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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沉亞 -【當然不是天使(紅塵故事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3-4 00:37:32     標題: 沉亞 -【當然不是天使(紅塵故事之二)】《全文完》

沉亞 - 當然不是天使(紅塵故事之二)

愛情也瘋狂……她說:婚姻是人類史上最糟糕的制度。
他說:愛情是全世界最可笑的謊言。
他們都滿懷理想,篤定終身單挑愛情。
但,相逢是前世的約定——當她從海裡冒出來和他面對面開始。
邱比特偏要與他們的信仰打一場仗!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3-4 00:37:45

楔子  

  香港青龍總會堂口

  「小姐!小姐!」青龍堂堂主惶恐地狂奔而來。「東西丟了!」

  「丟了?」她冷冷地看著他。「你說丟了是什麼意思?」

  「不見了┅┅」他誠惶誠恐地垂著頭。「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丟的┅┅」

  東方夢遠沉默了三秒鐘,堂口內所有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個才領導「東方會」一年的女少主是如何的冷血無情!

  如今「東西」在青龍堂丟掉,她會如何處理,誰也不敢說┅┅

  東方夢遠還沒開口,堂外已經傳話進來。「總龍頭到!」

  「總龍頭!」青龍堂的堂主大喜過望的迎了出去。「總龍頭!」他叫著,人已經跪在地上。「龍頭救命!」

  老東方讓人推著輪椅慢慢地進門。「什麼事啊?」他老態龍鍾的樣子,很難令人聯想到他就是名震四海「東方會」的創始人。現在的他看起來就像他自己所說的根本只是個糟老頭子!

  只有那雙銳利清明的眼睛,洩漏了些許的真相┅┅

  「東西東西在青龍堂丟了!」青龍堂堂主伏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

  「是屬下的錯!」

  老東方看了他一眼。「起來吧!」

  「可是┅┅」他悄悄地看了一眼一直沒說話的少主;她的神色高深莫測,說真的,他還真是怕了這個少主人。「屬下不敢┅┅」

  「我爸叫你起來,你就起來。」

  她話還沒說完,他已經立刻跳了起來!

  老東方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這一幕,他這個女兒無疑的已經令東方會的人對她怕進了骨子裡了。

  「你們先下去吧!我有話對夢遠說。」

  他們面面相覷,東方夢遠不耐煩地換了個站姿,她還沒站穩,場內所有的人已經全都消失了。

  老東方搖搖頭。「連我這老頭子當年最受擁戴的時候,也比不上奶啊!」

  夢遠鬆了口氣地聳聳肩。「我也不知道他們幹嘛這麼怕我?我什麼也沒說啊!」

  「我只是叫奶立下威信,可沒叫奶把所有的人全嚇成心臟病。」老東方埋怨地說:「瞧瞧他們對奶怕的!只不過丟了件東西,有什麼好大不了的?」

  「丟的是東方會的代表信物。」

  「什麼?!」老東方立刻跳了起來。「奶說什麼?」

  東方夢遠連忙將他按下。「老爸,你不能站起來啊!」她小心地看著外面。「幸好沒人看見!」

  老東方臉色都白了。「信物不見了?」他像是世界末日一樣地哭喪著臉。

  「真的是信物不見了?」

  「是啊!要不然他們為什麼要把你請出來?」夢遠笑了起來。「現在你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怕了吧!丟的是東方會裡最重要的東西,你說怎麼辦?」

  「知不知道是怎麼丟的?」老東方頻頻拿出手絹拭汗,顯然相當緊張。

  「誰偷走了?」

  東方夢遠想了想,眼裡的神采黯淡了許多。「大概知道。」

  「誰?」

  她淡淡地笑了笑。「在這裡還有誰會這麼大膽,敢公然和東方會作對?」

  「葛無憂?」

  「我想應該是他。」

  老東方氣得七竅生煙。「去把那傢伙給我捉回來,我要把他做成標本!」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3-4 00:38:02

第一章

  若星:「奶好像不把凱羅嫁出去絕不罷休,是不是?」阿俐:「當然,誰教她要說婚姻是最失敗的制度!」若星:「奶真是唯恐天下不亂┅┅」阿俐:「奶說對了,反正那傢伙不是不結婚的料子!」

  很少有人知道魏凱羅是學歷史的,為什麼提到這一點?因為要瞭解一個人,最重要的,除了觀察之外還要徹底的知道她究竟被什麼所影響。

  凱羅學的是歷史,她最愛做的事是潛水,在她的觀念裡,「婚姻」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失敗的一種制度之一。

  凱羅不喜歡說話、不喜歡逛街、不喜歡打扮,除了潛水,她似乎沒有其它的嗜好。她的朋友很多,大部分是志同道合的潛水同好。她討厭對她有所企圖的男人,只要讓她知道你對她有興趣,很快的,你便會在她的生活圈內消失。

  凱羅的經濟十分獨立,她不但是少數具有國際潛水教練資格的人之外,她自己還開了家潛水用品店,而且她還有一筆為數不少的遺產可供她調度。

凱羅從來不知道寂寞為何物?自她有記憶以來,她就十分懂得照顧自己,當然更懂得安排自己的生活,所以基本上來說,魏凱羅根本是個無懈可擊的女人!

  連弱點都找不到!

  阿俐第一千零一次嘆息:「怎麼會有這種人?」

  「我也奇怪怎麼會有奶這種人?」若星無奈地看著她。「奶好像不把凱羅嫁出去是絕不罷休的是不是?我不覺得凱羅現在有什麼不好的,她一個人不是也過得自由自在的嗎?為什麼奶一定要她結婚或談戀愛?」

  「她覺得婚姻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失敗的制度之一,而我卻覺得婚姻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好的制度之一。」阿俐挑挑眉。「可是我結婚了,她卻沒有啊!這怎麼能比較出究竟誰說的話是正確的?當然要立足點一致才知道嘛!」

  「奶真是唯恐天下不亂!」若星搖搖頭。「每個人的想法不同,誰的想法才是正確的又有什麼重要?」

  「當然重要!」

  黎若星無奈地瞪著她。「我們都吃過苦了,何必讓凱羅也吃那種苦呢?那又不好玩!」

  「可是,我們現在都很幸福啊!」

  「那是因為我們幸運,天底下不幸運的人可多著呢!」

  阿俐雙手抱胸,用著堅決的口吻說:「反正我覺得凱羅不適合單身過一輩子。我不否認有些人的確是不結婚比較好,可是不是魏凱羅,那傢伙不是不結婚的料子!」

  「是不是那塊料子,我比你清楚。」凱羅打著哈欠走了出來。「畢竟我已經認識魏凱羅二十幾年了,不是嗎?」

  「認識得久不是本事,要瞭解才是本事!」

  「我夠瞭解我自己啦!」凱羅伸伸懶腰,躺在若星家的地板上。「就是因為我瞭解我自己,所以才會為我自己做最好的決定,而不是像奶一樣胡猜瞎猜的!」

  「喂!奶這女人,講話怎麼一點良心都沒有?」阿俐不滿地叫道:「我是為奶好耶,其它人才不管奶結不結婚呢!」

  「多少人以「為奶好」之藉口行不義之事啊!」

  「喂!」

  若星適時地打斷她們。「你們吵夠了沒有?怎麼一見面就吵?上輩子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阿俐上輩子是小狗兒,我是貓。」凱羅懶洋洋地笑了笑。「所以她今生最重要的事,就是陷我於水深火熱之中。」

  「哈,奶說對了!我今生最重要的事的確就是要陷奶於水深火熱之中,不達此目的,我誓不罷休!」阿俐假笑著做出陰險的表情。「奶等著被我陷害好了!」

  「看,奶們這些結了婚的女人,一個個豺狼虎豹似的唯恐天下不亂,每天閒著沒事做,到處設計其它自由自在的單身女郎,很顯然是心理不平衡所致。」凱羅搖搖頭做出可怕的表情。「想起來就心寒!要叫我變成那個樣子,還不如給我一刀來得痛快。」

  「喂!」阿俐和若星全笑著踢她。「奶這沒良心的女人,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哎喲,哎喲,別踢啊!」凱羅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在水裡撞了一下,痛死我了!」

  「什麼?」若星立刻扶起她,滿臉的關懷:「撞到什麼地方了?怎麼不早說?要不要緊?」

  「要緊倒是不怎麼要緊,不過是需要一點照顧罷了。」她狡猾地說著:「那就要看奶們的心意啦!」

  「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阿俐笑著捲起了衣袖。「不給她一點顏色看看,她是不會知道厲害的!」她說著,便撲向地上的魏凱羅;凱羅自然將若星拿來當擋箭牌,三個加起來將近一百歲的女人,在地毯上玩得笑聲震天。

  快不快樂?其實也不過是一種感覺罷了!它並不需要你汲汲營營的追尋,在很多的時候,只要放寬心,一切就是這麼簡單!你們去不就可以了?」

  「我不喜歡你開車送我們去上課,因為每次老師都會問我們為什麼遲到。」丫丫抗議地址著她頭上奇怪的髮型。「而且,我每次都不能和小朋友一起在車上玩遊戲!」

  「坐車的時候不可以玩遊戲」崇煥然一轉頭,正看見丫丫在扯她的頭髮,他慘叫:「不要拉頭髮,我又要重綁一次了!」

  「爸爸」咚咚細聲細氣地看著自己的衣服。「我要上廁所┅┅」

  崇煥然洩氣地看著這一團混亂。「去吧!」

  「我不會脫衣服┅┅」

  他手忙腳亂地看著兩個小女兒。「好,等一下」

  「哥哥帶奶去。」一旁的崇寶終於忍不住開口。他牽著小女孩的手往洗手間走去,走到一半突然回過頭說:「我覺得還是以前的日子比較好過。」

  崇煥然靜靜地垂下眼替女兒綁頭髮,他的手有些僵硬;這只不過是剛開始的症候群,他這樣安慰自己,過一陣子之後一切就會上軌道的┅┅

  「哥哥很喜歡你。」丫丫突然說。

  他一怔。

  小女孩甜甜地笑了。「他昨天晚上有說過,他說現在我們有爸爸了,以前沒有的時候,他老是和同學打架,現在就不會了!」

  「那奶呢?」

  「我和咚咚也喜歡。」她老氣橫秋地回答:「雖然你很差勁,可是我還是喜歡。」

  有了兒女的這番話,他就更加肯定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他笑了笑,終於將丫丫那一頭濃密的頭髮綁起來。「好了沒有?我們快來不及了!」

  「爸!」崇寶氣憤的聲音傳來。「你怎麼給咚咚穿衣服的啦?根本打不開!她尿濕了啦!」

  「台灣」對東方夢遠來說並不陌生,過去的幾年中她經常往返於港台兩地;台灣也有東方會的據點,只不過東方會的主力並不在台灣。台灣的幫會相當多,而且組成分子複雜;東方會並不想在這塊土地上討飯吃,自然不需要花太多的心力在這兒。

  當她還不是東方會的少主時,她經常來這裡,為了另一個理由

  「小姐!」斐珞提著她的行李,靜靜地看著她。「車子在等了。」

  東方夢遠輕輕地點點頭,這個男人對她忠心耿耿已經許多年了。自從幾年前,老東方將他派在她的身邊開始,他便是她最信任的助手。斐珞從來不多話,只要是她所交付的任務,他拚死也會完成。對於斐珞,東方夢遠有分比主僕更深的情感┅┅

  「我們在台灣的人還沒找到葛無憂,他沒回老家,也沒到過分會,他們現在正在積極找尋中。」

  「不必找了,我知道他在哪裡。」夢遠黯然一笑。「他偷走信物,無非是要我離開香港到這裡來找他罷了!我知道他會在哪裡。」

  斐珞替她打開車門。「需要我先去看看情況嗎?」

  「不需要,我不希望打草驚蛇。」她面不改色地撒著謊;事實上,她不希望任何人去找他或者該說找「他們」。

  凱羅悠閒地躺在沙灘上做日光浴,剛剛做完一次深度海洋探險的她,可以休息上大半個月。事實上,只要她喜歡,她可以愛休多久就休多久,因為國際級的潛水教練在台灣並不多,肯下水探險的更少;這分工作給她的待遇相當高,她很有本錢可以給自己放一個無限期的長假。

  工作完後,直接回到黎若星和孟齊的家幾乎已經成了她這一年來的習慣。

  她自己有房子,可是她卻憎恨那間房子的冷清。

  這種心情,她從沒對若星和阿俐說過。她知道一旦說了,她們必會將這種情緒轉成另外一種說法,這是一種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正不正確的說法。

  「在這種沙灘上做日光浴,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嗎?」

  凱羅嚇了一大跳!這個沙灘雖然不能說是若星和孟齊專有的,可是這麼久以來,還是第一次有外人侵入。

  她抬起頭,眯著眼打量來人。「這裡雖然不是全台澧最乾淨的沙灘,但至少也是全台北最乾淨的「私人海灘」,你就這樣闖進來,不覺得很冒失嗎?」

  那個男人臉上有抹放蕩不羈的笑容,他看起來相當自在,而且正在欣賞眼前的景象。凱羅輕輕地蹙起了眉,將毛巾往上垃了拉。「你看夠了吧?連一點基本的禮貌都不懂!」

  「禮貌是給文明人用的,我不是文明人。」他挑挑眉,然後擺出一副很失望的樣子。「我寧可欣賞漂亮的事物,也不要違背我自己的本能。」

  凱羅坐了起來。「如果你欣賞完了,可不可以請你離開?」

  「我是來找人的。」他在她面前的沙灘上坐了下來。「奶是我在這兒所遇到的第一個人,能不能請你指點迷津?」

  他的口音有淡淡的廣東腔,凱羅謹慎地看著他。「我並不住在這裡,所以你問錯人了,現在請你離開!」

  「剛剛還有人跟我提起「禮貌」呢!」

  「你不是說你不是文明人嗎?禮貌是對文明人用的,不是對你。」

  「不關你的事!」凱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過頭,對奔跑而來的若星說:「我在這裡,什麼事?」

  「奶家裡打電話來了!」

  如果不是這個不識相的男人在場,她會對若星說她根本不想接電話;可是,這傢伙卻一臉興致勃勃地看著她,叫她別無選擇!

  凱羅氣憤地站了起來。「先生,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離開這裡了;要不然,我會報警請警察協助你離開!」

  「我叫葛無憂,不是什麼先生。」他微笑地注視著她離開。「記清楚我的名字;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凱羅的回答,是十分不文雅地舉起了她的中指,做了個令人臉紅的手勢!

  葛無憂笑了起來,她的背影無疑是相當令他賞心悅目的!她的性格也是!

  「┅┅先將醃好的肉片放進鍋中炸成金黃色┅┅」崇煥然小心地將肉片放進滾燙的鍋子裡。「金黃色?怎麼樣才叫金黃色?」他蹙著眉打量著鍋中嵫嵫作響的肉片。猶豫著那些肉看起來已經很像金黃色了┅┅

  「好了,不管了,可能就是這樣吧!接下來是放進適量的鹽和味精適量?天哪!這根本是天書嘛!什麼叫適量?」他瞪著桌子上的鹽和味精,苦思良久,最後終於決定放一匙的

  和一小匙的味精。「這樣大概可以了吧!然後將材料充分混合之後立刻起鍋┅┅」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3-4 00:38:16

第二章

  東方會的崇煥然不會笑,可是張旖歡的崇煥然會笑,而且笑得真心、笑得幸福。崇煥然離開東方會是在丫丫、咚咚出生之後,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和一家人同享天倫之樂,張旖歡便死了。  

  那兩個小女孩長得一模一樣,她們最明顯的特徵並不是那兩張完全相同的臉孔,而是和她們的母親雷同的神韻!

  沒想到,她們會和「她」那麼相像!

  「她們叫什麼名字?」她沙啞地問著,雙眼睜睜地注視著那兩個可愛的孩子。

  「大的叫「丫丫」,小的叫「咚咚」,男孩子叫崇寶,他們還沒下課。」

  斐珞面不改色地回答,對東方夢遠情緒上的波動視若無睹。

  丫丫和咚咚正和其它的小朋友一樣,排著隊等上娃娃車。她們手牽著手的樣子令東方夢遠不由得憐愛地輕輕微笑。

  「真的和當年的「她」很像┅┅」

  斐珞當然知道她口中的「她」指的是誰,「她」是崇煥然的妻子張旖歡。

  崇煥然當年從台灣到香港打天下,加入東方會,成為老東方手下的第一員大將,受到東方會上下的敬重,甚至連當年的小東方也相當崇拜他。

  當年誰都知道東方會的崇煥然身無牽掛,什麼都不怕,什麼都誘惑不了他。那時候的崇煥然夠狠、夠種、夠膽!小小一片香江天下幾乎全被他和葛無憂所掌握!可是沒有人會料到,他幾次回到台灣之後,竟愛上了一個沒沒無聞的張旖歡!

  崇煥然為了張旖歡退出江湖,崇煥然為了張旖歡不顧一切和東方會幾乎割袍斷義!

  可是沒有人知道張旖歡是什麼人?長得什麼樣子?是做什麼的?有什麼魅力能讓崇煥然如此深愛不悔?

  東方夢遠會來台灣,為的就是張旖歡。當年她是滿懷著不服氣和不服輸來到台灣的。

  她和斐珞是東方會裡唯一見過張旖歡的人;可是當他們回到香港,卻對這件事隻字不提。

  他們沒說,是因為張旖歡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

  張旖歡不是什麼天仙美女,更不是什麼魅力四射的絕色美人;張旖歡是個盲人,她是個什麼都看不到、而且平凡無奇的女子!

  張旖歡唯一說得上吸引人的是那抹微笑,那抹清新得彷彿微風的笑容。

  他們看到崇煥然對她無微不至的關懷呵護,他們看到崇煥然溫柔的另外一面,他們看到崇煥然也露出與她相似的笑容。

  東方會的崇煥然不會笑,可是張旖歡的崇煥然會笑;不但會笑,而且笑得真心、笑得幸福!

  崇煥然離開東方會是在丫丫、咚咚出生之後的事。那時候開始,他使立誓再也不涉足江湖;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實現諾言和一家人同享天倫之樂,張旖歡便死了。

  那是兩年前的事了┅┅

  「小姐!」

  東方夢遠徵了一下才輕輕地吁了口氣,自回憶中清醒。「沒事,我只是想到過去的事罷了。」

  娃娃車自他們的面前開過,兩個孩子坐在車上向外看,那明亮的大眼充滿信心.



  「喂!」一道小小的影子擋在她的面前。「奶在這裡做什麼?」

  凱羅抬起頭,一個小男生一臉肅穆地站在她的面前。說:「我在撿垃圾。」

  「為什麼要檢?反正過幾天放假,這裡又是一樣髒了!」小男生側著頭打量她。「奶看起來很糟。」

  「是嗎?」凱羅摸摸自己的臉,再看看手上的一大袋垃圾。「那大概是因為我真的很傷心吧!」

  「為什麼要傷心?」小男孩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望著她。「因為撿不完垃圾嗎?又不會有人罵奶。」

  「我知道不會有人罵我,可是你不覺得這麼漂亮的海灘弄得這麼髒,實在很令人難過嗎?」

  一隻小小的寄居蟹從他們的腳邊爬過,她將它抓了起來放在男孩的手上。

  「你看,它們也有生命,海就是它們的家,如果有人把你的家弄得這麼髒,你會不會難過?」

  男孩點點頭。「當然會啊!可是這又不是奶弄髒的。」

  「雖然不是我弄髒的,可是我還是難過啊!」凱羅聳聳肩,望向無邊的大海,說:「我常常到海裡去看這些海洋裡的生物,它們比人好多了,海洋就像我的另一個家一樣。」

  「真的?」男孩的眼睛亮了起來。「那奶一定很會游泳嘍?」

  「嗯!」

  「那奶可不可以教我?」

  凱羅笑了起來,小男孩興奮的樣子和幾分鐘前那種嚴肅的小學究完全不同。「你叫什麼名字?」

  「崇寶,崇拜的「崇」、寶物的「寶」。」崇寶邊說邊像紳士地伸出他的腿.



  「我知道,我就是要她來。」

  「你「要」她?」崇煥然這才顯出有興趣的樣子。「那個女人會剝了你的皮。」

  「我高興。」葛無憂還是笑,那種笑容別具情意。「就算她真的會剝了我的皮,我還是高興!」

  崇煥然輕輕地蹙起了眉。「你如果敢陷害我┅┅」他低聲警告:「我會對你做什麼,可不敢保證!」

  「何必這麼固執?當年你不是滿欣賞她的嗎?」葛無憂聳聳肩,語氣中有點酸味。「我覺得你們兩個倒是頂合適的。」

  「你存心陷害我?」

  「可以這麼說。」

  崇煥然坐直了身子,臉上的表情嚴肅起來。「我最恨人家陷害,尤其是這種陷害!」

  「我已經做了。」他居然還是那一臉無所謂的表情。「隨便你要怎麼樣,我都不在乎,也毫無怨言。」

  「你┅┅」

  「葛叔叔!」雙胞胎衝了進來。「我們的飛機呢?你答應過的!」

  葛無憂對著崇煥然挑挑眉,笑一笑,蹲下身子摸摸兩個小女孩的頭,親切無比地說:「早就準備好了,在你們的房間裡。」

  孩子們歡呼一聲,便直接奔進自己的房間;葛無憂含笑看著她們。「這也不算陷害,我只不過希望我的乾女兒和乾兒子有個媽罷了。」

  「可惜你沒問過我。」崇煥然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一聲悶雷。

  「問過了,也就沒希望了。」葛無憂瀟灑地坐在崇煥然的身邊,摟著他的肩說:「我現在走出門,立刻會被亂槍打死,你忍心這樣對待你唯一的兄弟?」

  「如果他該死的話!」

  葛無憂大笑起來。「你不覺得你的反應太強烈了嗎?對一個不打算再娶的男人來說,你可真是緊張!」

  「我希望你現在就去死!」

  「喂!」阿俐輕輕地叫了起來。「美女耶!快看!」

  可以被房俐華稱之為美女的女人,這世界上實在不多了。凱羅和若星都立刻回過頭,這時對街的車上下來一個一身銀色妝扮的女子,那豪華的轎車和她那一身的打扮,在這小鎮上簡直可稱之為「強震」了!

  「是很漂亮。」若星點點頭。「和曼莎菲有得拼了!曼莎菲是我所見過最美的女人,她是第二個。」

  凱羅細細地看了那個女子幾眼,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相當的引人注目。

那女孩子濃眉大眼,配上標準東方美人的瓜子臉,實在有股說不出來的味道;她看起來並不秀氣,卻也不流於豔麗,那種淡淡的驕傲氣質,顯然身份高人一等┅┅

  「去演「東方不敗」簡直是最佳人選!」阿俐忍不住讚歎。

  凱羅點點頭。「真的很有那種味道!」

  「什麼「味道」?」阿俐一臉正經地問道:「奶啃過東方不敗?」

  她們先是一怔,還沒反應過來,阿俐已經一臉的狡猾溜之大吉了。

  「房俐華!」她們同時又好氣、又好笑地吼了起來:「回來!」

  阿俐朝她們扮個鬼臉,便往對街沒命地跑了過去。

  「慘了,她的瘋病又發作了,每次見到俊男美女就這個樣子。」若星

  著臉,根本不敢看結局。

  凱羅乾笑兩聲,猛然拉住了若星。「快溜啊,這時候可不能認識她,逃命要緊!」

  「喂!」阿俐衝到了對街和美麗絕倫的「東方不敗」面對面,她的眼角餘光卻看到凱羅與若星像見了鬼似的溜走,她焦急地大吼起來:「你們兩個太不夠意思了啦!」

  一直站在車邊的斐珞有禮地看著她。

  「小姐,有什麼事嗎?」

  房俐華不理他,定定地看著那張她夢寐以求的小說面孔,然後張口結舌地說:「呃我是星探,剛剛那兩位是我的同事。我們都覺得這位小姐非常適合來演我們即將開拍的xx戲的女主角,所以我想知道我可不可以和她談一談?」

  「┅┅」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3-4 00:38:40

第三章

  「喂,奶話不講理?我以為奶想自殺,好心好意跑來救奶,居然逗被奶罵,太不公平了吧?」崇煥然大叫。「要公平?那你就去找上帝來淹死我。」凱羅氣呼呼地瞪著他。「謝謝你,大近視先生!可以了吧?」

  淒冷的海邊,什麼人都沒有,暗濛濛的一大片海洋,依稀只看到點點的漁火及聲聲更凸顯海的寂靜的海浪聲。當初崇煥然會選擇住在這裡,所為的就是這份安寧,他這大半生花在槍林彈雨的時間太多了。

  唯一令他遺憾的是旖歡的死┅┅

  旖歡死在湖中。他們當初之所以會選擇住在湖邊,是因為湖連著河流,他可以直接從海上坐船回去,那是最快速的回家方式;他從來不想讓旖歡等他,可是旖歡的死居然還是為了等他!

  旖歡愛海、愛水,沒想到她竟也在自己最喜歡的地方死去。

  那一夜風狂雨驟,他的船誤點了,旖歡為了等他,不慎失足落到湖裡,等到他的時候,她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就像是最荒謬的情節一樣,在湖上迎接自己的居然會是愛妻的屍體。

  沒有呼天搶地的悲痛,也沒有欲生欲死的哀傷,崇煥然只覺得整個人都麻痺了。當他看到旖歡躺在湖面上的那一幕時,他只感覺天地都為之變色,一直到現在,他眼裡的世界都依然荒謬麻木。甚至,他認為愛情是全世界最可笑的謊言。

  他實在很想痛哭一場!

  可是淚水卻無論如何都流不出來。彷彿他堅持著什麼似的,即使在最安靜的地方、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他依然無法落淚。

  他對旖歡的愛是至死不渝。如果當初不是旖歡為了不拖累他而偷偷跑到美國去受盲訓,連地址電話都不留給他,他根本不會到香港去發展;他會心甘情願的留在台灣陪著旖歡終老一生,和旖歡做一對最最平凡的夫妻。

  在那幾年間,他拚命的工作、賺錢,將所有的錢都拿去請人找尋旖歡的下落;好不容易找到了旖歡,她卻怎麼都不肯見他、和他在一起。在旖歡的心裡,她只覺得她對他來說是個累贅,她覺得她不能拖累他、不能嫁給他;她還說她要當修女,他一生最愛的女人竟然說要當修女!

  他只好將她綁回台灣。

  在他的生命中,什麼都可以沒有,就是不可以沒有旖歡。

  他們足足僵持了一年。到了最後一個月,他索性什麼地方都不去,什麼事都不做,每天守著她;旖歡終於心軟答應了他的求婚,就這樣他們結成夫妻十年。

  那是他生命中最快樂的十年!

  起初崇煥然在東方會的地位並不重要,他不過是東方會裡一個小小的頭目。剛開始的時候,旖歡和他在香港住了兩年,直到她懷孕,而此時,他的事業也開始飛黃騰達。

  旖歡堅持孩子要生在台灣,長在台灣,所以他們在台灣找了個家。本來,崇煥然考慮要到台灣發展,可是旖歡知道他當時是捨不下東方會的一切,所以旖歡堅持要他留在香港發展,於是他們便做了一對分隔兩地的夫妻。

  那已經是八年前的事了。

  後來,他們有了三個孩子。旖歡喜歡小孩,她說她要生一打的小孩給他;她說她什麼都不會,至少她可以為他生孩子┅┅

  旖歡┅┅

  海浪拍打巖石的聲音,一波按著一波,像接力賽跑一樣,不斷地湧著,像過去的記憶、也像過去的聲音這一生忘得了旖歡嗎?或者可以找到和旖歡一模一樣的女人?

  旖歡也是雙胞胎,她還有個妹妹張旖倌。她們就像絕大部分的雙胞胎一樣,臉蛋、體型很像,但個性卻截然不同;旖歡溫柔賢淑,旖倌卻暴烈如火;旖歡喜歡安靜的生活,旖倌沒聽到人聲和車聲就幾乎活不下去。

  完全相同的面孔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性格;旖歡死的那一夜,旖倌突然衝到他們家,時間只比他晚了幾分鐘。而旖倌那尖銳的慘叫聲在他的耳畔呼號了整整一年。

  一年了,旖倌不曾在他家出現過,甚至連電話都很少打。他搬到這裡來的時候,曾通知過她,當時旖倌哭著對他說,一年來她覺得自己像是死了一半,看到鏡子都會忍不住痛哭┅┅

  令人訝異的是,當他轉到這番話,他的心裡卻是高興的!旖歡是不是也覺得自己還有另一半是活著的?旖歡是不是藉由旖倌的傷心而活在他們的生活之中?

  很荒謬、很自私,卻無法不這麼想┅┅

  事實既然不能改變,那麼就原諒他的幻想吧!

  崇煥然深深的嘆了口氣;他出來已經很久了,孩子們也都該睡了吧!他想起下午崇寶說要學潛水的事,不禁又蹙起了雙眉;他該如何讓他的孩子們明了,他們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他無法忍受他們再接近水再接近造成他們的母親死亡的地方!

  他站起身子,想要大海給他一個確切的答案。

  不遠處,在月亮的下方有個人他一怔!在月亮下方的海裡居然有個人正緩緩朝海裡走去!

  「喂!」崇煥然猛地朝那個方向衝過去,海風卻將他的聲音吹散;那個人還是執意往海裡走,而且已經越走越遠了┅┅

  「喂,站住!」他大吼著,並追了上去,但卻眼看著那個人已經沒入了水裡「喂,你站住!」

  等他衝到海岸時,已經不見人影了┅┅

  「天啊!」崇煥然拚命地往海裡沖,海浪將他的衣服全都打濕了;海流的力量相當強勁,他踩在腳底下的沙地越陷越深,他幾乎無法站著呼吸。那個人恐怕已經漂流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他氣憤地將雙手朝海水一拍。

  「該死!」當年他救不了旖歡,現在有人在他的面前自殺,他同樣救不了他。

  他仰天狂吼:「你真該死,為什麼這樣對我!」

  海天寂寂,居然連浪潮都像在譏笑他的無能似的,變得安靜起來!

  崇煥然努力在原地保持著找尋的姿態。如果那傢伙命不該絕就會漂回他的身邊;可是海流的方向卻令人灰心,現在是退潮的時候,海流只會將一切不該留下的全部帶走,什麼也不留┅┅

  他黯然地垂下頭┅┅

  「喂!」海中央突然冒出一個人,而且沒好氣地朝崇煥然大吼:「你鬼吼、鬼叫什麼?」

  他怔怔地看著自海中冒出來的人,一時愣得說不出話來。「你┅┅」

  「我什麼?」凱羅沒好氣地將潛水鏡和呼吸管撥掉,瞪著他。「我本來已經快潛下去了,又聽到你鬼叫鬼叫的,只好爬上來,你叫什麼?以為我自殺啊?莫名其妙!」

  崇煥然藉著月光看清楚眼前的人她是女人,濕淋淋地自海中冒出來的樣子真嚇了他一大跳,而且她還還這麼理直氣壯的!

  凱羅掃興地往岸上游,口中不斷嘀咕:「真要命,現在游回去,不累死才怪!」

  「喂!奶講不講理?我以為奶想自殺,好心好意跑來救奶,居然還得接受這種待遇?」崇煥然終於回過神來。「這太不公平了吧?」

  「要公平就去找上帝淹死我。」凱羅氣呼呼地停了下來,瞪著他。「謝謝你,大近視先生!難道你看不見我這一身的潛水裝嗎?我看起來像是要去尋死的嗎?很遺憾,沒滿足你偉大的情操,要不要我現在跳下去喊救命?」

  「奶┅┅」

  「算了!」凱羅洩氣地揮揮手,很乾脆地說:「是我不對,是我太沒禮貌了,我道歉,對不起!」

  崇煥然又愣了一下。「什麼?」

  「什麼「什麼」?」凱羅無奈地看著他。「好像我一天到晚在跟人道歉似的,我說「對不起」!還要再聽一遍嗎?」

  「那倒不用。」他慢慢地走回岸邊。凱羅比他先到,她將氧氣筒往地上一扔,便坐了下來,深深地吸了口氣,咕噥著:「要命!」

  他有點愧疚,也開口道了歉。「抱歉,我沒看清楚,害奶潛不成水。」

  「無所謂啦!反正我天天潛,少潛一天也不會死。」

  崇煥然忽然又想起崇寶說的話,他訝異地看著她。「奶住在海灘的另一頭嗎?」

  「是啊!」

  「奶是魏小姐?」

  這次,凱羅和他一樣訝異。「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崇煥然苦笑著,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久仰大名。」

  「什麼意思?」

  「我是崇寶的父親。」

  凱羅的眼珠子突然放大了幾十倍。「這麼巧?崇寶是你兒子!」

  「嗯!他已經跟我提過奶答應要教他游泳的事了。」

  從他的臉上,凱羅看不出有什麼感激之意,使她有股莫名其妙的感覺。

  「怎麼?你不想讓他學嗎?」

  崇煥然盯著大海,澀澀地說:「海洋奪走許多的生命。」

  為了這句話,凱羅狂笑了二分鐘之久。「馬路上天天死人,你要不要教令公子飛行術?」

  「我知道因噎廢食是很可笑的。」他艱澀地回答:「並不是我不想讓他學,我只是覺得┅┅」

  「你沒有必要向我解釋什麼。」凱羅揮揮手說:「如果你想讓他學,就讓他來找我;如果不想,也就算了。解釋什麼呢?我並不是非教不可的。」

  「奶很簡單。」

  「講話講清楚一點。」凱羅笑著站了起來。「是我做事的方法很簡單,不是我很簡單,這是完全不同的。」她說,一面將器材提起來。「就這樣啦

  我還會在這兒待一段時間,如果你改變了主意,就讓崇寶裡找我吧

  再見。」

  「我送奶┅┅」

  凱羅笑了笑。「不必了,我認識路。」

  崇煥然看著她的背影。「魏凱羅┅┅」他竟淡淡地笑了起來,這樣的女子真的很少見┅┅

  「不要那麼多廢話了,照我所說的去做!」老東方不耐煩地說著:「趁夢遠還不知道這件事的時候,趕緊辦好它,要是等她回來了,她一定會跟我唱反調的。」

  「可是少主┅┅」

  「我就是不要她知道!」

  各堂的堂主為難地面面相覷。老東方這一、兩年雖然不管事,但是威信還在;東方會原本就是他一手創立的,現在他說要解散,他們聽也不是、不聽也不是。小東方若在,她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如果他們現在聽了老東方的話,等小東方回來,一定會責怪他們不盡責的!可是不聽的話,老東方發起脾氣來,可是和小東方一樣的可怕。

  「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老東方生氣地拍了一下輪椅。「我才不管事兩年,你們就不聽我的話了?難道我說的話不比那丫頭中用嗎?」

  「不是的。」青龍堂的堂主低聲下氣地回答:「我們只是怕少主人回來會怪我們的,東方會幾十年的基業得來不易,說解散就解散實在很可惜,少主也不會同意的。」

  「我當然知道那丫頭不會同意!」老東方咕噥地說著:「就是因為她不會同意,所以我要趁她不在香港的時候解散東方會;如果她會同意,我還用等到現在嗎?」

  「為什麼要解散?」各堂主不約而同一起問:「龍頭,當年大夥兒拚死拚活一起打天下,那份艱苦,你也是知道的,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這一大片的基業,我們為什麼要解散?」

  老東方看著這群幾十年來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不禁深深嘆了一口氣,他們是有權力知道的東方會雖然是他一手創立的,可是他們每個人都曾立下汗馬功勞,即使他交了棒子讓女兒主持大局,他們也沒說過任何反對的話,而且對女兒的忠心和過去對他的是一模一樣。

  他又輕輕地嘆了口氣,說:「我知道這對你們很不公平,你們為了東方會都賣了很多年的命了;我也知道我很自私,如果今天夢遠是個男孩子,我是不會做這個決定的。」

  「但是少主比大男人還有能力啊!這幾年來,她強勢的作為,沒有辱沒了東方會的威名,她領導我們做得很好!」他們一致回答:「現在我們和警方的關係比以前更好了,東方會已經是香港的第一把交椅,我們不覺得少主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

  「我知道她做得很好,甚至比我這把老骨頭都還要好;就是因為她做得好,所以我才要解散。」老東方苦笑起來,繼續說:「她再怎麼說也是個女孩子家,成天和黑社會的人混在一起,會有什麼前途?她的脾氣你們也知道,她是不會服輸的。而現在的環境不比以前┅┅」他輕輕地嘆息。「以前我們拿著西瓜刀砍人,現在人家是拿著AK-47對著我們,時代已經不同了┅┅」

  老東方說的話是實情;黑社會的確變了,以前大家講究的是「義氣」,現在講究的卻是「財氣」。東方會裡的人雖然都遵守著幾十年所留下來的傳統在做事,可是外面的世界卻已經面目全非了。

  「我老了!」老東方微微一笑,拍拍自己的腿,說:「也早已經不中用了!以前夢遠出什麼事,我都還保得住她,現在我都得靠她來保住我這條老命了。香港越來越複雜,有太多人在門口等著吃掉東方會,我已經保不住任何人了,夢遠是我唯一的女兒,再怎麼說,我都得為她著想。」

  他們都靜靜地垂著頭,什麼話也不能說;因為他們也老了,如果東方會沒了東方夢遠,那麼他們又能做什麼?

  「如果崇煥然和葛無憂他們都在,那龍頭就不必擔心了┅┅」白虎堂的堂主搖搖頭嘆息,說:「以前有他們三個年輕人在的時候,東方會的氣勢是不一樣的。」

  他們都同意這樣的說法。當年崇煥然、葛無憂和東方夢遠的確是東方會的金三角;崇煥然是一條鐵錚錚的漢子,只要他出面,每個人都得賣他三分面子;葛無憂擅於使計,他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弄不到手的;而東方夢遠則是交際一流,她上九流、下九流全都有辦法打通關節。他們三個合作,簡直無堅不摧!

  「當初我打的也是這種如意算盤。」老東方苦笑,無奈地說:「崇煥然、葛無憂再加上夢遠身邊的斐珞,有他們三個人在,我就可以放心退休了;如果崇煥然或葛無憂任何一個人娶了夢遠那更好,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說不定這次少主可以把他們都帶回來啊!」突然有人又再度燃起了希望。「以少主的能力不是不可能的,更何況,崇煥然的老婆不是死了嗎?當年我看他們兩個簡直就是天生一對,現在少主去了台灣,說不定┅┅」

  「說不定什麼?把崇煥然娶回來?」老東方翻翻白眼,說:「你們這群老頑固!解甲歸田,回家含飴弄孫不是很好嗎?我說一句,你們就做一句,哪來這麼多的「說不定」?」

  「龍頭,我們┅┅」

  「別說了!」老東方扳起臉孔,不悅地說:「要是你們還真心當我是你們的龍頭,那就照我所說的去做!」他銳利的眸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然後用著嚴肅的口吻說:「我給你們一個星期的時間去辦這件事;還有,如果讓我知道是哪個多嘴多舌的將這件事傳到台灣去,我絕不會顧念咱們幾十年的交情!知道嗎?」

  他們無奈地面面相覷,這件事似乎已經勢在必行了┅┅

  「葛無憂!」斐珞的這一聲,不見熱絡,也不見親切,當然也沒有敵意。

  葛無憂聞聲,連身子都不轉,依然瀟灑地倚在吧檯上,從容地說:「少主呢?怎麼會派你來見我?我還以為她很急著把東西弄回香港去呢!」

  斐珞在他身邊的高腳椅上坐下來。「她要我帶你去見她。」

  「還是這麼高姿態!」葛無憂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語帶含糊地說:「我為什麼要去見她?我是東方會的叛徒耶!去見她不是自找死路嗎?當然應該是她來見我才對。」

  「她要我帶你去見她。」

  葛無憂終於轉過頭看著他。和斐珞認識已經十年了,他們是一起出來打天下的,到了後來,斐珞奉命保護東方夢遠的安全之後,他們便很少見面;就算是見面,他也只是像個「忠僕」一樣的守在東方夢速的身邊。

  斐珞的「奴性」真的很重,葛無憂簡直不敢相信現代還會有他這種人存在!斐珞完完全全忠於東方夢遠,對她的話,真是奉若聖旨。

  「我真的很懷疑,你的腦袋裡除了她說的話之外,到底還有沒有其它的東西?」葛無憂笑著打量他的腦子,詫異地問:「那裡面完全沒有屬於你自己的東西嗎?」

  「當然有!如果有人懷疑這一點,我現在就可以證明。」斐珞冷冷地回答,並且擺出一副要逼葛無憂就範的架勢。

  「你不可以打我。」葛無憂笑了起來。「東方夢遠只叫你帶我去見她,可沒叫你把我揍一頓。」

  「你到底去不去?」

  葛無憂看著斐珞那充滿堅定的表情,不禁覺得好笑。「當然不去啦!老兄,這還用問嗎?」

  斐珞站了起來,手還沒動,葛無憂已經笑出了聲音。「別衝動啊!拿槍指著我的頭是沒用的;除非你打算當場就把我打死,要不然就別用它。」他還是那副悠哉的神情。「當然啦!那東西你們也永遠別想帶回去了。」

  「你以為我不敢?」

  「我不必「以為」。」葛無憂挑挑眉,無所謂地說:「我只要「知道」就夠了。」

  「葛無憂!」斐珞顯然氣極了。

「把我祖宗八代叫出來也沒用的。」葛無憂終於起身伸個懶腰,拍拍桌上,指著酒杯說:「這杯酒你請客吧!我走了,要見我,叫她自己來。」

  「不跟我去見她,你就別想走。」斐珞擋在他的面前,表情冷酷,說:「我不想跟你動手。」

  「我也不想。」葛無憂聳聳肩,往門外喊著:「丫丫、咚咚,我們回家了。」他向斐珞微笑並眨眨眼。「別在小孩子面前動粗,尤其是崇煥然的小孩子面前。」

  「葛叔叔!」兩個小丫頭快樂地衝了進來。「我們要走了嗎?再一下子行不行?」她們在這兩個大男人之間站定,丫丫好奇地打量著斐珞。「他是誰?」

  葛無憂笑得很開心。「這是斐叔叔,叫人啊!」

  「斐叔叔好。」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孔,異口同聲地向斐珞行了個禮,並嗲聲嗲氣地說:「斐叔叔要和我們一起回家嗎?」

  葛無憂看著斐珞陰晴不定的臉色,故意說:「你們自己問他嘍!」

  咚咚抬起頭,小聲地說:「我是咚咚,斐叔叔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回家吃爸爸做的菜?爸爸說他今天要作乞丐雞。」

「是「叫化雞」啦!」丫丫調皮地扮個鬼臉,說:「不過,一定不好吃,如果斐叔叔也去幫忙吃,我們就不用吃太多了。」

  被兩個小女孩將軍還是生平第一次;可是面對她們可愛的模樣,斐珞卻一點脾氣也發不出來。

  斐珞蹲下身子,溫柔地看著她們,口氣異常地親切。「斐叔叔今天不能去,改天再去好嗎?」

  她們倆乖巧地點頭,一人一手地拉住葛無憂的衣角,說:「那我們回去了,斐叔叔再見。」

  葛無憂聳聳肩,朝他微笑:「改天見啦!」

  「你很卑鄙。」

  「而且下流無恥,去告我吧!」他笑著;牽著兩個小女孩大方地走出斐珞的視線之外。

  斐珞氣憤地立在原地咆哮:「該死!」

  「喂,先生,你還沒付帳呢!」小店的酒保沒精打彩地提醒他。「那傢伙又蠃了,他跟我打賭,今天一定會有人幫他付酒錢。」

  斐珞抽出一張千元大鈔,扔在桌子上,氣憤難平地說:「我也跟你打賭,你很快就見不到他了!」

  「不能學就不要學嘛!有什麼好生氣的?你爸爸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啊!」凱羅溫和地安慰眼前這個賭氣的小男孩。他正在沙地上畫人臉,然後在上面打xx。「沒必要氣成這個樣子吧!」

  「他不守信用!」崇寶氣憤地將小樹枝扔掉,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從以前就是這個樣子了!每次都說要回來陪我們,可是他都食言,是他自己說男子漢大丈夫說話要算話的!」

  「大人的事,你們小孩子有時候是不太能明白的。」凱羅無奈地揮揮手。「我小時候,爸媽還不是每次都說話不算話,可是我還是很喜歡他們啊!有的時候,我們也不是故意要騙你們的,只是有很多事是沒辦法的啊!」

  「我才不信!」崇寶氣得叫了起來。「媽媽以前都說爸爸最厲害,這世上沒有他做不到的事;可是他每次都食言,他不是做不到,他是不想做!」

  「不是的,我剛剛不是才說,有些事小孩子是不會明白的嗎?我┅┅」

  「我明白!因為媽媽掉到湖裡死掉了,所以他才不讓我學游泳。」崇寶哭著吼道:「可是我要學!如果那時候我會游泳,那媽媽就不會死了。媽媽什麼都看不見,又不會游泳,所以她才會死掉!」

  凱羅怔怔地看著他,崇寶抱著膝蓋痛哭的聲音裡全是傷痛。

  「我有聽到媽媽的叫聲跑去看的時候,媽媽已經掉到湖裡頭了;我想救她,可是我不會游泳,貴姨又不在家如果如果我會游泳,那那媽媽就不會死了┅┅」

  「崇寶┅┅」凱羅輕輕地扶起男孩的臉,說:「那不是你的錯,你那時候還很小,就算你會游泳也沒用的,知道嗎?媽媽要是知道你有這分心意,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那有什麼用?媽媽已經死了!」崇寶用力地吸吸鼻子,他想止住哭泣。「我知道那不是我的錯,可是我要學游泳,我一定要學!將來如果還有人掉到水裡去,那我就可以救他們了!」

  凱羅點點頭,說:「好,我一定教你。」

  「可是我爸爸不讓我學。」崇寶黯然地垂下眼,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又掉下來了。

  「我會去跟他說的,我叫他讓你學好不好?」凱羅替崇寶拭去淚水,微笑地看著他。「還哭!男孩子哭成這個樣子,很難看的!」

  他連忙擦擦臉,滿手的沙泥將他的臉弄得髒兮兮的,看得凱羅忍不住大笑。「你看看你弄的!」

  「什麼?」男孩莫名其妙地望著她。「怎麼了嘛?」

  「你自己看!」凱羅將大陽眼鏡放在他的面前,在小小的鏡片中反射出他的樣子。「像不像泥人?」

  崇寶瞪著她,很不滿意地嘟起小嘴說:「奶怎麼這麼沒有同情心?」

  「同情心?哦我沒錢的時候把它賣掉了!」

  他斜睨著她的笑容,突然出其不意地將手往她的臉上擦┅┅

  「崇寶!」凱羅尖叫著,然後躲開。

  「誰叫奶取笑我!」崇寶終於破涕為笑地追著她,喊:「我也要把奶弄髒!」

  「不可以,崇寶!」凱羅笑著躲開他,卻不小心撞上了後面的人。「哎呀!對不起!」

  「沒關係。」

  凱羅抬頭一看。「你┅┅」在他們身後的竟是在街上遇到的東方不敗。

  「東方小姐┅┅」

  東方夢遠意外地看著她。「奶怎麼認識我?」

  「那天我們在街上見過,我的朋友很冒失。」凱羅無奈地聳聳肩。「其實她根本不是什麼星探,阿俐只是好玩而已,她是文字工作者。」

  「我知道。」東方夢遠無所謂地回答,目光盯在一旁的崇寶身上。「看得出來,她不是她所說的身份。」

  崇寶被東方夢遠看得有點不自在,不由自主地躲到凱羅的身邊。凱羅訝異地說:「你們認識嗎?」

  東方夢遠微微地點個頭。「你是崇寶對不對?」

  崇寶怔怔地看著她。「我不認識奶啊!」

  「可是我卻認識你。」夢遠看著他那張肖似崇煥然的臉孔。「我和你爸爸是好朋友,你爸爸沒對你說過嗎?我是東方夢遠,你該叫我東方阿姨的。」

  崇寶還是搖搖頭。「沒有。」

  凱羅看著眼前這個女子,她看起來真不像是黑社會的人,可是複姓東方的人實在不多┅┅真會這麼巧?「東方小姐是來找崇寶的父親嗎?」

  「可以這麼說。」夢遠的眼光仍停留在男孩的身上,她溫和地對他開口:「崇寶,你回去告訴爸爸,就說東方阿姨來了,想見他一面,可以嗎?」

  崇寶考慮了一下。「就這樣跟他說?」

  「對。」

  崇寶抬起頭,為難地看著凱羅。「可是我昨天跟他說,我以後再也不要和他說話了,那我這樣算不算是食言?」

  凱羅英說:「當然不算啦!又不是你自己要說的,是人家托你說的嘛!更何況你怎麼可以不跟他說話?他是你爸爸。」

  「他不答應我,我就不跟他說話!」崇寶固執地抬起下巴;那神情看在東方夢遠的眼裡,卻有說不出的感覺┅┅

  他們父子的神情怎麼這麼相似?過去這固執的神情,不也總是出現在崇煥然不服輸的臉上嗎?

  「他會答應的。」凱羅拍拍他的頭。「回去吧!過兩天我就去跟他說。」

  崇寶顯然不怎麼樂觀這個建議,他低下頭,又在沙地上胡亂畫著。「我還不想回去┅┅」

  「不聽教練的話?」

  男孩立刻洩氣地點點頭。「好啦!回去就回去嘛!」他看著她,用著認真的口氣說:「奶明天還來不來?我下課的時候來找奶好不好?丫丫和咚咚都想認識奶耶!」

  「好!」凱羅笑著推他。「去啦!明天我會來的,順便請你和妹妹們到家裡去吃冰淇淋,可以了吧!」

  「耶!」崇寶高興得跳了起來。「謝謝教練,我現在就回去了!」

  她們目送崇寶快樂地奔向海岸上,兩個人的臉上始終都掛著笑意。

  東方夢遠轉過頭來,仔細地打量著這個讓崇寶服服貼貼的女子

  凱羅大方地接受她的眼光,索性轉個身朝她笑了笑。「還滿意奶所看到的嗎?」

  「還沒有請問貴姓大名。」

  「凱羅,魏凱羅。」

  「願意走一走、喝杯茶嗎?」

  「當然。」凱羅答應得很爽快。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3-4 00:38:56

第四章

  東方夢遠一個人領導東方會的確有些累了。她很清楚,她已經漸漸支持不下去了;不但有「虎幫」的人對她虎視眈眈,就連自己人也要起內訌了┅┅她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將崇煥然和葛無憂帶回香港呢?

  崇煥然整天都在想著那天夜裡見到魏凱羅的情形。

  她從水裡猛然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真的以為自己見到天使----一個海中的仙子!

  這是個很可笑的念頭。

  一個活生生的人會被他誤以為是天使,更何況魏凱羅當時臉上的神情,可一點都稱不上是溫柔婉約。

  他一定是壓力太大了!一個人帶著三個孩子,過著與過去完全不熟悉的生活是有些辛苦的;或者他就像是葛無憂所說的,太久沒遇過男人的「正常」生活了。

  可是他卻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緒┅┅

  「崇煥然先生,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葛無憂懶洋洋地在他的面前揚揚手,說:「神遊到什麼地方去了?」

  「因為你所說的,實在不是我想聽的。」崇煥然收回心神,不太自在地回答:「我不想知道的,當然就聽不見啦!」

  「你可以不想聽,可是卻不能不去面對。」

  「為什麼?你和東方夢遠之間的恩恩怨怨,沒理由要我當和事佬。」

  葛無憂怔怔地看著他。「原來你真的沒在聽我說話!」

  「是啊!」崇煥然不耐煩地站了起來。「你到底在說什麼?你乾脆一次說個清楚行不行?」

  「爸!」這時,崇寶走進門來,不太情願地喚了一聲:「我回來了。」

  崇煥然開心地走到客廳,迎向他。

  「我還以為你真的不跟我說話了!」

  「有位東方阿姨叫我傳話給你。」崇寶避開他的視線,咕噥著:「而且我師父說,不可以不跟你說話。」

  「東方阿姨?」崇煥然看了葛無憂一眼。「她說什麼?」

  「她說,她想見你一面。」

  「你在什麼地方遇到她的?」崇煥然緊張地問。

  「在海邊啊!我正在和我師父說話的時候,她就突然來了。」

  「你師父又是誰?」崇煥然微微蹙起了眉。

  「凱羅啊!」

  「魏凱羅?」葛無憂吹了聲口哨。「那她和東方夢遠不是碰個正著了?」

  崇煥然有些緊張地等著兒子的回答。小東方的厲害,他們可是一清二楚,魏凱羅無論如何都不會是她的對手。

  「聽師父說,她們好像早就認識了。」

  「早就認識了?」這下連葛無憂也嚇了一跳。「怎麼可能?」

  「我不知道啊!」崇寶厭煩地看著他們。「認識就認識嘛!緊張什麼?我師父又不會欺負那個東方阿姨。」

  他們當然不怕魏凱羅欺負東方夢遠,怕只怕是東方夢還會欺負魏凱羅。

  崇煥然轉個身,面對葛無憂,說:

  「是你闖的禍!你自己去收拾殘局!」

  「我有什麼辦法?小東方如果真要對她怎麼樣,我阻止得了嗎?我自身都難保了!」

  「你┅┅」

  「你們在說什麼啊?東方阿姨為什麼要對我師父怎麼樣?」崇寶愣愣地看著他們大為緊張的神色。「我師父人很好耶!她還說要來找爸爸呢!」

  「來找我?」崇煥然有點莫名其妙。

  「對啊!她說要來跟你商量讓我學游泳的事。」

  「精彩!」葛無憂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凱羅怎麼還不回來?」若星焦急地往外看。「她已經出去很久了┅┅」

  「奶緊張什麼?她又不會丟掉。」阿俐趴在地毯上,研究那堆她找回來的資料。

  「過來看看嘛!真的是那天在街上看到的絕世美女耶!」

  「就是這樣我才緊張啊!現在這個地方已經變成是非之地了;凱羅那傢伙一點也不知道死活,萬一去招惹了那些人怎麼辦?」若星浮躁地來回踱步。

  「拜託奶好不好?這個客廳就這麼一點大,奶來來回回的測量,它也不會變大一點的啦!」

  「奶好像一點也不緊張?」若星終於不安地坐了下來。

  「緊張什麼?」阿俐悠哉地搖著筆桿。「凱羅又不是三歲小孩子,她會照顧她自己的;更何況我們又不知道東方會的人是來做什麼的?說不定人家只是來度假或看看朋友,這有什麼值得緊張的?」

  「可是他們是黑社會的人啊!」

  「奶別這麼迂腐行不行?」阿俐嘆口氣。「黑社會也不是天天拿著槍指著別人的頭的!黑社會裡的好人多得是,只不過等級和我們略有不同罷了!誰規定每個人都得是一等良民才行?而且據我所知,東方會其實不是什麼很惡劣的幫派,算起來他們應該算是很和平的一種幫派了!據說,他們還幫過香港警方不少的忙耶!」

  「奶這也算是安慰嗎?」若星無奈地看著她。

  「要不然奶想怎麼樣?立刻搬家?太離譜了吧!」

  「我回來嘍!」

  「凱羅!」若星立刻跳了起來。「我們在這裡!」

  「我當然知道奶們在這裡,要不然還會在哪裡?」凱羅莫名其妙地走了進來。「怎麼了?這麼想念我?」

  「若星擔心奶被黑社會的人綁走了!」阿俐搖搖頭,將目光轉回到她的資料上。「我看若星真的已經變成良家婦女了!」

  「誰要綁我?」凱羅怔怔地看著一臉憂心的黎若星。「不會吧!我這麼有身價嗎?」

  「奶看看阿俐帶回來的資料。」若星將幾張照片拿給凱羅看。「那天,我們見到的「東方不敗」,她是香港黑社會幫派的人。」

  「哇,阿俐!奶真是神通廣大!這種東西奶都能弄到手!」凱羅興奮地看著照片上的人,雖然照得不是很清楚,可是相片上的人是東方夢遠準沒錯。

  「我剛剛才和東方夢遠喝完茶回來呢!」

  「什麼?」她們異口同聲地嚷了起來。「奶和東方夢遠去喝茶?」

  「反應太激烈了吧!我只不過是和她去喝茶,又不是加入黑社會,你們兩個這麼緊張做什麼?」凱羅聳聳肩。

  阿俐從地毯上跳了起來,興奮莫名地抓住凱羅。「然後呢?你們為什麼一起喝茶?奶們談了些什麼?她是個怎麼樣的人?」

  「沒什麼啊!她來找一個朋友,我正好認識她那個朋友的兒子,所以我們就聊一聊嘍!」

  凱羅又聳聳肩,然後坐在沙發上仔細地看著阿俐所帶回來的資料。「奶哪弄來的?」

  「我老公開了家經紀公司,奶忘了?香港的黑社會和演藝圈簡直脫不了關係。」阿俐的雙眼突然綻放著光芒。「多說一點嘛!奶們都談了些什麼?別賣關子!」

  「真的沒什麼嘛!大部分都是她問、我答,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和崇寶認識也沒多久。」

  「崇寶又是誰?」若星哭喪著臉問道。

  「就是我認識的那個小男孩啊!」凱羅放下手上的資料微微地嘆了口氣。「滿可憐的一個小孩子,他們一家四口才搬來沒多久,這麼小的孩子就失去母親是很慘的。」

  「那麼東方夢遠是來找崇寶的父親嘍?」

  凱羅這才一怔!

  那麼那天晚上,她所見到的男人也是黑社會的嘍?

  阿俐沉思地咬著下唇。「他們之間有什麼關係?」

  「我拜託你們兩個好不好?」若星的臉色已經有點變白了。「這種事我們可不可以不要管?太可怕了啦!」

  「我沒有管啊!」凱羅冤枉地說著:「我只不過是很巧合的認識了那個小男孩,而且答應要教他游泳而已,這哪算管?」

  「我也沒有啊!我只是好奇,所以找了些資料罷了。」

  「你們┅┅」若星揮揮手。「我說真的,這件事最好到此為止!」

  「她實在太膽小了!」阿俐和凱羅對看了一眼。「自從她嫁人之後,就變成這個樣子了!以前她是連死都不怕的。」

  「可見嫁人是沒有好處的。」凱羅下了定論。

  「我抗議!」阿俐舉起手。「我沒有啊!我還不是和以前一樣!」

  「奶變態!」凱羅打趣著。

  「奶才是!」阿俐跳了起來抓著凱羅直搖。「說我變態┅┅」

  凱羅也不甘示弱,和阿俐幾乎扭打成一團。

  在她們互相拉扯中,一疊照片全散在地上;凱羅突然停了下來;照片上有兩個男人,全是她見過的----一個是葛無憂,另一個正是崇煥然----那天她所見到的人。

  「意料之中的。」東方夢遠微微一笑。「我當然知道,他不會乖乖跟你回來的,這沒什麼!」

  「另外還有一件事。」斐珞靜靜地立在一旁。「我的手下有人見到「虎幫」的人在這附近出入。」

  東方夢遠蹙起了眉。

  「「虎幫」的人?他們怎麼會來這裡?」

  「不知道,不過我想這和我們在這裡恐怕有關係。」

  「從香港追到這裡來了?」夢遠思考了三秒鐘,虎幫的人一直想除掉東方會在香港的勢力,沒想到這次他們居然會派人追到台灣來,而且是這麼偏遠的地方。「他們一定是怕我把崇煥然和葛無憂帶回香港。有了他們,虎幫的人就拿東方會沒辦法了。」

  「我擔心的除了這一點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斐珞看著她。「我們到這裡來,留老龍頭一個人在香港,如果虎幫的人利用我們不在的時候對他不利,那┅┅」

  夢遠煩躁地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斐珞二話不說,立刻走了出去;夢遠則將自己往床上一丟,她有種無力感。

  她一個人領導這個龐大的幫會的確是有些累了!不能否認的,這次她會決定自己親自到台灣來,的確是想過將崇煥然和葛無憂全都帶回去;可是她也知道這是極不可能的,否則她不會到現在還遲遲沒有行動。

  她擔心她會將一切搞砸,若不是擔心這一點,她早就應該行動,而且會速戰速決,然後回香港。將老頭子一個人留在香港她還真是放心不下┅┅

  或許該讓斐珞先回香港去┅┅

  東方夢遠嘆了口氣,微微苦笑,這當然也是不可能的;別說現在有虎幫的人對她虎視眈眈,就算沒有,要叫斐珞離開她的身邊也是不可能的,因為斐珞在這一點,他一向十分的堅持。

  到底該怎麼辦呢?她茫然地瞪著天花板問:到底該怎麼辦?

  將東西拿到手,然後獨自一個人回香港繼續維持東方會假象的和平和勢力?----她自己很清楚,她已經漸漸支持不下去了,在這種情形下,過不了多久,東方會使會毀在她的手裡。

  怎麼樣才能讓崇煥然和葛無憂心甘情願地和她一起回香港呢?

  到底她要如何才能讓他們跟她回香港呢?

  或許她連自己也騙了!

  她知道自己所要的,其實並不是這麼簡單┅┅

  「這樣你明白了嗎?」葛無憂一口氣將所有的前因後果說得清清楚楚。「東方會對我們算是不錯的,如果你還是堅持不肯幫這個忙,那我也沒辦法了!」

  「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把這些事告訴我?」

  「因為我發覺事情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嚴重,如果你不答應,我會立刻離開這裡。只要我走,小東方一定會跟著我走;那就不關你的事了。」葛無憂蹙著眉,直盯著樓上瞧。「我發覺虎幫的人已經跟到這裡來了。」

  崇煥然也微微蹙起眉,如果連虎幫的人都來趟這渾水,那這件事恐怕真不好解決!

  「孩子們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不管怎麼樣,我們都要替他們著想。」

  「當初你為什麼不想到這一點?」崇煥然斜睨著他。「當初,你若想到了,現在你就不會把這燙手山芋往我的身上丟了。」

  「你現在要和我算帳?」

  「不行嗎?」

  葛無憂撇撇嘴。「這麼小氣?馬有失蹄、人有失足,我失算一次也不算是什麼滔天大罪!」

  崇煥然嘆了口氣,心想:如果不幫這個忙,顯然他大忘恩負義;老龍頭當年對他不錯,頗有將衣缽相傳的味道。他堅持要走的時候,全東方會也只有他和葛無憂是贊成的。現在老龍頭有難,他如何能袖手旁觀?

  可是孩子們呢?在報恩的同時,他能拿孩子的生命安全開玩笑嗎?

  「這件事大概什麼時候可以結束?」

  「大概兩個星期吧!我答應老龍頭的時間也只有兩個星期。」

  「兩個星期┅┅」崇煥然躺在涼椅上閉目沉思。兩個星期並不長,只要能拖過這兩個星期,一切也就算大功告成了。問題是,他們會罷休嗎?

  「虎幫的人既然已經追到這裡來了,很顯然,他們就是要小東方的命;小東方要是知道了,也一定會要了我們倆的命,兩個星期就真的可以結束一切了嗎?」

  「我就是考慮到這一點。」葛無憂一向瀟灑的眼眸,第一次出現憂慮。「虎幫的人想併吞東方會已經很久了,當年我們和他們也結下不少樑子,我就怕他們這次打算將我們一網打盡。這些傢伙可不怎麼聽得懂人話的。」

  「我總覺得你擔心的並不止這些?還有什麼其他我不知道的事嗎?」

  葛無憂無奈地笑了笑。「我當然也擔心老東方,他現在一個人,而且行動不便,如果這件事真有什麼令我放心不下的,大概就是他了吧!」

  「既然是這樣,我想袖手旁觀大概是很難了。」崇煥然感慨地說:「希望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孩子們怎麼辦?」

  「先送他們到旖倌那裡去。」

  「崇寶不是不喜歡見到旖倌嗎?」

  「他是不喜歡,但是現在也顧不得他喜不喜歡了。」崇煥然只有淡淡地笑笑。「幸好我只需要讓他們在那裡待兩個禮拜,過幾天他們都放假了,我就送他們過去。」

  清晨的小海港,漁人們的吆喝聲將寧靜的空氣打破,淡淡的鹽味和魚腥味四處飄散著;大小的魚船在海港中進出,有些是完成了一夜的工作回來,有一些則是剛要開始一天的辛苦。

  凱羅坐在海港邊的欄桿上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她總覺得他們的生活簡單卻又豐富,沒有什麼哲理和高深的學問,他們只是簡簡單單的生活,這實在是一件很令人賞心悅目的事。

  她將手上的畫冊放在一旁,光是這樣看著他們的生活,她就覺得心滿意足了。世界上的人,只要不身臨其境,只要是遠遠的看著,一切都是美麗的,不是嗎?哎!

  「我只知道奶是個高明的潛水員,不知道原來奶還是個畫家。」

  凱羅聞聲抬起頭,葛無憂叼著菸,倚在欄桿上看她,臉上的表情和初見面時一模一樣----充滿了欣賞。

  「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

  「例如?」葛無憂頗有興趣。

  「例如,我還知道你和崇煥然是好朋友;例如,我也知道東方夢遠和你們也是好朋友。」

  葛無憂訝異地笑了起來。「奶真是令我驚訝!這些事奶是怎麼知道的?」

  「巧合。」凱羅淡淡地回答,並將視線轉回小海港上。「你怎麼會在這裡?香港的人不流行早起的。」

  「也是巧合。」

  凱羅用眼角看了他一眼。「那可真是巧。」

  「我可以看看奶畫的畫嗎?」

  「只是隨手塗鴉,我的朋友正巧是個名聞遐邇的大畫家,我只不過是請他隨便教教我而已。」凱羅將畫冊收了起來;若星所說的話其實也有她的道理,和小孩子做朋友目是一回事,和這些黑社會的兄弟們深交,大概不會是什麼明智之舉。「我要走了!」

  「還為了上次的事生我的氣?」葛無憂跟在她的身沒。「我請你吃早餐,算是賠罪好嗎?」

  「不好。」

  「為什麼?」

  凱羅停了下來,第一次直視他的眼。「因為我不想和你吃任何東西。」

  「理由?」

  「我這個人做事不需要理由。」凱羅筆直地往回家的路上走。「請你不要跟著我。」

  「這麼直截了當的拒絕,一點都不給人任何的理由,也算是奶個性中美好的一面嗎?」葛無憂無所謂地跟在她的身邊,似乎她的警告和他沒什麼關係似的。

  「我沒說過我的個性中有任何美好的地方。」凱羅不耐煩地轉過身來。「你到底想做什麼?聽不懂我所說的話嗎?或許如此的不死心,也算是你個性中「美好」的一面!」

  「我只是想┅┅」他話還沒說完,港口邊一輛黑色的轎車突然朝他們的身後疾駛而來。

  葛無憂一聽到車子加速的聲音,立刻摟緊凱羅,往路邊滾去。

  凱羅嚇了一大跳,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拖著她,又翻個滾閃身躲到停在路邊的一輛車後面。

  幾乎就在同時,槍聲劃破了小漁港中寧靜的氣氛!

  汽車輪胎緊急煞車的尖銳聲音和焦味,充斥在他們的四周;那輛車見事蹟敗露,便立刻急轉彎消失在他們的面前。

  從頭到尾,事情發生不到一分鐘!

  「該死!」他們同時詛咒。

  凱羅抬起頭,心有餘悸卻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說:「我就知道,和你們這些人在一起準沒好處的。」

  葛無憂怔怔地看著她。「奶沒事吧?」

  她拍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來。「除了弄髒衣服之外,沒什麼事。」

  他還是一臉的訝異,彷彿沒聽懂她所說的話。

  「你剛剛不是說要請我吃早餐嗎?」凱羅撿起她的畫冊。「現在我有胃口了。」

  「你要跟我去吃早餐?」葛無憂的下巴險些掉了下來。

  「難道要我請你嗎?」

  「堂主┅┅」他們為難地看著青龍堂的堂主。「我們已經忍不下去了!虎幫的人砸了咱們的夜總會和麻將館,又派人四處散佈東方會的謠言,兄弟們都已經忍不下去了。」

  「忍不下去也要忍!」他無奈地說:「龍頭已經說要解散東方會了,現在我們不能再節外生枝,萬一又和虎幫的人起衝突,龍頭會不高興的!」

  「可是兄弟們要吃飯啊!龍頭說解散就解散,這叫我們怎麼辦呢?有些兄弟手下的人已經跑到虎幫去投靠他們,這對我們實在很不利啊!」

  「都已經要解散了,還有什麼好利不利的?」

  「堂主┅┅」

  青龍堂的堂主顯然也相當的無奈。「我知道你們捨不下這片江山,我又何嘗願意這樣?可是你們別忘了,當初大家說好的,進了東方會,首重的就是義氣和忠心,現在老龍頭要我們解散自有他的苦衷,我們不能不聽他的。」

  「對老龍頭講義氣,那對底下的兄弟就不用講義氣了嗎?」終於有人發出不平之鳴。「兄弟們對東方會的忠心耿耿,難道就不是義氣?如果老龍頭不想讓小東方接掌東方會,當初就應該找其他的人接管;現在說散就散,是他先不跟我們講義氣的!」

  青龍堂的堂主並沒有生氣。

  他們看著他,等他發脾氣,並指責他們的不是,但他卻什麼話也沒說┅┅

  「堂主!」這下,所有的人全都大膽起來了。「我們該為東方會所有的兄弟著想。」

  「怎麼想?」他做出為難的表情。「上面是義氣,下面是義氣,這要怎麼想?」

  「龍頭老了,他糊塗了;小東方又不在,我們可以先請人代管東方會,等小東方回來啊!」有人輕輕地提議。「這不是兩全其美嗎?兄弟們也不必受虎幫的欺負了。」

  「對啊!這是個好方法!」有人跟著附和。

  「可是老龍頭那邊怎麼交代?」青龍堂堂主仍然有點猶豫。

  「交代?人都糊塗了,還交代什麼?」

  「你是說┅┅」

  「我沒說,我只是指出事實。」

  其實,在這個年代,「義氣」已經不值錢了。

  這----才是事實。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3-4 00:39:15

第五章

  「除非凱羅死了,不然她一定會去赴約的。那女人的生命力可嚇人了!」葛無憂淡淡地笑了起來。東方夢遠看了他一眼,曾幾何時他對女人也會有這麼高的評價?她總以為他的心裡根本沒有及格的女人!

  「只要葛無憂把偷走的東西拿出來,我就不會為難他的。」

  「夢遠,奶也知道他是不會輕易把東西交出來的。」崇煥然注視著她,東方夢遠看起來總是像個明星,而不像是黑社會的人。當年第一次見到她,她還是個學生,但那時候她已經擁有了令人移不開視線的魅力;現在十年已經過去了,她早已從當年的小學生變成明豔動人的女子,那氣質更勝巨星。

  「他為什麼要把我引到台灣來?」她垂著眼,輕輕地說著:「偷東方會的會寶已經很奇怪了,他什麼地方不去,卻把我引到台灣,為什麼?」

  「這個問題不應該由我來回答。」

  夢遠輕輕搖動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體晃啊晃的,竟晃出一個美麗的漩渦。「葛無憂大概不打算那麼快讓我知道答案。現在東方會又內憂外患,我不希望和他撕破臉。」她抬起眼。「煥然,這件事如果你不打算幫忙,你就不要插手。」

  「幫忙?奶所說的是不打算幫奶的忙?」

  東方夢遠的眼裡仍有著憂鬱,總令崇煥然不知該愛還是憐┅┅

  「可以這麼說。」

  「那要看是什麼情形,無憂和我是幾十年的兄弟,我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奶傷害他,他對東方會是無害的。」他頓了一下。「當然,如果他真的有傷害奶的意思,我也不會坐視不管。」

  「既然如此,他拿的東西是屬於東方會的,為什麼你不叫他交出來?」

  「我在這件事情上的立場是中立的,到底是誰對誰錯?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崇煥然努力維持空白的表情,天知道他們相處了將近十年,彼此想欺騙對方是如何地不容易!

  「你說謊!」

  「小東方┅┅」他無法繼續說下去;而東方夢遠則直直地看著他,似乎在等著他說個更好的理由。到底是他心虛?還是她的眼裡真的有洞悉他的一切的光芒?

  他也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互相欺騙?明明是為了對方著想,卻必須要以欺騙的手段來達成。

  十年前,他知道她會接掌東方會,他很不願意;十年後,她已經接掌了東方會,他仍然不願意!

  現在東方會即將解體,只要他能將她留在台灣兩個星期,那麼他們的計謀就會變成事實。只要他和葛無憂都不在乎兩個星期之後會被她痛恨一輩子┅┅

  「你從來就學不會說謊。」她淡淡地笑了笑,眼裡的神情居然是有些懷念。「我記得以前,葛無憂每次都為了這點和你吵架。他說,善意的欺騙是有好處的,但你太固執了,所以還是學不會。後來每次遇到需要說謊的時候,你就索性什麼都不說了!」她看著他。「現在,你又為什麼要說?而且為什麼要對我說?」

  「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如果奶認為我說謊騙奶,奶可以不相信我。」崇煥然有些疲憊地回答:「奶可以去找無憂,現在他也不見得是奶的對手。」

  「我┅┅」

  崇煥然定定地看著她,她的表情是為難、是欲言又止的;她想說什麼,他都知道,可是他真的寧願她不要開口!

  「小姐!」斐珞突然衝了進來。

  他們倆全都愣了一下,斐珞從來不會這樣的。

  「什麼事?」

  「有人傳消息過來,說龍頭在香港遇襲┅┅」

  「什麼?」她跳了起來。「現在呢?人有沒有受傷?」

  「不知道┅┅」斐珞慌張地搖搖頭。「傳消息過來的是白虎堂的人,他們不肯說清楚,只說現在香港已經亂成一團了,連咱們自己人都起了內訌!」

  「起內訌?」崇煥然震驚地說:「怎麼可能?東方會最忌諱的就是自相殘殺,為什麼┅┅」他怔怔地傻住了東方會即將解散,對一個即將解散的幫會來說,幫規已經形同虛設,誰又會忌諱些什麼?

  「立刻定機票回香港。」東方夢遠的鎮定出乎他們倆的意料之外;面臨這麼大的突變,她居然面不改色。「煥然,我要見葛無憂,而且是現在┅┅」

  「奶知道的事可真不少,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葛無憂不可思議地搖搖頭說:「不知道是奶太厲害,還是我們太無能,居然這麼容易就被摸清楚底細。」

  「要不要殺我滅口?」凱羅滿不在乎地進攻她的第三隻龍蝦。「不是我厲害,而是「巧合」。天知道我會有個好奇心特別強的朋友,阿俐她幾乎什麼事都想知道,又因為她先生的關係,正巧讓她可以知道所有她想知道的事。」

  「她可以改行賣情報了。」葛無憂看著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對一個剛被暗殺失敗的人來說,奶的胃口可真是好得出奇。」

  「因為剛剛緊張過度,所以現在特別餓啊!」

  「我可看不出奶有什麼緊張的樣子。」葛無憂打趣地說著:「那時候,奶看起來不像是緊張,倒像是好玩。」

  「的確很刺激。」

  「奶很適合做我們這一行,女孩子家膽子像奶這麼大的不多。」

  「謝了。」凱羅終於放下手上的蝦子,喝了口水,說:「我現在的工作已經夠刺激了,沒必要再多加刺激,更何況我對水裡的工作比較有興趣。」

  「他們已經看到奶了,奶想現在抽身,恐怕不太容易。」葛無憂淡淡地笑說著:「沒聽說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嗎?」

  「給他們看到又怎麼樣?」凱羅仍是一臉的不在乎。「我跟這件事一點關係也沒有,就算他們找得到我,我對他們也沒什麼價值可言。」她揮揮手。「我說過,我對這些事沒興趣。」

  「問題是這些事對奶有興趣,奶不覺得實在太巧了點嗎?」葛無憂凝視著她,認真地說:「從我第一次見到奶,我就覺得我們一定會再見面;奶看我們現在不是見到面了嗎?而且奶和崇寶還有師徒之緣呢!」

  「那並不代表什麼,這個地方這麼小,只要住在這裡總會見到面的;我和崇寶有緣,是因為我喜歡小孩子,那也並不代表什麼啊!倒是你的說法很奇怪,你剛剛的意思好像是說我和你也很有緣,是嗎?」

  「這麼坦白。」葛無憂笑了。「我的確是這個意思。」

  「SO WHAT?」

  這麼直接的問題,葛無憂反而回答不出來了。

  葛無憂一時之間只能看著眼前這個膽大心細、稚氣十足,卻又令人迷惑的女子;有時候魏凱羅的確是個令人激賞的成熟女性,可是有時候她所說的話卻又天真坦率得叫人不知如何應對!

  「好啦!」凱羅拍拍她的肚子,微微笑說:「謝謝你的早餐和午餐,我還有約,得走了。」

  葛無憂瞪了她一眼。「這就是救奶命的代價?」

  凱羅訝異地笑了笑。「你和崇煥然可真像,連說的話都一樣,我好像從來不需要你們來救我的命吧!只要不見到你們,我可是一點問題都沒有耶!」

  窗外的陽光很燦爛,海風正徐徐地吹著港口邊討海人家曬著的魚乾,鹹鹹的魚香味隨著海風懶洋洋地向四處飄送著,凱羅忍不住伸了個懶腰。「崇寶說今天要帶兩個妹妹來看我呢!」

  葛無憂看著她,她看起來什麼煩惱都沒有,彷彿天生就是如此的愜意。

小小的酒吧裡只有他們兩個人,酒保日復一日地打著瞌睡;凱羅似乎很享受這樣的情景,而葛無憂卻始終無法定下心來,因為濃濃的危機意識仍佔據著他的心思┅┅

  害怕┅┅

  他微微蹙起眉,他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凱羅見他彷彿失了神,只好又坐了下來。「葛先生,我說我該走了。」

  「我聽到了。」

  「那是不是表示我可以走了呢?」

  「奶和崇寶約在什麼地方?」

  「海邊啊!」

  葛無憂點點頭,站了起來。「我送奶過去。」

  「沒必要吧!」凱羅起身,眼角餘光正好瞄到一輛黑色的汽車從不遠處慢慢開過來,她靈光一閃,那好像是「葛無憂┅┅」

  「怎麼?」

  「趴下!」凱羅大叫!隨手用力一推葛無憂,而自己也往地面上倒去┅┅

  一連串的槍聲和玻璃的破碎聲驚動了寂靜的海岸。

  連續的子彈毫不留情地掃射著小酒吧,他們原先生的位置已經成了一堆破碎的玻璃和碎木。葛無憂和凱羅趴在地上護住自己的頭部,酒保則嚇得哇哇大叫,並躲在櫃檯後面動也不敢動。

  葛無憂朝酒保咆哮:「出去,快出去啊!」

  「出去送死啊!」酒保嚇得連說話的聲音都發抖了。

  突然,窗口被丟進一團黑色的東西,葛無憂顧不得漫天飛舞的子彈,勉力爬起來護著凱羅。「快走啊,手榴彈!」

  「哇!」酒保怪叫,沒命地往後衝去,並不忘告知葛無憂:「這裡,後門┅┅」他們還沒衝出後門,手榴彈已經炸開┅┅

  轟!┅┅

  「糟了!」崇煥然和東方夢遠在路上聽到這聲震天巨響,他們正前方的一棟小房子整個炸了開來,火光幾乎是衝天而起。

  「無憂┅┅」崇煥然沒命地將車子的油門踩到底,就在此時,一輛黑色的轎車和他們險些撞在一起!

  「是虎幫的人!」東方夢遠也叫了起來。「煥然,快追他們!」

  「管他們去死!」崇煥然咆哮著,將車子衝向小酒館;而警笛的聲音尖銳地響徹小鎮的每個角落。

  夢遠用力拉住崇煥然的手。「別傻了,如果葛無憂在裡面,現在也成了一堆碎肉了,你去了又有什麼用?虎幫的人要我們的命,現在我們不追,那就只好永遠被他們追著打了!」

  崇煥然甩開她的手,車子已經到了那棟被炸得粉碎的小房子前。「無憂┅┅」他大叫著下車,屋子前已經圍了一群看熱鬧的人們。

  消防車迅速地到達,水柱立刻噴向正在燃燒中的屋子。

  「煥然!」東方夢遠攔著他。「警察就快到了,你不可以┅┅」

  「奶閃開!」他怒吼著推開東方夢遠,逕往屋子裡衝過去。「無憂!」

  「先生,你不可以過去!」消防人員用力拉住他。「我們已經派了人進去了!」

  「放開我!」崇煥然氣憤地咆哮著:「我的朋友在裡面,放手啊!」

  「我在這裡啦!」葛無憂的聲音微弱、卻又清晰地傳來。

  崇煥然大喜過望地衝向聲音的來源處。「你沒事吧?奶┅┅」他訝異地看著和葛無憂在一起的人。「魏小姐?┅┅」

  葛無憂和魏凱羅兩個人一身狼狽地坐在地上,葛無憂的臉上有幾道傷痕,血正不斷地往下流;凱羅的情形比他好不到哪去,她的衣服破了,頭上也撞出了一大塊瘀青,肩膀上還有一道不小的傷口。

  葛無憂無奈地笑了笑。「今天實在很精彩,早上一次、中午一次,不曉得有沒有晚餐和消夜?」

  「我就說嘛!遇到你們總沒好事。」凱羅心有餘悸地顫抖著。「幸好我的心臟很強壯┅┅」

  「你們沒事吧?」崇煥然關心地蹲在他們的面前,仔細地審視著他們身上的傷。「我送你們到醫院去!」他一面說,一面扶起凱羅。

  「不,謝了!」凱羅搖搖頭,站了起來。「我還是自己走吧!再和你們在一起,我可能真會把小命給玩完了!」

  「凱羅┅┅」

  她朝葛無憂揮揮手。「什麼都別說,你欠我一次。」她說著便往海邊走去,邊走還邊咕噥說:「真要命,好幾天不能下水了┅┅」

  「就這樣讓她自己走?」崇煥然不放心地看著凱羅的背影。

  「當然啦!她已經被嚇夠了。」葛無憂聳聳肩。「更何況她說得對,跟我們在一起,她才真的會有危險。」

  「你們聊完了沒有?警察快來了!」東方夢遠焦急地低聲說著:「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葛無憂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是,走吧!」他無奈地將手伸給崇煥然。「這次算我命大,下次不知道還有沒有這種好運了。」

  凱羅才走到家門口,她便想起和崇寶還有約;她看著自己一身的狼狽,無奈地轉個身。

  「天!」

  凱羅還沒往海邊走去,若星尖銳驚嚇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

  「凱羅!」黎若星嚇得尖叫起來。「孟齊,孟齊,快來!凱羅她┅┅」

  「若星┅┅」凱羅連忙做個手勢。「我沒事,我只是┅┅」

  「怎麼啦!」黎若星的丈夫孟齊,一聽到妻子的叫聲便衝了出來。「發生了什麼事?凱羅?」他一看到魏凱羅的樣子,立刻倒吸了口氣,並睜大了眼。「凱羅?奶怎麼了?」

  凱羅嘆口氣,索性就地坐了下來等他們。「這下真的完蛋了!」

  「凱羅!」若星和孟齊連跑帶跳地趕到她的身邊。「奶怎麼了?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快扶她進去!」若星嚇得面無血色。「我打電話叫醫生!」

  「等一下啦!」凱羅無奈地拉住若星。「我沒事,只不過受了點小傷罷了。我跟人家還有約呢!先等我回來好不好?」

  「還約?」若星不可思議地瞪著她。「奶已經弄成這個樣子了,還約什麼約?現在就跟我進去!」

  「孟齊!┅┅」凱羅用著求救的眼光看著他。「要不然,你們和我一起去嘛!我和三個孩子約好了,如果不去,他們會很失望的。你們跟我去把他們帶回來好不好?拜託啦!等回來之後,要怎麼樣都隨便你們,成了吧?」

  「可是┅┅」

  孟齊點點頭,示意若星不要再說了。「若星,奶留在家裡等我們,我和凱羅去一下就回來。」

  若星地無奈,只好憂心地吩咐孟齊:「你要小心照顧她,我在家裡等,一定要立刻回來!」

  凱羅小心翼翼地起身,傷處痛得她忍不住齜牙咧嘴地說:「放心,一定馬上回來!」

  孟齊扶著凱羅往海邊的方向走去。「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

  「對一個剛被手榴彈炸過的人來說,我已經算不錯的了!」凱羅居然還能笑眯眯地說:「畢竟這是個很難得才會有的機會!」

  「手榴彈?」孟齊蹙起了眉,神色相當凝重。「該不會是和若星跟我說的那個什麼「東方不敗」有關吧?」

  「東方夢遠。」她糾正。「大概脫不了關係吧!不過不是和她在一起弄的,是和東方會的另一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弄的。我沒問他理由,反正我也不想知道。」

  「凱羅┅┅」

  「我知道啦!別訓我嘛!」她咕噥著,不斷地揉著頭上的傷口。「我已經很難,了!」

  他們才走近海灘,便看到三個小小的身影坐在一截枯木上等著。

  「你等一下。」凱羅放開孟齊的手,往他們的方向走過去。「崇寶!」

  「師父!」崇寶立刻跳了起來。「我師父來了!」他拉著兩個妹妹也站了起來。

  羅看看自己這副糟糕的樣子,有點無奈地走到他們的面前。「對不起,我來晚了。」

  「師父┅┅」崇寶恐懼地看著她。「奶怎麼了?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沒什麼,只是不小心弄傷了而已。」她轉向那兩張一模一樣的可愛面孔。「嗨!我是魏凱羅。」凱羅朝她們伸出手。

  「我是丫丫。」丫丫老氣橫秋地先握了握凱羅的手。「這是我妹妹咚咚。」

  咚咚也有樣學樣地握了握她的手,小小聲地說:「嗨┅┅」

  凱羅扶著頭,痛苦萬分地說:「崇寶,我們帶妹妹們回家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可是奶看起來很慘。」崇寶不知所措地瞪著她頭上正流著血的傷口。「或者我明天再帶她們來見奶也可以。」

  「沒關係┅┅」凱羅正要站起來攬過崇寶的肩,卻遠遠地看到有兩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朝他們這邊走過來,而且他們的手全放在西裝的口袋裡,凱羅立刻轉頭看向岸邊,那裡果然停了一輛黑色的轎車。

  她臉色蒼白地壓低了聲音。「崇寶,有沒有看到我後面的叔叔?」

  「有啊!」他莫名其妙地看著她身後的孟齊。「怎麼樣?」

  「他是我的朋友,等一下我叫你們跑的時候,你們立刻跑過去,好不好?」他們已經越走越近了!

  「可是┅┅」

  該死!這個時候,海灘上偏偏安靜得叫人發狂。「乖,別問了,跑!」凱羅大叫著跳了起來。「快跑!」

  崇寶和丫丫、咚咚被她聲音裡的恐懼嚇得沒命地往孟齊的方向奔跑!

  「孟齊,快帶他們走!」凱羅一邊尖叫著,一返猛然抓起一大把的沙子往來人的身上擲去。「快跑啊!」

  孟齊愣了一下,這時他也看到凱羅身後的男人了。他毫不猶豫地衝向兩個小女孩,將其中一個抱了起來,往另一個方向衝去。「快跟我來!」

  崇寶用力抓住咚咚的手,緊跟在孟齊的身後。他回頭看,凱羅正跟在他們的身後蹣跚地跑著,而那兩個穿西裝的男人正灰頭土臉地邊揉眼睛、邊詛咒地追著她。

  「師父!┅┅」

  「快跑!」凱羅沒命地囔著,不停地往後看,那兩個男人正怒氣衝天地跟在她的身後。

  他們大概是追不上孟齊他們了,可是自己呢?眼前一片灰濛蒙的,凱羅想跑卻怎麼也跑不動!

  「站住!」男人們用廣東話大吼著!

  凱羅揉揉眼睛。「該死!」她心念一轉,立刻往海裡衝去。

  「站住!」

  「讓你們抓到,我就該死了!」她猛然往海裡一撲。

  痛楚尖銳緊接著傳來┅┅

  這下真的玩完了!

  「我覺得很奇怪,虎幫的人這次實在太明目張膽了!他們要我們的命是一定的,可是為什麼會做得這麼明顯?難道他們不怕我們在香港的人報復?」崇煥然不解地替葛無憂包紮傷口。「萬一我們沒死,那東方會一定會找他們的,為什麼他們會做得這麼絕?」

  「你剛剛不是說東方會起內訌?」葛無憂挑挑眉,看著東方夢遠。「他們連老東方都不放在眼裡了,他們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只要能殺了我們,整個香港就都是他們的天下了。況且,他們現在不殺我們,難道還等我們回到香港去找他們算帳?」

  夢遠靜靜地坐在窗邊,好一會兒才輕輕地開口,說:「無憂,你把東西交出來,我今天晚上就回香港。」

  葛無夏和崇煥然對看一眼。「讓奶一個人回香港去送死?」

  「我回去送不送死,不關你們的事。」

  「至少先等我把孩子們送到安全的地方吧!」崇煥然終於無奈地說出了決定:「不管怎麼樣,我也曾是東方會的人,現在這種情形我不能坐視不理。」

  「你要去?」東方夢遠轉過身來,眼裡裝的儘是感激。「你打算和我一起回香港?」

  「當然。」崇煥然替葛無憂包紮好傷口,這才發現沒聽到三個孩子的聲音。「崇寶?丫丫?咚咚?」

  「他們到海邊去了,凱羅說他們約了今天中午碰面的。」

  「今天中午?」崇煥然看看牆上的鐘。「可是凱羅不也受傷了嗎?」

  「除非她死了,要不然她一定會去赴約的,你放心。」葛無憂淡淡地笑了起來。「那女人的生命力可嚇人了!今天要不是她,我大概已經完蛋了。」

  東方夢遠訝異地看了葛無憂一眼。曾幾何時他對女人也會有這麼高的評價?她還以為在他的心裡,根本沒有及格的女人!

  「我當然不擔心她會不會爽約,我擔心的是虎幫的人找上他們!」崇煥然焦急地往外衝去,甚至連電話響的聲音都沒聽到。

  「煥然!煥┅┅」葛無憂叫著:「急什麼?」他搖搖頭,站起來接了電話。「喂崇寶?┅┅」

  「怎麼辦?怎麼辦?」若星六神無主地來回走著。「她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會不會出了什麼事?萬一┅┅」

  「若星!」孟齊摟住她的肩,安慰地說:「不會的,凱羅很懂得照顧自己,她一定會平安的回來!」

  「那為什麼到現在還沒回來?」

  「我葛叔叔馬上就到了。」崇寶掛上電話,低聲說著,眼裡還含著兩滴淚水。

  「哥哥┅┅」丫丫和咚咚輕輕地拉著他。「怎麼了?為什麼我們要跑?剛剛那個阿姨┅┅」

  崇寶無助地坐在沙發上握著兩個妹妹的手,看得出來,他是強忍著不讓淚水流下來。「沒事,師父馬上就會回來的。」

  「我看到她跳到水裡去了┅┅」

  「什麼?」孟齊和若星大驚失色地看著說話的小女孩。「奶看到了?」

  咚咚躲到崇寶的身後,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裡面寫著滿滿的恐懼。「哥┅┅」

  「沒關係。」崇寶笨拙地拍拍她。「孟叔叔人很好,他不會罵奶的!奶說,奶看到什麼了?」

  「我看到┅┅」咚咚垂著眼,低聲地著:「我看到阿姨跳到海裡去了,那兩個壞人也跳進去了。」

  若星惶恐地抓住孟齊的手。

  「孟齊,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要不要報警?」

  孟齊凝重地看著三個恐懼的小孩,他勉強笑著,將妻子拉到旁邊。「若星,奶不要這樣,那三個孩子已經快嚇死了!」

  「可是凱羅┅┅」話還沒說完,門鈴已經響了起來。「凱羅!」若星立刻往外衝。「凱羅!┅┅」

  門一打開,出現在門口的是頭上還綁著繃帶的葛無憂和東方夢遠。「你們┅┅」

  「葛叔叔!」三個孩子跳了起來,衝向他:「葛叔叔!」

  「乖,沒事了!」葛無憂用力抱住他們。「叔叔在這裡!你們哭什麼?」

  孟齊和若星將門全部拉開。「先進來吧!」

  「對不起┅┅」葛無憂垂下眼。「真的很對不起┅┅」

  東方夢遠看著眼前的若星和孟齊,從他們憂心忡忡的樣子看起來,魏凱羅的情況一定不樂觀。「我可以借用一下電話嗎?」

  岸邊,靜悄悄地,除了海浪拍打巖石的聲音之外,什麼都沒有。沒有半個人影,更沒有孩子們的笑聲。

  崇煥然沿著海邊拚命地尋找著,卻什麼也看不到。「人呢?在哪裡?崇寶?丫丫?咚咚?魏小姐┅┅」

  沒人回答,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也沒見到虎幫的人在附近出沒;或許魏凱羅已經帶著孩子到別的地方去了,也說不定!

  他站在海邊放眼望去。在過去,那兒就是魏凱羅住的地方了,說不定她會帶著孩子回到她住的地方,畢竟她受了傷,他們不會走遠的。

  崇煥然焦急地往那棟白色的房子走去,並四下搜尋著,希望可以看到或聽到孩子們的身影。天知道!為什麼情形會突然變得這麼嚴重。

  如果他們有了萬一┅┅

  「喂┅┅」

  他愣了一下,似乎聽到有人的聲音。「誰?」

  「這裡┅┅」

  那聲音相當的微弱,卻依稀可以聽到,但崇煥然放眼望去,四周仍是死寂。「誰?是誰?┅┅」

  安靜了一下,他又緊張地轉個身再往四周看一遍,仍然什麼都沒有。「到底在哪裡?」

  真的什麼人都沒有,可是他猛然轉身面對大海,不遠處的海灘上真的有個人蹣跚地朝他走過來┅┅

  他定眼一看魏凱羅!他震驚地叫了起來並狂奔過去。「魏小姐!」

  凱羅慢慢地讓自己倒下來,因為她已經什麼力氣都沒有了!

  崇煥然奔到她的身邊,抱起她。「魏小姐!┅┅」

  凱羅抬起眼勉強笑了笑,眼前一黑,便倒進了他的懷中。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3-4 00:39:38

第六章

  「凱羅,奶為什麼要這麼幫他們?」若星不解地問著。「別問我,我自己也弄不清楚,大概是緣分吧!」「和誰有緣?是葛無憂?還是崇煥然?」凱羅吐吐舌頭說:「奶這樣問,我怎麼回答?」

  「龍頭!」小小的斗室裡窩藏了五個大男人,他們的神情緊張,豆大的汗珠凝聚在額頭上。「他們就在門口┅┅」

  「不如我們衝出去吧!留在這裡也是死路一條!」

  老東方的臉色有點蒼白,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所有的人全都來不及有心理準備;才一天的時間,東方會便已經天地變色。現在四處風聲鶴唳,連個躲藏的地方都沒有。

  他的身邊只剩下四個人,青龍堂是東方會最大的堂口,一旦青龍堂叛變,他的勢力立刻銳減一半;更何況還加上虎幫的人,誰抓到他們都一樣沒有活路可走。

  「龍頭!」門邊的男人焦急地看著他。「馬上就到我們這間了!」

  「你們兩個帶龍頭從窗戶逃走,我和阿基衝出去!」

  「不行!」老東方低喝一聲。「現在就剩下你們四個跟在我的身邊,說什麼我也要保住你們!」

  「龍頭!我們衝出去也不一定會死,對不對?」男人勉強地笑著。「我們衝出去就算死也不過死兩個,大家留在這裡是五個人都得死啊!」

  「就這樣吧!」

  另一個人將老東方從輪椅上背了起來。「快開窗戶!」

  「不行,放我下來!我說不行!」

  「龍頭保重!」男人將手槍準備好,向對方使個眼色。「準備了!┅┅」

  「阿基!阿龍!」

  「就是現在,跳!」

  「是青龍堂那個老不死的叛變,他和虎幫的人勾結暗殺龍頭。現在老龍頭的下落不明,我和台灣分會的人聯絡過了,他們會聽我們的指示行事;可是他們的人不多,恐怕不是虎幫的對手。」斐珞詳盡地報告著所有已知的情況。「虎幫派了多少人過來,我們還不知道;不過他們在台灣也有不少人,他們不打算讓我們回香港去。現在這個鎮幾乎已經成了他們的根據地了,我們和台灣的警方不熟,很難單打獨鬥地衝出去。」

  「我和幾個在香港的熟人聯絡過了,如果他們見到我爸爸會照顧他的。問題是,現在還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我們也不知道東方會裡究竟還有多少人可以用。」東方夢遠疲憊地掩著臉。「出不去就不能回香港,留在這裡也不是辦法;況且我們在這裡多待一天,煥然的孩子們的危險就多一天,還有我爸爸┅┅」

  說到這兒,東方夢遠幾乎是用憤怒瞪著葛無憂。「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偷走東方會的東西,我根本不必離開香港!如果我爸爸出了什麼事,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奶到現在還沒弄清楚狀況?」葛無憂無奈地搖搖頭。「我沒有偷什麼東西,所有的事都是老龍頭的主意。是他要奶離開香港的,我只不過是聽命行事罷了!」

  「你胡說!」

  「我是不是胡說,奶自己心裡清楚。他要解散東方會,但是奶不肯;他只好想辦法讓奶離開香港,是奶太固執了,才會看不清楚他有多不願意讓奶接掌東方會!」

  東方夢遠沉默了三秒鐘,身邊的斐珞一語不發地站在她的身邊;久久她才嘆了口氣┅┅

  她從來就不服輸,不願意讓別人說東方會後繼無人。老東方對她暗示了許多次,說要解散東方會,或者讓其它的人來繼承;但,是她不願意這樣做的,是她固執得相信自己可以繼承父親幾十年的心血┅┅

  「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我們應該先想辦法回香港去再說。」葛無憂淡淡地扯開話題。「崇煥然已經打了電話叫張旖倌過來接孩子,我想她應該很快就到了。」

  「那魏凱羅呢?」夢遠輕輕地問:「她傷得不輕,而且虎幫的人見過她很多次了,他們是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他抬頭看著那棟白色的房子,眼裡的神情突然變得高深莫測。「她會沒事的。只要我們離開這裡,虎幫的人就會跟著我們走,不會再來找她的。」

  「不如留幾個人在這裡。」東方夢遠澀澀地說:「她和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卻受了這種無妄之災,我們該負責的。」她看著他。「我說的對嗎?她和我們是沒有關係的。」

  「或許吧!┅┅」

  崇煥然無比愧疚地坐在凱羅的床沿,崇寶則固執地瞪著他,什麼話都不說。

  若星焦急地替凱羅更換額頭上的毛巾,醫生已經走了,可是凱羅卻一點清醒過來的跡象都沒有。

  「崇寶┅┅」

  「我不要跟你說話!」崇寶固執地別過臉。

  「崇寶,爸爸┅┅」

  「都是你害了我師父的!」崇寶忿怒地叫囂著:「你害死了媽媽,現在又來害我師父!你答應過我不會再和他們在一起了,可是你每次都食言┅┅」

  崇寶所說的話,一字一句痛徹他的心肺!面對自己的兒子,他什麼辯解的話也說不出口!

  「你現在又要走了對不對?奶叫阿姨來帶我和丫丫、咚咚,就是想再到香港去對不對?」崇寶忍不住哭了起來。「我不去,我什麼地方都不去!」

  「崇寶!」崇煥然輕輕地拉住兒子的手。「別這樣,爸爸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會┅┅」

  「我不要聽!」

  「崇寶!」

  「崇先生!」孟齊打開門,探頭進來。「有位張小姐說要找你。」

  崇煥然看了床上的凱羅一眼,站了起來。「崇寶,阿姨來了,你┅┅」

  「我不去!」崇寶固執地守在床邊。「我什麼地方也不去!」

  他無奈地走出凱羅的臥室,迎向客廳裡的張旖倌。

  「旖倌┅┅」

  張旖倌亮麗依舊,她看起來是匆忙出門的,雖未妝扮,但卻一點也無損於她的美貌。

  崇煥然的眸光很柔,他希望可以從她的身上看到旖歡溫柔體諒的笑容┅┅

  「這麼急把我找來有什麼事?為什麼要把孩子送到我那裡去?」旖倌直截了當的問話,打破了他的幻想旖歡的笑容消失了!

  崇煥然艱澀地搖搖頭。「奶別問這麼多!孩子們已經放假了,我希望奶可以替我照顧他們兩個星期。」

  「理由呢?」

  「旖倌┅┅」

  葛無憂和東方夢遠在這時候一起走了進來。

  張旖倌一看到葛無憂身上的傷和東方夢遠那憔悴的模樣,立刻變了臉色。「你要再回香港去?」

  「旖倌┅┅」

  「想都別想!」張旖倌雪白的臉,看不出一絲血色,她咬牙切齒地說:「要我替你帶孩子,而你卻要跑到香港去送死?」

  「旖倌┅┅」葛無憂拉住她的手,並將之按坐在沙發上。「現在不是煥然可以選擇的時候,我們根本沒有其它的辦法┅┅」

  「把這些話留著去跟旖歡說!」張旖倌跳了起來,滿臉的忿怒。「你已經答應過我們,你不會再到香港去了;而且你說過要留在台灣,安安穩穩地照顧孩子們。現在你卻又反悔,你說的話到底能不能聽?」

  「這次到香港去,我不會有事的,我只是回去報恩。」崇煥然試圖解釋。「等我把事情解決了之後,我就會回來的,我不會有任何的危險!」

  「你回去報東方家的恩,那我們張家的呢?」張旖倌怒氣衝天地瞪著東方夢遠。「他們東方家對你有恩,我們張家的債,你要怎麼算?」

  「旖倌,奶一定要在這個時候清算我嗎?」

  張旖倌冷冷地笑了笑。「不清算你當然也可以,只要你打消去香港的念頭,我們還是一家人。」

  「旖倌┅┅」

  旖倌望著他那為難的神色,忍不住難受地重下眼;她心裡明白,他根本不打算聽她的話。

旖歡總是驕傲自己的丈夫是個多麼忠實的朋友;旖歡總是說男人有男人該做的事,既然女人無力反對,還不如讓他安心的去!

  但是,她做不到┅┅

  天知道,她有多痛恨這種情況!

  天知道,她多麼害怕再來一次生離死別!

  「旖倌,再幫我一次┅┅」

  「我已經死了一個姊姊了。」張旖倌顫抖地笑了笑。「我也只有一個姊姊可以死,現在你還想要求什麼?你還想再讓我死一個姊夫?還是再死幾個

  兒?」

  夢遠終於深吸一口氣,勉強地微笑。「煥然,不要勉強了,你留在台灣吧!張小姐說得對,你已經欠得太多了,而且孩子們需要你,我和葛無憂回香港去就可以了,這件事你別再插手了。」

  崇煥然痛苦地閉上眼睛,這種情況早在他的意料之內,只是沒想到旖倌的反應會這麼強烈。

  葛無憂看著張旖倌。「旖倌,奶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三個孩子沒地方去吧?我已經說過了,這件事煥然根本沒得選擇;如果奶不肯幫這個忙,我們只好把孩子寄放在別人的家裡,他們是奶的

  兒、是奶姊姊的孩子呀!」

  「少拿我姊姊來威脅我!」張旖倌咬牙切齒地怒視葛無憂。「如果連這些孩子都留不住他,那我又何必幫忙?如果連他都不在乎,那我又有什麼好在乎的?反正他去了香港,回不回得來都還是個問題;如果回不來,這三個孩子早晚都要成為孤兒,還不如早點適應沒爹沒娘的生活!」

  「張旖倌!奶真的這麼無情?」葛無憂氣得脹紅了臉。

  「你說得對!我無情,我無情也是跟我姊夫學來的!」她說著,並猛然轉身大步邁了出去。

  「旖倌!」葛無憂不可思議地吼了起來。「奶┅┅」

  「不必叫了,她不會回來的。」崇煥然澀澀地打斷他。「旖倌就是這樣的,她說不幫就不會回心轉意,這件事是沒得商量了!」

  「你這個小姨子的脾氣,真是叫人不敢領教。」葛無憂愣愣地看著張旖倌的背影。「她發起脾氣來,可真是六親不認,說什麼都沒用。」

  是啊!同樣一張面孔,旖歡看起來平凡無奇,可是旖倌看起來卻豔麗得叫人移不開視線;同樣的教養,旖歡溫柔似水,旖倌卻暴烈得令人難以置信。

  「既然她不肯照顧孩子們,那麼┅┅」夢遠勉強地微笑。「煥然,你還是留下來吧!我已經給你們添加了很多麻煩了,或許事情並不是我們想像中的那麼糟。」

  「我已經說過了,這件事我不能坐視不理。」崇煥然無奈地揮揮手。「奶不必替我傷腦筋,我會想到辦法的。」

  「不必想了,乾脆把他們留給我吧!」

  「凱羅?」

  魏凱羅牽著崇寶的手走了出來。她的臉色仍然蒼白,血紅的傷口看起來令人怵目驚心。

  崇煥然連忙扶住她。「奶沒事吧?臉色看起來好難看!」

  「大概是沒什麼事了。」凱羅笑了笑;笑容牽動傷口,她忍不住將五官縮成一團,打趣說:「不過很痛倒是真的。」

  葛無憂讓出沙發,讓凱羅坐下。

  她看著他們三個人凝重的神色,問:「怎麼?剛剛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既然找不到人照顧他們,那就把他們交給我吧!除非你們不信任我!」

  他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凱羅看看他們,然後轉向崇寶。「喂!你和妹妹們先和我住一陣子,如何?」

  崇寶點點頭,根本不看自己的父親,就直接說:「好。」

  「孟先生他們┅┅」崇煥然仍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孟齊和黎若星站在客廳的另一頭,凱羅聳聳肩。「若星,我可不可以招待三位小客人?」

  黎若星無奈地瞪著她。「我說不行也沒用,反正奶都已經決定了;要是我不答應,奶一定會自己帶著他們跑去我看不到的地方,那還不如把奶留在身邊,我還放心一點。」

  凱羅齜牙咧嘴地笑著,說:「看吧!一點問題都沒有,反正我這個樣子什麼地方也去不了了,乾脆留下來帶小孩好了。」

  崇煥然感激得幾乎要落淚了。「真的很謝謝奶!」

  凱羅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說:「好啦!那現在你們打算怎麼辦?」

  「當然是回香港,明天就走!」

  「凱羅,奶為什麼要幫他們?」若星不解地問著:「奶為了他們已經差點連命都丟掉了┅┅」

  「別問我,我自己也弄不太清楚。」她咕噥著,聳聳肩。「大概是緣分吧!我總覺得似乎和他們特別有緣。」

  「和誰有緣?是葛無憂?還是那個崇煥然?」

  「都有。」

  若星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凱羅,奶是不是愛上他們之中的哪一個了?」

  「可怕的問題。」她吐吐舌頭。「奶這樣問,我怎麼回答嘛?」

  「照實回答嘍!」

  「我知道,我這樣做會給奶和孟齊帶來很多的麻煩,說不定還會因為這樣而為你們惹來殺身之禍。可是┅┅」

  「別扯開話題,我問的不是這個。」

  魏凱羅嘆口氣,她半躺在床上,表情十分迷惘。「我不知道!」她坦白地又強調了一句。「我真的不知道。」

  「說一句不知道,就想打發我?」若星不滿地斜睨著她。「信不信?我找阿俐來治奶?」

  「我真的不知道嘛!」凱羅冤枉地嚷了起來。「如果我知道的話,會不告訴奶嗎?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愛上了某個不該愛的人了,我更不知道那個人究竟是三個孩子的老子,還是放浪不羈的黑社會頭頭!反正不管是愛上了任何一個,我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更何況他們回香港之後,說不定就再也回不來了!我想有什麼用?」

  「問題不在於他們回不回得來,問題在這裡┅┅」若星指著凱羅的心口。「這種事逃避也沒用的!不過,如果奶要我選的話,我會選葛無憂。」

  「葛無憂?」

  「嗯!」若星笑了起來。「奶不覺得你們很像嗎?一個熱愛自由,一個放浪不羈,你們倆簡直就是天作之合嘛!要是葛無憂肯放棄香港的事業,那就更好了,你們可以一起去流浪啊!」

  「說得跟真的一樣。」凱羅咕噥著,撇撇嘴;不知道為什麼,她只要想到葛無憂,就會想到東方夢遠。「葛無憂和東方夢遠之間,難道奶看不出來嗎?」

  「我又不是瞎子。」若星理所當然地回答:「可是東方夢遠大概是那種比奶還遲鈍的女人,她和葛無憂、崇煥然之間的情帳怎麼算都算不清楚了。」

  凱羅瞪著她。「奶明明知道,還叫我去趟這渾水,我和奶有仇啊?」

「就是因為我跟奶無冤無仇,所有才跟你說這些啊!」若星拍拍她的手。「凱羅,奶弄不清楚自己的感情無所謂不對,是目前無所謂,可是奶總要面對的,奶不能一直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如果我可以呢?」

  「那就會有遺憾。」若星笑了笑。「而我是知道奶的,奶這個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遺憾」!」

  若星出去之後,凱羅陷入了苦惱的沉思之中┅┅

  晚上突然決定替崇煥然照顧三個孩子的時候,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怎麼會這麼不顧後果的把危險往自己的身上攬?她和他們任何一個人都談不上有什麼深厚的交情。今天莫名其妙地險些去了小命不算,現在還為了某種莫名其妙的理由答應了替崇煥然照顧孩子┅┅

  難怪若星會問這種問題,事實上連她自己都在問為什麼?

  或者是為了誰?

  崇煥然和葛無憂的面孔直在腦子裡打轉!

  她忍不住瑟縮一下!這種感覺簡直比腦子裡有小矮人在開嘉年華會還慘痛!  

  天啊!

  混亂的一天終於過去了。記憶中打打殺殺的日子有很多,但像今天這樣五味雜陳的卻還是頭一次。像今天這樣在短短幾個鐘頭之內便走過人生悲歡離愁的從來沒發生過!

  他們三人漸漸地懂得了什麼叫「恐懼」。過去他們個個是悍不畏死,更不知道什麼叫「恐懼」;現在,他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恐懼」!

  「恐懼」是因為心有所

  ;「恐懼」是因為生命再也不是只屬於自己一個人的┅┅

  「夢遠┅┅」

  東方夢遠站在陽台上,靜靜地凝視著小港口那寧靜的夜色。

  葛無憂走到她的身後。「就這樣站在這裡?隨隨便便一把長口徑的獵槍就可以要了東方會少主的一條命。」

  「我還不打算死的時候,誰能要了我的命?」

  葛無憂淡淡地笑了笑,然後挪了步子,更靠近她的身邊。「傲氣不減當年!」

  「你不也是嗎?」夢遠看著遙遠的漁火,輕輕地說著;說話的尾音將她拉進時光隧道,她回憶起當年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當年葛無憂和崇煥然投到東方會的門下,葛無憂對她所說的第一句話是:我將來會是東方會裡最重要的一個人;如果奶想統領東方會、統領整個香港,那麼奶最好對我好一點!

  桀驁不馴的葛無憂和穩重沉默的崇煥然,從一開始便截然不同;他們是完全不同的性格和行事態度,但卻有著同樣的忠實和魄力。

  很難相信他們居然已經認識了十年了┅┅

  「這次,我離開香港的時候已經知道事情不會像我們所想的那麼容易,但是卻也沒有想到會變得這麼嚴重。」葛無憂倚在欄桿上,語氣裡有淡淡的歉意。「如果因為這樣而害了老龍頭┅┅」

  「不是你的錯。」東方夢遠第一次這麼輕柔地對他說話。「是我太固執了。我從來沒替爸爸想過,他不願意我接掌東方會,我卻不聽他的話,才會有今天的下場。」

  她嘆了口氣,繼續說:「其實我在離開香港的時候也已經想過了,這次如果我不能帶回你和煥然,那麼我或許會放棄東方會。」

  葛無憂訝異地說:「奶打算放棄東方會?」

  「很意外嗎?」她輕輕地笑了笑。「東方夢遠居然也甘心放棄黑社會女教頭的地位,是嗎?」

  「我是很意外!」

  「我想帶爸爸離開香港到別的地方去。他的年紀也大了,不適合再過那種提心吊膽的日子。」她深吸一口氣。「沒想到爸爸這麼急┅┅」

  「他如果知道奶的打算,他會很高興的。」葛無憂的語氣有點欣慰,神情也有點陶醉。

  夢遠轉過身,面對他。「那是我沒帶你和崇煥然回去的話,現在既然我們要一起回去,那情況當然又不同了。」

  「煥然不會留在香港的。」

  「我知道。」她認真地注視他。「那你呢?你會留在香港嗎?」

  「我?」葛無憂瀟灑地揮揮手。「不一定,想留下便留下,不想留下就離開。」

  「怎麼樣才會讓你「想」留下?」

  葛無憂定定地看著她的眼,沉默了三秒鐘,當他再開口的時候,聲音竟然有些暗啞:「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說完,他仍直視那雙變得漆黑如星、如一泓深不可測的深水似的眸子┅┅

  夢遠避開他的視線,不由得輕輕地嘆息┅┅

  「夢遠?」

  「或許┅┅或許我們回去之後,事情可以徹底的解決┅┅我不希望爸爸的心血就這樣毀掉;就算要解散東方會,我也要做得漂漂亮亮的!我絕不讓人說東方會是因為被人併吞或者是起內訌才結束的!」

  葛無憂靜靜地轉個身,他用沉默回答了她的話。

  他們或許都有答案,可是誰也沒有說出口┅┅反正已經懸宕了十年了,繼續再玩下去又會有什麼不同?  

  儘管知道凱羅會好好地照顧他的小孩;儘管他無論如何都會再回到他們的身邊,但面對他的孩子們,崇煥然卻仍然感到心痛愧疚!

  下午,崇寶的一番話有太多的真實,他的確不是個好父親,即使他努力地想為他們尋求一個好的生活,卻總是一敗塗地!

  崇寶對他的不諒解和他那對雙胞胎女兒恐懼的眼神,在在令他心痛。他不是說過要好好陪他們長大的嗎?他說的話,可信度似乎越來越低了┅┅

  旖倌那種怨恨的神情,至今仍在腦子裡徘徊!他似乎有那麼一瞬間看到了旖歡幽怨的眸光!

  如果旖歡知道這種情形,想必她也會難過的!

  他曾在她的墓前許下承諾,但為時不過一年,他竟又冠冕堂皇地違背了他所說過的話。

  「爸爸┅┅」床上的咚咚突然將眼睛打開了一線小小的縫隙,輕輕地叫著崇煥然。

  「怎麼啦?不是睡著了嗎?」他溫柔地撫摸著小女兒細細柔柔的發。「睡不著?」

  咚咚輕輕地爬了起來,摟住他的頸項。「爸爸,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崇煥然用力抱了抱女兒,聲音幾乎哽咽。「對,不過爸爸很快就會回來了。」

  咚咚瘦瘦的身軀,感覺起來好脆弱;她那粉嫩的肌膚,似乎只要稍一用力便會將之粉碎;那雙大大的眼睛裡似懂非懂地寫著難過和不捨,崇煥然的心緊緊地糾結起來!

  他的這雙女兒她們從一出生,便不斷地接受離別的苦痛!

  生離死別這在她們童稚的心中,究竟已造成了什麼樣的傷害?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咚咚低聲地問著:「哥哥說你可能會回不來,電視上都是那樣演的;如果爸爸不回來,我們就會變成孤兒沒人要!」她垂著濃密的睫毛,細聲細氣地:「孤兒都很可憐。」

  「不會的,爸爸一定會回來的。」他微笑地將女兒抱在腿上,輕輕地搖晃。「爸爸回來的時候,給咚咚帶什麼禮物?」

  「咚咚想要一隻小加非┅┅」突然她的聲音變小了。「爸爸說過會買的┅┅」

  他總是對他的孩子們食言┅┅崇煥然忍住激動,勉強點點頭。「爸爸一定不會忘記的!」

  「還有丫丫,丫丫想要芭比娃娃,那哥哥要蝙蝠俠!」她悄悄地抬起眼,看他沒有不耐煩的樣子,才又追問。「可不可以?」

  「當然可以,爸爸一定會統統買回來的。」他撫著女兒長長的發絲。「該睡了!」記憶中,這似乎是咚咚對他說過最多話的一次!

  和丫丫的活潑相比,咚咚的沉默和乖巧更令人心疼;可是為什麼他從來就沒發現咚咚那小心翼翼的膽怯?

  沒有孩子應該是這樣膽怯的!他寧可他的孩子們,每個都像崇寶一樣勇於爭取和勇於表達。

  他忽略他們太久、太久┅┅

  咚咚乖巧地爬回自己的床上,並將棉被拉好,柔柔地說了一聲:「爸爸晚安。」

  「晚安。」崇煥然也溫柔回答,並輕輕地在女兒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乖!」

  崇煥然看了他們一會兒,才緩緩地站了起來,他告訴自己不會讓這種情形再繼續下去的!

  他要拾回過去他所失去的!

  他要補償他們過去沒有得到的┅┅

  「爸!」

  他訝異地轉回身,昏黃的燈光中,崇寶已經坐了起來。

  「怎麼了?」

  「我會好好照顧丫丫和咚咚,我們等你回來!」

  崇煥然不敢接近自己的兒子,因為他的眼眶中充滿了淚水。「我知道,爸爸信任你。」

  這一次,他絕不再食言。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3-4 00:40:03

第七章

  東方夢遠抱著斐珞的身體,臉上儘是瘋狂的淚痕。斐珞,他愛東方夢遠將近二十年,沒有人知道他第一次見到她就已經對她一見鍾情了。沒有人知道,廿年前他就對他的父親說:「我要娶她!」

  凌晨的海岸線一片昏蒙,不遠處的小燈塔閃爍著微弱的光芒,海面上的波濤異常平靜,原本涼爽的海風竟也感應到什麼似的帶著血腥的悶熱。

  他們無法循正常途徑回香港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了,因為他們連這個小鎮都出不去了,更何況是到達機場?

  這種情況下,最簡單、也最快速的方法自然是「偷渡」出去。

有點狼狽,沒想到他們居然要用這種方法回香港,沒想到以他們目前的身份地位,居然還會被困在一個小鎮上而動彈不得!

  四周的氣氛有些僵硬,東方夢遠、葛無憂、崇煥然三個人站在一塊巖石的後面,等待著接應的船隻。他們三人的神情雖堅定,卻也有迷惘,因為誰也不知道在前方等待著他們的會是什麼樣的危險?

  「船來了。」斐珞拿著手電筒低聲說著:「小船在前面等我們。」

  「不必遊泳?」葛無憂輕輕地笑了起來。「不錯嘛!至少不用自己游過去。」

  「你的心情可真不錯。」崇煥然咕噥著,扶了東方夢遠一把;葛無憂最令人欣賞的地方就是,不管遇到什麼情況,他都不會失去他的幽默感。

  斐珞將小船拉近一點,神情有些緊張。「快一點!我覺得不太對勁┅┅」

  他們加快腳步上了船,事實上,這種直覺是每個人都有的;在這樣的深夜裡,這種令人窒息的氣氛究竟從何而來?

  斐珞殿後,奮力地將小船往海裡推┅┅

  突然一聲致命的槍聲劃破長空┅┅

  「斐珞!」東方夢遠震了一下,卻見斐珞一語不發地繼續將小船往海裡推。

  「斐珞!」葛無憂握住了他的手。「上來!」

  槍聲再度響起,崇煥然立刻反擊;但是黑暗中根本看不見開槍的人究竟在什麼地方。「斐珞,快上來!」

  「停下來!」夢遠尖聲叫了起來。「停下來,斐珞!」

  斐珞使勁一推,整個人卻往海裡倒下┅┅

  「斐珞!┅┅」他們不顧一切地將他拉上來,小船在槍聲中緩緩開出海岸線┅┅

  「斐珞!」夢遠輕輕地喚著;葛無憂則將斐珞的身體翻了過來┅┅

  他的雙目未闔,子彈穿過身體的傷口怵目驚心地呈現在他們的眼前,血如泉湧而出在他的額頭上、在他的胸前、在他的大腿上┅┅

  夢遠尖銳的呼嘯聲,驚醒了平靜的海面。

  波濤震天翻攪起來!

  葛無憂忍住了悲痛,輕輕地想闔上斐珞的雙眼,卻被夢遠用力推開。「不要┅┅」

  她抱著斐珞的身體,臉上儘是瘋狂的淚痕。「斐珞┅┅」

斐珞卻閉上了眼睛,他的臉上沒有痛苦,仔細看的話,或許還會看到他臉上那絲淡淡的笑意和滿足┅┅

  斐珞,他愛東方夢遠將近二十年,沒有人知道他第一次見到她就已經對她一見鍾情了,而且,這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更沒有人知道他那時候對他的父親也就是當時東方會白虎堂的堂主說:他要娶她。

  就這樣,他一直深執摯情,陪了她二十年

  「奶有毛病。」房俐華微眯著雙眼打量她;這時凱羅正在替咚咚和丫丫梳頭。「奶真的有很大的毛病!」

  凱羅嚴格地審視自己覺得不怎麼樣的毛病,然後又奇怪著電視上的雙胞胎怎麼都可以梳一樣的髮型、穿一樣的衣服呢?

  不管她如何努力,都做不到將兩個小小的腦袋上的頭髮梳得一模一樣,她有點洩氣地看著丫丫。「為什麼我怎麼梳都會不一樣?」

  「奶有在聽我說話嗎?」阿俐抗議地嚷道。

  「有啊!可是奶說我有問題啊!難道我還要對奶說:對對對!我就是有毛病是不是?」凱羅揮揮手,終於放棄。「怎麼搞的嘛?為什麼就是梳不好!」

  「笨!」阿俐看不過去地將咚咚拉到身邊。「別理她,凱羅對這個一點天分都沒有,她很差勁。」

  「差勁。」丫丫有樣學樣地取笑凱羅。

  「奶這個小忘恩負義的傢伙。」凱羅笑了起來,將丫丫抱進懷裡。「阿俐阿姨才差勁!光說不練,我們看看她是不是真的那麼厲害。」

  二十分鐘之後,阿俐高舉白旗。「我認輸了。」

  「哈哈!」凱羅得意地看著阿俐將咚咚的頭髮幾乎要打成死結的滑稽模樣,笑得她直不起腰。「哈哈┅┅」

  「我認輸了啦!」阿俐欲哭無淚地瞪著咚咚頭上那說不出是什麼髮型的頭髮。「哎呀!怎麼辦啦?黎若星┅┅」

  「搬救兵了吧?」凱羅賊笑著抱著丫丫。「奶看,她也很差勁啊!」

  「差勁!」丫丫快樂地下評語。

黎若星慢條斯理地走了過來。「你們兩個玩夠了吧?」她看著兩個小女孩頭上不成樣的髮型,不由得搖搖頭。「天哪!奶們兩個還是女人嗎?」

  凱羅連忙將丫丫推進若星的懷裡。「真女人!那就交給奶了,我去找崇寶。」

  「喂!」阿俐叫了起來。「現在就逃跑?太遜了吧!」

  「算了啦!奶拷問她一個早上了,還不放過她?」若星輕柔地替丫丫綁頭髮。「反正一問三不知,說不定她還跟你來個相應不理,氣死奶!」

  「真不好玩。」阿俐將咚咚抱了起來,將下巴靠在孩子的頭上。「逃避有什麼用?還不是要面對?」

  「當年奶面對感情的時候,就沒逃避過?」

  阿俐聳聳肩。「當然有,不過情況不同啊!我沒愛上那麼令人傷腦筋的人。」

  「就是因為這樣才值得同情。」若星憂心地嘆口氣。幾天前港口邊找到一具男屍,凱羅立刻瘋了似地跑去看,等到確定不是葛無憂和崇煥然的時候,她還差點沒當場感謝天地。

  是東方夢遠身邊的斐珞┅┅

  那種感覺很恐怖!這幾天,凱羅看起來雖然很平靜,和平常沒什麼兩樣,可是她知道她的心裡一定很不好過!

  阿俐無奈地抱著孩子。「他們都沒打過電話來嗎?」

  「嗯┅┅」若星替丫丫綁好頭髮,溫柔地親親孩子。「好啦!換咚咚。」

  咚咚快樂地跳出阿俐的懷抱,乖乖地站在若星的面前。「換我了!」

  丫丫則一副鬼靈精的模樣,走到阿俐的面前,阿俐微微一笑。「漂亮小女生,要不要阿姨抱抱?」

  丫丫點點頭,臉上有粲然的笑。

  阿俐輕輕地抱起孩子,她們總不由自主地疼愛著這三個孩子,不只是因為他們可愛值得寵愛,更因為或許他們再也得不到父親的擁抱和寵愛┅┅

  「這是什麼玩藝兒?」凱羅瞪著崇寶所畫的畫,那上面五顏六色的很難看出究竟是什麼東西。「你該不會是學孟齊畫抽象畫吧?」

  「當然不是!」崇寶聽起來飽受侮辱。「這是奶那兩隻小海馬!」

  「海馬?」凱羅訝異地睜大雙眼,將那張畫拿了起來左看右看。「海馬?不會吧!有點像小狗倒是真的。」

  「看錯邊了啦!」崇寶氣急敗壞地將畫反個方向。「奶很笨耶!」

  凱羅這才笑了起來,摸摸他的頭,說:「我跟你開玩笑的啦!畫得很好啊!有沒有給孟齊叔叔看過?」

  「有啊!我就是和他一起畫的。」崇寶有點驕傲地挺起胸膛。「他說我很有畫畫的天分!」

  「瞧你得意的樣子。」凱羅笑著捶捶他。「說你好,你就

  起來了!」

  「我才沒有,我說的是事實。」他得意地挑挑眉!

  「你啊!」凱羅忍不住大笑,用力抓著崇寶的腳底搔癢。「不教訓教訓你,你越來越囂張!」

  「啊!救命啊!救命啊!」崇寶立刻大叫:「孟叔叔、阿姨們!救命啊!」

  「叫誰都沒用,還不快認錯!」

  「不認不認!就不認!」

  「不認?」凱羅邪邪地笑著。「好啊!千萬別認錯啊!千萬別認!」她說著,雙手已伸向他的腋下┅┅

  「哇!」崇寶大叫著滿屋子亂跑。「虐待兒童啊!」

  「我就是要虐待你!」凱羅也滿屋子追著他跑。

  崇寶跑到門口,將門一拉開便愣住了┅┅

  「抓到了吧?」凱羅一把抓住他,才發覺他正呆呆地站著;她莫名其妙地問:「怎麼了?」她抬起頭,才發現門口站了一個動人的女子。「奶是┅┅」

  「崇寶,不認得阿姨了?」

  是張旖倌崇煥然的妻子的孿生妹妹。

  回到香港之後,夢遠整個人都變了。

  她比以前更加安靜沉默;她總是定是的看著前方的某一個點,可是她做起事來卻絲毫都不留情!

  過去的東方夢遠賞罰分明,現在的東方夢遠卻冷血無情。

  斐珞的死對她所造成的傷害遠比他們所能想像的。

  甚至遠超出她自己的想像。

  她連斐珞的屍體都不能好好的安葬,斐珞卻無微不至的照顧了她十年;這十年來,斐珞陪她唸書,斐珞替她打架,斐珞替她挨打,斐珞┅┅

  斐珞┅┅

  「少主!」白虎堂的人輕輕地叫了一聲。

  「找到我爸爸了嗎?」

  「還沒有,不過找到阿基和阿龍了。」

  「人呢?」

  「一個在醫院裡,另一個我們帶回來了。」手下打開門,門外站著傷得不成人樣的阿基。

  「少主┅┅」阿基跛著腳衝了進來。「少主,奶終於回來了!」

  夢遠微微一笑,站了起來。「快坐下吧!慢慢告訴我所有的事。」

  阿基興奮地點點頭。「少主回來,我們就可以放心了。」

  「我爸爸呢?」

  「不知道┅┅」他慚愧地低下頭。「那天,我們四個人護著老龍頭躲到小麻將間裡,可是他們還是不放過我們,一直追著不放手;我們讓阿林和華仔帶龍頭跳窗戶走,我和阿龍衝出去擋住他們┅┅後來┅┅後來我就不知道了。」

  「立刻派人去找華仔和阿林。」

  「是!」

  夢遠來到阿基的身邊。「你傷得怎麼樣?要不要緊?」

  「我沒事可是阿龍┅┅」

  「放心,我會讓人照顧他的。」她靜靜地回答:「你們做得很好,我和我爸爸都不會忘記的。」

  「少主┅┅」阿基有些訝異地看著她;東方夢遠的表現太鎮定,幾乎不像她以前的表現。

  「阿基。」葛無憂和崇煥然突然自夢遠的身後走了出來。「你看起來像個木乃伊。」葛無憂不改幽默本色地看著他。

  「無憂?崇煥然?」阿基興奮無比地跳了起來。「你們你們回來了┅┅」

  葛無憂聳聳肩。「當然啦!不回來怎麼行?不過這件事先別讓其它的人知道。」他朝阿基眨眨眼。「給他們一個驚喜好了。」

  「你們回來,那東方會就有救了。」阿基不停地點著頭:「如果你們再不回來,我們可就完了!你們不知道,青龍堂和虎幫的人簡直已經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

  「看到你這個樣子,大概也清楚了。」葛無憂打量阿某一身的傷。「唔連東方會第一打手都被打成這個樣子,可見他們真的是目中無人。」

  阿基連忙將身上的繃帶扯下來。「我沒事的,只不過一點小傷!你們要做什麼,可不能叫我一個人留著,我也要和你們一起!」

  「不行。」夢遠淡淡地開口。「你中了三槍,不能再讓你做事了。你回醫院去休息。」

  「少主┅┅」他哀求地看著崇煥然,「老大┅┅」

  「你先回去,有事我們會去找你的。」崇煥然溫和地說著:「反正也沒什麼人可用了,你真以為我們會讓你休息多久?」

  「那好,我現在就回去!」阿基這才興高采烈地點頭退了出去。

  「你們找到人了嗎?」東方夢遠語顯焦躁地詢問著崇煥然與葛無憂。

  「沒有,不過已經放話出去了,我想他們會盡快帶老東方回來的。」崇煥然有些疲憊地揉揉眼睛,香港就這麼點大,老東方還能躲在哪裡?

  他們已經回來好幾天了,幾乎所有老東方可能去的地方,他們都已經找過了,卻一點蹤跡也沒有。時間拖得越長,他們的心就越冷┅┅

  如果再沒有老東方的下落,那可能性只有一個他死了。

  「我不打算再等下去了。」東方夢遠突然開口,聲音冷冽得令人不寒而慄。「東方會容不下叛徒,我要青龍堂堂主的命!」

  「不行!」崇煥然抬起眼。「在沒有找到老龍頭之前,我們不可以輕舉妄動。萬一老東方要是落在他們的手裡,那怎麼辦?我們會害死他的!」

  「如果老爸真的落在他們的手裡,那我想不出他們有什麼理由要留著他的命?殺了他不是更好?」她堅決地說著:「斐珞是為我而死的,我不能讓他白死!」

  「沒人喜歡為奶死。」葛無憂開口了。

  「無憂」

  葛無憂對崇煥然搖搖頭,示意他別說話。「斐珞愛奶這麼多年,他當然不想為了奶死;如果可以選擇,他會選擇為了奶而活著;但是現在他已經死了,你要報仇是理所當然的,只是不要再犧牲更多的人了。老龍頭如果落在他們的手裡,那一定還活著,因為他會是他們牽制我們最好的武器!他們現在一定已經知道我們回香港了,你要青龍堂堂主的命,我隨時可以替奶拿回來;可是如果因此而害死了老龍頭,奶是不是也要找我報仇?」

  「別在這個時候跟我要嘴皮子!」東方夢遠氣憤地瞪著他。「你希望我怎麼做?你希望我坐在這裡乾等消息?還是等下一具屍體┅┅」

  「我希望奶冷靜!」葛無憂咆哮著打斷她。「奶現在這個樣子,只會拖累我們,奶什麼事地做不好!」

  冷靜┅┅

  東方夢遠深呼吸三秒鐘,卻仍然無法停止內心翻攪的痛楚!

  如何冷靜?

  斐珞死了!

  如何冷靜?┅┅她烏黑的眸子裡沒有冷靜,只有混亂痛苦的神情。

  葛無憂大步邁向她┅┅

  「無憂!」崇煥然擋在東方夢遠的前面。「你不要再逼她了!」

  「你閃開!」葛無憂用力推開崇煥然,一個箭步便走到她的面前,猛力握住她的雙肩。「奶醒一醒!」

  「無憂!」崇煥然強拉著他,試圖將夢遠和他分開。「你瘋了!」

  「瘋的是她!為了一個斐珞,她連老子的命都不要了!」葛無憂突然一巴掌打在東方夢遠的臉上┅┅

  清脆的響聲,同時令他們愣住了!

  崇煥然怔怔地看著東方夢遠她好像突然醒了,她好像是大夢初醒,卻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她茫然的眼裡緩緩地流下了兩滴淚水,火辣辣的五指印正清晰地浮顯在她蒼白的臉上。

  葛無憂站在她的面前,用著從來沒有過的溫柔眼神看著她,用著從來沒有過的溫柔口吻低低地對她說著:「我在這裡!」

  夢遠傻傻地看著他,雙手不由自主地攬上了他的肩,一聲悲鳴終於傾瀉出她所有的悲傷痛楚。

  崇煥然深吸一口氣,轉身離開。

  幾乎忘記江湖兒女生離死別┅┅

  「我知道他一定會去的!」旖倌淡淡地嘆口氣,黯然的笑聲像是諷刺般地傳了出來。「可是我就是無法忍受這一點。」她看著無涯的海洋,不由得停了下來。「每次想到這兒,我就覺得心痛。」

  凱羅無言地跟在旖倌的身後,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她是不能說些什麼的;她不過是個外人,只是不能明白旖倌為什麼要對她說這些?

  「我已經在這裡住了兩天了。從知道我姊夫到香港去了之後,就一直想來看看孩子們如果奶願意的話,我可以把他們帶回台北去。」

  「帶他們去台北?」凱羅訝異地。「為什麼?我和他們相處得很好,而且我也答應過崇先生在他回來之前,會好好地照顧他們的。」

  「奶跟我姊夫認識很久了嗎?」

  凱羅笑了笑。「認真說起來的話,還不到一個月。」

  「他放心把孩子交給奶,你們一定已經很熟了吧!」旖倌黯然地。「我知道他是有資格替孩子們再找一個母親的,畢竟孩子們都還小,而且他也還年輕,沒理由叫他當一輩子的鰥夫┅┅」

  「張小姐!」凱羅連忙揮揮手。「奶誤會了!我和崇先生只不過是是┅┅」是什麼?連她自己都說不出來!

  面對張旖倌,她怔怔地思考著,她和崇煥然只不過是什麼?在其它人的眼裡,她和崇煥然又是什麼?

  她突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張旖倌理解地點點頭。「我知道,奶不必解釋些什麼;我已經說過了,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我只希望孩子們能過得好就可以了。」

  孟齊說張旖倌是個性格暴烈的女子,但現在的她卻絲毫也看不出有任何暴烈的傾向。

  張旖倌看起來有點寂寞,或許她的保護色強烈了一點;但是每個活在都會裡的人,不都是如此的嗎?

  「旖倌我可以這樣稱呼奶嗎?」凱羅有些不知所措地。「我大概太久沒回到都市了,連話都不太會說了。」

  「當然可以,我不是也叫奶凱羅嗎?」她淡淡地笑了起來,笑容融化了她臉上那濃郁的蕭索。

  凱羅帶著她坐在海邊的一截枯木上。「我聽孩子們說,奶和他們的母親是雙胞胎?」

  「嗯,我家有雙生子的遺傳,我父親也是雙生子。」

  「奶和奶姊姊的感情一定很好。」

  「非常好。」旖倌望著大海,輕輕地說著:「旖歡和我雖然在性格上完全不同,可是我總覺得這是上天的安排。」她微微地嘆口氣。

  沉默了許久,她繼續說:「我和旖歡一定是同一個人!」她笑了笑。「這種感覺是很難形容的!我們小時候,旖歡和我總會一個說一句話的上半部,另一個說下半部,從來都沒有發生過錯誤!她過世之後,我總是覺得自己已經死了一半了┅┅」

  凱羅毫無知覺地握住了她的手。「真好!我是獨生女,我很羨慕有兄弟姊妹的人。雖然旖歡死了,可是她還可以藉由奶而活著。」她突然轉過頭看著她。「奶不會有那種感覺嗎?旖歡藉由奶而活在這個世界上?」

  「會,可是我不敢有那種想法。」旖倌的表情複雜。「那種感覺好可怕!就是因為那樣,所以我不敢太接近姊夫。」旖倌抱著頭輕輕地說著,語氣裡有深深的恐懼。「我怕我會活得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

  凱羅怔怔地看著她,她的臉上充滿了複雜的表情┅┅

  「很好笑吧?」旖倌黯然地垂下眼。「我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有時候我恨希望旖歡真的是藉由我而存在著;可是有時候卻又感到恐懼、害怕┅┅」她突然頓了一下。「我怎麼會跟奶說這些?」

  凱羅拍拍她的手。「或許是因為我們第一次見面,有時候,有些話只能對陌生的人說。」

  旖倌看著她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握在一起的手,似乎有些瞭解了┅┅

  魏凱羅看似不拘小節,卻容易讓人真心┅┅

  凱羅深吸一口海風的清新。「我有時候也會的。我心裡藏了很多話,卻不知到從何說起、對誰說起┅┅」她微微一笑,居然對旖倌眨眨眼。「奶一定想不到,其實我已經決定不結婚的。」

  「不結婚?」

  「意外嗎?」凱羅聳聳肩,站了起來。「很多年以前,我就已經決定了的。」

  「為什麼?」

  「為什麼?」凱羅淡淡地笑笑。「因為我從來沒見過幸福的婚姻,因為我從來沒見過一個結了婚卻仍然幸福的女人,甚至連我的父母都是一樣的,他們結了婚卻又彼此仇視、彼此憎恨┅┅」海濤洶湧,彷彿是她當年躲在牆角時的心情┅┅

  「但是奶的朋友們不都是很幸福嗎?」旖倌搖搖頭。「旖歡雖然已經去世了,但是當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她卻是個幸福的小女人!並不是每個婚姻都是奶所看到的那麼槽的。」

  「或許吧!」她聳聳肩。「或許我的家族特別不受到婚姻之神的眷顧吧!至少我沒見過我的家族中有那對婚姻是幸福的。」

  「所以奶決定不結婚?」

  「該不會連奶也打算勸我改變主意吧!」

  旖倌無言,只靜靜陪著她看海。

  各人頭上一片天,她該說什麼呢?

  每個人心中都有痛誰能幫誰?誰又能勸得了誰?

  這兩雙看著大海的眸子,各有著不同的悲喜,誰又真能

  解誰?

  「只要你同意把東方會交給我們,那你還是我們的老大,我們會像過去一樣尊敬你,絕對不會傷害小東方,或任何東方會裡的人。」

  老東方悠閒地抬眼。「你不嫌煩哪?從早到晚要說幾次?我都已經回答得煩了!」

  「你這麼固執做什麼?」青龍堂的堂主不厭其煩地坐在老東方的面前。「反正你也不要東方會和我們這些兄弟了,那麼,由誰來掌管不是一樣嗎?」他笑著,端了杯水放在老東方的面前。「老大啊!我們兄弟幾十年了,我的為人你也知道,何必弄得大家翻臉,這麼難看呢?」

  「難看?」老東方一臉訝異地。「難看嗎?哪裡難看?我不覺得難看啊!我倒覺得現在這樣不錯啊!」他揮揮手,指指四周亂七八槽的環境。「這種地方,我平常想住都還求不到,現在你給我這個機會,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東方勝!」

  「別吼我,我耳朵沒壞,聽得很清楚,有什麼話,你可以慢慢說。」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他青著臉冷冽地說著:「別以為小東方帶了人回來就有什麼用。我告訴你,現在整個香港都在我的控制之下,我要他們幾條小命簡單得很!如果你還想活著看你的女兒,那麼,你最好不要跟我耍花槍!」

  幾十年的兄弟老東方澀澀地微笑。「隨便你,你要東方會的心,我是早就知道了,如果要給你也早就給你了,不必等到現在。」

  老東方冷冷地看著他。

  「兄弟,你心狠手辣!東方會若給你,你只會害人,我寧頂毀掉它┅┅」

  青龍堂堂主猛力一掌,揮在老東方的臉上!

  老東方居然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你是給臉不要臉!」他冷冷地看著他。「無所謂,你不給,我一樣拿得到!不過這可就要你付出比較大的代價了┅┅」

  「代價是人說的。」門後傳出了既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誰?!」青龍堂堂主緊張地四下張望。

  葛無憂和崇煥然的身影一左一右地出現在昏暗的燈光下:「你說呢?」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3-4 00:40:20

第八章

  這麼快嗎?他不是一直以為自己在失去旖歡之後,不會再愛上任何女人,不會再陷入感情的漩渦了嗎?或許那是不同的,魏凱羅和旖歡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他不可能連自己的感情都混淆不清┅┅

  打電話回台灣之前,崇煥然並沒有想過會是什麼情形;他唯一希望的是,孩子們都過得很好,而且告訴他們,他很快就可以回到台灣。

  這原本只是一通很單純的電話而已,但所引發的效應,卻連他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電話是凱羅接的,他聽到她的聲音,居然是那麼驚喜、那麼甜美!他竟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他忽然發覺,自己原來是一直在期待她接電話,一直希望能和她說說話的。

  這個破天荒的發現卻讓他不知所措!

  一直到掛上電話為止,他都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反應才好┅┅

  這時,旖歡溫柔的笑容閃過他的腦際,背叛的感覺清晰得令他深深覺得愧疚和恐懼。

  這麼快嗎?他不是一直以為自己在失去旖歡之後,不會再愛上任何女人,不會再陷入感情的漩渦了嗎?

  或許那是不同的,魏凱羅和旖歡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他不可能連自己的感情都混淆不清,但是┅┅

  愛是相同的,愛┅┅

  葛無憂見崇煥然掛完電話後,神情竟一直呆滯著,不免擔憂地問:「怎麼了?家裡有什麼事嗎?」

  崇煥然震了一下

  「家」!

  葛無憂不明就裡地看著他。「老蟲!」

  崇煥然怔怔地傻住了!「家」,凱羅什麼時候變成了他家裡的一分子了?怎麼這麼突然!

  「崇煥然!」

  「啊?」他愣愣地。「什麼?」

  「我問你是不是家裡發生了什麼事了?你怎麼掛了電話之後就一直傻傻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葛無憂審視著他,微微蹙起眉。「你沒事吧?」

  「沒事┅┅」崇煥然心虛地搖搖頭,刻意避開葛無憂的視線。「我只是在想一些事而已。」

  「什麼事?」葛無憂精明地看出他的逃避。「是孩子的事?還是凱羅的事?」

  「凱羅會有什麼事?」他幹笑兩聲。「當然很好啊!剛剛電話就是她接的,她說崇寶已經學會游泳了,丫丫和咚咚也很好,他們幾個相處得很不錯。孩子們對魏小姐和孟先生夫婦一點怨言都沒有,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丫丫和咚咚好像很喜歡魏小姐和孟太太,他們可不急著要我回去呢!」

  他一口氣把話說完,葛無憂卻睜大了眼看著他。「不會吧!問題這麼嚴重?」

  「什麼問題這麼嚴重?」

  「我只不過是隨口問問,你的回答卻這麼長?」葛無憂訝異地笑了起來。「最好笑的是,你居然還說你什麼事都沒有?」

  崇煥然搖搖頭,瞪著他。「那你要我怎麼樣?是你自己要問的啊!我回答也不對,不回答也不對,那你想怎麼樣?」

  葛無憂走到他的面前,輕輕地、邪邪地笑著看他。「我不想怎麼樣,我甚至不會再多說一句廢話!」他拍拍崇煥然的肩膀。「不過,我要告訴你一件事老兄,你的問題大了!」

  葛無憂幸災樂禍的表情,讓崇煥然真想一拳打在他那張充滿了男性魅力的臉上。

  還用得著他說嗎?當他聽到凱羅的聲音的那一剎那,他就已經知道了!

  他的確有了大問題!

  「睡前故事已經說完了,你們可以睡了吧?」凱羅幾乎是心神不寧地將故事說完,天知道,她有多需要單獨地靜一靜。「晚安了,好不好?」

  丫和咚咚的大眼睛仍然不放鬆地看著她。

  凱羅求饒地看著她們。「小公主啊!阿姨已經說了三個故事了,還不睡?」

  丫丫爬出她的小棉被。「阿姨三隻小豬的媽媽為什麼要出門呢?如果她不出門,大野狼就不會來了啊!白雪公主的媽媽為什麼會那麼早死呢?如果她還活著,白雪公主的爸爸就不會娶邪惡的後母了啊!還有,七隻小綿羊也一樣,為什麼他們的媽媽都會不在家呢?」

  凱羅被丫問得啞口無言,兩雙大眼睛迷惘又無助地看著她,孩子們的心思永遠是她想不到的!她怎麼會選這三個故事來說呢?

  「我們的爸爸不在家,那媽媽也不在家,是不是會有壞人來抓我們?就像大野狼一樣?」咚咚小小聲地問著,眼裡滿滿都是恐懼。

  「當然不會。」凱羅微笑地回答:「你們還有阿姨和孟叔叔、孟阿姨啊!當然不會有壞人來抓你們;就算有,阿姨和叔叔也會保護你們的。」

  「是不是只要爸爸媽媽都在,就不會有壞人了?」

  「也不是這樣的┅┅」凱羅搜索枯腸地想著如何回答這個嚴肅又重要的問題。「有些壞人隨時隨地都會出現,只是他們比較喜歡在爸爸媽媽不在的時候來騙小朋友的;你們看,三隻小豬和七隻小綿羊都很聰明,所以沒有被大野狼吃掉。」她微笑地看著那兩張稚嫩的小臉。「丫丫和咚咚都很聰明啊!所以不會有壞人來抓奶們的。」

  「那,如果爸爸也娶一個邪惡的後母怎麼辦?」

  「不會的!」她有些欲哭無淚了。「你們的爸爸也很聰明啊!怎麼會娶一個邪惡的後母呢?」

  她們微翹的小嘴,看起來對她的回答實在不怎麼滿意。

  凱羅無奈地將丫丫抱回棉被裡,再溫柔地吻吻她們的臉頰。「乖乖的睡覺,好不好?有什麼問題明天再說,可以嗎?」

  「我不要爸爸娶邪惡的後母。」丫丫堅決地說:「我才不要到森林裡和七個小矮人一起住呢!」

  「我也不要┅┅」

  凱羅嚴肅地點點頭。「我會告訴你們的爸爸的。」

  等她們都乖乖地閉上眼睛之後,凱羅才松了口氣關燈走出房間。客廳裡,孟齊和若星都還沒有睡,她無奈地高舉雙手。「我投降!不管你們打算如何嚴刑拷問我,我都只有一個答案:不知道!」

「有這麼可怕嗎?」孟齊笑了起來。「坐下來喝杯酒吧!奶這幾天也夠累的了。」

  「因為我很累,所以我想睡覺。」凱羅哭喪著臉回答:「可不可以放我回去睡覺?」

  「如果奶比較喜歡由阿俐來擔任拷問官的話,那當然可以。」若星笑眯眯地回答。

  「你們這是精神虐待嘛?我都已經說不知道了┅┅」凱羅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眼神無助地看著他們。「我真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放心!」孟齊端了杯酒交給她。「我們什麼都不會問的,只是想喝杯酒而已。」

  「真的這麼簡單?」她狐疑地看著那杯酒,那表情似乎是在懷疑酒杯裡是不是暗藏了什麼機關似的!

  「奶不要這麼緊張,行不行?」若星微笑地安撫她。「我們真的不會問的,當初奶不也什麼都沒問我嗎?我很感激奶那時候什麼都沒問我,沒給我任何壓力。」

  「那麼,這算是報恩嗎?」凱羅看著那琥珀色的液體,無奈地笑笑。「我真感謝那時候的我。」

  「別這麼委屈。」若屋拍拍她的臉。「奶想說的時候,我永遠會聽的;既然奶不想說,我們又何必強迫奶呢?我是想和奶談談丫丫和咚咚的事。」

  「她們怎麼了?」凱羅不由自主的緊張了起來,看在孟齊和若星的眼裡,他們忍住了笑意,互相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奶設計我?」

  「沒有!」若星連忙搖頭。「奶不覺得咚咚太膽小了嗎?我聽丫丫說,咚咚在學校總是被取笑,連老師也不喜歡她!今天咚咚還被罰站,原因是她沒說故事。」

  「什麼?」

  若星點點頭。「我覺得我們應該到學校去和那個老師談一談,她對咚咚太嚴格了。」

  「丫丫怎麼沒跟我說?」

  「她是想說啊!可是奶接了電話之後,就一直愣愣的,她跟你說也沒用。」若星斜睨她。「奶沒空聽她說。」

  「我┅┅」凱羅洩氣地垂下眼。「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孟齊微微一笑。「有問題的並不是我們。這件事我和若星本來是打算等祟先生回來再告訴他的,可是考慮到孩子的教育最好不要拖延,才會先跟奶說的。」孟齊淡然地看著她。「其實這和奶也沒什麼關係的,不是嗎?」

  「別套我的話,你們明明知道我關心那三個孩子的。」凱羅深吸一口氣,將酒一仰而盡之後,站了起來。「我先睡了。」

  若星和孟齊相視而笑。命運總是很難說的!誰會想到,堅決不婚的魏凱羅會愛上一個有了三個孩子的男人?

  「她以前跟我說過她不想結婚,可是卻很喜歡孩子,她說可以領養,也可以做手術┅┅」若星開心地搖搖頭。「現在什麼都不用了,光是現成的孩子就夠她忙的了!」

  「奶很希望凱羅和崇煥然有結果?」他走到她的身邊,溫柔地擁著她。

  「當然。」若星抬起頭凝視丈夫。「我們是這麼的幸福,我希望凱羅也可以得到這樣的幸福啊!不管是葛無憂或者崇煥然都好,只要相愛就好了。」

  「我們這麼鼓勵這件事,如果將來凱羅不幸福呢?」

  若星在孟齊的懷裡微微動了一下。「我不知道。任何事都會有風險的,婚姻更是一生莫大的賭注!我們也不是一定蠃的,不是嗎?凱羅不是沒主見的女人,她不會因為我們全都贊成就改變自己,我只是希望我們能推她一把而已。」

  「我現在才知道,奶原來是個小雞婆。」孟齊溫柔地吻著她的額頭。「就看不慣人家孤家寡人的是不是?」

  「後悔啦?」若星不服氣地抬抬下巴。

  「當然不敢。」孟齊吻吻她的唇,低低地說著:「可是不知道我的老婆願不願意管管她寂寞的老公啊?」

  溫柔的燈光中,孟齊和若星繾綣的身影,淡淡地映在落地窗上┅┅

  婚姻是場冒險一場各式各樣的冒險如果賭對了,人生便沒有遺憾┅┅

  「在他們的嘴巴還沒閉上之前,葛無憂和崇煥然已經把他們全都擺平了!」老東方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而且得意得不得了。「光是想那時候的情形,我就高興!我就開心!他們真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兩員大將!」

  「老爸,事情還沒解決呢!」東方夢遠忍不住提醒他。

  「我知道、我知道。」老東方聳聳肩。「可是他們倆既然已經回香港了,這件事也不用我解決了嘛!你們年輕人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不就成了嗎?」

  「老爸!」東方夢遠無奈地瞪著他。「崇煥然只是回來幫忙,他不會留下來的!」

  「我知道煥然不會留下來。」他理所當然地回答:「可是葛無憂呢?奶身邊還有葛無憂嘛!他總不會放下這一堆爛攤子叫奶一個人收拾吧?」

  「葛無憂┅┅」她突然想到被設計的事,不由得生氣地跳了起來。「我還沒跟你算帳呢!為什麼和葛無憂聯合起來設計我,讓我跑到台灣去?」

  老東方愣了一下。「別對老爸這麼凶啊!我是奶爸爸耶!」

  「就因為是我爸爸,所以我才生氣!」她氣憤地。「別人設計我,那也就算了,居然連自己的老爸也設計我!想解散東方會,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要用這種方法來騙我離開香港?這次是你命大沒事,如果你有什麼意外,你叫我怎麼辦?」

  老東方自知理虧,也就乖乖地讓女兒吼他;沒辦法,是自己做錯了嘛!

  「老爸!」

  「我聽到了啦!我那時候不是也建議奶派其它的人去嗎?是奶自己不肯的啊!現在又這麼凶┅┅」他咕噥著。

  「派其它的人去有什麼用?他們根本不是葛無憂的對手,更何況還加上個崇煥然┅┅」

  「我看,不是這樣的吧?」老東方終於抓到她的小辮子,得意洋洋地挑挑眉。「煥然根本不會管那件事的!奶只是擔心派出去的人真的會把那傢伙抓回來讓我做成標本吧?葛無憂雖然厲害,可還沒厲害到沒人可以對付他哩!我那時候一生氣說要把他做成標本,奶就自己說要去了!」

  「我」

  「我什麼?」他笑看女兒漸漸紅起來的臉蛋;心想,這幾天夢遠和葛無憂之間很奇怪,有眼睛的人都看出來了,更何況還是他這個老頭子!「夢遠,奶是愛上葛無憂了吧?」

  「老爸!你在胡說什麼啊?」她焦急地反駁。「你是想我嫁人想瘋了是不是?我和葛無憂認識十年了,要是能談戀愛,我們不早就兒女成群了嗎?還等到現在!」

  「是啊!只可惜我女兒天生一個白癡腦袋,別人怎麼對她,她卻怎麼樣都看不出來;而且連自己心裡怎麼想,也弄不清楚!」老東方微微嘆了口氣。「夢遠啊!斐珞已經死了,奶也知道我們這種人是很容易死的嘛!不要等到事情發生了才後悔,會來不及的!」

  斐珞┅┅

  他輕輕地拍一拍女兒的肩頭。「夢遠,奶自己好好想想,奶和葛無憂之間也拖得夠久了,如果他不愛奶,他就不會跟奶回香港的,你們┅┅」

  「龍頭!葛無憂來了。」

  老東方聳聳肩。「那好,來了就好。奶和他好好談談,我累了。」老東方緩緩地往房裡走去,突然又轉過身來。「喂,要把握啊!」他居然俏皮地朝她眨眨眼!

  「老爸!」東方夢遠又好氣、又好笑地嚷了起來。「你」

  「怎麼?老頭子剛回來,奶就找他吵架啦?」葛無憂慢慢走進來,原本早已熟識的身影,現在在東方夢遠的眼中,不知怎地卻變得有些陌生┅┅

  她竟尷尬得不知該如何面對他。「你怎麼來了?」

  葛無憂挑挑眉。「不是老頭子叫我來的嗎?」

  「老爸他┅┅」夢遠不知所措地揮揮手。「他┅┅」

  「怎麼了?」他奇異地看著她,「怎麼這樣吞吞吐吐的?老頭子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她總不能對他說,老東方是打算把女兒嫁給他吧?

  夢遠微微苦笑。「當然是為了東方會的事啊!他想問問你的意見。」

  「會裡的事?」葛無憂諷刺地笑笑。「會裡的事什麼時候開始要問過我的意見來著?你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怎麼這麼說?你是東方會的大將,東方會的事當然要問過你的意見。」

  「我不想管這些事。」葛無憂搖搖頭。「你們決定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那你呢?」東方夢遠緊接著問出了這一句。

  「我怎麼樣?」

  夢遠走到葛無憂的面前。「你怎麼打算?如果我解散東方會,你會怎麼做?如果我決定讓東方會再繼續下去,你又作何打算?」

  「我怎麼打算對奶很重要嗎?」他抬起眼看著她。「以前奶可不管我到底是留,還是走,怎麼現在我的去留變得這麼重要?」

  「你┅┅」夢遠瞪了他三秒鐘。「好!既然是這樣,那就沒事了!你有事就先走吧!」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有事?」

  「葛無憂!」夢遠氣憤地嚷了起來。「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得罪你了嗎?」

  葛無憂靜靜地坐在原位,什麼話也沒說,甚至沒看她一眼,到像是打算就這麼坐著不動似的。

  東方夢遠氣得幾乎要暴跳起來。「隨便你,你不走,那我走好了!」說完,她轉個身真的走了!

  他嘆了口氣,懊惱地耙耙頭髮,如果這也算是一種進展的話,那他應該要高興了,至少他已經可以輕易地激怒了她。天知道,東方夢遠在大部分的時候,冷靜得叫人無法忍受!

  他到底想怎麼樣?他也不知道。

  該說什麼?說:我不想奶繼續統領東方會?說:我已經厭倦了這種刀口舔血的日子了?說:我希望和奶一起生活?

  想到要說這些話,那不如叫他死還來得痛快一點!

  不過他當然也可以不說,如果他甘心繼續等下去的話┅┅

  事實上,香港已經沒有崇煥然的事了,他現在就可以回合灣了;如果他要走,隨時都可以走,可是他卻不想走了。

  不想回台灣、不想離開香港,當然不是因為香港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地方,而是台灣有他不想面對的人、事、物┅┅

  承認自己對感情的怯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甚至他覺得可怕,覺得自己可怕┅┅

  彷彿有個「不忠」的牌子掛在他的身上似的,他如此輕易的轉移了對旖歡的愛情,輕易地背叛了他和旖歡十年的感情!

  維多莉亞港的夜色明亮如晨,崇煥然坐在港邊看著無數的霓虹燈閃爍著舉世聞名的光亮,他只覺得孤獨。

  突然,他想起他所居住的小漁港,那兒的景色深印在他的腦海中;他荒謬地認為沒有任何一個地方的夜色比得上那個小小的漁港,也沒有任何一個地方的海洋像小漁港那樣的藍。

  因為那裡有魏凱羅和他的孩子們┅┅

  「想什麼?」

  由於他想得太入神了,居然沒發現有人站在他的身後。

  他愣了一下,回過頭一看,原來是東方夢遠。「奶怎麼來了?」

  「到家裡去找你,你不在,我想你大概會在這裡,所以就來了。」東方夢遠在他的身邊坐下來。「聽葛無憂說,你還不打算回台灣?」

  崇煥然無言地注視著港口的夜色。

  她微微一笑。「我以為你急著回去呢!那時候不是說兩個星期的嗎?現在已經到期了。」

  「想把這裡的事徹底解決之後再回去。」他只好隨便找個理由來搪塞。

  「東方會的事已經解決了,老爸也已經救出來了;虎幫的人也退回去他們的老窩,不敢再出現了;叛徒雖然還沒抓到,不過那只是早晚的事;我們的地盤一塊也沒減少,如果真要整頓的話,很快就會恢復原狀的。我不知道你所說的把事情徹底解決是什麼意思?我還漏了什麼嗎?」

  崇煥然抬起一塊小石子往水裡扔,一個小小的漣漪迅速蕩了開來,然後又迅速的消失在水面下多麼像人生中所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件,看起來總像是過去了、消失了,其實不過是隱藏在水面下看不見罷了!

  「奶來找我,就為了問我為什麼還不回去?」

  東方夢遠微微扯動嘴角。「其實不是,你願意留下來,我當然很高興,我只不過是隨便找個藉口罷了。」

  「藉口?為什麼而找的藉口?」

  「可以出來走走,找人說話的藉口。」

  崇煥然訝異地看著她,這才想起剛剛葛無憂說要到她那裡去,而現在她卻出現在這裡「奶和萬無憂之間有問題嗎?」

  夢遠聳聳肩。「大概吧!剛剛見過他,不過他卻陰陽怪氣的把我給惹火了!」

  「把奶惹火了?」煥然忍不住笑了起來。「怎麼奶最近很容易發脾氣?以前不管他怎麼招惹奶,奶都懶得理他的。」

  「我也不知道。」她搖搖頭,神情有些迷惘。「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對。」她看著他。「你覺得呢?」

  「那要看奶所說的是什麼事。」崇煥然挑挑眉。「如果奶問的是葛無憂的事,那我可能愛莫能助。」

  「為什麼?」

  「奶和葛無憂之間的問題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們自己都想不出辦法來解決,我又會有什麼好辦法?你們都比我更善於處理這種事的。」

  「是嗎?」她澀澀地笑了笑。「我怎麼不覺得自己善於處理這種事?」

  「奶的問題在於你們誰也不肯先表白自己的感情;兩個人都大驕傲了,誰也不肯先開口。」他有點無奈地看著她。「其實,奶和葛無憂早就應該在一起了,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要這樣一直堅持下去?」

  東方夢遠沒有回答,因為她沒有答案。

  或許正如他所說的,她和葛無憂都太驕傲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覺得難過?為什麼會有一種想哭的衝動?為什麼┅┅

  她垂下眼,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怎麼辦呢?對葛無憂,她一點辦法也沒有,自尊和感情在心裡掙扎、纏鬥著,難道承認雙方的感情真的這麼難嗎?

  「夢遠┅┅」崇煥然輕輕地拍拍她的肩。「別這樣啊!我┅┅」

  「我應該怎麼辦?」她抬起眼,迷惑地問著,眼裡儘是脆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無奈地搖搖頭,他連自己的感情都束手無策了,又怎麼能給她什麼建議?

  感情的事根本找不到建議!

  他們相對無話┅┅

  「東方夢遠!」

  不知哪來的呼喊聲,崇煥然愣了一下,根本沒有考慮,立刻將她擋在自己的身體後面┅┅

  然後一聲槍響

  「煥然!」這是東方夢遠的驚叫┅┅

  接下來又是兩聲槍響

  維多利亞港邊的海鳥應聲狂亂地群起飛舞┅┅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3-4 00:40:42

第九章

  葛無憂跳了起來。「我已經愛奶十幾年了!現在不說,難道要等到我們老得進不了結婚禮堂的時候才說嗎?」東方夢遠氣憤地瞪著他。「高興說的時候說,不高興說的時候冷得像塊冰!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前天一通電話,他對崇寶說暫時還不能回來,他說要等事情徹底解決之後才會回來,他說不會很久的,或許再過一個星期吧!

  一個星期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期待的究竟是什麼?是崇煥然的電話?還是崇煥然回來的身影?

  早就知道不該陷入感情的漩渦的,現在的自己彷彿是被鎖在牢籠中的飛鳥,望著天空徒然嘆息,一點辦法也沒有。

  最可笑的是鎖住凱羅的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

  這種感覺好可怕!

  她什麼地方都去不了,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一切的一切都充滿了不確定┅┅

  崇煥然那通電話之後,她一切都變了;她變得無所適從、變得焦躁不安,過去的瀟灑和自在全都消失在那通電話之中了!

  崇煥然是她鬱卒的原因,他或許不明白這點,可是她卻清清楚楚的知道:他是她的鬱卒!

  好恨這種失去自在的感覺!

  恨得她想逃┅┅

  「凱羅!」若星急急忙忙地向她衝了過來。「凱羅!」

  「怎麼了?」

  「香港那邊打電話來,說崇煥然中槍了,現在人還在醫院急救!」

  凱羅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有沒有說嚴不嚴重?」

  「是葛無憂打來的!他沒說,不過我聽他的口氣好像不怎麼樂觀!」

  凱羅強作鎮定。「孩子們知道嗎?」

  「我不敢告訴他們。」

  「先別說,我現在立刻就到香港去!」

  香港聖母醫院加護病房外,葛無憂和老東方全都神色凝重地守候著,他們已經一天一夜沒睡了。

  崇煥然中了三槍,東方夢遠因為有崇煥然當擋箭牌,所以只中了一槍;可是兩個人的傷勢全都不輕,現在都還在加護病房裡觀察。

  葛無憂愧疚得險些撞牆而亡┅┅

  如果不是他故意氣走夢遠,她也不會跑去找崇煥然,她不去找崇煥然,當然也不會被盯上,那麼他們兩個人現在應該都平安無事的坐在家裡才對。

  老東方看起來很疲憊,似乎一下子老了十歲以上!

  「龍頭,你先回去吧!這裡有我就可以了!有任何的消息,我會立刻打電話告訴你的。」

  「不行!我要留在這裡。」老東方堅決地搖頭。「除非我知道他們兩個平安無事,否則我是不會回去的!」

  「對不起┅┅」

  「我說過多少次了,這不是你的錯!你聽不懂嗎?」老東方有點生氣地輕嚷著。「這根本不關你的事!」

  葛無憂低下頭,怎麼會不關他的事?這明明┅┅

  「龍頭!」兩個手下押著一個女子走了進來。「她┅┅」

  「放開我!」凱羅氣憤地吼著。「我是來探病的!」

  「凱羅!」葛無憂立刻站了起來。「放開她!」

  「是!」

  「無憂!」老東方莫名其妙地。「這位是」

  「她是魏凱羅。」葛無憂替他們介紹。「這是東方會的龍頭,夢遠的父親。」

  凱羅草草地朝老東方點個頭。「現在怎麼樣了?」

  「奶怎麼這麼快就到了?我以為奶明天才會來。」

  「我到機場去等位子的。」凱羅從加護病房的小窗子看進去,崇煥然的上半身全是繃帶,另一張病床上的東方夢遠看起來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們現在怎麼樣了?醫生怎麼說?」

  「還不知道,還沒度過危險期。」葛無憂垂著頭,黯然地回答。「醫生說要看今天的情形。」

  凱羅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眼裡儘是慌亂與不安。「怎麼會這樣?不是說已經沒事了嗎?為什麼還會中槍?」

  「凱羅┅┅」無憂想了想,只好轉移話題。「孩子們知道嗎?他們現在好不好?」

  「很好,我沒讓他們知道這件事。」

  「那奶┅┅」

  「他們不知道我到香港來,我說我有急事,一兩天就會回去的。」

  「對不起┅┅」葛無憂澀澀地說著:「害奶這麼著急地趕過來。」

  老東方看他們的樣子和所說的話,大概已經知道了,他想了想。「無憂,你先帶這位小姐到飯店去吧!她這麼急著趕過來,一定很累了。」

  「不!」凱羅立刻搖頭,一接觸到他們的眼光,她才知道自己的反應有多激烈!她勉強笑了笑。「我不累!我想留下來。」

  「可是」

  葛無憂搖搖頭。「沒關係,乾脆大家都留下來好了。」  

  「媽媽真的和阿姨長得一模一樣嗎?」

  「當然啦!」旖倌輕輕地摸摸丫丫和咚咚的臉。「丫丫和咚咚不是也長得一模一樣嗎?媽媽和阿姨也是一樣的。」

  兩個小女孩專注地看著旖倌的臉孔,甜蜜地笑了起來。「那媽媽也和阿姨一樣漂亮啦?」

  「不對!」旖倌朝她們溫柔地微笑。「媽媽比阿姨還漂亮。」她抱起兩個小女孩坐在沙灘上看著湛藍的大海。「媽媽又溫柔、又漂亮,比阿姨好多了!而且媽媽比阿姨更愛你們啊!」

  丫丫和咚咚安靜地聽著,小臉蛋上泛起快樂的笑容。「那媽媽是不是很喜歡丫丫和咚咚?」

  「當然很喜歡啦!」

  咚咚轉個身看著旖倌。「阿姨,媽媽是不是很想念咚咚?」

  張旖倌點點頭,眼眶一陣溫熱,喉嚨中有個硬塊漸漸形成旖歡是不是很想念這三個孩子?旖歡是不是也期望可以經由她的眼看到她親愛的孩子?

  「阿姨!奶怎麼了?為什麼哭啊?」咚咚的小手輕撫她的臉,淚水順著孩子的手緩緩地往下流。「是不是阿姨也想念媽媽?」

  「對啊!」旖倌哽咽地微笑。「姨很想念媽媽┅┅」

  丫丫和咚咚甜甜地抱著她。「姨,別哭,我們陪奶想念媽媽┅┅」

  「嗯┅┅」

  丫丫在她的懷裡動了一下。「爸爸一定也很想念媽媽┅┅丫丫和咚咚都很想念爸爸,他為什麼不回來?」

  「他很快就會回來了!」旖倌終於放開她們。「爸爸不是說過,他很快就會回來了嗎?」

  「凱羅阿姨也不見了┅┅」咚咚垂下眼瞼。「為什麼他們都要走?是不是我們不乖啊?要不然他們怎麼都不回來?」

  「傻瓜!當然不是!」旖倌憂心地想起崇煥然到現在都還生死未卜┅┅

  「阿姨!」

  張旖倌搖搖頭,努力展開笑容。「他們很快就回來了,放心吧!爸爸和阿姨都很快就會回來了!在她們還沒回來之前,咚咚和丫丫都要乖乖的,知道嗎?」

  「知道了。」她們的兩雙大眼睛閃動著乖巧的光芒。

  而一股暖暖的溫柔自旖倌的心底洩出,她們幾乎等於是她的孩子一樣┅┅

  凱羅她的腦海突然閃過她的身影┅┅

  「你們喜歡凱羅阿姨嗎?」

  「喜歡。」

  旖倌溫柔地看著丫丫和咚咚。「如果凱羅阿姨當奶們的新媽媽,奶們會開心嗎?」

  丫丫和咚咚面面相覷,最後兩人均小心翼翼地點點頭。「喜歡。」

  這就對了!

  東方夢遠先離開加護病房。她清醒過來之後,醫生宣佈她已經度過危險期。但崇煥然卻仍毫無動靜,連醫生都無能為力地搖頭,而且從醫生的表情看起來,情況顯然是很不樂觀的!

  凱羅愣愣地守在加護病房的外面,她不說、不動、也不喝!

  原來這就是她一直恐懼的感情連逃的地方都沒有!

  在病房內,葛無憂坐在東方夢遠的床沿,低聲說著:「我真的很抱歉!」

  夢遠靜靜地躺著,彷彿沒聽到葛無憂所說的話。

  「夢遠┅┅」

  「煥然呢?」她沙啞地問。

  「還沒醒過來。」

  當她從加護病房出來的時候,看到凱羅在病房外面等著;凱羅的神情像是除了崇煥然之外,已經沒有任何可以讓她活下去的理由了!

  第一次見到凱羅,她已經知道他們之間會有續集;魏凱羅太特殊了,她不會只在他們的生命中草草掠過。

  東方夢遠一直以為那個人是葛無憂當葛無憂和魏凱羅在一起的時候,她努力告訴自己她不在乎!

  她什麼都不在乎!

  可是,在她腦中所有的細胞開始運作之前,她的感情已經凌駕了一切、控制了一切!

  她一直不願意承認自己會變上葛無憂,從十幾年前開始,她便一直這樣否認著!

  到後來,她索性否認了所有的感情;一個沒有感情的人生變得簡單多了!

  就像她否認了斐珞否認了葛無憂直到太遲了的那一天,她才狠狠的哭泣。

小酒店爆炸的那一刻,她全身的血液都冰冷了。葛無憂和魏凱羅在一起的景象,始終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希望他們死了但她卻又希望葛無憂活著這種卑劣的想法,讓她覺得自己好可怕!

  然後,斐珞為了救她而犧牲了自己的生命她只覺得死的應該是自己!

  東方夢遠是個那麼卑鄙的人,她怎麼值得斐珞的一條命?

  崇煥然呢?淚水順著她的雙頰緩緩滑落天!

  「夢遠!」葛無憂的臉色蒼白。「奶不原諒我?是因為煥然?」

  「煥然?」她怔怔地看著他。「你在說什麼?」

  葛無憂是弄巧成拙了?難道一直以來,夢遠對他根本沒有感情?難道夢遠一直愛著的是崇煥然?

  「如果如果奶現在告訴我,奶愛的是崇煥然那我會理解的┅┅」葛無憂艱澀地說著。

  東方夢遠看著他,一字一句地慢慢回答:「為什麼要找藉口?替你自己找個不需要許下承諾的藉口那麼重要嗎?我愛的是誰重要嗎?」

  葛無憂愣愣地,她在說什麼?

  「如果你不打算承認你對我的感情,我不會怪你的,可是┅┅」她忍不住哭泣。「為什麼一定要把我往別人的身上推?我就這麼讓你厭惡?」

  「我┅┅」

  「算了┅┅」她微微苦笑。「算了!我不想聽。」

  葛無憂跳了起來。「不可以不聽!我愛的是奶,我已經愛奶十幾年了!現在不說,難道要等到我們老得進不了結婚禮堂的時候才說嗎?」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東方夢遠氣憤地瞪著他。「高興說的時候說,不高興說的時候冷得像塊冰!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那是因為┅┅」葛無憂為難地揮揮手。「因為┅┅」

  「因為什麼?」

  他的心防終於潰決了。「因為我怕被奶拒絕,可以了吧?奶拒絕其它人的樣子,我看多了;如果我也落到那種下場,那我還要活嗎?」

  「膽小鬼!難道你現在不怕?」東方夢遠忍住笑意,裝出嚴肅的表情逼問著。

  「我說過我不怕嗎?」

  「那┅┅」

  葛無憂握住她的手,深情而溫柔地說:「我當然還是怕,可是現在不說,我怕我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夢遠緊緊地握住這等了十多年才到手的幸福,淚水竟不由自主地滑落下來,只是這次的淚有人替她接住,有人替她拭淚,她將再也不孤單了!

  「無憂!」病房的門突然打開,老東方衝了進來。當他一看到他們深情的樣子,老東方立刻踩住煞車。「對不起我出去敲門!」

  「不必了啦!」無憂笑著站起來。「什麼事?是不是煥然醒了?」

  「他是醒了,可是魏小姐說要走了!」

  「什麼?」

  「已經知道崇煥然沒事了,他會好好活著那就夠了。」凱羅對自己這樣說著。

  何必去見他?反正也已經知道他沒事了,不是嗎?凱羅加快腳步往醫院外面走,她決定要離開這裡!

  「凱羅!」葛無憂追了上來,並抓住她的手。「為什麼要走?」

  凱羅故意轉個身不讓他看見她的臉。「崇煥然已經沒事了,我得回台灣去。」

  「為什麼不見過他之後再走?奶已經等了兩天了,難道不想親眼證實他沒事嗎?」

  「醫生不會騙我的。」

  「凱羅!」葛無憂將她的身子轉過來,卻驚見她一臉的恐懼!他怔怔地注視著她。「奶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我沒事┅┅」她緊張地撫撫頭髮,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些。「我只是有點累了┅┅」

  「既然累了就休息一個晚上再走。」葛無憂硬拖著她往醫院走去。「我們先去看看煥然,然後我再帶奶到飯店去。」

  「不要!」凱羅用力甩開他的手,連連往後退了幾步。「我不去!」

  「為什麼?」葛無憂不解地看著她。「奶究竟怎麼了?聽到他受傷的消息便立刻從台灣飛過來,守在病房外面,兩天兩夜不吃、不喝、不睡;現在他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回來了,奶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凱羅慌亂地搖搖頭。「我就是不想見他,沒有任何理由!」

  「凱羅┅┅」

  「你不要逼我!」她狂亂地睜大雙眼,充滿血絲的眸光讓萬無憂愣在當場。

  凱羅慢慢地往後退,她像是怕他突然衝上來把她拖進醫院裡去似的!

  葛無憂理清頭緒後溫和地開口:「好!不見他,可是奶要怎麼回台灣?沒有機票怎麼回去?」

  「我有機票。」凱羅連忙將口袋中早已經皺成一團的機票拿出來給葛無憂看。「你看!我那時候買的是來回機票!」

  「至少讓我送奶去機場,奶不會說廣東話很不方便的。」

  凱羅謹慎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緩緩地點點頭。

  葛無憂慢慢的走向她,嘆了口氣。「我不知道奶究竟是怎麼了,可是我們是朋友啊!我們還一起出生入死過,難道奶忘記了嗎?」

  「我沒忘。」凱羅深吸一口氣,鎮定一下自己過於緊張的心神。「我很抱歉!剛剛我不是故意要對你凶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葛無憂帶著她走到停車場,將自己的車門打開。「上車吧!」

  凱羅坐進他的車子裡,僵硬地搖搖頭。「沒什麼我說過我只是有點累┅┅」

  「累會讓奶怕成這個樣子?」

  「如果你還是打算繼續追問下去的話,那我還是下車好了!」她說著,真的伸手去開車門!

  「好好好!我不問了!」葛無憂高舉雙手投降。「不問了,可以吧?奶別這樣!」

  「送我到機場!」

  「連吃頓飯都不行?」

  「不行!」

  「她怎麼了?」阿俐不明白地低聲問著:「怎麼從香港回來之後就變了個人似的?崇煥然不是沒事了嗎?」

  「是啊!」若星也無奈地點頭。「是沒事了!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了?葛無憂說她連崇煥然都不見就堅持要回來。」

  阿俐搔搔頭,莫名其妙地說:「她到底怎麼了?奶發現了沒有?她連孩子都不接近了,好像他們身上有傳染病一樣!」

  「就是這樣我才擔心。」若星看著正坐在陽台上發呆的凱羅。「問她,她什麼都不說!不是發呆,要不然就是像只困獸一樣在房子裡走來走去。看她這個樣子,我真的很難過!」

  「崇煥然什麼時候回來?」

  「大概等傷好一點的時候吧!他傷得不輕,恐怕沒那麼快。」

  阿俐看著陽台上凱羅的背影,突然輕呼一聲。「我知道為什麼了!是為了崇煥然!」

  若星看了她一眼。「這算什麼答案?我也知道是為了崇煥然,問題是為了崇煥然什麼?」

  阿俐同樣看她一眼。「奶還記不記得凱羅以前說過的話?她說過,她這一生都不會愛上任何人,也不會嫁給任何人的對不對?可是現在她愛上崇煥然了啊!這對她來說一定很嚴重嘛!」阿俐說著,不由得搖搖頭。「搞什麼?又不是世界末日!能夠得到感情是件很值得高興的事啊!」

  「對凱羅來說,這大概比世界末日還糟糕。」若星嘆口氣。「她從來不會這樣的!我只知道她對感情恐懼,可是沒想到她會恐懼到這種程度。她沒逃跑,已經是夠好的了!」

  「什麼意思?」

  「凱羅以前也說過,她的父母彼此仇恨的不是嗎?她怕自己有一天也會變成那個樣子。」

  「那怎麼辦?」阿俐一下子沒了主意。「這種事難道還可以證明的嗎?她要是真的不信,沒有勇氣去嘗試,那我們說什麼還不都是自說?」

  「不知道。」若星無奈。「躲也躲不掉的。」

  陽台上的凱羅突然回過頭來。「誰說躲不掉?」

  阿俐嚇了一跳。「奶都聽到了?」

  「奶們不是說給我聽的嗎?」凱羅苦笑著走進客廳。「我已經決定了!」

  「決定什麼?」

  「去環遊世界!」

  「奶說什麼?」阿俐和若星同時驚呼:「奶不是認真的吧?」

  「當然是!」凱羅認真的點頭。「我還有我爺爺留下來的那些錢啊!那些錢足夠我環遊世界了!」

  「喂!那是要拿來做好事的錢!」阿俐立刻叫了起來。「我我已經找到需要用錢的人了!他們很慘的,如果沒那些錢,那、那個孩子就死定了!」她拉拉若星。「若星也知道的!」

  黎若星連忙點頭。「對!那那個孩子是個是個受虐兒!他很需要用那些錢的!」

  「男孩還是女孩?」

  「男孩!」

  「女孩!」

  若星和阿俐異口異聲,這個謊當然不攻自破;凱羅冷眼看著她們倆。「下次要說謊,請先套好招。」

  「凱羅!」阿俐氣急敗壞地。「奶搞什麼嘛!根本什麼事都沒有,為什麼要做這種決定?太不合理了啦!」

  「你們不必再勸我了!我已經決定了,現在最需要幫助的人就是我,如果我再留下來,那才真的不合理!」

  「可是┅┅」

  「我明天就回台北去辦手續。」

  「那孩子們怎麼辦?」若星擋在她的面前。「奶不能就這樣丟下他們,是奶答應要照顧他們的!」

  「我知道奶和孟齊會好好照顧他們的;崇煥然也快回來了,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

  「奶也要離開我們?」崇寶的聲音突然出現,門一打開,三個孩子手牽手站在那裡。

  「崇寶┅┅」凱羅連忙走到他們的面前。「我是因為┅┅」

  「我不想聽!」崇寶氣憤地吼了起來,他猛然將咚咚推到她的面前。「奶自己看!」

  咚咚的臉上居然有個巴掌痕!

  凱羅硬生生地將即將脫口的咒罵吞了進去,她輕輕地握著咚咚的手。「怎麼會這樣?誰打的?」

  咚咚的眼裡有滿滿的淚水。「阿姨不要走┅┅」

  凱羅的決心因著這聲呼喚,迅速淪陷!

  「是誰打咚咚的?」她強忍著怒氣問。

  「是老師┅┅」丫丫低聲回答:「咚咚要上廁所,可是老師一直說等一下,咚咚忍不住,所以┅┅」

  「所以就打她?」

  「老師有說對不起┅┅」

  凱羅氣得臉色發綠。「我現在就去找她!」

  「阿姨┅┅」咚咚拉住她的衣角。「不要走嘛!我沒關係我已經不痛了奶奶不要走┅┅」

  「不要求她!」崇寶哭著拉起兩個妹妹往房裡沖。「要走就走好了!統統走!我們不需要奶照顧,我討厭奶!」

  「崇寶!」

  門「碰」地一聲被甩上,凱羅傷心地跌坐在地上其實已經來不及了,在她發覺之前,她已經投入所有的感情了!

  而且她的感情已經淪陷了!

  「如果奶走,將來會有三個孩子和奶一樣,再也不相信感情,沒有勇氣付出感情,他們將來會讓所有愛他們的人心碎。」阿俐輕輕地說著:「奶走了,傷害的不只是奶自己。」

  凱羅抬起淚眼。「如果我留下,或許他們會有一個像我一樣的童年,奶知道嗎?那是一個充滿了憎恨、無助、忿怒的童年!」

  「奶有能力改變的!奶不是奶母親,崇煥然也不是奶父親,你們或許不會步上他們的後塵!」

  「我不相信。」凱羅疲憊地笑了笑,站了起來。「我不相信神話!」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3-4 00:41:04

第十章

  旖歡在似夢似幻中來到崇煥然面前「一直希望你過得快樂,不管是經由什麼樣的方式都好。我不要你為我哀悼,我不要你孤獨的生活,我喜歡魏凱羅,因為你也喜歡她,你沒有背叛我。」

  崇煥然愣愣地看著葛無憂,看他正在替他收拾東西。「你在做什麼?」

  「看不出來嗎?我在替你收拾東西出院。」他連頭都不抬地回答。

  「我知道你在替我收拾東西,可是我可以出院了嗎?醫生沒說啊!」

  「怎麼?你還沒住過癮?還打算留下來?」

  崇煥然還是不瞭解。「可是我的傷還沒好,為什麼要出院?」

  「因為你身上受的傷容易好,在什麼地方都可以治;可是如果心受了傷,那可就麻煩了,恐怕就無可救藥。」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葛無憂將手中的衣服扔向他。「我說什麼都不重要!反正你先換衣服就對了!」

  「為什麼要換衣服?」崇煥然堅決地坐在床上不肯動。「你不說清楚,休想我會換衣服乖乖的跟你走。」

  「說什麼?你不想念孩子們嗎?你已經離開台灣一個月了!孩子們怎麼樣,你都不關心嗎?」

  「我昨天打過電話,他們很好啊!」崇煥然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為什麼突然這樣說?孩子┅┅」他猛然跳了起來。「是不是孩子們出了什麼事了?」

  「不是!不是!」葛無憂終於洩氣地將東西放下。「你到底走不走啊?難道你真的是個木頭人?凱羅要走啦!」

  崇煥然無言地垂下眼,重新坐了下來。「走?┅┅」

  「喂!」葛無憂拍拍他的肩。「老兄啊!我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凱羅要走啦!你還坐在這裡,打算後悔一輩子嗎?」

  他還是靜靜的坐著。

  「崇煥然!」葛無憂終於發起脾氣來捶了他一拳。「你是不是男人啊?人家替你照顧孩子,你受傷的時候,她還不眠不休的等在門口守著你;現在她要走了,你卻動也不動的,這算什麼?太過分了吧?」

  「你希望我說什麼?」他定定地干笑兩聲。

  「我不希望你說什麼,可是我希望你動一動。起來換衣服,我機票都幫你準備好了!」

  「我不回去,你走吧!」

  「什麼?」葛無憂怪叫地瞪著他。「你不回去?你要眼睜睜的看著魏凱羅離開你和孩子們?」

  「她如果想走,我回去又有什麼用?」

  「你不在乎?」

  崇煥然什麼話也沒說,什麼表情也沒有┅┅

  「煥然!」

  「你別說了行不行?我的生活我自己會過!」他突然大吼,指著門口。「你出去行不行!」

  「你」葛無憂氣得暴跳如雷。「好,我出去!我等著看你後悔一輩子!」

  「我不會後悔的┅┅」他靜靜的對自己說著:「不會,永遠不會的┅┅」

  「渾帳!」葛無憂氣急敗壞地跺腳。「渾帳!管你去死!」

  「幹什麼這麼生氣?」夢遠好笑地看著葛無憂。「他不走,是不是?」

  「我真搞不懂他!明明知道凱羅要走了,他還不肯回去!」無憂洩氣地揮揮手。「要是真的讓凱羅走了,那他這一輩子都要後悔的!」他突然抬起頭,東方夢遠正一臉笑意地看著他。「奶笑什麼?」

  「笑你啊!」夢遠輕笑著坐直身子。「你看你氣的!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麼生氣。」

  「難道奶不生氣?」

  「氣有什麼用?」夢遠笑著聳聳肩。「要想辦法啊!光是氣得死去活來,又有什麼用?」

  「想辦法?」葛無憂幾乎是用蹦的跳到她的身邊。「快說、快說!奶有什麼辦法?」

  「你不是智多星嗎?怎麼突然間起我來了?」夢遠笑著糗他。「你想辦法啊!」

  「拜託!現在是非常時期,奶還有心情開玩笑啊?」

  夢遠仰起臉,指指她的右臉頰。「嗯?┅┅」

  葛無憂哭笑不得地吻吻她的頰。夢遠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甜蜜的小女人,他以前怎麼想也想不到會有這樣一個夢遠。「可以說了吧?」

  夢遠朝他扮個鬼臉。「煥然為什麼不敢回台灣,你知不知道?」

  「為什麼?」

  「因為旖歡嘛!」夢遠終於收拾起笑容,有點無奈地看著窗外。「旖歡過世不到兩年,煥然如果不愛凱羅,那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可是他偏偏愛上了凱羅,他覺得內疚」她垂下眼,艱澀地搖搖頭。「就像我對斐珞的愧疚一樣┅┅」

  「夢遠┅┅」

  夢遠澀澀地笑了笑。「還愣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去找張旖倌?」

  「張旖倌?!」

  「解鈴還需繫鈴人啊!」

  「林老師!」凱羅強忍著怒氣,勉強維持禮貌的笑容問著;咚咚和丫丫則瑟縮在她的身後。「奶是丫丫和咚咚的老師吧?」

  戴著玳瑁眼鏡的女人,嚴格地審視著她。「是的,奶是?┅┅」

  「我是丫丫和咚咚的監護人。」凱羅假笑著回答,將咚咚拉到面前。「咚咚臉上的傷是怎麼一回事?」

  「監護人?」

  「我問奶咚咚臉上的傷是怎麼一回事?」

  女人冷冷地抬高她的下巴。「我一時失手,所以處罰重了些。」

  「我想請問一下她做錯了什麼?」

  「讓一個孩子知道清潔的重要,是幼稚園老師主要的工作之一。」

「包括傷害孩子的心嗎?」凱羅眯起眼,這個女人看起來好像不打算更改她的教育方式。

  「監護人小姐,這是我的工作!」

  「毆打一個才五歲的孩子?」

  「我沒有毆打她!」她提高了音量;咚咚瑟縮一下,不由自主地往凱羅的背後躲去。

  現在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咚咚會有那種害怕的反應了!原來,咚咚就是在這個女人的陰影之下,被嚇得怯懦膽小!

  這個該死的女人!

  「丫丫,奶帶咚咚出去等阿姨,好不好?」凱羅微笑地推推兩個孩子。「哥哥就在外面,叫哥哥帶你們去拿咚咚的東西。」

  咚咚如蒙大赦地立刻衝了出去!

  凱羅這才挺直腰桿,面對這個比她高上半個頭的女人。「咚咚和丫丫在「您」的教育下多久了?」

  「快半年了。」她謹慎地看著凱羅。「奶不是說奶是她們的監護人嗎?」

  「我擔任她們的監護人還不到兩個月。」凱羅微笑地回答:「我想知道咚咚除了那次來不及上廁所之外,還有沒有其它的缺點?」

  「除了」那女人險些尖叫。「奶那兩個女孩根本沒有任何的衛生習慣!」

  「奶有潔癖?」

  「我」

  「奶這個變態!」凱羅說著,然後猛然給了她一巴掌!

  女人尖聲叫了起來。「奶打人!奶」

  「我怎麼樣?」凱羅惡狠狠地瞪著她。「去告我好了!我會讓奶失去教師的資格。事實上不管奶告不告我,我都會這麼做的!」

  「奶」

  凱羅傲然地抬高下巴。「我叫魏凱羅,別發錯了傳票!」

  門一打開,三個孩子站在門口興舊地鼓掌。「好耶!」其中崇寶的聲音最大!

  凱羅得意地朝他們眨眨眼。「我們走!從現在開始,丫丫和咚咚再也不必見這個壞女人了!」

  在回家的路上,孩子們興奮地

  喳喳說著話,他們快樂地過了一個美麗的下午,直到崇寶輕輕地問:「我們也快見不到奶了,是不是?」

  絢爛的黃昏,自此瀰漫了黯淡的色彩┅┅

  他看到旖歡感覺到她+在自己的身邊!

  崇煥然沒有勇氣睜開眼睛,他害怕看到她哀怨的眼光;他更害怕一睜開眼,卻發覺其實什麼都沒有。

  旖歡

  醫院刺鼻的消毒藥水味已經使崇煥然失去嗅覺好幾天了;但,現在他卻清楚的聞到旖歡身上特有的香味是旖歡┅┅

  「一直希望你過得快樂,不管是經由什麼樣的方式都好。我不要你為我哀悼,就像如果我們的角色互換一樣,你也不會希望我因為你而孤獨的生活對不對?我喜歡魏凱羅,因為你也喜歡她,你沒有背叛我。」

  「旖歡┅┅」

  「我們的感情永遠都會存在的,可是你仍然可以過自己的生活,為了你自己,也為了孩子┅┅」

  他猛然睜開眼窗戶旁站著一個人影旖倌?

  崇煥然坐直身子,那個人影不是旖倌!

  他永遠不會分不清楚她們兩個。從一開始,他就沒有認錯過,那是旖歡!

  黯淡的光影之中,她轉過身來,臉上有她一貫溫柔的笑容。

  旖歡

  旖歡失去她的眼睛,是在一場車禍之中;她原本是看得見的,而且她的眼神總是那麼的清澈、充滿了理解和溫和┅┅

  「旖歡┅┅」

  「我永遠都會活在你的過去裡,我們曾經擁有過的就不會消失,不是嗎?」

  崇煥然怔怔地看著她,旖歡的臉上依然有著溫暖的笑容,他覺得自己像個罪人!

  張撟歡靜靜地搖搖頭。「不要覺得罪惡!那樣我會難過。如果因為我的死,而讓你這一生都無法再過幸福的日子,那麼我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心安的!」

  「我做不到┅┅」

  「你可以。」她的語氣堅定。「你可以的!」

  「我只想帶著孩子過平靜的生活,我不需要其它人加入我們的家庭!這一生,我只愛奶一個人!」

  張旖歡垂下眼瞼,表情竟有些悲傷。

  「旖歡┅┅」

  「你讓我覺得我對不起你┅┅」

  崇煥然跳下床。「奶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害死奶的!奶還記得嗎?是我!」

  「沒有人害死我!」

  「旖歡!」

  她的眼裡充滿了淚水。「我也不想離開你們,可是這是命運的安排。就算那天我沒死,我終究還是會離開你們的!為什麼你不瞭解?我不要你感到內疚,不要你為我守著什麼,我要你快樂,我要你和孩子都過得快樂!」

  「我們很快樂啊!」

  旖歡悲傷地看著他,她知道他在說謊。

  只有旖歡才會如此瞭解他的一切,崇煥然垂下眼,說不出話來。

  「不要讓我和孩子悲傷,不要讓你自己悲傷┅┅」

  「旖歡!」

  光影漸漸亮了起來,崇煥然伸手去握那束光芒,有人卻抓住了他的手。「我在這裡!」

  他猛然睜開眼

  病房內光線黯淡,他的床沿有個女子靜靜地坐著。「旖倌?」

  「我」

  崇煥然揉揉眼睛。「不必說了,我知道奶是旖倌,開燈吧!」

  燈光亮了起來,窗口的百葉窗簾是拉上的,旖歡的香味似乎還淡淡的懸繞在鼻前。

  夢?是夢嗎?

  他不知道,或許旖歡是真的來過了!

  崇煥然將他的手收回來。「奶怎麼來了?」

  旖倌微微一笑,笑容和旖歡有天壤之別。「來看你,本來想┅┅」她聳聳肩。「看來是辦不到了,你剛剛作夢?」

  「或許是吧!」他深吸一口氣,突然無法忍受再看到她的臉。「幫我去找葛無憂好嗎?間問他,我的機票是幾點的。」

  「姊夫?┅┅」

崇煥然掩住臉,僵硬地扯動雙頰的肌肉。「我很好,只是需要靜一靜。」

  旖倌點點頭。「好。」

  門關上之後,兩行淚水順著崇煥然的臉頰緩緩落下,旖歡┅┅

  旖歡的聲音似乎仍在耳胖迥蕩不要讓我和孩子悲傷,不要讓你自己悲傷┅┅

  旖歡什麼都知道的!她知道他的感情,她知道孩子們喜歡魏凱羅,她甚至知道他愛上了魏凱羅!

  旖歡說:「我希望你快樂!」┅┅

  天!

  除了旖歡之外,這個世界上還有他的感情嗎?

  「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感情!」凱羅斬釘截鐵地說。

  「世界是由人所組成的,當然有感情。」

  「是你們被欺騙之後,也騙了許多的人,這根本就是謊言!」

  阿俐不耐地抬起眼。「奶有毛病啊?那麼多人談戀愛,那麼多的人結婚生子,難道我們全都是笨蛋?」

  凱羅瞪著她。「我只不過是說實話!」

  「什麼實話?根本就是謬論!奶啊┅┅」她搖頭嘆息。「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奶!奶根本就已經走火入魔了!看看奶說話的樣子,簡直就像個棄婦;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奶在感情上受過什麼創傷呢!」

  凱羅的樣子很認真,她點點頭,還用手勢來加強她所說的話。「難道奶不覺得嗎?感情其實只不過是一種感覺而已,大部分的人不喜歡獨自一個人生活,所以才會牽扯出「感情」。說穿了,不過是找個人一起生活的合法藉口而已。」

  「是啊!那為什麼不是張三、李四,偏偏就是那個人呢?張三可以給一個最好的生活條件,為什麼不要,偏偏要找那個窮得一無所有的傢伙?」阿俐斜睨著她。「為什麼魏凱羅小姐誰都不躲,偏偏要躲一個名叫崇煥然的傢伙?」

  「那只是感覺的問題。張三、李四的感覺比不上另一個人來得好,人當然不會笨到和一個自己看了就討厭的人一起生活。」

  「崇煥然給奶的感覺很差?」

  凱羅用力地揮揮手。「不是很差,而是沒有必要,他會帶給我煩惱,會帶給我不好的感受,我為什麼要讓自己過得不好?」

  「簡直是強詞奪理嘛!」阿俐氣得呱呱亂叫。「什麼「感覺」、「感情」?明明就是同一件事,奶偏偏要拆開來說!奶對一個人的感覺很好,可是奶對他沒有感情;奶對一個人的感覺很差,可是奶卻要處處躲著他?這什麼跟什麼嘛!」

  「奶在說什麼?」

  阿俐氣急敗壞地瞪著她。「都給奶說迷糊了,我還能說什麼?」

  「奶不要理她嘛!」若星又好氣、又好笑地打斷她們。「明明知道說不過這個頑固的傢伙,奶還硬要說!每次聽奶們說這些無聊話,我就乾脆把耳朵關上,省得連我也傻眼了。」

  阿俐終於洩氣。「算了算了!反正奶的腦子裡只有奶自己的想法,縱使我再有理,也都沒用。」

  「什麼嘛!說不過我就冤枉我。」凱羅抱怨著。

  「幾點的飛機?」若星突然問:「孟齊帶孩子們出去,可能快回來了。」

  「我跟他說過了,我的飛機在下午五點起飛。」凱羅看了看手錶。「差不多了。」

  「那好吧!我們送奶去機場。」阿俐無奈地替凱羅提起行李。「隨便奶去雲遊四海吧!」

  「阿俐┅┅」凱羅蹙著眉。「奶幹什麼嘛!好像我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似的。」

  「奶理我做什麼?」房俐華沒趣地回答。「我說什麼還不是一樣?」

  若星搖搖頭。「你們別鬧了行不行?」

  「好好好!」阿俐賭氣地嚷著:「不鬧不鬧!看著她逃到天涯海角好了!反正她有錢嘛!逃一輩子也不過分!」說完,她開了門出去,連頭也不回!

  「阿俐!」

  若星拍拍凱羅的肩。「算了!她現在正在氣頭上,除非奶決定不走了,要不然說什麼都沒用的。」

  凱羅沮喪地嘆口氣。「我真的錯了嗎?」

  「我不知道,不過最重要的是奶自己的感覺,如果奶覺得好,那我們說什麼都不重要的。」

  「奶真的這麼覺得?」她有些心虛地抬起眼。「不怪我?」

  「怪奶什麼?」若星笑著捶她。「走吧!要不然趕不上飛機了!」

  下午的機場有些冷清,喧嚷的人潮好像突然消失似的,使得這偌大的機場更加空曠。

  凱羅提著簡單的行李站在出境處,阿俐和若星則站在她的身邊;一時之間,三個人竟找不到什麼話可以說!

  她們的心情都有些低落┅┅

  搭乘7031號班機前往美國的旅客請在16號登機門登機┅┅

  「該走了。」凱羅輕輕地說著,她拉拉阿俐的衣袖。「阿俐別生我的氣了啦┅┅」

  阿俐嘟著嘴,瞪了她三秒鐘。「好啦!不氣不氣!記得要常寫信打電話回來!」

  「奶要保重喔!」若星依依不捨地握著凱羅的手。「一個人在國外,自己要多注意點;如果玩得不開心,就趕快回來!」

  「知道了┅┅」凱羅黯然地垂下眼,提著行李的手突然變得沉重。「那那那我走了!」

  她們無言地相視,擴音器再度傳出請旅客登機的聲音┅┅

  凱羅提著行李,故作瀟灑地笑笑。「我走啦!」

  「拜拜!」若星和阿俐揮揮手,看著她走進出境室。

  「阿姨!」

  「師父!」

  阿俐頓時跳起來大叫。「救星來了!凱羅!魏凱羅┅┅」

  崇煥然帶著三個孩子急急忙忙地衝過來。「凱羅呢?」

  阿俐指指出境室的門。「進去了。」

  「凱羅!」崇煥然顧不得警衛的阻攔,盡朝裡面大吼:「凱羅!凱羅!」而且一副要衝進去的模樣。

  「先生!先生!」警衛攔住他。「你不可以進去!」

  「阿姨!」

  「師父!」崇寶趁警衛不注意的時候,鑽進出境室的大門。「師父┅┅」

  「回來!」機場頓時一片大亂,幾名警衛立刻追了進去。「回來!」

  「你放開我!」崇煥然忍著身上的傷叫道:「我們只是想找一個人」

  「爸!」崇寶突然又沖了出來。「你看!」

  凱羅提著行李又跑出來了。「你們」她又急又氣地。「你們搞什麼嘛!」

  崇煥然一看到凱羅,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他只是愣愣地看著她。「我

  「我什麼?」阿俐不耐煩地推他一把。「說啊!」

  「我」崇煥然手足無措地。「我來送機。」

  「什麼?!」阿俐和若星忍不住怪叫!

  凱羅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崇煥然面紅耳赤、手足無措的樣子。「那好,現在已經送啦!」

  崇煥然怔怔地盯著原處。「我」

  「天啊!」阿俐和若星搖搖頭,三個孩子也同樣發出不可思議的聲音。

  擴音器又不識趣地傳來:搭乘7031號班機前往美國的旅客┅┅

  突然,崇煥然上前緊緊握住凱羅的手。「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奶還記得嗎?」他努力地想表達出自己的想法。「那時候我覺得我覺得自己看到一個天使┅┅」他低低地說著,偌大的機場似乎只剩下他的聲音在迴蕩!

  「我不希望奶走,可是┅┅」他終於鼓足勇氣抬起眼,專注地望進那雙等待的眼眸中。「我和孩子們會等奶回來。」

  凱羅微微一笑,眼中竟莫名其妙地湧出淚珠。她張開口卻發不出聲音,他們期待地看著她

  「阿姨┅┅」

  「師父┅┅」

  崇煥然放下她的手,溫柔而深情地微微一笑,然後將孩子們的手牽起來往後退一步。「我們等奶回來。」

  在淚水落下來之前,她轉身走進出境室,她將頭仰得高高的,讓那股暖流流回心中。

  她不讓淚水落下,因為她要留著所有的感動,記得現在的心情,在可以回頭的時候義無反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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