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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宋齊 -【倔強娘子(三娘教夫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teae    時間: 2022-5-6 00:01:38     標題: 宋齊 -【倔強娘子(三娘教夫之二)】《全文完》

宋齊 - 倔強娘子(三娘教夫之二)

望著蕭彩妍,他一時失了心神──
她那嬌顏實在像極了自己心中愛慕的女人!
可不同的是,在她面前,他可以輕鬆逗趣地調侃、可以狂放不羈的大笑……
原本以為對她只是單純的照顧,
曾幾何時,他的思緒竟滿是她刁蠻率直的模樣……
不!他怎會就是「赫連狂劍」──
加害她姊姊命喪黃泉的男人?!
而她還呆呆的接受他的關懷、笨笨地與他鬥嘴笑鬧,
最後還……傻傻地失去了心……
天啊!這份不該發生的情緣,她要如何割捨?


作者: teae    時間: 2022-5-6 00:02:07

     香港小陶

  小陶在此向各位看倌請安!

  第一次出現在小齊的序文中,當然首先要謝謝小齊啦!因為她可是鼓起很大的勇氣,才敢讓我在這裡大吐口水的啊!(嘻!我這種爛文章,不知小齊看了後,會不會後悔的低頭面璧啊?)

  呵!不過妳們現在都在翻閱小齊的書了,我還用怕妳們因為我所寫的序而不看下去嗎?難道妳們看了小陶的爛序文後,會不想看小齊所寫的精彩正文?

  不會吧!對不對?

  呵呵呵!應該不會有人正因為看了我的爛序文丟書轉身離去吧?呵呵!(冒冷汗禱告真的不要發生這種事喔!)

  我定居在香港,前些日子,我和幾個朋友走在街上,突然就心血來潮,殺去租書店打發時間。

  走到書架前,我當然第一時間就去翻小齊的新作。

  說實話,當大家有共同喜愛的作家時,有時後便會覺得和朋友上租書店都是滿困擾的事,例如每當小齊的新書快要出版的時候,朋有們就會在我耳邊咕嚕咕嚕的問個不停。

  「究竟小齊有沒有告訴妳,新書在什麼時候出?」

  又或者……

  「她有沒有告訴妳下本書會寫什麼嗎?」

  天啊!人家小齊才剛出新書,怎可能那麼快就告訴我下本要寫誰?好歹也要給小齊補個幾天的睡眠,才能再開始逼她寫吧!

  「小陶,能幫我拿本有宋齊簽名的新書嗎?」這個要求最令人無可奈何……想起認識小齊已有多時,我也未能自她的手上拗到一本簽名書啊!

  這是沒法子的事,小齊的書不是早被別人預定了,就是和其他作家交換書寶寶!那……要我怎麼幫法?嘻!而且就算拗到的話,當然也要先留給自己,還輪不到朋友吧!(慚愧偷笑。)

  我聽過最……最……最令我受不了的是:「能夠在她那邊拿到免費書嗎?我都找不到耶,所以買不到……」

  天啊!這又是什麼爛話!

  我就不信真的買不到,多走幾間書店嘛!我明明昨天在十大書坊看到放了滿滿一排她的書,怎有可能買不到?(嗚!為朋友而感到慚愧。)

  唉!算了吧,反正日子久了,我也習慣了這些話,更領悟到「麻煩」的根源都是因為小齊,她怎麼那麼受歡迎,害我這個無意間給人知道和小齊相識,整天被小齊的支持者問東問西,活像她的經理人似的。

  小齊啊!看我多為妳犧牲!好歹也給我本新書當是慰勞嘛!嘻嘻(這是我的真心話耶)。

  看到小齊新出的作品,了解大家的興奮,我還是不阻擋妳們看書了!趕快去翻後面的正文吧!

  我也要下去K小齊的書寶寶了。

  看倌們!如果小齊沒被偶嚇死,咱們會有緣再見!呵呵呵……


作者: teae    時間: 2022-5-6 00:02:18

關於   宋齊卓佩瑜

  會認識宋齊,並成為朋友進而受她威脅利誘寫出這一篇序,都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事。

  和一般結交朋友的方式不同,我是先認識她的書再認識她的人,剛開始只覺得這個作者的作品相當不錯,精彩可期令人不忍釋卷,之後就一直會注意她是否有出新書。

  因緣巧合地和她成了朋友,真正認識她後才知道,她是一個很多才多藝的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她還會寫詩,無論古詩或新詩她都寫得很不錯。她在音樂及舞蹈方面都有不凡造詣;不僅如此,她還有副好手藝,有一年端午節,她一人包出了全家大小要吃的粽子,要知道宋齊出生於人口眾多的大家庭,一次包出那麼多的粽子,可是一件非常大的工程啊!

  不過,看似隨和的她也有執著的一面,對於她所喜歡的人、事、物,她都有著一定的執著。讓我也不由得佩服她為堅持所愛的毅力與全心付出的精神。

  偷偷告訴各位一個秘密,宋齊狂戀紫色,所有的東西若是有紫色的話,她絕不會選擇其他顏色,雖然不是每件東西都會這樣,但想想生活中全被浪漫的紫色所包圍,呵……妳就可以知道宋齊是一個多麼富有女人味的嬌憨小女人。

  愛情,她更是專注。因為她的個性溫柔,加上說話的語調嬌滴可人,所以她一向很有人緣,自然喜歡她的男性朋友也是絡繹不絕。

  對於她所傾心的人,她會用萬般的柔情來讓這個人醉倒在她的溫柔之中,也就是這般的似水柔情,總會讓人忘了她倔強的一面。

  其實啊!她是一個對什麼事都執著到近乎倔強的人,只是不形於外罷了。

  三娘教夫這一系列的新書,就是她自己最真實個性的剖析,大家可以藉著這三本書而更加了解宋齊。


作者: teae    時間: 2022-5-6 00:02:33

楔子

  「刀莊」、「劍閣」、「蕭樓」,並稱當代武林三大世家。能得到江湖人士如此尊崇的條件,除了武功必須高人一等之外,待人處事的修養、急公好義的行為,也是重要的考量因素,意即是武藝與修為必須兼備才有資格得到此項尊稱。

  雖然沒有人公開的評論,但是江湖中人皆知曉──以武功而論,「刀莊」的燕橫刀、「劍閣」的赫連狂劍,以及「蕭樓」的蕭傲天,家傳武藝各有所長,但是論內力最深厚、武藝最高深者,首推燕橫刀。

  以財力而論,「劍閣」的財富不但是三大世家之冠,幾世累積下來的財富,更可算是當代首屈一指的大富豪。雖然身為富豪,但是「劍閣」非但沒有驕縱之氣,仍然秉持幾世的家風,樂善好施、急公好義,廣為江湖人士所推崇。

  「蕭樓」論武藝不及「刀莊」,論財勢不如「劍閣」,它之所以能並列三大世家的原因,全是因為祖先有功於武林。世人景仰其高風亮節、為正義而犧牲的節操,以及寬厚仁慈的修養,遂將「蕭樓」尊為三大世家之一。

作者: teae    時間: 2022-5-6 00:03:04

第一章

  聞名江湖的「蕭樓」不是豪門深院,沒有高牆巨門,沒有守衛排場,它只是一棟位於偏僻街道旁的平凡建築物。

  江湖人士合送的巨大匾額掛在老舊的門扉上,金碧輝煌的匾額與龜裂的木門相對映,本意是要誇飾主人的不平凡,孰料,相對地也像是嘲諷主人的落魄。

  蕭老爺望著樸素的大廳,灰白剝落、空無一物的牆壁,沒有鋪設光亮石板的普通泥地,褐色的窗櫺上泛黃的糊紙,更顯得大廳的老舊。整間大廳最搶眼的,該是排列在兩旁新購置的檀木椅。

  蕭老爺長長的嘆了口氣,他已經盡力購置最好的檀木椅來擺設,但是沒有足夠的財力再購買一些骨董字畫來增添門面,也沒有多餘金錢翻修這棟古宅,以致大廳在他添購檀椅的行動下,更顯得平凡與蕭條。

  轉過身,望著眼前站立的一兒一女,蕭老爺心中更是不勝欷歔。

  獨生愛子傲天,身負接掌重振蕭樓的重責大任,卻對父親的命令不但未全力以赴,行動更是陽奉陰違。

  小女兒彩妍非但不懂姑娘家該有的溫柔順從,對他的指示總是當面頂撞拒絕,讓身為父親的他顏面盡失。

  最聽話的長女──彩霓奉命執行他的計劃,順利地引發刀莊與劍閣的比武,但蕭老爺沒料到彩霓竟然因為愛情,在計劃快成功時因阻止比武而不幸喪命。

  蕭老爺心中暗自慶幸,因為彩霓喪命的內情無人知道,尚不至於因此而影響「蕭樓」的聲譽。

  蕭老爺看著傲天冷漠的目光,心中暗自嘆息,親身骨肉都無法理解他的心願,天下又有誰能了解他想振興家門的一番苦心呢?!

  「傲天!為父已幫你談妥一樁聯姻,對方是武林盟主的掌上明珠,這樁聯姻有助於提升蕭樓的武林地位。」蕭老爺收斂心思,對著傲天說,口氣是不容許反駁的命令。

  傲天面對父親向來是用冷漠、沈默不語來回應,但是父親的這番話,不禁讓他打破一成不變的表情,挑著眉驚訝的看著父親。

  當他傷癱萬分地扶柩踏回家門後,父親見到彩霓的棺木沒有驚訝或傷心的神情,甚至在聽完傲天稟告彩霓過世的經過,父親臉上的表情更形淡漠,彷彿對於親身女兒的早逝不以為意。更沒想到父親一開口,仍只計劃著蕭樓的將來。

  傲天眼底難掩傷心與絕望的看著父親,難道……彩霓妹妹的犧牲仍不能喚醒父親對於名利的熱中嗎?父親真的不能放棄成為「武林第一世家」的夢想嗎?

  「爹!難道你不心疼姊姊的過世?」彩妍站在一旁聆聽兄長的敘述,不禁小手緊捏著,阻止淚水因傷心而氾濫,難過中卻瞥見父親冷漠的表情,忍不住開口詢問。

  「人死不能復生,傷心就能改變事實嗎?」彩妍不夠恭敬的語氣,惹得蕭老爺不悅的橫視她一眼。

  「傲天,在祖墳外圍選個地方,將彩霓葬下,一切事宜從簡。」蕭老爺不理會彩妍,轉頭吩咐傲天。

  「爹!姊姊為什麼不能葬入蕭家的祖墳?姊姊未出閣應算是蕭家的人。」聽到父親的吩咐,彩妍挑高眉梢,杏眼圓睜,含著怒氣地看著父親。

  「這是蕭家的傳統!」彩妍接二連三的質問,惹火了蕭老爺,他忍不住提聲對她大吼。

  「傳統!傳統!姊姊身為蕭家的人,卻不能葬入祖墳接受蕭家的香火,只能當個孤魂野鬼,這種傳統太愚蠢了。」在平時,彩妍的態度早已表明不服從父親嚴厲壓制,如今在氣憤之餘,更不顧長幼倫常,提高音量與父親對吼。

  「閉嘴!」彩妍的不馴讓蕭老爺覺得身為父親的權威備受威脅。縱使心裡因彩妍的話而產生絲毫的愧疚,但是為了做父親的尊嚴,不得不硬撐著氣勢,威喝道。

  「爹!姊姊的死,難道您不想報仇?」手足情深,彩妍的心充滿了悲痛,無視父親的怒視,依舊直言的詢問。

  策劃一切的蕭老爺當然明白其中的內情,在傲天有所保留的訴說下,他樂於裝傻,將彩霓的喪生推給意外。

  「報什麼仇?是她太不自量力,介入高手的比武中自尋死路,論到報仇,蕭樓師出無名。」蕭老爺也大聲的回道。

  彩妍沈默無語,由兄長的口中聽來,彩霓的確是不自量力想阻止兩大高手的決鬥而意外致死,想報仇的理由不夠充足。

  蕭老爺見彩妍乖乖的不再與他強辯,恢復平時的深沈,腦中細轉幾下,以蕭樓目前的情況,不管與劍閣或刀莊為敵,都是自取滅亡的不智行為。報仇事小,維護蕭樓卻是茲事體大。

  蕭老爺沈吟一下,眼角瞄向彩妍,心裡盤算著,再想引起劍閣與刀莊比鬥已是不可能,然而此時卻可以利用劍閣因彩霓死亡的內疚,乘機結成兒女親家,如此不但可以化解雙方的仇恨,又能為蕭樓多添份助力,何樂而不為?

  蕭老爺望著彩妍冷冷的說:「為了化解雙方因這件意外所產生的嫌隙,為父決定將妳嫁與赫連狂劍。」

  有武林盟主掌上明珠為媳、武林富豪劍閣少主為婿,加上傲天的武藝進步神速,「蕭樓」一定能揚威武林,實至名歸地成為武林第一世家。

  想到這兒,蕭老爺不禁為著自己的老謀深算,得意的撫鬚而笑。

  「我不要!他害死了姊姊,我絕對不要嫁給仇人。」彩妍撇撇瀲艷的唇瓣,聳起纖細的肩頭,不屑與反抗的神情溢於言表。

  「兒女終身大事由為父決定,這是傳統,不容妳反對。」彩妍的拒絕刺破他的美夢,蕭老爺怒極的朝著彩妍吼著。

  彩妍雙手抱胸,下巴微揚,斜睨著父親。她有自己的想法,才不受蕭家傳統所左右,堅決不為動搖的說:「我不要!」

  「孽女!」蕭老爺怒斥著彩妍,朝外揚聲命令家丁。「來人呀!將小姐關到房間,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她出房門一步。」

  家傳武學深厚,即使彩妍悟性不高、努力不足、沒有學到高深的武藝,但是平凡的家丁也非她的對手。

  彩妍擺定姿勢,回眸目光掃向身後的家丁,桀驁不馴的顯示她抗拒命令的心意。

  在蕭家,蕭老爺的命令是絕對的權威,不得違反,家丁們必須服從蕭老爺的命令押送小姐回房,但是身分尊卑、男女有別、武藝差異……該如何執行老爺的命令?家丁們一臉為難,以目光哀求著小姐,懇求她能體諒他們的處境。

  「還僵在那裡做什麼?快將她押下去。」蕭老爺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是!」在老爺催促下,家丁立即應聲。

  家丁了解彩妍善良的天性,走上前,不管她所擺出的架式,以袖挽住手掌防止肌膚接觸,隨意壓下她的架式,抱歉的說:「小姐,請!」

  不是不敵,而是不能敵!

  彩妍無奈的暗嘆口氣,自動隨著家丁走出大廳。

  「爹!」望著彩妍賭氣跺腳的背影,傲天欲開口阻止,但是想起父親的個性,任何話都無法改變他的決定,只能無奈地看著彩妍被押出大廳。

  「傲天,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能見人嗎!快去梳洗,好好休息一下,讓精神恢復,過幾日隨為父前去下聘。」彩妍的「服從」讓蕭老爺挽回顏面,這才有心情轉頭仔細地打量傲天。

  看到他狼狽的外表不禁皺起灰白的眉頭。

  傲天拍拍身上的塵土,摸著散亂的髮鬢苦笑。好友狂劍的心痛、彩霓妹妹的過世……這些遭遇早讓他心神俱傷,加上父親的冷漠,傲天哪有心情關心自己的外貌?

  望著父親審視的眼神,剎那間傲天明白了,天生俊美的外貌,也是父親用來讓「蕭樓」揚威武林的籌碼之一。

  傲天眼含千百種感觸看了父親一眼,沈默地轉身走出大廳。

  ※※※

  三日了!彩妍整整被關三天了。

  為了防止彩妍逃跑,她的房門口,日夜有家丁守衛著,甚至窗櫺也以木條封住。

  彩妍了解自己的個性急躁、沈不住氣、容易壞事……所以她努力學著克制自己的脾氣。

  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的改變僅僅是「正常情況」下的舉止,在氣急敗壞之際,所有的本性隨即展露無遺。

  瞧!第一天,彩妍噙著嘲諷的笑容看著家丁搬著木條進來,僵直的背脊可看出她了解家丁的舉動涵義,為了防止怒氣爆發,她緊握手掌轉過身,不看家丁將窗櫺封死。

  失去自由才半天,彩妍臉上的笑容即開始僵硬,望著送進房間的膳食,壓抑的怒氣早令她胃口全失。坐在窗邊,手撐著臉,由木條的空隙向外望,看不到寬闊天地的感覺更讓她情緒沮喪。

  第二天,丫鬟同情的目光終於讓寢食難安的彩妍爆出烈火的個性,將膳食摔出房間。

  「嘻!」彩妍的「盛怒」並沒有嚇到丫鬟,只見丫鬟掩嘴輕笑地跑出房間,清理地上的破碗殘肴。

  丫鬟的笑聲讓彩妍臉頰蒙上淡淡的羞慚,含著歉意看了丫鬟一眼,然後用力將房門甩上,用舉動宣告「生氣」的事實。

  「二小姐在發脾氣了!」門口的守衛笑嘻嘻地蹲下身幫丫鬟收拾。

  「是啊,二小姐很用力的生氣呢!」丫鬟笑嘻嘻地說。

  「二小姐的脾氣不好,妳不怕嗎?」新來的家丁看到兩人笑嘻嘻,藉著幫忙收拾的機會,好奇的詢問。

  「你不用怕啦!小姐再生氣也不會傷害無辜的人。」丫鬟回給他一個大驚小怪的眼神。

  「你是新來的,所以不懂。你別看二小姐很兇的樣子,其實她的心最軟,見不得別人痛苦,對於我們這些下人很關心、很體恤呢!」守衛不想新來的家丁誤會了二小姐,急忙的解釋二小姐的個性。

  「對啊!二小姐是面惡心善的好主子。」丫鬟插口說明。

  「但是……」新來的家丁不敢爭辯,嘴裡低聲的嘀咕著。

  「不能怪二小姐這次會生氣,因為老爺打算將她嫁給害死大小姐的兇手!」丫鬟看出家丁的不服氣,低聲的說著聽來的消息。

  「哇!嫁給兇手?」家丁吃驚的瞪大眼睛。

  「是啊!以二小姐的脾氣怎麼可能忍得下來,所以才大發脾氣。」丫鬟同情的說。

  「是啊!二小姐不可能忍得住的。」

  「但是……老爺他的決定……」

  「二小姐沒辦法對抗了嗎?!」

  「應該沒有……」

  「不!二小姐一定有辦法……」

  「可能……」

  竊竊私語傳入彩妍的耳中,不斷的提醒她的處境,彩妍暗捏拳頭,以指尖刺入掌心的疼痛來壓抑她想破門而出的衝動。

  忍……忍住對目前處境的憤怒。

  忍……忍住對父親決定的不滿。

  忍……忍住無法自由的怒氣。

  忍……

  忍不下去了!

  彩妍的武藝雖然不是一流好手,但也足以將房間的擺設夷為平地,在她含怒的發洩下,茶幾、凳子、櫃子……甚至床鋪,全被她的掌力劈裂,在掌風中碎成片片。

  幾個時辰中,彩妍的房間不斷地傳出乒乒乓乓的「拆卸」聲,以及幾不可聞的喘氣聲。

  望著房間內遍地的殘骸,彩妍白皙的臉蛋因用力過度而泛著紅暈,瀲艷的唇瓣微啟喘著氣,喃喃地說:「痛快!真是痛快!」

  當彩妍冷靜下來,望著全毀的房間,找不到可以休憩的乾淨位置時,先做才後悔的衝動個性讓她不由地呻吟出聲。

  「天啊!我又太衝動了!」彩妍苦笑著,伸腳踢開散落的木片殘骸,清理出一小塊能讓她暫時坐下來的空間。她伸手環抱住雙膝,下巴靠在膝上,閉著眼眸蜷縮在牆角休息。

  ※※※

  傲天和衣躺在睡榻上,即使閉著眼睛,但由轉動的眼珠,以及微微眨動的眼簾,可知他並不是睡著,而是在沈思。

  對於父親的決定,他該怎麼做?

  狂劍對於彩霓始終不能忘情,但是人死不能復生,他能忍心看好友在思念中孤獨的度過此生嗎?

  在這種情形下,能將彩妍許配給狂劍嗎?

  嫁給狂劍的彩妍能得到幸福嗎?

  他該依從父親的計劃,迎娶武林盟主掌上明珠,來增加「蕭樓」的聲望嗎?

  林林總總的問題不斷的在他的腦中翻攪,煩惱致使他雙眉深皺。

  太多的問題無法同時思考,一件件的想吧!先解決燃眉的問題,再來考慮自身的將來。

  傲天的腦中決定先思考眼前彩妍的問題──由父親的獨斷個性來看,斷不會改變這件婚事的策劃;以彩妍的個性,也絕對不會同意上花轎,同樣固執的兩人,一定會僵持不下,他該怎麼化解這件事呢?

  傲天不會犧牲彩妍的終身幸福來光大「蕭樓」,但是──以彩妍的個性,身為「劍閣」少夫人,不會容許父親無理的予取予求,那麼她嫁入赫連家也不算是太壞的決定。

  與狂劍為友多年,傲天相信他的為人,讓彩妍跟著他,不會不幸,但是他的心裡無法淡忘彩霓……

  那麼……該怎麼決定?

  時間漸漸過去,傲天反覆地思考著,混亂的思慮漸漸清明,此時傲天嘴角彎起了笑意,深邃的眼睛閃動著睿智的光芒。

  ※※※

  天色漸漸昏暗,蕭樓秉著節儉的家風,僅有幾處點上燭火,供給僕人們工作時所需的光線。

  丫鬟趁著天色仍亮,端著晚膳來到後院。

  「二小姐還在生氣嗎?」丫鬟小聲地問門口的家丁。

  家丁搖著頭,整著下午都聽到小姐房中傳出砸毀東西的聲音,即使守衛一直不在意的安慰,他仍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好不容易聲音停止了,仍是沒有勇氣敢出聲詢問。

  「我……我不知道。」家丁抖著聲音說。

  「呿!真膽小。」丫鬟搖著頭,輕啐了他一聲,拿著膳盤推開房門。

  望著房內一片狼藉,丫鬟煩惱找不到可以放下端盤的地方,即使擔心小姐會餓,她也不能無禮的隨手將膳盤放在地上。沈思半晌,她沒有吵醒彩妍,輕巧的轉身走出房間。

  「小姐醒來後,請小哥到前廳通知我,我再送膳食前來。」丫鬟說完即離去。

  「我……」雖然大家都說彩妍小姐不會欺壓下人,但是她洩憤的聲音嚇壞了門外的家丁,望著丫鬟的背影結巴的想拒絕卻已來不及。

  幸好!在家丁不安的等待中,房中並沒有傳出呼喚聲。

  夜色漸深,漆黑如墨的夜空掛著一輪明月,陣陣涼風輕送濃厚的睡意,罩住疲憊的人們。

  傲天輕巧地閃過靠在樑柱打瞌睡的家丁,悄悄地推開彩妍的房門,就著映入窗櫺的細碎月光,滿目瘡痍的現象一覽無遺。

  對於所看到的「混亂」,傲天沒有吃驚,只笑著搖頭,目光轉投向角落,果然看到因寒冷而蜷縮成團的小小身影。

  「唉!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我怎能放心讓她一個人獨自流落在外?」傲天喃喃自語著。

  傲天走到彩妍的身旁蹲下,看到她因睡姿不良而糾成一團的睡容,不禁暗笑地搖著頭。

  「醒醒!彩妍。」傲天伸手輕拍她的臉頰,低聲在她的耳邊呼喚。

  「好吵!」「運動過度」讓彩妍想繼續沈睡,睡夢中,伸手揮開臉頰上不斷的干擾。

  「哎喲!好痛。」才舉起手,牽動身體,麻痛無力的感覺讓猶未清醒的彩妍輕呼出聲。

  「痛了吧!做事太衝動了,下次看妳還敢不敢。」傲天明白她痛呼的原因,柔聲輕斥後伸手放到她的後頸,微送暗勁,幫她活絡筋骨。

  「大哥,你怎麼可以進來我的房間?」彩妍活動下手腳,身體感覺舒適後才想起她這間「牢房」在父親嚴令下,只有送膳的丫鬟能進入,故而疑惑在眼前出現的傲天。

  「噓!小聲點!」傲天伸手迅速摀住她的嘴,投以警告的眼神。

  「哥,怎麼了?」彩妍拉下他的手,隨即壓低聲音問。

  「救妳離開。」傲天起身,順手拉起她。

  「離開?離開哪裡?」初睡醒的彩妍驚愕地不知該如何反應,呆呆地重複傲天的話。

  「笨!難道妳願意乖乖聽從父親的安排出嫁?」傲天屈指輕敲她的額頭。

  「好痛喔!」彩妍伸手摀住額頭,嘟著嘴說:「我才不想嫁給害死姊姊的兇手。」

  傲天看一眼全毀的房間,剛好省下收拾細軟的時間,拉著她的手,輕聲的回到他的房間。

  「唉!彩霓的死不能怪狂劍。」傲天明白彩妍的肴餓,早已備妥點心,在她進食時,緩緩說出前因後果。

  天下無不是的父親,身為人子,能夠毫無忌憚的批評父親的所作所為嗎?

  傲天暗嘆口氣,他無法說出彩霓之死的真正原因,只好選擇性的對彩妍略做說明,希望她不要因好友的失手,而對狂劍懷抱著敵意。

  聽著傲天述說意外事故中她原本不知道的內情,即使滿桌的餐點,也因彩霓為愛犧牲而喪失胃口,柔軟的心聽到傲天形容狂劍的悲痛而隱隱抽痛。

  呃!不對吧!

  彩妍搖了搖頭,狂劍的武藝如何,她雖然沒看過,但依據哥哥的形容,護住姊姊的安危應該綽綽有餘,縱使情況危急,身為男子漢,武功再不濟也不該讓姊姊捨身相救才對吧?

  彩妍甩開心底對狂劍的莫名感受,嘟著嘴,她也不明白自己在氣什麼,將眼前的點心當成洩恨的對象,用力的咀嚼著。

  看著彩妍變化迅速的神情,傲天暗中長嘆。

  唉!依傲天對彩妍的了解,她的個性倔強、固執,又鑽牛角尖,剛才對她解說半天,只怕仍除不去她對狂劍的誤解與敵意。

  她的這種個性,會影響到他所策劃的事嗎?

  也許會!

  也許不會!

  傲天搖了下頭,如今的情勢,他已做了最好的規劃,至於成敗,就隨天意的安排吧!

  「彩妍,貼身收好這些銀票。」傲天取出一疊銀票塞到她的手中,希望她隻身在外,不會因為缺少盤纏而受到飢寒。

  「大哥,我們要去哪裡?」彩妍聽話地將銀票塞入腰帶中,兩眼閃動著出遊的興奮。

  「不!彩妍,大哥不能陪妳出門。」傲天搖著頭,伸手撫著她的秀髮,動作間充滿著擔憂。

  「為什麼?」彩妍不解的問。

  「唉!」

  傲天搖著頭,如果他也出走,勢必引起父親大怒,進而翻江倒海的搜尋,五湖四海,不怕無容身之處,但是家醜外揚,必讓父親更為憤慨。身為人子,不管他是否贊同父親的作為,卻也無法做出絕裂的事。

  「大哥?」彩妍望著大哥沈思的臉,心頭的疑惑更盛,伸手在他眼前揮動,打斷他的沈思。

  「彩妍,大哥暫時無法出門,等下大哥送妳到一個地方,妳先暫且住下。」雖然擔心讓她單獨住在那兒,但是唯有那邊,才能讓他順利進行計劃。傲天甩下頭,壓下心中的擔憂。

  「大哥要我在那邊等你來嗎?」彩妍問。

  「大哥能脫身時,一定會到那邊找妳。」傲天安撫的回答。

  「好!大哥,但是……我能不能先去向姊姊拜別之後再離開?」想起姊姊,彩妍眼中不禁又瀰漫上一層水霧。

  「嗯!」傲天沒有說明那兒即是彩霓安眠之地,無言地點頭答應她的要求。

作者: teae    時間: 2022-5-6 00:03:20

第二章

  遠離蕭家祖墳的一座山雖然不是名山,仍具有空靈的氣勢。沿著山腳直到山頂,蒼鬱的古樹盤結,草木間錯中有致的散放著一些奇石,若有若無的排列中,像是護衛著一片蒼綠中微微隆起的黃土。

  藉著微弱月光打量四周,可以看出此處仍在建構,但是由這兒粗略的規劃仍可以看出優雅景色的遠景。

  微隆黃土堆不遠處有一間小屋,簡略但堅固的建材,可以想見建它的人似乎有在此長住的打算,但是……漆黑的窗櫺沒有透出絲毫的燭光,安靜的彷彿沒有人煙。

  「唉!」

  幽幽的長嘆聲打亂寒風規律的呼嘯聲,令寂靜的夜籠罩著淒涼與淡淡的無奈。

  「只恨夢亂擾心緒,悲歡零星幾時休。

  下筆欲言還千字,成雨墮淚總無由。

  風華盡得燕歸去,惆悵只值水漫流。

  誰令多情空留戀,不讓花落卻教愁。」

  順著聲音望過去,昏暗的樹蔭下,斜靠著一個人影,不動的身形彷與大地同化,若沒仔細瞧,還不知那兒有人。

  夜風吹動樹葉,月光透過葉縫映在他的臉上,男子渾身濃厚的蕭索,悲愁地令月光不忍多看一眼,立即隱入樹蔭中。

  「唉!」憂鬱的眼神專注地凝視著被夜風揚起塵埃的新墳,心痛的感覺令他忍不住又發出如哀鳴的長嘆。

  他緩緩的舉步,正想走向新墳時,耳邊聽見夜風中夾著夜行者的振衣聲,不及思索,他立即止步,屏住氣息隱入樹蔭中。

  遠處黑幕出現兩道人影,一轉眼即到眼前,可知其輕功造詣的高深。

  狂劍定睛看清來者後,更將身形隱入黑暗之中。

  唉!相見只徒惹傷悲,不如不見。

  ※※※

  彩妍的功力太弱,為了能早點將她送到此地,傲天扶著她運起輕功,閃電疾風般的奔馳。

  傲天才停下腳步,彩妍即望見不遠處隆起的黃土,她掙脫傲天的扶持,踉蹌地移動還沒站穩的腳步。

  「姊姊葬在這裡。」沒有墓碑標示著,僅有隆起的黃土一坯,但是彩妍直覺地斷定此處是彩霓的安息之地。

  「嗯!」傲天眸含悲傷看著前方,微微點下頭。

  「為什麼沒有立碑?」彩妍望著黃土,悲痛的感覺使她再也忍不住流下晶瑩的淚珠,滑過凝脂般的臉頰。

  「嗯!」以彩妍目前對狂劍的敵意仍未消褪,無法了解狂劍想親手為彩霓築起安息之所的心意,所以傲天只微應一聲,沒有詳加解釋。

  「這兒很美,姊姊會喜歡。」彩妍抬起淚光亂墜的臉蛋,看下四周的景色,哽咽的說。

  「別哭了!彩霓生前最疼妳,她不會高興看到妳哭泣。」傲天伸手拍拍她的背脊,暗啞的聲音中透著無奈。

  「嗯!我知道。」彩妍舉起手,胡亂的拭去臉上的淚水。

  佔在臉上的灰塵在淚水及她亂抹之下,在白皙細緻的臉上留下一道道黑白相間的痕跡,讓人看了覺得好笑。

  「走吧!大哥帶妳去洗把臉。」傲天忍住笑意,帶著她走向小屋,小屋的寂靜讓他驚訝,但是他不動聲色,看不出他心中的疑惑。

  「大哥,你這幾日都住在這兒嗎?父親同意建造這樣的墓園嗎?」彩妍疑惑的看著傲天,她不太相信以蕭家微薄的財力,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建造如此規模宏大的墓園。

  「父親不知道。」傲天心中長嘆。

  「大哥怎麼有辦法將姊姊安葬在此地?」彩妍好奇的問。

  「朋友幫忙的。」傲天隨口回答,走到屋旁的井邊,打起一桶水,示意她清洗臉龐。

  「哇!好冷。」彩妍雙手掬起水,陣陣的寒意讓她輕呼出聲。

  「彩妍,妳一個人住在這裡,沒丫鬟服侍,要學會忍耐以及照顧自己。」傲天搖著頭,笑看她對寒冷的畏縮。

  「大哥要我暫時居住的地方就是這裡嗎?」彩妍問。

  「是的!」傲天點頭。

  「太好了!我可以在這兒陪著姊姊等大哥到來。」如此荒涼沒有人煙的地方,彩妍卻不以為意、興奮的同意。

  彩妍的興奮反倒讓傲天擔心,反覆想著計劃中是否有漏洞。

  「大哥不必擔心,我一定有能力照顧自己。」傲天眼中的擔憂,消減了彩妍能獨自生活的興奮,心中為被看輕而微嘟小嘴白了他一眼。

  傲天沒有與她爭辯,看她清洗乾淨便帶著她走進木屋。

  點上燭火,傲天打量下小小的斗室,裡頭寢具俱全,不會讓彩妍覺得不便,微點下頭說:「彩妍,天快亮了,妳休息一下,大哥得趕回家裡處理事情。」

  「好!」彩妍點頭,壓下心中的不捨,她明白家裡的情形,不能拉住大哥陪伴她。

  「早點休息,明天若能抽身,大哥會再來看一下。」傲天說完即離開木屋,順手幫她關上了門。

  站在門口,傲天望望天色,正想舉步時,如感應般突然回頭望著漆黑的樹林,熟悉的感覺立即讓傲天明白隱身在黑暗中人的身分,他苦澀的笑一下,躊躇著舉步入樹林。

  看到傲天沒有猶豫的朝他走近,狂劍暗嘆口氣,跳下樹蔭,站在傲天的面前。

  看到狂劍神色仍然憔悴,傲天暗嘆口氣,對於心中的計劃更加堅決。

  「她是彩妍,我的小妹。」傲天指著小屋說。

  「嗯!」狂劍悶聲回答。

  「最近家裡有事,她就麻煩你了。」傲天不客套,直接將彩妍的安危委託狂劍。

  不待狂劍回答,傲天心中相信彩妍會受到最好的照顧,含著歉意抱拳,然後轉身離去。

  望著凌空而去的背影,狂劍暗自嘆氣,轉身看著木屋,為了好友傲天所託、為了她是彩霓的愛妹,他明白他必須負起她的安危之責。

  ※※※

  霧氣由地面升起,籠罩整個山頭,霧中的水氣漸濃,在葉尖凝成水珠,帶著透入心口的寒意滴落。

  站了一夜的狂劍,在陽光破曉後,他才抖抖被露水濕透的外衣,望著仍寂靜的木屋一眼,轉身走下山。

  太陽昇起,熱烈的光芒驅散了一地的濕氣,整片山頭在陽光下慵懶地伸展耀眼的綠意。

  過一陣子,狂劍提著一包東西回來,略帶驚訝地望一眼仍無聲息的木屋,將手中的東西掛在門邊,轉身走開。

  依著每日的習慣,狂劍挑著水,澆向新墳四周新栽種的花草,小心翼翼地像呵護珍寶般。

  望著已著根健壯的花木,狂劍欣慰的笑一下,溫柔目光停在黃土堆,無言的如對她許諾地笑一笑,然後走入樹林中。

  穿過濃蔭的樹林,眼前出現一個小小的天然水池,幽幽碧綠如鏡般平靜,看不出池底有活泉不斷地湧出,四周寧靜優美宛如世外桃源,連停在林間樹梢的蟲鳥也不由地放柔鳴叫。

  狂劍走到池畔,拉起固定在池畔的繩索,隨著他的拉動,池面泛起陣陣漣漪,繩索盡頭出現一塊碧綠晶瑩的石板。

  陽光下閃動著半透明的光華,內行人由耀眼的光芒即可斷定,這塊石板即是用來磨製王公貴族最愛收藏的玉屏──「碧玉石」。

  狂劍伸手摸著碧玉石,原本粗糙的石板,早在他有心的雕塑下,變得光滑如鏡。

  「唉!」狂劍長嘆口氣,心中明白這件事遲早得完成,故收起紛亂的心思,運起內力,掌過如刀削,石屑飛揚中,墓碑的外形逐漸成形。

  「該寫什麼呢?」狂劍望著光可鑑人的石板喃喃自語。

  能說愛妻嗎?

  不能!蕭家並沒有將彩霓許配給他。

  能寫愛侶嗎?

  不能!即使彩霓因救他而亡,但是她並不曾給予他相隨的諾言,無法確定她的心意,他不願自私的決定她的意願。

  風吹動樹梢,一聲鳥啼振翅而走的聲音驚醒沈思中的狂劍。

  收起心思,運指如筆,快速的在石板上刻著字,倏倏振筆如飛,平滑的石板上出現一行行的字跡。

  望著自己所寫的字半晌,狂劍如下定決心般,扛起石板,轉身離開池畔。

  站在彩霓的墓前,狂劍忍住心痛的感覺,運勁將石板立在她的墳前。

  狂劍蹲下身,伸手撫著石板,指尖勾勒著石板上的筆畫,隨著手指一筆一劃,喃喃的吟著。

  「相思一株輕煙,夜難眠。

  熄卻殘燭半縷,夢未間。

  兩地遠,

  難相見,

  語纏綿,

  唯有丹楓紅遍,教人牽。」

  深沈的痛已轉成日夜難以止息的嘆氣,望著她永遠的休憩之地,讓狂劍忍不住又長嘆出聲。

  「咿呀!」

  拉開木門的聲響讓狂劍收斂起心神,聲響未落,他的身形也隱入樹林。

  「呼!」彩妍步出屋外,伸個腰懶,迷糊地走到井邊,未清醒的她,沒細想為何井欄上已有人幫她打好井水,雙手掬起水洗著臉。

  「哇!都過午了。」冷水清醒了神智,彩妍睜開眼睛望著已往西移的陽光,小聲的驚呼。

  「咕嚕!」摸摸發出雷響的腹部,彩妍微擰眉尖,她的身上有銀票,但是不知該到何處用餐。

  彩妍抬起眼睛看著四周,昨夜急馳而來,她沒有認清路徑,現在也不知身處何地,與城鎮距離多遠。

  「天無絕人之路,每條路都會通到該通的地方。」與其待在這兒餓死,不如放手一試。彩妍為自己找到亂闖的理由,高興地轉身回木屋,準備下山。

  「好香!」飢餓讓嗅覺靈敏,彩妍突然止步,閉目再三地聞著,確定所聞到的味道不是錯覺,的的確確是食物的香味。她定睛一看,才發現門邊吊著一只由荷葉包裹住的東西。

  「大哥來過,我怎麼都不知道?」觸手雖已冷,但由嗅覺聞去,彩妍可以斷定是早膳,不必多想,她即認定是傲天來過,提著早膳進屋用膳。

  「這麼多我怎吃得完?」彩妍打開荷葉,發現裡頭的早膳種類繁多,甜鹹葷素皆有,令她咋舌,心裡不禁疑惑大哥反常的浪費行為。

  「不管了!」彩妍伸伸舌尖做個鬼臉,挑著愛吃的食物,快樂地用餐。

  狂劍藏身樹上,由窗櫺望進去,看到她沒有閨女該有的舉止,一抹微笑忍不住浮現嘴角。

  不愧是血緣之親,彩妍的容貌與彩霓極度相似,狂劍仔細的看著她的臉,努力想在她的臉上,分辨與腦海中所記住的容貌的相異之處。

  「彩霓的眉毛較濃,她的太秀氣了;彩霓的雙眸如子夜的星光,而她的雙眸卻如燭光……」思念與愧疚日益加深的狂劍,嚴苛的在心中批評著彩妍,美化著彩霓。

  唉!相思難了,情字難解。

  ※※※

  「天快暗了,大哥怎麼還沒到?不過……我有姊姊陪,不怕!」彩妍吃完喝罷,望著昏暗的天色,自言自語。

  彷彿找到安慰自己的理由,彩妍笑開了臉,反正食宿暫時沒問題,於是拋開煩惱,放鬆心情步出屋外,走到彩霓的墳前。

  「咦!」望著墳前的墓碑,彩妍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伸手去觸摸它。

  「昨夜有墓碑嗎?」彩妍歪著頭看著它,手指不由自主地順著字跡畫著,心裡也跟著唸著。

  「好美的詞!」詞句中所包含的深情,讓彩妍的雙眸凝滿感動的淚水,她心中明白,這個碑絕非大哥所立。

  「能得到如此深厚的感情,姊姊真幸福。」彩妍再三的看著詞句,明眸越過墓碑望著黃土,喃喃地對彩霓說著話。

  含淚癡望的神情,出現在類似的容貌上,重疊在記憶中訣別時的畫面,狠狠的撞擊著狂劍好不容易平靜的心。

  她不是她!

  狂劍暗捏拳頭,阻止上前拭去她臉上淚水的衝動。

  她為何不是她!

  失去所愛的事實揭開壓抑的回憶,揪痛了狂劍的心,他沒有驚擾到彩妍轉身離開,如負傷之獸狂奔下山。

  ※※※

  華燈初上,即使是小小城鎮,也如大城市般具有讓人沈迷淪陷的燈紅酒綠場所,在夜色中閃爍著誘惑的氣氛。

  瞧!這裡是由灰土的平房構成平凡、樸實的小城鎮,但是在小城鎮邊,一條窄小的巷道,兩旁林立著兩層的樓閣,高高地懸掛燈籠,映得滿空通紅,在樸實中指引著奢華的方向。

  「客倌,進來坐喔!」

  小小的巷道,穿梭著尋歡的人潮;熱絡的招呼聲,此起彼落,炒熱了冷清的夜幕。

  順著喧嘩的指引,狂劍走入巷道,沒有抬起頭來細看兩旁的酒樓特色,隨意走入一間酒樓。

  「客倌,您要來點什麼?」

  身為小二必須具備分辨客倌身分地位的銳利眼光,雖然狂劍身著普通服飾、臉色憔悴、一身風塵……但是舉止間在在透露其非凡的身分,眼明的小二立即哈著腰,以最恭敬的態度引著他進入雅座。

  「來一罈酒,隨便幾樣小菜。」狂劍手倚窗欄,無緒的望著街上的人潮,隨手揮揮,示意小二離去。

  沒多久的時間,各式各樣當地最好的酒菜雜陳,滿滿地擺了一桌,誘人食指大動的香味充斥空氣中。

  狂劍看也沒看菜肴一眼,舉起酒罈,一掌拍開罈口的封泥,仰起頭痛飲。

  藉酒能澆愁,還是愁上加愁?狂劍明白愁來自本身的思緒,但仍希望藉酒來麻醉他的愁苦。

  成串的酒汁流過下巴滴濕衣襟,狂劍不管順著嘴角溢出酒汁的狼狽,仍大口地將酒灌入喉嚨。

  酒不醉人,人自醉,狂劍很想醉,很想讓思緒停止,但是……為什麼腦中她的影像、她的一舉一動越來越鮮明,歷歷如在眼前?

  「唉!酒入斷腸,化做相思淚!」隨著他的低語,眼角的淚水滴入酒中,香醇中增添澀意。

  「客倌,您想聽首小曲散散心嗎?要不要讓小的找些唱曲兒的姑娘們來侍候您?」小二走到狂劍跟前詢問。

  狂劍隨意揮手,示意小二別吵。

  「是!小的立即帶姑娘們上樓。」無言的揮手讓小二會錯意,搓著手掌,喜孜孜的轉身下樓。

  沒多久,小二又走上樓,身後跟著四位姑娘,燕瘦環肥各有其優缺點。

  想清靜卻受到打擾,致使狂劍含怒地挑高濃眉,冷冽的目光盯著小二,怒斥聲正要衝口而出時,眼角瞥見他身後的一名女子。

  多像啊!她垂頭時的圓潤下巴,多像彩霓。

  「客倌?」受到如冰霜的目光掃射,讓小二僵在當場不敢動彈,縮著脖、硬著頭皮準備承受斥責,沒想到狂劍卻好似受到雷擊般愣住,小二不明原因,福禍不知的情況下,讓小二更加不敢亂說亂動。

  「留下她們!」狂劍晃下頭,甩開神智的迷惘。

  「是!樂工馬上上來。」小二哈著腰不敢抬頭看他。

  「不必樂工,請她們坐在一旁。」狂劍只想好好的看著她們,在她們的身上尋找熟悉的片段影像,安撫日益焦躁的回憶,並不需要任何聲音的干擾。

  原來客倌喜歡這種調調,難怪客倌生氣,誰教他帶「唱曲」姑娘,而不是帶「服侍」姑娘上來呢。

  「是!」小二會意的一笑,請姑娘們坐到狂劍身邊,投以好好招待的暗示眼神後,隨即轉身下樓。

  眾位姑娘回給小二會意的眼神,搶著靠近狂劍身旁的位置坐下。

  「公子!」坐在狂劍左邊的姑娘,殷勤的執起桌上備著的酒壺,倒了一杯酒送到狂劍的唇邊,嬌聲的說:「請喝杯水酒。」

  狂劍抿著唇冷眼看著,如劍的冰冷讓人打顫,直到她抖著手將杯子放下,正襟危坐,不再放肆後,狂劍才停止他的盯視。

  「妳們坐著,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不許出聲。」狂劍冷冽的命令。

  眾姑娘不敢應聲,連連點頭答應,心裡頭雖然覺得這位公子的命令很奇怪,但是擺在眼前是她們平日所吃不起的佳肴,於是大家不管心中的疑惑,自動地舉箸吃喝。

  狂劍的目光仔細地逐一看著,如劍的專注目光,從髮髻、額頭、眉尖、眼眸、鼻子……好像要將她們的容貌割成片片,只為了找到符合他記憶中熟悉的容顏。

  原本吃喝順暢的姑娘們,在他的注視下,進食動作慢慢僵硬,漸漸地沒人敢動彈一下,隨著他的目光移動,不由地打著冷顫,只覺頭皮發麻……心裡喃喃地祈求各地神明保佑,希望眼前這位英俊的公子,千萬不要是辣手摧花的魔鬼。

  「唉!」狂劍長嘆口氣。

  為什麼?

  同樣是五官,卻沒有和彩霓相同的,他的要求不多,僅求能有一部分相同即可,但是……唉!這點微薄的希望卻也落空。

  虎目緊閉,漆黑中浮現的是一張流淚的臉龐,這張臉長得最像彩霓,即使相似到讓他看著會心痛,但是……總比看不到還能忍受吧?

  思念如潰堤的洪水攪亂了狂劍的心智,急躁地希望能立即看到她,他猛然起身,轉身下樓。

  ※※※

  夜涼如水,彩妍白天的貪眠致使夜深了仍無睡意,精神過旺的她無法安靜的待在房中,於是緩步地踱到屋外看著夜空的景色。

  「哇!好冷。」沒帶換洗衣物的彩妍,身上僅著單薄的素衣羅裙,夜風一起,穿透衣衫,引起一陣寒顫,她忍不住用手掌搓著手臂,在原地小步地跳動著。

  「呼!不行。」想看夜色,卻沒有足夠的內力可以讓她不畏寒冷,彩妍只好轉身回到屋內。

  依據常理,彩妍繞過床頭,果然看到小小的木箱,打開一看,皆是男子的衣物,她好奇地拉出一件衣服放在身上比。

  「哇!和大哥一樣高。」彩妍拉起衣襬,猜測此名男子的外型,喃喃自問:「難道這些衣服是大哥的嗎?」

  彩妍摸著衣料,其實不必用觸摸,看一眼即知它是高級的綢緞,疑惑中的她拉起衣袖、衣襬,沒有找到任何蕭樓的標記,越看她越覺得懷疑,以蕭樓的困窘,即使父親會對大哥的衣物投注大筆銀兩,但是也不可能買得起這種衣物。

  「大哥會有這種衣服嗎?」彩妍偏著頭想著,不過……大哥能放心將她留在這裡,表示這個地方是他所有,所以這裡的衣物是他的也是很正常的解釋,如此一來,她就可以放心地借這些衣物來禦寒。

  想到合理的解釋,彩妍理直氣壯地伸手翻著衣物,取了件斗篷罩在身上,寬大的衣服讓她像裹著被褥般。

  「嘻!好難看。」彩妍不必看也知現在的樣子一定是很愚笨的樣子,但是顏面沒有保暖重要,於是提著下襬,走到屋外。

  她將斗篷半鋪在地上,半裹住身體,靠在樹幹,望著稀疏寒星的夜空,彩妍深深地吸口氣,滿足的微閉雙眸,嚐著首次離家的自由感覺。

  夜風冰涼吹紅了她的臉頰,飄起絲絲的秀髮,烏雲般的髮絲留戀地停在瀲艷的唇瓣上。

  彩妍神情自若地與夜空融為一體,這種自在景象讓狂劍停住疾奔的步伐,熱切的看著,久遠的記憶也曾看過和眼前相同的景象。

  一幕幕的回憶閃過腦中,心痛如絞,但是無力阻止,任憑一波波的思念淹沒了他的心靈。
作者: teae    時間: 2022-5-6 00:03:33

第三章

  稀疏的星子在漆黑的夜空中無聲的顫抖著。四周除了不時傳來沙沙的樹葉聲外,一切顯得如此的平靜。

  望著月明星稀的天空,彩妍慵懶的靠著樹,不動的身形似乎與大地一同岑寂。

  「誰?」彩妍突然坐起身,朝著漆黑樹林喝問。她的武功沒有高強到可以發現有旁人存在,而是一種直覺,警覺地打斷了她的沈醉,即使眼睛沒看到對方,她依著直覺,轉頭望著準確的方向。

  藏身在黑夜中的狂劍,驚訝地挑著眉看著月光下的她,沒想到她的武功比彩霓高,竟然可以發現隱藏身形的他。

  但是……記憶中曾聽傲天提及小妹的不愛學武,所以武藝是蕭家最低微的,此種記憶與事實不符,讓狂劍覺得疑惑。

  「是誰?」彩妍圓睜著眼睛瞪視,沒有聲息的回應她的猜測,讓她喝問的語氣轉弱。

  「我!」狂劍步出黑暗踏入月色中,皎白的月光掩蓋了他的風塵,襯托著他的溫文儒雅與淡淡的憂愁。

  「你是誰?」自小看慣大哥的俊美,所以即使狂劍的外貌足以悸動姑娘們的芳心,彩妍仍沒有被他的外表所惑,冷靜固執的詢問答案。

  「令兄委託在下送東西來給姑娘。」她的反應不像一般姑娘,讓狂劍覺得自在,此時他不想報出自己的名字,隨口敷衍一聲,走到她身前,也學她席地而坐。

  「什麼東西?」彩妍看一眼他手中的油布包,好奇的問,但心裡並未放鬆警戒。

  狂劍解開手中的油布包,一層層的解開,香味也隨之飄散,誘人食指大動。

  「公子如何證明是受家兄所委託前來?」彩妍被香味勾起食慾,小手壓住腹部,以免咕嚕的叫聲減弱她的質詢氣勢。

  狂劍看出她眼中的渴望,卻猶倔強的抗拒香味的誘惑,不禁為她的舉動覺得好笑,故意不回答她的問題,以手巾拿起一塊雞肉送到她的面前說:「快趁熱吃。」

  「你先回答問題!」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雞肉具有強烈的吸引力,彩妍用力吞下口水,不捨地再看它一眼,然後用力的撇開頭。

  相似的容顏與記憶重疊,彷彿時光重回到當年,雖然彩霓不曾與他有過如此甜蜜的嬉戲,但是這種溫馨的感覺卻是狂劍內心所一直渴望的,也因而他不由得越想戲弄她,不管她如何撇頭、伸手撥開,他都有辦法讓雞肉準確地停在她的唇邊誘惑著。

  「住手!」使用這種手段太不人道了,彩妍氣得脹紅著臉,挑高眉尖瞪著他,張口斥喝。

  「先吃再說!」狂劍趁她張口之際,將手中的雞肉滑入她的齒間。

  香滑的汁液滑入嘴中,順著吞嚥的動作流入早已等待多時的胃,激起劇烈的渴望,貝齒不受意志控制,硬是咬下雞肉咀嚼著。

  「好吃吧!」她小口的咬著,丁香舌不時會舔著瀲艷唇瓣上的汁液,可愛又誘人的動作不曾出現在他的記憶,但是狂劍任性的不管其間的差異,為了自己心裡的期望,不停地挾著不同的菜肴,在她嚥下嘴中的食物後,又送到她的面前。

  在節儉家風中長大,又沒外出用過膳的彩妍,根本沒吃過這種佳肴,無法抗拒吸引力的情形下,只得暫時放下先前的問題,注意力全集中在眼前的美食。

  彩妍快樂進食的模樣也讓狂劍興起了食慾,不在意與她分食是否是曖昧不合時宜,也不在意她與彩霓越來越明顯的差異,放開懷與她共享眼前的菜肴。

  沒多久,狂劍所攜帶回來的佳肴被吃得一空,狂劍驚訝地看著留著殘漬的油紙,不知有多久,他不曾吃得如此愉快。

  她尋找的動作拉回狂劍的目光,他直覺地用手巾擦拭著她的唇瓣。

  「呼!好飽。」彩妍慵懶地靠回樹幹,突然,她坐起身,狐疑的盯著狂劍說:「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什麼問題?」突然的轉變讓狂劍愣住。

  「公子如何證明你是受家兄所託?」彩妍一字不漏的重複她的問題。

  「哈哈哈!」沒有敵意的舉止仍不足以取信她嗎?快樂的共餐後,她仍然問出這個問題著實讓狂劍錯愕。他神情古怪的盯著她看了一下,這種好笑、不同於彩霓的固執個性引得狂劍放聲大笑。

  「你在笑什麼?」雖然他沒有明說,但是彩妍直覺知道他在取笑她,心裡微覺得難堪,不禁提高音量地問,希望嬌嫩的聲音能壓過他豪邁的笑聲。

  一眼即可瞧出她的氣勢薄弱,她卻仍不自覺地裝出強硬的樣子,讓狂劍更覺得好笑。

  「哈哈哈!」

  寂靜的山頭,迴盪著不曾響過的笑聲。

  ※※※

  兩個時辰了,彩妍在屋內賭氣的來回走著,她沒有開口叫罵,但是俏眉直挑、嬌容緊繃,還不時地握拳揮向半空,可知她有滿懷的怒氣無處發洩。

  狂劍躍身坐在樹枝,由窗櫺望進去,看了兩個時辰,他越看越疑惑,不了解她為何突然起身衝回屋子,然後一直在室內兜圈子。

  即使不了解她現在舉動的原因,但是由她的表情,狂劍明白她在生氣,只是不知她因何氣憤。

  難道……僅僅為了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狂劍不以為然,皺著眉看了她一眼,挺直的背靠回樹幹,兩腿蹺在樹腰間,望著東方逐漸清明的夜幕,決定不理會她幼稚的脾氣,只是……和彩霓相似的容貌讓他留戀,致使他的眼不受控制、不時會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呼!走得好累,卻仍消不了氣,胸口仍有種一股氣憋著的感覺。

  彩妍停下腳步,坐了下來,雙手曲肘靠在桌上托住下巴,嘟著嘴、鼓著頰,圓睜的眼睛瞪著眼前。

  因為他沒有回答問題在生氣嗎?

  彩妍搖下頭,她可以感覺到他沒有敵意,所以他沒有回答問題,她只覺得些微的不悅。

  那麼她到底在氣什麼?

  笨蛋?對!就是笨蛋。

  他的笑聲讓她覺得狼狽,好像自己做了蠢事,像個笨蛋一般。她不知道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何他一直笑,他的笑聲明明很豪爽,但是她就覺得刺耳。

  這種自生的悶氣無法對他發洩,也無法說出口,彩妍再度站起身,在屋內繞著,四下翻動著,她必須找點事來做,轉移悶氣。

  她奇怪的舉動讓狂劍坐起身,好奇的注視著她。

  「嗯!這個剛好順手。」在木箱中,彩妍找到一把大剪刀,拿著它左右看著,連連點著頭。

  她想做什麼?猜測的疑惑盤旋在狂劍的腦中,壓下看著相似容貌的享受,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的舉動。

  「這件也剛剛好。」彩妍拉起一件白綢衫在身上比了一下,點頭很滿意它的質地及款式。

  她想做什麼?那件白綢衫是他習慣穿的衣服,她為什麼一直拿著他的衣服披在她的身上。

  難道……她喜歡他?藉著衣物在思念?

  這是不可能的事!

  這種猜測太荒唐了,狂劍自己也難以相信地搖頭失笑。

  彩妍不知窗外有人看著她,仍自顧地將衣服放在身上比試著,在彩妍的想法中,這些都是大哥的衣服,她沒帶換洗的衣物出門,身為妹妹修改這些衣服來穿並無不妥之處。

  更重要的是,現在在這種心情煩躁的情形下,她若不找些費力的事來做,無法平息起伏的情緒。

  於是彩妍舉起剪刀,沒有猶豫考慮,直接將衣服過長的下襬剪掉,望著袖口壓滾的精緻刺繡微覺可惜,但是對她而一言,袖子實是太長了,她只好嘆口氣,一刀將過長的衣袖剪去。

  狂劍瞪大眼睛,驚訝的看著她的動作,眼看著他的衣服變成碎片飄落一地,卻驚愕地發不出聲音阻止。

  難道……她因為氣憤,將衣服當成他發洩怒氣?

  狂劍驚訝的目光轉成不贊同的輕蔑,他並不是為衣服覺得可惜,而是對她的心態及舉止而覺得生氣。

  「呼!終於完成了!」彩妍翻看著手中的衣服,不平整的裁法,致使原本高貴的衣服看起來像是破布,但是對於女紅一向奇差無比的彩妍而言,沒將衣服剪成破片已算是奇蹟了。

  雖然耗了許多力氣,但是彩妍仍覺得胸口憋著一股無法消除的悶氣,於是放下衣服及剪刀,深吸口氣。

  「啊!」

  石破天驚的尖銳叫聲自小小的身軀衝出,突如其來的巨大音量,嚇得夜梟驚鳴、拍翅亂飛。

  尖銳的叫聲嚇得狂劍差點坐不穩,來不及思考,一個翻身順勢飛身穿入窗櫺,迅速地站到她的面前,直覺的反應將她拉到身後保護,雙目則警覺地審視著室內每個角落。

  小小的房間,一眼即可看清沒有異狀,狂劍仍不放心,運起耳力傾聽,寧靜的屋內也沒有異常的聲響。

  「你在做什麼?」突然見到他出現在眼前,還沒反應過來即被捉住柔荑,彩妍不悅地用力掙扎,仍掙不脫他的箍制,暗咬下唇,不悅地出聲發問。

  等了半晌,他仍然和昨夜一樣,對她的問話不聞不問,彩妍不情願地望著緊握住她的手,想用牙齒咬,逼他鬆手,但是由他俐落的身手中,她明白他的功夫太好,若咬他反會被內力震痛牙床。

  明知而為是笨蛋,她當然不會去做,只好自生悶氣地瞪著他的背。

  「發生什麼事?」狂劍仍戒備著,頭也不回地問。

  「發生什麼事?」彩妍腦中苦思不解他的動作,突然間反被他問得更疑惑不解。

  「妳尖叫什麼?」狂劍回過身,望著她愣住的神情,傻氣的可愛模樣,讓他不由地也呆住了。

  「尖叫?」彩妍睜大眼睛,努力回想,她幾時尖叫過,

  「妳別告訴我剛才沒有發生任何事。」狂劍警告的盯著她,暗示她別想說謊。

  「事情?該發生什麼事情?」彩妍努力回想發生什麼事,可以讓他如臨大敵般的緊張,但是還沒回過神的腦袋依舊是一片空白。

  「就是尖叫聲,妳別想對我說剛才沒有尖叫聲。」狂劍不耐煩的提醒她。

  「呵呵!剛才的確沒有『尖叫』聲。」彩妍恍然大悟,臉上浮現釋懷的笑意,搖著頭很肯定的回答他。

  她在睜眼說瞎話,事實擺在眼前還能容她否認嗎?狂劍冰冷不悅地瞪著她。

  「你真的聽錯了!剛才沒有『尖』叫聲。」彩妍含著笑搖頭,面對著駭人的冷冷目光,她一點也不怕,不知為什麼,她就是相信他不會傷害她,所以依然笑靨如花。

  「哼!姑且不論我的耳力有多好,即使是普通人也不會聽錯那種驚天動地的尖叫聲。」狂劍不悅的冷哼。

  「不是!你誤會了,剛才我在『吐氣』,不是在『尖叫』。」彩妍想到她的吐氣威力驚人,竟然會引來誤會,禁不住格格地笑出聲。

  狂劍因她的回答而愣住了,睜著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她,腦中升起被戲弄的感覺,不悅地看了她一眼,不發一語地轉身,含著怒氣躍出窗外。

  「嘻嘻嘻!」他的反應讓彩妍更想笑,小手壓住嘴唇,悶悶地低笑著。

  耳力驚人的狂劍,當然聽得到她壓抑的悶笑聲,如賭氣般,更加快速度地遠離小屋,心裡打定主意不再理會她,奔到湖邊躺下休息。

  「呵呵!」彩妍無法停止的悶笑,擴大笑靨,揚聲大笑。

  沒想到他賭氣的樣子,竟然會讓她有「可愛」的感覺。

  「哈哈哈哈!」清脆的笑聲揚起,他的表情也隨著笑聲,不斷地迴盪在她的腦中。

  ※※※

  天色已大亮,彩妍走到床鋪後的隔間換下身上髒得讓她無法再忍受的衣服,即使再不滿意自己所修改的衣服,她也不得不忍耐。

  彩妍拿起換下的衣服走出屋外,四下沒看到狂劍的人影,遂放心的走到井邊,想清洗她的衣物。

  即使蕭家清寒,彩妍也算是小姐,從沒做過這種粗活,她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靠在井欄直喘氣,才將水打了上來,此時她不由得佩服丫鬟們能夠不費力地做這些事。

  彩妍努力的清洗著衣物,越洗越不滿意,但是她已盡力在做著自己所不熟悉的事,即使做得不好,她認為也值得喝采了。

  「該曬在哪兒?」望著手中的貼身衣物,彩妍頭痛著。

  「嗯!那兒應該可以。」彩妍繞到屋後,發現這兒較隱密,而且樹枝低垂,她可以不費力氣就能將衣服晾曬也不怕被看見,她很滿意地將手中的衣物一件件的晾上去。

  微風吹透衣衫,提醒彩妍現在衣著不合禮教,不宜被人看見,於是快速地溜回屋子。

  待在屋中的彩妍不知道──是衣衫不乖還是風兒頑皮?

  漸漸乾的衣衫禁不起風兒的逗弄,離開攀住的樹枝,像隨風飛舞的彩蝶飄蕩,到處棲息。

  ※※※

  腹中的飢餓讓狂劍自沈睡中醒過來,睜眼一看,時辰已近晌午,即使心底不願理會那個可惡的姑娘,但是基於傲天的委託,以及她是彩霓的愛妹情分上,很無奈地,他不得不肩負起照顧她的責任。

  狂劍嘆口氣,起身走回屋子,準備下山為她買食物充饑。

  「咦!」迎面飛來一片不明物品,直覺地,狂劍伸手一捉。

  沒有預料的情形下,即使再熟悉的物品突然地出現在眼前,也會因意外而感到陌生,此刻狂劍即是如此,望著手中柔軟的布而愣住。

  這是什麼?好熟悉的感覺,疑惑的狂劍攤開手中的布料,反覆打量著。

  「她的羅裙?」正確答案突然闖進狂劍的腦中,彷彿被燙到般,他立即將它丟到地上。

  「太過分了!」狂劍認定她的舉止不符合閨範,怒氣沖沖的走到木屋,不待敲門,直接推開門進入。

  「啊!」推門的聲響驚醒了彩妍,惺忪的睜開眼睛,看到他出現在眼前,直覺地址著喉嚨尖叫。

  第二次受到「魔音」的摧殘,狂劍已有防備之法,一個箭步上前,伸手摀住「禍源」。

  這是什麼感覺?

  柔似嬌嫩的花瓣,溫熱地帶著麻麻的感覺由掌心直竄入心胸,震得狂劍立即鬆開手,將手藏到身後,手掌捏著又張開、張開又微捏,似乎猶在確認剛才感受到的異狀,也像在留戀剛才的感覺。

  這是什麼感覺?

  小巧鼻端籠罩令她覺得窒息的濃厚氣息,加上他厚厚的掌心散發的灼熱,自她微啟的唇瓣鑽入,固執地沈積在胸口,讓她覺得心跳都被制住般。

  彩妍濃密的眼簾不斷的眨動,呆愣地無法釐清剛才所發生的事。

  「咳咳!」狂劍定下神,輕咳兩聲攪散充斥在室內的尷尬氣氛。

  「妳……」狂劍心神初定才發現,坐上床上發愣的她,穿著她「精心修改」的衣服,被破爛、寬大衣服包裹住的她竟是如此的單薄、可憐兮兮的感覺,不復見早晨時,他所認定的刁蠻與任性。

  「我怎麼了?」彩妍呆呆的望著他,神智仍昏沈沈的。

  「妳穿成什麼樣子?妳的衣服呢?」狂劍皺著眉看她,心思初定的情形下,竟然忘記她的衣衫在外面隨風飄舞,以含著怒氣的問話來掩飾他的尷尬。

  「衣服太髒,我拿去洗。」彩妍直覺地低頭看著身上的穿著,她已經盡力符合禮教,沒有一肌半膚露在衣服外頭了啊。「我穿成這樣有什麼不對?」

  「算了!」如此穿法雖然沒有暴露,但是不雅,尤其那種楚楚動人的感覺不斷的侵入狂劍的心,讓他不知該怎樣對她說,只得搖著頭說:「快去換上妳的衣服。」

  彩妍甩下頭,穿這樣她也覺得不習慣,也很想換下衣服,但是……衣服乾了嗎?他在屋內她該如何換衣服?

  這些問題基於禮教,彩妍無法說出口,只得輕咬下唇,考慮該用何種方法請他離開,讓她能穿戴整齊。

  「妳還愣在那兒做什麼?」狂劍瞥一眼窗外,時辰已晚,再讓她拖下去,只怕午膳都要變成晚膳了。

  「你不出去我怎能換衣服?」不耐煩的語氣激起了彩妍的脾氣,她理直氣壯的指責他的失禮舉止。

  即使此地都屬於狂劍所有,但是彩妍指責的沒錯,闖入她所住的地方的確是他的不對,他臉色微紅,羞愧地轉身快步走出屋子。

  他的臉紅了?彩妍瞪大眼睛看著他的背影,她沒想到他的臉皮是如此的薄,這個發現讓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揚,「可愛」的感覺再次充斥在她的心中。

  彩妍含著笑起身,走到屋外,如她所料,狂劍已躲得不見人影,她轉身到屋後打算取她的衣物,但是……空空的樹枝上哪有她的衣物。

  「衣服到哪裡去了?」彩妍驚訝的叫著。

  「在這裡。」狂劍站在轉角的地方出聲,他的手臂上掛著她在找尋的衣服。

  「你拿我的衣服做什麼?」彩妍看到粉紅的肚兜夾雜在素衣中,靜靜地躺在他的臂彎中,讓她覺得羞澀,羞愧之餘只能用氣憤來掩飾。

  狂劍見她的衣服到處飄散,為避免她衣冠不整地到處尋找,這才好意幫她撿好送來,難道她不知道身為大男人為她做這些事已夠折損男性尊嚴了,她竟然還有臉反過來指責他的不是?

  「拿去!」狂劍不想與她爭辯,將衣服塞到她的手裡。

  彩妍接過衣服,一言不發地回屋換好,想起這些衣服曾躺在他的臂彎,如今貼身穿在她的身上,心裡頭不禁有異樣的感受。

  「換好了沒?」狂劍等了半晌,仍不見她走出屋子,忍不住舉手敲門,心裡頭不禁暗暗責怪她的慢動作。

  「好了!」彩妍擺不脫心中的尷尬感覺,低著頭開門,不敢看他。

  低垂的螓首只見到盤結的烏溜髮髻,狂劍不解地看著她,難以適應她變化快速、忽兇忽羞的情緒反應。

  「走吧!」狂劍沈聲說道,心裡還殘存著對她剛才指責的怒氣。

  「要去哪裡?」彩妍輕聲的問,細若蚊蚋的柔嫩聲音宛如小媳婦般。

  「到鎮上,帶妳去買衣衫。」狂劍此時已明瞭她剪裁衣服的用意,更確定需要早點幫她置衣,以免她又要動手製作讓人難以入目的「衣服」。

  「嗯!」他和她非親非故的,與他去購衣的舉止並不符習俗道統,但是現實上她的確需要置衣,在為難的情形下,彩妍選擇低著頭含糊輕應,移動腳步跟在他後頭。

  狂劍回頭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不明白何以她剛才兇得像母老虎,但一轉眼卻變成含羞帶怯的小媳婦。

  「妳能不能走快一點!」狂劍受不了她的蓮步輕移,沈聲的催促。

  「嗯!」彩妍低著頭,稍稍加快步伐。

  狂劍搖著頭,對於她的行走速度真的忍不下去,伸出虎掌握住她纖腰,一個運勁將她甩到他的肩上,運起輕功,飛快地奔下山。

  「啊!放我下來!」

  這成了什麼樣子?

  纖腰靠在他厚實的肩膀,逼使她的腰必須用力來維持身體,以免前胸與他的背接觸,但是護著前胸的平衡方式卻無法避免圓圓的臀部高翹出誘人的曲線。

  這種姿勢太讓人覺得難堪了!

  掙脫不了箍錮的彩妍放聲尖叫,小腳懸空亂踢,小手握拳用力的敲在他堅硬的背上……無奈技不如人,不管如何抗拒,都逃不過被扛在肩上運下山的結局。

作者: teae    時間: 2022-5-6 00:03:53

第四章

  狂劍緊緊地將她拽在肩上,不管她如何掙扎都無法動搖他的鐵臂半分。讓他覺得困擾的是她的尖叫聲,幸好呼嘯而過的風聲沖散了耳邊的「噪音」,不然他還真打算找塊布塞住她的嘴,讓他能維持氣息的平順運行。

  但是──真的只有「噪音」在干擾著他嗎?

  柔順的髮絲帶著幽香隨風飄揚,騷動著他的耳畔、鼻端,混亂著他的氣息。

  纖腰因她的掙扎而扭動著,隔著衣物的肌膚在他的虎掌下起伏,更使狂劍平穩的心跳隨著扭動而紊亂。

  曲起的手肘原本是想幫助手掌來制住她的身軀,但是……高翹、圓順的曲線不斷的摩擦著手肘,點燃熊熊的火焰,焚燒著他的神智。

  放下她?狂劍的心中竟然有難以解釋的不捨。

  不放她?他能收斂起紊亂的心思嗎?

  以狂劍的腳程,到達小鎮只需要很短的時間,但是心神紊亂中,他竟然覺得路途遙遠。

  路程雖短,但是在彩妍尷尬羞澀、難以自持的心情下,也覺得路途遙遠。

  兩旁的景色在兩人紊亂的情緒中飛掠而過,不久終於看到小鎮的屋宇。

  狂劍在鎮外停住腳步,深吸口氣穩住狂跳的心,壓下不捨的情緒,伸手將她放下,她的雙腳一著地,狂劍算準她會開口罵人,不待她開口,立即轉身朝著鎮內走去。

  「可惡!」

  「討厭鬼!」

  「輕薄!」

  「……」

  彩妍不待站穩,果然立即高聲罵人,但是他恍若未聞,自顧自的走著,眼看他漸行漸遠,她只好小跑步的跟著他,邊跑邊數落著他的無禮。

  「等等我!」

  「可惡!別丟下我……」

  踏入小鎮,彩妍衣衫微亂地追著狂劍的模樣,在民風保守的地區引起眾人的測目,她感到不屑的目光注視著她,立即放緩腳步,急忙暗整衣衫,維持閨女該有的舉止。

  「喂!你在哪裡?」才一轉眼,彩妍即不見狂劍的身影,望著陌生的街道,從沒出過門的她不禁感到恐慌。

  「你在哪裡?」問話迴盪在街道,得不到任何回答,彩妍只好沿著街道,停在一家家的店面門口探頭找尋他。

  「喂!你在哪裡?」

  彩妍一家接著一家找,一陣又一陣的呼喚,奇怪的舉止引得行人好奇的跟在她身後,身後的人越聚越多,不知所措的害怕感覺越來越強,不禁讓彩妍的呼喚聲中夾帶著嗚咽。

  狂劍坐在樓上雅座搖著頭,他真不明白,她和彩霓是姊妹,同受蕭家養育長大,為何個性差那麼多?

  彩霓的舉止端莊、沈穩,喜怒不形於色,處理事情冷靜又明快,在他的眼中,她如神祇般不容褻瀆,與她相處,狂劍總得注意自己的舉止,中規中矩不敢稍有放肆。

  狂劍對彩妍的印象呢?想到她,他的眉頭深皺,不自覺地搖著頭,這個小妮子動作粗魯、脾氣任性、蠻橫不講理、情緒變化快速……缺點多到不必細想,隨便數落就有一大堆。

  但是……她是彩霓的妹妹,算是愛屋及烏的心態,也算是他不忍看到相似的容顏浮現慌張的無助,不願相似的櫻唇發出哽咽的聲音,而不是心裡持續發酵的不捨情緒催促他行動。

  狂劍伸手按住窗欄,翻身躍下酒樓,猿臂一伸摟住她的纖腰,順勢躍回酒樓,眨眼間,路人來不及看清發生何事,兩人即消失在街道。

  早已熟悉她的反應,狂劍將她放在椅子上後,立即挾起菜肴塞入彩妍準備尖叫而張開的嘴中。

  「呃!」受到驚嚇的彩妍深吸口氣正想尖叫,但是突如其來的菜肴進入她嘴中,菜汁因她的吸氣而竄入喉嚨,阻了她的呼吸。

  「咳咳咳!」彩妍猛咳,難過地想咳出喉嚨的異狀。

  「妳怎麼了?」狂劍看著她的臉色脹紅,咳聲痛苦,確定她不是在假裝後,伸手輕拍她的背。

  在他的幫忙下,氣息總算平順下來,彩妍拿起桌上的茶,試圖沖走喉嚨中的難受感覺。

  「好點沒?」她的表情不再痛苦,但是狂劍仍不放心,手掌猶輕拍她的背。

  「我沒事!」彩妍點下頭。

  狂劍收掌坐下來,點下頭,示意她用膳。

  「你想害死我嗎?」一路被扛來的羞辱、被丟下的氣憤,以及剛才所受到的驚嚇,讓彩妍面對一桌菜肴視而不見,素手用力擊打桌面。

  「不想,吃飯。」狂劍頭也不抬,繼續吃著。

  「不想吃飯?你不想吃飯為什麼一直在吃?」突如其來的話讓彩妍怔住,傻愣愣地反問。

  狂劍抬起頭瞥了她一眼,眼神清楚地表達著「笨」字。

  沒有明說的情形下,即使了解他眼中的涵義又能如何?彩妍氣得秀眉直豎,貝齒微咬住下唇,纖肩因忍住氣而微顫。

  「『不想』害死妳,才請妳『吃飯』。」她的心思淺而易見,喜怒全在臉上,狂劍輕瞥一眼,即知她的憤怒。他沒有正眼看她,偏著頭看著牆壁,語帶玩笑,說完即低頭繼續吃著。

  「我剛才說『你想害死我』,並不是指你沒給我吃飯,是說你差點讓我吃死。」彩妍沒注意到他嘴角微揚的笑意,認真的與他辯著。

  讓她吃死?

  這是什麼話?狂劍抬起頭不解地看著她認真的小臉,想著她的話,越想越覺得好笑,忍不住放聲大笑。

  「哈哈哈!」

  「有什麼好笑!你在笑什麼?」彩妍不悅地高聲問,她明明很嚴厲地指控他「蓄意謀殺」的行為,為何會引起他的發笑?

  「哈哈哈!」狂劍發現到,只要回給她一串笑聲,就能激怒她,為了轉移她的問題,他的笑聲更形放肆。

  「不要笑!」抗議無效讓彩妍覺得委屈,倔強的她不想示弱,但是淚水卻不受控制,潸潸地滑出眼眶。

  她的哭泣,不是靜靜的哀,不是汩流的悲,而是驚濤駭浪的哭嚎。

  「嗚!」彩妍舉起手胡亂地擦著,越擦淚水越多,越想越覺得委屈,哭聲益發大聲。

  「停!」狂劍受不了與尖叫同具有毀人神智的哭聲,開口阻止她的哭泣。

  「哇!」淚水中看到他驚惶失措的樣子,好笑的感覺止住了委屈,反倒興起想戲弄他的念頭,彩妍故意扯開喉嚨,更加「激烈的痛哭」。

  狂劍手足無措,慌亂到連呻吟都覺得無力,著急中,兩手舉起又放下、拱手又作揖地說:「好姑娘,拜託妳別再哭了!」

  「哇!」彩妍佔了便宜又賣乖,聽到他求饒的話,故意「更用力的哭嚎」。

  「唉!」淚水真是殺人不見血的毒招,狂劍越勸,她的哭聲卻越「淒厲」,他認輸了,不再喃喃告饒,無奈地長嘆一聲。

  「嗚!」彩妍見他不再驚惶,而是一臉愁容的長嘆,好奇之餘忘了「痛哭」淒厲的嚎叫在瞬間轉成嗚咽的低鳴。

  「唉!」突然的靜寂讓狂劍有所感覺,故意再長嘆一聲,眼角不忘偷打量她的反應。

  「呃!」接二連三的嘆氣讓彩妍好奇到忘了「哭泣」,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腦中費力的猜測他為何「哀悽」。

  「唉!」狂劍忍住笑意,繼續嘆氣。

  「喂!你到底在嘆什麼氣?」彩妍搓了搓手,天生見不得別人受苦的柔軟心腸,以及過旺的好奇心,使她忍不住收起「哭意」,伸手推推他支額的手。

  「唉!」狂劍忍不住嘴角不斷擴大的笑意,但是為了避免她發現「異狀」,只好壓低頭,整個神情看起來更形「哀苦」。

  「快點告訴我!」彩妍忍不住走到他的面前,蹲下來,仰頭看著他低垂的「嘆氣」臉孔。

  想像和事實不符合?

  在彩妍的預期中,應會看到哀痛萬分的臉孔,但是事實上……

  彩妍雙眸眨了又眨,不斷的眨動眼睛也無法讓眼前的景象改變,來符合她的預期。

  「呃!你在笑?」彩妍瞪眼失聲叫著,因為她所看到的,不是在嘆氣的愁眉苦臉,而是一張會嘆氣的笑臉。

  「哈哈哈!」彩妍呆怔的表情,讓狂劍無法再裝下去,忍不住放聲笑著,伸手拉起她,讓她坐到一旁,趁她發愣時,餵她吃東西。

  這次他的笑聲,給她爽朗、沒有嘲諷的感覺,彩妍驚訝他的笑聲給予她溫暖的感覺,在疑惑中,不知不覺地讓他餵食。

  一來一往的共食,宛如那夜談笑的景象,回憶重疊,溫暖了彼此的心,忘卻了剛才的爭執。

  ※※※

  闖蕩江湖多年,早養成隨遇而安、不苛求物慾的心態,但是這是對待自己的態度,所以當狂劍為她添購衣服時,仍按照富豪出身的習慣,帶著她到鎮上最大的布莊。

  「大爺,這是小號特地遠從京城帶回來的高級綢緞,請您瞧瞧。」即使狂劍現在的衣著普通,但是自然而然所散發出的富貴氣派,讓店家不敢輕視,立即請他們進入偏廳,將最好的布料一疋疋送進,展現在他的面前。

  「嗯!」狂劍端起茶杯喝口茶,眼角一瞥即知店家所展示的貨品僅是普通布匹,但他也了解,在這種小地方,這些算得上是很好的布匹。

  店家看到他點頭,立即喜孜孜地將布匹放到一旁,揮下手,示意夥計再展現第二種布匹。

  彩妍坐在一旁,看著狂劍點頭後,店家即忙進忙出,她等得不耐煩,但見他一臉正經的處理事情,也不好打斷,只好悶坐著喝茶。

  「你買那麼多布料做什麼?準備送禮嗎?」迎視到他的目光,悶慌的彩妍把握住機會,扯扯他的衣袖,低聲地問他。

  「那些布料用來裁製妳的衣衫。」狂劍驚訝她的問題。情勢如此明顯,一看即知是為她而做,何須問他呢?

  彩妍瞪著眼睛看著他,小手不由得摸上腰帶中薄薄的一疊銀票,暗想大哥所給的銀兩是否付得起這些花費?

  她的心底微慌,即使沒問價錢,她也能確定她根本負擔不起。

  不由得心底微怒,氣憤他沒有詢問即為她做決定,造成她現在進退兩難的局面。

  「怎麼了?」狂劍覺得很不自在,因為她的眼光沒有欣喜,而是充斥著責怪。

  「店家,需要多久才能製好新衫?」彩妍沒有理他,轉過頭看著店家,放柔聲調地問。

  狂劍突然打個冷顫,即使不了解她,但是由這二日的相處,不必細想也能了解彩妍現在的聲調,必隱藏著某種「陰謀」。

  「小姐,小號一定很快能趕出來,最慢半月即可裁製好。」店家上前回話。

  「嗯!」店家的回答讓狂劍滿意的點下頭。

  彩妍的目光來回於店家與狂劍的臉上,直到他們自在的笑容僵在臉上後,她才賊賊的笑著,拍拍身上的衣服,裝著甜美的聲音說:「衣服啊衣服,請再委屈半月,新衫還沒出來前,千萬別變髒。」

  「噗!」她的話讓狂劍來不及嚥下的茶水全數噴出來。

  「好髒喔!」彩妍來不及逃離,被迎面的茶水噴濕了衣襟,接過店家送上來的手巾擦拭,忍不住瞪著嗔斥他。

  狂劍白了她一眼,不理會她的話,朝著店家勾下手指。

  「大爺,有什麼吩付?」店家哈著腰上前。

  「現成的衣衫中有沒有她能穿的尺寸?」狂劍指著彩妍問。

  「回大爺的話,小店中有一些,但是……那些衣物只是尋常人家穿著的粗布衣裳,配不上小姐的身分。」店家猶豫的說。

  「取來讓我看看。」彩妍搶著回答。

  「是!」店家望著狂劍,得到他點頭示意,只好命令夥計搬出粗布素衫。

  先不論其色彩的難看,單就觸手的質感即讓人覺得不舒服,狂劍不悅的糾起濃眉,緩緩搖了下頭。

  在蕭家,彩妍雖名為小姐,但是仍得清理自己身邊的事務,以減少人力不足的問題,所以這種粗布衣服她也常穿,故對它的粗糙不以為意。她伸手隨意地翻著,挑選中意的款式及顏色。

  彩妍沒有管過帳款,不知物價,深怕大哥所給的銀兩不夠使用,盤算一下微薄的盤纏,僅挑選兩三套換洗的衣服。

  「店家,這些要多少銀兩?」彩妍的手指伸入腰帶中準備取錢。

  狂劍看到她的動作,感到不悅,伸手壓住她的手背,搖頭阻止她取出銀兩的動作。

  「店家?」彩妍揮開他的手,抬起眼看著店家。

  店家不想因「小倆口」鬧彆扭而讓他失去一筆大生意,聽到她的要求,轉頭為難地看著狂劍。

  「你先下去。」狂劍不想在外人面前教訓她,示意店家暫時離開偏廳。

  「妳想做什麼?」門才剛關上,狂劍立即挑眉怒視著她。

  「買自己穿的衣服。」吃軟不吃硬的彩妍不滿意他的怒容,輕拂秀眉,不甘示弱地回瞪他。

  該怎麼回答?送衣物是親密的行為,兩人非親非故,即使傳統不曾束縛住狂劍的行為,但是他不得不考慮她是否在意。

  彩妍見他啞口無言,得意地笑著,揚聲喚著站在門外的店家。「店家,這些需要多少銀兩?」

  「大爺?」店家走進來,為難的看著狂劍,見到他點下頭,無奈的回答:「小姐,總共一吊錢。」

  彩妍取出一張銀票交給店家。

  店家定睛看清銀票上的數字,為難的說:「小姐,小號銀兩不足,找不開這張銀票……」

  彩妍身上無碎銀,她也不知這種小鎮有沒有銀莊可以找開銀票,為難地看著手中的衣物,心裡明知需要,也明白他能幫忙解決眼前的困境,但是倔強的個性讓她毅然的將手中的衣物交給店家。

  「我不買了。」

  「包起來。」狂劍覺得不悅,心裡暗嘆口氣,沒想到出身武林世家的她竟然是如此拘泥不化,寧可陷入困境,也不向他求援。

  「是!」店家接過碎銀,懷著希望的問:「大爺,那些布料……」

  狂劍明白她會拒絕,對店家搖頭拒絕。

  望著塞入她手中的布包,彩妍猶豫半晌,抬起頭,看到他不悅的臉色,想道謝的心意消失在急速上升的難堪中,用力將布包塞入他的手中,含怒的說:「這是你的東西。」

  「妳在做什麼?」強壓的不悅因她的舉動而轉成憤怒,狂劍捉住她的手,將布包又塞回給她。

  「你買的東西本就是屬於你的。」他的怒氣激起彩妍的脾氣,她賭氣的與他叫囂。

  彩妍不是不懂得感激,也不是不能體會他的好意,更不是因為傳統束縛讓她不明事理。

  她之所以會有如此滿不講理的反應,是因為他的怒視讓她自心底湧上一股陌名的酸楚、一股難以控制的煩躁……一股她也不明白的情緒。

  行走江湖多年,狂劍見過太多「忘恩負義」的人物,對於別人漠視他的好意早習以為常,無法激起他一絲一毫的情緒,所以對於她的任性,本應該如往常一哂為之。

  但是……

  酷似彩霓的容顏怒視著他,無可避免地,他感受到失望、微怒,以及……再次被拒絕的痛楚。

  「閉嘴!」狂劍無法以一貫的冷淡來處理事情,將翻騰的情緒以及心痛化成高壓的命令。

  只是,怒斥聲中藏著無可避免的心碎聲音。

  他罵她?

  酸楚在彩妍的心中氾濫著……不!她不應該有近似傷心的感覺才對。

  彩妍搖下頭,壓下強烈的情緒,以憤怒的表情掩飾受到傷害的感受,只是,倔強的表情難掩眼底殘存的傷痛。她倔強的抬起頭看著他,嘴角硬牽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然後起身走出偏廳。

  淡然的笑意中充滿高傲的神情,像極阻止他放肆感情時的彩霓。

  在狂劍的心中,彩霓如神祇般不容褻瀆的觀念如魔咒定住了他的動作,他僵坐在椅子上,半舉的手在空中握緊,眼睜睜地看著彩妍的背影消失,仍出不了聲阻止她的離去。

  ※※※

  家──暫時回不去了,而山上呢?彩妍知道大哥傲天會到那兒尋她,但是此時的她不願再看到那兒的一草一木。

  彩妍問清方向後,選擇遠離蕭樓的方向,順著彎曲的泥路走出小鎮。

  塵土在暮色中飛揚,窒息般的濛霧罩住大地。她已累了,卻仍移動著踉蹌的腳步,固執地走著。

  身體已好累,但是思慮如驚濤駭浪般襲擊著她,急躁的情緒逼使她不停地走下去。

  為什麼會如此?她不知道。

  為什麼腦中不時出現他的影像?她也不知道。

  為什麼他對她的態度會讓她心酸?她仍不知道。

  她想要什麼?心湖隱隱約約的泛著答案,但是,她無法思考,也無法去了解。

  好煩!煩到她不願去想,只好一直走著,希望能累到無思無慮。

  夜色漸深,路旁茂密的樹蔭遮斷了月光、模糊了她的視線。夜風吹拂,搖動著樹蔭好似張牙舞爪、等待吞食人的怪獸。

  彩妍伸手擺動冰冷的手臂,寒冷緩和了情緒,她定睛看清所處環境,寒冷及陰暗顫抖了她的身軀。

  「好冷!」彩妍抬頭四望,尋找絲毫燈火光芒,讓她能夠借宿。

  遠遠地,若隱若現的燭光在漆黑夜中搖擺,不啻陽光溫暖了黑夜中的心。彩妍振作精神,移動疲憊的身軀朝著光亮走去。
作者: teae    時間: 2022-5-6 00:04:13

第五章

  一棟由粗大樹幹與柔韌竹籐組成的簡樸但堅固的木屋,坐落在離泥路不遠的樹林中。

  木門緊閉,彩妍所見的燭光,即是由竹製寬大的窗櫺透出。安靜又明亮的木屋,給人溫暖的感受。

  「砰砰!」彩妍舉掌敲擊著木門,悶悶的聲音及掌心反震的力道,讓她訝異木門的厚度。

  普通的一棟木屋,為何需要如此堅固的木門?難道……她誤闖神秘幫派的秘密地點?

  「咿呀!」在如此深夜,沒有出聲詢問,隨著彩妍的敲門應聲拉開。

  「請進!」一個笑容可掬的女子出現在門後,不待彩妍開口請求,即出聲邀請她進入。

  大方、不設防的熱情歡迎,反倒讓彩妍猶豫,愣在門口不知該如何是好。

  「姑娘不想進來,為何敲門?」女子挑著眉、杏眼含諷的笑問。

  「想!謝謝。」她的譏諷讓彩妍內疚,暗責自己不該如此多疑,連連點著頭,移動著腳步進入。

  「哈哈哈!」女子看到彩妍進入,立即笑咧了嘴,舉掌拍手,轉頭朝著內室大叫:「我贏了!」

  她的舉止讓彩妍更加驚愣,直覺地後返幾步,將身體貼在牆邊,防備著她也不知該防備什麼的情況。

  隨著她的笑聲,室內竄出一道高大的身影,來不及看清身影即摟住了女子,宏量的笑聲也隨之響起。「哈哈!妳這樣就高興了?」

  他的手指輕輕捏了下女子的鼻尖,不必言語,由動作中即知他對她的寵愛與疼惜。

  彩妍看著眼前兩人,不知為何,她覺得眼眶熱熱的,心頭騷動著渴望的感覺。

  「當然啊!因為我贏了。不過本姑娘能體諒你的面子問題,假裝忘記我們的賭注。」她伸手撥開他的手指,反手握住他的手,合掌放在他的胸前,半抬高的身軀貼在他的胸前,笑看著他。

  親密的舉止訴說著化不開的濃情,彩妍的目光沒有以道德傳統批評兩人的舉止,反而閃動著羨慕的光芒。

  「好!蔘兒最和善、最乖、不會捉弄人、不會下毒……每個人都不怕妳。」男子呵呵笑著,猿臂圈住她的腰,支撐著她的身體。

  蔘兒聽出他話中毀譽參半,嘟著嘴、嗔視著他,不依地搖動著身體。

  她的嬌嗔如同往昔,在他的笑聲中得到滿足的安撫。

  彩妍悄悄屏住氣息,深恐她的存在打擾到他們甜蜜的時光。含著羨慕的目光注視著他們,彩妍的思慮不斷的回想。

  一向平靜的心何時開始波動?她努力的想著。

  自從她看到彩霓姊姊墓上的詞後,她的心即起了波濤嗎?

  是的!她的心肯定的答覆著。

  想著過世的彩霓姊姊與眼前笑得一臉幸福的女子,她們都得到濃厚的愛戀,而她呢?

  腦中想起了他──爽朗的笑聲讓她的心悸動、可愛的舉止讓她覺得溫馨、親密的用膳,都讓她覺得幸福……

  為什麼有這種感觸?她的心中已烙印入他的身影嗎?

  彩妍緩緩的搖著頭。

  不可能吧!她連他的姓名都不知道,關於他的一切更是一無所知,怎可能將心牽掛在他的身上?

  「妳怎麼了?」蔘兒發現彩妍陷入沈思,忽而笑忽而愁,不管男子的阻止,好奇地蹲在彩妍的面前,盯著她疑惑的問。

  「蔘兒!」他語帶告誡的喚她。

  「她真的很奇怪,也許生病了,我可以幫她診治。」蔘兒眼珠子滾動,小嘴說著流利且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待別人反應,立即運勁於指,點向彩妍。

  「蔘兒!」太了解她的頑性,他不待她說完理由,立即舉臂,將她圈在懷中,讓她的目的落空。

  她的沈思被這場騷動給打斷,彩妍回過神看著他們,正想開口問他們的身分時,男子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輕笑地說:「我叫冰魄,她是蔘兒,我們只是四處雲遊的江湖人罷了。」

  「那請問姑娘尊姓大名?」他瞥一眼她疲憊的臉色,肴手請彩妍入坐,招手示意僕人整桌備膳。

  「蕭彩妍。」

  「不就是……」蔘兒的聲音消失在他厚實的手掌中。

  「玩別的,別惹到這件事,赫連狂劍不好惹。」他在蔘兒的耳邊低聲說。

  警告的口吻激起蔘兒的不服氣,嘟嘴不滿地盯著他,但在他不容妥協的目光下,她只得悶哼一聲,不再言語。

  「怎麼了?」異樣的氣氛讓彩妍疑惑的問。

  他笑而不答,此時剛巧僕人送上膳點,避開彩妍的詢問。

  問題卡在胸口很不舒服,但是彩妍微聳下肩,沒有追問的興趣,專心地用膳。

  不對!

  吃了一些,減輕飢餓感後,彩妍突然停箸,陷入沈思。

  她不是有問題非得到答案的人嗎?為何對眼前的人,她沒有追根究柢的興趣,但是對於陌生的他卻有異常的固執,非問出答案不可?

  這種強烈的個性與執著的心態代表什麼意思?

  彩妍搖著頭,她也不明白。

  「妳到底在想什麼?是這些菜很難吃嗎?」蔘兒滿臉好奇地望著彩妍。

  「乖一點。」他輕拍蔘兒的肩,為了安撫她的好奇心,就著她的耳邊說:「晚點我再說給妳聽。」

  想到好奇可以得到滿足,蔘兒遂乖巧的坐在一旁。

  「蕭姑娘,心中若有疑問,就該去尋求答案,空想僅會困擾住自己。」行走江湖,他多多少少知道蕭樓與劍閣之間的糾葛,加上彩妍不擅掩藏心思,故而知她為情所困,於是出言指點。

  彩妍抬頭看著他,猶豫的心情竟奇異地在他平靜的目光中漸漸堅定。

  「多謝閣下指點。」

  ※※※

  看著蔘兒沈睡後,冰魄步出寢室,走到屋外,望著涼如水的夜空低吟:

  「今朝無雨半陰晴,

  夜來芭蕉暗垂傾。

  風撩階前月影動,

  一點朦朧倍多情。」

  他站立半晌,夜空中僅有沙沙的風過樹葉聲,他的低吟聲並沒有達到他所預設的情形,於是冰魄不再採取迂迴的方法,低聲笑道:「狂劍兄,不願出來與小弟會面嗎?」

  「唉!」隨著輕嘆聲,一道身影自樹梢躍下。

  「冰魄兄!」狂劍抱拳,感謝地說:「謝謝你代小弟照顧蕭二姑娘。」

  「呵呵!狂劍兄早已在暗中尾隨保護蕭二姑娘,小弟僅招待粗茶淡食罷了,何須言謝。」冰魄擔心吵醒蔘兒,壓低聲音笑著,舉手示意走往樹林裡。

  「她可好?」狂劍隨著他遠離木屋進入樹林。

  「狂劍兄,你為何不進入親視?!」冰魄揚眉看著他,在印象中,狂劍並不是如此拘謹守禮之人。

  「不了,我不進去,以免惹她生氣。」狂劍搖著頭,將手中的布包交給冰魄說:「請轉交給她。」

  男女間的感受,外人無法置喙。冰魄身為局外人,也非好事之人,只能接過布包,幫順手之忙。

  「謝謝!她就勞項冰魄兄。」狂劍抱拳,轉身欲離開。

  「等等,狂劍兄,請恕在下不派人保護她。」天亮後,冰魄與蔘兒打算繼續遊山玩水,聽到狂劍準備將責任丟給他,立即直言。

  「你誤會了,她不是在下的……」聽到冰魄的話,狂劍立即停步,極力撇清與彩妍間的關係。

  「狂劍兄何必見外,劍閣與蕭樓結秦晉之好的喜訊早傳遍江湖,小弟還想找一天,厚顏上劍閣向你討杯喜酒喝。」他的反應讓冰魄眼中興起戲謔的光芒。

  「什麼?你說什麼?」意外的情形讓狂劍低吼。

  「你不知道?」狂劍的反應太激烈,不禁讓冰魄愣住,疑惑地看著他。

  「這件事是何時傳出?是何人自作主張?」狂劍伸手握住冰魄的手臂,著急的問。

  「江湖上傳言,劍閣及蕭樓為了化解因蕭大姑娘過世的誤會,在兩天前宣佈將蕭二姑娘許配給你,此事還是由傲天兄親自牽成,由令尊首肯。」冰魄知道事有蹊蹺,立刻詳細對他說明。

  聽完冰魄的話,狂劍心底矛盾、疑惑不已。

  為什麼?傲天明知他的心事,為何要如此做?

  承認這樁婚約?對於彩霓,他不能忘情,如何能開放心胸容納別人?

  不承認婚約?聯姻的消息已昭告天下的情況下,他若拒絕,將置彩妍於何地?

  置蕭樓與劍閣的顏面於何地?

  「兄台何不與蕭二姑娘好好商量應變之道?」冰魄說。

  「不!她既不講理,又任性、固執,根本無法與她商量。」狂劍不加思索,立即滔滔不絕地訴說她的缺點。

  冰魄沒見過狂劍會有如此直言批評人的失控情緒,興趣地盯著他瞧。

  「在下不復多言,黎明即離去,蕭二姑娘交還給你。」冰魄很好奇,但是一個蔘兒就夠他煩惱了,他可不想蹚這趟渾水,立即表明行蹤。

  狂劍點點頭,頭痛地發現,在如今的情況下,這個「責任」更難擺脫了。

  ※※※

  陽光遍灑大地,是個晴朗的好日子。

  彩妍消耗過多的體力,已因充足的睡眠而恢復。她緩緩睜開眼睛,伸伸懶腰,滿足地打著哈欠。

  望著窗外明媚的陽光,彩妍的心情不由得跟著好轉。

  「奇怪,好安靜!」彩妍傾耳聆聽著,整棟房子安靜得似乎沒有人煙。

  「嗚!」彷彿回應她的疑慮,如怨如訴的簫聲響起。

  彩妍眨眨眼睛,確定她現在是處於陽光明媚的白天,而非淒風苦雨的黑夜。

  伸出小指挖挖耳朵,經過再三的確認,她沒聽錯,所聽到的哀怨的簫聲,並非是她的夢境。

  簫聲出現的時機讓她覺得好笑,彩妍忍不住嘴角彎起,嬌俏的笑意佈滿臉上。

  她並不是認為白天不能哀傷,也不是認為傷心得選時刻,而是在如此晴朗的早晨,飛揚的心情實在很難讓她有著與簫聲相同的感傷。

  「嘻嘻!」輕快心情與哀傷簫聲的對比越來越鮮明,讓她終於忍不住笑出聲。

  推被起身,梳洗完畢,彩妍步出房間,順著簫聲走到屋外。

  不遠的樹下,熟悉的身影盤膝而坐,一管竹簫就著他的唇,幽幽的曲調持續吹奏。

  「咦?」彩妍看到他出現,高興的想直奔到他的身邊,可是,爭吵的記憶猶新,她的腳步不由得躊躇起來。

  「你怎麼了?」哀傷的簫聲引起她的關心,顧不得猶豫的心情,舉步走到他身邊,望著他淡淡的惆悵,柔聲的詢問。

  「沒事!」狂劍早已發現她的到來,在不知該怎樣去面對她時,唯有藉著吹奏來平靜矛盾的思緒。

  「騙人!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什麼你心情不好?」彩妍不滿他的否認,揪眉看著他,坦直地指責。

  狂劍目不轉睛地望著她,他自認將心情掩藏得很好,卻沒想到她是如此敏感,能看穿他的偽裝。

  「妳為何會覺得我的心情不好?!」狂劍反問。

  「就是知道啊!」彩妍清澄的目光盈滿關心。

  「沒事!」沒有答案的回答,讓狂劍失笑,站起身,順手將她牽起。

  「又說沒事!」彩妍不滿的嘀咕著,若不是心情很愉快、若不是想念他、若不是心裡莫名的溫柔……她很想打破沙鍋問到底,但是夠了,不管有多少疑問,看到他出現笑容就足夠平息了。

  「真的沒事。」狂劍哈哈大笑。

  狂劍剛剛接獲「劍閣」的傳訊,證實與彩妍已有婚約存在,矛盾的心理加上對彩霓的思念難抑,以致無法控制心情的低落。

  但是……

  他不懂,她關心的眼神,為何能消減他低落的心情?

  他不懂,孩子氣的嘀咕表情,竟然讓他將惱人的情緒拋向腦後?

  「你在想什麼?」她沒看錯,他的眼底仍有淡淡的愁緒,但是眼中另有更多的疑惑以及歡愉。

  「我該想什麼?」狂劍對她眨眨眼睛,裝傻地問。

  「想我啊!」

  理直氣壯的衝口說出纏繞在心中的期待後,彩妍才明白自己說了大膽的言語,羞澀染紅了雙頰,垂首絞著雙手,僵愣在當場。

  狂劍注視著她,猜不透她為何有如此的言語,但是看到她嬌羞難以自處的尷尬後,故意以輕鬆開玩笑的口吻問:「嗯!我是在想妳,在想妳有什麼優點?」

  「耶!我可是有許多優點。」他的語氣沒有見怪她的失言,彩妍平撫她的尷尬後,又因他的話而激起不服氣的脾氣。

  「哦!請姑娘指點。」狂劍忍住笑意的問。

  「我有許多優點,例如脾氣很好、個性溫柔、舉止端莊……」彩妍越說越小聲。

  這些「優點」她自己都不相信,以致越說越心虛,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又怎可能讓別人相信?

  「哈哈哈!」近日相處,狂劍一點也不相信她的說辭,不客氣的放聲大笑。

  「想笑就好好笑,反正這些『優點』我也不相信。」彩妍紅著臉說。

  她的坦直反而讓狂劍不好意思地收斂笑聲注視著她,不容自己否認,在內心中,他很欣賞如此沒心機的人。

  「坦白率直是妳的優點之一。」狂劍誠懇地讚美。

  「謝謝!」得到他的讚美,彩妍雙頰染上淡淡興奮的紅暈,因他的話,連眼神也都晶亮起來。

  「姑娘,可有計劃要前往哪裡嗎?」狂劍隨口問,以閃避她晶亮又專注看著他的眸子。

  狂劍心裡盤算著,和她的婚約已傳播滿江湖,若是仍然和她一起行走,增加解除婚約的困難。

  但是不跟著她、照顧她,又是對好友失信。

  如果由手下暗中照料,狂劍放不下心。

  狂劍心裡反覆思索,找了千百種理由,就是漠視心中不斷升起不願和她分開的聲音。

  「沒有!」彩妍遲疑著,她記得大哥要她留在山上等他,但是,此時她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想和他分道揚鑣。

  不!她不想離開。

  「姑娘?」狂劍不解地看著她猶豫的神情。

  突然……傳來振衣破空之聲,狂劍沒有思索,伸出手臂將她護在胸前,轉身面對來者。

  「少主!」

  「少夫人!」

  來者一字排開站在狂劍身前,劃一的拱手為禮。

  少夫人?彩妍聽了心裡納悶,抬起頭看著四處,這裡並沒有別人,來者是在指誰?

  狂劍無奈的暗嘆口氣,不必詢問,也知必是岳冰魄將劍閣的人引來此地,現在他──已經不得不面對現實。

  「免禮!」狂劍揮手。

  「屬下奉命前來迎接少主及少夫人回劍閣。」領頭者躬身稟告。

  「你是劍閣的人?」彩妍定睛看清來者的衣領,上頭繡著拇指大的「劍」字,她驚愣的問狂劍。

  狂劍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心中盤算甩開隨從的方法,雖說事已演變到此情勢,但他仍沒心情回去處理公事。

  「你是誰?」彩妍伸手拉住他的衣領,逼使他低下頭正視她的問題。

  「赫連狂劍。」狂劍低聲的報名。

  「你……竟然是你!」捉住衣領的手掌僵住了,她為之心悸的人,竟然是「害死姊姊的兇手」,她該怎麼辦?該報仇嗎?

  「唉!」多變的神情訴說她的心思,望著她含恨帶怨的眼神,狂劍心情低落,沒有開口解釋。

  「請少主與少夫人隨屬下們回去。」

  這件婚事該做個了結,狂劍沈重的點下頭。

  ※※※

  「劍閣」佔據了整座山,除了一棟小巧樓閣隱沒在群山間,屋宇全集中建築在一起。

  寬闊幅員看不到大批守衛巡邏,然而若以為名震江湖的「劍閣」可以任意侵入,那就大錯特錯,名震江湖的劍閣自有其防備。

  瞧!四周的叢林巧妙的佈成奇門陣勢,還有劍閣所佈的暗樁,終日讓不開眼的小毛賊吃盡苦頭。

  「啪!」藍天中出現小黑影。「咻!」迎風響著哨笛聲。

  「噹!噹!」聽到哨笛聲,守護立即敲響警鐘,長短不一,是劍閣所使用的暗語。

  「少主和少夫人回來了!」警鐘讓內院僕役們快而不亂的準備茶水。

  列隊的人馬才排好,浩蕩的車隊已來到門前。

  狂劍躍下馬,走到馬車前,掀開遮簾,眼帶歉意地伸出手欲扶彩妍下車。

  被點住穴道的彩妍不能動彈,也不能高聲怒斥,僅能以圓睜的杏眼表達她的怒氣。

  不喜強迫人的狂劍也不明白,在她拒絕到「劍閣」當少夫人時,他竟會衝動伸手點住她的穴道,強行帶她回家。

  如今面對她的怒氣,他仍不會對他的舉動感到後悔,知她不能動彈,伸手將她抱下車,以掩飾她被點住穴道的事實。

  柔弱無骨的身軀抱在鐵臂中,虎目看著嬌顏,剎那間,狂劍分不清抱著的是彩霓或是彩妍。

  抱著彩霓是他無法實現的願望。

  抱著彩妍是他所不了解的心悸。

  但是……不管她是彩霓或彩妍,狂劍的心中都有滿足感。

  彩妍明白狂劍是她未來的夫婿,也知江湖人不拘小節,但是公然的親密舉動,還是讓她羞紅了臉,不管心裡的怒氣,將臉藏到他的懷中,躲避眾人的目光。

  「恭迎少主人和少夫人。」

  在屬下的恭迎聲中,狂劍抱著她,走入劍閣,確定了兩人的關係。
作者: teae    時間: 2022-5-6 00:04:28

第六章

  劍閣的主廳,沒有外人所想像的古玩林立、豪華奢侈。寬大的客廳排列幾椅,僅用古松綠意來沖淡肅穆的氣氛。

  主廳首座坐著一位已屆花甲老人,精瘦的外形銳氣橫生,他即是現任的「劍閣」主人。

  「爺爺!我回來了。」狂劍示意兩旁護衛離去,將彩妍放在椅子上,才拱手行禮。

  赫連老爺睨視著狂劍對待彩妍的一舉一動,濃眉深鎖,銳利的目光閃著怒火。

  「她是蕭二姑娘吧?為何點住她的穴道?」赫連老爺屈指一彈,彩妍身軀一震,隨著指風而解開穴道。

  「你……」彩妍挑眉怒視著狂劍,張口欲斥責,但因有長者在場,她只好先壓下滿腔的怒火。

  「蕭二姑娘,前些日子孽子和令兄所提聯姻之事,老朽並不贊同,至於孫媳我心中另有適當的人選。」赫連老爺無波的眼神中暗閃風暴。

  彩妍轉頭上下打量赫連老爺,挑眉冷眼看著他,由齒縫流竄出冷笑。「很好,希望老爺子全力阻止這項無聊的聯姻。」

  彩妍的反應出乎赫連老爺的意料,以家世和人品,狂劍一向被視為最理想的夫婿人選,沒料到在她的眼中竟然不值一文。

  赫連老爺看著狂劍,愛孫的優秀在他嚴厲審視下,和以往一樣不減分毫,他滿意地暗點下頭,不以為然的將目光轉回彩妍的身上問:「他有什麼缺點?」

  「粗魯、不講理、蠻橫……」彩妍滔滔不絕的數落。

  「喝口茶順順氣。」狂劍苦笑著,沒想到在她眼中,他竟然一無是處,他無奈地遞杯茶過去,打斷她的數落。

  「還沒完呢……」彩妍說得口乾舌燥,接過茶潤下喉。

  「還有?他有很多缺點嗎?」赫連老爺沒聽過金孫被如此貶損過,一時興趣盎然傾身催促著她。

  「還……其貌不揚。」彩妍先白了狂劍一眼,振振有辭的說。

  彩妍的話,差點讓赫連老爺掉下椅來,他指著狂劍說:「他這般長相,能稱其貌不揚?」

  「和我大哥相比,根本不能相提並論。」彩妍以眼角斜睨狂劍一眼,然後轉頭對赫連老爺肯定的點頭。

  即使狂劍外貌英挺,但也不能和有「江湖第一美男子」的蕭傲天比,赫連老爺語塞,猶自好勝的說:「男子論才不論貌。」

  「嗯!我同意男子論才不論貌,但是……他的武功也很差。」彩妍點頭同意,讓赫連老爺暗喜,但是她接下的話,不禁讓他氣怒。

  「劍閣武藝名震江湖,雖然老朽不敢妄稱第一,也不能自謙末流。」赫連老爺氣極口出豪語。

  「他真的武功很差,連我姊姊也保護不了。」幾日相處,彩妍心知這件意外不能全怪他,但是難壓下被逼來劍閣的怒氣,氣話衝口而出。

  聽到她的話,狂劍百感交集地看了她一眼,暗自長嘆地轉身走出主廳。

  看到他憂傷的背影,彩妍知道自己失言了,芳心猛然一悸,張唇欲安慰他,但在猶豫中,早已失去他的影蹤。

  赫連老爺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半晌後,揚聲命令:「來人,送蕭二姑娘至『觀世樓』休息。」

  ※※※

  彩妍心中盤算暫待在「劍閣」,解決婚約即離去,故對於被安排住宿何地,一點也不以為意。踏入「觀世樓」,她沒有發現有任何異常。

  「少夫人,奴婢是秋意。」彩妍一進入室內,一名青衣丫鬟即對她躬身行禮。

  「免禮,我不是少夫人。」彩妍向來對人平等視之,不以身分壓人,急忙伸手扶起她。

  向來行禮只得到揮手示意的秋意,看到尊貴的少夫人伸手扶她,一時間錯愕,愣愣地被彩妍扶起。

  「謝謝少夫人。」可以服侍和善的主人,讓秋意暗自心喜,但是尊卑仍需遵守,於是退後一步,維持應守的規矩。

  「我不是少夫人。」彩妍認為端著架子生活是痛苦的事,加上秋意年紀幼小,憐惜之心大起,在糾正她的稱呼時,給予和善的笑容,希望消減她的緊張。

  「是,小姐。」不解的秋意順從彩妍的堅持,改口稱小姐。

  「秋意,請妳帶我四處看看好嗎?」彩妍好奇劍閣的佈置,想趁在此停留的期間,好好的參觀。

  「是!小姐。」秋意無法無禮的甩開彩妍的挽手,只好隨著她步出房間。

  房間外,迎面是花廳,彩妍指著另一扇門問:「那扇門通哪邊?」

  「是少主人的房間。」秋意驚訝她的問題,回答間沒掩飾她的驚詫之色。

  「為什麼他的房間在此?」彩妍失聲的問。

  「觀世樓,本就是為了少主和少夫人而建的。」愣住的秋意衝口回答。

  聽到此話,彩妍無奈的呻吟出聲,纖手揉揉發痛的額角,問秋意:「能不能安排我住到別處?」

  「小姐,這是太老爺的命令,奴婢不敢作主。」秋意搖頭,不懂地看著彩妍,住進觀世樓是很多名媛閨秀的夢想,怎麼小姐卻不想住在這裡呢?

  「好吧!誰怕誰。」彩妍甩下頭,像在和誰賭氣般喃喃自語著。

  秋意茫然的看了她一眼,不懂彩妍的心思,接著介紹「觀世樓」來轉移話題。

  「觀世樓」佔地廣大,以迴廊及小花廳相連,若不熟此地,宛如進入一座大迷宮般。

  彩妍逛得雙腿痠軟,正打算找地方休息時……

  「站住!」冷冷的斥喝聲停住了彩妍的腳步。

  彩妍轉過身,雖然彩妍反對仗勢欺人,但也不容許被別人欺壓,對著一張盛氣凌人的花容,彩妍不禁也收起和善的笑靨。

  「妳是誰?」兩人沈默相對半晌,對方終於忍不住開口。

  「客人。」彩妍淡淡的回答。

  「住在哪樓的客人?」對方受不了彩妍的冷淡,轉眼瞥著秋意詢問。

  「回表小姐的話,蕭小姐住在『觀世樓』。」秋意臉帶畏懼的回答。

  「觀世樓?」她驚訝的尖叫聲,好似不能相信耳中所聞的事實。

  「住在『觀世樓』有何不對?妳又是何人?」彩妍不喜歡秋意的畏懼,將秋意拉到身後,開口回答了對方。

  「哼!」對方不回答,輕哼一聲即轉身離去。

  「哼!」彩妍學對方的輕哼,對著對方的背影做個鬼臉,轉首問秋意:「她是誰?好大的架子。」

  秋意看著她稚氣的動作,忍不住掩嘴直笑。「回少夫人的話,她是表小姐,長期住在劍閣。」

  「噢!」彩妍將剛才的不快拋在腦後,繼續和秋意談笑閒逛著「劍閣」。

  ※※※

  滿地的暑熱隨入夜漸漸消散,為了歡迎少主人及少夫人歸來,寂靜的「劍閣」慢慢熱鬧起來,僕役忙著準備夜宴。

  彩妍握拳輕搥腿部,走了一下午,但僅讓她大致了解「觀世樓」的部分,再好奇,體力也不堪負荷了,她找了一處清幽的樹蔭休息,閉目養神的彩妍同意秋意離開,為她取壺茶來止渴。

  清風溫柔的拂身,林間休憩的鳥兒也因涼風的舒適,輕輕的鳴啼,讓彩妍眼簾漸漸合了起來,深深地沈在睡夢中。

  「你不要再說了!」

  「伊冰,求求妳聽我說……」

  一陣陣的爭吵聲讓彩妍睜開惺忪的雙眸,她舉起手揉揉眼睛,茫然不知這場爭吵聲是夢或是真實。

  「你不要再說,我不要聽。」

  彩妍坐起身,由樹蔭中探頭,看見下午那位表小姐正舉手摀著耳朵,她的身旁站著一位斯文的男子,正滿臉著急地望著她。

  「伊冰,妳變了……」在她直搖頭拒絕談話中,那位男子沈聲的感慨。

  「沒錯,我變了,請你死心吧!」伊冰跺著腳急躁地說,對男子的深情覺得困擾,更加後悔當年和他之間有段戀情。

  「為什麼?」不甘的聲音夾帶著難過的哀嚎。

  「亦豪哥,我不願再忍受困苦,以及每天只為三餐忙碌的生活,所以只有劍閣的富豪能滿足我。」伊冰眼中閃動光芒,說話間伸張雙手,好似擁抱住所夢想的一切。

  「我可以努力工作,將來一定能讓妳過好日子。」劍閣的財富是數代的累積,亦豪相信憑著自己的能力,也能創出一番天地。

  「我不願意等,你不用再說,請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過去,忘了我吧。」伊冰望著天色,一心只想著快點梳妝打扮,以最美的容顏去參加晚宴,出現在狂劍的面前。

  「妳……唉!冰無情……」亦豪望著她急於離去的身影長嘆。

  「對的,冰無情。」伊冰回過頭來,睜睜地看著他,冰冷的目光讓人心寒。

  「哈哈哈!妳難道不知狂劍帶回嫂子嗎?妳這番心意到頭來只怕成空想。」她已做出決定,覺得絕望的亦豪不願再企圖挽回,心灰意冷情緒下,也以冰冷的話語問她。

  「我知道。」伊冰微皺眉頭,輕咬下唇,看似有點沒把握,只是……財富有太大的吸引力,她甩著頭,好強地接著說:「但是她不是我的對手,我一定能將狂劍表哥搶過來。」

  「搶?妳將感情視若何物?」亦豪不以為然的反問她。

  「感情?呸!你忘了冰無情,我哪會將感情放入眼中,我只要財富,只要有奴僕服侍。」無人在場,伊冰毫無顧忌的對亦豪的話嗤之以鼻。

  「唉!」她的坦白讓亦豪不得不打消最後的希望,長嘆一聲,轉身離去前,淡淡地送給她最後的一句話:「希望妳不會後悔!」

  「我絕對不會後悔!」伊冰朝著他的背影揚聲叫著,也急忙回到她的房間。

  這場戲看得彩妍暗搖頭,即使出身「三大世家」,只擁有浮名、不曾擁有財富,也該算是清寒,但是她從來不將錢財放在眼中,所以她很驚訝伊冰的心態,不禁暗暗為她的想法而咋舌。

  愛情,不是待嫁女兒心中最企求的嗎?

  ※※※

  華燈初上,絲樂聲迴響滿「劍閣」

  彩妍拒絕秋意想為她妝扮的好意,仍以平時淡雅素容出現在夜宴。

  「蕭二姑娘,請過來就座。」甫踏入大廳,彩妍即見赫連老爺對她招手,她微頷首,步到他的身旁坐下。

  狂劍了解爺爺的個性,對於一向不苟言笑的爺爺對彩妍反常的熱絡而皺眉。

  「我來介紹家中的成員。」赫連老爺指著在座的眾人,一一為彩妍介紹。

  成員這兩字代表親近,讓彩妍眉尖不禁微顰,但基於禮教,她壓下疑惑,有禮的應答。

  「其他的晚輩,自己上前請安。」赫連老爺對其他的人擺手。

  「大嫂。」應老爺的命令,魚貫的人群按輩分上前向彩妍請安。

  彩妍深知回應的話,即承認這樁婚事,但是如今的場合,她不得不一一點頭回禮,但是她的心裡,卻對逼人的情勢感到不悅。

  「竟然如此嫌棄我這位金孫,嘿嘿嘿!如今情勢比人強,看妳怎麼否認。」赫連老爺看穿彩妍正在為這種情況而頭痛,不禁撫鬚暗笑著。

  彩妍對應酬正感到不耐時,看到熟悉的臉孔出現,故壓下情緒,待他上前問安。

  「嫂子,百無一用之人向您請安。」情緒原本已經不穩定的亦豪,看到伊冰進入大廳,終於爆發,自嘲的自我介紹。

  「請起,天生我材必有用,請不要自謙。」彩妍目睹事情的經過,了解亦豪的心事,故而不忍見他落寞蕭索的模樣,立即出言安慰。

  「謝謝嫂夫人。」亦豪眼含感激一笑,即回座。

  「爺爺!」伊冰等大家回座,場合安靜後,才移動腳步,嬌聲向赫連老爺請安,將眾人的視線集中在她的身上。

  「爺爺!我要和您坐在一起。」伊冰望著主桌滿位,敢於爭取的個性,不管失不失禮,以撒嬌的方式對赫連老爺要求。

  「我坐到別桌,這兒請表小姐坐上和狂劍坐在一起。」他不時瞥來的眼神讓彩妍越來越不自在,故起身對老爺說。

  「謝謝!」她的退讓,正中伊冰的心意,不待別人反對,立即坐到彩妍的位置,嬌聲對身邊狂劍說:「表哥,我能坐在這裡陪你嗎?」

  狂劍看了她一眼,微頷首,不發一語。

  彩妍望見女眷那邊仍有座位,不多考慮尊卑,走過去落座。

  「各位失陪了!」狂劍見彩妍就座,含笑對著主桌的人示歉,不管眾人目光,坐到彩妍的身邊。

  「你來做什麼?這裡是女眷桌。」對著眾人含笑的眼光,彩妍好不自在,對著「罪魁禍首」齜牙咧嘴的說。

  「跟著妳。」她的表情實在是靈活生動,讓狂劍不由自主想看著她。

  「嘖!」大庭廣眾,彩妍不好對他的話反駁,故僅對他翻個白眼,以示抗議。

  「哈哈哈!妳真有趣。」狂劍才不會像她顧慮許多,放聲大笑。

  「你……你……」彩妍左右張望,看到全場的人都在注意他們,不禁挑眉向他低聲警告:「別太囂張!」

  「哈哈哈!」她又急又窘的樣子讓他不捨,但有趣的感覺又難以忍住,狂劍放聲狂笑。

  ※※※

  今夜烏雲掩月,不像午後,空氣滯留於地面,悶悶地沒有一絲涼風。

  「呼!好熱喔!」彩妍靠在窗邊,拉拉衣襟,透過動作增加涼意。

  「小姐,我去拿冰鎮的甜點給妳好嗎?」早已習慣此地氣候的秋意,看到彩妍耐不住悶熱,希望能讓她舒服些。

  「太好了,謝謝妳。」彩妍聽到秋意的提議,興奮的一掃因悶熱而生的沮喪。

  「請稍待,奴婢就前去拿。」

  彩妍懶洋洋趴在窗台邊等待。

  沒多久──

  「小姐!您有封傳訊。」秋意急匆匆的回來,在幾上放下玉晶碗後,伸手探入腰帶,摸出一個蠟封的傳訊交給彩妍。

  彩妍望一眼蠟丸上的蕭家印鑑,即使蠟丸上面有暗示是緊急訊息,但是她不急著看,隨手將它放在桌上,捧起玉晶碗就喝,閉自享受酸中帶甜的冰涼意。

  秋意正面對著門口,看到狂劍進來,欲開口請安,但聲音在他的噤聲動作中停住。

  秋意點下頭,行完禮後,輕悄的離開房間。

  狂劍含笑地站在彩妍的背後,即使沒看到她的表情,也能感受她所散發出怡然自得的輕鬆。

  「秋意,謝謝妳,真好喝,我現在覺得好舒服。」彩妍伸長手臂,伸個懶腰,語帶笑意地說。

  「不客氣,很高興合妳的口味。」狂劍望一眼桌上玉晶碗中的殘漬,明白她話中所指的東西,笑著回答。

  「哇!」背後傳來不是彩妍預料的聲音,而是亂了她一整個晚宴的「魔音」,嚇得她急轉身,原本舒服向後仰的身體,重心一個不穩,立即連人帶椅的向後倒下。

  「小心!」臨危不亂的狂劍,猿臂一伸,穩穩地將她抱住,同時伸腳一勾,連椅子也順勢「搶救」下來,她毛躁的個性,讓狂劍暗笑。

  「可惡!還在笑我。」聽到他的笑聲,彩妍怒氣終於爆發,轉過身,捏拳打向他因笑而起伏的胸膛。

  彩妍因氣憤而忘了現在所處的環境,一個急轉身,狂劍直覺地收緊手勁,口呼:「小心!」

  兩人身軀不可避免的緊密契合在一起。

  握拳的素手放在他的胸前,感受到如擂鼓般激烈的心跳,髮梢有急促的灼熱氣息吹拂著,彩妍不解地抬頭看著他。

  望進闇黑的眸子,映照著她的影像,彷彿靈魂之窗只接納著她。

  彩妍在他專注的目光下,雙頰濛上薄薄的紅暈,漸漸轉深,她的心跳加速,應和著越來越強烈的不安與無名的期待,終於她不勝情緒的起伏,微偏螓首地躲避他的注視。

  懷中的人是彩霓抑是彩妍?

  相似的香味瀰漫在鼻端,纏繞在心頭,讓狂劍漸漸沈迷。

  她的不安情緒,狂劍能感覺到,想拉開兩人的距離,但是……她的不安,也勾起他想要征服的慾望。

  望見她微偏螓首躲避他的目光,狂劍胸中升起不滿的情緒,伸指勾起她的下巴,不容她迴避。

  深邃的眼神好像欲將人吸入,被箍住下巴的彩妍,無法迴避,只好合上濃密的眼簾,越來越強烈的不安,讓合上的眼簾不住的顫動,這種不安讓她心慌,好像待宰的羔羊般無助。

  「嗯!」不安的等待像時光停止般的漫長,彩妍櫻唇微啟,發出模糊不清的咕噥聲。

  呢噥無意義的話語,像利刃畫破混沌,化解時間的停頓,另施魔咒……

  狂劍低下頭,搜獲她柔軟的唇瓣,他的舌尖不斷在她的唇間逗弄,哄騙貝齒微啟,讓他能盡情吸取她的芳甜。

  「呃!不要這樣。」昏沈沈的彩妍,使盡無多的理智推著他,分開膠著的雙唇。

  「我是認真的。」真誠的話語如允諾,迴盪在雙唇間。不知多久,彩妍脹紅臉,嬌喘地推開狂劍,見他又低下頭來,急忙伸掌抵住他的唇,嬌嗔說:「等等嘛!」

  「哈哈哈!」狂劍以指尖輕拂她的唇,放聲大笑,抱著她走向茶幾坐下。

  「這是妳家的傳訊,怎不打開來看?」狂劍瞥見茶幾上的蠟丸,伸手拿起,看到上頭的暗記,曾聽過傲天提及,知道這個暗記代表是蕭樓十萬火急的通訊,將它塞入她的手中催促她看。

  「嗯!」彩妍了解父親的個性,猜得出訊息的內容,微皺眉頭說:「你幫我看。」

  即使即將成為夫妻,狂劍仍覺得窺人隱私是不妥的行為,將它塞回她的手中,搖著頭拒絕。

  「你不幫我看,那等我想看再看。」彩妍嫌惡地看著蠟丸,將手中的蠟丸丟到桌面。

  狂劍已知她的個性,擔心她誤了緊急的事,無奈地拿起蠟丸說:「我唸給妳聽。」

  「好!」彩妍窩在他的懷裡慵懶地閉目。

  燭光下相倚偎的幸福人兒,殊不知命運已展開考驗。
作者: teae    時間: 2022-5-6 00:04:46

第七章

  彩妍愛女如晤:

  為父已順利讓妳進入劍閣,莫思;為父心願,期限內將任務達成回返。

  父手

  薄絹上僅提數字,筆跡工整有力,狂劍認出是蕭老爺的親筆跡。

  想問但又無法問出口,狂劍唸完信箋,朝彩妍揚起眉頭看著她,無數的疑惑纏繞在心頭。

  什麼任務?難道這樁婚事有陰謀?

  望入她清明靈動的雙眸,不願懷疑她的舉動。

  彩妍接過信箋,微擰秀眉,苦思信箋的內容,父親的心願她自小即知,但此次離家,並不曾交代她有什麼任務。

  「我看不懂。」彩妍抬起頭,看到他疑惑的眼神,也回給他迷惘的神色。

  這個理由說不通,狂劍不悅的看著她。

  「我沒騙你,我真的看不懂。」看到他仍是懷疑的表情,彩妍突覺得一股被冤枉的感覺,怒氣掩過傷心及失望,掙脫他的懷抱站起來。

  彩妍低垂著頭,難掩神情的落漠。

  狂劍的心猛然抽痛,懷中難忍空虛的寂冷,伸出手臂將她拉回懷中,望著她委屈的臉,回想自認識她的一點一滴,心中暗自點頭,對她溫言地說:「我相信妳。」

  聽到他的話,彩妍愣愣地看著他,在她沒有解釋的情況下,他只憑認知而信任,讓她感動,無由地淚水墜落成雨。

  「別哭了,為何哭?」曾見過她哭,但是仍無法忍受心中不捨的感覺,於是狂劍伸手拭去她的淚水,柔言安撫她。

  彩妍輕輕搖著頭,沒有說話,在淚中綻出動人笑靨看著他,此時她的心中盈滿充實與幸福感覺,螓首依偎在他的胸前,無法言喻的不安感覺至此消散。

  ※※※

  福禍是相依嗎?幸福會遭天嫉嗎?

  彩妍不知道,狂劍更覺得這是無稽之談,兩人忙著攫取愛情的幸福。曦光初露、晨露未乾的時刻,狂劍即攜著彩妍遊山玩水,至明月高懸,兩人仍然促膝夜談,談天說地,好像永還有談不完的話題。

  夜深了,今天「觀世樓」的小花廳依舊點著燭火,窗櫺中映著相依的人影,巡夜的守衛望著樓閣,對少主人所擁有的幸福,不禁浮上欣喜的笑意,心喜所敬的少主人找到幸福。

  「秋意,妳先去休息,不必侍候了。」彩妍看到秋意強撐的倦容,不忍她小小年紀太過勞累。

  「奴婢不累。」秋意搖頭。

  狂劍聽到秋意的話,仔細看著彩妍,嬌美的容顏也佈著淡淡的疲憊,狂劍暗暗責備自己,她的內力修為不好,這段時間的相聚已讓她無法支撐。

  「妍,去睡吧!」狂劍溫言的說。

  「劍,你要睡了嗎?」彩妍伸手掩飾忍不住的哈欠,睏意中帶著不捨的情意。

  「我先處理公事,等下再休息,妳不必陪我,先去睡。」狂劍扶起她,送她到內室。

  「如果有事要喊我。」躺在床上,彩妍睏意全起,雙眸合上,睡意矇矓的呢喃著。

  「好!放心的睡。」狂劍幫她壓好腋下的被角,低語的回答,低沈的聲音給予她安全感,不一會兒即陷入深深的酣睡中。

  見她熟睡後,狂劍輕輕吻了她的額角,即走出房間,對秋意說:「讓小姐好好睡,別讓任何人吵醒。」

  「奴婢遵命。」

  ※※※

  夜風清涼寒透窗櫺,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什麼原因,應該熟睡的彩妍,突然驚醒。

  彩妍伸手揉揉眼睛,自窗櫺望出去,幾點寒星掛在灰色的天空,此時應是快黎明時分。

  莫名的焦躁促使她急著想見到狂劍,於是彩妍推被下床,不想驚動秋意,悄悄的推門走出。

  在兩人初相處時,狂劍教會彩妍辨識「劍閣」門上的暗記,讓她不至於誤闖機密地方,以守主客的分寸,但是……到後來,狂劍不想離開彩妍,不管到哪裡都帶著她一同前往,所以她已熟悉「劍閣」的機密所在。

  彩妍步入「觀世樓」的大廳,走進大廳對面的書房,這裡她常和狂劍逗留,看著他處理公事,所以熟悉的避開預警的機關。

  在她素手輕推之下,懸掛大幅畫作的牆壁出現暗門,這裡才是真正處理公事的機密位置。

  彩妍佇足,聽不到交談的聲音,心裡確定只有狂劍在裡面,於是順著鑲著夜明珠的途徑走入。

  「劍,你在裡面嗎?」即使足著軟布靴,仍在空洞迂迴的地道響起偌大的聲響,彩妍不曾一個人走在此處,突然覺得無助,因而出聲詢問。

  「劍,是你嗎?」她的詢問,得到一陣疾速的足聲回應,彩妍更覺得心慌,忍不住再出聲問。

  「是誰?誰在哪裡?」走道恢復寂靜,彩妍再度佇足,傾聽半晌,仍無聲息,只聽到自己越來越急速的心跳聲。

  等一陣子沒有回應,彩妍不知為何要怕,莫名的力氣讓她快速的衝到狂劍的書房,開啟暗門進入。

  房中無人,彩妍靠在門邊微喘幾口氣,才能定睛打量,看到案桌上卷宗零亂,走過去順手整理。

  突然──

  「妍,妳在這裡做什麼?怎還不睡?」

  「啊!」驚魂甫定的彩妍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驚叫出聲,手中的卷宗掉落一地。

  「別怕!是我。」狂劍見她臉色蒼白,嬌軀顫抖不已,急忙一個箭步上前,將她緊緊摟在懷中安撫。

  「呼!是你。」在他的懷中,彩妍逐漸放鬆,將最後的緊張化成嬌嗔。「你嚇我。」

  「妳的膽子真小。」狂劍笑著調侃接受她的嬌嗔抗議。

  「哼!」彩妍在他懷中輕哼,以示抗議。

  「呵呵!」狂劍抱著她坐在幾椅上,捏捏她的鼻尖,問:「不乖,怎麼不多睡點?」

  「突然醒來。」彩妍仍不知為何要醒來,微偏著頭仔細的回想。

  「怎麼回事?心裡有事才睡不安穩嗎?」狂劍伸指揉開她的皺眉,擔心的問。

  「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我知道我的心裡沒有事。」彩妍拉下他的手靠在她的臉頰,閉上眼睛感受溫柔的感覺。

  是安心吧!

  彩妍覺得睏意湧來,打個哈欠,慵懶的放鬆,不一會兒,狂劍即聽到她細細均勻的呼吸聲。

  是滿足吧!

  狂劍下巴靠在她的髮梢,聞著淡淡的清香,閉目休息。

  寂靜的書房,縈繞著溫馨感。

  ※※※

  「稟少莊主!」總管匆匆走入大廳,打斷眾人的談笑。

  「總管,有何事?」狂劍問。

  「呃……少莊主請借一步,讓屬下稟告。」總管看著廳內的人,猶豫半晌,終於不管禮數要求狂劍私下談。

  狂劍看總管一眼,了解總管的個性,若不是事關機密,他不會如此無禮,正想起身時……

  「總管,這裡沒有外人,快說發生何事!」老太爺向來率直的個性,受不了隱瞞,對總管大喝。

  「爺爺……」狂劍為難的看著老太爺。

  「劍閣向來光明正大,無事不可對人說。」老太爺耿直個性,揮手示意總管直言。

  總管看一眼彩妍,眼中帶著戒備,引大家狐疑,狂劍對這種氣氛也不禁皺眉,對總管說:「總管,就在這裡說吧!」

  「是!」總管衡量一下局勢,大聲說。「少莊主,若轉讓劍閣所屬的商行,能否先知會屬下。」

  「你說什麼?」狂劍一頭霧水的詢問總管。

  「什麼?你為何要轉讓商行?」老太爺瞪著狂劍。

  「表哥,你將商行送給誰?」伊冰睜大明眸,嬌聲的問。

  這算是家務事,外人不宜置喙,而且以劍閣的富有,送間商行根本是小事,於是彩妍及亦豪仍舉杯飲茶。

  「總管,請說清楚。」狂劍不悅的說。

  「是!屬下派帳房到商行例行查帳,但是半數的商行已改成蕭樓的名號。」總管說。

  「咳咳!」聽到蕭樓兩字,彩妍差點讓口中的茶水噎住,忍不住一直咳嗽。

  「狂劍表哥,你對蕭姑娘好寵愛,不惜讓出劍閣的半壁江山,瞧!蕭姑娘聽到樂不可支的樣子。」伊冰酸溜溜的說。

  「劍,這件事……你覺得合適嗎?」老太爺不以為然的說,但顧及孫子的自尊,淡淡的反駁。

  「劍,你為何那樣做,我不要。」彩妍喘過氣後直問他。

  「不是我。」狂劍怒氣陡升起,轉頭對總管問:「是誰下令將商行轉讓給蕭樓?」

  「不是少主的命令嗎?各地商行接到少主的命令而執行。」總管疑惑地問。

  「我沒下令。」被冒名讓狂劍怒不可抑,大聲的說:「你們笨到無法分辨真偽,太平糧吃多了嗎?」

  「屬下有親自去查,的確是少主下令,傳書上有少主的印璽以及暗記,故手下人才不疑有他,照命令辦理。」總管分辯。

  「你先下去,傳令將商行改回暗記,此事我自有定奪。」狂劍揮揮手,要總管退下。

  「是!屬下立即照辦。」總管領令退下。

  「表哥,到底發生什麼事?你先別氣,喝口茶順順氣。」伊冰走到狂劍的身邊,柔言的安慰。

  狂劍不理會她的溫柔,猜忌的目光盯在彩妍身上,因為她知曉劍閣所有的機密,甚而可以輕易拿到他所貼身收藏的印璽。

  「你不相信我?」敏感的彩妍接到眾人的目光,明白大家對她的猜忌,尤其他的目光,讓她更覺得傷心。

  狂劍不語。

  「蕭姑娘,敢做要敢當。」伊冰撇撇唇瓣,冷諷的說。

  「哼!」被冤枉的感覺,讓彩妍賭上氣,冷哼一聲,轉頭不看眾人。

  「嫂子,事情說明白才好。」不願介入的亦豪,見氣氛僵住,只好出言勸解彩妍。

  「噢,事情還不夠明白嗎?」伊冰不悅的瞪了亦豪一眼。

  「事情還沒查清楚,不能妄下斷言,尤其我們身為外人,不要介入。」亦豪知伊冰的用意,語重心長的說著。

  「我不是外人,不是嗎?表哥。」伊冰懂亦豪的話,但是機會到了,她不願放棄能得到狂劍的機會,故意用委屈的神情看著狂劍。

  「妳不是外人。」姑表之親,的確不算外人,狂劍點頭的說。

  那她算外人嗎?彩妍壓住心痛,不想知道答案。

  「既然我不是外人,倒可以請教蕭姑娘為何如此做?」伊冰盛氣凌人的問。

  狂劍和老太爺也想知道答案,但不好開口,所以沒有阻擋伊冰的詢問,冷眼看彩妍的回答。

  感受到他的心思,傷痛讓彩妍升起傲氣,倔強地說:「天下人都沒資格問我,我只需對一個人說明。」

  「哼!狡辯!」伊冰端著架子,不屑的看著彩妍。

  「冰妹妹,妳別吵,讓嫂子好好說。」亦豪看不慣伊冰的用心,嚴正的告誡她。

  「我是為表哥抱不平,不要讓人騙了。」伊冰端出正義來當盾牌,掩飾自己的私心。

  「嘿!正義?」亦豪明白她真正的用心,不由對她的話嗤之以鼻。

  「你不相信我?」狂劍的眼神越來越複雜,讓彩妍的心越來越寒冷,但她不願就此放棄感情,聚集所有的勇氣再問。

  「只有妳會做出這種事,妳還能讓人相信嗎?」伊冰深怕狂劍被打動,立即搶著回答。

  「算了!這些事都算是我做的也好。」彩妍得不到他的回答,絕望的說,傲然的望著眾人。

  「嫂子,妳……」亦豪能體會她因絕望而產生的自我放棄的心態,心裡著急,但不知如何勸解。

  「蕭姑娘,妳為何要如此做?」情勢的發展,讓老太爺心中覺得疑惑,開口問她。

  難道她的付出,不足以讓他相信她的心嗎?

  「我是奉命接近赫連狂劍,想報殺姊的仇恨。」絕望的彩妍口不擇言地自定罪名。

  難道他的付出,一切還是成空?

  狂劍心裡錯綜複雜,分不清思慮,他需要時間來好好思考,於是不發一語地轉身出大廳。

  望著他冷漠的背影,彩妍了解到無法形容的心痛,神情黯然地低下頭,也不想再多說。

  「爺爺,您看這件事該如何處置蕭姑娘?」事情發展如伊冰的心意,但此時不是得意的時候,她轉向老太爺詢問。

  「嗯!」老太爺沈思一會兒說:「此事還有疑點需要查明,蕭姑娘暫且還是留在劍閣。」

  「爺爺,她都親口承認,還有什麼疑點?」伊冰不滿老太爺的說辭,裝出天真的神情問。

  「此事就如此決定,不必多言。」發生這種事,老太爺心情也很低落,揮手讓大家離去。

  情字傷透心,萬念已成灰,讓彩妍不置可否,轉身離去。

  ※※※

  彩妍並沒有被拘禁,但是不管她走到哪裡,總是覺得有人尾隨在後,這種情形好似困在無形的囚牢中,讓她心底無法得到平靜。

  狂劍為何不找她澄清事情?想到這點,讓她心裡更加難過。面對眾人,她猶自以傲氣相對,這種難受的時刻,她更是外出走動,表示她毫不在乎別人的想法與眼光。

  「小姐,外頭陽光太烈,妳要出去嗎?」雖然服侍的時間不長,但秋意能了解彩妍的倔強、賭氣的個性,也明白她現在心中的苦。

  「妳不用陪我,讓我清靜走一下。」彩妍婉拒秋意的作陪。

  「是!」秋意了解地點頭。

  日正當中,整個劍閣靜悄悄,讓彩妍稍能鬆口氣。她心中是無愧,但是別人對她有所誤解的目光讓她氣惱,她寧可直接接受指責,彼此叫囂,也不要這種暗中打量、猜測的眼光。

  「真熱!」彩妍拿手巾擦去鬢角的汗水,想散步的念頭終不敵陽光的肆虐,走入涼亭休憩。

  才走入涼亭坐下來,聽到遠遠傳來呼喚──

  「狂劍表哥!」

  彩妍知道是誰前來,不知該避開還是該面對,尚且來不及釐清心情,樹叢小林中已出現狂劍的身影。

  狂劍沒料到會在這裡見到她,平靜的心湖又掀起滔天巨浪。

  「表哥,你走好快,人家都跟不上你。」伊冰氣喘吁吁地跑入涼亭,看到彩妍和狂劍雙目凝視,立即伸手挽住狂劍,半靠在他身上嬌呼。

  望著挽住狂劍的手,彩妍心中百感交集,是痛?是怨?是妒?是嫉?她不知道,她也不願知道。

  「表哥,我們在這裡休息一下好嗎?」伊冰示威般挽著狂劍就座。

  他不願示弱,依言入座。

  她不願示弱,仍然坐著。

  氣氛沈默著,誰也不願先開口。

  「表哥,等一下帶我出門,挑一些首飾送我好嗎?」這種氣氛讓伊冰心驚,因她明白,這種隱藏的波濤不是為恨,而是因為愛得太深。伊冰不願錯失機會,故意搖著狂劍的手臂撒嬌地說。

  「哼!」彩妍壓不住心中翻騰的波濤,輕哼一聲,宣洩心中莫名的感覺。

  她的輕哼,在狂劍耳中變成挑釁的舉動,他立即看了她一眼,低下頭對伊冰展開僵硬的笑容,說:「冰妹妹,妳看中意的首飾,我全買下來送妳。」

  「劍哥哥,你說真的嗎?不要哄我喔!」伊冰欣喜的說。

  「我是認真的。」狂劍笑著說。

  認真?在彩妍的記憶中,他也曾對她說,但如今呢?

  「哈哈哈!」彩妍忍不住失控的大笑,笑聲中是嘲、是諷,更是痛。

  「蕭姑娘,妳笑什麼?」狂劍在她的笑聲中狼狽的問。

  「蕭姑娘會騙人,不要和她講話。」伊冰拉著狂劍的手,不想讓狂劍和彩妍對視。

  「騙?我騙了什麼?」彩妍挑高眉頭問。

  「妳差點騙到劍哥哥的一半產業。」伊冰回頭看著她,與她針鋒相對。

  「產業?這種東西算得了什麼。」彩妍眼睛看著狂劍回答伊冰的問題。

  相信我!彩妍的目光不斷地對狂劍說著。

  「我們出去玩。」事實擺在眼前,狂劍無法再相信她,更無法面對她哀懇的目光,伸手挽起伊冰走出涼亭。

  望著相依離去的背影,彩妍的心只覺空虛飄盪,腦中不禁想起狂劍曾吟的詞句:

  「秋意濃,月朦朧,觀世隨緣已是夢。

  心苦悴,心也醉,久少歡樂亦無回。

  春情休,葉漂流,開道由天更無求。

  風未吹,風猶悲,幾許哀愁且教飛。」

  唉!幽幽的輕吟聲中,那種渺渺的哀痛有誰能知!
作者: teae    時間: 2022-5-6 00:05:11

第八章

  她不在乎他!

  為了向別人證明這點,彩妍更形快樂的生活著,每日將笑聲抖落在「劍閣」每個角落。

  但是……

  每日無法避免的黑夜會來臨,在黑暗中,無人注視下,彩妍收起掛在臉上的強笑,蕭索的度過長長的黑夜,唯一陪伴著她,是不停息的幽幽長嘆。

  為什麼不相信她?為什麼往日的回憶日夜追逐著她?要用什麼方法才能學會遺忘?彩妍心中紛亂,煩躁的心思讓她輾轉無眠,唉!好長的夜。

  他不在乎她!

  為了證明這一點,狂劍每日忙於公事,忙著和伊冰出雙入對,但是心卻埋在厚厚的冰層下。

  每到夜晚,他忍不住施展輕功,悄悄的在彩妍的窗外看著她,看到她輕鬆的和秋意談笑,不滿的情緒又翻騰心中,腦中不禁自問,為什麼痛苦的人只有他?他又何苦自找心痛?

  但是……看到她獨處,夜難成眠時,臉上難掩心痛的哀愁,又讓他的心更加痛苦,自問她不是報仇了嗎?為何她的神情是如此落寞。

  矛盾在心中翻攪,揪著他的心。

  他想知道答案,卻不敢知道,因為深恐答案會粉碎他最後一絲的希望,寧可矛盾的痛苦日夜煎熬著他。

  耳中聽到她幽幽的長嘆,他的心中也不禁長嘆。

  唉!無情似若有情。

  ※※※

  無法排解的心痛,以及日夜的寢食不安,讓彩妍迅速消瘦,對人依舊笑語如花,但是秋意明白,她像風中殘燭,身體已不堪負荷,在勸說無效,秋意只好暗中回報給少莊主知道。

  「少莊主!」秋意被允許進入觀世樓的大廳後,見到表小姐在場,明白此時不是稟告的時機,但是少莊主已允許見她,這種情況讓秋意深覺自己的莽撞。

  「秋意,有什麼事?」彩妍的消瘦沒逃過狂劍的眼底,心裡明白秋意此行的目的,壓下著急的情緒,淡淡的問。

  「稟少莊主,是……有關蕭小姐的事……」秋意偷看伊冰一眼,面對狂劍的詢問,囁嚅的回答。

  「噢!她又在騙誰?」伊冰放下茶盞,嘲諷地問秋意。

  「因為天熱,蕭小姐水土不服,以致寢食欠安。」秋意得體的回答。

  「好嬌貴!」伊冰心中怒火上升,但又不能在狂劍面前表露心態,只好用言語暗諷。

  「讓廚房準備可以讓蕭小姐開胃的膳食。」雖然心中著急,但是礙於自尊,狂劍以公事公辦的口吻回覆秋意。

  「是,奴婢遵命。」秋意暗中搖頭嘆息,她此行的目的是想讓少主去探視彩妍,因她知道,這才是解開小姐心結的藥方。

  「表哥,我去探視蕭小姐。」伊冰難忍彩妍對她的威脅性,不待狂劍的回答即起身走出大廳。

  呆坐一陣子,狂劍了解伊冰和彩妍的個性,對於伊冰的探視無法放下心,遂起身追隨而去。

  ※※※

  彩妍獨坐在小花廳,無人在身旁,得讓她能放縱心思,不再掩飾愁容,支腕撐住小巧的下顎,雙眸茫然的看著前方,櫻唇微啟,幽幽的吟著:

  「臨別依懷花落處,

  未問飄飄何時休,

  情濃托夢還復語,

  再敘舊時夜闌幽。」

  走入花廳的伊冰聽到這首詩,知道彩妍正在回憶,忘不了與狂劍的一段情,她的貝齒暗咬,雙目流露出妒火,恨恨的看著彩妍。

  狂劍在伊冰的眼中,外貌及家世是她最好託付終身的人選,所以她不願放棄狂劍,不願屈就不如狂劍的亦豪。

  該怎麼做,才能讓彩妍放棄狂劍?

  伊冰依著彩妍的個性,心中已有主意,臉上掛著笑意走入花廳。

  「蕭姑娘!」

  彩妍抬起眸子,看清來者是伊冰,嘴角微揚,淡淡地舉手示禮。「表小姐,請坐。」

  「蕭姑娘好像人不太舒服,劍要我前來探視。」提起狂劍的名字,伊冰裝出嬌不勝羞的模樣。

  「謝謝關心。」彩妍以眼角瞥了她一眼,難耐心中的煩躁,語氣化為寒電般,冷冷的回答。

  「當然要關心,蕭姑娘是整個事件的重要人物,不能不關心。」伊冰受不了她的淡漠,臉上表情一變,以高高在上的不屑表情看著她。

  對於她的無禮,彩妍懶得與她一般見識,更對她的挑釁視若無睹,任憑心思悠遊他方。

  不被重視的感覺讓伊冰怒火中生,直想粉碎彩妍臉上的冷淡神情,突然湊上前,在她的耳邊說:「劍哥要和妳解除婚約,因為劍哥和我圓過房了,劍哥要對我負責任。」

  這句話說出,沒動搖彩妍的神情,但是她的臉色泛白,纖指緊握,抑制胸中突如其來的刺痛。

  她的反應沒逃過伊冰的目光,再對著她耳邊說:「妳不要不知羞恥地再想念劍哥了。」

  無法承受的打擊讓彩妍猛地站起身,想立即逃離這一切,但是……眼前忽地一片黑暗,彩妍知道體力不足以負荷打擊,只是不願示弱,強撐走了幾步,終於不支,身子一軟,昏倒在一雙結實的臂彎。

  「妍!」

  一聲聲的呼喚似遠似近,飄盪在黑暗虛無間。

  是誰在呼喚她?是他嗎?聲音為何如此熟悉,為何如此著急?

  他有了新歡,怎可能是他!她不要再想,不想再期盼,就讓無邊的黑暗吞蝕她的神智吧!

  ※※※

  撥不開、看不清的濃霧罩著彩妍,她盲目地跑了一陣子,卻一直找不到路,看不到其他人,天地間只有她和無邊的濃霧。

  她覺得好累,席地坐下休息,雙手環抱住膝,下巴靠在膝上,隔絕身軀抵抗打自心底升起的寒意。

  她為什麼在這裡,這是什麼地方?彩妍努力的想,但是她想不透。

  突然……濃霧中出現人影。

  是他嗎?一直等待的他終於來了嗎?

  人影突然撲向彩妍,雙手緊緊纏住她,大聲笑著說:「我已經得到他,他是我的,妳被拋棄了。」

  「不!」

  「不要!」

  彩妍用盡全身力氣也甩不開耳邊的笑聲,喃喃的一直重複掙扎呻吟。

  「妍,醒醒。」

  耳邊出現另一道聲音,頻頻地呼喚著她。

  「不!我不想知道。」

  「大夫,她何時才會清醒?」

  耳邊的聲音在談什麼呢?是誰在擦拭她額角的冷汗?

  霧好濃,彩妍無法看清四周,她想撥開濃霧,但是……耳邊的嘲諷將她拉到更深的無邊黑暗中。

  ※※※

  狂劍坐在彩妍的床邊,自她昏倒,至今已過七日,仍不見她清醒,讓他心急如焚。

  昏迷中的彩妍不斷喃喃的說著話,額角不停滲出冷汗,尤其眼角不停溢出的淚水,更讓狂劍覺得心痛。

  狂劍遍尋劍閣四周百里內的大夫前來診治,但是藥一帖帖的服用,仍無法讓她清醒。

  「大夫,她的病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還沒有清醒?」狂劍將對她的不捨化為怒氣,朝向大夫發作。

  「少莊主,少夫人本是體虛,受了點風寒,過幾天就能康復。」大夫面對狂劍的怒氣,不由得渾身顫抖、不知所措,大夫也不明白脈象僅是風寒小症,為何藥到還不能痊癒。

  「過幾天、過幾天,現在已經過了七日夜,她還沒醒過來,你還要我再等幾天?」恍如來自幽冥的陰森語氣,比咆哮更嚇人。

  「老朽……老朽無能。」大夫面對狂劍的殺氣,嚇得想奪門而出,無奈雙腳發軟,咚地跪地求饒。

  「稟告少莊主,有人求見。」護衛站在門口通報。

  「又是自稱名醫嗎?」七日內見到太多名醫,讓狂劍又喜又怒,喜是因希望,怒是因為失望。

  「屬下不知,對方只說是奉命送藥,但是要求必須親自交給少莊主。」這種要求,守護見多,平時由總管打發,但是全劍閣皆知此刻少莊主因蕭小姐的病遍尋名醫,不敢依平時的規矩,只好稟告少莊主定奪。

  「誰派來?」狂劍問。

  「來人不說,屬下不知。」

  「唉!」這種不說清楚的訪者,狂劍本不想見,看見彩妍眼角不停的清淚,心裡痛極,不願放棄任何可能的希望,對著守衛說:「請對方在大廳等。」

  「是!」

  「妍,不要再哭了,妳可知,妳的淚讓我心痛。」狂劍拭去她的淚水,對著擦拭不盡的汩汩淚水沈痛的說。

  「拜託妳醒來吧!」狂劍撫摸著她日漸消瘦的蒼白臉孔,不禁低聲吼出心中的難過與不捨。

  「少莊主,小姐的藥煎好了。」秋意端著藥盞進入。

  「全部退下。」狂劍接過藥盞,摒退下人。

  待全部人退下後,狂劍伸手扶起昏迷的彩妍,緊緊摟住她一陣子,才以口就藥餵她服下藥汁。

  「不要!」彩妍喃喃地說。

  「妍,妳醒過來了嗎?」聽到她糊塗的話,讓狂劍驚喜,伸指勾起她的下巴,卻仍見到她雙眸緊閉。

  「不!」彩妍仍重複昏迷中的話語。

  「不可吐出來,吞下去,我命令妳吞下去。」狂劍見她將藥汁全吐出來,心急之餘,搖著她的身軀,連聲對她喝令。

  「少莊主,讓奴婢幫小姐更衣吧。」聽到狂劍又急又怒的吼叫聲,秋意連忙走進來,見到此情形,顧不得尊卑,走上前說。

  「唉!」狂劍將彩妍交給秋意,長嘆一聲,起身離開。

  是頓失溫暖的懷抱,還是聽不到熟悉的聲音繼續呼喚她?昏迷中的彩妍眼中溢出更多灼熱的淚珠。

  ※※※

  狂劍走入大廳,見到一位穿著粗布衣裳的大漢背他而立,由他所站的姿勢,狂劍明白對方不是等閒人物,恭敬的說:「閣下請上座。」

  「哈哈哈!」對方大笑中轉身,一張粗獷的長相配合魁梧的身材,讓狂劍暗讚一聲:「好漢子。」

  「請問閣下尊姓大名?」狂劍束手就茶。

  「我是粗魯漢子,說不來文謅謅的話,叫我阿大就可以。」他舉起茶盞,一飲而盡。

  「阿大,你來找我有何指教?」狂劍對阿大的率性直言不以為意,笑著問他。

  「你長得很俊,和我家姑爺有得比。」阿大沒有回答,兩眼瞪大的上下打量他,嘴中嘖嘖的讚嘆:「但是你們長得都太文弱,簡直比閨女還娘娘腔。」

  「請問你家姑爺是哪位?」外貌對狂劍而言並不重要,是以對他的話不以為意。

  「就是蕭樓的蕭傲天。」阿大說道。

  狂劍沈吟,他知道在劍閣與蕭樓結秦晉之好的同時,蕭樓也前往武林盟主宅邸下聘,這麼說,阿大是武林盟主派來的嗎?

  「阿大,盟主派你來找我有何要事?」狂劍直問。

  「你怎麼知道是盟主派我來?」阿大瞪著眼睛問。

  「此事不難猜想,快說!盟主派你來有什麼事?」狂劍說。

  「盟主聽聞姑爺的妹妹生病,派我送來少林的小還丹。」阿大自貼身懷中取出密密包裏的布包,交給狂劍。

  能起死回生、增加內力的小還丹?這份禮太重了。

  狂劍雙手恭敬的接下布包。

  「我親手交給你,任務已完成,我要回去覆命了。」阿大拱手起身,欲離去。

  「等等,阿大,你這趟旅途勢必勞累,請留在劍閣稍事休息,讓我盡盡地主之誼。」狂劍出言留客。

  「免了,我騎快馬前來,不會累,盟主還在等我的回覆,我不能多待。」阿大向後擺擺手,頭也不回地離開大廳。

  「我送你一程。」狂劍施展輕功追上阿大,行走間說:「請向盟主轉達狂劍的感激。」

  「我會轉告盟主,少莊主請留步,不必送我。」阿大加快腳步,離開劍閣。

  狂劍見他堅持,只好目送他離去。

  低頭看著手中的布包,狂劍歡喜地轉身前往觀世樓。

  入樓打開布包,裡頭是只檀木盒子,狂劍無暇欣賞雕工精巧古意的檀木盒,直接掀盒,取出一顆以蠟封住的丸子,即使被蠟封住,仍有淡淡的清香傳出。

  狂劍單手扶起彩妍,讓她靠在胸前,另一隻手捏碎封蠟,露出一顆孩童拇指大小、晶瑩似玉的藥丸,隨著藥丸出現,瞬間清香轉濃,盈滿整間臥室。

  狂劍將小還丹放入口中嚼幾下,和著津液渡入她的嘴裡。

  「嗯!」沒多久,彩妍臉泛紅潮,呻吟出聲。

  狂劍明白這是藥效的緣故,扶起她盤坐,轉坐到她身後,雙掌貼在她的背心,用勁助她運行藥效。

  「嗯!」濃密的眼簾輕眨,迷濛如霧的雙眸緩緩睜開。

  「妍,妳終於醒過來了,謝謝老天爺。」她些微的動作中止他的運功,轉過她的身軀,迎著睜開的雙眸,不能置信地再三看著她,突然將她擁入懷中,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溫暖的懷抱和記憶相同,但是……不可能,另結新歡的狂劍怎麼可能在此?

  彩妍微弱的想掙出他的懷抱,但是眷戀的感覺讓她無力掙脫。

  怨他嗎?有!

  還愛他嗎!有!

  矛盾的心情揪著她的心成兩半,又愛又怨讓她不知該如何決定是留或走。

  不管了!一切隨天意安排,能擁有多久就多久吧。

  彩妍窩入他的懷中,珍惜能擁有的時光。

  失而復得的喜悅,讓狂劍深深明白,對錯已不重要,最重要是能夠擁有。能再次擁有她,一切都無所謂了。

  「妍!」緊圈手臂,真實擁有感覺讓飄盪多日的魂魄總算定了下來,焦急的雙唇渴望安撫般的尋找她的唇。

  「嗯!劍。」彩妍喃喃地輕喚他的名,熱切的回應。

  ※※※

  幾日的療養,讓彩妍逐漸恢復氣色,尤其狂劍的陪伴,讓她臉上又掛著甜蜜滿足的笑靨。

  翌日,狂劍扶著彩妍到涼亭,讓她能透透氣。

  「不舒服時要說,別硬撐。」即使小還丹聞名江湖,但是狂劍仍是擔心。

  「我覺得很好,你不要擔心。」看來狂劍真的讓她這場病嚇壞了,好不容易彩妍才能說服他出房間走動,見他一臉擔心,受珍惜的滿足感盈滿胸懷。

  「嗯!坐好,先吃點東西再品茗。」狂劍取過隨侍手中的錦盒,取出點心餵入她的口中。

  彩妍就著他的手吃著點心,溫馨的畫面讓周遭的人發出會心的一笑。

  躲在樹叢中將一切盡收眼底的伊冰,眼中燃燒著熊熊的妒火,雙手不禁撕扯身旁無辜的樹葉出氣。

  「誰?」狂劍聽到樹叢發出聲音,先護住彩妍,同時轉頭警戒地望著。

  「劍表哥,是我。」伊冰知道以狂劍的功力,她不能不出聲表明身分,於是緩步走出樹叢。

  看到伊冰的出現,昏倒前的記憶全湧入彩妍的腦海中提醒著她。

  「妍,怎麼了!覺得不舒服嗎?」狂劍一顆心全心關注著彩妍,所以她突然發白的唇瓣,自是難逃狂劍的眼,擔心之餘,他立即伸掌,運入真氣緩和她變亂的內心。

  「蕭姑娘的病還沒好嗎?名聞天下的小還丹看起來,也不過爾爾。」伊冰臉上含笑,但話中嘲諷之意甚明。

  「我沒有不舒服。」彩妍勉強掛著笑容對狂劍說。

  「我再運下氣。」彩妍越來越紊亂的內息讓狂劍不放心,不由分說地繼續輸入真氣給她。

  這種情形更讓伊冰暗中氣憤,焦急自己的希望就快落空,腦中急轉對策。

  突然……老太爺的話進入伊冰的腦中。

  「來人,給我倒茶。」胸有成竹的伊冰,對眼前的親密氣定神閒,轉頭喝令隨從服侍。

  沒有言語的諷刺威脅,讓彩妍鬆口氣,氣息逐漸平穩。

  「可以了。」狂劍按住她的脈搏,見她的脈象平穩,這才放心。

  「蕭姑娘,小妹在此以茶代酒,向您賠不是。」伊冰舉起茶盞,笑盈盈地對彩妍說。

  「客氣了!」彩妍不明伊冰的話語,但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方以禮待之,在不明目的時,彩妍仍舉杯對她說著客套話。

  「蕭姑娘,您有所不知,小妹父母雙亡,自小流離失所,舉目無親地前來投靠爺爺。」伊冰愁容滿面的訴說不幸的童年。

  見不得人悲苦的彩妍,聽得動容,不禁放下戒心,安慰地說:「冰妹妹,不要再難過了。」

  「蕭姊姊,我不是故意的,因為爺爺是我的長輩,他的話我不能不從。」伊冰反握住彩妍的雙手,如泣如訴的說,好似很無奈。

  彩妍聽得一頭霧水,直覺地安慰道:「冰妹妹,聽長輩的話是應該的。」

  「蕭姊姊,妳不怪我?」伊冰含淚的問。

  彩妍更不懂了,以為她指先前對她的無禮,婉言的笑。「沒關係,我不會怪妳的,放心吧。」

  「謝謝姊姊,妳真好,請妳一定要留下來喝小妹和劍哥哥的喜酒。」伊冰笑著說。

  聽到她的話,彩妍立即刷白了小臉。

  伊冰和狂劍即將拜堂成親?

  這句話不斷迴旋在彩妍的耳邊,她緩緩地看著伊冰,只見她一臉含羞帶怯的喜容,不禁信了她的話,心逐漸沈入黑暗。

  緩緩移動呆怔的目光,看到一臉茫然的狂劍,心在黑暗中升起一絲希望。

  「成親,冰妹妹,我幾時說要和妳成親?」彩妍蒼白的臉佈著絕望,讓狂劍心如刀割,氣憤的對著伊冰狂吼。

  「爺爺說的啊,蕭姊姊圖謀劍閣財產,沒資格當少夫人,於是爺爺向蕭家解除婚姻,又擔心有人不肯罷休,這才安排這場婚事。劍哥,你會嫌棄我的家世嗎?」伊冰眼中轉動晶花似的淚珠。

  「我不會嫌妳。」狂劍憐她孤苦,一向將伊冰視為妹,關愛有加,見她哀愁地問,習慣的出口安慰。

  「哇!」聽到狂劍的答案,彩妍急痛入心,張口吐出一口鮮血,眼前一黑,身軀軟軟地倒地。

  「妍!」事出突然,狂劍來不及去詢問爺爺,抱起彩妍快速地回房,沿途吼叫下令:「快去請大夫。」
作者: teae    時間: 2022-5-6 00:05:31

第九章

  幸而不久前,彩妍才服過小還丹,藥效仍在,所以這次她氣急攻心、吐血昏迷,並沒有昏迷太久。

  彩妍緩緩睜開眼睛,迎面即是狂劍著急的臉孔。

  看著他,忘不了他!

  彩妍合上雙眼,不願、不想……再看到他。

  「妍,哪裡不舒服?」狂劍伸手拭去她的淚珠。

  不要再對我好,讓我忘了吧!彩妍不住的在心中狂喊。

  「妍,妍,妳醒醒吧!」相似的閉目淚流不止,讓狂劍以為她又陷入昏迷,著急地大吼:「來人!再去催大夫快來。」

  「我沒事!」彩妍睜開眼睛,出聲阻止狂劍的衝動。她的目光堅定,彷彿已做了決定。

  「妳嚇壞我了。」狂劍衝到床邊,伸手想擁她,但是在她的制止手勢下,停下腳步。

  「妍?」不能碰觸她讓他無法安心,但是她的神情凝重,讓狂劍不敢造次。

  「我沒事,想好好睡一下,請你出去。」彩妍淡淡的說。

  「妍,妳在想什麼?為了冰妹妹說的事而煩嗎?」狂劍猜測她的心思。

  「我累了。」彩妍搖著頭,轉身背對他閉目。

  「妍,我會處理這件事,妳好好睡一覺吧!」狂劍幫她拉好被,轉身走出去。

  ※※※

  「老莊主在哪裡?」狂劍找不到爺爺,急著找總管詢問。

  「稟少莊主,老太爺不在劍閣。」總管說。

  「不在?爺爺去哪裡?」狂劍問。

  「回稟少莊主,老太爺去蕭樓。」

  「沒事了,你下去忙吧!」

  狂劍蹙眉不解,自從爺爺將劍閣交給他管理後,他幾乎是在劍閣過著退隱的生活,今日的外出,讓狂劍不由得推敲爺爺的異常舉動。

  難道……爺爺真如冰妹妹所說,前去蕭樓退親?

  不!不管彩妍做過什麼事,他都可以原諒,因為他不能失去彩妍。

  狂劍疾步走到書房,振筆疾書,書寫完畢,習慣性伸手入懷取印璽,不料卻撲個空。

  真的是她拿走印璽?她真的要報姊姊過世的仇嗎?她真的想圖謀「劍閣」的產業嗎?

  狂劍搖搖頭,甩去心中的猜疑。

  不管她做過什麼事,他都能夠包容,因為他愛她。

  狂劍封好信箋,取出令牌及信箋交給隨侍人員。「發出我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將信送交給老太爺。」

  「是!」

  望著案桌上成堆的卷宗,狂劍知道該處理,但是心頭牽掛著剛才彩妍的異常反應,急著想去探望她,他抬起頭拿捏時刻,估量她睡醒沒有。

  讓她多睡會兒吧!

  狂劍嘆口氣,回首埋入卷宗中。

  ※※※

  「啟稟少莊主,蕭樓──蕭公子來訪。」

  「快!有請。」狂劍聽聞好友來訪,快步地走出書房,滿心欣喜地前往莊院門口迎接。

  行走間,狂劍心中升起疑惑,腳步越接近莊門,心頭的疑惑更深,狂劍和傲天交情非比尋常,平時傲天到「劍閣」,不待通報即自行進入,今日為何快到莊院門口仍不見他飛奔而至的身影?

  「蕭公子在何處?」狂劍來到莊院門口,沒看到騎著駿馬的傲天,只見門口停著一輛簾幕深垂的馬車。

  「我在這,狂劍。」馬車上傳出微弱的聲音。

  「呵呵!怎不進來?何時變得如此生疏,還要我出來迎接。」狂劍聽出是傲天的聲音,一個箭步竄到馬車前,一把掀起簾子,見到傲天坐在裡頭。

  「不敢,哪敢勞動你出來迎接。」傲天笑著說。

  「發生何事?」狂劍聽出傲天的中氣不足,伸手按住他的脈搏,脈象微弱,亂而無序,挑著眉問:「何人傷你?」

  「無人傷我,練功不當,走火入魔。」傲天笑著回答,淡然得好像事不關己。

  狂劍急著問:「有解決的方法嗎?我運功助你導正內力。」

  「不請我入內嗎?此地好像不宜討論這些事吧?」傲天沒有正面回答,只以開玩笑的口吻轉移狂劍的焦慮。

  「是我失禮,快!請進。」狂劍明白男子的自尊,拍下額頭後,笑著說。

  「妍的身體微恙,所以我沒和她一起出來接你。」狂劍隨著馬車步行,行走間和傲天聊著。

  「她怎麼了?生病?」兄妹情深,聽到彩妍不舒服,傲天不禁關心的問。

  「唉!等下再說。」狂劍長嘆口氣。

  狂劍擔心彩妍見到傲天目前的情形,會影響她的身體復原,故將傲天安置離「觀世樓」一段距離的客房。

  傲天下了馬車,腳步輕浮,好似不懂武功的文弱書生,不復當年的模樣,此景讓狂劍看了心酸。

  狂劍與傲天坐定,待茶水送入後,狂劍即示意眾人退下,對著傲天訴說近日所發生的事情。

  「彩妍今日吐血,我擔心會影響她的身體,只好委屈你住在此地。」狂劍說。

  「你相信彩妍會服從我父親命令,來謀圖你的家產嗎?」傲天聽完後,開口詢問狂劍。

  「不相信!我知道這種事情,她做不出來。」狂劍斬釘截鐵的說,接著卻又嘆氣道:「但是她當場承認,讓我無話可說。」

  傲天看著狂劍說:「你愛上彩妍。」

  「對!我愛她。」狂劍坦承自己的愛意。

  「但是……她一定不知道。」傲天明白兩人的個性,笑著說。

  「她不知道嗎?」狂劍怔然的瞪著傲天,他的心意已經表現得如此明顯,任何人都該看得出來吧!

  「我敢肯定她不知道。」傲天看著他愣住的呆樣,放聲大笑。

  「姑娘家嘛,不管心裡有多少猜測,但是沒親耳聽見你說出口,怎敢肯定呢?」傲天緩緩說著彩妍的個性。

  親口說愛她?想到此,一抹尷尬的紅雲染上了狂劍的臉。

  「我也敢說,你一定不能肯定彩妍愛不愛你。」對著臉紅的狂劍,傲天又笑了起來。

  她愛不愛他?這個猜測早已困擾狂劍多時,聽到傲天的話,好似知道她的心意,急忙拱手作揖。「好兄弟,這樁婚事是你一手安排,快快告訴我,她的心意究竟如何?」

  「這種事,當你親口說出心意的同時,自然也會知道了。」他怎麼可以剝奪狂劍和彩妍互相表白時的甜蜜回憶呢?所以傲天笑而不答。

  見他笑而不答,狂劍也不再追問。

  「這件事,你打算如何處理,還彩妍清白?」傲天轉移話題。

  「能夠知道進入地道機關,也不過幾人,尤其能夠接觸到印璽的人,就只有三個人,彩妍是其中一位。」狂劍頭痛著,所有猜測都指向彩妍,加上她親口承認,他想追查下去,反易讓人以為他處事不公。

  「其他兩個人是誰?」傲天問。

  「我及亦豪,但是亦豪沒有嫌疑,因為當天我和他在一起討論事情。」狂劍將當日在地道中,遇到彩妍的情形說給傲天知曉。

  「找到你的印璽了嗎?」只有信任不足取得公信,情勢對彩妍不利,讓傲天有點頭痛。

  「沒有!」狂劍回答。

  「產業問題解決了嗎?」

  「太順利。」狂劍疑惑著。

  若真的想圖謀產業,不應該讓他僅以一紙書信通知各地,就順利將產業改回,整個事件,也不見蕭樓的人介入,讓狂劍早覺得奇怪。

  「看來做此事之人,不是真的想圖謀你的家產,栽贓的成分居多。」傲天也得到相同的推論。

  「你若和彩妍解除婚約,何人會雀屏中選?」傲天問。

  「冰妹妹,但是不可能是她。」伊冰在狂劍的眼中,是正直、無心機的妹妹,他不可能懷疑她。

  事關姑娘家的清譽,傲天也不好過問太多。

  「傲天,你的內力到底是怎麼回事?」狂劍關心的問,忍不住又伸手探他的脈搏。

  「狂劍,你不必費心了,家父早已找來各地名醫看過了。」傲天淡淡的拒絕好友的關心。

  「一定有辦法,我發函請各地內力高手前來,合力助你一臂之力。」狂劍說時,就立即想下令邀請。

  「不必了,狂劍,先讓我見彩妍吧。」傲天著急的阻止。

  「唉!」眼看好友如此堅持,狂劍也不再勉強。「她住在觀世樓,我帶你過去。」

  ※※※

  「妍!妳看看誰來看妳了。」狂劍進入觀世樓,以高興的語調喊著。

  彩妍獨自坐在窗邊,托著腮發呆,聽到狂劍的聲音,本不想理會,但好奇心讓她轉頭相望。

  「大……大哥!」看到親人出現在眼前,百般委屈化成清淚,掛在臉上。

  「別哭,妳的身體還很虛弱,不能太激動。」狂劍蹲在她的跟前,伸手拭去她的淚水。

  「小妹,妳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怕我知道,所以不等我罵,就先哭?」傲天輕鬆的打趣。

  「呿!才不是呢!」彩妍破涕而笑。「大哥,你是來接我回家的嗎?」

  「妳想回家?」傲天挑眉看著彩妍,目光中含著調侃。

  回家,就看不到他,心好痛。

  但是……留下來,眼睜睜看著他和別人拜堂,心也好痛。

  欲走還留,好難抉擇!

  「飲罷殘茶盞留漬,猶豫半晌路難行,百般無奈暗長嘆,欲走還留兩難生。」傲天突然開口吟詩,句中調侃意味更濃。

  「大哥!」被看穿心事的彩妍紅著臉,羞著跺腳。

  「呵呵!」她的反應也讓狂劍明白她的心事,不小心笑出聲。

  「你笑什麼?」彩妍偏著螓首看著他,嬌嗔地抗議。

  「沒事!」他不是兄長,無法承受她的怒氣,乖乖的否認。

  「哈哈哈!」看到狂劍被彩妍「壓」到無法說話,傲天放聲大笑。

  狂劍聽著傲天的笑聲,目中突然精光一現,開口欲言。

  傲天知道狂劍看穿,微微搖著頭,示意此地不宜討論。「狂劍,不妨讓我們兄妹在此聊天,你有事請去忙,不必陪我們。」

  「你去忙啦。」羞得無地自容的彩妍連忙附和傲天的提議,不管自己原先的決定,伸手推著狂劍出小花廳。

  「好!我失陪了,晚宴設在大廳,讓我幫你洗塵。」狂劍不想違逆彩妍的意思,對傲天拱下手,走出小花廳。

  彩妍倚著門,目送狂劍離去,心情複雜,難以釐清矛盾心思,微咬下唇,才走回小花廳坐下。

  「彩妍,不要想太多。」傲天若有所指的說。

  「大哥,請用點心。」彩妍不想討論這事,掀開秋意送進來的食盒,請傲天品嚐。

  「彩妍,對大哥有什麼話不能說?妳不是一向是有話直說的人嗎?」傲天不願彩妍迴避問題。

  「大哥……」事情憋在心頭著實難受,於是彩妍壓下羞澀,將認識狂劍起所發生的事情,全說給傲天聽。

  「嗯!那時地道的腳步聲,妳聽得出來是何人嗎?」傲天問。

  「不知道,但是我能肯定對方的武功一定很弱,甚至不懂武功。」彩妍回想後,搖了下頭回答。

  傲天藉著喝茶,掩飾臉上的笑意。

  廢話!功力不高的彩妍能聽到的腳步聲,表示對方武功必定不如她。

  但是……傲天知道,錯綜複雜的地道暗樁滿佈,是劍閣最主要的防守之所,能夠身擔守衛重責,除了必須忠於劍閣外,武功不必說,一定勝過三腳貓的彩妍,所以她所聽到的腳步聲,不可能是劍閣的暗樁。

  在劍閣,武功比彩妍低者,應該是婦孺、奴僕。但是以奴僕的身分,不可能進得去地道。

  「嗯!彩妍,對於解除婚約一事,妳有何打算?」傲天繼續問。

  被問到心中最大的痛,彩妍難過得眼眶立即泛紅,搖著頭說:「我不知道!」

  「妳一向明白自己所要追求的,妳不可能不知道,告訴大哥,妳心裡做了什麼打算?」傲天見她難過,以溫言誘導她說出心結。

  「我要回家。」彩妍忍住想放聲大哭的衝動,噘著嘴說。

  「妳想放棄,讓別人幫妳決定婚配?」傲天提高聲音,不可置信的看著她,這根本不像倔強的彩妍會做的決定。

  「劍和冰妹妹已經圓過房了,以劍的個性,一定會負責。」彩妍偏過頭,迴避傲天的目光,聲若蚊蚋的說出退出的原因。

  「是狂劍親口承認?」傲天更覺得不可能,他了解狂劍,狂劍不是輕浮的人,不會縱容自己犯下如此的大錯。

  「不是,是冰妹妹說。」彩妍無法抑制心痛,成串淚水滑過臉頰。

  「她說的妳就相信?為何不親口問狂劍?」傲天搖著頭,心裡大罵,笨!

  「我問不出口。」即使想知道事實真相,即使再大方,彩妍仍是未出閣的姑娘,怎好意思問這種私事。

  「唉!笨。妳想狂劍會做出這種事嗎?」傲天終於罵出口。

  「不相信,但是事關名節,冰妹妹不會亂說。」彩妍無奈的說出半信半疑的猜測。

  「妳還是犯了太容易相信旁人的毛病。」傲天搖頭說。

  彩妍咬著下唇沈思著,她被冰妹妹設局騙了嗎?

  「既然妳都願意認輸,狼狽地逃回家,大哥尊重妳的決定,同意退親一事。」請將不如激將,傲天故意說著。

  「不!我不要退親。」彩妍抬起頭,眼中閃著不服輸的傲氣。

  ※※※

  久未和好友相聚,狂劍本想和傲天以簡單家宴方式敘舊。

  但是……狂劍和傲天兩人皆為三大世家的接班人,場面不得不顧,於是狂劍擺出盛宴招待,但是晚宴的成員,他力求簡單。

  「敬你,傲天。」狂劍舉杯對著傲天。

  「乾!」傲天爽快地灌一大口。

  坐在傲天身邊的彩妍驚訝地注視兩人,據她的了解,狂劍與傲天皆不是貪杯之人,今夜怎會如此豪飲?

  嗯!可能久未見面吧!

  彩妍如此想著,這才釋懷,舉起酒壺,為兩人斟酒。

  「表哥,小妹敬你。」坐在狂劍身邊的伊冰,笑盈盈地對著狂劍舉杯。

  「不可,冰妹妹,妳酒量不好,以茶代酒吧!」狂劍阻止,吩付隨侍取走伊冰的酒杯,換成茶盞。

  「謝謝表哥。」伊冰對狂劍當眾表現的關心,心中暗喜,溫柔的接受安排。

  面對此景,彩妍心裡著實不舒服,亦豪看在眼裡,舉杯對著彩妍說:「大嫂,我敬妳。」

  「不行,妍,妳身體初癒,不得酒喝,我代妳喝。」狂劍見她舉杯欲飲,急著以內力凌空吸走她的酒杯,一飲而下。

  「哈哈哈!大哥仍是如此珍惜大嫂。」亦豪看著伊冰,語中強調「大嫂」兩字,眼中帶意對著伊冰說──即使妳用盡心機,狂劍的感情仍不屬於妳的。

  伊冰回瞪亦豪一眼,即將目光轉向彩妍,眼中閃著又氣又妒的怒火──他是我的。

  彩妍不甘示弱,回迎伊冰的目光──我愛他。

  氣氛突然陷入僵局,傲天為了化解僵局,以便讓計劃順利進行,舉杯對著狂劍,笑著說:「來!狂劍,暫時將你的憂愁放下,我們來喝得痛快,不醉不歸。」

  「好!乾杯。」狂劍一飲而下。

  「表哥,你為何事憂愁?說出來讓小妹為你分憂解勞吧。」伊冰聽到傲天的話,立即展現體貼與關心。

  「唉!」狂劍長嘆不語。

  「表哥,說嘛!」伊冰伸手欲拉狂劍的手臂。

  狂劍藉著示意隨侍添酒的動作,閃躲過伊冰的手。

  「為了印璽啊,沒有它,難以管理各地的商行。」狂劍說。

  亦豪驚愣地抬起頭,不解地看著狂劍──印璽僅是方便行事,在這次事情後,狂劍早用令牌代替,為何要為此事煩惱?

  本想詢問,但是亦豪接到狂劍暗示的眼光,警覺地閉口,配合地說:「大哥,不快點找回印璽,只怕劍閣的產業會發生變化。」

  「唉!我已經有接受一貧如洗的心理準備。」狂劍加強語氣地說。

  一貧如洗?伊冰伸手阻止欲衝口而出的尖叫,轉頭對彩妍說:「蕭姑娘,快點將印璽還給表哥。」

  「我沒拿。」彩妍簡略地回答伊冰的問話。

  彩妍疑惑的目光來回在狂劍身上,對於產業管理,她是不懂,但是……她不相信,以狂劍的能力,管理劍閣的產業會受限於一顆小小的印璽。

  「不談煩人的事,今宵有酒今宵醉,兩位陪我一醉吧。」狂劍對著傲天和亦豪舉杯,轉移話題。

  「再喝!」

  「乾杯!」

  三位男子豪飲之下,晚宴並沒有持續到深夜,在三人接連醉倒的情形下,餐宴提早結束,各自被隨侍扶回房間休息。
作者: teae    時間: 2022-5-6 00:05:46

第十章

  夜深,一日的疲憊讓人昏昏欲睡,此起彼落的蟬鳴,更催人進入夢鄉。

  一道纖細的人影伏在暗處,看到門口守夜的護院在打瞌睡,放心的站起身,悄悄地進入書房,熟悉地關閉警示,走入地道中。

  進入地道的那道人影,好似明白會進入地道的狂劍與亦豪皆已醉倒,今夜斷不會前來,放心的走在地道中。

  推開秘密書房的暗門,自懷中取出一物,正想放在案桌上時……

  「冰妹妹,真的是妳做的。」藏身在暗處的亦豪出聲走出來。

  「你……你怎麼在這裡?」被嚇著的伊冰,見到是亦豪鬆了口氣,因為她知道他對她的迷戀。

  「我在等印璽出現。」亦豪伸手接過她手中的印璽,見到她出現,他一切都明白了,也徹底地死了心,不再對她抱著希望。

  「我只是好玩,豪哥哥,你不會將此事告訴別人吧!」伊冰眼珠一轉,對著亦豪撒著嬌。

  「冰妹妹,自小相處多年,我了解妳的心。」亦豪接住她主動投入懷抱的嬌軀,淡淡地說:「冰無情。」

  聽到他的話,伊冰身軀一僵,掙脫出亦豪的懷抱,冰冷地說:「印璽在你的手上,不管你對表哥說什麼,他都會相信我。」

  「是嗎?」亦豪淡淡地說。

  「是嗎?」暗處響起另一句問話。

  「表哥,你……你們怎麼都在這裡?你不是醉了嗎?」伊冰看到狂劍及傲天出現,忍不住尖叫。

  「伊冰,妳為什麼這麼做?」狂劍難過地看著她,沒想到,他一向認為正直的伊冰是這種人。

  「表哥,我只是好玩,我錯了,原諒我好嗎?」伊冰淚水直流,淒淒的向狂劍哀求,想投入他的懷抱,尋求以往的包容。

  狂劍以勁風阻止伊冰的接近。

  「表哥,我沒有惡意,你最清楚我的個性,我只是太愛玩了。」不能接近狂劍,伊冰心裡明白他對她的失望,想努力挽回局勢,對著狂劍喊冤。

  「唉!」多年情誼難以忘懷,狂劍長嘆一聲,對著亦豪說:「天一亮,就送她回故里,從此禁止她再到劍閣。」

  「是!」

  「我不要回去,表哥,你忍心讓我再過清寒的日子嗎?」伊冰驚恐地大叫。

  「送她出去。」狂劍擰著眉頭對亦豪下令。

  「豪哥哥,幫我求情。」伊冰像溺水的人捉住亦豪哀求。

  「自作自受。」亦豪冷酷地回答她,不管她的反抗,將她押離此地。

  「唉!真的是她。」狂劍搖頭惋惜。

  晚宴前,傲天說著計劃時,狂劍已明白此計劃是針對伊冰而設計,心裡對於傲天的猜測不以為然,卻為賭氣而答應一試。

  沒料到……真的是她做的!

  「別再想了,已經還給彩妍清白,接下來,婚事你打算怎麼辦?」傲天拍拍狂劍的肩膀。

  「按照原來訂的日子不變。」狂劍答得輕鬆。

  「呵呵!老友,奉勸你一句話,彩妍不是會聽從父母之命的人,只有當初教你的方法有效。」傲天笑著說。

  「我知道。」狂劍自信滿滿的說。

  「傲天,你根本沒有走火入魔、喪失內力,這到底怎麼回事?」心情輕鬆的狂劍,斜睨著傲天問。

  「呵呵!因為武林盟主要將掌上明珠許配給我。」傲天苦笑著。

  「你詐病退婚?」一聽即知傲天的打算,狂劍笑著問。

  「武林盟主的千金,聽說武藝高強,不會同意被許配給手無縛雞之力的夫君。」傲天打著如意算盤。

  「老友,我也奉勸你一句話,緣分到了時,躲也沒用。」狂劍拍拍傲天的肩膀,總算可以回敬他的話。

  「哈!不必為我擔憂,你還是專心想該如何對彩妍說,讓她安心上花轎吧!」

  ※※※

  狂劍以為說愛是很簡單的事,沒料到,話臨出口,卻又縮回去。

  彩妍的心情因為他的表現怪異、欲言又止的情形而起伏不定。

  「妍……」狂劍輕喊她的名字。

  「叫我做什麼?」喚著她的名字,然後不說話,這種情形反覆發生,讓彩妍終於不耐煩了,口氣不好的回答。

  「我吟首詩給妳聽好嗎?」臉色微紅的狂劍想出不直說的暗示法。

  「好啊!」彩妍聳聳肩,不置可否的回答。

  「輕風弄髮佇紅樓,青絲繞指化雲柔,待到君來朝暮醉,朱唇一點為君留。」

  唸罷,狂劍見她臉泛潮紅,明白她聽懂了,伸手將她抱在懷裡,在她的耳邊低語。

  「妍,妳會如此嗎?」

  「嗯!」彩妍不敢看他,低頭輕哼一聲默認。

  「妍,我愛妳。」盈滿心中的情意,終於突破封鎖,宣洩而出。

  「劍,我也愛你。」

  樓閣外,傲天一身青衫的佇立風中,他向來是旁觀者,對於狂劍遲遲不敢表白,搖頭嘆氣多次,難道沈浸在情愛中的人都會變得愚笨的嗎?想到此,傲天自信滿滿的相信就算自己陷入愛河中,也絕對不會如此笨拙。

  但是……事情能順傲天的心意嗎?

  清風吹拂衣角,在不知不覺中,帶來濃濃的春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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