她,連惡人村的小把戲都看不穿,還連累他。

「你輕薄我,我我我……」蕭福星氣紅了臉,為了她的名節,她應該殺了他才是。

「搞清楚,是你先靠過來的。」

「我是在救你,我光明正大,哪像你……」他吮了她的唇,擺明在佔便宜。

「我需要你救嗎?」

「如果不是我,你已經沉入湖底了。」

「我多好的武功,就算沉入湖底,也能憋上兩刻鐘的氣,慢慢地等著湖水把我沖上岸。」搞清楚,是他救她,他從來不需要人救。「相反地,若非我拉你上岸,你現在已經是水鬼一只了。」

「你不是不會游泳?怎能救我?」

「但我會劃船。」他指著湖邊那條小舟。「我讓惡人村的人弄條船過來,把你抱上船、劃上岸,這才救了你一命。」

她看到船,臉色一陣白。之前太緊張,根本沒注意到那船。可是……

「我探過你的呼吸,你明明沒氣了。」

「我剛才不爽呼吸,不行啊?」

「所以……」她氣得全身發抖。「你騙了我!虧我那麼擔心,我我我……」

「你擔心我,所以佔我便宜?小埃星,我想不到你滿口仁義道德,骨子里其實這麼壞。」顛倒是非嘛,他最厲害了。

「不準叫我小埃星!」她氣死了,揮拳打向他。

「惱羞成怒啦?」看著她火紅的頰,他心里一陣快意。啊,讓這個小道學翻臉,真是一件美妙的事。「忘了告訴你,之前你也曾咽不過氣,但我沒給你渡氣、乘機佔你便宜喔!我幫你輸內力,你很快就清醒了……嗯,說到這里我很疑惑,小埃星,你怎麼就沒想過給我運功,反而選擇渡氣?你是武藝太差,無法為人運功?還是……嘿嘿,你是不是覬覦我很久了?你老實說沒關系,我不生氣。」

「高照——」蕭福星已經憤怒到失去理智,不停追著他打,但始終打不到,誠如他所言,她武功太差了。

斑照開心地哈哈大笑,領著她繞碧湖跑了兩圈。

他覺得招惹她真是一件絕頂有趣的事,他決定了,本來只想跟她玩三個月,現在要加長期限,就先定……四個月好了。

她應該得意,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玩樂沒有因為時日增長而發悶,相反地,隨著相處日深,他越來越快樂。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4:59

第3章(1)

斑照和蕭福星在惡人村住了下來。

惡人村的人快要發瘋。這太歲爺,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偏要欺負他們這些生活困頓的可憐人?

惡人村的人從不覺得自己搶奪他人錢財、詐騙他人是壞事,大家都是混口飯吃,有錢的人施舍一點給貧窮人,天經地義。

斑照不能因為他們取財的手法跟其它人不一樣,便歧視他們。惡人村人拒絕成為下等人。

這一天,村人們終于受不了高照的壓迫,推舉村長出面,對高照進行最嚴厲的抗議。

「高照,你不要以為自己多了不起,若沒有威武王爺撐腰,我們才不怕你,一定——」他話到一半,接收到高照的冷眼,氣勢洶洶變成諂媚奉承。「小人的意思是……太歲爺,敝村地小人貧,恐怕招呼不周,累您受委屈,我等送太歲爺進城調養如何?」只要這個活太歲滾蛋,什麼都好啦!

「哈啾!」高照打個噴嚏,本來就桃花旺盛的眼更加水亮迷蒙。「高爺現在像是禁得起路途顛簸的樣子嗎?」

「您是自己上船、自己跳的湖,也不是我們的錯,為什麼著涼了,卻要賴在我們這里……」村長小聲地碎碎念。

「這就叫天意。」想他高照一向頭好壯壯,哪這麼容易著涼?卻在這邊染上風寒,一病不起。

這分明是老天爺看他日子過得太無聊,特意把惡人村這些稍微有趣的人,送來給他打發一下時間,他豈能辜負上天美意?

「可是——」村長還想掙扎。

「少廢話。」高照打斷他。「跟我在一起的姑娘呢?」這場病唯二好處就是,蕭福星放心不下他,一定要照顧他到痊愈。現在不用他阻攔,她也不會離開他。

她每天給他洗衣、煮飯、燒水、煎藥,伺候得他不知有多舒服。

斑照私下拿她和家里那些丫鬟做比較,發現那些丫鬟都要重新教育了,誰也沒有她體貼溫存。

「嗯,也許我該把小埃星拐回家,請她把家里那些僕人教好一點,再讓她離開。」高照打著壞主意。

「高照。」蕭福星端著藥走進來。「該喝藥了。」她說著,對村長頷首。村長立刻撇開臉去。這人心地實誠,笑起來跟菩薩捻花微笑一樣,看在他們這些惡人眼里……媽的,好惡心啊!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蕭福星也不懂,自己與人相處一向不錯,但在這里,她比過街老鼠還可怕。村人們看到老鼠會喊打喊殺,遇見她,卻直接無視。

但她也沒生氣,不管見到誰,仍是一副笑咪咪的和善容顏。

斑照每回見她這樣子,都有一種任重而道遠的感受。瞧,蕭福星才幾歲,已經活得像個老人家,若無他三不五時刺激她,她還不早早衰老、入土為安?

蕭福星吹涼了藥,舀起一匙,送到他嘴邊。

「糖球呢?」高照吃藥不嗦,前提是有顆糖給他墊著。

「啊,昨天那包你吃完了,我忘記再去買。」蕭福星不好意思地看著他。「要不你先喝藥,等你喝完,我立刻去買。」

「不要。」沒有糖,休想他沾一口藥汁。

「但藥放涼了,效果就差了。」

「喂!」高照對村長勾勾手指。「你身上有糖吧?拿幾顆來。」

「我身上沒糖。」

「我明明聞到蜜香,難道我還會聞錯?」

「這不是糖。」是藥,專門用來設陷阱、詐錢財的好東西。

「管它是不是糖,里頭摻了蜜,吃起來是甜的,我就要。」高照一向不講道理。「快點!」

村長只好拿了一個小瓷瓶給他。

斑照倒出一顆指頭大小的白色丸子,散發出清冽的花氣和蜜香。

「果然是好東西。」肯定害人于無形。

他突然一拳掄向村長,趁他倒退驚呼之際,把藥丸彈入村長嘴里。

那藥入口即化,村長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將藥吞入月復中。

「高照,你——」村長怒喝到一半,臉色大變,抱著肚子,飛快往外跑。

「原來還摻了巴豆。」高照再倒出一顆藥,聞聞,察覺出幾味藥材是吃不死人的,便把藥丸送進嘴里。果然很甜,嗯,他喜歡。

「你——」蕭福星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高照,那東西不是有毒嗎?」看村長那麼害怕的樣子,它一定很厲害,高照怎麼還吃?「你快吐出來!」

「放心,死不了的。」他爹珍惜獨苗,從小就給他泡藥浴,各式珍稀靈藥當零食吃,養出他百毒不侵的好身體,這種尋常貨色根本毒不倒他。「你不是要我喝藥?快點啊!」

「你確定沒事?」

「我還確定那藥里頭的主要成分是︰七蟲花、五毒蠍、百足蜈蚣,都是些三流貨,怎麼毒得死人?」

但她覺得那些藥名听起來都很可怕。

「你既然能分析那個藥,干麼還要村長試吃?」她看村長嚇得半死,很不忍心。

「我高興。」臭老頭敢無視蕭福星,欠修理了。他高照的玩具,只有高照能玩,別人想插手,先掂量一下能不能熬過他的手段。「喂,你到底喂不喂藥?」他張嘴張得很累耶!

「你老是憑心情做事,這樣很不好,容易得罪人。」蕭福星邊喂邊勸他。

「反正我早就把他們得罪光了,再多來幾次有什麼差別?」

「這樣你就沒有朋友了。」

「我要那種只會連累我的東西干什麼?」不是他吹牛,活到這麼大,他沒有遇過什麼事是他解決不了、需要別人幫忙的。既然如此,他也不要主動送上門讓人當靠山。人和人之間,高興的時候在一起玩一玩,膩了就一拍兩散,他覺得這種關系最舒服、最愉快。

所以別看他現在和蕭福星玩得很開心,明天若他煩了,照樣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你沒有朋友,不寂寞嗎?」蕭福星很難想象那種永遠只有一個人的生活。

「我只要能玩遍天下,就很快樂了。」

蕭福星真搞不懂他。這人個性確實差,但要說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也沒有。他就喜歡把人整得哭笑不得,以及欺負她。

她想起他在湖邊佔她便宜的事,那時他已經著涼了,還不停鬧她,氣得她想揍他一頓。

結果打著打著,他突然暈倒,嚇她一大跳。

她背著他四處求助,誤打誤撞進了惡人村,卻差點被騙去賣。

幸好他實時清醒,把村人們教訓一頓,還把身上唯一一顆解毒丹給她吃,說可以保她三個月內百毒不侵,然後,他們便在這里住下來了。

斑照懂醫術,自己把脈、開藥,叫她上山采藥、煎藥,把她指使得團團轉。

可她知道,他是因為不信任惡人村的人,才處處小心謹慎,所以她也不惱怒他的頤指氣使,他說什麼,她就照做。

斑照的優點是,他愛玩,也勇于承受後果。

他從不抱怨落水生病的事,每天嘻嘻哈哈,她跟他道歉,他還會說笑話轉移話題。

這讓她有些感動,畢竟,他會淪落至此,她得負大半責任。若非她沖動救人,管惡人村人詭計再多,他們也不會上當。

她因此更殷勤地服侍他,也希望把他導向正確的人生方向。人不同于畜牲,因為人有心,能博愛世人、兼達天下,像高照這樣隨心所欲,早晚要吃大虧。

她努力勸他,有事沒事還給他背佛經,但他都當馬耳東風,照樣每天睜開眼就折騰她,弄得蕭福星也不禁泄氣,這個人到底有沒有認真的一天?

☆☆☆☆☆☆

斑照認為,人只要能動,就要盡量地玩,嘗試各式各樣的游戲,躺在床上不過是浪費時日的行為。

可蕭福星不這麼想。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尤其……

「你燒了五天,好不容易才退燒,現下應該休息,不能出去吹風。」

「再睡下去,我的骨頭都要壞了。」

「你出去吹風,才真的會從頭到腳都壞了。」她擋住房門,不讓他出去。「拜托,你這次真的病得很嚴重——」

「我只是傷風。」他插口。

「傷風能燒五天?」

「因為我平常不生病,難得病一次,就要把不足的量補夠,才會一燒五天。現在補好了,你放心,我不會再燒。你退開,我要出去。」

「歪理。」

「歪理也是理,只要是理,你駁不了,就要讓我出去。」況且,她真以為她擋得住他?他一根指頭就可以把她打趴,之所以不動手,是她這些日子服侍得他很開心,因此他給她特權。

「你——」要論辯才,她絕對贏不了,干脆動手比較快。「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準你出去。」她推著他往床邊走。

「等我死了,就有大把時間可以睡了。」他一閃身,甩月兌她的阻攔。

「別胡說!」她很緊張,喊得好大聲。

「小埃星……」他轉著手上的扇子,斜眼看她。「你,反應很強烈啊!」

她臉紅了下。他說「死」字的時候,她的心確實抽了一下。

「你很擔心我?」他的玉骨扇滑過她臉頰。

她感覺翠玉傳來的涼意,點點滴滴滲入心房,她打個寒顫,眼神隨著他執扇的手移動,居然無法離開。

「你該不會喜歡上我吧?」他逗她,純粹是找樂子。

她澄澈的眼豁地圓睜。喜……喜歡他?不,她沒想過這種事。

但是,她偷眼看他囂張的神情帶了點病氣,卻很心疼。這個人原本是那樣地飛揚跳月兌,不該沾染上黯淡。

所以她要照顧他,她想看到他煥發光采的模樣。

她的反應把他也嚇了一跳,干麼突然害羞?弄得場面好尷尬。

他只喜歡逗她玩,可沒有喜歡她,但她的眼神看得他好煩,那麼溫柔又迷惘,讓他的腦子也跟著胡涂了。

他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他要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上,當永遠的勝者。

「我不跟你說了,你愛休息自己休息去。」他轉身往外走。

「不行。」她快一步擋住門。

「不行走門是吧?」他就要曲解她的意思。「沒關系,我穿窗。」他縱身掠過窗台,徑自離去。

「高照!」她根本追不上他。「你——可惡,萬一又發燒怎麼辦?」想到之前的他高燒不退,躺在床上的樣子,她的心都揪起來了。

「你這個不听話的壞家伙——」她一跺腳,轉身追了出去。

反正惡人村的集市就一個,她追不上人,就去集市堵他。

這時,高照已經在集市玩瘋了。

惡人村的名字雖恐怖,但這里也不過是住了些逃兵、罪犯、土匪、強盜,基本上也還是人。

所以這里的集市跟外頭的集市也沒啥差別,同樣有吃、有喝、有玩。

不過一般人到這里,很容易被當凱子敲。一文錢兩個的包子,他可以賣你一兩,你不付帳,全村的人便圍攻你一個,看是要命還是要錢?

惡人村的人都不講道理,但高照是什麼人?他是花花太歲,惡人中的惡人,誰敢敲他竹杠?他不吃白食,別人就謝天謝地了。

而高照也確實不干強取豪奪的事,那種游戲太次等了,他三歲起就不屑玩了。

他一路吃喝玩樂,一路批評人家的包子皮太厚、燒餅煎得不夠脆、捏面人太丑……反正他什麼都說得出道理,別人還反駁不了。

沒辦法,人家出生好,從小吃穿用度都是皇家御用,見慣好東西,對于這些普通貨色還真看不上眼。

但若仔細听他講,且依法改進,保證每個賣吃的都能變食神。

不過惡人村的人在他的囂張嘴臉下,根本听不進任何話,只在心里巴巴想著︰我們不要錢了,求這太歲爺快走吧!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5:12

第3章(2)

斑照才跨進一家小酒館,眼前便閃過一條熟悉的身影。

「小埃星?」她還真不死心。他飛身出了酒館,閃到一家賣面具的攤販後頭。

適時,蕭福星正從攤前走過,左右張望著。高照不是上集市玩嗎?怎麼看不到人?

賣面具的老板見高照跑來,本想叫他滾,別妨礙人做生意,但高照一瞪過去,他立刻把嘴巴閉上了。

「這才乖嘛!」他傳音過去,順道送了塊碎銀,抵得上老板一天的生意。他其實也不難相處,只要乖乖听他的話,他就不會太過分。

但蕭福星從來也不听他的話,他說東、她就往西,偏偏……他很難對她下重手。

他思考著,自己似乎對蕭福星真的有些特別,為什麼呢?她哪里值得他另眼相看?

「唉喲!」突然,他听見一個熟悉的聲音,是蕭福星。她剛走過一條街道,就被一個橫沖直撞的小童子撞了個跟斗。

「小埃星?」他抬眼看去,神情隨即變冷。

蕭福星從地上爬起來,沒先檢查自己有無受傷,趕緊扶起那因撞到她而跌倒的小孩。

「小弟弟,你沒事吧?」她幫男童拍去身上的灰塵。

「你怎麼不看路?」男童惡人先告狀。

「對不起。」雖然是對方來撞她,但男童年紀小,蕭福星還是禮讓他。

「我娘說,走路要看路,不能東張西望。」

「我知道了,不好意思。」

「下次不可以喔!」看她認錯,男童終于放過她,走了。

蕭福星點頭微笑,看著男童越走越遠、越來越——咦,什麼人在扯她的腰帶?她順著拉力瞧過去,瞧見了男童,還有他手上一只繡荷包,那本來是綁在她腰帶上的。

「狗屎!」男童大罵。想不到她在錢袋上綁了一明一暗兩繡結,他切斷一條,卻扯到另一條。

「小埃星,你真蠢耶,待在惡人村里,你還敢把錢袋掛出來,生怕別人不來偷嗎?」高照走出來,從男童手上搶過錢袋扔還給她,再一腳把男童踢飛出去。

「啊!」蕭福星驚呼,一箭步沖過去抱起男童。「你怎麼對一個孩子下這樣重手?」

「孩子?」高照嘴角抽搐。「那家伙年紀都比我大了,還孩子?」

「他……」蕭福星左看右看,男童都只有七、八歲模樣。

「他綽號陰陽童子,因為他天生長不大,又擅易容,永遠一副童子樣貌,其實三、四十不止了吧?」陰陽童子是因為偷了官銀被通緝,才躲進惡人村的,但這也不是什麼太特別的事,惡人村里,每個人都有類似經歷,高照才不管他們的來歷,重點是,他們不要把主意打到蕭福星身上。

「混蛋!老娘今年五十一!」陰陽童子抗議,他在江湖上的資歷是很足的,別小看他。

「他……跟我娘一樣大?」天啊!蕭福星快暈了。

斑照也嚇一跳,想不到陰陽童子這麼老了,不過他幾歲不重要,現在是……他把人從蕭福星手里搶過來,用力搖晃。

「混帳!斑爺的人你也敢動?!」他出手,就要廢了陰陽童子的功夫。

「等一下。」這人雖然想偷她的錢袋,但也沒得手,這樣就要廢了人家苦練半生的功夫,蕭福星覺得太殘忍。「他是不對,你也不用罰那麼重……不如,讓他把金剛經抄十遍磨練心性吧?」

斑照瞪圓了眼,半晌,哈哈大笑。

「小埃星,原來你才是最狠的那一個……好好好,就抄金剛經。陰陽童子,你听見沒,高爺不廢你功夫了,記得抄經啊!否則……哼哼哼,高爺的手段,你應該听說過。」他放開陰陽童子,拉了蕭福星繼續逛集市去。這里還有一半以上的吃食、玩具他沒踫過,不玩過癮,絕不回去。

「抄……抄經……」陰陽童子跌在地上,愣了好一會兒,才驚聲尖叫。「老娘不要抄經!有本事你廢了我!」他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全,抄個屁啦!

「再加十遍法華經。」高照陰沉沉的聲音遠遠傳來。「你再叫,多加一倍。」

聲落,半數惡人村的人都同情地看著陰陽童子。要說他們這些喋血江湖的人,還真不怕挨刀受傷,可經不起筆墨折騰啊!他們很多人根本不識字,罰他們抄寫,這比砍他們腦袋更難受。

所以說,蕭福星的處罰才是最恐怖的。

但蕭福星不知道,在她想來,佛經勸善,對惡人村的人必有好處,沒準經書抄多了,他們一個個都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她很高興能導引一個人向善,不過……她看向興致勃勃地湊到一處賭博攤販前,跟人家玩骰子、賭大小的高照。這里有個人卻是怎麼勸也勸不听的。

他興奮得額頭都出汗了,她情不自禁舉袖拭去他的汗水。

發覺她的體貼,他回眸,給了她一記燦爛的笑。

那黑亮的眸閃耀興奮的快意,讓她不自覺臉紅心跳。

突然,她覺得他好好看、好迷人、好亮眼,她的胸口發熱,一顆心怦怦跳。

她看著兩人牽在一起的手,有點不好意思,忍不住掙了一下,柔荑從他掌中月兌出來。

「你干什麼?」他皺眉,立刻又把她的手牽回去。

他不喜歡她離開他的掌握,他的手心空蕩蕩,好像失去了某樣重要的東西。

重新捉回她的手之後,他的心填滿了,又快樂地轉過身跟人擲骰子。

不過這回,他把她捉得很緊。她是他的,沒有他的允許,怎麼可以隨便甩月兌他……

可她什麼時候變成他的?這念頭閃過他的腦海,又瞬間消失。他現在玩得很開心,暫時沒空想那些麻煩事,以後有閑時再想吧!

蕭福星一直陪在他身邊,每隔一刻鐘,她就拉拉他的手。

「你玩夠沒有?」她真的很擔心他。他身子才剛好,不適合玩鬧這麼久。

「再等一下。」他已經連贏五十把,接下來要輸上五十把,才能平衡過來。賭博的樂趣不在贏錢,在于享受輸贏間心緒起伏的快感。

蕭福星只能繼續扳著手指數時間,可是……轉眼日頭過中天,他是打算賭到天黑嗎?

「高照,沉迷賭博是不對的。十賭九輸,看看,你已經快輸光剛才贏的錢了,再繼續下去……」

「你在說什麼?」高照終于達成他要輸的目標,爽快地丟下骰子,走人。「我說過我要贏錢了嗎?」他拉著她,走向最近的茶館,要了壺茶、幾碟點心充當中餐。

「賭博不贏錢,你想干什麼?」

「純粹賭博不行嗎?」

她一時被問呆了,賭博的壞處常听人說過,但沒听說有人是單純享受賭博樂趣的。

可他贏了一堆,很開心,輸了很多,照樣快樂,他似乎真的不在乎輸贏。

「小埃星,做人不要那麼嚴肅,很無趣的。」點心送來,他一邊吃、一邊招呼她。「你要學會放輕松,才能更好地享受人生……嗯,這里的糕點不錯,明天再來吃……對了,我說到哪里?喔,享受——」

「高照。」她看他掃光四盤點心,再叫四盤,忍不住打斷他。「你不會想拿這些點心當午餐吧?」

玫瑰糕、桂花糕、雪花糕……全部甜得要死,天哪,他會把身體吃壞的。

「瞧瞧,你又扳起臉了,放輕松……」

「少來。」她一把拉起他,走出茶館。「我不管你是輕松還是嚴肅,只要你是病人,就不能光吃點心過活,你要吃清淡的,比如白粥和湯面。吃完飯得喝藥,然後上床睡覺。」

喝!她居然管起他了?這輩子還沒人敢這樣跟他對嗆,她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他正想教訓她一頓,忽然,她把他拉進一間食肆里。

「對不起,我忘了你喝藥一定要配糖。你喜歡什麼口味?松子糖如何?」她對他笑得很甜,比櫃子上那些糖球都要甜。

斑照一時呆了,愈加迷惑,自己為什麼對她越來越心軟?

這時,陰陽童子突然沖進來,又把蕭福星撞了一個踉蹌,若非高照眼捷手快扶住她,她準再栽個大跟斗。

「你沒事吧?」他看著蕭福星揉揉腰,心疼得要命,一把拎起陰陽童子,恨恨看著他。「你想死,高爺成全你!」說著,他手中的扇子便揮向陰陽童子心窩。

「高照!」蕭福星急喊一聲。「別殺人。」

「臭女人,少管閑事,老娘寧可死,也不要抄經!」陰陽童子大叫。他就是來找死的。

「你真是濫好心過頭了!」高照有些不高興,但她張著圓圓亮亮的眼看他,就像剛出生的小狽一樣可愛,讓他不忍破壞這份純真。怎麼辦?放陰陽童子一馬?那他的怒火如何消?宰了他……算了,她若哭給他看,他恐怕更難受。

他抓著陰陽童子的衣領甩了半天,直把人甩得口吐白沫,昏死過去,心里也作不出決定。

這時,蕭福星走過去,拉住他的手,對他彎起一抹溫柔笑弧。

「好啦,你已經懲罰過他,就放他一馬吧!」

听她溫言暖語,高照不知不覺就消氣了,再看看手上的陰陽童子,也罷,日後再找人收拾他,讓他剃光頭、做和尚,每天念經、抄經,抄上一輩子,肯定比殺了他更難受。

他放開陰陽童子,她笑得更開心了,他也覺得高興,便與她手牽手一同走出食肆。

午時已過,可日陽落在她身上,好像在她周身鍍上一層金芒,好漂亮。這是他這輩子看過最美麗的事物,他移不開眼,悄悄地,一點一滴把她收進了心房。

這一刻起,他本來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心,就此添了個她,有些沉重,卻非常甜蜜。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5:28

第4章(1)

斑照和蕭福星回到房里,她給他倒了杯茶,然後自己也倒了一杯,正想喝。

「等一下。」高照阻止她,他把茶端起來,聞了一會兒。「沒事,你喝吧!」

「你懷疑茶里有毒?」

「不是懷疑,這里頭本來就有毒。」惡人村的人恨他恨得要死,若非怕他背後勢力太堅強,早殺了他。

但他在這里養病也讓他們不滿,自然會在他的飲食起居里做些小手腳,讓他難受。不過他體質好、功夫棒,不怕毒,至于她,他給她喂過一顆解毒丹,一般普通小毒害不了她,厲害一點的就難說了,所以仍要小心。

「有毒你還喝?」蕭福星阻止不及,很是懊惱。「你覺得怎麼樣?要不要緊?」

「我又不怕毒。」他把茶喝光光。「若有能毒倒我的東西,我倒想試試。」不知道中毒是什麼滋味?他有些好奇。

「做人有自信是好事,但不要太自傲,小心陰溝里翻船。」她把所有的茶都倒掉,拎著空壺,準備去外頭重新打水,燒水泡茶。

「我說的是事實,況且,你之前也喝了那麼多毒茶,不一樣沒事?」

「你是說……拜托,這里就沒有干淨的東西嗎?」

「有啊!集市里賣的東西都挺不錯,可惜剛才叫你吃,你不吃。」

她黑著臉,他沒挑明茶水有毒前,她以為自己小心一點,就不怕被惡人村的人暗算了。

但知道自己已經踫觸了那麼多毒物,她便渾身不對勁,會不會平常的飲食也有毒?會不會她走過的道路也被動了手腳?會不會……糟糕,她的肚子好像有一點點痛了。

「別想太多。」高照毫不在乎地道︰「惡人村的名號雖可怕,但住在這里的也還是人,他們不喜歡我在這里住著,對我玩一些小把戲很正常,至于其它……你不會以為他們能翻江倒海,手指一彈,萬物皆毒吧?他們沒那麼厲害。」

「真的沒事?」

「沒事。」

「這樣啊……」她又模著肚子好一會兒,果然沒問題,剛才是自己想岔了。「你等我一會兒,我去給你煎藥,再煮點小米粥。」

「去吧、去吧!」他趴回床上窩著,玩了半天,確實也累了,他打個哈欠。「對了,我若睡著,別吵我啊!」

「那怎麼可以?你先喝完藥再……」別說了,他都睡著了,听那呼聲多響亮。

她走到床邊,看著高照的睡顏,神情平靜,有一種天真無邪的感覺。

鼎鼎有名的花花太歲高照居然會有看來天真的時刻?這話要說給外頭的人听,非笑掉他們大牙不可。

但蕭福星真覺得他除了愛玩、愛鬧外,其它的也挺不錯,比如他享受賭博,卻不沉迷賭博;他知道惡人村的人在茶水中下毒,但傷不了人,他就不介意;她讓他別殺陰陽童子,他也放手了……這人其實還挺好說話的。

蕭福星幫他蓋上棉被,心里不覺涌起一股柔情。

「你啊,要是謙虛一點就更完美了。」

說完,她轉身走了出去,來到廚房,熬藥、煮粥,忙得天翻地覆。

但她很高興,為高照做事,一點也不覺得累。

弄好一切再回房,高照果然還在睡。

幸好她有先見之明,把藥和粥都放在食籠里保溫,暫時不會涼掉,就讓他多睡一會兒好了。

她坐到床邊,靜靜地看著他的睡顏,心頭竟有種幸福的滋味。

她看著看著,不知不覺也打起盹來。

金烏西落,銀月東升,房里的光亮被黑暗一一逐散,留下滿室的寧靜。

斑照一覺醒來,就見她趴在床邊,睡得不亦樂乎的樣子。

難怪他一直覺得有人在身旁,原來是她。

但在惡人村里,本也就只有她會這麼關心他、時時刻刻想守著他,看他康復。

他坐起身,又立刻吃痛地倒回去。她趴睡的時候壓到了他的頭發。

他模著頭,好疼啊!

「嗯……」突然,她發出一記細弱的。

他趕緊住嘴。她睡得這麼香,可別吵醒她才好。

他小心翼翼把頭發抽回來,下床,把她抱到床上,再躺回去,凝視著她的側臉。

房內雖暗,但他的眼力卻是一流,仍可清楚看見她。

她的臉有些消瘦,不像之前那麼圓潤。

「這就是你不愛吃點心的下場。」正經八百的飯有啥好吃?人哪,就是要多吃些零食、糕餅,才會長得豐圓健康。

決定了,從明天開始,要每日逼她吃下三塊甜糕,直到把她養胖點為止。

他把手環在她腰上,很舒服的感覺,嗯……好像會讓人上癮……

再抱緊一點,他心情更愉快了。

如果她能一直躺在他身邊,永遠陪著他,那就快活了。

重入夢鄉之前,高照腦海里突然閃過這個念頭。

☆☆☆☆☆☆

蕭福星一覺醒來,看見身旁熟悉的臉,先是一怔,接著嚇得大叫,一拳把高照打到床下。

「登徒子!你對我做了什麼?!」

斑照有點迷糊,眨了眨眼、再眨、再眨……腦子還是迷迷糊糊的,想不起來自己做了什麼事招惹到她?

蕭福星把自己檢查了一遍,衣服完整、鞋子也沒月兌,好像沒事。

「高照,你……為什麼我會在你的床上?」還跟她四肢交纏、睡得不知日夜。

「啊?」他偏著頭。對啊!她怎會跑到他床上?他應該知道的,可是頭好痛,一時也想不起來。

「高照,你說話啊!」她手忙腳亂地跳下床,等他給一個答案。

「別這麼大聲,我很不舒服。」他終于開口,聲音啞得像刀磨砂紙。

「高照……」她終于發現他不對勁。「你的臉好紅。」她沖到他身邊,撫模他的額頭。「你又發燒了!」

「什麼?」他現在滿腦子啥兒都無法想。

「該死,我就知道你不應該出去玩。」她趕緊把他扶回床上。「剛剛打痛你沒有?對不起,我不曉得你又生病了,但是……為什麼你會跟我睡在一起?」昨天,她一如往常坐在床邊看護他,可他明明睡死了,難道他後來又清醒,把她抱上床?

但他之前發燒的時候,也沒這樣做啊!或者……是她自己爬上床的?

不可能吧,她很潔身自愛的。

她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見他難受得不停,便把愁思暫且放下。

「高照,我先喂你喝藥吧!」她打開昨晚那只食籠,但藥涼了、粥也冷了,東西都不能吃了。

「高照,我去給你熬藥、煮粥,你好好休息,別再亂跑了。」她幫他掖好棉被,囑咐再囑咐,直說到他昏昏欲睡才放過他,轉身進廚房。

但她沒想到昨天熬的那帖藥,把剩余的藥材都用光了,現在只能上山再去采。

她背起藥簍、拿起藥鋤,先到房里查看一下高照,他已經睡了。這家伙反復傷風,這回恐怕是更嚴重。

「拜托你,千萬別再亂跑,好好休息,我去采藥,很快就回來。記住,別出去玩啊!」她真放不下他。

蕭福星匆匆忙忙地趕上山。動作要快一點,采了藥,立刻下山,省得高照又鬧出事。

但高照倒是很乖,因為高燒,他睡得天昏地暗,整整兩個時辰連翻身都沒有。

直過午時,他的神智才漸漸回籠。睜開眼,喉嚨還有些干渴,他下床,倒了杯水喝。

「還是這種三流迷藥的味道。」他考慮要不要教惡人村的人調配更好的迷藥,那種香香甜甜的高級貨,嘗起來才過癮。

然後,他想到蕭福星。她人呢?怎麼不在?昨夜,他怕她趴在床邊睡得不舒服,把她抱上床,然後……

「這小埃星,膽子長毛了,不感激爺的體貼就算了,還敢打我?」其實她打人一點也不痛,他現在也記不得她打哪里了,但感受就是不好。

他以為她是那種見花就采的婬邪惡徒嗎?拜托,他很有格調的,就算要騙女人,也要騙得人家心甘情願,事後再奉送夜度資若干。

蕭福星太不懂事了,要重新教育才行。

不過,他怎麼又發燒了?

「沒道理啊,昨天明明就退了。」他絕不承認自己玩過頭,讓傷風復發。「所以……肯定有某件該玩的事沒有玩徹底,才會突然又患病了。」

他想,自己到底漏了什麼事沒做……

「陰陽童子!」對了,自己說要讓他做和尚,念經、抄經一輩子的,卻沒做到,這才會發燒。「我現在就去捉人。」

腳才踏出房門,他又有一瞬間的遲疑,好像不該出去喔!為什麼不該?天底下誰能阻止他的行為?

他不知道,只是有個念頭,他這一步出門,會讓某個人很難過。

那出不出門呢?高照從不讓誰破壞自己玩樂的好心情。

可今天,他真的下不了決心。他在房里來來回回走著,出去、不出去、出去……好煩哪!

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想起了蕭福星,她總是叫他休息,好像他隨時會掛掉一樣,他哪有這麼弱?

可是他的步伐卻不由地回到床邊。這病若不好,她就吃睡不寧吧?看她每晚都在他床邊守著,臉龐都削瘦一圈了。她本來就瘦瘦小小,像個可愛的玉女圭女圭,再一憔悴……他模著胸口,總覺得心里頭正一點一滴滲出憐惜。

算了,他大人大量,听她一次,等他稍微退燒一點,再去找陰陽童子麻煩吧!

他躺在床上,想著再睡一會兒,燒會退得快一些,蕭福星也會高興。

但翻來覆去,他怎麼也睡不著,少了蕭福星,懷里空落落的,好難睡。

他翻了半個時辰,越是清醒。

「這小埃星到底跑哪兒去了?到現在還不回來?」氣死高爺了,等她回來,一定……

「高照。」忽地一個疲累、但是滿懷著關心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你怎麼樣……咦?你醒了,還燒不燒?」她一下山,連藥簍都來不及放便趕來看他。

他瞧著她晶亮亮的眼,雪白的額上滲著薄汗,她右邊的臉頰沾了點泥,有些狼狽,但她仍然美得讓他的心怦怦跳。

「小埃星。」他拉住她的手,她手上也都是泥灰,很髒,但他還是覺得舒服。

「唉,你別下床啊!」她見他又想作怪,趕緊把他推回去。「再睡一會兒,等我煮粥、熬藥給你喝完,應該可以好不少。」

她幫他蓋好棉被就想離開,但他拉住她的手。

「小埃星。」握在掌中的柔荑一直發暖,他有一點點懂了。「我喜歡你。」所以能為她忍耐,希望她開心,看不到她,他就不安……這種患得患失,原來是愛。

「什……什麼?」她呆了,藥鋤落地,發出好大的聲響,但她沒听見。

她看著他,臉一直在發燒,好熱好燙。

他該不會又在耍她了吧?八成是、可能是、大概是……她不應該相信他,但不知道為何,她心里有一點點悸動。

那句「喜歡」一直在她腦子里轉著,轉得她整個人像陷入迷境,徹底迷糊了。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5:42

第4章(2)

斑照察覺自己的心思後,從此便像個小苞屁蟲貼在蕭福星身後,隨她去廚房、上客廳、差點連茅房都跟進去了。

若非她一拳揍過來,他一定跟到底。

「高照,你到底想干什麼?」她被他貼得心慌意亂啊!

「我說了,我喜歡你嘛!」情意來得太突然,他自己也不習慣,但沒關系,既然愛了,舍不得放開,那就拉著吧!

「你……」她繼續臉紅,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畢竟,他騙過她太多次。

「你不喜歡我嗎?」

她低頭,想了很久。愛不愛,她不知道,但她的心里確實掛懷著他。

他老是逗她玩,時真時假的,她雖生氣,卻沒討厭過他。

有時候,她看著他的臉,會不知不覺地怔愣。

他生病的時候,她擔心地偷哭了好幾次。

這是愛嗎?或者僅僅是同窗之誼?

「沒關系,你可以慢慢想,一天想不清楚,就想兩天,我會陪你一起想。」他拍拍她的肩。「其實我也很疑惑,我怎麼會喜歡你,你這麼嚴肅,很難玩啊!」

「那你可以不喜歡我啊!」

「我的心告訴我,我要愛你,我控制不了自己,只好愛了。」

蕭福星瞪他一眼。他就是這種態度,所以她很難相信這人喜歡她。

她轉身離開,他亦步亦趨地跟著。

她走一步、他也進一步,黏得快比狗皮膏藥還緊了。

「拜托,你回房睡覺好不好?」雖然他沒有妨礙她做事,但他這種緊迫盯人的行徑,讓她很緊張啊!

「好啊!」他的燒還沒全退,確實有點累,去睡覺也好。「你跟我一起。」

「說什麼混帳話?!」她跳起來。「我我我……你你你……男女授受不親,怎麼可以一起睡?」

「又不是第一次。」

「對了,我還沒問你,之前我怎會……上了床?」天哪,想到那一日的尷尬,她好想鑽地洞。

「你睡著了,我就把你抱上床了。」他挺直胸膛,一副自己很偉大的模樣。「你要感激我,若不是我,你這樣趴睡一整夜,包管扭到脖子。」

「之前你高燒不退的時候,我也在你床邊守了幾夜,根本沒事。」這家伙,得了便宜還賣乖!

「但你不能否認躺著睡比較舒服吧?況且,我也沒吃你豆腐,你怕什麼?」

「那為什麼……」她醒來的時候,他們是四肢交纏?

「如果你想問,怎麼我們睡到最後會抱在一起?我給你一個提示,你清醒時,你是在我身上,還是我壓住了你?」

轟地,她的臉又開始燒了。雖然已過了一天,她仍然清楚記著,自己睜眼的那一刻,看見身下的他,玉白的臉神情純真,宛如兒童,她有多麼震撼。

「現在真相大白了,不是我欺負你,是你輕薄了我。小埃星,你不覺得你得為我負責嗎?」

她張嘴,像離水的魚一樣,又開又合,說不出話。

「我也不要求你太多。」他湊近她,笑得眉飛色舞。「你親我一下,我就不告訴別人你佔我便宜,怎樣?」

她雙手捂住臉,落荒而逃。

太羞人了、太羞人了,她要去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不是吧?這樣就跑了。」他本來還想,等她親完,他就告訴她,他完全不在意她的熱情,相反地,他很喜歡她投懷送抱,為了證明自己所說一切屬實,他要給她一個更熱烈的親吻,以示證明。

結果她跑了,那他玩什麼?

「這臉皮也太薄了,要多訓練一下才行。」他繼續他的跟屁蟲大業。

蕭福星不好意思看他,只好更努力地躲。

她甚至跑到村長家,想暫避一下風頭。

但高照找過去,瞪了人家幾眼,村長就把她打包成禮物送給他了。

斑照拉著她的手,臉色有些難看。捉迷藏確實是個不錯的游戲,但玩上一天也很悶。

斑大少爺的耐性不好,不喜歡一直玩相同的游戲,但他追蕭福星追得歡快,一點也沒有放棄的跡象。

「小埃星,你別再跑了,我累了,我要吃飯休息,你想玩,我們明天繼續。」

「誰跟你玩了?」她用力甩著他的手,但他的力氣和武功都比她強太多,她根本逃不了。「你放開我啦!」

「放開可以,但你不能再跑。」他教訓她。「明明說好,我陪你一起想你喜不喜歡我,你怎麼可以一個人跑掉?」

「那些話都是你說的,我根本沒答應。」

「你也沒反對啊!」

那是因為她嚇呆了。哪有人莫名其妙就說喜歡,然後就變成狗皮膏藥黏著她。

他實在黏得太緊,她感覺無法呼吸,胸口好痛啊……

「那你反對嗎?」他突然問道。

「什……什麼?」蕭福星絕對不是個蠢人,但她太老實,面對總是不按牌理出牌的高照,便很難應對。

「一、二、三!」高照很快地數了三聲。「你沒反對,就是贊成了,走吧!我們回家。」

蕭福星都快哭了。高照哪里愛她?他只愛欺負她吧!

他們回家,一起進廚房,他牽著她走到爐灶前,便站在一旁,雙眼瞬也不瞬地看著她。

「做飯吧!我好餓。」他說。「我要一盤玫瑰餅、一碗蓮子羹、一籠桂花糕……嗯,先這樣好了。」他對甜食的愛好簡直是前無古人了。

「你……」蕭福星覺得自己快要被他灼熱的目光焚燒成灰了。「你可不可以出去一下?我做飯不習慣有人跟在身旁。」拜托,讓她喘口氣也好。

「哪這麼多麻煩?」他皺眉,思考著是離開她,還是餓一頓?兩種都不好。「算了,不用你做了。」

「我不做飯誰做?」

「你跟我出去,我們找個佣人回來做。」

「天都黑了,去哪里找佣人?」

「綁一個回來就好。」他拖著她往外走。

「高照……」蕭福星的眼眶泛出淚光。「你該不會也是惡人村出身的吧?」

「我有那麼遜嗎?」高照自信他的作惡本領比村人厲害上一百倍,沒看他們瞧見他,就像老鼠見到貓一樣哆嗦?

「不,你比他們厲害多了。」她很不想承認這個事實,卻不得不贊同。

「這是當然的。小埃星,你要對我有信心,我是最厲害的。」

蕭福星無力地被他拖上街頭。她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跟他溝通,明明講的是一樣的話,為什麼他說的她完全不能接受?她講的他也不懂?

「高照,你要怎樣才肯放開我?」她現在不求彼此了解,只要他讓她自由一下就好。

「你喜歡上我,我就放開啦!小埃星,我說過很多遍了,我是陪你想你喜不喜歡我,你怎麼弄得好像我綁架你一樣?」

「你不只綁架,你還威脅!」她跳腳。他的意思是,她若沒喜歡上他,他就纏死她?太過分了!

「這叫體貼。」高照更正。「我若要威脅你,就拿刀架你脖子,逼迫你喜歡我,但我沒那麼做,不是嗎?而且我也沒對你下藥,我一點手段都沒用,證明我對你是很好的。」

蕭福星別過頭,完全不想跟他說話。他們兩人之中,一定有一個不是人,所以彼此說的話很難互相明白。

也許她應該去學鳥語,或者鬼話,還是犬吠……管它什麼東西,總之能跟他溝通就好!

她已經打從心里認定,高照不是人,他是披著人皮的異類,可惡——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5:57

第5章(1)

結果高照綁了陰陽童子回來做佣人。

現在,洗衣、煮飯、掃地等等所有的雜事都落在陰陽童子身上,蕭福星變成一個閑人——一個每天閑閑沒事,只要站在那里讓高照黏著的人。

「我是不是很體貼你?你很開心吧?」高照得意地問。

蕭福星暗想,她還比較想做佣人。

但她不敢說,因為她已漸漸明白,違背高照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看陰陽童子剃了個光頭,穿僧衣,每天被使喚得團團轉,晚上還要抄十遍金剛經、十遍法華經……抄經是好事,但要一個不識字的人每天照著書上筆劃將經文抄下來,就很恐怖了。

斑照果然很懂什麼叫不戰而屈人之兵。

蕭福星顯然忘了,抄經是她建議的。

她決定對高照的話听而不聞,他說什麼她都不應、不理、不反駁,等他松懈的時候,她便溜之大吉。

陰陽童子恨他兩人入骨,但他更討厭蕭福星,畢竟高照是惡名在外,他不干壞事,還是花花太歲嗎?

蕭福星就很過分了,打著勸人向善的名義,追根究柢是在折磨他。

他每見蕭福星一回,便要瞪她一眼。

「總有一天,老娘要你好看!」小人報仇,那是三十年也不嫌晚的。

蕭福星沒把這個威脅放在心里,她以為每天接觸佛經,用不了一個月,陰陽童子便會改過,他不會真報復她的,不過……

「高照,陰陽童子不是男的嗎?為什麼他總自稱老娘?」她對這一點有些好奇。

「因為他是陰陽童子。這陰陽之意便是也男也女、非男也非女,所以他喜歡自稱老娘或老子,都是正確的。」高照剛把陰陽童子抄的佛經檢查完畢。寫得真丑,他忍耐了幾天,實在看不下去,決定教陰陽童子讀書識字,免得他再寫出這種鬼畫符污染他的眼。

「陰陽同體?!」蕭福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難道他是因為這樣才長不大?好可憐,有沒有辦法幫他?」

「不知道。」

「你不是懂醫術?」

「就算我是大夫,也還是個人,無法定陰陽、決雄雌。」他扔下那堆佛經,拉起她的手。

「要去哪里?」對于他的拉拉扯扯,她已經不會掙扎了。反正也擺月兌不了,不如習慣。

「找陰陽童子。」

「他已經做很多了,你別再給他添事。」

「讀書花不了太多時間的。」

「你要教他識字?」她很難想象花花太歲做先生的樣子,這個人脾氣不好、耐性也不好,他能定下心教人嗎?

「我學富五車、才高八斗,難道還教不了他?」

于是,他把這個決定告訴陰陽童子,陰陽童子當場哭得比他爹娘過世時還要淒慘十倍。

「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與其這麼生不如死地活著,他寧願一死了之。

「要不……」蕭福星見他實在哭得可憐,便心軟道︰「我來教吧!」

這話一落,陰陽童子不哭了,決定將她當成天下第一號大仇人。他認為是蕭福星向高照提議,高照才會一時興起,又拿他來玩先生和學生的游戲。

「憑什麼?」游戲是高照想的,豈有拱手讓人的道理。

「教人太辛苦了,你不會喜歡的,還是我來比較合適。」她說。

他想了想,打自己進白雲書院後,先生的頭發白了一半,看來教書的確不是件好玩的游戲。

「那我教一天吧!」總算玩過這個游戲,也不枉他苦思一回。

蕭福星歉疚地看了陰陽童子一眼。她盡力了,他好自為之吧!

陰陽童子黑著臉,腮幫子一抽一抽的。

「好了,今天晚上不用煮飯,我們上集市吃。陰陽童子,你跟我到書房,我教你讀書識字。」說罷,他牽著蕭福星轉移陣地。

斑照、蕭福星,你們等著!陰照童子瞪著他們的背影。我一定會報仇的!

☆☆☆☆☆☆

「高照,你逼他這麼緊,會不會出事?」蕭福星有些擔心。

「不是你逼他嗎?關我什麼事?」他只是協助她,想辦法讓陰陽童子完成抄經大業而已,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討好她。

「我幾時逼他了?」

「因為你想要他抄經,我才幫你督促他把經文抄好,否則誰管他識不識字?」

所以,這是他的體貼?他的溫柔?他的愛情?

三清道尊、玉皇大帝、如來佛祖……為什麼她有一種被天打五雷劈的感受?

斑照拉著發呆的蕭福星進書房等著,不多時,一臉晦氣的陰陽童子拖著腳步走進來。

斑照開始教他認字,他教的第一句就是︰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總共十個字,他寫一遍給陰陽童子看,讓陰陽童子再默十遍,便算完事。

蕭福星啼笑皆非,高照果然不是一個好老師。

「高照,你起碼得給他解釋一下話里的意思,再讓他寫吧?」

「解釋嗎?」高照想了一下。「這句話的另一個意思就是,君子報仇三年不晚。陰陽童子,你恨我嗎?那就多吃苦、多受累、多學一點本領,等到某一天,你變得比我厲害了,你就能立于我之上,反過來欺負我了。」

「啊?」蕭福星目瞪口呆,這句話是這麼解釋的嗎?

但陰陽童子卻深有體會,原來煎熬會讓人成長,他懂了,從此他會更加努力,爭取早日報仇雪恨。

「教完了,我們去集市吧!」高照說。

「等一下。你就寫了一遍,他怎麼可能記得住?」

「你這麼笨嗎?」高照問陰陽童子。

「誰說的?」陰陽童子抄起筆,像拿把大刀一樣,在白紙上墨淋淋地揮下十個大字,模樣丑斃了,但字體卻無誤。

「能背著海捕文書四處晃蕩而不怕被逮進大牢的人,估計也不會太笨。」高照對村人的邪惡腦袋還是有些信心。「走啦,去晚了,就買不到千層酥了。」這是一種很甜、很甜的糕餅,用白面和著豬油,加很多糖蜜制成,入口即化、入喉……甜得發苦。

蕭福星真是不明白,高照怎這樣愛吃甜食。

「高照,你平時飲食都很小心,生怕受人暗算,怎麼在集市吃東西卻毫無顧忌?」

「這個集市是方圓百里最熱鬧的,外地人、本地人都在那里買東西吃,若非喪心病狂或腦子有病的人,不會隨便在集市的飲食中下毒,萬一把人都嚇跑了,惡人村豈非成為一座廢墟?所以集市的東西反而安全。」

「這樣說來……惡人村人也不是那樣特殊,他們……嗯,一樣是人。」只不過名聲壞了點。

「他們不是人,是什麼東西?」高照哈哈大笑。「小埃星,我發現你的腦子很奇怪,想的東西更離譜,哈哈哈,有趣!」

說顛倒了吧?她的思想很正常,他才是怪異的那一個。

畢竟,惡人村惡名昭彰,不是夠變態的人,怎能理解他們如此之深?

至于高照……她默默低下頭,這人的莫名其妙已達登峰造極之境界,她早已放棄跟他溝通了。

☆☆☆☆☆☆

進了集市,蕭福星怎樣也料想不到,自己居然會在這里遇到表哥穆然。

「表哥?」

斑照卻注意到穆然身邊的女子,不正是被綁在船上、準備獻給湖神的那一位?

「哈哈哈——」他指著穆然,笑得直不起腰。「原來你就是那位凱子爺?」

女子原本笑意盈盈伴在穆然身邊,聞言,笑容僵在臉上。

但很快地,高照也笑不出來了,因為蕭福星甩開他,跑向穆然。

本來,以他的本事,她是不可能月兌出他掌控,但近幾日,她乖巧得像只小貓咪,他不知不覺松了戒備,竟讓她離去。

空空的掌心,失落盈滿胸懷,讓他有些不高興。

「表哥,你怎會在這里?」蕭福星乍見親戚,興奮得有些忘乎所以,自然也沒有發現身後怒火燃燒的大魔頭。

「表妹……」穆然見了她,神情很是古怪。

「小埃星!」高照咬牙。「你好大膽子。」他不只拉回她,還把她扯進懷里。

「啊!」蕭福星嚇一跳,不覺掙扎起來。「你干什麼?放開我——」

「你再躲,我就在這里親你。」他咬牙低語。自己可是忍很久了,若非體貼她古板的性情,受不了太出格的行為,在房里他就直接把她吃干抹淨了。

她整個人僵住,一動也不敢動。高照的威脅絕對不是隨便說說而已,他向來言出必行,而她,想象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吻她……不,若發生這麼丟臉的事,她也不想活了。

「嗯哼。」她終于乖了,他滿意地眯起眼,差點吹起口哨。

「表妹!」穆然從沒看過循規蹈矩的蕭福星做出如此大膽的事,十分訝異。「你……他……你們……」

「本公子花花太歲高照。」高照瞪人的眼像刀子那樣利,眸里隱含警告。臭小子,跟我搶女人,你有幾條命?

穆然不禁後退一步,居然快腿軟。

「走了。」高照得意洋洋地拉著蕭福星離去。「沒事別隨便跟人打招呼,被騙去賣掉怎麼辦?」

「那是我表哥。」從小和她青梅竹馬長大的兄長,怎會是壞人?況且,她還想跟他詢問爹娘近況。那時,她突然離開書院,先生必通知家里,爹娘很擔心吧?可惡!她抽出了手,為何就是躲不開高照?

「表哥就一定是好人?小埃星,你太天真了!」他就覺得穆然是個又笨又蠢的壞蛋。

「我表哥溫文儒雅,是有名的大善人。」

「善人會跟惡人村的人混在一塊兒?」

「啊!」她想起來了,高照剛才說穆然是那凱子爺,所以,之前惡人村搞祭神那一幕就是為了騙她表哥?「我們回去找表哥。」

「干什麼?」

「告訴表哥,那女子不是好人,要表哥離開她。」

「萬一我想錯了呢?或許你表哥可以感化那女子,讓她棄惡從善,這樣你也要分開他們?」

她愣了,怎麼好的、壞的、正的、反的,他都說了,那她該說什麼?

「人家談感情,那是人家的事,你少棒打鴛鴦了。」最好穆然被那女子騙死了,蕭福星就不會再把目光投在他身上。哼,他的醋桶是很大的。

「他們談感情嗎?」她以為女子騙表哥是無關情愛的。

「不談感情,手會牽那麼緊?」

她不好意思地掙扎一下,真正十指緊扣的是他們兩個吧?

她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執著?她不覺得自己哪里值得他痴迷至此,況且他們性情相差那麼遠,他總覺得她對人太好、做事沖動,她也認為他行止有虧、思想怪異,偏偏他總是拉著她,好像一刻不見她,他就要發瘋似的。

他是很認真地喜歡她吧?

她偏頭望他一眼,正好他轉過頭來,對她揚起一抹笑。那浸透眸底的溫暖,像盛夏的金陽,照得她心窩發燙。

第一次有人用這麼熱情的目光看她,她不禁慌了,可一股甜意卻從心底直滲喉頭,讓她整個人沉浸在愉快的溫馨之中。

難道這回他不是在玩游戲?他是真心的?那她呢?她究竟喜不喜歡他?

在他不停地說「我喜歡你、我喜歡你」的數日後,她終于開始正視這問題。

☆☆☆☆☆☆

斑照和蕭福星離開後,女子也甩開了穆然的手。

「原來她就是你不能娶我的原因?哼,那你去追她啊,看你有幾條命跟太歲爺搶人?」

「小憐。」穆然又捉住她的手,再被她甩開,反復數次,直到穆然將她擁進懷里,她委屈地哭了。

「你這壞人,騙了我才說你有未婚妻,不能娶我,你你你……壞人、壞人、壞人……」

「小憐,那婚事也不是我決定的,我真心喜歡的只有你一個。」

穆然自幼父母雙亡,寄居蕭府,蕭家爹娘僅一獨女蕭福星,身子又不好,舍不得她出嫁,見穆然人品出眾,才起意招他為婿,將來好承繼家業。

蕭福星還不知道這事兒,就算是招贅,她爹娘也舍不得她太早嫁,總寵著她,想玩就玩,想讀書也可以去書院。

但穆然很清楚,他這一生算是定了,于是他謹言慎行、習文練武,用二十八年光陰學做蕭府的出婿。

若非遇到小憐,他肯定會是個最完美的丈夫,但人生就是這麼詭異,總在最不可思議之時拐一個彎。

三個月前,穆然去白雲書院探望蕭福星的路上,偶遇被賊人欺負的小憐,他救了她,卻將心遺落在她身上。

他忘了去找蕭福星,與小憐溫情密意,難舍難分。小憐家境貧困,他想盡辦法周全,甚至不惜假借蕭福星名義,自蕭家錢莊支取大筆銀兩,以資助小憐度過難關。

他愛小憐,他可以為她做任何事,除了——娶她。

蕭家于他有大恩,他不能貿然悔婚的。

但蕭福星和別的男人拉拉扯扯,若是她主動提出另嫁他人呢?

穆然本來絕望的心,瞬間活躍了起來。

「小憐,你說的太歲爺……是指福星身邊的男人嗎?」剛才那男人似乎說了自己的名姓,但他被男人的利目嚇到了,沒听清楚。

「那是江湖出了名的花花太歲高照。威武王爺你知道吧?他是王爺的妻弟,一向深受寵信,若非他不願為官,現已高居廟堂。」

花花太歲他沒听過,但威武王爺的妻弟可就惡名遠揚了,那是紈褲中的紈褲,蕭福星怎會跟那種人在一起?

「不行,高照不是好人,我不能讓福星和他一塊,我要去把福星帶回家……唉喲!」卻是小憐見他關懷蕭福星,心生醋意,在他腰間狠狠擰了一把。

「福星、福星——你滿腦子只有她,還來找我干什麼?」

「小憐,福星是我表妹啊!」穆然揉著腰,溫言賠罪。「蕭家于我有大恩,我無論如何不能眼看著她落入火坑而袖手,但你相信我,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小憐不理他,穆然又哄又勸了好半晌,她才扭扭捏捏地又牽上他的手。

「其實我不讓你去,也是為你好,高照那麼可怕的人,你去跟他搶蕭福星,不是找死嗎?」

「高照真如此恐怖?」穆然不是江湖人,自然不知高照的手段。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6:10

第5章(2)

小憐把他逼村長服毒,又捉住陰陽童子,剃他光頭,拿他當佣人使喚的事,加油添醋說了一遍。

「你知道嗎?現在我們村里的人見到他都繞路走。他想殺你,跟捻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但福星總要回家,高照不能禁錮她一輩子吧?」

「這你可以放心,人人都知太歲爺耐性不好,玩樂興致從不超過一年,過後,他不喜歡了,就會把你的福星表妹扔掉,你自然能接她回家。」

「混帳!屆時表妹的閨譽……」更重要的是,讓高照這麼一玩,他頭上的帽子豈不要變鮮綠色?

「難道沒人制得住這姓高的?」

「誰敢動手?」惡人村還不想滅村,絕不做這出頭鳥。「別說太歲爺身手一流,有腦子、有錢、有勢,他姊夫還有十萬大軍,你一個普通人拿什麼跟他對抗?」

「他就算是王孫貴冑,也得講道理啊!」

「行啊,你去講,看他听不听?」

「難道只能眼睜睜看著福星毀在他手里?」

「那你想怎麼辦?找人對付他——」咦咦咦,假別人之手,弄走高照這尊活太歲,惡人村既不擔關系,還能免除後患,似乎是個好主意喔?小憐開始打量穆然。這家伙雖然不怎麼聰明,但他是蕭福星的表哥,現在高照對蕭福星正熱情,對她的親戚必然戒心大減,由他動手,興許能成功。

至于穆然與她的情愛……拜托,她是個騙子,可能有真心嗎?況且穆然已告訴她,今生都不可能娶她。

哼哼,他想要全忠義,又要有情愛,世上哪有如此好事?男人啊!總是貪心,他現在戀她貌美,寵她若心上寶,誰知異日她容衰色弛,他會不會變心?

沒有名分就沒有保證,相等于沒有將來,小憐反復思考,還是決定揮慧劍斬情絲,先保住眼前的平安最重要。

「小憐。」穆然見她話到一半就停了,便搖了搖她。「你怎麼不說話?」

「你是不是很想帶你的福星表妹回家?」小憐問道。

「當然。」一來,蕭福星是他的未婚妻,他不可能見危不救,二來,他要想辦法哄蕭福星扛下他從錢莊里騙走的那筆錢,否則蕭家追究下來,他怎麼辦?「莫非你有辦法?」

「村長大叔認識一些江湖異人,也許能幫你,不過……」她故做為難之色。「恐怕要不少錢。」凱子嘛,有得敲時直須敲。

「那是多少?」穆然前回幫小憐資助病母藥錢,花了二百兩,贖她不做湖神新娘,又去三百,如今已囊空如洗。

小憐對他比了五根手指。

「五百兩?」穆然的心都緊了。這麼大筆錢,他上哪兒去弄?

「是五千。」小憐想,能敲的大概只剩這回了,不敲大筆一點,對不起自己。

穆然嘴巴張張合合,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要不我先帶你去見見村長,你若覺得劃算,再與他合作。」小憐決定和村長連手,無論如何,都要逼穆然就範。頂多得手後,她和村長對半分五千兩,得到的錢也夠她玩樂幾年,何況,還能趕走高照,這筆買賣絕對超值。

穆然不知自己落入陷阱,猶猶豫豫地被拖到了村長家。

☆☆☆☆☆☆

為免高照繼續誤人子弟,蕭福星主動承擔起教導陰陽童子識字的任務,不知不覺,十余日過去。

這時,高照的病早就好了,這里好玩的也玩夠了,他很想離開。

他一向喜歡天南地北游玩,不愛在一個地方多待。

但蕭福星玩得開心,他只好耐下性子陪伴她,兩人繼續在惡人村住下去。

卻不知,惡人村人早就耐不住了。這高照真想在惡人村落地生根不成?

陰陽童子也快瘋了,本以為隱忍數日,待高照離去,他便能月兌離苦海,誰知這災難似乎永無止盡了。

這晚,蕭福星又來教他讀書,高照理所當然跟在她身邊。陰陽童子面色青中帶黑。

「臭女人,老娘得罪你了嗎?你非整死我不可?」

蕭福星很疑惑,自己做了什麼惹陰陽童子不快?她詢問的目光投向高照。

「他不喜歡讀書。」高照牽著蕭福星走到陰陽童子身前,一指點中他笑穴。「我說了,別欺負她,你若敢再犯,哼哼……」

陰陽童子笑得涕淚橫流,整個人在地上翻滾。

「高照,快救他。」蕭福星最見不得人受苦。

斑照假裝沒听到,又讓陰陽童子笑了半盞茶時間,才解開他的笑穴。

「你沒事吧?」她只手扶起陰陽童子,因為另一只手被高照拉著。「讀書可以通事務、知道理,你為什麼不喜歡呢?」

陰陽童子笑得說不出話來,只用怨毒的眼神瞪著她。吃這麼大苦頭,他不恨高照,人家明刀實槍擺出來就是要整他,他技不如人,受苦活該。

但他痛恨蕭福星,她總是一副慈悲神情,可一句話就讓他生不如死。偽君子、臭小人,總有一天,他一定要報仇!

「小埃星。」高照笑著拍拍她的手。「讀書好不好,跟喜不喜歡讀書是兩碼事。就像我喜歡吃甜食,你不愛是一樣的,它們沒有對錯,只是喜好罷了。」

「但吃太多甜食真的對身體不好。」她執著地想要改變他的飲食,卻始終沒成功,為此郁悶良久。

「我覺得我的身體很好。」高照聳聳肩。「好啦,你想教他,我保證他一定乖乖受教。」說著,他瞪了陰陽童子一眼,後者果然收起爪子,一副低眉順從貌。「你快教,教完我們立刻回房。」他還要跟她培養很多的感情,期待她早日開竅,喜歡上他。

「可是……」蕭福星覺得這問題很重要,卻一時模不清重點何在。

但她見陰陽童子死白著臉,心不甘情不願磨墨寫字,也知讀書不該是這樣的。

那應該怎麼樣?隨便他,讓他繼續目不識丁?這樣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他過去大字不識一個,照樣活得有滋有味。

但他就是因為沒有知識,才會偷官銀,落得逃亡天下的下場,可見讀書明理是重要的。

她該堅持教他,終有一天他會明白她的。她這麼告訴自己,但陰陽童子仇怨的表情卻讓她的心底起了波瀾。

等蕭福星教完一句「百善孝為先」,高照便拉著她往外走。

「等一下,我還沒跟他解釋這句話的意思。」

「解釋什麼?他無親無戚、無兒無女,孝順誰啊?他只要知道那幾個字怎麼寫就夠了。」高照拖她出了書房。

蕭福星突然想到「因材施教」這句話,她是不是得先了解陰陽童子的為人心性,再選擇合適的教材才好?

這樣也許他便願意乖乖學習,不再怨恨她了。

蕭福星其實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陰陽童子外貌似孩童,其實已五十一歲,他過了很久逍遙自在、為所欲為的生活,哪這麼容易受拘束?

她從頭到尾都不了解惡人村里這些人的身世經歷,難怪她盡心付出,卻總得不到感謝。

他們出了書房,見外頭大雨飄潑,像天上有人正拿著大盆子,一盆一盆往下倒水。

蕭福發現院子里的花草樹木倒了一地,滿目破敗景象。

「高照,這雨再下下去,會不會淹水?」

「沒事,咱們住的這座別院地勢較高,要這里淹了,半座惡人村都要泡水了。」

「那惡人村的人要住哪里?」蕭福星不自覺地問。

「這不是還沒淹嗎?」高照啼笑皆非。

「可是……」

「別管他們啦!」他拖著她進房,反正自己沒事,他懶得理別人去死。

「高照,這樣不行的,你……等一下,高照……」她說著,但高照根本不理她,徑自將人拖進屋。

「小埃星,你不覺得你有點本末倒置了嗎?你現在應該關心的人是我,應該思考的是你什麼時候才要愛我?我都等了半個多月了耶!」他是沒有不耐煩啦!等她的日子並不難熬,每天跟她黏在一起也很快樂,但他想,若她能回應他,他一定會更開心。

蕭福星頹喪地坐在茶幾邊,不說話。這高照根本不給人拒絕的機會,他好像覺得他喜歡了她,她就一定要愛上他。

他的腦子里沒有「失敗」這個詞,而她……好吧,她承認自己對他是有一些奇怪的感受,跟他在一起,也不是太難受,相反地,她看著他的時候,常會不自覺地心慌意亂。

她也許有一點在乎他吧!可無論她的心情如何,她都不想在受逼迫的情況下談感情。

她希望他尊重她,放開她,兩人開誠布公商談一番。

不過……高照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懂得「尊重」兩個字如何寫。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6:27

第6章(1)

大雨下了一夜,嘩啦嘩啦的雨聲讓蕭福星睡得香甜。

但高照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們住的別院地勢高,就算大雨再下半個月,應該也不會淹水,但現下,他發現門縫有水漬侵入的現象。

為了不吵醒蕭福星,他小心翼翼地從長榻爬起來,看一眼床上,她睡得正沉,他幫她掖好棉被。

因為她古板,所以兩人就算同處一室,他也只拉拉她的手、偶爾偷個香吻,並沒有對她做出逾矩的行為。

這種守禮對高照來說簡直是破天荒、日陽打西邊出來才會發生的事。

偏偏他做得還挺開心的。其實,只要能讓蕭福星快樂,而又不是太違背他的心性的事,他都做得有滋有味。

為了蕭福星,他收斂了許多,不過她好像看不出來。

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會開竅?唉,古板的人,腦袋總是不夠靈活……他嘆口氣,卻忘了之前自己是怎麼欺負人家的。玩了那麼多把戲,才突然說喜歡,誰敢輕易相信?

他又在她頰上偷了一吻,見她眼睫輕眨,似乎要清醒過來,他趕緊回榻上躺著,又等了半天,發現她還在睡,他這才輕手輕腳下了榻,推開房門一看——

水都積得快與門坎平齊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謗據他的經驗,這樣的雨還不足以淹沒房屋,所以其中必有機關。

他走出去,再小心關上門,不讓一絲寒氣侵擾熟睡中的蕭福星。

他把小小的院落檢查了一遍,最後來到後院的蓮花池旁,水已滿到池里的魚都上岸了。

他仔細沿著蓮花池搜尋,模到那調整水量的通道,去他媽的,居然被磚頭堵得嚴嚴實實,難怪只下一日夜的雨,池水就滿溢到差點淹進房屋。

他一掌打破泥磚,轟隆隆的大水從通道泄了出去,不多時,蓮花池又恢復原本的水量,院中的水也漸漸消退了。

當然,院落里的水不可能這麼快就退干淨,但至少不再往房里淹。

按這個情勢,除非雨再下個十天半月,否則這里安全無虞。

他拍拍手,轉身去找陰陽童子,也不管現在是半夜三更,正是好夢正酣的時候,他一把拽下陰陽童子,叫他去燒水,他高大公子要沐浴包衣。

陰陽童子氣得咬牙,這麼晚了他才要洗澡,不是折騰人嗎?但他也不敢不做,誰叫功夫不如人呢?他懷著一腔怨恨進廚房忙和。

這期間,高照又去蕭福星睡覺的房間外晃了一圈,沒進去,怕自己一身的泥水驚擾了她。

「水燒好了。」不多時,陰陽童子打著哈欠來說。

「嗯!」高照又留戀地看了房門一眼,才轉身離去。「對了,你去告訴村長一聲,你們想堵水道,給我找麻煩、對我下毒,讓我難受……這些我都不在意,可小埃星在這里,你們做的事若牽連到她,別怪我翻臉無情。」

斑照自己愛玩,所以也不太在乎別人玩他,但他不想蕭福星擔心受怕,因此,惡人村人想對他下手,最好選蕭福星不在的時候,否則,他會讓他們知道什麼叫生死兩難。

陰陽童子看著他離開,心想,他真的很在乎蕭福星,如果有一天蕭福星出意外了,高照恐怕會發瘋。

花花太歲之所以恐怖,就因為他對什麼都不在意,他連自己的小命都能拿來玩,誰能撼動得了他?

可如今,高照有了弱點,他不再完美,也並非不可擊敗。

倘若有人能捉住蕭福星,是不是也就能掌控高照?

這是一個美妙的想法,而且可行性很大,只除了……有本事避過高照,把蕭福星捉到手。

問題是誰有本事從高照手里捉人?難啊,太難了。

想到這里,陰陽童子不禁泄氣,他還是慢慢等著高照游興淡去,放他自由吧!

☆☆☆☆☆☆

大雨持續,轉眼十日過去,半座惡人村都泡在泥水中了,而雨勢還沒有停止的跡象。

萬幸高照和蕭福星住的院落地勢較高,暫時未受影響,但大雨繼續下去,最多十日,這里也會變成水鄉澤國一片。

斑照已經不想在惡人村待下去了,他來這里是為了玩,以及和蕭福星培養感情,但如今不好玩了,還留著干麼?

可蕭福星心腸好,做不到見死不救,她求高照伸出援手,救救那些遭災的村民。

斑照不想理,惡人村人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他們本事大著呢!哪用得著他多管閑事?

但蕭福星用她楚楚可憐、滿懷祈求的眼神望他,他不知不覺地答應了。

唉,自己最近越來越拒絕不了她的要求。

一見高照點頭,蕭福星便興奮地叫來陰陽童子,讓他將那些落了難、暫時無家可歸的村民都請過來。

陰陽童子在心里罵她白痴,這院里的食物也不多,她還要分給其它人,等真正缺糧的時候,看她怎麼辦?

斑照則在打算,要去哪里弄糧食呢?他可不要蕭福星難受。

陰陽童子就聰明了,去叫人前先扛了半袋米,藏在自己房間里。他才不管別人餓不餓,他自己飽就好。

蕭福星等陰陽童子離開後,便去煮粥、熬姜湯、準備干淨的衣服,要讓人人都能吃飽穿暖,不受饑寒之苦。

她忙得要命,高照卻緊黏著她不放,弄得她有些頭大。

她趕了他幾次,他不听,她不禁有些惱怒。

「高照,你不幫忙就算了,也別擋路啊!」一提到行善積德,她就精神亢奮,像個正指點江山的大將軍,壓根兒把高照是個大魔頭的事給忘了。

「小埃星!」高照的眉頭抽了抽。「高爺肯暫時松開你的手已經是仁至義盡,你可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本來就不該拉著我不放。」男女授受不親,他的作法已經把她的閨譽破壞殆盡了好嗎?

「我做事從來只問想不想,管它該不該。你再嗦,高爺就綁了你走人。」反正要培養感情天南地北都可以,不必局限在惡人村。

「你——」她有些生氣,卻知道他說真的,不敢再與他硬杠,不過她心里還是有些不滿。「你究竟還要禁錮我多久?」

他皺眉,他禁錮她了嗎?這叫陪伴吧?算了,她就是個書呆子,雖然書讀得不比他少,但腦子差他甚遠,他也不與她計較說法錯誤。

「等你愛上我吧!」那時候她自然會眷戀他,他不必如此辛苦了。

蕭福星後悔了,不該問這問題的,這人根本不明是非、不講道理。

不多時,陰陽童子帶了五個人進來。其實村中遭災的人更多,但他們不想與高照同居一室,便不理會陰陽童子的邀請。

蕭福星看到有人來,立刻送上熱粥、毛毯,再去燒水,準備讓他們沐浴包衣。

斑照有些訝異,來的居然有村長、惡人村的護法、巡衛……反正都是些年輕氣盛、身體一流的貨色,老弱婦孺倒是一個也沒到。

尤其那群滿面黑灰、一身狼狽,還不停往地上滴泥水的落魄漢中,居然有一個是蕭福星的表哥穆然,不過他弄得太骯髒了,蕭福星一時竟沒認出他來。

「你們來這里不是避難,是別有目的吧?」高照抱胸,好整以暇地睨著他們。

「太歲爺多慮了。」村長打著哈哈。「您肯收留我們,大伙兒感激不盡,豈敢有二心?只是……大家害怕太歲爺的手段,所以公推我等過來看看情況,若真有吃有喝,村里百十號人定一個不落,全數來投。」

「我要那麼多人干麼?」他們又不是豬,養了可以宰肉吃。這些惡人,高照只喜歡跟他們玩,卻一點也沒興趣和他們太過親密。

斑照不再理會村長,走向穆然。

「你呢?在這里待上癮啦?到現在還不走?」

「你把表妹還我,我立刻就走。」

「那你死心吧!小埃星無論如何是不會跟你走的。」

「卑鄙!」穆然憤怒。「我要去官府告你誘拐良家婦女!」

「隨便。」高照根本不怕上官府,誰敢判他有罪?「不過,你弄成這樣意欲何為?」

穆然撇開頭,不再與他說話。

「你該不會想使苦肉計,誆騙小埃星,讓她心軟,自願跟你回家吧?」那穆然打錯主意了,沒有高照允許,蕭福星哪里也去不了。

「你怎麼知道?」穆然一臉尷尬。

「哈哈哈——」高照仰頭大笑。像穆然這樣愚蠢的人能想出什麼好主意?除非他跟惡人村的人合謀,或許能讓他難受一下,但要搶走蕭福星,依然是幻夢一場。

穆然趁他大笑之際,突然豁身撲向他。

斑照愣了下,看見他伸出來的指甲泛藍,顯然抹了劇毒,他立刻明白了,穆然和村人確實合作,由村人提供主意和毒藥,穆然出手,一起謀害他。

惡人村這些人倒聰明,他們對抗不了他,便哄騙外人動手,他若有萬一,威武王爺大怒,也怪不到他們頭上,最後頂罪的只是穆然。

至于穆然,他就是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的那種。

斑照深刻地體驗到人笨沒關系,最怕的是又笨、又呆、又剛愎自用,那真是死了也活該。

他一指就可以捻死穆然,但見他指甲間的藍光中透著金銀色澤,他見過天下毒藥千萬,卻沒見過這種的,不禁有些好奇。

他很想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而且他一輩子沒中過毒,偶爾來上一次,似乎也不錯。更重要的是,他若遭穆然毒手,蕭福星必定憤怒,便不會再一天到晚「表哥、表哥」叫著,反而會將心思集中在他身上,那他要贏取她的芳心也更容易了。

這樣一舉三得的好事,他若還錯過,就不是花花太歲,而是笨蛋太歲了。

他決定不躲,讓穆然的指甲劃破他的肌膚,一股冰冷瞬間從傷口凍進骨髓里。媽的,這不僅是毒,還是一種蠱,名「七仙」,也就是說,中蠱之人七日後便成神仙,榮登西方極樂。這姓穆的小子果然陰狠!

斑照發出一記悶哼,仰頭倒在地上。

蕭福星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高照面色青黑,傷重垂危。

「高照?!」她扔了手上干淨的衣服,奔到他身邊。「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斑照說不出話。這蠱很厲害,凍住了他全身,包括嘴巴。但幸好他老爹早有先見之明,打熬他一身好筋骨,這蠱害得了他、卻殺不死他,只要給他幾天運功逼毒,待他痊愈,哼哼,現場這些人都要輪流嘗嘗他的好手段。

不過重傷也不是全無好處,他感覺得到蕭福星抱住他時,渾身緊張。她的身子很軟,他的頭枕在她胸脯上,天哪,太舒服了……

早知道中毒能有這樣好機遇,他早八百年就弄一堆毒來吃了。

「表妹,他不能再禁錮你了,你快跟我回家吧!」穆然開口。

「表哥!」蕭福星這才認出那披頭散發、滿身泥灰的人原來是穆然。听表哥的說法,難道……

「是你對他下的手?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她發現高照的身體越來越冰,害怕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她的淚滴在高照臉上。他身體泛冷,卻覺得她的淚很熱,簡直比烙鐵還要燙,他的心揪起來了,而且越來越疼,為什麼會這樣?

他很想起身,幫她擦擦眼淚,可惜一根手指也動不了。

斑照本來因為新鮮游戲而起的好心情瞬間消失。早知道就不玩了,也不會累得蕭福星傷心流淚!

他這輩子從未後悔過一件事,男子漢大丈夫,敢做就要敢當,可現在,他非常懊惱。

為什麼他沒有考慮蕭福星的心情?他說過要讓她開心的,結果他總是讓她為他憂慮難過。

他緊閉的眼角溢出一點水光。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為自己的行為懊悔。

從今而後,他再不是那逍遙自在、我行我素的花花太歲了,他的心系在她身上了。

「我也是為了救你啊!」穆然辯解。「我是你表哥,他捉了你、欺負你,我難道能夠視而不見?」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害他性命!」蕭福星真不敢相信,表哥明明是個溫和的人,竟會對高照痛下殺手,這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她看著穆然眼里的瘋狂,幾乎不認識他了。

「廢話那麼多干什麼?快點動手,免得夜長夢多。」村長催促道。他們是不敢殺高照的,正好利用穆然這傻小子做替罪羔羊。

「誰敢?」蕭福星護在高照身前。「你們這些人都沒良心嗎?我們是看大雨為害村子,怕你們受難,才好意請大家過來暫避風雨,你們就如此回報我們的善意?」

「我們又沒要你救。」他們是不信人性的惡人村人,他們只有一種生存方式——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人性本善、互助合作那種東西對他們而言,就像放屁一樣,噗一聲就沒有了。

「你們……」蕭福星這才想起,高照一直叮囑她,這里是惡人村,要她別太天真,省得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但蕭福星認為人性本善,這個世界上是沒有生性本惡之人,可現在,這些人顛覆了她過往的人生觀。

「表妹……」穆然苦口婆心勸她。「那個高照不是好人,你別被他騙了,跟我回家吧!你爹娘還在家里等你。」

蕭福星搖頭,她知道高照為人絕稱不上良善,但至少,她跟他認識這麼長時間,她沒見過他手上沾惹血腥。

斑照愛玩、混蛋、不講道理,但他至少有一點是好的,他待她非常地溫柔體貼。

她不能在危急關頭棄高照不顧。她伸手,把高照拉到背上。

「表妹,你真這麼執迷不悟?」穆然有些火了,看蕭福星對高照難舍難分的樣子,該不會他倆已經有曖昧了吧?該死!他有夠倒霉,今生必娶的妻子竟已非完璧,他氣得想活剮了高照。

「蕭姑娘,識時務者為俊杰。」村長也勸她,並且不停推著穆然。「你倒是快點啊!真想等他逼出蠱毒,一刀把我們都了結了?」

蕭福星不再理會他們,背起高照沖出大門。

後頭的穆然和惡人村等人都被她嚇了一跳,她一個弱女子,還背了一個重傷男子,竟想逃出惡人村,腦子一定被馬踢過。

「追!」村長拉著穆然跑。殺高照的人絕不能是惡人村民,否則惡人村危矣。他們需要穆然動最後一刀,可惜他性子拖拉、武功又差,追人也追得狼狽萬分。

這白痴!若非他還有用處,村長早扔下他自生自滅了。

這時,全惡人村都動員起來了,有機會借別人的刀鏟除高照,他們誰不高興?自然人人踴躍。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6:40

第6章(2)

蕭福星後悔萬分,若非她堅持救人,他們怎會落得如此田地?怪只怪她看錯了人。

他有情,她就不能無義,今天若不能帶他月兌出險境,她便陪他一塊兒死,奈何橋上,他必然還會牽緊她的手……

嗚……她的眼淚忍不住滑下來,想起他的痴纏、他的溫柔、他的笑容,原來這個男人的感情如此深濃。

可嘆她愚昧,居然到如今才品味出來。

「高照,對不起……」她好後悔,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牽累了他。

現下,他無力再牽她的手了,但她卻好懷念他緊貼她不放的日子。

再有下回、再有下回……她一定告訴他,她心里其實是有他的,或許不是愛情那麼濃烈,但她的心也始終記掛著他。

她,有一點點喜歡他吧!

發現他險些從她背後滑下,她便將他背好,抱得更緊。他冰涼的身體貼在她背上,令她心如刀絞。

她明白了,自己對他的喜歡絕對不止一點,她應該是很喜歡他的,所以這一刻,她無論如何也松不開這雙背他的手。

後頭的追捕聲響越來越近,蕭福星一步都不敢停,她慌不擇路地跑出村莊,跑向暗無光明的深山野地。

雨後土石泥濘,幾回她站不住腳,摔倒在地,但她就算摔,也要護住斑照。

她的手掌、手肘和膝蓋都被磨破了,也沒放棄,緊背著他拚命地跑。

她不知道生機在哪,也許這樣跑下去,就到地獄了……

她又累又倦,眼淚更是沒停過。長這麼大,她第一次吃這麼大的苦,但不管多痛,她都沒有松開高照。

他們一定會在一起的,不論要去何方,他們都不分離——

☆☆☆☆☆☆

蕭福星背著高照跑到山上,這里的路更難走,四處橫生的枝丫和濕滑的地面,讓她摔個鼻青臉腫。

當然,被她背在背上的高照也沒好到哪里去,他都撞得快面目全非了。

「對不起,高照。」她手忙腳亂地把他從泥塘里拉出來,見他一身狼狽、幾無完膚,愧疚得淚流滿面。

沒事,我又沒死,你不必道歉。高照心里想。

他雖中蠱,動彈不得但神智仍在,被這麼摔摔跌跌,比死更難受了。

早知道就不一時興起搞中毒了,他後悔萬分。

尤其……蕭福星一聲接著一聲的呼喚,更讓他心疼,比他被摔得頭昏腦脹還痛苦干百倍。

原來,心里受傷比身體不適更難受。

他想,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再讓蕭福星流淚了。

蕭福星不會輕功、不懂武藝,甚至不明白內力是什麼,她就是一個學了幾年養生拳的普通人,她不知怎麼在山里生存,好幾回腳步踏空,差點連累他跌落山谷,摔成枯骨兩具。

幸好她反應還不差,總能及時避開危險,總能……

「啊!」慶幸不到幾個眨眼的時間,她又摔了個五體投地,本在她背上的高照也因此飛出去。「高照!」她拚命地撲騰身子,在他跌落山崖前,拉住他的手。

但他好重,拖著她一路滑行了幾公尺,直到她看見路邊一棵橫生的大樹,一只手緊緊攀住樹干,這才止住下滑的趨勢。

她瞄一眼谷地,臉色煞白。這要滾下去,肯定像摔碎的瓜一樣難看。

她一只手用力攀住樹干,另一只手則捉住斑照,死也不放。

她只覺兩邊劇烈的拉扯讓她的身體好似要被活生生撕成兩半,她的肩膀疼如火燒,好痛!

可是她咬緊牙,一聲也不吭,無論如何都要把他拉上來。

「高照,你撐著點……」她把吃女乃的力氣都使出來了。

  ,她听見手臂傳來一個奇怪的聲音,是月兌臼了吧?

也許這雙手臂會在這里廢掉,但沒關系,只要能救他,她覺得付出一切都算值得。

「你們在干什麼?耍猴戲嗎?」一個稚女敕的聲音在蕭福星頭頂響起。

蕭福星撇頭望去,面如死灰。

「陰陽童子?!」他也是來殺他們的嗎?一思及此,她悲傷盈胸,明明她一心想導引惡人村民向善,他們不領情就算了,為何還視她如寇仇?

「你真的很笨,要逃命不往村外走,居然上山來?你不知道暴雨過後的山林最是危險嗎?」只要這山垮下一角,保證高照和蕭福星被掩得連尸體都找不著。

陰陽童子一步步走向他們。蕭福星全身警戒。

「你想干什麼?」

「報仇。這個主意你覺得怎麼樣?」陰陽童子說著,卻伸手將高照拉了起來。

「高照。」蕭福星沖過去,就要去檢查高照有無受傷。

但陰陽童子抱起高照,徑往山林深處行去。他貌似七、八歲孩童,站起來也只比蕭福星的腰高上一點點,力氣卻比她大了幾倍不止。

蕭福星這才想起他不是普通的孩子,是鼎鼎有名的小偷,陰陽童子。

「你要帶他去哪里?」她緊追不舍。

陰陽童子也沒理她,抱著高照來到半山腰的一座山洞中,這里居然有石桌、石床、石椅,儼然一處小小避風港。

陰陽童子把高照放在床上,還替他蓋了被子。

這時,蕭福星才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她沒料到陰陽童子不僅力氣大,輕功也好,追得她累死了。

她沖進山洞,見高照被安置得妥妥貼貼,一點靈光浮上心頭。

「你為什麼要救我們?」她以為在惡人村里沒人會伸出援手。

「我高興。」陰陽童子做好一切,便準備離去。「這里是我靜修的地方,你們若不想死,就在這里住下,別去外頭惹是生非,興許能逃過一劫。」

「謝謝。」蕭福星對他深深一鞠躬,這時,她已經很信任他了。想想,在她與高照成為過街老鼠的時候,他還肯伸出援手,如此人品不值得敬畏嗎?「蕭福星永記大德,來日必還大恩。」

陰陽童子打了個寒顫。那話听起來實在太惡心了,他走得更快。

「等一下。」蕭福星喊道︰「請問,你知不知道他中的是什麼毒?該如何施救?」

「不曉得。」

聞言,蕭福星整個人垮了。難道她只能眼睜睜看著高照步入黃泉?

「但我知道兩種方法可以延續他的性命。」

「什麼方法?」

「第一,;第二,換血。」

「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你親吻他或與他行房,讓他體內的蠱毒藉此傳到你身上,他體內的毒素自然減少,人便會清醒過來。」陰陽童子解釋道︰「反正他懂醫術,興許他清醒後,能知道怎麼救自己,那就沒事了。不過他的蠱毒傳到你身上,你也會中毒,萬一他解不了此毒,你們就一起死吧!」

「那換血呢?」這太沒有保障,蕭福星想听听另一種方法。

「把你全身的血液和他交換,將那些毒都引到你身上,他自然痊愈。」

听到這里,高照恨不能把陰陽童子揍扁。

這蠱毒哪有如此嚴重?只要給他一日夜的時間,憑他的內力和好身體,一定能把蠱毒逼出,事後再喝幾碗藥,調養三、五月,他又是好漢一個了。

白痴陰陽童子!耙亂教蕭福星,等他清醒,哼哼哼……要他每天抄一百遍佛經。

想到高照能康復,蕭福星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這件事上。

「那換血要怎麼換?」她問。

「不知道。」陰陽童子不負責任地聳聳肩。「我又不是大夫,別問我那麼深的問題。」

蕭福星失望地低下眼眸,看著石床上一動也不動的高照。她是不能看著他死的,所以……只有與他了。

她不怕自己中毒,因為她相信,只要他清醒,一定可以救她性命。

「反正我能做的我都做了,你好自為之吧!」陰陽童子走出山洞,一直跑了半里路,才抱著肚子哈哈大笑。

他早說過要讓蕭福星好看!耙逼他抄經,哼,他就要她清白掃地、中毒垂危,到時他再引穆然來尋,嘿嘿嘿,蕭福星這輩子也別想再清清白白做人了——這可是一石好幾鳥的妙策,他陰陽童子果然是世上第一聰明人。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6:57

第7章(1)

陰陽童子離開了,山洞里只剩高照和蕭福星兩個人。

她看著高照,昏迷不醒,臉龐泛著異常的青,他體膚涼冷,若不是他的胸口還有微微起伏,她還以為他已經死去。

她握著他的手,眼淚落個不停。

「高照,你千萬別丟下我……」她揉著他的手,但不管怎麼揉搓,他的手還是冰的。

斑照很想告訴她︰我沒事,頂多十二個時辰,我一定會好,你別再哭了。

但蕭福星不知道,她的淚滴在他身上,好像烙鐵印在他胸膛似的,教他的心好痛。

他後悔自己玩過頭,早知如此,他絕不貿然嘗試穆然手中的毒藥。

扁陰緩慢地過去,不知不覺,天色亮了,但濃厚的烏雲依然籠罩天空,大地一片陰沉沉的顏色。

蕭福星在高照身旁守著。他還是那模樣,一點復原跡象也沒有。

難道要救他,只能用陰陽童子提議的方法?或者換血?

不,她根本不懂得怎麼換血,所以想救他的命,她只能和他親吻或行房。

她撫過他冰涼的唇,心里很掙扎。這一親下去,她的聲名就掃地了,可要她眼睜睜看著他死……不,她寧可死的是自己!

「高照……」她撫模他冰涼的臉,真的是沒有其它辦法了。

蕭福星鼓起全身勇氣,壓低了頭,稍微踫觸他的唇一下,好涼,嚇了她一跳。

他以前偷親過她好幾回,都像火一樣地熾烈啊,可現下……他虛弱得再也不能抱著她了。

「高照……」她一邊吻著他的唇、一邊哭。

她豁出去了,無論如何都要救他。

她知道今天過後,他們再也回不去從前了,可她不在乎,她只想要他活回來,再笑得像從前那樣燦爛。

以前他總問她︰你喜歡我嗎?

她從來沒有回答過他,但此刻她有一點明白了,她不要他死,他若離去,將帶走她的一切。

這種深切的眷戀不只是喜歡,她根本是愛上他了。

「高照,不要離開我,回到我身邊吧……」她更深地親吻他,可他沒有半點響應,他緊閉的雙目甚至眨也沒眨。

「為什麼會這樣?」她做錯了什麼?他竟然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

她不信邪,反復地吻著,一會兒吸吮他的下唇,然後又舌忝吻他的上唇,非把他親得清醒過來不可。

斑照在心里大吼︰你別再親了!陰陽童子騙你的,這樣你也會中毒的!

但她听不到他的心聲,只是吻得更專注。

斑照憤怒、激動得要落淚了。這傻姑娘,怎麼真連命都不要了?

「是不是非得要……行房?」最後兩個字她說得好小聲,羞得想鑽地洞。

渾身僵如木棍的高照受的打擊更大,想他花花太歲風流天下,多少女人排隊等他青睞,結果有一天,他居然要被壓在身下。

有沒有搞錯?他拒絕這種離譜之事,他不要屈居人下,他一定要清醒過來,不讓蕭福星上陰陽童子的惡當!他努力運功。

蕭福星拉著他冰涼的手,好久好久,久到連她的心都快凍結成冰了,終于下定決心,一件一件解開他的衣衫,露出他削瘦但結實的胸膛。

她沒有見過男人的身子,這時羞得雙頰都要燒出火了。

斑照的心卻冰涼至極,尤其當一陣飽含濕氣的冷風拂過他胸膛時,他簡直要哭了。

停手!小埃星,這樣你會死的,快住手——他在心里不停吶喊。

可蕭福星哪里听得見他的心聲?她的手擱在他的腰間,她沒有勇氣繼續下去,他他他……他就要赤身露體了……

她很害怕,可他泛青的臉色卻讓她更心疼。

她完全沒有細想這一次過後,自己的閨譽將會如何,她就知道只要能救他,不管什麼事她都願意做。

「對不起,高照。」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顫抖著手抽出他的腰帶。

斑照的眼眶真的熱了。他不怪蕭福星,無論她做了什麼,他都不會生氣,但他後悔沒有好好教育她,怎麼別人說啥兒她都信呢?

她這種濫好人個性啊,早晚被賣掉,還幫人數錢。

他更努力運功,再四個時辰,他一定能夠醒過來,到時候,別人欺負她一分,他要十倍奉還!

「高照,我……我不太知道該怎麼做……所以……你忍忍吧……」她閉上眼,終于把他的褲子也月兌下來了。

斑照能夠察覺她心里的掙扎和痛苦,因此他的心更疼了。

蕭福星開始思考行房的事,那事娘親教過她,可惜當時她沒太用功听,所以記不得什麼。

但她依稀還明白,行房就是一男一女,兩個人的身體結合在一起。

可要怎麼結合呢?她兩手捂眼,目光透過指縫偷瞧他的身體。

「高照,你這樣……我該怎麼辦?」她好苦惱,第一回救人救得如此尷尬又辛勞。

斑照一口血差點噴出來。可惜現在,他就是無能為力。

蕭福星很害羞,真想跑去躲起來,永遠都不出門了。但高照在這里,牽住了她的心,她離不開,就要想辦法救他。

她該怎麼做呢?喊他?她喊過了,他沒有反應。踫他?這念頭讓她別開頭,閉上眼,好半晌動也不敢動。

但似乎除了這麼做,也沒其它辦法可行了。

她低垂著頭不看他,伸手撫模他的身體。

他的胸膛又寬又厚,肌肉結實,卻出人意料地好模,似有一種吸引住她手指的感受。

她的心跳得更快,連身子也熱了。

她的手沿著他的胸膛模到他腰間,恍惚間,她似乎模到他皮膚起了雞皮疙瘩,這是好現象嗎?

代表他正在康復嗎?她的心被一股狂喜擊中,隨即加快了撫模他的動作。

她的手指在他的肚臍間打轉,然後慢慢往下,輕輕地揉按。

住手、住手!斑照在心里大喊,他只覺自己的身體快爆炸了。

可蕭福星只知道隨著她的撫模,他的身體漸漸有反應了,並且正在回溫。

陰陽童子果然沒騙她,行房確實可以救他一命。至于把他身上的毒過到她體內後,會有什麼後果?她並不擔心,只要他清醒過來,他一定有辦法救治他們兩人的。

不知何時開始,蕭福星對他產生了一種莫名的信任。

蕭福星握住了他的分身,本來軟弱無力的家伙在她的溫柔撫慰下,很快地昂然起來,她被那熱度嚇一跳,趕緊放開他,縮到山洞邊發抖。

斑照心想,這樣也好,至少不必牽累她。當然,他現在的情況是有些辛苦,但沒關系,為了蕭福星的性命安全,他可以忍耐。

可蕭福星恍然回過神,自己是要救他啊!怎麼能因為害羞而棄他不顧?

她鼓起勇氣,重又接近他,一遍又一遍地他全身。

斑照的身體既火熱,心里又擔心她的安危,哀怨得直想撞牆。倘若他現在可以動的話,他一定會去撞牆,因為……蕭福星模沒兩下,又停了。

任意挑逗別人是不道德的!斑照在心里大吼。我命令你,立刻停下來,在我自動清醒前,你都不準再踫我!

當然,她是听不到的,因此沒多久,他便感覺一具赤果果、柔女敕的軀體偎入了他懷中。

蕭福星……她她她……她真的想與他行房,為他解毒?

他腦子一團混亂。她怎麼敢這樣做?她不怕中毒嗎?她不擔心閨譽受損,再也嫁不出去?她……這個傻女人!她是真的在乎他,才願意為他做這麼多事吧?

真傻、真傻、真傻……她傻到他的心好痛,好想伸出手,緊緊地擁住她,再也不放開。

我的小埃星……

這一生,他再也不會放開她了。

☆☆☆☆☆☆

一個時辰後,高照醒了,蕭福星卻倒了。

因為他體內的蠱毒被她引過去一半,所以他比預計的更早清醒過來。

但她的狀況很糟,臉色烏青,手腳冷得像被凍住似的。

也是,她沒有他的好身體,也沒有一身好內力,如何抵得住七仙的威力?

她陷入昏迷,痛得牙齒打顫,顯然蠱毒正在她體內造亂。

他心疼得不得了,扶她坐起,雙手抵住她背心,內力不停地往她體內輸去。

「你怎麼這樣傻?如此吃虧的事你也做?」他把她體內的蠱毒都逼到小腿以下,然後封住穴脈,至少半年內蠱毒不會侵入她心脈,害她性命。可惜蠱毒未清完前,她的雙腿也失去了行動能力。

不過沒關系,他可以當她的腿,不管她要去哪里,他都會背著她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蕭福星身體的痛苦終于淡去,她迷迷糊糊睜開雙眼,看見他,眼淚便落了下來。

「噯噯噯……」高照有些手忙腳亂。「好端端的,你哭什麼呢?」他以前喜歡把人整到哭,可現在見她掉淚,他居然有股想撞牆的沖動。

他變了,卻沒有覺得不習慣或討厭,相反地,能拉著手和她說些漫無邊際的閑話,他心里很溫暖。

「我以為……」她抽噎著。「高照,我好怕你再也醒不過來。」

「傻瓜,我是什麼人?我花花太歲高照是百毒不侵,怎會被一點小玩意兒放倒?」他不敢說是自己去招惹蠱毒的,否則她又哭了,他怎麼辦?

「可你整張臉都變成黑色了,一動也不動……」她哭得太厲害,咳了起來。

他趕緊把她扶起來,輕拍她的背。

「因為那毒有些厲害,我吃了點虧。」他不知道穆然能弄到七仙這麼厲害的東西,才會一倒不起,但現在沒事了,他已經把蠱逼出身體,至于殘毒,喝幾帖藥、休養一陣子就好了。

如今麻煩的是她。蕭福星的身子並未強壯到可接受蠻力逼蠱,只能想辦法找解藥,為她解毒。

但七仙的解藥稀少,不知道能不能找著,萬一……他咬牙。無妨,豁出這條命不要了,他去盜皇宮,相信太醫局一定有存貨。

「高照,陰陽童子說,我們……」她羞紅著臉,「行房」二字是萬萬說不出口的。「反正,你體內的毒只清了一半,還有一半,得另想辦法。」

不說陰陽童子他還不生氣,提到那混帳,高照就心里冒火。

「那個王八蛋!再讓我見到他,我把他送進少林寺藏經閣,讓他永遠別想再見天日!」

「陰陽童子救了我們,你怎麼可以恩將仇報?」

「他哪有這麼好心?」高照氣死了,把和換血的好壞跟她講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蕭福星本來粉女敕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就算我不幫你……你也不會有事?」

「你忘了嗎?我百毒不侵。」

「你也給我吃了解毒丹,說能抵百毒,但我現在還是很難受。」

「那是因為你身體太差、內力不行,否則你也能自行逼毒的。」

結果……她被陰陽童子騙了。為什麼?她不敢說自己對他有情有義,至少她每天教他習文練字,若有空閑,她也會幫他做些雜務,他竟恩將仇報,誘哄她做出……

她想不下去了,把身子縮在石床上的棉被里,無顏見他。

若知陰陽童子不安好心,她怎麼會……蕭福星委屈地哭了起來。

斑照听她哭泣,心就發慌,隔著棉被擁住她。

「小埃星,你放心好了,我會負責任的。」而且他還要幫她報仇,絕對讓陰陽童子後悔來這世上走一遭。

她不說話,繼續哭。誰要他負責任?她是氣自己傻,還有……他會不會覺得她太豪放,就不再那麼喜歡她、珍視她了?

「小埃星,我喜歡你。」他隔著棉被親吻她。「這話我不知道說了幾百遍,你一直沒給我答復,我真的很喪氣了。」

她听他放軟語氣,淚水漸漸停了。

「你救我的時候,我雖然無法動彈,但仍有神智,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我……我不會說……但是小埃星,我能感覺到你心里是有我的,我好開心。」

她不再掙扎,也不再哭泣了。

她只覺害羞和喜悅。這世上能有什麼事比兩情相悅更教人歡喜?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7:11

第7章(2)

「小埃星……」他說盡好話哄她。「我保證會一輩子對你好,永遠不讓你傷心,所以,別難過了好不好?」

「我不知道你也有喪氣的時候……」她躲在棉被里,悶悶地說。「我一直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天底下沒有什麼事能難得倒你。」

「我確實很厲害。」這一點他很有自信,不過……他摟著她,輕輕地搖。「我也是人,也會有喜怒哀樂,尤其是你給我的情緒……小埃星,我是真心喜愛你,所以你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我都很在乎。」

她嚶嚀一聲,心里說不出的甜意。其實她也喜歡他,尤其他中毒不起時,她心如刀絞,那時才明白,她的心已刻入他的身影,再也分不開了。

「小埃星,謝謝你。」他突然說。

「什麼?」

「為了救我,你吃盡了苦頭。」

「但你根本不必我救……」

「需不需要是一回事,但是……」他掀開棉被,見她酡紅嬌顏像盛開的山櫻一樣,艷麗無雙。「我感激你的關懷,還有……」他傾身,在她頰上落下一吻。「你的深情厚意,我一世不忘。」

「高照……」她扭捏著被他摟進懷里。他的身體好暖,胸膛里傳來有力的心跳,完全不同于之前半死不活的樣子。

她情不自禁伸手摟住他的腰。真開心,他平安無事……

她覺得這是今生,她遇過最快樂的事了。

至于她毫無知覺的小腿和胸口微微的疼,根本無關緊要了。

她只要他好,只要他繼續笑得這樣放肆燦爛,她便了無遺憾。

☆☆☆☆☆☆

斑照和蕭福星又開始逃亡了。

這次是高照背著蕭福星,以一敵百,對抗惡人村民的追捕。

不同于她上次的狼狽和緊張,他跑得暢快飛揚。

他在山林里埋設陷阱,毒草、毒花、毒蟲更是數不勝數,但不必怕,中毒也死不了,頂多疼上十天半個月或變成豬頭三日,再不然上吐下瀉一個月,全是讓人啼笑皆非的惡作劇。

蕭福星趴在他身上,看他玩得高興,心里說不出的復雜。

她覺得高照這個人真的……不能說他壞,他就是愛玩,只求自己過得快活。

他總是囂張霸道地說︰我乃花花太歲高照,我不做壞事,難道還要去念阿彌陀佛?

連欺負人,他都是一副光明正大的模樣,不像……她想起了惡人村那些人。她好心好意救助他們,為什麼他們反而以怨相報?

「哈哈哈——」高照抱著蕭福星躲在樹上,見到熟人——就是把穆然騙得團團轉的小憐姑娘,她走得很小心,但還是敵不過高照的卑鄙,被他一記掌風打進一個泥水塘里。惡臭泥水並不可怕,但若里頭放滿水蛭……小憐嚇得大叫,那聲音尖銳得快把半座山林震垮了。

「好玩吧!」高照一邊抱著蕭福星轉移陣地,一邊笑道。

不多時,小憐終于被村民們救走了,這次換村長親自帶隊捉捕兩人。

斑照削了幾根竹子,磨得尖利,綁成一排,用樹藤吊起來。只要有人踩到,嘿嘿嘿……

「高照,這樣會不會太過分?」蕭福星皺眉。就算惡人村民對她不義,她也不想失去仁德。

「放心,頂多嚇他一跳,死不了人的。」高照拉著她躲到大樹後。

「可是……」那竹尖如此鋒利,刺到人即便不死,也會去掉半條命吧?

「啊!」

蕭福星還沒想完,已經有人落難了。那老人閉上眼,臉像雪一樣地白,以為自己死定了。

忽地,竹尖砸在他身上,一陣砰砰砰地連環撞擊。

原來高照削竹尖時,用內力把尖頭震碎了,只要一經撞擊,竹子立刻粉碎。它只嚇人,卻是不傷人的。

老人嚇得白眼一翻,昏倒在地。

「真遜!」高照斥了聲,背起蕭福星繼續跑。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要論作怪,高照稱了第二,大概也沒人敢坐第一的寶座吧?

兩人在山林里玩了一天,高照開心得要命,好久沒玩得這麼過癮了。

蕭福星體內余毒未清,但她不想破壞高照的玩興,便一直忍著,六個時辰過去,她再也禁不住,軟軟地依著他,一道黑色的血液順著她嘴角染了他的衣衫。

「小埃星?!」見她虛弱成這樣,他哪里還有心情玩,抱著她飛快地找了一株三人合抱那麼粗的大樹,借著郁郁蔥蔥的枝葉,將兩人身形隱藏起來。

他再度運功幫她逼毒,卻發現本來被他的內力封鎖在她小腿處的蠱毒竟有擴散的跡象。

這是怎麼一回事?小小的七仙居然能突破他的控制,實在不可思議。

他讓內力流轉她全身一遍,才發現她外表看來正常,骨子里其實虛空。

「小埃星,你幼年時身子很差喔!」他說。

她頜首,淡淡地笑,充滿溫情。她到現在還想安撫他,不要讓他擔心。

他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這女人傻透了,不舒服就要講,干麼忍耐?

偏偏,她這樣的溫婉卻讓他好生心疼。

「其實我現在好很多了,大夫也說,我——」

「你看的那些大夫都是庸醫。」高照打斷她的話。「他們就知道給你吃補藥,補得你外強中干。其實這是在透支你的性命,繼續下去,哼,頂多二十年,你的身子就要整個垮了。」

但她出生的時候,便被斷定活不過三歲,那些大夫拚命救人,才有今日活蹦亂跳的她,就算她壽命只有四十,她也滿足了。

「走吧!」他背起她,跳下大樹。「我帶你去找解藥,順便調理一下你那爛透的身子。」

「我們要離開惡人村了?」

「怎麼?你舍不得?」他口氣有些酸。她不可能對這處地方生出留戀吧?那就是心掛她那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表哥嘍?

他沒告訴她,他身上的毒是穆然下的,省得他們兄妹反目,她又要難過。穆然的仇,他自己會報,但她休想再見穆小人一面。

對他來說,她的安危和快樂才是最重要的事。

「哪會?」但她的聲音卻有些沉悶。「我只是……我沒想到他們如此恨我們,盡傾全村之力捉捕你我。」

「拜托!」他失笑。「他們是惡人村民,他們不使壞還叫惡人嗎?再說,他們只捉人,沒動刀槍,已經算很客氣了。」

「可是……」她一心為他們好,他們卻如此回報她,她真的很難過。

「小埃星,你得明白一個道理。你幫助人,那是因為你喜歡那麼做,它可以給你帶來滿足和快樂,這便是最好的回報了。你不要指望別人以相等的情義對待你,否則你一輩子都會痛苦。」

他難得認真地說話。

她卻如遭電擊。一直以來,她始終相信善有善報,若行善不能得到應有之報償,那為何要行善?

可高照卻說,行善是因為自己高興、樂意了,就多做幾件,可千萬別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別人身上。

這跟她讀的佛經有很大的差別,她應該駁斥他,但不知道為什麼,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看著他,深深地、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

或許這個人稱花花太歲的高照才是真正明白人生真諦的人。

他享受生活、生活享受、敢愛敢恨、他……她瞧著瞧著,心又怦怦亂跳起來。

他背起她,說要帶她去找解藥。

她靠著他寬廣的背,整個人都醉了。

也許,她對他的感情已經從喜歡進展到愛,直至如今,深深地迷戀了。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7:25

第8章(1)

在蕭福星的要求下,高照背著她回到蕭家,見她爹娘。

斑照覺得麻煩,像他就算離家十年,他爹娘也不會擔心,哪像她,幾天不見爹娘,就掉眼淚給他看。

女人啊,果然是水做的!

蕭福星也不想跟他辯解,反正她從來也沒說贏過他,不如省些力氣。

她已經有半年多沒見爹娘了,重新相見,三個人抱著哭成一團,尤其蕭福星好好的出去,卻半身癱瘓回來,若非高照保證一定醫好她,蕭家二老都想去上吊了。

「福星啊!穆然說你被壞人捉走了,我們還以為……」蕭母哭得快喘不過氣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蕭父心疼地拉著女兒的手。

「爹、娘,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蕭福星挪動身子,就想跪下去給爹娘磕頭。

般那麼麻煩干什麼?高照一臉不耐煩,卻還是溫柔地扶著蕭福星跪下,自己也伴在她身邊,一步不稍離。

「都什麼情況了,你還……」對于這個體貼又孝順的女兒,蕭母真是愛入骨子里,看她這麼辛苦,忍不住哭得更大聲。

「爹娘放心,我只是中了毒,只待毒解,很快便能恢復行走。」蕭福星說。

斑照正在手忙腳亂地把她扶起來,他從來沒有服侍過誰,對她是第一回,難免有些手忙腳亂,可動作還是很溫柔,看她的眼神也充滿柔情。

蕭父見狀,不禁疑惑。「這位是……」

「高照。」他說。

蕭父、蕭母同時嚇一大跳。

「你不是那個綁走我女兒的人嗎?!」高照的事,蕭母听穆然提過,所以對他的印象很不好,她伸出手,就想把女兒搶回來。

但高照哪里肯放?直把蕭福星拉得唉唉叫,他一听蕭福星呼痛,立刻便放了手。

「你沒事吧?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一臉憂心。

這倒讓蕭母對他改變了印象。一個會如此在意她女兒的人,應該不是壞人。

「沒事。」蕭福星說,順便將高照救她性命的事也講了一遍。

蕭父見高照確實疼愛女兒,對她也是呵護備至,不禁疑惑。

「但穆然回家後,明明說高照害你性命,這是怎麼一回事?」穆然也是蕭父、蕭母一手養大,他斯文有禮、行止端正,應當不會說謊才是。

「表哥大概誤會了吧!」蕭福星不知穆然對高照下毒的事,只以為他想保護她,才費盡心思想帶她回家。他只是太關心她而盲目了,不算壞事,因此她也不追究穆然阻止她救助高照,且追捕她和高照的事。

「既然是誤會,講開就好。」蕭父還給高照賠禮。「穆然失禮,請高公子勿怪。」

「沒事。」高照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會在這里發作。他一向崇信冤有頭、債有主,是穆然對他下的毒,他也只會找穆然算帳,絕不牽累無辜。

「多謝高公子大人大量。」蕭母說,眉間卻難隱憂愁。她本來是想讓穆然和蕭福星親上加親的,但現在看女兒與高照親親密密,顯然關系非常,那原先的親事還繼續得下去嗎?

她這邊正苦惱著,下人來報,表少爺回來了。

蕭福星皺眉。自從穆然阻止她救高照後,她對他便產生了點疙瘩。

可高照卻很高興。債主來了,他又有得玩,豈能不開心?

穆然進來,看見高照和蕭福星,一臉見到鬼的模樣。

「表哥。」還是蕭福星先打了招呼。

「啊!」穆然回過神,但還是緊張得結結巴巴。「表……表妹,你……高照……你們怎麼在這里?」他和惡人村民在山里搜尋了十日,不見她和高照的身影,還以為他們死了,作夢也想不到會在這里瞧見他們。

「這是小埃星的家,她不在這里要上哪兒去?」高照故意諷刺他。

穆然臉上青一陣、紅一陣,蕭父見三個年輕人似乎不太和睦,心里暗猜,該不會是兩個男人都喜歡上他女兒,才會情海起波濤吧?

但平心而論,他比較想讓穆然做蕭家女婿,畢竟是自家養大的孩子,知根知底,又肯在家幫忙,怎麼也比讓蕭福星跟著高照強。

可是蕭福星……唉,看她對高照笑得溫情款款,蕭父也知道,女兒的心里有了人,這是爹娘改變不了的。

況且,蕭父也不想女兒不開心。這孩子能活到這麼大簡直是奇跡,只要她高興,做爹的願意滿足她任何願望。

「好了。」蕭父出面打圓場。「高公子,你遠道而來也累了,先休息吧!晚上老夫準備宴席,為你接風洗塵。」

「好啊!」高照並不在乎那些世俗禮節,他是陪蕭福星來盡孝的,只要她覺得好,就算喝西北風他也無所謂。

他彎腰抱起蕭福星。「你房間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一時,蕭父、蕭母全看呆了。高照就這樣抱著蕭福星東晃西蕩,她還有閨譽可言嗎?

再則,蕭福星似乎也被抱習慣了,渾然不覺高照的行為有什麼不對,直接給他指路,讓他進入她的繡閣。

穆然的臉色變得比炭還黑。蕭福星的閨房,連他都沒進去過啊!結果……他這樣算什麼未婚夫?

「穆然。」蕭父突然喚了聲。

「蕭伯伯。」穆然趕緊躬身行禮。

蕭父看這孩子,真是不錯,有才、有貌、人也和善,怎麼女兒卻不喜歡他,反而戀上那不知從哪里來的高照?

蕭家人都不是江湖人,他們是沒听過花花太歲名號的。

蕭父很為難,不知道要怎麼告訴穆然,先前許諾的婚約恐怕不能作數了,因為蕭福星另有心上人。

但他也有一絲慶幸,那許婚一事只是口頭說說,尚未完禮,否則現在麻煩就大了。

「你……我……」蕭父遲疑了好久,才想到一個比較委婉的說法。「穆然,你在外頭那麼久,可有心儀的姑娘?」

「蕭伯伯。」穆然有些緊張了,蕭父難道想悔婚,那他這二十多年的努力算什麼?「小佷一心只有福星,這輩子絕不另娶。」

蕭父頭痛了。穆然這樣執著,女兒又對他無意,如此糾纏下去,豈有好結果?他看一眼老妻,蕭母也覺得很煩惱。

「穆然,你也看見了,現在福星行動不便,她配不上你,你不如另娶他人吧!」

「小佷願意照顧福星一輩子。」

得了,這是塊茅坑里的石頭,說不動的。蕭父和蕭母放棄再勸。

「穆然,你對福星一片真心,我們很感動,但福星她……她跟高照的事,你應該看出來了,倘若你能使她改變心意,我們也不反對你們的婚事,否則,我和你伯母都希望福星快樂,你明白嗎?」蕭家爹娘對蕭福星非常縱容,她一出生就被斷言活不到三歲,家人費盡千辛萬苦養她到十歲,又被說十二是極限,好難得她長到十八,能跑能跳,跟一般的姑娘也沒兩樣,甚至還活潑了點,但寺里的老主持卻道她的一切都是菩薩恩賜的,什麼時候到頂,沒有人知道。

蕭父、蕭母簡直要瘋了,提心吊膽照護著女兒,就怕哪一日她突然走了。

他們不敢告訴她那些事,只是不停教她行善積德、廣讀佛經,希望菩薩慈悲,讓她多活些時日。

兩老都以為,只要是女兒喜歡的,他們一定想辦法滿足她,所以她若要嫁高照,哪怕高照是個小偷、騙子,蕭父蕭母也願意接受他,但求他能陪蕭福星走完最後的人生路。

只是蕭父蕭母作夢也想不到,高照的出身不只不差,他還是威武王爺的妻弟、開平年庚寅科探花、高氏船行老板、江湖上惡名昭彰的花花太歲……要說他的名號,十根手指也數不完,他的家底比起蕭家,高出豈止十倍。

「小佷知道。」穆然咬緊牙。為了不負自己多年努力,他一定要奪回蕭福星的心,哪怕是不擇手段,他都要贏——

☆☆☆☆☆☆

自從蕭父、蕭母告訴穆然,無論蕭福星喜歡什麼樣的人,只要她高興,雙親都會同意。

穆然憤怒且茫然,他花了一輩子的時間學做蕭家的女婿,難道最後就是什麼也得不到,人財兩失?

他不甘心,而且失去了蕭家的地位,他還剩下些什麼?

他一定要把蕭福星追回來,哪怕她不是他最愛的女人,他也絕不將她拱手讓給高照。

蕭福星現在有傷在身,無法行動,他便每天探望她,伺候她吃食、買各式各樣的小玩意逗她開心。

可該死的高照總在她身邊,穆然送點心過去,九成以上都進了高照的胃,剩下的,高照吃不完,就拿去喂流浪貓狗。

至于玩具,高照這輩子什麼東西沒見過,九連環,他一眨眼就拆得干干淨淨,末了還損了穆然幾句。

「你難道想不出其它好玩的東西嗎?就這些……唉,你的腦袋實在太僵化了。」高照罵人不帶髒字。

蕭福星看表哥被氣得額頭青筋暴跳,覺得他有些可憐,便想替他說幾句話,高照卻搶先開口。

「小埃星,听說玉環軒來了個清倌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會在梅花樁上跳胡旋舞,想不想去看看?」

「那是妓院耶!」穆然大怒。「你居然想帶表妹上……那種骯髒的地方?!」

「別告訴我你沒去過。」高照睨他一眼,又轉向蕭福星。「所謂青蓮出淤泥而不染,指的便是那些紅塵奇女子,你只要端正心態,別抱持異樣眼光看她們,你會發現,能從她們身上學習到很多東西。」

穆然無言反駁,因為他確實上過青樓,雖然是去談生意,但是……軟玉溫香在懷的時候,只要是男人,誰能忍得住?

「可……」蕭福星被高照說得有幾分心動。「我一個姑娘家進得了玉環軒嗎?會不會被老鴇趕出去?」

「怕什麼?有錢能使鬼推磨,我百兩銀子砸下去包它一晚,保證你玩得盡興。」高照哄著她。

自從她承認喜歡他後,他已經不會不分場合緊拉她不放了,但他仍然在她身邊,不管何時,只要她一回頭,總能見著他溫柔的雙眼。

她的臉頰微微發紅,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他,也越來越抗拒不了他,只要他哄哄她,她就心軟了。

「好啦,走嘛,就去一晚,不會出事的,小埃星……」

「我知道了。」她舉雙手投降。「我們吃過晚飯就去。」

「小埃星,你對我真是太好了。」高照陶醉地喃著。「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不過我一定比你愛我更愛你,你若喜歡我十分,我肯定眷戀你一百分……」他甜言蜜語像不要錢似地倒出來。

穆然再也听不下去了,憤怒地甩門離去。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7:39

第8章(2)

她本來沉醉在高照的溫情里,卻被門板砰撞聲嚇一大跳。

「表哥怎麼了?」他們應該沒得罪他吧?

斑照故作恍然大悟。「是不是我們要去玉環軒沒有邀他,所以他生氣了?」

「表哥不會這麼小氣的。」

「那你說,他好端端的甩門干麼?」在高家住了三天後,高照已模清這家人的底。蕭福星是所有人的心肝寶貝,他們將她供起來,不讓她接觸各種丑的、壞的、惡的事情,難怪這家伙對人毫無戒心、不懂世事,心腸又軟得亂七八糟。

而穆然對蕭福星有意……可他覺得,穆然更喜歡的是蕭家產業,蕭父、蕭母對這對年輕男女的感情也是樂見其成。

但他出現了,而且威脅到穆然,穆然便不高興了。

其實他的火氣更旺好嗎?穆然敢跟他搶人,還對他下毒,真是不知死活。

他是絕不會承認,中毒是他故意的,因此,所有的罪名都要歸在穆然身上。

如今身在蕭家,看蕭福星的面子,他不好讓穆然太難堪,等過些日子離了蕭家,穆然就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了——

「他……」蕭福星听著高照的話,總覺得哪里有問題。她與穆然青梅竹馬,對他還是有些了解。

「我想……也許表哥不太舒服,才不小心把門關太大力了。」

天真!斑照心想,但也不跟她反駁,為了一個小癟三跟她吵架,不劃算。

「既然他不舒服,就讓他回去休息吧!我們快點準備,晚些便去玉環軒听曲、看舞。」

「嗯。」她一輩子循規蹈矩,還沒試過如此刺激的游戲,不免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

斑照立刻吩咐下人給蕭福星梳妝打扮,他一命令,蕭家的下人听了都要哭。洗澡就洗澡吧,又要鮮花、還要香油,普通的井水不要,得去提後山涌出的清泉……亂七八糟一堆,把所有人都整得暈頭轉向。

斑照最厲害的本領不是武功,也非醫術,而是總將一件很小的事,玩成天大的游戲。

他每天都能找出新的名堂,只除了和蕭福星一起,他才不自覺地收斂,順著她的意、哄得她開心。

但這樣的平淡也沒令他覺得無聊,相反地,還挺甜蜜的。

這真是奇怪。可愛情本來就很奇怪,不是嗎?

☆☆☆☆☆☆

用完晚膳,高照就要帶蕭福星上玉環軒玩,卻讓蕭父攔住腳步。

「高照啊,能不能和你談幾句?」蕭父問,並讓蕭母帶著家丁將蕭福星抬回繡閣。

蕭福星有些擔心,爹爹不會是不喜歡高照,想為難他吧?

她知道高照很囂張,一般剛認識的人是很難喜歡他的,但他本性不壞,對她尤其好,她不希望他倆起沖突。

「沒事的。」蕭母安撫她,急讓家丁將人抬出去。

飯廳里只剩蕭父和高照,高照看一眼月色,再過半個時辰,玉環軒的表演就要開始了,他可不想讓蕭福星錯過最精采的部分。

「只有半盞茶的時間,想說什麼快說。」即便面對未來岳父,高照依然張揚。

「我該怎麼稱呼閣下?探花郎、太歲爺、高老板——」蕭父查到他的來歷後,真是嚇了好大一跳。

「叫什麼還不都一樣。」高照打斷他。「你不用對我的身世顧慮太多,無論我有多強大的背景,也只是個人,一個喜歡上你女兒的男人。」

「但閣下喜歡的東西似乎從不長久。」蕭父不希望女兒有成為下堂婦的一天。

「是啊!」這一點,高照也很迷惘。「我本來只打算跟小埃星玩幾天的,結果不小心就玩了幾個月,一直玩到現在……照我以往的個性,早該膩了,偏偏我覺得很開心,很想一直玩下去,我這樣說你懂嗎?」

蕭父懂了,這是一個可憐的、無知的、不小心墜入情海的男人。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等哪一天你膩了就拋棄她?」

「我要拋得掉,還需要背著她到處走嗎?」他喜歡玩,卻非常討厭麻煩。蕭福星因為中毒,現下行動不便,高照又不喜歡把她交給別人照顧,因此她的生活起居都由他一手包辦。

他本來也想過,這些瑣事做起來會不會煩?可結果他卻樂在其中。

「我無法跟你保證一生一世永遠不變。」事實上,高照認為動不動就發誓此生不渝的人,要嘛是大騙子,要嘛腦子進水了。人連自己的下一刻都無法保證,還永遠呢,白痴!

「不過現在我很喜歡她,我要照顧她,並跟她成親。」高照連求親都是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氣勢。

「你——」蕭父也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你可知福星外表健康,身體其實虧損嚴重,誰也不知道她……」他的寶貝女兒啊!想到她朝不保夕,他忍不住紅了眼眶。

「我知道啊!」高照說︰「我可是個大夫。我得說,你們以前為她請的大夫都是廢物,治了這麼多年,不僅沒治好,還讓她落下病謗,若換成我,哼,最多五年,我保她健健康康、長命百歲。」不過得等他把她體內的毒清理完畢,再來尋思保養之道。

「你有辦法救我女兒?」蕭父興奮地撲過去抱住他。

「不要隨便踫我。」高照一指彈在他手背的麻筋上,疼得蕭父額頭冒汗。他愛玩,但並不是那麼喜歡接近他人,只有蕭福星例外。「反正我說救她,就一定會救她,你放心好了。沒有別的事了吧?」他沒空在這里窮蘑菇。

蕭父想了想,搖頭,高照便飛快地跑了,他要趕緊帶蕭福星上玉環軒听曲看舞。

「好好照顧我女兒啊!」蕭父沖著他的背影喊。這代表他已經接受高照和蕭福星的關系了。

這時,穆然從內堂轉出來。他剛才一直躲在那里听蕭父和高照的對話,蕭父會找高照攤牌也是他唆使的,他以為這樣就能拆散高照和蕭福星,想不到……

「蕭伯伯,你怎麼不把高照趕出去,反而讓他和表妹在一起?」

「穆然,你到現在還看不清高照那個人嗎?他的性子是決定了便不會更改的,哪怕我驅他出大門,他拐個彎也會把福星擄走。以他的武功,我們誰擋得了他?再則,他有辦法救福星性命。我只要我的女兒長命百歲,其它的我都可以接受。」

「即便他帶著福星四處闖禍、為非作歹,甚至……他都要帶福星去逛青樓了!」

蕭父臉黑了一下,說實話,高照那種囂張的個性,還真是……唉,傷腦筋。

「我相信福星,她天生善良、仁慈又有主見。」他說。「如果高照是真心喜愛她,她必然能制住斑照,不做出天怒人怨的惡事。至于逛青樓……小孩子愛玩嘛,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玩膩的。」

「可是——」穆然還想再說,但蕭父打斷他。

「我知道你喜歡福星,但緣分這種事是勉強不了的,穆然,你死心吧!要不伯伯找媒人替你說親,不管你中意誰,哪怕是官家千金,我也想辦法替你說來,如此可好?」蕭父知道自己對不起穆然,所以極力想要彌補。

穆然如喪考妣。即便讓他娶了公主,那又怎樣?公主能解決他現在的麻煩嗎?

他努力二十多年,就為了做一個稱職的蕭家女婿,現在蕭福星要嫁高照,豈不是說他過去做的一切都是笑話,而且離開了蕭家,他將來怎麼辦?

還有,他資助救小憐,虧空了大筆銀兩,之後向村長買七仙毒害高照,又欠下龐大債務,林林總總加起來……他根本不敢算。

倘使他娶不到蕭福星,他這輩子就完蛋了——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7:54

第9章(1)

蕭母一听高照要帶蕭福星去玉環軒玩,差點暈倒。

那是青樓啊!一個好女孩怎麼能去那種地方?

但高照就是愛玩,還把蕭福星照顧成一個整天嘻嘻哈哈、無憂無慮的傻姑娘。

這讓蕭母很為難。她希望女兒快樂,女兒也不知還能活多久,不笑著過日子,難道要每天以淚洗面?

問題是,如此肆無忌憚真的好嗎?

可她也抗拒不了女兒的笑容,只得叮嚀再叮嚀,方才放他們出門。

蕭母看著他們的背影,高照背著蕭福星,一點也沒有不耐煩,反而不停同她說話,當然,偶爾也會嘴賤,氣她兩下。

這時,蕭福星就會咬他的肩膀。天哪……蕭母很不好意思,女兒幾時變得如此潑辣了?

可高照總是大笑,說她牙口沒力,要多多訓練,還問她,要不要換另一邊肩膀咬?

蕭母實在佩服高照的無賴和猖狂,但怎麼說,高照對蕭福星總也是溫柔細心的。

蕭母很感動,並不是每一個男人都有耐性照顧一個雙腿不便的女子。

所謂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就是這樣吧?

☆☆☆☆☆☆

斑照背著蕭福星進入玉環軒,老鴇見到花花太歲本人,差點仰天怒吼。玉皇大帝啊!我沒得罪禰吧?為何要派這煞星壞我生意?

「給爺準備一間最好的包廂。」高照掏出一個十兩重的金元寶。

「太歲爺……」老鴇哭喪著臉。「院里的包廂三日前就被預訂光了,所以……」

「五十兩。」高照不喜歡麻煩,直接把價錢翻了五倍。

老鴇雙眼放光,心里掙扎,她真想賺這個錢,但確實沒有包廂啊!怎麼辦?她好煩惱。

「高照,是我們來得太突然,你別為難人家了。」蕭福星最見不得人難受,便出言相勸。

「那好吧!」高照把元寶收回來,改送上一兩茶資。「我們站著看,沒問題吧?」

當然有問題!老鴇的心在滴血,高照是何等大的肥羊,就這麼輕易放過他,她會後悔一輩子。

「太歲爺,要不你先委屈到後園喝茶,等嬌嬌在大堂表演完,我讓她上後園,專門給你們舞上一段。」老鴇實在舍不下那五十兩黃金,便道︰「而且,您今晚的酒水全部免費,如果你有相好的姑娘,我也讓她們——」老鴇忽然不敢再說,因為蕭福星正掐住斑照腰間一塊軟肉扭轉。

斑照表面鎮定,其實惡狠狠的目光差不多把老鴇砍成碎片了。

「我在這里有跟任何女人相好過嗎?」天可憐見,他只是愛玩,並不。

「不是、不是……太歲爺沒有相好的姑娘……我的意思是,太歲爺若有喜歡的酒菜,盡避吩咐,敝軒一定盡量滿足。」老鴇轉得生硬。

但蕭福星也不是太愛吃醋的人,掐他一把也就算了。

「也好。」他說。「後園清靜,沒有太多的吵雜,正適合听曲看舞。」他背起蕭福星,跟老鴇一路往里頭走。

「咦,這不是太歲爺嗎?怎麼淪落成腳夫了?」說話的是威武王爺的謫子,堂堂小王爺,但在王府里,他一點地位也沒有,無論他做什麼事,王爺總是罵,若他有高照一半機靈,便是祖宗保佑了,也因此他對高照有很大的成見。

「咦,這不是威武小王爺嗎?又來尋花問柳啊?難怪王爺一門心思想廢嫡子,另立庶子繼承王位。」高照把小王爺的口吻學得維妙維肖。有意思的是,威武王爺中意的庶子正是高照姊姊所出,將來那小子若繼承王位,高照便不是太歲爺了,人人都得尊稱他一聲——太歲爺爺。

但高照對那些事並不感興趣,地位越高、責任越重,要做的事也越多,那他還有空閑游戲人間嗎?

他寧可天天逗雞攆狗,也不願去干什麼大事業的。

「王八蛋——」小王爺聞言大怒,隨手抄起一張茶幾砸過去。

斑照一腳踢碎茶幾,順道也踹中小王爺的,對方蹲在地上,痛得直不起身。

「早說過你惹不起我了,活該。」高照不理他,徑往後園行去。

老鴇就可憐了,這兩邊都是她得罪不起的主兒,現在一個倒在這里,一個囂張離去,教她如何處理才好?

她趕緊叫人把小王爺扛回去,再去安撫那性情多變的太歲爺。

斑照背著蕭福星來到後園,這里雖然沒有五光十彩,也沒有人聲鼎沸,但勝在清幽,夜風徐徐,銀月照得滿地生輝,別有一番韻致。

斑照給她倒茶、布置酒菜,還怕她冷,特意取了條毛毯蓋在她身上,待她真的是無微不至。不過……

「高照,你好像很熟悉這里?」連要去哪里找毛毯都知道。哼,男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

「以前來談過幾回生意。」高照也不隱瞞,徑自招認。「前年他們選花魁的時候,我還替當時的候選……她叫什麼名字……文文?還是雨雯?我忘了,反正我替她寫了首詞,幫她贏得了花魁的封號。現在跳胡旋舞那個嬌嬌也是我的學生,不過她資質不好,只學了我八成功夫,另一個叫……傅什麼的,她才是真正的高手,可惜去年病死了。」

蕭福星本來是有點嫉妒,但听完高照的話,別說吃醋,反而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想不到你不只會武功、醫術,還能填詞、跳舞……天哪,你到底有什麼是不會的?」

「生孩子啊!」這種事凡是男人都做不了吧?但幸好他也不是太喜歡小孩,就算了。

蕭福星啐他一口,這人根本沒個正經。

「對了,你還要在家里住多久?」他不習慣在一個地方長居,很悶的。

「從展城到首陽山,也不過三個月的時間。你說我的毒可以壓制六個月,所以我想再陪爹娘兩個月。」

「啥?」高照郁悶死了。展城又不是什麼大城市,美食少、游戲差,這六十天讓他怎麼熬啊?「打個商量,我們三天後就走,如何?」

「為什麼要這樣快走?」

「首陽山我也沒去過。」當然是騙人的。「我不知道那里是個什麼情況,也不曉得七仙的解藥長在哪里,你總得給我點時間去尋找吧?」通篇都是謊言,其實他就是悶不住了。

「這樣啊……」她垂下頭,真的很舍不得爹娘。

斑照見她泫然欲泣的樣子,心里也是一抽一抽地疼。

「不然再住五天。」這是他的極限了。

「也只能如此了。」蕭福星知他所言有理,唯有嘆氣順從。

斑照開心得要命,又可以跟蕭福星四處游歷了,人生還有什麼比這更精采?他忍不住哼起歌來。

蕭福星先是一愣,隨即听得入迷。

她沒想到高照唱歌這麼好听,溫柔清亮的聲音,每一字句都像敲在她的心頭上。

她情不自禁地牽起他的手。那寬厚的大掌曾經令她頭疼萬分,可現下,他卻用它照顧她所有起居。

他會倒茶、端水,還會幫她梳頭發,蕭福星從不知道這雙手有這麼厲害。

不,他本身就像一口挖不盡的井,每當她以為自己夠了解他了,他又有更多的本事冒出來,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可以完全看透他,也許一輩子都不可能吧!

她卻為這念頭無比開心,永遠看不清,就讓她花一生的時間來了解吧……

斑照唱到一半,對她一笑,傾過身去,在她頰上偷得一吻。

她臉紅地輕吟一聲,卻沒有閃躲。既然她對他也有意,又何必閃呢?

她的身子軟軟地偎進他懷里,銀月照著她的臉,教她美得像仙子一樣。

他俯,啄吻著那粉櫻似的唇,甜蜜的滋味讓他的心跳得好快。

說真的,他對任何事物的耐性都不大,只有她,不知為何,他多跟她在一起一天,就多愛她一點。

真不知道有沒有哪一天,這份愛會將他的心給擠得爆炸了。

「小埃星、小埃星……」他的吻移到她耳畔,輕輕地吮吻她的耳珠。

她渾身一顫,呼吸愈發急促。

他立刻明白,這里是她的敏感處,便將那白玉般的耳珠含入口中。

「啊……」她發出一記甜蜜的驚呼,他只覺身體一熱。

「小埃星,我——」他忍耐不住了,好想要她。

「太歲爺!」但那不識相的老鴇居然來了。

「唉喲!」蕭福星害羞地一把推開他,高照跌在地上,心情壞得像七月的暴風雨。「你們……很好很好,高爺等著欣賞胡旋舞等很久了,就先跳上一個時辰吧!斑爺若是滿意,再跳一個時辰。」

老鴇和嬌嬌的臉徹底黑了。胡旋舞是一種費力的舞蹈,他們平常表演,半個時辰就是極限了,現在要跳一個時辰……天哪、地啊!又不是她們推高照下地,為什麼要受遷怒?這不公平!

但在高照冷冽的目光下,她們一句話也不敢說,只能跳,直跳過三更。

蕭福星打個哈欠。這舞是很好看,但看了半夜,也是很累的。

「別跳了。」高照最是心疼她,見她面露疲色,隨手丟了張銀票,背起蕭福星走人。

老鴇和嬌嬌終于獲得解月兌,兩人癱在地上,連銀票都沒力氣去收,實在是太累了。

☆☆☆☆☆☆

穆然在蕭家得不到幫助,思前想後,又找上了惡人村。

但他沒找到小憐。姑娘拿到錢便快樂地逍遙去了,不把錢花光,她是不會回來的。

穆然沒辦法,只好去找村長。

「高照沒死。」他劈頭第一句話就這麼說,語氣里的怨怪很明顯。

村長不開心了,他們本來就沒把握,也沒打算害死高照,只要能弄走那位太歲爺,大家便心滿意足。

「我們也想不到太歲爺連七仙都能解,這是意外,請恕我們無能為力。」

「你們收了我五千兩,怎麼可以如此不負責任?」

「那你去官府告我們啊!」村長根本不理他。穆然是個白痴,連惡人村的人都信,不騙他騙誰?

「你以為我不敢?」穆然說著就要動手。

但惡人村民哪個手底下沒幾招硬把式?穆然一腳還沒踢出,就被村長扁成豬頭。

「笨蛋,你不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嗎?敢在這里撒野?」村長叫了人,把他遠遠地丟了出去。

穆然這才發現自己上了惡當。他現在沒錢了,也找不到小憐,蕭福星不要他,他還虧空了大筆銀兩……這麼多的麻煩,怎麼辦?

他越想越傷心,忍不住便縮在暗巷里放聲大哭。

他哭得嗓子都啞了,偶爾幾個經過的惡人村民也沒理他。

這種事,村里幾乎天天發生,要遇事就管,還不煩死人?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8:13

第9章(2)

穆然哭到最後,惡向膽邊生。

「你們等著!就算我要死,也要去官府告發……嗚嗚嗚——」忽然,有一個人捂住了他的嘴,卻是陰陽童子。

「你傻了啊!」陰陽童子拖著他出了惡人村,找間破廟窩進去。「你在那里亂說話,我保證你別想直著走出惡人村。」

穆然想不到還有人關心他,眼淚流得更急了。

「那我該怎麼辦?」他走投無路了!

「你知不知道七仙的解藥是什麼?」

穆然搖頭,他是個普通的生意人,連七仙的名號都沒听過,又哪里曉得它的解藥為何物?

「七仙是一種毒,也是一種蠱。凡人只要沾上一點,七日內必見閻王。高照能不死,是因為蕭福星把他身上的毒過了一半到自己身體里去,所以她的腿才會突然廢了。」陰陽童子解釋。「要徹底解除七仙的毒性,只有上首陽山,尋得琉璃果服下,則七仙立解。」

「然後呢?」穆然听了半天,也沒听懂陰陽童子解釋一大篇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是豬嗎?!」陰陽童子氣死了。「你不會早一步跑到首陽山,先毀了琉璃果,那高照一樣得死!」

他們不知道高照根本不怕七仙,真正受毒害的只有蕭福星。

「我若毀了解藥,表妹怎麼辦?」穆然對蕭福星還是有情意的。

「她死了,蕭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了,你還怕什麼?」

陰陽童子就是要蕭福星死。她每天告訴他,百善孝為先,人之初、性本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放屁!

他因為身體畸形,從小不知道受過爹娘多少凌虐,他們還說他是妖怪,要活生生燒死他,這樣的爹娘也要他孝順?

他逃離家門後,到處乞討為生,剛開始,人家以為他是落難孩童,對他還不錯,但一年、兩年……五年過去,他的身形從未改變,于是,大家知道他是個怪胎,開始排斥他,連那些受過他照顧的老人幼童也把他當鬼怪,一起拿石頭砸他,這樣的人,還是善良的嗎?

二十歲那年,他在青樓里幫忙洗碗,情竇初開的年紀,他偷偷地愛上樓里一個小茶壺,可他心知自己條件不好,也不敢告白,只敢遠遠地瞧著,偶爾見他微笑,心里便歡喜半天。

可這份感情還是泄漏出去了,那一夜,小茶壺帶著一伙狐群狗黨闖進他房里,他們笑他不自量力,還說想嘗嘗怪胎的滋味。

他外表只是個七、八歲的孩子,怎麼抵得住六、七名大漢的欺侮?他們月兌下他的衣服,發現他雌雄同體,更興奮了。

就從那一夜起,陰陽童子再也不相信人性。

後來他拜師學藝,下山後第一件事就是將當年欺負過他的人,一個一個找出來殺掉。

蕭福星還叫他救人,屁啦!他再多救幾個人,小命都沒有啦!

她說的那些向善之道,根本是在諷刺他。他恨死她了,擺一副慈悲面容,卻總害他生不如死!

這仇,他一定要報。

「但是……」穆然還是不忍。「她畢竟是我表妹,難道沒有其它辦法?」

「你自身都難保了,還惦著表妹?你自己想想,你那些事倘若曝光,蕭福星是否還會原諒你?」

穆然沉默,不發一語。

「我只勸你兩句話︰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填尸骸。」陰陽童子大笑,這便是他飽經艱辛後,悟出來的寶貴道理。「至于想怎麼做,你自己決定,我走啦!」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填尸骸……」穆然呢喃念著兩句話,一抹猙獰浮上眉眼。

☆☆☆☆☆☆

斑照終于背著蕭福星離開展城了,他欣喜得要命。

說實話,長到近三十歲,他除了對蕭福星還有些耐心外,至于其它的人事物……抱歉,他只愛玩,開心過了,就沒興趣啦!

在蕭家的那些日子,他只高興了三天,其余時間,尤其是蕭福星被她爹娘叫去談話,放他一個人在她的繡閣里發霉,他真是忍了好久,才沒去拆房子打發時間。

現在可好了,蕭父、蕭母……不管是蕭家的任何人都不能再來打擾他和蕭福星相處,他情不自禁吹起口哨。

蕭福星坐在他背後的椅子上,椅子鋪了軟墊,還拉出一塊錦布遮陽,椅邊掛了幾只小壺,有龍井、蜜茶、葡萄酒,和一大盒點心,應有盡有,那要說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但是……她捂著胸口喘氣,不知道為什麼,好想吐喔!

她忍耐著,不想破壞高照的好興致,他好難得這麼開心。

但她忍得實在很難過,強撐了半個時辰,再也受不了了。

「高照,停一下,我很不舒服。」她等不及他停下腳步,便撐著從椅子上翻下來,跌在地上,吐了個亂七八糟。

「小埃星?!」他趕緊將她扶起來,也不顧她滿身穢物,著急地拍著她的背。「你是不是吃錯了什麼東西,怎麼吐得這樣厲害?」

「我也不知道……」她話都沒說完,又繼續吐了,嘔得連酸水都出來了。

斑照擔心不已,先替她運了會兒氣,讓她舒服一點,緊接著拉起她的手,替她把脈。

如果是吃壞肚子,喝兩帖藥就好了,他想,以自己的醫術,要治好她還不易如反掌?但……

脈象出來後,他如遭電擊。

是不是搞錯了?是不是有人故意整他……她她她……她居然有喜了!

他們只有一次啊!還是她為他解毒那回,居然就中標了?

「高照。」蕭福星搖了搖他。「我到底是怎麼了?很嚴重嗎?你說話啊!」

「你……」他像哭,也像在笑,遲疑了好久,才咬牙說道︰「你懷孕了。」

「什麼?」她大驚過後,卻欣喜得像得到了全天下的珍寶。「我有小孩、我們的小孩……喔,老天,我一定要為你生一個很可愛的孩子……」她想,那寶寶的眉眼要如他這般俊秀,頭腦要和他一樣聰明,身體要跟他一般健康……佛祖啊,他們的孩子,一個小斑照,那是天底下最美好的存在。

「嗯嗯嗯……」她每說一句話,他就點頭,完全不敢告訴她,她現在有毒在身,又懷了孩子,這不是雪上加霜嗎?

萬一……不,不會有萬一,他發誓,他一定要保護自己的妻兒!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8:29

第10章(1)

因為蕭福星懷孕了,高照不敢耽誤,這一路便沒再四處玩耍,背著她直接趕向首陽山。

但……這是怎麼回事?整座山光禿禿的,還冒著淡淡白煙……首陽山居然被燒光了。

環顧灰蒙蒙、焦黑一片的山林,高照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心急如焚。

山都沒了,解藥還能剩下嗎?

斑照的腦海里亂糟糟,但為免蕭福星擔心,表面還是裝出一副笑嘻嘻、天塌不驚的樣子。

「大概是天干物燥,才會發生山林大火吧!」他故意把事情說得輕松。「你先在這里等著,我去找琉璃果。」

「高照……」她拉住他的手,他好冷,微微地抖著。他從來沒有這樣過,她不禁心疼。「若有萬一……」她想勸他,人生總有一死,不要太強求,求來求去便成愁了。她不希望哪一天他再也不笑了,每天苦著臉,讓悲傷纏滿心頭。

「你說什麼?」他假裝沒听見。這輩子他不會讓任何萬一發生在她身上。「喔,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你有孕在身,那個酒淺嘗幾口就好,別喝太多,倘使把孩子養成一個酒鬼就麻煩了。」

「你胡說什麼?我根本不會喝酒,哪里會把寶寶養成酒鬼?」她天性單純,心思很容易被他轉移。

「那你多吃些甜點吧!每次買零食,都只有我一個人吃,你也不陪我,我多可憐?你最好跟我一樣每天都拿糕餅、糖果當正餐養孩子,那我就太幸福了。」

蕭福星根本不理他,她才不要養個只愛甜食的小孩呢!

斑照一邊念著,一邊四處尋找琉璃果,還得想辦法跟蕭福星調笑,總是逗得她啼笑皆非又小鹿亂跳,可其實他心里像沉了塊大石頭,沉得他雙腳也微微發軟。

懊死,這座山是被人放火燒掉的,他聞到了淡淡的火油味。

他翻找著灰燼,到處都是焦尸,有人的、也有動物的,至于花草樹木,除了那些耐燒的大樹外,全都燒遍了。

他找不到琉璃果,甚至連一株小草苗都沒找到。他的心像冰一樣地冷。

如果讓他找到燒山的人,他一定要將他碎尸萬段!

「高照。」突然,蕭福星喊他。

「怎麼了?」他趕緊回到她身邊。

「你看那邊。」她指著一個樹洞,那里有一具完全焦黑的兔子尸體。

「你餓了嗎?」他疑惑。「但那只兔子烤得太焦了,恐怕不好吃。」

「誰跟你說這個?」她握拳,輕捶他一下。「我听見樹洞里好像有聲音,你幫我看一下好不好?」

他想說不好,琉璃果又不會發出聲音,可見樹洞里的東西不是珍貴的解藥。現在救她的小命要緊,還管別的麻煩干什麼?

但她用那種崇拜又充滿祈求的目光看他,他實在拒絕不了,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掘樹洞。

斑照移開母兔的尸體後,在樹洞里掏了片刻,捧出一只小小的、才巴掌大的小兔子。

「原來這就是發出聲音的東西。」高照撇嘴,髒兮兮、瘦巴巴的,一點都不好玩。

「好可愛喔!」蕭福星發出驚呼,想去抱兔子,不小心從椅子上跌下來,鼻尖沾了一層泥灰。

「怎麼這樣不小心?」高照趕緊把她扶起來,再將兔子送到她懷里。

「大火起時,母兔一定是用身體護住它,小兔才能安全活下來。」她抱著小兔,眼楮泛紅。這世上的母親都是一樣的,為了孩子可以付出一切。

她情不自禁撫向自己尚未凸起的小骯。盡避她還感受不到孩子的動靜,但她已經有了為人母的心境。

她愛這個孩子,不僅因為孩子是她身體里的一塊血肉,更重要的是,那是她與高照的孩子。

無論如何,她希望孩子能平安無事地生下來,哪怕要她變成母兔那樣焦黑成炭,她也不在乎。

「高照,我們真能找到琉璃果嗎?」其實,她看到這座荒山時,已有了不好的預感,但見他意氣昂揚的樣子,她不想打擊他,便一直忍著沒說。

「一定可以的。」他說。「就算沒有琉璃果,我們也能去找師傅,他絕對有辦法救你和孩子。」

「你有師傅?我——」話到一半,她才發現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他若沒師傅,一身本領是打哪兒來的?

「我當然有師傅。」他語氣含怨帶怒。那家伙是他這輩子最不想再見的人,可是為了蕭福星,再辛苦的事也得去做。「走吧!我帶你去見師傅,他一定有辦法讓你母子均安。」

「我可以帶著兔子一起走嗎?」這才出生的小兔子,若沒人顧著,恐怕也活不成。「你喜歡它,就帶著吧!」他先扶她坐好,再小心地將她背起來。「好了嗎?走了。」

「走吧!」她說,一手抱著小兔子,一手拿著他的玉骨扇幫他扇風。雖然才四月,但這氣候實在也太熱了,一點風都沒有,她看他額頭都冒汗了,很是心疼。他享受著涼風,心頭說不出的暖意。

「小埃星,謝謝你。」他第一次如此愛一個人,這麼這麼地想將她擁在懷里,永遠不放。

「你背我走這麼遠的路,應該是我謝你才對,怎麼反而變成你道謝了?」她轉頭,本想親他一下,可惜離得太遠,嘴唇踫不著他臉頰,她便伸手在他耳畔模了幾下。

他伸手捉住她的柔荑,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小埃星,你……怨不怨我?若非我,你也不會弄成這個樣子。」他也許很強悍,強悍到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他曾說過,他不需要朋友,因為那種東西既沒用,還會拖累他。可蕭福星幫他過毒後,他卻有了不同的想法。原來,有人關懷、有人把自己放在心里珍視著,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

他現在想一想,這種幸福壓根兒比他玩遍天下還要過癮。

「如果沒救著你,我才會後悔一生。」他不知道,他那飛揚的笑容有多麼迷人,她從第一眼見到他,便對他有好感。

他拐她出書院,又死拉著她不放,非要她承認自己喜歡他,他才肯松手。

他霸道得不可思議,但是,她看到了他對自己的溫柔,只要是她說的話,他十之八九都會听從,他無時無刻都在想法子哄她開心,他的這份深情,已經在她心里扎根萌芽。

她愛他,再也離不開他了。

如今,若有人問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是什麼,她一定說︰我要高照永遠飛揚跋扈、囂張霸道、幸福快樂。

因為,這就表示他一生順遂,無病無災。

☆☆☆☆☆☆

斑照帶著蕭福星來槐樹村,找到「賽醫聖」。其實賽醫聖就是失蹤多年的「醫聖」卓不凡,不過他不想說,高照也沒興趣探人隱私,總是「老頭子、老頭子」地叫他。

這時蕭福星已經懷孕兩個多月,因為孩子,讓她的毒性擴散得很快,時昏時醒,令高照萬分擔心。

他們見到卓不凡,看他一臉冷厲,高照就知道這趟求醫之旅不會太順利。

他干脆點了蕭福星的穴道,讓她睡著,既可以少受點罪,還能免去尷尬。

他把蕭福星扶到長榻上躺好,然後轉向卓不凡,他卻搶先開口。

「如果你是要我救她,你可以死心了,我這里沒有琉璃果,你想幫她,就去首陽山。」

「首陽山已經被燒成一片廢墟了,不要說琉璃果,連一株琉璃苗都找不到。」

「那一定是因為你的關系。」卓不凡蔑笑,他所有的徒弟中,只有高照最變態,結交仇人無數,會被人整成這樣,也是正常。「別人想找你報復卻無能為力,只好從她下手,是你連累了她。」

斑照無法反駁,因為卓不凡說的都是事實。他不去整惡人村的人。他們怎麼會設計穆然對他下毒,蕭福星又豈會為了救他,實施過毒之術,以致命在旦夕。

「不過……」卓不凡疑惑。「琉璃果也不是什麼太稀奇的草藥,你首陽山找不到,難道不會去皇宮偷?」

「她懷孕了,隨著孩子的成長,蠱毒會迅速擴散到她全身,琉璃果已經救不了她。」解毒也是需要體力,而懷孕的她撐不住那種痛苦,卻可能在解毒時一命嗚呼,這才是蕭福星現在最大的問題。

「所以你想要我救她?」卓不凡覺得好笑。「你真當我是神啊!可以與閻王爺搶人。」

「我知你有萬年石鐘乳,可以幫她固本培源,只要每月一滴,讓她撐到將孩子生下來,我再去皇宮偷琉璃果為她解毒,她就沒事了。」

「那你何不干脆把孩子打掉,一了百了?」

卓不凡以為他沒想過這個問題嗎?但蕭福星那麼善良,她連撿到一只小兔子都當心肝寶貝似地疼著,要她舍去自己的小孩,她還不難受死了?

斑照願意做任何事,只求蕭福星開心。

「她不會同意拿掉孩子的,我只能請你幫忙。」

「你以為她這種身體,生得出正常的孩子嗎?」嬰兒在母體內受到毒害,容易生下畸形兒的。

「哪怕孩子有缺陷,‘他’仍然是我們的孩子,我和小埃星都會一輩子疼‘他’、愛‘他’。」

「說得真好听,問題是……」卓不凡冷哼一聲。「萬年石鐘乳可是我的活命基礎,我憑什麼犧牲自己去救她?」當然啦,每個月給一滴是要不了他的命,可會讓他痛得生不如死啊!

「只要你肯救他,我願意答應你任何事。」

「那你跪著吧!」想到高照在他門下學醫時干的壞事,卓不凡就恨得牙癢癢。「沒有我的允許,你就算睡覺也給我跪著睡,直到我滿意為止。」以為自己很行嗎?就讓他見識一下什麼叫真正的邪惡!

「我必須照顧她。」跪不是問題,但高照不能丟下她不管。

「我特許你每天有兩個時辰可以起來,為她打理一些生活瑣事,至于其它時間……太歲爺,你若有一點偷懶,就別怪我心狠了。」卓不凡轉身離去,趕快去把他那些丹藥、醫書、古董等等全部收起來,省得這位花花太歲又使壞心眼,把他家砸成廢墟,那他就太倒霉了。

至于高照會不會跪?如果天上下刀子,那就有可能吧?

卓不凡早就看清了他——自私、無聊、霸道、變態、瘋狂……他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好,才不相信他會為了一個女人犧牲至此。

☆☆☆☆☆☆

等到卓不凡離開後,高照便解開了蕭福星的穴道,對她露出一抹像吃了黃連的苦笑。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先想听哪個?」

「好消息。」人在身體不舒服的時候,才不想听壞消息。

「師父有辦法救你,但你身子虧損太大,所以直到生產時,你都得躺在床上養胎。」他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讓她待在房間里,她看不見他跪著求救的狼狽形象,也不會心疼了。「我可憐的小埃星,再來你真的要當豬養上八個月了。」

這個人永遠都不會有句好話。她瞪他一眼,但想到養胎的辛苦,不禁又垮了臉。

「真的一步都不能下床?」

「可以。」高照說。「但胎兒流掉了,可就塞不回去了。」

「我知道了。」她想到那只為了保護小兔的母兔,畜牲都有如此的慈愛心,難道她做為一個母親,還不如一只兔子?「我會好好養胎的,絕對一步都不下床,不過高照,哼哼……」他這樣嚇她,她也要小小整他一下。「我養胎的時候,你都要陪著我,不許再到處亂跑、四方游歷。」

「當然。」他抱著她小巧的肩膀,真瘦,瘦得他心都疼了。「小埃星,若不是我,你也不會——」

「若沒有你,我不會有今天的幸福。」她伸手掩住他的唇。「高照,我要告訴你,我並不難受,相反地,我有你、有孩子,我非常開心。」

「但是你的身體……」

「我打出生身體就不好,能活到如今已是奇跡。」很多事,她其實早有預感,卻不想深究,何必呢?若是悲劇,豈非大家都難受?人生啊,難得胡涂也好。

「小埃星。」他伸手抱緊她。「我一定會救你和孩子的,我一定會。」無論要他付出任何代價,他都要實現這個承諾。

「我相信你。」她笑著,像初春的桃花那樣甜。

他心里又愛又憐,只把她親了又親。

「小埃星,我去給你準備熱水,讓你洗澡。」他放開她,正想出去。「對了,你晚上想吃什麼,我給你做來。」

「只要不是糖糕、甜餅,什麼都好。」她實在是怕死他那些甜食了。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8:42

第10章(2)

他大笑地走出去,玉骨扇在他指間轉著,一陣風吹起他銀色袍袖,說不出的風流瀟灑。誰也想不到,他這一出門,不是去享受,是去罰跪,一天跪十個時辰,蕭福星就能得救。這是卓不凡開出的條件。

斑照完全沒有跟他講價,他到了卓不凡的房間,屈膝便跪。他沒有不開心,也沒有生氣,只要想到蕭福星能平安全事,他心里都是甜的。

倒是卓不凡有些驚訝,這個囂張自我的太歲爺居然也有乖乖听話的一天。但他不信他能堅持多久,最多一個月,高照就會受不了沉悶,又去為禍天下了。

不過只要高照下跪一天,他就會遵守諾言,想辦法為蕭福星續命。

斑照每日除了去卓不凡房間下跪之外,就是去照顧蕭福星,隨著產期的接近,不只她辛苦,連他都累得面黃肌瘦。

這天,他端了一碗安胎藥來給她。

蕭福星看到藥汁,都快哭了。

「不能不喝嗎?我每天至少要喝四碗這種像泥漿那麼黑,又比黃連更苦的東西。」她已經快受不了了。

「藥是一定要喝的,不然下回我煎藥的時候幫你加些蜂蜜,就不會這麼苦了。」他邊說,邊喂她喝藥。

「這樣可行嗎?」她喝著藥,見他青筋浮現的手,這些日子,他也辛苦了。「高照,你有沒有好好休息?你這幾個月憔悴很多。」

「這跟休息沒關系啦!」他模模她的頭。「你只要別逼我吃飯,讓我每天吃上幾十籠甜糕、糖餅,我保證三天內就能恢復原狀。」

這個嗜吃甜食的變態,蕭福星別開頭,不想理他了。

斑照給她喂完藥,又替她擦拭身體,整理好一切後,卓不凡來了,要為她做每日例行的檢查。

「師傅。」蕭福星是個有禮貌的乖小孩,所以她跟高照一起稱呼卓不凡師傅。經歷數月的相處,卓不凡對她的印象也不錯,便不再糾正她——高照只是他的記名弟子,不算真正的徒弟。

「嗯,情況不錯。」卓不凡幫她把完脈後,說道。

「那我可以下床嗎?」她已經在床上躺到快發霉了。

卓不凡瞥了高照一眼,他實在訝異,這鼎鼎有名的花花太歲,竟能為了一個要容貌也沒容貌、要才情也沒才情的女人做到這種程度。

也許愛情真的是一種離奇的東西,能讓人徹底改變自己。高照便是最好的例子。

看高照這幾個月辛苦成這樣,還要在蕭福星面前裝腔作勢,卓不凡對他的觀感也有些改變。他雖不喜歡高照的囂張跋扈,但也不想讓他太難堪。

「不行,孩子還沒出生前,我們不能有絲毫的大意。」

聞言,蕭福星眼里的期待黯淡了。長達數月的臥床休養,已經不是「辛苦」二字能形容,簡直叫折磨。但為了孩子……她想到這是她和高照的愛情結晶,再難受,也要忍耐下去。

「我知道了。」她不會隨便離開床鋪半步,也因此,她根本沒發現高照為了救她,付出了多大的犧牲。

幫蕭福星料理完所有生活瑣事後,高照又隨著卓不凡回到他房間。

沒有第二句話,他撩袍跪在那數月如一日的地板上。

這日復一日的動作,已經在那青石地磚上鑿出兩個淺淺的凹痕。

時至今日,卓不凡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

「你不後悔嗎?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弄成這樣?」他是堂堂的探花郎、威武王爺妻弟、人見人怕的花花太歲啊!

「我為什麼要後悔?這輩子我從來沒有活得如此充實過。」

「就為了蕭福星?」

「我喜歡她,使了多少手段才讓她愛上我。」想起那一段你追我逃的日子,哪怕辛苦,依然甜蜜。「我本來也以為自己對這件事不會有多少耐性,頂多一月、兩月……反正,很快我就會厭煩了。可我從來沒有對某件事這麼執著過,除了她。既然我的心告訴我,我非要她不可,我為何要違背自己的心意?我就要把她捉到手,不擇一切手段,讓她永遠留在我身邊。」

卓不凡听完他的話,只有一個感想——高照根本沒變,他還是那個囂張狂傲、唯我獨尊的家伙。不過……

「你知道嗎?蕭福星的底子本來就差,加上七仙的毒害,即使能生下孩子,也不可能健全,而且……」他幾度欲言又止,思考片刻,還是決定將一切都說出來。「讓她生子也很危險,若有不幸……你想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這不是廢話嗎?」高照翻個白眼。「我是什麼人,花花太歲耶!我會落得魚與熊掌只能擇其一的地步?」他就算跪著,矮人一等,神情依然高高在上,仿佛天底下再沒什麼能難倒他。「告訴你,小埃星我要、孩子我也要,休想叫我做選擇!」

卓不凡氣得額頭都爆青筋了。他怎會如此蠢,竟跟這樣一個不可理喻的人講道理?

「我要出去,你就慢慢跪著吧!」也從這一刻起,卓不凡立誓,不管他再怎麼窮,再也不收徒弟了!就算是如高照一般的記名弟子也不要!

收徒弟要來干麼呢?存心氣死他嘛!

卓不凡離開後,高照繼續跪在地上。他並未因無人監督就偷懶耍賴。

他這個人渾身缺點,可至少有一點是好的——言出必行。

所以他要救蕭福星,就一定要救到。哪怕要他不停地跪著,跪到膝蓋都青腫了、跪到身體都快發僵了、跪到他整個人削瘦三分……他也不在乎,因為蕭福星到現在還活著,再過數月,她還會生下一個可愛的孩子。

他想到這些事便非常快樂,再怎麼跪也不辛苦了。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8:55

尾聲

蕭福星生了個女兒,取名小草,有著白皙的肌膚、烏木般的頭發、櫻桃似的小嘴,可惜,只有半邊臉漂亮。

孩子的另一邊臉上長著巴掌大的黑色胎記,眼楮還看不見,卓不凡說,這是七仙的後遺癥。

蕭福星抱著孩子哭了三天。為什麼會這樣?她一生行善、抄經念佛、每年還捐獻大筆金銀給寺廟,從來沒做過一件壞事,老天為何如此懲罰她?

善有善報,這到底是事實,還是人們的自我安慰?

蕭福星打出生就與藥罐子為伍,她能成長就是個奇跡,但不管那些藥多麼惡心,生病發燒時有多麼不舒服,她也沒有抱怨過。

她總想,只要努力,她身子一定會變好的。人定勝天嘛!

但此時此刻,她再也不相信那些東西了,她的寶貝女兒、她的心肝長成這樣,等她長大,將來……她還有將來嗎?

倒是高照很開心。紅顏薄命,女孩子就是不該長得太漂亮,否則會很麻煩。

「男人都是下半身動物,他們見小草這樣,便不會對她起色心,也沒有人會娶她,她不就可以一輩子陪著我們夫妻倆了?」

「難道你要小草孤單一生?」

「總比我們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把小草送到別的男人手中好吧?」高照最討厭什麼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白痴,女兒永遠是女兒,她就算長到七老八十還是他的心肝,誰想跟他搶,他就跟誰拚命。

蕭福星想起自己的爹娘。她跟高照離開時,他們不也依依難舍嗎?

「小埃星,有時候事情可以分成好幾個方向來想,你想它好,它就好;想它壞,它就壞,端看一顆心。」他安慰她。「不過我不喜歡你把什麼事都歸于天意,只要祭拜那些泥塑木偶,就能升官發財,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至于其它的,我們想快樂,就自己找樂子,何苦為一些小事悶悶不樂?」

這好像也有道理,神明只是人們一點心靈寄托,並不能有求必應,自己的人生還是應該自己掌握。

「高照,等我坐完月子,我們就回家吧!」她想爹娘了。

「啊?」他是不喜歡在槐樹村住下來啦,卓不凡老是欺負他。「可是……小埃星,等你坐完月子,我上皇宮盜來琉璃果,徹底解除你身上的毒,我們再回去好不好?」

「去皇宮盜藥啊……會不會很危險?」

「放心,那里我熟得要命,最多三月,一定幫你把解藥拿回來。」他非常有信心。

「你一定要非常小心,知道嗎?」

他親一口她紅女敕的唇,摟住她柔軟的身體,像擁著天下第一寶藏。

「為了你,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高照。」她探起身子,深深地吻住他。她吻著,便不想放開了。

他的情緒卻比她更激動。從她懷孕開始,為了怕傷害寶寶,他每天都咬牙忍著,現在好不容易孩子出世,雖然才幾天……但應該沒關系吧?

只要他小心一點,世上還有什麼事難得倒他?

「小埃星。」他輕輕地將她放在床榻上,濃烈的像火一樣灼燒著她。

她羞紅著臉,一動也不敢動。

不過她伸出手,環住了他結實的腰桿。誰說只有他渴望她?她對他的愛也是熾烈如火啊!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9:08

番外之一

(幸福就是只要我高興,什麼都無所謂)

時光飛逝,小草已經五歲了。

她喜歡娘親、喜歡外公、外婆,更喜歡卓大哥。她堅持不喊卓伯伯,他雖銀絲如雪,卻容顏如玉,小草迷戀他迷戀得要死,她從三歲就開始嚷著長大一定要嫁卓大哥為妻。

這讓高照異常討厭卓不凡。居然連他女兒都敢拐,真是死不知路了。

斑照不喜歡卓不凡,連帶著小草也跟爹爹不親,常常跟娘親抱怨,爹爹是世界上最無趣的人。

斑照耶!鼎鼎有名的花花太歲居然也會有被嫌棄無趣的一日,蕭福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斑照在槐樹村一待五年,就是因為他找不到琉璃果,他連皇宮的太醫局都翻過一遍,依然尋不到七仙的解藥,沒辦法,只好自己培育。

琉璃果並不是什麼太珍貴的藥草,除了能解七仙之毒,其余一點用處也沒有,因此一般的藥鋪也不會進它。

藥鋪不屑賣,采藥人不屑摘,再加上首陽山被一把火燒成廢墟一片,不知不覺間,琉璃果竟成了一種稀罕之物,高照花費三年才找到琉璃果的幼苗,但要培育它長大、結果,至少還要三年。

所以他這段時間就在槐樹村住了下來,再也不到處游歷、四處找樂子了。

斑照沉穩了,每天就看著那片琉璃果的園地,施肥、拔草,將它們照顧得無微不至。

在他心里,這就是蕭福星性命的保障,只要能夠讓她痊愈,他什麼都願意做。

還有一件事,卓不凡和高照都沒有告訴別人。小草臉上的疤也是七仙遺下的後果,雖不知琉璃果能否治好她,也總要試試。

至于小草的眼楮,她三歲時,卓不凡就幫她醫好了,她睜開眼見到第一個人便是卓不凡,因此……造成慘烈的大悲劇。

反正不管小草怎麼說,他都不會同意女兒嫁給卓不凡的,至于出去游歷就更別想了,萬一他離開的時候這些琉璃果又出意外,那可怎麼辦?

他受過兩次教訓,絕不願再犯第三次。

小草氣得要命,天天跟高照鬧脾氣。有時,蕭福星真覺得他們父女太像了,都那麼愛玩。

今天,小草又被爹爹氣哭了,跑來找娘親告狀。

「娘,你為什麼會喜歡上爹爹這樣無趣的人?」

「沒辦法,當年我可是被你爹拐去,不小心就……在一起了。」

「爹會拐你?」小草太訝異了,爹爹那麼無趣的人怎麼會拐騙娘親?

蕭福星把兩人在書院相識,共歷劫難、兩情相許的事大約說了一遍。

「你不知道,你爹以前有個綽號叫花花太歲,江湖上的人都尊他一聲太歲爺呢!」那時的高照真的像金陽一般,光燦耀眼,可如今,他沉穩了,不再那麼刺眼,卻依然明亮,就像十五的月圓,銀輝遍灑、光照大地。

小草傻了,她真沒想到,爹爹有如此偉大。

「可他現在為什麼像個無趣的老頭子?」

「誰說我無趣了?」高照正好端著湯藥進來,一邊吹涼、一邊喂蕭福星。這東西雖然清不了她的毒,卻能壓制毒性。

小草不好意思地把臉轉開。她每次看見爹娘如此恩愛,都覺得害羞。如果她跟卓大哥也能……啊,那一定是世上最美妙的事。

「告訴你,我現在快樂極了。」高照一邊給蕭福星喂藥,一邊說著︰「我每天看著琉璃果慢慢長大,那滿足要比大海還深還廣。」

「可你每天除了看顧藥草園,哪里也不能去了,還不無聊?」

「你怎麼知道外頭就有意思?」

「槐樹村里的年輕人只要有一點能力,誰不往外跑?大家都不想老死在這窮鄉僻壤中。」

「但不管他們跑多遠,總有一天,他們都會落葉歸根。」

「那是因為他們跑不動了,才想回來。」

「那是因為他們發現,無論外頭再好,也不如故鄉的美麗,所以才堅持回來。」他給蕭福星喂完藥,拍拍小草的頭。「丫頭,人不管在哪里,是窮困還是富裕,總有快樂和不快樂的事,你需要學習的是在任何情況下,都能找出讓你開心的事,如此,你的人生才會充滿幸福。」

小草不是很懂,但見娘親眷戀地看著爹爹離去的背影,眼里充滿了濃濃的甜蜜。這就是爹爹說的幸福吧?

她還不懂,可起碼她知道,不管爹爹再悶,娘和他在一起,都是快樂的。

她有點羨慕,如果她有一天也能跟卓大哥這樣相親相愛,那該有多好?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9:20

番外之二

(天堂、地獄)

所謂夜路走多了,總會遇上鬼,陰陽童子干了無數壞事後,終于被捉,判了秋決,和他一起挨刀的還有穆然。

他們一把火燒了首陽山,不僅焚滅動植物無數,無辜受累的人更高達上百,這回是誰也救不了他們了。

念在相識一場,高照和蕭福星來送他們最後一程。

穆然哭得全身發軟。他到現在還搞不清楚,自己努力半生、兢兢業業,為何竟落得如此下場?

倒是陰陽童子一派淡然。事實上,打從出生那一刻起,他便覺得活著是一種折磨,能早點結束,反而是解月兌。

蕭福星給他們念往生咒,願來世他們能投個好胎,重新做人。

陰陽童子只是冷冷地瞪著她。做人?他這輩子為人所受的苦還不夠嗎?

蕭福星心里對他的感受很復雜,她知道他受過很多苦,也明白他滿心怨恨,但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難道不能把心放開、退一步海闊天空嗎?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她勸他。

「我為什麼要成佛?西方極樂就比東方天庭好嗎?」陰陽童子故意跟她作對。

蕭福星一時窒住,這種東西還真不好比較。

「那你去地獄好啦!整整十八層,夠你玩個徹底。」高照的心情可是很差,為了給他們送行,他背著蕭福星走了三日,期間,她幾回毒發,累得他半死,他恨不能把這些人都整得哭爹喊娘。

「時辰到,行刑!」監斬官喊道。

蕭福星的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似的,流個不停。

瀕子手將大刀高高地舉起,這時,穆然已經昏過去了,陰陽童子卻瞪大了眼,空虛而怨怒的目光看著這無邊無際的天地,大刀落下的同時,仿佛還能听見他輕飄飄、陰森森的聲音。

「我不信神、不信佛、不信人,我什麼也不信,我這輩子若還能有一個願望,那便是——魂飛魄散,永不存于天地間。」徹底地消失,這是他一生磨難後,唯一的要求。

蕭福星放聲大哭。為什麼一個人會遭遇這麼多的痛苦?為什麼沒有人救他?為什麼……

斑照只是緊緊抱著她。人生本來就有很多痛苦,所以他更珍惜身邊難得的幸福。

為了不在死前後悔,他會待她好,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全書完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2-2-5 00:49:48

後記 董妮

這是個挺有趣的故事,尤其是高照,我真的很喜歡他那種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個性。

他總喜歡玩,好事、壞事、悲傷、快樂……不管是什麼,他都能玩得開心。

當然,他的玩法在不了解他的人眼中是很可惡的,所以他們叫他「花花太歲」。

蕭福星一開始也不懂他,氣得恨不能咬他一口。

但隨著日復一日的相處,她終于發現這個人的好,漸漸喜歡他。

而高照,他是個定不下心的人,如果一天不四處玩鬧,他就不是高照了。

但為了蕭福星,他在槐樹村一待數年,守著體弱的妻子、有缺陷的女兒,他沒有怨,反而從別的地方尋找生命的快樂。

我欽佩這樣的人。

至于,蕭福星是個善良到沒藥救的女人,哪怕人家要害她,只要她沒事,她也不會怪別人。

她每天只想著一件事︰怎麼幫助大家,讓他們都過得好?

當然,因為她落難的地方是惡人村,所以她那些慈悲並未獲得任何人的感激,甚至陰陽童子還恨她入骨。

陰陽童子其實是個可憐人。

從出生到死亡,沒有一個人喜歡他(蕭福星只是同情他)。

他的爹娘恨他,他的心上人找人強暴他,他幫助人,卻只得到惡劣的回報,一個人若遇到這麼多痛苦,真的不能怪他怨天恨地。

也許有人會說,今生果、前世因,可能他前世沒做好事,所以才會遇到這麼多不平的事。

既然如此,他也不想入因果了,就讓自己徹底消失吧!

對別人來說,魂飛魄散是最可怕的,但對陰陽童子而言,卻是絕佳的解月兌。

這次的番外,其實應該先看第二篇(它的時間發生在前),再看第一篇的,但……陰陽童子那一段實在太沉重了,所以我決定把它放在後頭。如果有人不喜歡這麼沉重的東西,就跳過它吧!

最後,祝大家看書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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