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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階幻方] 完美耦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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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5 00:43:57
標題:
[九階幻方] 完美耦合 (全文完)
本文最後由 官不聊生 於 2022-6-21 01:25 編輯
完美耦合
[男A女O] 作者:九階幻方
【
內容簡介
】:
林紙穿越到星際時代,變成了女O,原主不止身嬌體軟,還混進聯盟最好的帝國機甲學院,達成了學院幾百年未有的門門課程墊底的究極成就。
身無分文,餓到半死,就快要被趕出學院時,林紙忽然發現,這裡的每一種機甲,從學院倉庫裡生鏽的復古機械手,到機甲巨頭公司還沒公之於眾的閃閃發光的神秘新型號,跟她的耦合度,全都是百分之百。
十項全能的帝國驕子們:
(開始):你說那個弱雞林紙嗎?
(後來):給跪了大佬,是我們有眼無珠……
群A環伺中的林紙:謝邀。人在宇宙,剛下飛船。課程還行,除了好像掉進了狼窩,沒別的毛病-__-
秦獵天之驕子,聯盟最有天份的機甲駕駛員,Alpha中的Alpha,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和一個Omega之間建立古老傳說中的耦合通感。
她沒東西吃,他吃再多也不飽,她扭到腳,他跟著不能走路。
明明是一個人,卻要操著兩份身體的心。
問:請問男孩子痛經是怎樣的一種體驗?
秦獵:……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5 00:44:39
第一章 小蝌蚪找媽媽
古老的塞瑟山隘口以西,就是廣袤的米達爾平原,平原上空烏雲翻滾,雨點被狂風裹挾著,砸在乾涸的土地上。
距離地面十幾米高的空中,一列老舊的懸浮列車剛剛飛出隘口,在雨中向前疾馳。
車廂裡卻溫暖而平靜。
這是從母星飛船航棧出發,前往聯盟首都的列車。
二等車廂裡,空間不大,過道狹窄,已經超載了,陌生的人們擠在一起挨挨擦擦。
靠車窗的位置坐著一個女孩。
精確地說,是個女性Omega。
她的頭髮不長,只到耳下一點,因為半低著頭,落下來的髮絲遮住大半臉頰,只能看到挺翹的鼻樑和後腦圓鼓鼓的美好弧度。
雖然上車前就注射過信息素屏蔽劑,但是她的樣子太過惹眼,就算坐在角落,時不時地,還是有目光越過高大的椅背,落在她身上。
女孩沒理會周圍,正在忙著自己的事。
她的手腕上戴著黑色的便攜式迷你光腦手環,手環已經用得很舊了,到處都是劃痕和磕碰的痕跡,功能倒還正常,在她面前投射出巴掌大的虛擬屏幕。
她正在給人回消息。
【車上人不少,幸好這回旁邊座位的人不胖,也不說話。】
【沒看見宮危。】
【他也乘這趟飛船到母星啊?他怎麼會坐這種公共交通工具,就算坐,也應該在頭等車廂吧。】
【那是。要是看見他絕對不會放過,一定要抓緊時間多看兩眼哈哈】
女孩的鄰座是個中年女人,起碼比她高了一頭多,腰背挺直,肩膀很寬,穿著條遮得嚴嚴實實的黑裙子,高領長袖,紅棕色的頭髮胡亂挽在頭頂。
紅髮中年女人原本在看窗外,這時轉過頭,掃了一眼虛擬屏幕上的對話。
女孩注意到了,把虛擬屏關掉了。
她有點想去洗手間,探身看了看擁擠的過道,猶豫片刻,又重新坐好,把頭靠在旁邊的車窗玻璃上,閉上眼睛。
烏雲遮天蔽日,一聲連一聲的滾地雷震得車窗嗡嗡作響。
天與地之間,列車繼續飛馳,掠過荒草和丘陵,雨越下越大,連成灰茫茫一片。
彷彿感覺到某種異樣,紅髮女人突然偏過頭,看向窗外。
一聲輕響,有東西穿過雨幕,釘在車窗上。
是一根小指粗,寸許長的尖頭銀箭。
銀箭的尖頭釋放出一股透明的液體,瞬間就在車窗上融出一個圓形的孔洞。
另一根銀箭緊隨而至,順著圓孔射入車廂。
銀箭不止穿過車窗玻璃,也穿過了正倚著玻璃小憩的女孩的頭。
從右邊的太陽穴入,左邊的太陽穴出,一穿而過。
一縷殷紅的血順著女孩白皙的臉頰滾落下來,蜿蜒著鑽進她的領口裡。
女孩徹底不動了。
銀箭並不稍作停留,一進入車廂,就目標明確地在空中拐了個彎,猛然一個加速,穩穩地釘在過道對面一個瘦小男人腳邊的行李箱上。
與此同時,又有三根銀箭沿著同樣的路線飛快地魚貫進入車廂。
中年女人從座位上一躍而起,撲向箱子。
瘦小男人慌了,也伸手去抓箱子,卻被空中一根路過的銀箭乾脆地貫穿胸膛。
「嘭」地一聲輕響,打頭陣的銀箭炸開。
聲音不大,衝擊力卻不小,在車廂底豁開一個大洞,另一根銀箭激射出一束銀絲,銀絲在空中找到目標,驟然收緊,每一條都牢牢地纏在行李箱上,帶著它往洞口外飛出去。
大變之下,附近座位幾個普通乘客打扮的人,全都毫不猶豫地向箱子撲了過去。
中年女人敏捷得像隻獵豹,最先到了,指尖幾乎勾到箱子把手,可惜還是晚了一步,眼睜睜地看著箱子順著洞口掉了出去,消失在車底。
雨仍然沒停。
順著天地之間億萬點雨滴來的方向,一路向上,再向上。
那裡是蒼穹盡頭。
幽深的宇宙深處,隱藏著亙古以來無數秘密的地方,忽然,有什麼東西進入了這個世界。
給這裡帶來一陣微小的擾動。
在它帶來的擾動中,時空輕微扭曲。
時間突然回退。
只有幾分鐘的時間回退,這世界中沒人能察覺,人們重新聊了幾句天,發了一會兒呆,忙了一陣工作,枯燥無聊的日子原本就日復一日,幾分鐘重來與否,並沒有什麼區別。
然而有些東西卻徹底不一樣了。
又一次,飛馳的懸浮列車重新出現在塞瑟山的古老隘口。
此時,神秘的行李箱還好端端地放在瘦小男人腳下,車窗玻璃完好無損,乘客們一切如常。
女孩剛回完那幾條消息,紅髮中年女人稍稍偏了偏頭,目光掃過女孩的虛擬屏幕。
這一回,女孩沒有動。
她的手指還停在屏幕上,迷茫地望著屏幕上的那幾行字,好半天,才抬頭看看周圍。
心中無比震驚。
林紙心想:這就是傳說中的穿越?
出了個車禍,原本以為就此完蛋,沒想到居然還有後話。
這裡是另一個時空。
腦中還殘存著原主留下的一些信息,可是隨著原主的消失,過往生活的種種記憶支離破碎,好像一大堆打碎的殘片,湊不齊全。
不過還是能理出一個大概。
這是一個星際時代的ABO異世界,感覺像平行時空,語言文化類似,基本能夠通用。
原主和她同名,是個女性Omega,來自邊遠星系,是星際聯盟帝國機甲學院的大三學生,今天學院假期後開學,原主乘飛船飛到母星,上了這趟前往首都的列車。
林紙冷靜了一會兒,在腦中仔細梳理了一遍當前的情況,緩過神來,又低頭看看手環投影的虛擬屏幕。
屏幕忽然一黑,熄了。
也許是手環沒電了,誰知道呢。
一陣隱隱的感覺襲來——像是有點想去洗手間。
林紙也正要找面鏡子,親眼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
這身體手腕纖細,一看就沒什麼力氣,皮膚倒是好得不像話,毫無瑕疵,白皙到驚人。
林紙看了眼鄰座。
回想剛剛屏幕上原主發出的消息,「幸好這回旁邊座位的人不胖,也不說話」,可見鄰座這個中年女人應該是個陌生人,和原主不認識。
林紙碰了碰中年女人的手肘,「請問你知不知道洗手間在哪?」
女人看了她一眼,彷彿頓了一秒,大概是在奇怪她竟然會問這種問題。
林紙淡定解釋:「我是第一次坐這趟車。」
聽到這句話,女人的眼神更奇怪了。
林紙心想:這句話哪裡說錯了嗎?
不過中年女人很快就恢復了正常,「過道走到頭,把手放在牆上的識別器上。」又補充,「移門會打開,裡面的小門就是。」
林紙謝過她,站起來,小心地從她的膝蓋前擠出去。
過道對面坐著個瘦小男人,腳邊放著個大行李箱,相當礙事,林紙看了行李箱一眼,心想,這麼大個兒,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
她穿過擁擠的車廂,來到兩節車廂的銜接處。
牆上確實有個不起眼的小屏幕,上面有個手掌圖案,這也許就是紅髮女人說的「識別器」,林紙試著把手按上去。
光滑無縫的車廂壁果然緩緩滑開了。
移門裡面是相對獨立的空間,藏著三扇小門,每扇門上都鑲嵌著一塊小金屬牌,上面是簡潔抽象的標誌,卻不是「男」和「女」。
金屬牌上鐫刻的,是各種機甲的剪影。
一隻機甲像隻大鳥,背後舒展著巨大的雙翼,一隻腦袋是倒三角形,如同戴著形狀奇怪的頭盔,還有一隻右臂特別粗,和左臂完全不成比例。
林紙推測,這裡是ABO的世界,看這三間洗手間的意思,似乎是按照Alpha、Beta、Omega分的。
鳥翅膀、三角頭和粗胳膊的機甲圖案,應該對應ABO三種性別。
問題是,誰對應誰?
林紙仔細搜索了一遍腦中原主殘存的記憶。
漿糊成一坨,想不起來。
行吧,穿個越,遇到的第一個困難竟然是找不著洗手間。
車窗外的雨點更大了,敲打著玻璃,悶雷落得近,一聲連一聲,雖然隔著一層車廂壁,仍然震得人心臟亂顫。
鑲著粗胳膊機甲標誌的那扇門突然一動,有人從裡面出來了。
是個男人。
林紙不知為什麼,有種直覺,覺得他是個Alpha。
他比林紙高很多,唇冷峻地抿著,身上是件考究的藏青色軍裝款大翻領外套,金質徽章扣子在暗處閃著微光,和這節舊車廂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淡漠地在林紙臉上滑過,好像看到的不是人,是一個人形消防栓。
「不好意思……」
人形消防栓開口把他叫住。
「……請問哪間是Omega的洗手間?」
男人停住腳步,低頭重新掃視林紙一眼。
他沒說話,眼神中卻毫無疑問地流露出一絲不屑。
林紙完全理解。類比一下,就像站在標著男女洗手間字樣的門口問哪個是男哪個是女,不是神經病,就是在找個拙劣的藉口勾搭帥哥。
男人明顯把她當成了後一種。
見他沒有回答的意思,林紙正想轉身去找別人,男人抬了一下手。
他隨便指了指釘著三角頭牌子的那扇門,「那間。」
身後忽然傳來另一個人嬉笑的聲音。
「宮危,你這還沒到學院,就又撞上這朵爛桃花了?」
林紙回過頭。
另一個年輕男人靠在前面一節車廂門口,身上穿著件印著骷髏頭的黑外套。
看來把人當消防栓的這位名叫宮危。
宮危這名字,林紙剛剛就在原主投影屏幕的消息裡看到過,她迅速地搜索了一遍腦中關於這個人的殘存記憶,可惜完全沒想出來。
不過這個叫宮危的,確實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雖然熟悉,卻很冷漠,他身上的禮貌疏離如同一層薄冰,下面隱約透出傲慢的影子。
林紙心想:真拽。好像火車是他家的一樣。
宮危沒說話,也沒再看林紙,從她身邊經過時,後背緊貼著車廂壁,用一隻手壓住外套前襟,刻意和她保持著一段距離。
他伸手去按前面一節車廂隔門上的識別器。
隔著朦朧的玻璃,也能看得出,門裡是一節更好的車廂,座椅寬大,人也很少,比起這節車廂來,要整潔從容得多了。
骷髏外套男跟在他身後,繼續說道:「這個什麼林紙,成績稀爛,把心思全都用在這種地方,上學期就像跟蹤狂一樣,到處追著你跑,現在又來?還『請問哪間是Omega的洗手間』,」他捏細嗓子模仿女聲,「虧她怎麼想出來的。」
然後又對宮危抱怨,「就算是你家公司的車,咱們也不一定非要坐吧?你竟然還到他們二等車廂這邊來。」
宮危淡淡答:「新的全智能列車馬上就要啟用,這種型號的老爺車要淘汰了,服役了這麼多年,我想趁它報廢前坐一次試試,我怎麼知道會遇到她。反正沒有下次了。」
林紙:呦。這車還真是他家的。
林紙的注意力忽然轉移了。
一種奇怪的感覺冒了出來。
非常清晰明確,彷彿身後有什麼東西正在快速地向她靠近。
如果她仔細體會,甚至能感覺出那東西的大小和形狀。
林紙後頸的汗毛全部立起來了。
她猛地轉頭。
只見一個黑色啞光的東西正飛在一人高的空中,沿著過道,飛快地向他們三個直衝了過來。
林紙從小到大,為健身也為了自衛,練了很多年散打,反應迅速,偏頭往旁邊一閃。
她躲得很及時,那大東西擦著林紙的鬢髮,掠過她,向前疾衝過去。
一瞬間,林紙已經看清了,這大東西好像是個殘缺的機甲手掌。
它足有行李箱那麼大,通體全黑,被劈掉了一半,只剩三根半手指頭,每根手指都比她的小腿還粗,半蜷曲著。
林紙反應夠快,前面的骷髏頭外套男卻渾然不覺。
機甲殘手毫不客氣地抽在骷髏外套男的腦袋上,他立刻撲了。
宮危走在他前面,並沒有感應到身後飛來的東西,卻聽見了骷髏外套男的動靜。
宮危很機警,反應也不慢,他本來就已經半身進到門裡,在轉頭的瞬間,迅速閃身進門,把隔門關好,一氣呵成。
機甲殘手飛到門前,一個急剎,釘在車廂間的隔門上。
劈裡啪啦一陣脆響,蛛網一樣的裂縫在隔門玻璃上蔓延開來。
緊接著,又有東西飛過來,不過體積就小得多了。
原來機甲殘手後面,正追著三根銀色短箭。
銀箭大概有林紙的小指粗,也飛在空中,發現機械殘掌停住了,迅速在空中變換成包抄的隊形,一擁而上。
機甲殘手只停了一秒,就突然一個急竄,甩掉了銀箭們的包圍,重新往二等車廂那邊飛過去。
銀箭們立刻加速狂追。
它們幾個飛得肆無忌憚,對阻擋它們的障礙毫不客氣,尤其是銀箭,對滿車廂的人和東西視若無物,能走直線就絕不拐彎,逮誰穿誰,一穿一個窟窿,殺人不眨眼。
車廂裡全是尖叫聲,亂成一團。
林紙看到,驚慌的人群中,一個原本坐在過道對面的白頭髮老大爺沒有像別人那樣忙著躲開空中亂飛的東西,好像在和人通話。
「它們進到車廂裡來了……對……不知道為什麼,殘手的感應系統突然自己啟動了……正在亂飛,我們控制不了,請求支援……」
這樣站在過道裡太危險了。
林紙按了一下頭等車廂隔門上的識別器,可惜她不是頭等車廂的乘客,門不理她。
隔門裡,宮危正目不轉睛,緊盯著天上亂飛的機械手,完全沒注意到林紙,也絲毫沒有開門放她進去躲一躲的意思。
林紙只得回到移門裡,推開釘著飛鳥機甲標誌的洗手間門,火速藏了進去。
外面亂糟糟的,乘客的尖叫聲隔著門也能聽得很清楚,林紙等了片刻,才悄悄把門打開一條縫。
這個位置視野受限,看不見過道和兩邊車廂的狀況。
砰地一聲。
剛剛的機甲殘手竟然又飛過來了,拐了個彎,撞在洗手間門框上,嚇了林紙一跳。
殘手的邊緣剛好擦到林紙的手指。
就像碰到什麼機關一樣,殘手在空中停住了,手腕部分忽然打開,一根細絲試探地探出頭,碰了碰林紙的手。
如果細絲有表情,那它一定是又驚又喜。
因為緊接著,一大簇燒得破破爛爛的細絲一股腦從圓環中冒出來,一起歡快地搭上林紙的手掌,向上延伸。
它們帶動得整個機甲殘手都攀附上來,哢噠一聲,牢牢地扣住林紙的左手。
不到一秒鐘,林紙的手上就套上了這個大東西,好像一隻超大版黑色機械拳擊手套。
不止大,還很重。
殘手像找到媽媽的小蝌蚪一樣,瞬間關停動力系統,不再飛了,把自己的全部重量統統交給了林紙。
林紙:「……」
撲通一聲,林紙連人帶著它,一起栽在洗手間門前。
手上套著這個起碼一百多斤的超重手套,林紙趴在地上,使勁掙了掙。
力氣根本就不是一個數量級的,掙不開。
不容她細想,一直追著機械手的那三根銀箭到了,氣勢洶洶,一起朝這邊撲過來。
瞧它們那勁頭,像是要順便在林紙身上開幾個窟窿。
林紙一邊火速用右手去掰機甲殘手,一邊想:奇怪,它不飛了嗎?
這念頭一動,機甲殘手的動力系統忽然重新啟動了。
它呼地一下,浮到空中。
它的馬力極足,只輕輕一提,就連帶著把林紙像拎小雞崽一樣,從地上拎了起來。
林紙被它吊著,相當無語:行吧。我是趴著還是站著,全都是你說了算。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5 00:44:55
第二章 顏值天花板
手腕被拽得生疼,不過林紙顧不上,因為第一根銀箭已經殺到。
機甲殘手拖著林紙,浮在空中,巋然不動。
林紙心想:它個頭不小,力氣大得能吊起個人,為什麼會對付不了幾根小破箭?一巴掌拍過去就解決了吧。
原本一直蜷曲著的機械手指忽然動了。
它真的舒展開來,變成巴掌,對準銀箭呼地扇了過去。
啪!
果然,那根銀箭被徹底拍扁,順著車廂壁滑落下去。
啪!
林紙被它掄起來的大力一帶,整個人都呼地飛起來,狠狠地拍在車廂壁上。
林紙:「……」
可是銀箭們並不怕死,前赴後繼,第二根又衝過來。
要是機甲殘手再像剛才那樣掄一下,林紙的這身脆弱的骨頭就要散架了,林紙在心中跟它商量:咱能不能不掄了,抓住它成不成?
如同聽見她的心聲一樣,機甲殘手猛地向前一探,貓爪子捉飛蟲一樣把銀箭勾進手裡。
還順便在手心裡拈了拈。
好好的一根銀箭,就此變成了小銀球。
機甲殘手竟然真能聽到她的心聲。
最關鍵的是,還特別聽話。
不管是為什麼,這可太好了。
最後一根銀箭也抵達鬥毆現場,林紙主動跟機甲殘手商量:抓它?
殘手卻像聾了一樣,紋絲不動。
這感應心聲的功能時靈時不靈。
那根銀箭並沒耐心等著林紙,飛到近處,懸停在空中,針尖忽然探出一小截,不知又要搞什麼鬼。
這一回,林紙盡可能集中注意力,像在用自己的手一樣,主動帶動機械手去抓停在空中的銀箭。
手掌仍然毫無反應。
銀箭的尖頭花一般開啟,裡面同時噴出好幾條銀絲,如同八爪魚的觸手一樣,向林紙和機械手一起兜頭抓過來。
林紙心中有點急,本能地向前一抓。
機甲殘手真的動了。
它靈活地一把揪住噴射過來的銀絲,順手一扯,就把銀絲連著的銀箭也撈進掌心,攥成拳頭胡亂一揉。
又一根銀箭卒。
殘手大展神威,前後加起來只用了幾秒鐘,就一口氣解決了三根囂張的銀箭。
不等林紙喘口氣,過道那邊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有人要過來了,林紙手上卻還連著這隻巨型機械手。
林紙掙了掙。
這一次,機甲殘手像是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一樣,哢地一聲,鬆開她的手腕,兀自掉落在地上,不動了。
過來的是那個坐在林紙鄰座的紅髮中年女人。
移門內的衛生間這裡是個死角,外面看不見情況,中年女人一眼掃過地上的機械手、銀箭的殘骸、揉成一團的銀絲,還有站在洗手間門口表情平靜的林紙。
她先問林紙:「你沒事吧?」
聲音略微偏低,溫和優雅。
林紙答:「沒事。」
中年女人俯身檢查了一下機甲殘手,彷彿是鬆了一口氣。
她問林紙:「它們自己打了一架?」
情況不明,多說多錯,林紙只點點頭。
那個白髮老大爺也趕到了。
「什麼意思?沒有駕駛員手操,它自己就直接進入戰鬥狀態了?」
老大爺在中年女人旁邊蹲下,翻撿了一遍地上的機械手,「……就算真有人操控,只剩下一隻手而已,還損毀得這麼嚴重,傳感元件已經差不多報廢了。」
他納悶:「這得是什麼神仙,才能跟它搭建起神經耦合回路?」
林紙安靜地站著,沒有出聲。
老大爺沒想明白,站起來,「也許是壞得太厲害,系統出錯了?」
又有紛沓的腳步聲從過道那邊傳來,林紙這才發現,懸浮列車不知什麼時候停了,透過車窗能看到,這節車廂被好幾輛懸浮車圍起來了。
幾輛懸浮車全部是素白色,上面漆著統一的標誌——兩個並列的黑色細圈,彼此重合了一部分,下面還有兩個細細的字——天諭。
懸浮車白色的幽靈般,無聲無息地浮在列車四周。
一群穿素白制服的人湧過來,領頭的人跟中年女人和老大爺打過招呼,小心地搬起地上的機械殘手,順便收起銀箭的殘骸。
「剛才殘手自動啟動,把裝它的行李箱弄壞了,」中年女人指揮,「直接搬走吧。」
他們忙他們的,林紙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熱鬧,重新想起去洗手間的事。
與此同時,林紙聽見中年女人正對老大爺低聲說:「等我一會兒,我想去下洗手間。」
她推開粗胳膊機甲標誌的洗手間的門。
林紙也打開釘著飛鳥機甲標牌的洗手間門,進去反鎖好。
Omega的應該是飛鳥這間。
宮危是個Alpha,是從粗胳膊機甲標誌的洗手間出來的,粗胳膊對應Alpha。
他給林紙指三角頭機甲的洗手間時,表情十分可疑,像是故意指錯,並不可信,林紙剛才就猜測,飛鳥機甲的洗手間才是正確的。
她猜得沒錯。
這間洗手間的牆上掛著小小的醫藥箱,上面的屏幕上顯示著:
【Omega信息素24小時屏蔽劑與發熱期抑制劑。】
下面還有行紅色的小字:【免費。僅供緊急情況下使用。】
旁邊就是洗手台的鏡子,林紙仔細打量鏡中的自己。
身上是件洗得褪色,肩膀和胳膊都泛出紅來的黑色舊連帽衫,兜帽怕冷一樣堆在脖子上,兜帽和半長的頭髮圍繞著一張沒什麼血色的小臉,一雙眼睛澄澈乾淨。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弱了,在這個一穿越就遇到大混戰的世界裡,弱絕不是什麼好事。
正出神時,林紙聽到外面傳來說話的聲音。
是那個老大爺。
他在問:「你怎麼了?不舒服?」
然後是中年女人的回答,「……沒事。可能是水喝多了,總想去洗手間,現在又想去了。」
老大爺納悶:「又想去啊?你一分鐘前不是剛出來嗎?」
一語提醒了林紙。
等林紙解決完,從洗手間出來時,車廂裡已經基本恢復了正常,傷者被抬走,驚魂未定的人們重新坐回座位,那群穿白色制服的人正在陸續下車。
宮危和昏迷的骷髏外套男不知去哪了,老大爺和中年女人和穿素白制服的人一起帶著機械手,往列車門口走。
林紙聽見老大爺低聲問中年女人:「下車前要不要再去下洗手間?」
中年女人答:「有點奇怪,現在又沒有那種感覺了。」她往前走了兩步,「倒是覺得有點餓。」
與此同時,林紙的肚子發出一連串咕嚕嚕的叫聲。
好餓。
林紙回到座位上,列車也重新啟動,再次向前。
林紙的座位底下放著一個藏青色大包,上面掛著一個黑色小牌子,上面刻著林紙的名字和一串數字。
這大包毫無疑問是原主的行李,林紙把它拽出來。
鄰座的紅髮女人跟著機械手下車了,座位空著,林紙把包放在她的座位上,兜底翻了個遍。
包和林紙的肚子一樣癟,透露出毫不含糊的貧窮。
最關鍵的是,沒有任何可以吃的東西。
裡面只有一小瓶水,一點簡單的個人用品和換洗衣物,衣服全是半舊的,領口毛著邊。
唯一看起來像樣的,是一塊紙質書那麼大的透明板子,不知是做什麼用的,寶貝一樣認真地裝在一個軟布袋裡。
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一點都不像剛過完假期離家返校的學生。
林紙喝了口水,努力想了想原主的家庭,隱約覺得她好像沒什麼親人。
林紙再看看周圍。
車廂裡確實有人在吃東西。
斜對面有個三四歲的小不點,原本嚇哭了,現在正攥著一根塑料管吸溜。
塑料管拇指粗、幾寸長,外包裝上印著卡通機甲圖案,看上去很像小時候那種裝在塑料管裡能冷凍成冰棍的果汁棒。
這回林紙腦中破碎的記憶片段終於起作用了。
它歡快地送出一個詞——營養液。
這是星際時代,看來和小說裡一樣,可憐巴巴,沒有美食,怪不得那麼多穿越人士都靠做美食博主賺了第一桶金。
問題是,林紙的肚子餓得咕咕叫,連這種可憐巴巴的營養液都沒有。
腕上戴著的手環還黑著,按也按不亮,包裡也沒發現任何疑似可以付錢的手機銀行卡之類的東西。
不過林紙還是探頭問前座:「請問哪裡能買到吃的?」
前座是個面善的老人家,回答:「吃的啊,這趟車上可沒有營養液販賣機。」
林紙趁機跟老人家聊了一會兒,弄明白了。
這裡早就是無現金社會,大家付款買東西,一般都是掃描眼睛的虹膜付款,或者是用手腕上的迷你光腦手環,手環內置的小能源核可以用上百年,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沒電的,如果它不亮了,那一定是壞了,得送去修。
斜對面的小孩不放過最後一滴營養液,吸得滋溜滋溜響,林紙雙手疊在胃上按住,靠著椅背,閉上眼睛養神。
等到站再說。
聽車廂播報,列車很快就要到達首都,下車後看看有沒有辦法買到營養液。
米達爾平原上,林紙這趟懸浮列車一路向東疾馳。
在它後面,雪白的懸浮車隊帶著機械殘手,離開列車,轉而向北。
其中一輛懸浮車裡,中年女人扯下全副武裝的頭套,又解開裙子的扣子,把胸部的假體拽出來。
亂糟糟的頭髮和鬆弛的臉皮全沒了,頭套下是乾淨俐落的臉部線條。
這張臉帝國機甲學院人人都認識。
學院毋庸置疑的第一,聯盟的明日之星,秦獵。
秦獵沒時間換衣服,順手又把解開的紐扣重新扣好,連領口最高的一顆也沒放過,黑色的領口鑲著一道雪白的邊,橫亙在喉結上。
他身上穿的還是那條黑裙子,人卻絲毫不受衣服的拖累,肩膀寬挺,脊背筆直,眼神冷冽。
硬生生把這條高領黑裙穿出了教會神父的氣質,當之無愧帝國機甲的顏值天花板。
他旁邊的老大爺也摘掉厚重的頭套,頭套下是一頭棕髮,一點也不老。
「老大爺」名叫安珀。
安珀長舒了口氣,「這種天戴這東西,先掉半條命。」
他火速打開光腦,邊開邊轉頭看看秦獵,心想:就他這禁慾的樣子,確實適合終身不娶,被他神聖的家族擺在奉獻給神的托盤上。
秦獵拿掉頭套上的變聲器後,聲音低沉多了,問安珀,「能拿到列車監控記錄麼?」
「當然可以。」
安珀的手指在虛擬屏幕上飛舞。
過了一會兒,皺皺眉,「全都拿到了。但是洗手間外的監控沒有。根據去年新改版的聯盟隱私法,公共洗手間隔離門內不得安裝監控鏡頭,我們只能看到暗夜遊蕩者的殘手飛進去,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完全沒拍到戰鬥過程。」
他把監控記錄給秦獵看。
秦獵靜了靜,又問:「那殘手的存儲器呢?技術部那邊怎麼樣?導出殘手裡的資料了沒有?」
安珀在飛快地和人發消息,然後抬起頭,「……沒有。」
秦獵看著他,「沒有?」
「技術部那邊說,殘手裡的資料全沒了,像是已經上傳到什麼地方去了。它損毀得太嚴重,他們正在盡量尋找上傳痕跡。」
安珀有點奇怪,「不管資料要上傳到哪裡,上傳權限都要靠駕駛員絕對匹配的神經耦合回路才能打開,暗夜遊蕩者駕駛員已經犧牲了,機甲又是咱們公司自己的產品,除非用技術部的密鑰,其他人根本沒有上傳權限。」
「就算真要上傳,也得先啟動,技術部說,殘手被偷走後,沒有啟動記錄,就只有剛才在車上,莫名其妙突然啟動了那麼一小會兒。」
秦獵鴉羽般的睫毛垂著,沒有說話。
安珀有點著急:「那資料去哪了?」
秦獵轉過頭,看看地平線上懸浮列車剛才消失的方向,眼前浮現出那個默不作聲,鎮定地站在洗手間門口的女孩的樣子。
還有她纖細手腕上戴著的手環。
「也許殘手受損太嚴重,出錯了,自己主動把資料上傳到了別處。」
安珀斬釘截鐵,「這絕對不可能。」
秦獵堅持:「萬一呢?」
他吩咐自動駕駛系統,「掉頭,去首都的帝國機甲學院。」
安珀也懂了,「你說坐你旁邊的那個Omega?只有她單獨和殘手待了一會兒,我去查乘客名單。」
秦獵回答:「不用查了,叫林紙。」
他在光腦上把名字敲給安珀看,「是主控指揮系大三的學生。」
安珀無聲地挑挑眉毛。
秦獵瞥他一眼,「想什麼呢。我只不過看見她包上掛的身份牌了。」
學員身份牌是帝國機甲學院每個學員都有的身份證明,上面有名字和學號,院系和年級由學號一望而知。
秦獵說:「追蹤定位她的手環。」
過了一會兒,安珀從光腦上抬起頭,「我找到她的手環了。她的手環好像出了點問題,不過還是可以正常定位追蹤。」
秦獵放下心,伸手打開座位旁的冰格。
冰格裡冷藏著琳瑯滿目各式口味的營養液,秦獵沒有細看,隨手抽了一管出來。
安珀有點納悶,秦獵向來十分自律,三餐準時,精確得像運作優良的鐘錶,現在並不是他吃東西的時間。
秦獵喝掉一管營養液。
這是一餐的量,可飢餓的感覺絲毫沒有緩解。
他想了想,又拿出一管喝掉。
安珀:?
兩管營養液下去,秦獵還是覺得餓。非常餓。
明明吃了東西,卻餓到胃疼,眼前直冒金星。
他有點奇怪:今天是怎麼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5 00:45:10
第三章 天堂在望
米達爾平原盡頭,矗立著一座鋼鐵城市,無數大廈高聳入雲,各式懸浮車如同密密麻麻的飛蟻一般在空中穿梭,交織成色彩繽紛的立體的車流。
這就是坐落在母星的星際聯盟的首都。
懸浮列車緩緩降落在站台旁,林紙扛著包,另一隻手按著胃,跟隨人流下了車。
首都沒有下雨,陽光明亮,空氣比悶罐一樣的車廂裡清新了不少,也更開胃了。
餓。
林紙發現,餓到眼前冒金星原來不只是種形容,視野中真的會有流星一樣的小亮點到處亂飆。
一下車,林紙就找到了營養液的自動售貨機,就在站台上,裡面各種牌子和包裝的營養液整整齊齊。
林紙研究了一下,站在掃描屏幕前。
一道綠光掃過,屏幕上顯示一行字:
【對不起,您未開通虹膜掃描支付方式,請使用手環支付。】
手環仍然死氣沉沉地黑著。
只能先去機甲學院。學院裡總有原主的同學、朋友,把吃東西的問題解決了再說。
旁邊的飲水機倒是免費的,林紙仰頭喝光瓶裡的水,又重新接了一滿瓶。
胃裡裝著水,感覺似乎不那麼空了,林紙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著,一邊跟著人流一起出站。
出站口站著工作人員,橘粉色制服,夾雜著淡淡的白條。
看著妥妥地像塊新鮮的三文魚刺身。
林紙過去跟她打聽,去帝國機甲學院的話,走過去多遠。
「你要『走過去』?用腿?」
工作人員聽明白了,很驚訝。
「這怎麼可能走得到?遠著呢。你為什麼不坐公交?出門左轉A28路到底就是。」
林紙不大好意思,「我手環壞了,沒法付錢。」
工作人員更納悶了,指指她藏青大包上晃晃悠悠蕩來蕩去的小黑牌。
「你們機甲學院是聯盟軍隊編制,只要掛著這塊牌子,別說坐個公交,就算坐飛船去邊遠星系兜兩圈都不用花錢買票啊!」
林紙:?竟然有這種好事?
林紙立刻問:「那要是去商店買點吃的什麼的,我們還是得付錢吧?」
工作人員無語地看看這個想佔便宜想瘋了的機甲學院學生,「那當然了。」
林紙在心中深深地嘆了口氣。
工作人員忽然又說:「不過聽說你們機甲學院食宿全免,對吧?」
林紙:!!!
林紙:「食宿全免?你是說在學校吃飯免費?!」
旁邊過來另一個工作人員,笑了。
「你是大一新生吧,不知道嗎?我鄰居家孩子就在機甲學院,學院歸聯盟軍事委員會管,不收學費,而且在校的食宿費用聯盟全都包了,營養液都是免費的,據說全都是特供的牌子,各種口味,想喝多少喝多少。」
林紙:世界上,竟然。有。這種。天堂。
去天堂很方便,坐免費的公交車就行。
A28路停在車站外,扁趴趴的橢圓柱形,金屬色,像個剝掉商標的大型豆豉鯪魚罐頭。
上車前,林紙又看到宮危了。
他當然不會來坐公交,一輛豪華懸浮車正在車站外等著他。
那輛車又寬又大,漆成雙色,一半乳白,一半暗紅,鮮明得如同鴛鴦火鍋。
有人從車上下來給宮危打開車門,恭送他上車。
宮危長得不錯,膚色白淨,像塊魚豆腐,進了紅色的那半邊車門,讓林紙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滿腦子都是細嫩彈牙和麻辣鮮香。
林紙胡思亂想時,宮危也正透過車窗看過來。
他若有若無地掃了這邊乘公交的人群一眼,目光從林紙身上滑過,並沒有絲毫停留。
宮危的私家車飛得沒影了,A28路的車門總算才慢悠悠地打開。
一大群「鯪魚」們鑽進罐頭裡,各自找空位坐下,又等了好半天,才終於發車。
這車靜如樹懶,動若瘋狗。
自動駕駛系統比最彪悍的司機還狂野,猛地一個拉高衝到天上,讓林紙裝滿水的胃像袋子一樣甩上了天,一大口水呼地湧到嗓子眼。
眼前發黑,林紙差點沒吐出來。
這身體是真的有點虛。
去天堂的路不好走,A28路在摩天大廈間的車流裡穿梭,時而飆上,時而墜下,左右騰挪,比過山車還刺激。
林紙被它折磨得死去活來時,終點站終於到了。
帝國機甲學院坐落在城市的邊緣,和縱向發展的繁華的城市中心不同,攤得很平,佔著不小的面積,是一大片嚴肅簡約的鉛灰色建築,壁壘森嚴。
正是開學日,到處都是人。
林紙跟著人流從停車場出來,遙遙地看到了學院巨大的黑色金屬大門,還有門前排著的長隊。
無論是乘公交車還是私家車,穿著樸素還是考究,所有人一旦走到這裡,全部都要自己扛著行李,乖乖排隊,一視同仁。
林紙找到隊尾排好,才站沒一分鐘,身後就又延伸出長長的尾巴。
林紙聽到身後的幾個人低聲說:「是那個林紙?」
「沒錯,就是那個Omega。」
「她怎麼還沒退學啊?」
林紙:「……」
隊伍緩緩地向前蠕動,周圍半棵樹都沒有,頭上無遮無攔,大家像一排臘肉,在大太陽下烤得滋滋冒油。
林紙探頭往前看,終於弄明白進個門而已,為什麼會這麼慢了。
就在半開的大門口,帝國機甲學院的金字招牌下,腰高的地方,如同衝刺的終點線一樣,橫著一道紅色激光。
紅光前,戳著一個大傢伙。
大概三四米高,人形,一身銀色的金屬甲反射著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林紙仔細看了看,覺得以它的關節結構和位置,裡面應該沒有藏著人。
這不是穿機甲的人類,是真的大型機器人。
它攔住大家,嘴裡還在不停地挑釁。
「我看你們一假期沒幹別的,吃飽了就睡,睡飽了就吃,對吧?都低頭看看自己的小肚子,那就是你們給帝國機甲,給星際聯盟爭取榮耀的武器?」
關著的半扇門前,堆著小山一樣的一堆裝備,一個男生正坐在地上,費勁地往兩隻腳上套一雙金屬靴。
靴子不小,比他的腿足足粗了一大圈。
這靴子穿得不容易,他忙了好半天,總算把靴子扣緊在腳踝和小腿上,踩高蹺一樣站起來。
林紙心中暗想,這裝備可比列車上那隻機械殘手落後多了,人家殘手的穿脫都是全自動的。
機器人嘴裡開著嘲諷,卻耐心地等男生穿好站起來,才向前跨了一步。
「你選了個靴子?行,死得快點。來吧。」
男生沒回答。
他盯著機器人,精神高度集中,瞅準了它左邊的空檔,突然縱身一躍。
機械靴似乎有動力裝置,推動著男生一躍而起,跳出一個完全非人類的高度,角度刁鑽地往那束紅色光線裡飛。
他動作快,機器人比他還快。
它向左挪了一步,像拍蒼蠅一樣,胳膊在空中猛地一抽,一巴掌就把跳起來的男生拍飛了。
男生飛了十幾米才落地,狼狽地滾了好幾圈。
他蹦了一回,離紅線反而更遠了。
機器人轉過它的金屬大腦袋,好像評估了一下男生的狀況,嘖嘖兩聲。
「這點小傷,都不用進治療艙。現在直接去學院訓練廳打卡報到,做一千個蛙跳,不做完不許吃飯不許回寢室休息。下一個。」
男生撿起包,灰溜溜地穿過激光紅線進門了。
下一個人戰戰兢兢地上去,在一大堆裝備裡精挑細選,拿起一樣又放下,再拿起一樣又放下。
機器人等在紅線前,嘴不閒著,一通輸出。
「你有完沒完?告訴你,選什麼都一樣。就算讓你作弊,穿上全套步兵作戰甲,你也過不去。」
林紙聽見前面排隊的人議論紛紛,聽了一會兒,弄明白了。
這大傢伙叫老飛,是學院裡幫大家訓練用的AI機器人,每學期開始時,都會照例堵在校門口。
門口的那堆裝備是組合式步兵作戰甲的各種部件,除了大一新生外,每個學員都得從裡面選一樣,裝備好,跟老飛對戰。
目標只有一個,就是在老飛眼皮底下進紅線,過線就算成功進校門,不用被罰。
林紙身後幾個人還在說話。
「一假期不見,老飛嘴還那麼欠。」
「這台垃圾,上學期沒進紅線,罰了我三百俯臥撐。」
「你們說,它這算是危害學員的心理健康吧,我們乾脆給聯盟軍事委員會寫封信吧,舉報它。」
「聯盟軍事委員會不管這個,要不咱們給教育部寫封信?」
「把它舉報掉,扔進垃圾場,咱們就不用做俯臥撐了。」
排在林紙前面的是個男生,兩條大長腿,也背著大包,頭上戴著衛衣兜帽,雙手悠閒地插在口袋裡。
他忽然轉過頭,慢悠悠地說:「懟不過人家就舉報,動不動舉報這個舉報那個,拉大旗作虎皮,打著冠冕堂皇的名號,動的還不是自己那點齷齪的私心。」
後面幾個人立刻對他怒目而視。
兜帽男生偏偏頭,明亮的眼睛彎成微笑的弧度,「想打架?來啊。」
林紙心想:他們最好打一架,打架一亂,說不定就能混進去了。
然而讓她失望了,劍拔弩張時,有人壓低聲音說:「這是邊伽?」
「好像是。都說他轉學到帝國機甲來了。」
幾個人不出聲了,躲開邊伽的目光,老老實實繼續排隊。
這男生原來叫邊伽,不知是何許人也,光用名字就能把人鎮住。
隊伍緩緩地向前挪,挪到門口的人多數都在老飛手裡領到了各種深蹲蛙跳俯臥撐。
林紙默默地按著肚子排隊。
別說現在餓著,就算吃飽喝足,林紙也不會用那堆什麼步兵甲,根本打不過。
吃喝免費的天堂近在咫尺,在林紙和天堂之間,隔著一個拳頭比她的頭還大的老飛,還有成百上千個要人命的蛙跳深蹲俯臥撐。
以她現在這身板,這狀態,俯臥撐做完,估計已經明天早晨了。
林紙終於挪到了校門口。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5 00:45:27
第四章 清晨的馬路
不出意外,前面幾個人沒一個能進紅線,都領了罰,背著大包去訓練廳。
輪到邊伽了。
他走到裝備堆前,把包放下,沒怎麼挑揀,從裡面直接拎出一對機械手。
有點像林紙在列車上見到過的機械殘手,不過比它小多了,握起拳頭時,尺寸只比林紙的頭稍大一圈而已。
邊伽熟練地穿戴好,走到老飛面前。
老飛鄙夷,「你選個沒武器的手套有什麼用?」
邊伽不答話,啟動機械手的動力系統,一拳往老飛腰上砸過去。
有動力系統加持,這拳不輕,砸的還是老飛腰上脆弱的部分,老飛沒有硬接,側身退了半步閃開,胳膊一揮,就打算把他也像別人那樣拍飛。
可惜沒能如意。
邊伽身手敏捷,輕巧地一閃,就躲過了它揮過來的手。
正常人這時候都會趁這個機會,冒險努力往紅線裡衝,賭老飛來不及再掄一巴掌,老飛也做好了抽人的準備,邊伽卻仍然緊貼著老飛,找機會一把握住了它一隻手的手指頭。
老飛:?
老飛沒見過這種招數,有點愣神,邊伽已經用另一隻機械手,把它另一隻手的一根手指也握住了。
小手牽大手,他倆是好朋友。
大家都很納悶:這算哪招?
林紙看見,邊伽一得手,就毫不猶豫地驅動機械手套,雙手一合,帶著老飛的拇指互相交叉,鎖扣一樣死死扣住。
下一秒,他的手俐落地從機械手裡脫了出來,瞅準空檔,在老飛腋下泥鰍般一鑽,就進了紅線。
看來從開始起,他就沒像別人那樣,把機械手鎖死在雙手上。
金蟬脫殼,手留下,人走了。
老飛悻悻地甩了幾下,把那對變成手銬的機械手甩開,踢進裝備堆裡,瞥一眼邊伽,轉向排隊的學生,吼:「下一個。」
吼的聲音不小,人人都一哆嗦,心中給下一個要上去的人點了個蠟。
下一個是林紙。
林紙默默地放下包,走到老飛面前。
她本來就矮,和三米多高的老飛一比,更是矮到不像話。
不止矮,還又瘦又小,整個人最寬的地方還沒人家老飛的大腿粗,看著可憐巴巴。
老飛低頭瞟她一眼,哼了一聲,「又是你這個小菜鳥,竟然還沒退學?你這學期還是直接認罰?」
它認識她。
看來原主每學期開學時過這一關,都是直接認罰。
林紙深以為然。
打估計是打不過的,與其冒著受傷的風險被它揍一頓,還不如直接去訓練廳做俯臥撐。
可這裡是機甲學院,想都知道,校風一定尚武慕強,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不稍微打一打就認慫,一般人做不到。
林紙忽然挺喜歡這個原主。
她的想法很實際,腦子夠清楚,臉皮也夠厚。
問題是,林紙現在餓得只剩半條命,暈車的勁也還沒緩過來,渾身難受,連俯臥撐都不太想去做。
幾百俯臥撐做完,剩下的半條命也沒了。
不如索性博一下。
林紙走到那堆步兵作戰甲堆成的小山前。
這大大出乎老飛的意料,它歪頭看著林紙,有點驚奇。
「小菜鳥,你今年想跟我打架?」
林紙確實想試試。
那堆裝備都是各種部件,有胳膊有腿有胸甲頭盔,還有的奇形怪狀,根本就不知道是什麼。
林紙彎腰揀出一隻邊伽用過的那種機械手套,現學現賣,按照他們的方法扣好。
一套上機械手套,林紙就發現,它和列車上的機甲殘手完全不同。
它的內部很明顯,是有相當復雜的結構的,手指能感覺到各種按鈕裝置,每一根手指都有功能,不是靠眼前這一會兒功夫就能弄明白。
而且它死氣沉沉的,紋絲不同,似乎是個聾子,聽不到她的心聲。
林紙默默地把機械手套脫下來,放在旁邊。
老飛等得不耐煩,催她:「小菜鳥,你選好了沒有?」
林紙還站在裝備堆前,眼睛卻沒再繼續看那堆裝備。
她的目光往旁邊飄。
剛才排隊的時候,林紙就看清楚了,門口那道象徵終點線的紅色激光的源頭,是一個長得很像攝像頭的小東西。
紅光並不傷人,只做劃線用,「小攝像頭」應該是個低功率的激光發生器,它有個圓腦袋,還有一圈圈螺紋狀的脖子,就夾在金屬大門旁邊固定的架子上。
紅光緊緊貼著半關的金屬大門直射出去。
老飛還站在大門正中,一點也沒有跟過來的意思。
它並不擔心。因為林紙前面是關著的半邊門,林紙要想過線進門,就必須回到它面前。
林紙計議已定,突然動了。
她一個箭步竄了過去。
不過不是往老飛那邊,而是竄到激光器前,俐落地伸手一掰。
她扭了一下激光器的頭。
果不其然,激光器的小腦袋是可以轉的。
只是輕輕一轉,激光器和它發射出的那道紅色光線就一起轉了一個角度。
歪了大概三十幾度角。
林紙的位置立刻由紅線外變成了紅線內。
老飛:「……」
排隊的學員:「……」
全場靜默。
不能解決擋住紅線的人,就去解決紅線本身。
老飛看看被扭了個方向的紅線,又看看已然站在紅線內的林紙。
他痛苦地喃喃自語,「這樣算嗎?」
門裡過來兩個人,都穿著戴肩章的藏青色制服,看樣子應該是學院負責報到的教官。
一個對另一個說:「連這種招都有?服了,下學期得把不能掰激光器這條加到規則裡。」
林紙:意思就是這學期還沒有這條規則。
林紙問:「我能進去了?」
教官朝她比了個進去的手勢。
好半天,門口排隊的學員們才回過神。
「這也行???」
有人捶胸頓足,「我怎麼沒想出來要這麼幹呢?」
「說真的,這應該算是不穿任何裝備,徒手過老飛了吧?」
「除了秦獵,咱們學院都好幾年沒人徒手過老飛了。」
一群人都很唏噓。
林紙並不在乎什麼徒手不徒手,一心只惦記著近在咫尺的免費營養液,在議論聲中,按著餓到一陣陣抽痛的胃,彎腰撿起地上的包,慢慢往學院裡走。
「哎——小菜鳥!」老飛忽然叫住她。
林紙回過頭。
它從剛才起,就「小菜鳥」「小菜鳥」地叫個沒完,可以想見,從大一起,大概每個學期開學,它都在這麼一聲一聲地叫她。
老飛:「……小菜鳥,咱們訓練廳見。有本事下次不投機取巧,過我試試。」
林紙忽然想起一句話,她平靜地看著它,抿了抿嘴唇,開口。
「過你就像過清晨的馬路。」
老飛:「……」
老飛噎了半天,轉過頭,對著門口的隊伍怒吼:「下一個!」
沒兩秒,身後就傳來「嘭」地一聲悶響。
還有老飛的聲音,「看見她掰激光器,你也想掰激光器,想什麼美事呢?」
林紙沒有再回頭,只顧打量眼前的帝國機甲學院。
終於踏上了這片生長著免費營養液的天堂的土地。
也不知道免費的營養液在哪領。
正想著,路邊一個半人高的銀色柱狀金屬物突然出聲。
「人工智能助手雅各布為您服務。主控指揮系A班學員林紙,請前往M26號行政樓1203室。你的系主任正在等你。」
一個虛擬屏幕出現在它上方,上面顯示著學院地圖,清晰地標明了林紙和M26行政樓的相對位置。
學校的管理系統竟然能準確地定位學生,知道她進校門了。
M26號行政樓不遠,也不難找,林紙一到樓門前,緊閉的樓門像看到她一樣,自動打開,林紙乘電梯上樓,來到1203室門前,敲了敲門。
「請進。」
門裡傳來一個女聲。
林紙推開門。
裡面是個有一點年紀的女人,穿著學院帶肩章的制服,比林紙高出一大截,身姿挺拔,聲線卻很溫和,讓林紙坐下。
她開門見山,「林紙,看到假期學院發給你的郵件沒有?我收到通知,如果你的「步兵作戰甲實操」的補考不能通過的話,我就不能再讓你繼續留在學院裡了。」
她順手把一份成績單順著桌面推了過來。
林紙怔了怔。
好不容易才進了據說有免費吃住的地方,天堂竟然想趕人。
林紙旁敲側擊,兜來兜去地問了半天,終於弄明白了。
帝國機甲學院是所標準的A校。
歷史上,帝國機甲向來招收Alpha為主,Beta和Omega幾乎沒有,自從聯盟的平權運動之後,教育部強制規定了Beta和Omega的最低招生比例,就算Omega在人口中的比例本來就少,也還是要求各機甲學院的Omega人數達到百分之三。
其中的重災區,主控指揮系,Omega的比例至少要求達到百分之一。
就算這個比例,帝國機甲學院也很難達到。
主要原因是,作為歷史悠久的老牌A校,它的歧視問題一直都很嚴重,有天賦和志向的Beta和Omega,通常會選擇其他環境更友好的新興機甲學院,不太願意到帝國機甲來。
不達到Omega的最低招生比例,會影響聯盟對學院的撥款,不止如此,教育部對來自偏遠星系的學生也有特殊的招生比例要求。
在這種情況下,林紙,既來自偏遠星系,又是個Omega,肯報考主控指揮系,簡直是個寶。
所以雖然門門成績慘淡墊底,林紙卻一直安然無事。
可惜今年聯盟對偏遠星系的劃定範圍有變化,劃歸偏遠星系的學生變多了,不止如此,主控指揮系招新時還招到了出色的Omega,連最低性別比例也穩穩地保住了。
兔死狗烹,林紙突然對學院沒用了。
林紙低頭仔細看看成績單。
成績分幾檔,ABCD和不及格的F。
原主去年「步兵作戰甲實操」不及格,拿了個F。
步兵作戰甲,林紙剛剛已經見識過了,就是校門口堆成一堆的那種裝備。
除了這門課以外,原主其他課程的成績都分佈在B和C,B多C少。
林紙琢磨,「這成績也還行吧?」
雖然不算多好,可也說得過去。
系主任默了默,「別忘了,我們學院是按照全聯盟機甲學院的絕對標準考核,學院本身並不限制A的比例。七成以上的學員都能拿到全A。」
林紙:「……」
這是長在鳳凰尾巴尖上的那根禿毛,不折不扣混在學霸群裡的學渣。
系主任推過來一張補考通知,「明天下午一點在訓練廳二樓補考步兵甲實操,希望你能通過。」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5 00:45:41
第五章 薅羊毛
捏著補考通知從行政樓出來時,林紙終於看見了夢寐以求的好東西。
前面路邊有台自動售貨機。
最關鍵的是,上面明晃晃地寫著令人感動的一行字——營養液免費。
林紙立刻過去研究。
售貨機裡的營養液全是簡樸的軍用統一包裝,上面只有編號,林紙隨便選了編號最順眼的一種。
她按照提示,把那塊身份牌插進卡槽,哢噠一聲,一管營養液滾落出來。
隨機到了一管乳白色的,香香甜甜,好像液體狀的奶油蛋糕,餓的時候特別好吃。
林紙一口氣喝完,血回了大半,覺得還不夠,又取了一管。
這種就清爽多了,淡紅色半透明,裡面有沙沙的細小顆粒,像剛榨出來的西瓜汁,也很不錯。
等第三管荔枝味的下肚時,林紙看到前面建築的一樓掛著牌子,竟然是學員食堂。
林紙納悶:明明可以簡單地拿到免費的營養液,為什麼還會有食堂?
還真是食堂。
食堂門口掛著顯示屏,上面有說明,林紙讀了一遍,弄明白了,這裡是專門給學院中不習慣喝營養液的特殊需求學生提供餐飲的地方。
類比一下,大概就像大學裡的清真餐廳。
裡面地方不大,裝修半舊,只有稀稀落落幾排座位,冷冷清清。
取飯的窗口裡有個穿制服的胖大叔,正在忙著,看見林紙進來,笑得臉都皺起來了。
「小紙,你來啦?今天這麼早?我還想著你不得先去訓練廳做個百八十個俯臥撐才能過來。等等啊,我馬上給你做好吃的。」
胖大叔回身去後廚叮叮噹噹一陣忙活。
林紙往裡走,看見有人比她先到,是剛剛在門口見過的邊伽。
邊伽抬起頭,明顯也認出了林紙,兜帽下那雙明亮含笑的眼睛彎了彎。
他揚手跟林紙打了個招呼,「我看到你在校門口徒手過老飛了,真不錯。」
林紙過去在他對面坐下,跟他握了握手,「你也很厲害啊。」
邊伽笑道:「那個老飛,一看就是星圖智能十年前的老款,R188型,腿部不夠靈活,對戰的時候傾向用手部動作,我看見它腿上的編號了,還沒升級過,盯死它的上肢差不多就行了。不過還是沒有你的辦法簡單。」
他問林紙:「你也是從MQ187號行星來的?」
這個林紙知道,殘存的記憶裡有,邊遠星系的MQ187號行星是原主的故鄉。
林紙驚奇,「沒錯,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邊伽答:「因為我也是。」他示意林紙腳上的鞋,「除了咱們星球的人,外面的人都不穿這種古早款式的鞋了。」
林紙低頭看看她的鞋,就是雙發黃的舊球鞋,鞋頭磨得快露出腳指頭,看不出有什麼特殊。
無論如何,看來這個邊伽是原主同鄉。
原來邊伽和林紙一樣,也是主控指揮系,今年讀大三,前兩年在人馬座阿爾法星系的機甲學院,這學期剛轉學過來。
胖大叔一會兒就重新出來了,手裡端著兩個盤子。
離得老遠,就能聞到撲鼻的香味。
林紙愣住了。
竟然是烤得焦黃酥脆的芝麻燒餅,裡面滿滿地夾著孜然烤肉。
星際世界居然有燒餅夾肉?!
看來那些卯著勁搞美食的穿越者們沒有發揮的空間了。
胖大叔在他倆面前放好盤子,「咱們家鄉的口味,趁熱快吃,這不是比他們加人工香精的營養液好多了?」
林紙咬了一口,深深地嘆了口氣。
芝麻燒餅酥到掉渣,烤肉焦香濃鬱,又是滾燙的,滋滋地冒油,好吃到無法形容。
雖然剛才連灌了三管營養液,想想說不定又要被扔出學院,危機感油然而生,林紙一口氣又吃了兩個夾肉燒餅,把胃塞得快滿出來才算完。
不遠處,距離這個小小食堂幾百米遠的地方,雪白的懸浮車正緩緩地在學院停車場降落。
秦獵已經換了身衣服,坐在座位上,臉色蒼白。
安珀好奇地看著他,「你一個機甲駕駛員,竟然暈懸浮車了,怎麼那麼神奇?你沒事吧?」
「沒事。」秦獵低頭看著面前的光腦屏幕。
屏幕上,是剛拿到的林紙的檔案,林紙的三維影像正在緩緩旋轉。
檔案裡寫得很清楚,她出身邊遠星系,父親是早年在蟲族戰場上犧牲的老兵,母親前些年也因病去世了。
秦獵劃了劃,後面是林紙的成績單。
安珀也偏頭過來,看清上面的成績,嘖了一聲,「就這種成績,竟然還沒被學院勸退?」
秦獵往回翻了一下,「邊遠星系,又是個Omega,學院為了聯盟撥款,也捨不得放她走。」
安珀又嘖了一聲,「真能鑽空子。」
也不知道是在說林紙,還是在說學院。
安珀繼續盯著屏幕琢磨,「你說她會不會有問題,故意上了那趟列車,要偷資料?」
秦獵望著屏幕,「她一直坐我旁邊,我注意過,她全程都沒有留意裝殘手的箱子,感覺不像。今天又是開學的日子,她湊巧在那趟車上,很正常。再說我們才是最瞭解耦合系統的人,放眼整個聯盟,除了我們天諭,沒有人能不用密鑰就把資料從殘手裡傳走。」
應該只是出錯了。
殘手系統出了問題,誤傳了資料。
秦獵的觀察力向來敏銳,判斷很準,安珀信他。
秦獵思索,「要想辦法拿到她的手環。」
安珀說:「其實不用,如果資料誤傳到她的手環上,只要你靠近她,我就有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資料取走。」
秦獵:「靠近她就可以?」
那當然最好。
安珀埋頭工作,「老大,給我點時間。」
秦獵點點頭,把手裡營養液的空管扔進垃圾桶。
安珀的手指在光腦上飛舞,「你還餓嗎?」
秦獵靜默地體會片刻,「不餓了,現在反而覺得很撐。」
「這不是廢話麼,」安珀說,「連著喝了五六管營養液,能不撐麼?到現在才覺得撐得慌,你反射弧是不是有點太長?」
高嶺之花突然自暴自棄,暴飲暴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
秦獵皺皺眉,「不止吃多了,而且還有一種……嗯……好像吃了很多肉的感覺?有點膩。」
「肉??」
安珀莫名其妙,隨手抓起秦獵丟掉的營養液空管看了一眼。
為了提高和機甲感應的敏感度,秦獵已經吃素很多年了,就連營養液都是特製的口味,清淡得像白開水一樣,不用說肉,連肉渣都不沾邊。
學院裡。
林紙抱著暴飲暴食的胃,和邊伽從食堂出來時,剛到中午。
邊伽問林紙:「我第一次來帝國機甲,你要跟我一起到處逛逛嗎?反正這兩天報到,沒什麼事,後天才開始上課。」
林紙拒絕,坦率道:「我還得準備補考。」
就算不用補考也不能跟他一起逛,林紙也一樣不熟悉校園,一起逛一定露餡。
等邊伽走後,林紙才來到路邊。
那裡也立著一根半人高的銀色金屬柱,和剛才給她發通知的那根是孿生兄弟。
她剛剛就看到柱子頂端有提示刷身份牌的地方,把包上掛的小黑牌往上面貼了貼。
柱子果然出聲:「學員林紙,人工智能助手雅各布為您服務。請問您有什麼問題需要咨詢?」
並沒有虛擬屏幕彈出來,所以就這樣直接開口跟它說話嗎?
林紙試著說:「我想知道我的寢室在哪。」
雅各布真的長著耳朵,聽見了。
虛擬屏幕在柱子上方顯現出來,清晰地標出她的寢室位置和房間號。
雅各布體貼地問,「要我幫你打印出來嗎?」
學院宿舍在校園深處,是幾座如同堡壘一樣的超高大廈,林紙的寢室在其中一座大廈的第二十三層A區。
這是一個相對獨立的區域,只有十間寢室,人不多,住的全部都是Omega。
林紙的寢室是2305。
2305裡已經有人了,是個女孩,比林紙見過的女孩都高,目測起碼一米八打底,留著貼頭皮的短髮,穿著件寬鬆的無袖T恤,露出胳膊上發達的三角肌和肱二頭肌。
一個名字從記憶殘片裡冒出來。
這應該是原主的室友,也是個女性Omega,已經大四了,叫千里遙。
千里遙看見林紙,露齒燦爛一笑,「你回來了?今年真早。」
這是原主的好朋友,多說多錯,林紙打過招呼,放下包。
千里遙看一眼林紙的手腕,「你這舊手環終於壞了,我還奇怪剛才給你發消息,你一直都沒回。」
估計在車上跟原主發消息的就是她。
林紙趁機問她:「你知道哪裡能修手環嗎?」
「這款絕對過保修期了,送去修比買新的還貴,」千里遙琢磨,「我聽說機控工程系大四有個叫殺淺的,特別懂這些東西,也接修東西的活兒,回頭咱們問問他能不能給你修。」
這是間雙人寢室,千里遙在左邊鋪位收拾東西,右邊的想必就是林紙的。
好在櫃子和抽屜都可以用身份牌打開,林紙把包裡的衣服放進櫃子裡,順便看了看原主的財產。
只有可憐巴巴的一點簡單的日用品,兩套學院統一發的制服和訓練服,還有一台看著比手環還舊,表面掉漆的光腦。
林紙拿出光腦,打開。
研究片刻就發現,這台光腦可以掃描虹膜驗證身份,不止能登錄原主的賬號,還能進入原主的銀行賬戶。
林紙掃過虹膜,滿懷希望地看了看。
餘額那裡,赫然寫著個兩位數——
78.00。
最先進的科技兢兢業業地保護著少到可憐的財產。
剛才在來學院的路上時,林紙就注意了這裡的物價,車站自動售貨機裡的營養液10到40塊錢不等,車票5塊錢。
這姑娘的賬戶餘額還不夠買兩管好一點的營養液。
林紙:「……」
好不容易打開了銀行賬戶,原來並不是貧窮生活的結束,而是另一段貧窮生活的開始。
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似乎很發達,但是窮人仍然是真的窮,有光鮮科技的襯托,貧窮反而變得更加醒目。
林紙在賬戶設置裡翻了翻,怪不得原主沒有開通虹膜支付方式,原來這功能是要收年費的。
林紙默默地關掉頁面。
光腦裡有原主的各種文件,林紙瀏覽了一遍,從零零碎碎的線索中,弄清了原主為什麼體質那麼弱,還非要混進機甲學院的主控指揮系,就算成績墊底,還在嘲笑聲中厚著臉皮留下。
當然是因為——
窮。
大學的學費太貴,負擔不起,機甲學院是難得的不要錢的一種,還有免費食宿,畢業後就業也很有保障。
關掉那78塊錢餘額的銀行頁面,林紙覺得,原主想得很對。
面子在生存面前,什麼都不是。
林紙在這個世界,開局窮光蛋,裝備全靠撿,目前來看,唯一有價值的財產,就是帝國機甲學院的學籍。
學籍意味著有地方住,有營養液喝,甚至還有免費的夾肉燒餅。
最好的辦法就是繼承原主的「遺志」,繼續努力留在機甲學院。
這次的補考非過不可。
要在明天中午之前,搞定「步兵作戰甲實操」。
光腦裡原主的筆記,登錄校園網,也能看到全部課程資料,整個下午,林紙都在抓緊時間,對著舊光腦,埋頭研究「步兵作戰甲實操」這門課的內容和考核標準。
轉眼就到了傍晚,千里遙要去訓練,臨走前,路過林紙時,忽然抽抽鼻子。
「林紙,你是不是忘了打信息素屏蔽劑了?」
她揉了把林紙的腦袋,囑咐:「千萬別忘了打,當心那些Alpha騷擾你,你可打不過他們。」
林紙怔了怔。
都忘了還有這麼一回事。
在這個世界,Omega會不受控制地散發信息素,平時比較淡,發熱期濃得多,為了避免麻煩,需要一直使用屏蔽劑。
光腦裡好像有個APP,名字就是信息素屏蔽劑記錄。
林紙把它找出來打開。
這APP和手環共享數據,果然是原主注射屏蔽劑的記錄,最近一次是在昨天下午,緊急屏蔽劑,有效時間二十四小時。
千里遙說得沒錯,已經快失效了。
林紙上網查了一下,學院裡並沒有商店和藥店,想買屏蔽劑,得找個自動販賣終端。
而且很可惜,和營養液不同,屏蔽劑並不是免費的。
價格讓人很悲傷。
一個月的長效屏蔽劑三百塊左右,一週的一百上下,三天的短效屏蔽劑是林紙唯一能買得起的,也最不劃算,起碼要五十塊錢。
林紙靈機一動。
這層樓有個給訪客用的公共洗手間。
林紙放下光腦,直奔公共洗手間,洗手間門上也是一樣的機甲剪影,林紙找到長翅膀的機甲標誌,推門進去,果然看到了牆上熟悉的小藥箱,箱子的小屏幕上也寫著:
【Omega信息素24小時屏蔽劑與發熱期抑制劑。免費。僅供緊急情況下使用。】
和列車洗手間裡的一樣。
窮得要死的時候,免費的東西當然是最好的。
林紙按下屏幕上屏蔽劑的拿取按鈕。
一道綠光亮了一瞬,林紙現在知道,和光腦一樣,這是在做虹膜掃描,驗證身份。
可是藥箱並沒有送出屏蔽劑。
小屏幕上顯示了一行提示:
【記錄顯示,您已經在最近半年內使用了三次聯盟政府免費提供的緊急信息素屏蔽劑。如繼續使用,將直接從您的銀行賬戶中雙倍扣款,餘額不足的收取高額利息,確定取用嗎?】
林紙默了默:原主比她還能薅聯盟的羊毛。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5 00:45:54
第六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她把免費次數都用完了,沒辦法,只能自己出錢買了。
林紙收好包,離開寢室乘電梯下樓。
樓門外路邊,就有一個自動販賣終端,長得和營養液的自動售貨機很不一樣,更像個提款機。
林紙一過去,它就自動生成了虛擬屏幕。
上面是各種商品分類,衣物鞋帽,各種日用品等等,一應俱全,想買什麼都有,也可以切成商家模式,直接去某個商家逛,總地來說,就像個大型購物網站。
林紙翻了翻,Omega的信息素屏蔽劑和女性的衛生用品放在一起,像有多見不得人似的,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她找到三天的短效屏蔽劑。
有幾家公司的品牌可選,價格都差不多,基本都是五十塊錢,只是送達時間不同,最長的要幾個小時,最短的只有十幾分鐘。
林紙選了個運送最快的。
沒有手環,也可以用光腦的銀行賬戶直接付款,林紙的銀行餘額立刻變得更加可憐巴巴——
「28.00」。
付好錢,林紙等了幾分鐘,光腦收到消息,貨物送達了。
林紙用身份牌在自動售貨終端上刷了一下,取物口打開,裡面放著個不起眼的小盒子。
盒子裡是個圍棋子大小的白色塑料小圓塊。
林紙按照說明書,把它扣在後頸上,輕輕一按。
伴隨著哢嗒一聲輕響,傳來輕微的酥麻的感覺。
這應該就好了,可惜只能堅持三天,三天後還得再想別的辦法。
同一幢大廈的第五層,是主控指揮系大四Alpha學員的寢室。
0503室裡,秦獵正靠在窗邊,蹙著眉。
安珀從光腦屏幕上抬起頭,伸了個懶腰,「還以為今年不用再準時報到了,能晚來兩天,結果還是按時回來了。」
他看一眼秦獵,「我覺得你有時候可以放鬆一點,人不用一直繃著。累不累你?」
秦獵像沒聽見一樣,完全無動於衷。
他的手環一震。
安珀說:「搞定了。我給你發過去了,你把我發的東西裝在手環裡,密鑰也在裡面,只要靠近她掃描,就能把資料取回來了,神不知鬼不覺。」
他又叮囑了一遍具體的操作方法,忽然偏偏頭,切到另一個窗口,「秦獵,我看到林紙的手環剛才離開宿舍大樓了。」
秦獵轉過頭望向窗外。
林紙果然在樓下。
她小小的一隻,正蹲在自動售貨終端前,抱著她的光腦,不知道在鼓搗什麼。
秦獵抓起桌上的身份牌,打開門,「我去拿她手環裡的資料。」
他火速乘電梯下樓。
林紙已經不在了,秦獵掃視一圈,看見她遙遙地走在前面,不知要去哪。
秦獵立刻跟上。
不過在那台自動販賣終端前,她剛剛待過的地方,空氣中,彷彿隱隱有種特殊的氣息。
作為一個成年Alpha,秦獵立刻意識到,是信息素。
他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
味道很淡,分辨不出是什麼,但是又很熟悉,說不清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聞過。
夕陽斜照,日落前的最後一縷暖風在樓宇間打著旋兒路過,輕輕一帶,氣息就散了,像是錯覺。
林紙搞定屏蔽劑的事,直奔學院的訓練廳。
明天下午一點就要補考,塞了滿腦袋的理論知識是遠遠不夠的,要考的畢竟是步兵作戰甲實操。
要真的上手才行。
訓練廳是座趴在地上的巨大建築,像大型體育場館一樣,這時候人來人往,相當熱鬧。
熱鬧,卻愁雲慘淡。
看大家的表情,全都是被老飛發配過來做蛙跳深蹲俯臥撐的。
領罰的人全都在一樓的體能訓練大廳受折磨,林紙一個人直上二樓,一上樓,就看到寫著「步兵作戰甲」的裝備室。
裡面放的東西,和校門口那堆裝備一樣。
一套套保持銀灰金屬原色的步兵作戰甲,在櫃子裡整齊列隊。
步兵作戰甲並不是這個時代嚴格意義上的機甲,它只是一種可穿戴的鋼鐵動力服,全套穿好後,總體高度只有兩米多,還不到老飛的肩膀。
林紙今天瀏覽過理論課,知道這種如同中世紀鎧甲的東西,主要是用來對付蟲族。
在這個世界裡,聯盟與蟲族的戰爭已經延綿多年,最早用來和蟲子作戰的,就是這種簡單的步兵作戰甲。
因為簡單,對操作的人沒什麼要求,容易上手,所以直到現在,仍然是戰場上普通步兵的裝備。
在帝國機甲學院,無論什麼專業,前兩年都有步兵作戰甲的實操課。
尤其是主控指揮系,大一大二偏重機甲理論,操作的部分都是使用簡單的步兵作戰甲,給下面真正的機甲實操打下基礎。
而真正的機甲,和這種步兵甲大不相同。
學院裡大三大四學員使用的,是機甲裡的最小號——三四米高的基礎機甲,人需要坐在駕駛艙裡操控。
真正機甲的原理,是基於一項發明,那是一種類生物神經網絡,把它運用到機甲的控制系統中,可以和人腦的神經系統發生一種特殊的效應——
耦合感應。
機甲中的感應元件連接駕駛員的神經系統,就可以通過這種耦合效應,直接操控機甲。
這種操控方式,比原始的手操步兵甲靈敏得多了。
當然造價也有天壤之別。
多數人通過系統訓練,都可以學會用耦合效應操控機甲,但是每個人的天賦上限不同,優秀的機甲駕駛員數量很少。
林紙在教材裡看過,持有這項發明的是個家族,她今天好巧不巧,已經遇到過了。
他們的家族企業名叫天諭,天諭的標誌,就是白底上兩個互相重合一部分的黑圈。
這個家族在聯盟地位超然,相當特殊,傳說有一種古老的神族血脈,耦合效應就是他們受家族遺傳的特殊能力的啟發,發明出來的。
星際機甲世界裡冒出神族什麼的,林紙只當成八卦稍微看了一眼,沒太走心。
林紙刷了身份牌,打開櫃子,取出一套步兵甲。
學院中使用的這種步兵作戰甲,已經是升級版本,在一些部件中也內置了少量最簡單的耦合回路,不過絕大多數動作,仍然要靠手動按鈕和肌肉傳感反饋的輔助控制。
林紙一件一件地往身上套。
一邊套一邊吐槽。
人家中世紀騎士還有助手能幫忙穿盔甲,她就全靠自己跟這麼重的東西奮鬥。
好在只要連接好,電機一啟動,就不需要她自己再費很大的力氣了。
穿好作戰甲的靴子,海拔猛然升高,讓人相當不適應,林紙回憶著下午強記硬背的各種操作要點,一陣手忙腳亂。
理論歸理論,真正上手可太難了。
好像踩著高蹺,林紙嘗試著一步一步,搖搖晃晃地往訓練廳裡挪。
身上到處都是手操驅動的電機和人造肌肉,全都不太聽話,每做一個動作,都得想想要用什麼按鈕和肌肉反饋。
才走沒兩步,林紙就手腳不協調,撲通一聲栽到地上。
林紙爬起來,總結了一下教訓,又順著拐繼續往前。
一不留神,又拜了個早年。
二樓的訓練廳相當大,穹頂也極高,這個時間,裡面一個人都沒有。
靠外的幾個場地是給步兵作戰甲訓練用的,林紙走路費勁,選了個離門最近的步兵甲場地。
這就是考試的地方,叫障礙七項,在學院的論壇上,大家都叫它魔鬼七項。
其實就是從起點到終點,有六組各式各樣的障礙,再加上最後的移動靶射擊,一共七關,兩分鐘內完成才算及格。
原主去年的成績是兩分十一秒。擦邊。
林紙的目標是在明天下午一點之前,由現在連路都走不利索,邁幾步摔一跤的狀態,練習到在兩分鐘之內越過所有障礙,跑完全程。
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然而沒飯吃的人沒有選擇。
離明天補考還有十幾個小時,林紙準備在那之前,就留在訓練廳不走了。
第一個障礙,就是一個兩米多深的深坑。
林紙操控著手腳,小心翼翼地順著坑邊滑了下去。
然而下去容易上來難,考試要求兩分鐘內跑完,五分鐘過去了,林紙剛從坑底爬出來。
林紙:「……」
訓練廳外,秦獵一路跟著林紙,看到她直奔二樓。
二樓有步兵甲訓練場地,秦獵看過她上學期的成績單,估計她是來準備補考的。
為了不顯得跟蹤得那麼明顯,他在一樓又等了好一陣,重新檢查了一遍安珀發過來的密鑰。
想拿到林紙手環上的資料很簡單。
只需要用自己的手環強制連接林紙的手環,黑進去後用密鑰下載資料,順便把她手環上的資料抹除,就搞定了。
一切確認無誤,秦獵才也上了二樓,刷卡取出一套步兵作戰甲,穿戴好,用頭盔上的面罩把臉遮得嚴嚴實實,才進入訓練廳。
進門後,秦獵一眼就看見了林紙。
整個訓練廳裡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正在忙著。
忙著四肢著地,沿著考核的賽道往前爬。
像隻機械大甲蟲。
噌噌噌的,爬得還挺快。
秦獵:「……」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5 00:46:11
第七章 無事獻慇勤
秦獵琢磨這算哪招時,林紙正在暗自欣喜。
林紙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寶寶在學會走路之前要先學會爬,而且越爬越聰明了。
爬有個好處,就是四蹄著地時,不用太考慮平衡的問題,根本不會摔。只要不怕摔,就能放開手腳訓練四肢的協調性,為真正站起來走路做好準備。
林紙也是一樣的。
爬一爬,剛好能練習怎麼協調手腳電機驅動的人造肌肉。
這策略相當奏效,幾圈爬下來,林紙操縱人造肌肉更熟練,動作也比開始的時候利索得太多了。
秦獵進來時,林紙立刻注意到了,可是並沒站起來。
練好了不被退學才是最重要的事,臉面什麼的,一點都不重要。
再說,也根本沒臉。
穿著一身步兵甲,戴著頭盔,遮得嚴嚴實實,誰也不知道裡面藏著的人是誰。
機甲本身長得都一樣,只有前胸和後背漆著的編號不同,新進來的這位是X01,林紙自己的是K06。
所以林紙沒管他,繼續努力練自己的。
秦獵徑直路過林紙的場地,走到她裡面一格,來到場地盡頭,打開移動靶,開始用步兵甲手上內置的激光槍射擊。
打了一會兒,用餘光看見,她不爬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了。
好像剛學走路的小朋友,她扶著牆,試探著往前邁步。
邁了幾步,好像覺得還是不太行,又趴下,開始瘋狂地爬來爬去。
秦獵有點奇怪。
憑他的經驗,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她剛才那個搖搖晃晃的樣子,很像是大一新生第一次穿步兵作戰甲。
可是她大三,早就應該修過兩年步兵甲實操了,看上學期的成績報告,雖然沒過關,也在兩分十一秒內跑完了全程,絕不是她現在這種剛學走路的水平。
秦獵又認真看了林紙一眼。
早晨在懸浮列車上時,就覺得她有點不對勁。
秦獵看過她的身份牌,知道她是帝國機甲大三的學生,從星際飛船航棧到首都的列車全部一式一樣,她應該早就坐過很多回,卻跟他打聽衛生間在什麼地方,還說自己是第一次乘這趟車。
現在又是一副沒用過步兵甲的樣子。
秦獵想了想,腦中冒出一個奇怪的劇本。
說不定她是冒名頂替?
比如整容成真正林紙的模樣,或者乾脆就是另一個林紙的孿生姐妹。
很多地方要靠刷虹膜識別身份,但是黑市上確實有偽造虹膜的技術,尤其是在林紙的故鄉,那種聯盟影響力薄弱的偏遠星系,確實有這種可能。
暗夜遊蕩者殘手裡的資料很重要,聯盟的各方勢力都在搶,在這種時候,她冒名頂替來到學院,還在列車上和殘手獨處了一會兒,似乎很可疑。
可是也不對。
除了他們天諭,其他人手裡都沒有暗夜遊蕩者的密鑰,根本沒辦法把資料傳到其他地方去,就算資料被殘手誤傳到這條手環上,無論她是哪一方的人,拿到資料後,都應該立刻把手環交出去。
絕不應該像她現在這樣,戴著手環在訓練室裡到處亂爬。
秦獵有點頭大。
無論如何,先把資料拿到手再說。
進門時,秦獵就已經啟動手環搜索,到現在還沒動靜。
他打開手腕上的護甲看了一眼,發現上面報了個錯。
【已鎖定目標手環,目標手環屏顯部件異常,內部運行正常,嘗試建立連接。】
【連接失敗。】
【距離過遠,無法掃描。】
安珀說過,距離越近越好,為了連接的穩定性,五米之內最保險。
秦獵合上護甲,走到靠近林紙的牆邊座位前,離林紙更近一點,假裝坐下休息。
可她一直像隻大蟲子一樣,不停地爬來爬去,就沒有片刻老實的時候。
連接時斷時續。
秦獵無奈,站起來,向林紙走過去,「同學,要幫忙麼?」
林紙停下來,轉頭看看他,搖搖晃晃地往起站。
秦獵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幫她站起來。
手腕上傳來一長聲輕微的震動。
秦獵知道,這是連接搭建好了。
掃描需要時間,要繼續搭訕。
「我剛才看了一下你的動作,你們教官上課時沒講過麼?」秦獵說,「我們用的這種型號的步兵甲一直都有一個毛病,腿部彎曲時肌肉反饋要給足,彎得誇張一點,否則膝蓋動作有時會不到位,新版本已經沒有這種毛病了,不過學院資金沒到位,還沒全都換成新款。」
林紙又沒真上過課,這種事也沒寫在教材裡,她怎麼可能知道。
但是她一點就通。
她按照秦獵說的,試著調整著走了幾步,果然順溜多了。
再往前走幾步,突然加速。
秦獵完全沒料到,她剛學會走了沒兩步,竟然撒腿就跑。
腕上的手環嗡嗡地震了兩下。連接斷了。
秦獵:「……」
斷掉重連,就得從頭再掃描一次。
秦獵立刻追了上去,「別太快,小心摔跤。」
手環震了,連接再一次搭建起來。
掃描起碼需要幾分鐘,秦獵緊跟著林紙,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一邊在心中默默地計算時間。
結果一個走神,看見林紙毫無預兆地突然拍了一下旁邊的開關。
一道光牆出現在面前。
這是七項障礙中的跳躍障礙,要跳過隨機生成的高度的光牆。
林紙在光牆出現的一瞬間,就打開了靴子上的動力裝置,嗖地一蹦,躍過光牆,飛到幾米開外的另一邊。
連接又斷了。
秦獵默默地磨了磨後槽牙。
他跟過去,不出意料地,看見林紙在地上滾了幾滾,正翻身爬起來。
好在有步兵甲的充分保護,滾兩圈也沒什麼事。
秦獵伸手拉她起來,「不要還沒走穩就急著跳,慢慢來。」
林紙並不太在乎,解釋:「明天下午一點就要補考,我沒時間慢慢來了,得抓緊。」
到明天下午一點,只剩十幾個小時,如果她真是個從沒碰過步兵甲的冒牌貨,只靠練一晚上就想過關,是根本不可能的。
秦獵在心中默默地給她點了個蠟。
兩個人的距離夠近,手環輕輕一震,又連起來了。
這次絕對不能再讓她跑遠。
秦獵拉她起來後,就用機械手攥著林紙的機械手沒有鬆。
「過障礙七項的要點我還記得一點,說不定能幫到你。」
有這種天上掉下來的好事,林紙當然願意,可是——
林紙掙了掙手,「你能不能……呃……」
兩個人又不認識,就算步兵甲上機械手的動作只是用裡面真實的手指操作而已,這樣手牽手,也不太合適。
秦獵有點尷尬,立刻鬆開她的手。
「光牆考驗的其實是跳躍時的穩定性,跳起來容易,落地難,手操關閉靴底動力的時機就很重要。」
林紙立刻說:「教材裡給出了計算障礙高度、起跳角度和關閉動力的公式,我剛剛大體估算了一下,關停時間大概是在和牆面正十七度夾角的時候,對吧?」
秦獵忍不住認真看了她一眼。
正式考試的時候,光牆是在考試前五分鐘提前生成的,這五分鐘,就是給學員用來判斷和計算各種跳躍參數用的。
可林紙剛剛拍了按鈕,生成光牆之後,直接起跳,一秒鐘都沒多等。
她瞬間就算完了跳躍需要的各種參數,還算得很對。
這種速度,在戰場上,只有經驗豐富的老兵才能做得到,不過他們不是靠計算,而是靠千百次跳躍後養成的直覺。
她戴著頭盔,秦獵看不到她的眼睛,只能看到目鏡的反光,那裡倒映出他自己的影子,但是他直覺地知道,目鏡後的那雙眼睛也正在認真地打量他。
就像列車上見過的那樣,明亮澄淨,黑白分明。
秦獵答:「你說得沒錯。但是公式是理想狀態下的情況,場地的實際狀況千差萬別,每套甲的性能也不一樣。」
他蹲下,檢查了一遍林紙的右靴。
「這甲太老了,用的人又多,維修跟不上,我剛才觀察了你跳起來時的姿態,看到右靴後面的動力明顯不足,左右兩邊和前後都不平衡,如果在空中沒有重新調整好姿態,落地時就很容易摔跤……」
秦獵經驗豐富,眼光毒辣,一眼就能看出這套甲的毛病。
「如果是腿部肌肉發達的Alpha,會下意識地在落地時用蠻力,使用肌肉反饋系統矯正姿態,但是你太瘦,沒那麼多肌肉,肯定不行,只能靠自己調校參數。」
他一邊隨口幫她重新規劃怎麼跳躍,一邊留神感覺著手環。
該說的都說完了,手環還是沒震。
「我是不是講得太快了?我把公式重新幫你捋一遍……」
秦獵只為拖時間,給自己留了後手,故意講得又快又跳躍,心知肚明一般人根本聽不明白,肯定會要求再來一遍。
沒想到,林紙直接打斷他,「不用了,我懂了。」
她嗖地一下,一口氣蹦出去十幾米遠。
落地時穩穩當當,毫不含糊。
秦獵心中詫異:她這次參數調校得完全正確,她是真的聽明白了。
然後手環就送他一個悲催的消息——
連接又又又斷了。
秦獵:「……」
秦獵一個縱躍追過去,怕她像個螞蚱一樣又蹦走了,一落地就立刻說:「我剛好有點時間,順便把其他幾個障礙的要點也跟你講一下吧?」
林紙點頭,那當然最好不過。
這回秦獵有了教訓,和剛才的策略不同,講得慢多了,又盡可能詳細,倒是林紙時不時催促他:「這裡我好像懂了,然後呢?」
秦獵說到一半時,手環終於震了。
嗡嗡嗡,短促的三聲,意味著掃描完成。
「稍等,我回個消息。」
他離開林紙,走到旁邊,打開手腕上的護甲,縮小手環的虛擬屏。
上面顯示一行字——
【掃描完成。未發現目標文件。】
秦獵怔了怔。
如果暗夜遊蕩者的資料上傳到林紙的手環裡,沒有密鑰,任何人都沒法把它再轉移到其他地方。
安珀又一直盯著林紙的手環。手環就是這條,絕對沒有掉包。
如果沒找到資料,說明資料從開始起,就根本沒有上傳到林紙的手環裡。
那它去哪了?
秦獵腦中冒出各種可能性。
這說明,他從一開始就想錯了,資料應該是在列車上時,就去了其他地方。
也許殘手和其他人有過短暫的接觸,錯誤地把資料送過去了,車上人那麼多,要重新仔細檢查一遍列車上的監控。
秦獵思索了一會兒,突然想起林紙還在身後等著。
他放下手腕,「不好意思,我有點急事,必須要走了。」
九個障礙只講了一半,他急著找人追查資料的下落,實在沒心思繼續在這裡耽擱。
林紙對他揚揚手,「沒關係。謝謝你啊!」
然後嗖地一下蹦過了光牆。
落地時連晃都沒晃一下,緊接著又是一個縱躍,連著幾下就到了訓練廳的另一頭。
自由自在。
她剛才還在像嬰兒一樣滿地爬,蹣跚學步,轉眼就可以到處跳來跳去了,進步飛速。
秦獵不由自主地想,如果是自己,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由第一次上手迅速達到這種熟練程度麼?
結論是,未必能。
聯盟人人都說他有操控機甲的天份,十歲就能自如操控大型機甲,秦獵卻知道,這種「天份」,離不開從出生起就開始的各種耳濡目染。
有些人十歲時連機甲的邊都還沒摸過。
環境會滋養天份,也會扼殺天份,有些人天生比較幸運,起步就在別人夢寐以求的終點。
看著她越來越自在,歡快流暢地滿大廳蹦跶,不知為什麼,秦獵心中冒出一點愉快的感覺,不過畢竟惦記著資料的事,還是匆匆走了。
秦獵往外走時,林紙反而沒再繼續蹦。
她停下來,偏頭看了看他的背影。
林紙在想:他好像知道她是誰。
步兵作戰甲包得嚴嚴實實,每個人穿上後都差不太多,連臉都看不見。這東西只能調校身高,不能調校寬度,林紙再瘦小,也被這層有自己獨立形狀的外骨骼撐得像個壯漢。
他卻說了一句——
「如果是腿部肌肉發達的Alpha,會下意識地在落地時用蠻力,使用肌肉反饋系統矯正姿態,但是你太瘦,沒那麼多肌肉,肯定不行,只能靠自己調校參數。」
除非他長著透視眼,否則不可能知道她瘦不瘦,而且從這句話看,他似乎知道她不是Alpha。
林紙不太清楚這個藏在X01號甲裡的男人是誰,但是能看得出來,以他的水平,根本沒必要來練習移動靶。
他特意過來,還順便教了她不少東西,攥住她的手不放,講到一半又急匆匆走了,不知道是想幹什麼。
透著可疑,像是另有目的。
老話說,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不知道是盜還是奸。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5 00:46:23
第八章 夢到想睡覺
林紙輕輕連跳幾下,來到訓練廳門口,向外張望。
說不定能看到他脫掉步兵甲後真實的樣子。
但是這個X01很狡猾,換裝的地方是死角,從訓練廳裡看不見。
林紙躡手躡腳地悄悄往外走,走到轉角,探頭看過去。
裝備室一個人都沒有,X01號甲擺回了原處,他動作迅速,已經走了。
時間緊迫,林紙不再分心想他的事,專心練自己的。
除了大坑、光牆,還有蛇形彎道、反重力攀爬等等,以及最後的移動靶射擊,每一個都不太容易。
外面的天早就黑了,訓練大廳徹底安靜下來,漸漸地,一樓被罰的學員也陸續走光了。
林紙又累又餓,出去從包裡拿了一管剛才路上取的營養液,摘掉頭盔坐下,仰起頭,一口把它喝掉。
喝完,使勁揉了揉臉。
除了累,更嚴重的是睏。
不過再睏也不能睡,睡一覺,這珍貴的一晚上就沒了。
在學院的另一邊,秦獵把林紙的手環上沒找到資料的消息發出去,又和安珀一起,重新反復查看列車監控,把殘手激活後可能短暫和它接觸過的人全部圈出來,找人去一個個排查。
安排妥當時,已經入夜。
這一天奇奇怪怪的,一會餓,一會撐,混亂無比,現在總算可以休息了。
可惜夢裡並不安生。
秦獵不停地做夢。
他夢到自己睏得要死,卻不能睡覺。
秦獵從夢中驚醒,發現不止睏,還累,腰酸背痛,全身上下都像被人毒打了一頓。
他把被子理平,翻了個身,強迫自己重新閉上眼睛。
然後又做了一模一樣的夢。
夢見非常非常想睡覺。
這回他半睡半醒,腦中還殘存著一線清明,知道自己是在夢裡,可是明明正在睡覺,卻夢見自己睏得沒辦法。
簡直絕望。
秦獵被折磨了一夜,早晨起床時,又累又睏的感覺不旦沒有緩解,反而更嚴重了。
列車上要排查的人太多,暫時還沒有結果傳回來,秦獵一直在等著。
等到中午,不知為什麼,睏到受不了的感覺忽然緩解了,卻又開始心神不寧。
心底隱隱地,似乎覺得有什麼非常重要的事要去做。
秦獵仔細想了一遍,又彷彿沒有。
一個時間點忽然從腦海裡冒了出來——
下午一點。
秦獵想了想,才意識到這是那個林紙補考的時間,昨天就那麼走了,也不知道她練得怎麼樣了。
其實無論她練得怎麼樣了,當然都和他毫無關係。
秦獵把這個念頭拋在旁邊。
可是一顆心就像被細繩吊在半空,晃晃悠悠的,始終不能落到實處。
秦獵在寢室裡來回踱了幾圈,終於忍不住,拉開門。
安珀納悶:「哎,不等消息了?你要去哪?」
秦獵有點無奈,「去訓練廳。」
鬼使神差一樣,不去完全沒法安心。
安珀不懂,「這種時間,你去訓練廳幹什麼?」
秦獵吐出兩個字,「補考。」
安珀一頭霧水,「你?補考??你補什麼考?你等等,我也去。」
林紙一夜沒睡,快中午的時候,才穿著步兵作戰甲,靠牆坐著稍微眯了一會兒,現在考試時間要到了,又緊張了起來。
補考只有一次機會,成敗在此一舉。
這會兒訓練廳裡的人多了,大半都是這學期要修「步兵作戰甲實操」的大一大二學員,不過最惹眼的,是更裡面「基礎機甲」的訓練場地上,三五個駕駛真正機甲訓練的人。
他們的機甲都有三四米高,塗裝花哨漂亮,高頭大馬的,把樸素的步兵作戰甲比得像是落後了整整一個時代。
他們大概也知道自己惹眼,在大一大二學員面前各種炫技。
尤其是其中一架通體純金色的機甲,上躥下跳,花裡胡哨。
人人的目光都在往那邊飄,只有林紙一個人心無旁騖,在自己的場地上一遍又一遍地過著魔鬼七項。
沒多久,就有人注意到她了,主要是她的場地上,亮著「考試佔用」的燈,特別顯眼。
有人奇怪,「怎麼回事,學期還沒開始,就有考試?」
「是補考吧。」
問的人覺得不可思議,「我還以為咱們帝國機甲人均成績A,竟然還有人補考?」
「不用想,肯定是那個林紙了。MQ187號行星的Omega。」
林紙:「……」
林紙:知名度真高。
十二點五十九分,一個看著上了年紀,一頭白髮的老教官踩著點來了。
他一邊把場地上的光牆拍開,一邊跟林紙招呼,「林紙?甲都穿好了?摘一下面罩,確認身份。」
林紙抬起面罩,讓他掃虹膜驗身份,「我們開始吧?」
教官笑了,「急什麼,我得先說一下補考的注意事項,你還要看看場地,五分鐘後才開始。」
他慢悠悠地宣讀完考試紀律,又帶著林紙看了一遍場地之後,才讓林紙站在起點,拍下旁邊的計時器。
對面牆上立刻顯示出巨大的「0:00」。
林紙像箭一樣飛了出去。
她躍進深坑裡,又按要求雙手搭住坑沿,爬了上來,緊接著狂奔幾步,一個起跳,越過高高的光牆,穩穩落地,飛快地穿過考驗靈活度的蛇形彎道,奔向吊索,向上一躍,抓住索環,向前滑過去。
動作乾淨俐落,四肢操控協調,一絲遲疑都沒有。
她在這邊考試,旁邊場地練習的學員們都圍上來看熱鬧。
有人納悶:「看著還不錯嘛,怎麼就得補考了?」
人群中,有一個人蹙了蹙眉。
是秦獵。
他和昨晚一樣,穿著X01號甲,已經來了半天了,現在看見林紙起跳去抓索環的姿態,覺得不太對。
她的右靴沒給動力。
安珀也穿著步兵甲,站在他旁邊參觀林紙補考,也看出來了,「她靴子怎麼了?」
與此同時,懸在吊索上的林紙聽到了頭盔內報錯的聲音。
步兵甲的右靴出問題了。
昨晚這套甲的右靴就有動力不足的毛病,不過林紙沒有換。秦獵說過,這些步兵甲都是舊的,就算換成另外一套,說不定也會有別的不能預料的毛病,還要重新調整適應,不如乾脆就把這套用到底。
無奈它竟然這麼爭氣,一夜加一上午都沒事,考試的關鍵時刻徹底壞了。
右靴的功能全停,沒法再支持起跳。
林紙人在吊索上,看了眼前面的幾個障礙,腦中迅速估量了一下,覺得就算不用右靴的功能,也可以應付得了。
教官剛剛反復強調,補考只有一次機會,不通過就是不通過,並沒有說清楚,如果步兵甲本身出了問題,能不能換一套重來。
林紙不能冒這個險。
她決定跟這套破甲死磕到底。
先盡可能過關,萬一沒通過,下來之後再用步兵甲壞掉的理由跟教官討價還價,也是一樣的。
下吊索後就是反重力攀爬,人要像倒懸在天花板上的壁虎一樣,順著天花板爬過去,這關的要點是輪流開啟和關閉手腳上的吸盤,才能順利前進。
林紙四肢現在只剩三肢能吸附在牆上,耷拉著一條腿往前。
圍觀的大多數人這時才看出問題,有人問教官:「她一隻靴子壞了吧?能不能讓她下來換一套甲?」
老教官不為所動,「這要是在戰場上,你也讓那些蟲子等等,等你去換套新甲再繼續打?」
只用三條腿,雖然別別扭扭,林紙還是順利地爬過去了。
接下來又是需要跳躍的障礙。
是一根根豎起來的高圓柱,看起來很像梅花樁,卻比梅花樁距離遠得多,必須要靠靴底的動力系統才能跳過去,要求是決不能掉下來。
林紙現在的跳躍動力只剩一半,最關鍵的是,缺了一半後,左右不平衡。
這和昨晚練習了無數遍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林紙從牆上下來的瞬間,就在腦中火速重新計算了一遍起跳參數,加大了左腳動力,調整跳躍角度和姿態。
她毫不猶豫地往前一躍。
所有人都看出來她只有單腳動力了,在她飛起來的一瞬間,人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她穩穩地落下來了,準確地落到了第二根樁上。
圍觀人群一片口哨聲。
林紙沒管他們,心中並不滿意,她知道自己飛得有一點小偏,落地時是靠姿勢硬拗才沒真掉下去。
她重新調校了參數,再次起跳。
這次正了。
後面幾樁一個比一個快。
然而靴子壞了,情況改變,還是耽擱了時間,等她跳下最後一個圓樁時,牆上的數字計時已經走到了「1:55」。
離兩分鐘的過關線只剩五秒。
前面還有最後一項,也是所有學員聞之色變,公認最難的一項——移動靶射擊。
一看時間,很多人就說:「來不及了。」
林紙撲過去,拍下移動靶開關。
開關按下的一瞬間,林紙對面冒出無數形態逼真的三維虛擬影像,潮水一樣蜂擁而出。
是尺寸形態不一的各種巨大的蟲子,張牙舞爪,還有和林紙一樣的身著步兵甲的人類。
雙方混雜在一起,正在搏鬥。
學員要用手上的激光槍射擊混在一起亂動的目標。
打到一隻蟲子積十分,爆頭積二十分,誤傷一名隊友減四十分,打死對友減一百分,累積到兩百分,移動靶這部分才算過關。
人人都說移動靶射擊是最難的一項,是因為它是魔鬼七項裡,唯一需要用到步兵甲內置的耦合感應系統的項目。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5 00:46:37
第九章 令人髮指的餘額
步兵甲激光槍的部分,是通過簡單的耦合回路與人腦連接,直接響應大腦發出的指令。
機甲學院的學生全都是在這裡第一次接觸耦合系統。
有的人訓練了一個學期,仍然不太能掌握好,只能靠反復訓練前幾個障礙項目,加快速度,給最後的移動靶射擊留出充足的時間。
林紙抬起手臂上內置的激光槍。
密集的蟲海就像被什麼東西劈開一樣。
該倒下的倒下去,該留下的留下來。
靶牆上的射擊積分在不停地跳字,分數往上狂飆,變化的速度快得肉眼根本看不清。
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時,射擊通過的綠燈就亮了起來,林紙放下手臂。
計時定格在一分五十八秒。
三秒鐘。兩百分。她打完了。
全場靜默了半天,年長的教官才吐出兩個字:「不錯。」
安珀有點懵,轉頭問秦獵:「她只用三秒鐘就打到了兩百分?」
「不是三秒。」秦獵說,「你沒扣掉她跑過去拍按鈕和舉槍的時間。也就兩秒不到,而且注意看,槍槍爆頭,一個誤傷都沒有。」
耦合系統本來就是這麼工作的。
槍隨意動,想哪打哪,根本不用瞄準。
林紙完美地做到了。
她自己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她昨晚練習的時候就試過移動靶了,結論是,射擊是魔鬼七項裡最容易的部分。
林紙覺得,念頭一動,就可以打到目標,都是全自動的,只要稍微練習一下,十秒內橫掃蟲海,打出上千分的成績,一點都不難。
老教官執教多年,比學員見多識廣,知道耦合系統和人腦的狀態相關,有個別學生在極高壓力下,或者運氣突然爆棚,偶爾會打出平時不可能的曇花一現的驚人成績。
他走過來,有點惋惜,「林紙,恭喜你,過關了。不過要是前面再快一點,成績還能再好一檔。」
林紙不在乎,只要過了就行。
教官一走,人群就炸開了。
「三秒兩百分?這麼牛?」
安珀好心地回頭幫忙糾正,「是兩秒。兩秒兩百分。」
一片議論聲中,林紙邊解步兵甲手套的卡扣,準備往外走,忽然聽到一個聲音。
「瞎貓撞上了死耗子。」
聲音不小,像是特地說給她聽的。
「她真有那麼厲害,還能來補考?我們學院從我父親那個時代起,就沒聽說過有人要補考,林紙這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這聲音非常耳熟。
林紙轉過頭,看到剛剛在隔壁場地訓練基礎機甲的那幾個人,也全都過來看熱鬧了。
其中那台金色機甲胸前的駕駛艙門大開著,裡面是個熟面孔。
就是列車上遇到的和宮危在一起的穿骷髏頭外套的男生。
看來他腦殼挺結實,被機械殘手呼了一巴掌,堅強地挺過來了。
林紙沒想搭理他,準備走。
卻聽見他繼續說:「一個Omega,成績那麼爛,還死活賴在學院不走,天天打扮得嬌嬌弱弱的,帝國機甲真不是你們Omega求偶的地方。」
林紙不走了。
她轉過頭看了看,「是你啊。昨天在車上被飛過來的機甲手一巴掌拍暈,躲都躲不開的那個?」
男生的同伴坐在一架熒光綠色機甲裡,很好奇,問:「西尾,什麼機械手?你被拍暈了?」
這男生原來叫西尾。
他的臉騰地紅了。
西尾暈了之後,被送到列車上的急救點,躺了好半天才緩過來。
當時那隻殘手沿著過道飛過來,離它最近的林紙躲開了,離它最遠的宮危也躲開了,一排三個人,只有他一個人被扇了個正著。
這種丟臉的事,他一點也不想讓朋友們知道,卻被林紙直通通地說了出來。
西尾惱羞成怒,「你只不過運氣好點,有種我們下次訓練場上見。」
看熱鬧的一群人唯恐天下不亂,「她大三吧?西尾,你大四,連課都不在一起上,怎麼訓練場上見?」
有人提議,「高年級不是開學就有個機甲大賽嗎?你們不如在機甲大賽上比一比?」
這個機甲大賽,林紙昨天翻資料時就看見了,是學院舉辦的改造和操控機甲的大賽,大三大四生都可以結成三個人的小組,報名參加。
一片起鬨聲中,西尾的面子下不來,也確實沒把林紙當回事。
他挑釁,「真有本事,就在機甲大賽上贏我?」
有人小聲說:「她才大三,只學了步兵甲,不太公平吧?」
西尾只當聽不見。
林紙好奇,「要怎麼才算贏你?」
西尾說:「萬一你能過了預選賽,復賽結束時,誰的小隊積分高算誰贏。」
他這是覺得林紙根本連預選賽都過不了。
林紙心中一動。
她肅穆道:「我敢拿現在我銀行賬戶裡所有的錢跟你打賭,你絕對贏不了我。」
西尾嗤地一聲,毫不遲疑地說:「我敢拿現在我銀行賬戶裡所有的錢跟你打賭,贏你就是小菜一碟。」
林紙等的就是這句話。
周圍一片起鬨聲,「跟她賭!」「賭啊!」
「那說好了。」林紙順便問,「你現在賬戶裡有多少錢?拿出來看看,我怕你到時候輸了耍賴。」
「我輸?我輸??」
西尾氣笑了,打開手環的虛擬屏。
少爺的銀行賬戶當然不止一個,他隨便選了一個登進去,把餘額放大給大家看。
三開頭的六位數。
林紙就知道,這位坐頭等車廂,穿得花裡胡哨,還跟家裡有火車的宮危關係很親密,肯定不窮。
西尾把話還給林紙:「你的銀行賬戶也拿出來讓大家看看啊,我怕你到時候輸了耍賴。」
林紙問旁邊的人:「我手環壞了,誰能借我登錄一下賬戶。」
旁邊伸過來一隻手,手腕護甲已經打開了,「用我的。」
聲音很熟悉,林紙抬頭看了一眼,看到他步兵甲上的編號就是昨晚的X01。
林紙打開銀行,掃了一下虹膜,也放大屏幕,大大方方給大家和西尾看餘額。
上面赫然顯示著:28.00。
所有人:「……」
所有人:就這種賬戶餘額,也好意思拿出來?
林紙一點都沒不好意思,她退出賬號,鄭而重之地跟西尾敲死,「那就說定了,我賭二十八,你賭三十一萬兩千六百三十二。機甲大賽上見,到時候不要賴賬。」
西尾:「……」
林紙猜測,這個西尾,那麼愛炫耀,面子看得比天大,十有八九真會跟她賭。
她猜得沒錯。
西尾家的少爺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話已經說出口,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就算看到林紙令人髮指的賬戶餘額,也拉不下臉來反悔。
再說他去年就參加過大賽了,成績相當好,進了四強,今年的對手很明顯又是去年那幾個拔尖的小隊。
雖然積分和輸贏都是按小隊計算,西尾也並不擔心。
想也知道,那群人個個心高氣傲,絕不會為了贏這點錢,放棄配合默契的搭檔,和林紙這個門門功課全校墊底的Omega組隊。
西尾十分有把握,林紙沒有任何贏他的希望。
西尾:「機甲大賽見。等著把你那幾塊錢清零吧。」
目的達到,林紙不動聲色,轉身就走。
太缺錢了,很可以搏一搏。
萬一贏了能大賺一筆,就算輸了也就只虧一管營養液錢,一賠一萬,世界上沒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了。
折騰了一晚上,終於可以回去休息了。
林紙才邁一步,就覺得不對。
腳腕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疼,尖銳得像骨頭斷了一樣。
她彎下腰,打開腳踝的護甲檢查了一下,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腳腕已經高高地腫了起來。
這是剛才跳梅花樁的時候跳歪了,扭到了腳。
學員手冊裡說過,這類的小傷,只要去隔壁醫療站的醫療艙裡躺一躺,就萬事大吉,不是什麼大事。
林紙跛著腳,一拐一拐地往外走。
秦獵站在她身後,心中的震驚難以形容。
他親眼看見她比賽時扭到腳,親眼看見她查看腳踝,然後瘸著走出去。
也明確而清晰地體會到,自己的腳踝隨著她邁出去的每一步,一步一疼,一步一疼。
他也彎腰打開腿部護甲看了看,自己的腳踝看起來很正常,不紅也不腫,沒有任何異樣。
從昨天開始,莫名其妙的餓、飽、睏、累,種種的種種,突然都指向了一個非常不可思議的解釋。
秦獵不太能相信,跟了出去。
林紙是去訓練廳隔壁的醫療站的。
報到第二天,醫療站裡人還不算太多,看診的胖醫生經驗豐富,看見林紙一拐一拐地進來,二話不說,直接把她扔進了醫療艙。
林紙躺在醫療艙裡,腳踝像被烘箱烤著一樣,熱得麻辣辣的,疼痛倒是緩解了不少。
好幾個醫生照顧著一排醫療艙,來回巡視,時不時調調這個,動動那個。
林紙百無聊賴地躺在那裡,東看西看。
忽然看見一個瘦瘦的醫生急匆匆進來,對胖醫生說:「哎,那誰終於來了。」
胖醫生沒懂,「那誰是誰?」
「還能有誰,秦獵啊。在外面呢。」
房間裡幾個醫生全都轉過頭,胖醫生有點興奮,「他受傷了?你把人家晾在外面幹什麼,快讓他進來啊。」
「他沒受傷,我去問過了,他說是等人。」
瘦醫生瞥一眼胖醫生。
「你一個Beta,又不是Omega,那麼激動幹什麼?」
胖醫生瞪他一眼,「想什麼呢?那是秦獵!那可是摸過神之信條的人!神之信條啊!」
林紙躺著默默地想:秦獵。這名字在校門口時就聽過一回了。
醫療站走廊裡,秦獵看見林紙找校醫檢查過,躺進醫療艙之後,遠遠地等在走廊裡。
只過了十分鐘不到,他腳踝上的疼痛自動消失了。
緊接著,就看見林紙神清氣爽地從裡面出來。
果然。
他竟然能感受到她的感覺。
她腳不疼了,步子輕快地往外走。
在她從他面前經過的一剎那,秦獵心思一動,一隻手覆在另一隻手上,用力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5 00:46:59
第十章 同甘共苦
這一下掐得相當重,連秦獵自己都忍不住蹙了蹙眉頭。
林紙卻只平靜地瞥了他一眼,就從他面前過去了。
秦獵:「……」
這通感是單向的,他跟她同甘共苦,她卻完全沒那個功能。
林紙確實什麼都沒感覺到。
她一從醫療艙出來,就注意到走廊裡有個男生。
應該是個Alpha,長得十分醒目,醫療站裡的每個人都在偷眼看他。
他靠牆站著,像在等人,略微低著頭,在走廊盡頭的白亮日光中,留下挺拔俐落的剪影。
林紙估計,這就是讓醫生們嗨到不行的那個秦獵。
林紙從他面前路過時,用餘光一眼瞥見,他用一隻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另一隻手的手背。
下手特別特別狠。
林紙本能地抬起頭,看見他大概是把自己掐疼了,皺了皺眉。
林紙安靜地路過,心中默默地想:這位大帥哥帥是帥,就是好像有什麼毛病。
晚上,秦獵躺在床上時,一直看著天花板出神。
安珀遙遙地在對面床上,觀察了他半天,張了張嘴又閉上,難得地有點扭捏。
秦獵翻了個身,「想說什麼就說。」
安珀:「我還以為你打算這麼單身一輩子。其實真談個戀愛也沒什麼,不過你別忘了,你可是和誰都不能結婚……」
秦獵偏頭看向他,眼神淡漠,「說什麼呢?」
「那個林紙啊。」安珀小心翼翼。
「少胡說。」秦獵轉過頭。
好半天,安珀以為秦獵已經睡著了時,秦獵忽然開口。
「你知道耦合效應?」
安珀無語,「誰能不知道耦合效應?」
耦合效應是機甲工作的基礎,聯盟的三歲小孩都知道。
「我不是說機甲操控系統的那種耦合效應。」秦獵說,「是說我們家族的那種。」
安珀終於知道他在說什麼了。
據說秦獵家從第一次宇宙拓荒時代起,就擁有一種古老的神族血統,因而遺傳了一種特殊的能力,就是個體之間的耦合通感。
很多人懷疑,這個所謂的「神族」,其實是宇宙中某種古老的物種,秦獵家通過和他們混血,從他們那裡繼承了能力。
不過經過一代又一代,「神族」的血脈漸漸稀薄,秦獵家後代的通感能力也在漸漸變弱。
科技發展,時代變了,這個原本地位尊崇的古老家族逐漸走向沒落時,忽然迎來了一個大翻盤的契機。
人類遇到了好戰的蟲族。
蟲族相當難對付,最適宜和蟲族作戰的是機甲,各種驅動原理的機甲百花齊放,大行其道。
就在這時,秦家的天諭公司研發出了一種可以和人腦耦合的類生物神經網絡,把它應用在機甲中,做出來的機甲反應快,精度高,戰鬥力強,遠遠甩開普通的手操機甲一大截。
這種耦合系統的研發,就是基於秦獵家這麼多年對家族自身耦合能力的研究,是一代代累積的成果。
但是很多東西,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頂多算是對他們天生的耦合效應的粗糙模仿。
不過秦獵家的人,天生對這種耦合敏感,因此出了很多機甲操控的天才。
秦獵就是其中出色的一個。
「你是說你家祖上人和人之間的那種耦合效應?」安珀暢想了片刻,「也不知道人和人耦合,是種什麼感覺。」
秦獵沒出聲。
他小時候也常常想這件事。
他和父母兄弟甚至遠親之間,有時候都會有一種微弱的、若有若無的感應,比如隱隱的不安,覺得對方出事了之類,秦獵一度覺得,傳說都是假的,所謂神的能力也就不過如此。
他現在知道了。
並不是。
真正的耦合通感清晰明確,和那種微弱模糊的感覺有天壤之別。
只是不太明白,為什麼這種耦合效應會出現在他和林紙之間,而且偏偏是從昨天才開始。
秦獵想起林紙穿著步兵甲,蹣跚學步的樣子。
她十有八九是個冒牌貨。
秦獵並不關心真正的林紙去哪了,他只想知道,眼前這個林紙究竟是誰,為什麼會跟他建立耦合通感。
他翻了個身,問安珀:「你有辦法拿到基因檢測記錄麼?我想要林紙的。」
每個人在聯盟衛生部的系統裡都有基因檢測記錄,就是有點難拿到。
安珀打了個哈欠,「沒問題,小菜一碟。」
家族裡現在情況復雜,這件事不宜聲張,秦獵打算先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再說。
秦獵打算先測一下這個疑似冒牌林紙的基因,和林紙原來的基因記錄做個比對,看看是不是真的換了人,也可以查出這個新的林紙究竟是誰。
想要拿到她的基因樣本,只需要採集她的一根頭髮或者一點唾液就行了。
秦獵思索著,一陣濃重的睏意襲來。
也許是林紙昨晚熬夜,實在太累了,秦獵想著想著,就抵抗不住,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林紙睡得早,起得也早。
原主在假期裡已經選好了新學期的課程,第一天正式上課的第一節,就是體能訓練。
大一和大二理論課居多,從大三開始,偏重機甲實操,體能訓練課也相應地多了。
林紙低頭看看自己的小細胳膊小細腿,十分憂傷。
對面床千里遙也早就起床了,哼著歌往身上套訓練服。
同樣是女Omega,人家就要個頭有個頭,要肌肉有肌肉,寬肩蜂腰,毫不含糊。
林紙跟她瞎聊,「都說帝國機甲歧視嚴重,好多Omega都不願意來,你為什麼要考這裡啊?」
「離家近啊。」
她家就在母星首都。
千里遙繫好扣子,冷笑一聲,「誰敢歧視我,揍他丫的。」
好有道理。
千里遙又問:「最近有人欺負你嗎?我幫你揍他丫的。」
她很夠意思,林紙趁機問:「千里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參加機甲大賽?」
機甲大賽要組隊,林紙缺人。
千里遙有點為難,「你知道,我打算畢業去考首都的特種衛戍隊,所有空閒時間全都要抓緊訓練,實在騰不出空來。」
林紙默默嘆了口氣。
千里遙路過林紙,順手揉了一把她的腦袋,「別發愁了,隊友會有的。走了。」
體能訓練課就在訓練廳一樓,帶課教官也是個熟人。
或者說,不是個人。
林紙一進去,就看到老飛站在那裡,金屬甲大概剛做過保養,閃閃發光,一雙紅眼睛也噌噌地放著光,在學員身上掃來掃去。
林紙立刻後悔上次跟他說什麼「清晨」啊「馬路」啊什麼的了。
老飛也看見林紙了,輕輕勾了勾它修長漂亮的金屬手指頭。
「小菜鳥,過來。」
小菜鳥變成了砧板上的一塊菜鳥肉。
當鳥肉的不止林紙一個,老飛面前已經分班站了幾排。
這是大課,主控指揮系大三的學員全在這裡,以林紙的概念看,裡面有男有女,各個高大俊美,但是換成這個ABO世界的概念,幾乎全都是Alpha,她混在裡面像個異類。
林紙一眼就看見了邊伽。
邊伽和林紙一樣,身上換成了學院統一的藏青色訓練服,微笑著對林紙眨了眨眼睛。
老飛一視同仁,對著大家吼:「你們這群菜鳥,今天給你們減減身上攢的肥膘!」
老飛準備好了鳥肉料理,讓大家分班行動。
有人跑圈,有人做力量訓練,林紙他們A班,要先兩兩配對,練習搏擊。
邊伽從身後拍拍林紙的頭頂,「咱倆一組?」
林紙比大家矮一截,人人都摸她腦袋。
老飛教的搏擊動作並不難。
在原本的世界裡,林紙的爸爸斯文儒雅,從不和人高聲,媽媽卻是不折不扣的女子散打冠軍,他們兩個出事之前,林紙從小就一直跟著她訓練,不止散打,摔跤、拳擊也都學過。
只可惜這個身體太弱,力氣太小。
沒有好的身體素質打底,就算有技術也意義不大,林紙和邊伽的力氣不是一個數量級的,幾乎被高她一頭多的邊伽完全碾壓。
邊伽捏住她的手腕,嘖嘖兩聲:「沒戲。天生骨頭就這麼細,就算有一天練出肌肉,還不是一掰就折?」
說得林紙更鬱悶了。
練到一半,老飛把他們叫停了。
他把A班帶到一排奇怪的機器前。
機器是個紡錘形的黑色金屬長桶,兩米多長,比人還粗一點,架在一個結構復雜的黑色支架上。
林紙私心覺得,這東西的造型,很像把老式的手搖爆米花機裝在大型天體儀上。
看中間那桶的長度,直徑,感覺十分不妙。
老飛點了點旁邊的控制屏,金屬桶的蓋子自動打開了,它隨便點了隻菜鳥,指揮,「躺進去。」
果然。
人躺進去,扣好安全帶後,老飛一點控制屏,爆米花桶就飛快地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旋轉起來。
想怎麼轉就怎麼轉,想轉多快就轉多快,轉得眼花繚亂,給人全方位的極致體驗。
老飛解釋:「駕駛機甲戰鬥時,什麼樣的翻轉都會遇到,駕駛艙是全封閉的,味兒散不出去,你們也不想吐在裡面吧?」
學員們一陣哀嚎。
老飛「鐵面」無私:「兩人一組,從第一檔開始做起,輪流練習,誰都不許偷懶!」
學院另一邊。
秦獵剛起床,喝過營養液,就有人找上門。
是分管學院機甲設備的副院長,想請他去幫忙調校幾架新機甲。
「新到貨了幾台升級版的基礎機甲,我們想看看機甲的新功能,又沒人能立刻上手,」副院長滿臉笑容,「剛好你在學院……」
秦獵一口答應。
訓練廳頂樓放著幾架新機甲,好幾個教官也在,看到秦獵和安珀紛紛打招呼。
一般人上手一台新機甲,就算是基礎機甲,也要先和它的耦合系統磨合幾天,才能使用比較復雜的功能,秦獵和安珀並不用。
論實力,他們早就超過了學院的教官。
秦獵隨便選了一架,進了駕駛艙,打開神經耦合系統,稍微適應了片刻,就往前走了幾步,做了個旋踢。
然後就不對了。
一陣暈眩。
天旋地轉,眼前發白。
新機甲金屬和皮革混合的味道讓人噁心想吐,秦獵立刻打開駕駛艙門。
安珀也早進了另一架機甲,轉頭看看他:「你怎麼了?生病了?頭上都是汗。」
秦獵摸了一下,才發現額頭冒了一層冷汗。
胃裡一陣又一陣翻湧。
秦獵忍了一會兒,撐不住,從駕駛艙出來,進了訓練廳的衛生間。
早晨的營養液吐出去了,胃徹底清空還在難受,好像恨不得兜底全翻出來才算完。
安珀也跟過來了,站在他身後參觀,嘖嘖出聲,「一個旋踢而已,怎麼突然這樣了?你也沒吃什麼啊,早晨的營養液過期了?」
他恍然大悟,「你有了?」
秦獵分出神來,「有什麼了?有你了?」
從衛生間出來時,他還是暈到站不穩,只能靠著牆。
安珀觀察了半天,得出個靠譜的結論,「你這好像是暈船了。平地也能暈船,神奇。」
秦獵從小就沒暈過任何東西。
他天生體質好,而且從還不會走路起,就被放在父親機甲的副駕駛座位上,各種翻滾,旋轉,都是家常便飯,早就脫敏了。
生平頭一次,暈成這樣。
副院長他們全都圍過來,「你沒事吧?生病了?要不要去醫療站看看?」
過了好一陣,等噁心和暈眩的感覺稍微緩了緩,秦獵請了假,留下安珀幫他們繼續調試機甲,自己從樓上下來。
不過沒去醫療站,而是去了一樓的體能訓練大廳。
想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林紙今年大三,現在估計是在上體能課,大三的體能課,劈頭就是個下馬威——讓很多人聞風喪膽的大轉輪。
一樓人聲鼎沸,跑圈的做器械的學員成堆,教官的哨子聲此起彼伏。
大轉輪旁確實圍著一群人,一多半都臉色慘白地蹲著。
一排滾輪轉得很歡快。
老飛的吼聲在大廳中回蕩:「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學期結束前要練到第七檔,下來起碼得不暈不吐!」
秦獵用目光搜索一圈,沒看到林紙,緊接著,就看到她從洗手間裡出來了。
她的臉白得像紙,嘴唇一絲血色也無,走得很慢,表情卻很正常。
秦獵知道,她在假裝沒事。
有個Alpha迎過去,拍了拍她的頭,「林紙,你沒事吧?」
這人眼熟。
秦獵想起來了,以前院際機甲比賽時遇到過,是人馬座阿爾法星系機甲學院的,好像叫邊伽,雖然才大三,卻很有天賦,據說轉學到帝國機甲來了。
「沒事。」林紙對邊伽搖搖頭,自動自覺地爬上架子,躺進滾輪裡。
在嘈雜聲中,秦獵還是聽清楚了,她用躺在棺材裡交代遺言的語氣說:「反正第一檔暈,第二檔也是暈,幫我直接調到第二檔吧。」
秦獵:「……」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5 00:47:14
第十一章 金主爸爸
邊伽並不多說廢話,抬手點了旁邊的控制屏,關好艙蓋,她的滾輪啟動了。
比剛才還強烈的暈眩排山倒海地襲來。
秦獵緊咬牙關,強忍住吐出來的衝動。
其實剛才已經吐乾淨了,也沒什麼可再吐的,就是搜腸刮肚的,總感覺還能再吐點什麼東西出來。
秦獵想起自己去年上體能課時,對大轉輪完全無感,隨隨便便就過了,當時看到別人暈成那樣,完全不能理解。
原來暈滾輪是這種感覺,竟然這麼難受。
她這體質是真的要命。
老飛威風凜凜地一路巡過來,一路走一路咆哮。
「歇夠了沒有?」
「你倆打算在這蹲著,直接蹲到下課?」
「你看你那菜樣,才第一檔就站不起來了?」
走到林紙和邊伽這組,剛想開口,一眼看見控制屏上已經顯示著第二檔,張了張嘴,沒說什麼就過去了。
林紙的滾輪好不容易終於停了。
秦獵鬆了口氣,背後汗津津的,貼身的衣服徹底濕透,黏在背上。
他看見林紙從滾輪裡搖搖晃晃地爬出來,蹲下,把腦袋埋在臂彎裡,只露出一個後腦勺。
她這回也忍住了,沒吐。
蹲了片刻,她又想起來什麼一樣,站起來,幫進入滾輪的邊伽按了控制屏。
邊伽轉完出來,倒是什麼事都沒有,從梯子上輕鬆地跳下來。
林紙等他出來後,又順著梯子爬上去,躺進去了。
邊伽的手指懸在控制屏上,沒按下去。
他有點猶豫,「你行嗎?」
她說:「暈著暈著就習慣了——這次給我上第三檔試試。」
秦獵:「……」
林紙的體能課到中午就結束了,秦獵卻還是頭暈噁心,走路發飄。
想來她也一樣。
午飯時,秦獵打開一管營養液,只抿了一點。
原本覺得口味清爽的營養液透著甜和膩。
他攥著營養液,問安珀:「我們系大三,今天下午是基礎機甲實操課?還是老杜帶他們?」
安珀點頭,笑道:「應該是。落在跑圈狂魔老杜手裡,他們慘了。」
秦獵忍著噁心,強迫自己把營養液幾口吞掉,一邊默默地期望,就算不舒服,她也能稍微吃點東西,免得下午機甲實操課跑圈時,兩個人一起難受。
明明是一個人,卻操著兩個身體的心。
林紙當然不會不吃飯。
一下課,她就和邊伽直奔小食堂。
小食堂裡人仍舊不多,只坐著稀稀落落三兩個,不過有滿滿一屋子熱炒的香氣,並不顯得冷清。
胖大叔看見林紙和邊伽,彎腰從半舊的窗口裡探出頭,笑呵呵,「今天你們頭一回轉那個要人命的大轉輪是不是?」
食堂大叔在學院縱橫叱吒多年,對各系的課程安排比林紙還熟。
他從裡邊端出一個托盤,上面是兩個大碗,冒著熱騰騰的蒸汽,「給你倆做了酸辣湯,趁熱喝了,就不噁心了。」
熱湯酸辣爽口,一路滾進胃裡,林紙舒服了不少。
一口氣喝掉小半碗,她才抬頭問邊伽:「要不要跟我組隊,一起參加機甲大賽?要不要?」
今天上午已經問過好幾遍了。
「當然不要。」
邊伽的回答和上午一樣。
「知道我為什麼要轉學到母星來嗎?大一大二在人馬阿爾法星逛了兩年,已經玩夠了。」
他點開手環,把虛擬屏轉了個方向,給林紙看。上面是密密麻麻一張表。
「看我的行程安排,你說,哪還能找出空來?平時跟機甲較勁就算了,大好的空閒時間,還要繼續跟機甲沒完沒了,我是瘋了嗎?」
林紙無語,「那你幹嘛要學機甲,還不如去學個導游。」
邊伽很悲傷,「你以為我不想嗎?你不懂出身機甲世家的苦。」
邊伽順手用指關節敲了下林紙腕上的手環,「你的手環還壞著呢?不換個新的?」
林紙悶頭喝湯,「沒錢。」
邊伽建議,「那就修修唄。」
林紙:「沒錢。」
邊伽默了默,「那你這麼戴著不管它,它就自己能好了唄?你當是用精氣養玉鐲子呢?」
隔壁桌坐著個男生,一直在慢條斯理地吃排骨麵,這會兒忽然轉過頭。
「你們要修手環嗎?我這兒技術絕對比外面好,價格還優惠,出去讓他們報價,我給你在報價上打個七折。」
他那雙漂亮的鳳眼上下掃視了一遍林紙,忽然問:「你就是那個賬戶餘額二十八塊錢的林紙?」
林紙:「……」
賬戶餘額二十八塊錢的林紙。這名號就像孝義黑三郎呼保義宋江一樣,還挺長。
邊伽對林紙豎起拇指,「你昨天一戰成名。」
林紙只當沒聽見,問那男生:「你該不會是殺淺吧?」
千里遙說過,機甲控制工程系大四有個叫殺淺的,很會修東西。
男生笑了,「聽說過我?沒錯,就是我。鑑於你只有二十八塊,我可以先不收你錢,等你有的時候再還我,不過要寫欠條,每月一分利。」
林紙拒絕,「每月一分利,你怎麼不去搶?」
殺淺:「過幾天打贏西尾你不就有錢了?一分利都不用付。還是……你根本沒有信心打贏?」
林紙老實答:「沒有。」
西尾已經大四了,看他花裡胡哨地開著他大金磚一樣的機甲,起碼技巧嫻熟,林紙確實沒有把握能贏他。
殺淺沒說話,輕輕抿了抿薄薄的嘴唇,眯起一雙鳳眼,用菜市場挑蘿蔔的目光上下把林紙掃了一遍。
他幽幽地得出結論,「是菜了點。不過不算是大問題。」
林紙:?
殺淺端起餐盤,轉移陣地,坐到林紙對面,「你知道機甲大賽比的是什麼嗎?」
林紙早就查過了,當然知道,「大三起要上機甲實操課,學院會給每人都分一台基礎機甲,參加大賽的人可以在規則範圍內改造,然後在比賽裡完成任務,或者對戰。」
殺淺問:「你有錢改造機甲麼?」
這是一個嚴肅的靈魂拷問。
他看一眼林紙的表情,默了默,「你該不會是打算用基礎機甲直接參賽吧?」
林紙:「……也不是不可以。」
殺淺:「……」
殺淺又估量地研究了片刻林紙,才慢悠悠地說:「林紙,告訴你一件好事,現在金主爸爸看上你了。」
邊伽的一口酸辣湯差點噴出來。
殺淺淡定地瞥了邊伽一眼,「不是你想的那種齷齪的看上。林紙,我打算讚助你,幫你改造機甲,參加比賽。」
林紙懂,「你是看上西尾賬戶的六位數餘額了吧,我們見面分一半?」
林紙正愁沒隊友,有人主動送上門,這很可以。
「不是分一半,是每人分三分之一。」
殺淺轉向邊伽。
「你是人馬座阿爾法機甲學院過來的那個邊伽,對吧?」
邊伽知名度不低,他也認出來了。
殺淺說:「機甲大賽是團隊小組賽,我們只要贏了西尾的小隊,誰贏都是一樣的。有我改造的機甲,有邊伽操控,把握相當大。」
邊伽莫名其妙,「別鬧了,都說了我不參加。」
林紙懂了,殺淺打算打著她的名義,組個天團,去坑西尾少爺的錢。
算計得倒是挺好的。
林紙想了想,「可是這位金主爸爸,且不說能不能贏,就算真贏了,你就不怕西尾到時候賴賬嗎?」
殺淺微微一笑,「我瞭解西尾,以他的性格,應該不會。再者,就算邊伽不知道,你也不知道麼?帝國機甲每年的大賽都會全母星直播,有廣告商的巨額讚助,獎金比西尾那點錢多多了。」
邊伽有了點興趣,「多少?」
殺淺打開手環,把學院機甲大賽的專頁給他看。
前三名確實有獎金,尤其是第一名,每年都穩上七位數。
殺淺說:「我去年家裡有事,沒參加大賽,今年想去試試手氣。只要我們嚴格控制住改造成本,拿到獎金,就算一人三分之一,還是不少。」
三個人湊在一起研究。
「他們母星的讚助商很大方嘛。」邊伽想了想,「好像確實可以玩一下。我最近花錢太凶,跟我爸要錢又要聽他教訓,還不如自己回回血,這個第一可以拿下。」
他說得好像已經穩拿了第一一樣。
殺淺忍不住打擊他,「你當我們帝國機甲是吃素的?今年大四有幾個小隊,相當強悍。」
邊伽更有興趣了,「那就更得試試了。」
他答應了,所以林紙突然從天上掉下來兩個搭檔。
殺淺點開大賽的申請頁面,在隊長那一欄填了林紙的名字,又把自己和邊伽的名字填在隊員那欄。
一切搞定,三個人互加聯繫方式,拉了個群。
殺淺給邊伽分配任務:「邊伽,下周就是預選賽,我趁週末把參加預選賽的機甲改造方案拿出來,盡快給你上機訓練。」
邊伽點頭答應。
林紙問:「那我呢?我幹什麼?」
殺淺答:「你休息?」
林紙:「……」
殺淺忍不住對她微笑了一下,伸出手,「手環給我,這會兒有時間,我幫你看看——隊友可以賒賬,不收利錢。」
林紙把手環摘下來給他。
殺淺從包裡掏出一個小盒,拿出一把細細的電動螺絲刀一樣的東西,按在手環殼上輕輕轉了幾下,就把手環後蓋卸開了。
他檢查了一下,兩秒鐘後重新裝好後蓋,還給林紙,「好了。」
屏幕竟然亮了。
殺淺解釋:「你的手環沒壞,只不過太老,屏幕的排線鬆了不顯示,按一下就好了。一百塊打七折,七十塊謝謝惠顧,有錢了記得轉給我。」
邊伽默了默,「你就按一下,收她七十?」
殺淺:「七十還不實惠?你讓她去外面修,看他們會不會趁機說這壞了那壞了,敲她幾百塊的配件錢?」
他嘆口氣,妥協,「算了,隊友優惠,六十九。」
邊伽替林紙不滿:「你隊友就值一塊錢,摳死你算了。」
殺淺正色道:「不要瞧不起一塊錢,多少錢都是這麼一塊錢一塊錢地攢起來的。」
邊伽糾正他:「……摳出來的。」
殺淺端莊地點頭:「你非要這麼說,也沒錯。」
以「金主爸爸」的這種摳法,感覺小隊的前途堪憂。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5 00:47:26
第十二章 認主
三個人搞定時,大叔也把林紙和邊伽的蓋澆飯端過來了。
林紙接過蓋澆飯,仰頭對大叔說:「叔,我今天晚上不過來吃飯了,打算吃營養液。」
胖大叔不滿,「吃什麼營養液?別跟他們母星人學,那玩意一包水,裡面都是人工合成的東西,不養人的,有什麼吃頭?」
林紙解釋,「晚上我還想再去練練大轉輪,吃營養液,吐起來比較方便。」
幾個人一起無語地看著她:計劃得還挺好。
寢室裡,秦獵一直一動不動,若有所思地坐著。
安珀圍著他繞來繞去,觀察了半天,「你這是在參禪入定嗎?」
秦獵當然不是在入定,他是靜心體會自己的感覺。
沒多久,熟悉的吃到撐的感覺襲來。
秦獵放心了。她很負責任地給兩個人餵夠了午飯。
安珀問秦獵:「下午沒課,我回一趟天諭吧?幫他們排查列車上和殘手接觸過的人。」
追查殘手裡資料的事還是毫無進展。
秦獵點頭,「我去幫系裡測試新機甲,得快一點弄完。」
過幾天還有別的事。
學院的機甲大賽馬上就要開始了,和每年一樣,秦獵從來不參加院內的大賽,不過會負責大賽的組織工作。
從比賽場地的勘察,到測試安全防護措施,還有比賽時監控賽場,充當裁判,零零碎碎一大堆事都在等著。
那邊,林紙吃飽喝足,休息夠了,踩著點到了訓練廳。
下午的課在訓練大廳三樓,是新學期第一節 機甲實操。
大家都很興奮。
學了兩年基礎理論課,終於不用再穿普通的步兵作戰甲,每個人都要發一台真正的機甲了。
教官姍姍來遲。
這回來的不是老飛,是個人類,姓杜。
杜教官看起來很年輕,絲毫不像教機甲實操的教官,舉手投足溫文爾雅,說話輕言慢語,像音量高了怕嚇著誰一樣。
上午剛被老飛大吼大叫地虐完,看到一個溫柔得能滴出水來的人類教官,就如同被AI客服折磨一通後,終於轉接到聽得懂人話的人工客服一樣,讓人感動到熱淚盈眶。
不過很快就真哭了。
杜教官比老飛和藹多了,先溫聲跟大家商量:「上課前最好要先熱熱身,才不容易受傷,大家現在先下樓跑幾圈吧?我們今天是第一次上課,少跑一點,就十圈,好吧?」
還「少跑一點」?還「就十圈」?
大家:「……」
有人忽然起鬨,「林紙啊,要跑十圈噢!」
所有人都笑了,他們和原身同學兩年,人人都知道她身體素質差。
杜教官也在人堆裡一眼找到了林紙,主要是因為她比別人都矮了一大截,特別顯眼。
他打量林紙一遍,「你就是那個Omega?機甲實操對體質要求很高,你可得抓緊訓練。」
一樓體能訓練大廳有一整圈室內跑道,起碼四百米,十圈下來,人人都喘。
大家體質並不差,但是上午剛剛練過大轉輪,三百六十度大回環,暈得昏天黑地,很多人都難受得沒吃午飯,這十圈就有點受不了。
林紙最慢,毫無懸念地墊了底,比倒數第二慢了兩圈多。
嘴裡都是血腥味,肺像要炸了一樣,幸好中午吃飽了,沒有太虛。
好不容易跑完,一群累成狗的學員回到三樓,杜教官帶著大家打開機甲訓練廳的門。
裡面的空間極大,屋頂非常高,像個大倉庫,靠牆站著成排的巨大機甲。
這就是傳說中的基礎機甲。
昨天林紙已經見識過了,就是西尾他們操控的那種。
基礎機甲體型不小,可在整個機甲家族裡,只能算是小號,駕駛艙都在機甲胸部,內置的是手操與耦合感應的雙系統控制。
整排機甲都沒有配備任何武器裝備,制式完全一樣,只有塗裝顏色各不相同,每台的肚子上都有個編號,像是新漆的。
林紙注意看了看,編號全挨著,都是三開頭的五位數,回想昨天看到的西尾他們大四的機甲,全是四開頭,應該是代表不同年級。
這裡有這麼多機甲,看得人眼花繚亂,杜教官根本就不給大家挑挑揀揀的機會。
他用手隨便一指,就給每人分了一台。
「這是上屆畢業的學員留下來的機甲,已經用天諭發來的密鑰恢復了出廠設置,從今以後,它要跟著你們兩年,一直到畢業,還要陪著你們中一些人參加機甲大賽,你們要好好愛護。」
杜教官繼續說:「機甲平時可以放在這裡,你們要是願意的話,也可以駕駛它在學院內自由活動,不過絕對不能出校門。」
有人舉手,「晚上能帶回寢室陪我一起睡覺嗎?」
杜教官溫和答:「要是不拆樓門和寢室門能進去,你就帶。」
他環視一圈,「這批機甲,我今天怎麼交給你們,你們畢業的時候就要怎麼交回來,除了正常損耗外,有任何損傷都要照價賠償。」
林紙分到一台血紅色的機甲,編號31502。
顏色還不錯,就是胳膊腿上都坑坑窪窪,劃得一道一道的,像是有年頭了。
邊伽分到的機甲是草綠色,他立刻問:「杜教官,我能給它改個顏色嗎?」
杜教官慢悠悠說:「只要你自己出錢,就算你給它貼上金箔鑲上珍珠瑪瑙我都不管。」
怪不得西尾的機甲金晃晃的,估計是他自己改的。
杜教官說:「給你們的新戰友起個名字吧。」
林紙聽見旁邊一個分到黑機甲的人說:「我的要叫暗夜遊蕩者。」
另一個人嗤之以鼻,「全聯盟的機甲學院,白機甲都叫神之信條,黑機甲都叫暗夜遊蕩者,全都抄人家的名字,能不能自己有點新意?」
有人忽然說:「我看到前幾天的新聞裡說,暗夜遊蕩者好像在戰鬥中摧毀了,只剩下半隻手,駕駛員也犧牲了。」
一片唏噓。
林紙腦中忽然冒出列車上那隻到處亂飛的黑色機械殘手。
「發什麼呆呢?」邊伽捅捅林紙,讓她看手環屏幕,「我找到個專門給機甲起名的APP。」
他琢磨:「綠機甲該叫什麼好呢?」
林紙努力地幫他想:「綠……青……青草……草原……青青大草原?」
邊伽默了默,「真得給它改個漆色。等大賽的錢到手以後,我一週給它換一身塗裝。」
機甲大賽的事八字還沒一撇,他已經把錢怎麼花都想好了。
林紙好奇,「你說殺淺的機甲會叫什麼?」
殺淺大四,早就應該有自己的機甲了。
邊伽想了想,「富貴?旺財?發財樹?」
他摳成那樣,很有可能。
林紙的機甲是紅的,邊伽幫她在APP顏色那欄選好紅色,點了確定。
無數名字彈出來,邊伽一頁頁往下翻,「有好的嗎?」
什麼血魅、紅月、火之舞者、岩漿爆裂等等等等。
林紙看了一眼,「不用搜了,就叫『赤字』吧。」
邊伽:「……」
杜教官等他們新鮮夠了,指揮,「現在所有人進入駕駛艙。」
機甲足部內置簡單的自動升降梯,林紙站在踏板上,讓它把她托舉到「赤字」胸前駕駛艙的高度,鑽進駕駛艙坐下。
座位前是控制台,啟動後,在林紙面前投影出虛擬控制屏。
林紙戴上頭盔,按照昨晚惡補的操作流程啟動機甲,周圍立刻變了。
前後左右的駕駛艙壁消失了,變成了周圍環境的逼真投影。
座椅彷彿奇跡般,毫無依託地懸浮在空中。
這就是傳說中的全周天視野座艙。
林紙往下看了看。
機甲的身體和四肢的輪廓還能看到,只不過變成了不影響視野的一層紅色虛影,杜教官就在下面,剛好能俯視他頭頂的濃密髮旋。
機甲的環境收音效果也不錯,杜教官的聲音很清晰。
杜教官指揮:「現在在控制面板裡輸入機甲的新名字,再打開公共頻道。」
林紙輸入了「赤字」,一眼看見公共頻道有個機甲真的叫「青青」。
邊伽大概也沒想出別的好名字。
杜教官問:「都戴好頭盔了?看到屏幕上『建立耦合』四個字了?點它。」
他說:「點擊後,機甲會開始自動掃描你們的神經系統,建立淺表的初步耦合,全程大概要用三五分鐘的時間,也有人需要十分鐘以上。你可能會覺得頭暈、噁心、不舒服,都是很正常的現象。」
林紙懂,說白了,這就是認主的過程——機甲在認它的新主人。
教材裡說過,所有新出廠的機甲和重置過的機甲,想要開始駕駛,都要有這樣一個過程。
杜教官繼續說:「等你們和機甲逐漸熟悉,磨合一段時間後,機甲的操控系統會自動逐步加深耦合度,快一點的學員大概用幾天,慢一點的在這個學期結束前,都能和機甲建立比較深度的耦合連接。」
這是林紙與赤字之間的第一次耦合,她點了點屏幕,戴著頭盔,安靜地等著。
頭盔耳麥的公共頻道傳來其他人的聲音。
「受不了,想吐。」
「忍著吧。要是吐在駕駛艙裡,小心杜教官擰掉你的腦袋。」
「你們眼前花嗎?我看不清東西了,這也太暈了,暈得比大轉輪還可怕。」
「這得堅持到什麼時候啊?進度條在走嗎?沒完沒了的。」
不止一個人在一聲聲乾嘔。
林紙並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
她有點不放心,懷疑哪裡出錯了,掃了眼虛擬屏,卻看到上面顯示著一行字:
【已成功建立100%深度耦合。】
林紙:?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5 00:47:41
第十三章 雞蛋大作戰
林紙看了那行字半天。
心中還是懷疑:真的沒出錯嗎?
按教材上寫的,不是應該報「已建立初步耦合」麼?
這個「100%深度耦合」,明顯是與機甲之間的完全耦合。
她問杜教官:「杜教官,有沒有人特別快就能跟機甲建立深度耦合?」
杜教官耐心答:「有。這是基礎機甲,聯盟最優秀的駕駛員應該可以立刻上手,直接建立深度耦合,不需要磨合期。」
又等了半天,其他人才一個接一個地完成了。
杜教官問了一遍,知道大家都好了,繼續說:「我們今天先做比較簡單,對耦合度要求不太高的練習。現在試著用大腦發出命令,平舉機甲的手掌。」
邊伽出身機甲世家,差不多是在各種機甲裡長大,對這種基礎機甲上手很快,第一個把他家「青青」的手掌抬起來了。
林紙也下意識地去抬自己的手臂。
抬起來的是她自己的胳膊,赤字的手臂紋絲不動。
抬自己的手和抬機甲的手,這兩件事雖然都是大腦發出的指令,卻有微妙的差別,像是在指揮自己的手,又不太一樣,彷彿在身體之外,又另外多了一套軀幹和四肢。
它就是不肯動。
感覺就像鬼壓床時,大腦明明發出了身體動作的命令,身體卻拒不執行。
林紙仔細體會那種差異,又試了試。
這次赤字的手終於動了。
杜教官一眼看見了,「那個一身綠的機甲不錯……紅機甲裡面是誰?也不錯嘛。其他人繼續加油。」
漸漸地,也有其他學員抬起了手掌,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花了二十分鐘。
杜教官等所有人都做到了,才從角落裡搬出一個大箱子,裡面是滿滿一箱雞蛋。
他上了升降梯,給每個機甲手掌裡放了一顆雞蛋。
他指指訓練廳對面,那裡靠牆放著一排箱子。
「你們的目標,就是把盡可能多的雞蛋,完好無損地送進對面的箱子裡。今天第一次課,有個特殊的獎勵,下課之前,雞蛋運得最多的那個,以後上課前不用跑圈,送得最少的,留下來搞衛生——用手,不能用清潔機器人。」
林紙:!!!
運得最多的,以後,竟然,都不用,跑圈!
這誘惑力實在太大。
杜教官的要求一說完,就有人收攏手指,打算握住雞蛋。
雞蛋噗地一聲碎了,蛋液飛飆出去。
杜教官很有經驗,敏捷地一偏頭,躲得超級快,沒讓雞蛋液噴一臉。
機甲的力氣太大,稍有不慎,雞蛋就完蛋。
所有人小心翼翼地虛虛地握著珍貴而脆弱的蛋。
邊伽動作最快,端著雞蛋,順溜地拔腿就走。
別人也開始動了。
這群人都是機甲學院的優秀學員,去年的理論課幾乎人人拿A,當然知道,要想前進,有個最簡單迅捷的辦法,就是把機甲切換到「自動前進」模式。
自動前進模式下,機甲會自己走路,還能設定速度,不用操什麼心。
一排機甲很快就一起大步往前,又快又穩。
人人都走了,只有林紙的赤字沒動,還站在原地。
好半天,她才笨拙地抬起一條腿,鄭重其事地跨出第一步。
杜教官抬眼看了看她,並沒有催。
林紙又穩穩地邁了一步,動作更協調了。
自動前進模式很給力,其他人走得飛快,耳麥的公共頻道裡傳來嘈雜的聲音:
「哎黑白花的那個,你別往我這邊擠啊!」
「誰往你那邊擠,是你自己前進路線點歪了吧?」
「啊啊啊後面那個你速度調那麼快幹什麼別撞上來啊!」
有人發現了林紙。
「那台紅色機甲裡是誰啊?」
「站在那兒不動,是在練冥想嗎?」
控制台的虛擬屏幕上,有人發來私聊,林紙把頻道切過去,是邊伽。
他說:「林紙,別用耦合系統走路,新機甲第一次上手就用耦合感應走路太危險,神經系統不適應,容易頭暈,也容易摔,屏幕右下角,有個自動前進模式,打開它,機甲就能自己往前走了。」
林紙謝過他,仍然自己控制機甲的四肢往前邁步。
昨晚看過上學期的教材,其中機甲操控是要惡補的重點內容,林紙當然記得,機甲有一系列自動動作的模式,其中就有自動前進。
自動前進,只要動動手指,點兩下屏幕設定方向和速度,其餘全部交給機甲就行。
然而林紙從剛才抬起手臂時就覺得,好像並不需要用到自動前進功能。
她可以自己來。
一步又一步。
一步比一步穩,一步比一步快。
前面的人已經到了牆邊,都忙著在屏幕上找下蹲的自動動作,好把雞蛋放進自己的箱子裡。
機甲大,箱子小,要不停地切換自動前進後退轉彎,調好位置和距離,就像剛入手一輛新車,想倒車入庫,並不算容易。
切來切去,手忙腳亂時容易出錯,一個又一個的雞蛋劈裡啪啦往下掉。
邊伽的自動動作用得很嫻熟,已經找好了位置,把雞蛋往箱子裡送。
林紙越走越快,越走越順,也來到牆邊。
碩大的紅色機甲自然地走到箱子前,站住。
新車倒車入庫是不太容易,可人自己走進車庫卻毫無難度。
人人都看見,赤字像個人一樣,停頓片刻後,就靈巧地蹲下,輕輕地把手裡的雞蛋放進箱子裡。
它最後一個到,卻第一個重新站起來,轉身去拿下一顆雞蛋。
這次沒有杜教官往大家手裡送雞蛋了。他靠牆放了一排小桌,每張桌子上都擺滿敞開的雞蛋托,上面的雞蛋整齊列隊——
想要得自己動手拿。
大家匆匆忙忙駕駛機甲,回到長桌前。
杜教官警告:「只能用機甲的手運蛋,不能借助任何工具,更不能投機取巧拿雞蛋托。」
粉碎了林紙一肚子歪主意。
想用巨大的機械手拿起一顆顆小雞蛋,比剛才用手掌托著雞蛋更不容易。
公共頻道相當熱鬧。
「我記得有個自動距離感應,在哪來著?」
「什麼自動距離感應,要切換成抓握模式吧?」
「誰知道抓握怎麼調成輕柔?」
雞蛋一個接一個地爆開,長桌前滿地都是蛋清和蛋黃。
林紙低下頭,用兩根手指的指尖輕輕捏起一顆蛋,放到另一隻手的手心裡。
想了想,又拿起第二個、第三個……
反正杜教官也沒規定每次只能運一顆雞蛋。
赤字的手夠大,她把她桌子上六乘六的雞蛋托徹底搬空。
她用一隻手握著一大把雞蛋,怕不保險,又用另一隻手掌蓋子一樣罩在上面,轉身往回走。
不遠處的邊伽一眼瞥見,忍不住笑出聲。
別人都開了機甲的自動前進功能,昂首挺胸,大步向前。
只有赤字,動作像個大號的林紙,兩隻手捧著雞蛋,每一步都邁得小心翼翼——
活靈活現像個偷雞蛋的。
林紙走到位,蹲下,把雞蛋一個一個平安地擺進箱子裡,籲了一口氣,看看周圍。
很少有人成功運來第二枚,就連邊伽也正在像林紙剛才一樣,盡可能把更多的雞蛋往手掌上擺而已。
進度大幅領先。
林紙回到自己的小桌前時,看見杜教官已經把她清空的蛋托收走,幫她放了一盒新雞蛋。
第二遍做,就變成了熟練工。
林紙覺得,這練習相當不錯,考驗的是對機甲動作的精細控制,比打一拳踢一腳難得多了。
一趟又一趟,她的雞蛋箱越來越滿。
林紙看了眼控制台上的時間,快下課了,勝利在望。
一堂課下來,地上已經全是碎雞蛋,一塌糊塗,杜教官說過,送得最少的人要留下來手工擦地板,估計得擦到晚上。
林紙算計著時間,運來下課前的最後一批蛋,心想,這次穩了。
遙望著牆邊那一排箱子,肉眼可見,沒人比她運得更多。
多數人的箱子裡只有寥寥幾個,或者鋪了個底,或者碎得亂七八糟,最多的也不過半滿。
林紙箱子裡的雞蛋,非但個個完好無損,而且數量多得都夠給赤字這個體型的人做一大盤蔥花炒雞蛋了。
杜教官也在往這邊走,好像打算來結算。
然而忽然不對了。
林紙看見,就在前面,一台藍白相間的機甲正在捧著雞蛋,小心地倒車入庫。
快下課了,他似乎有點心急,動作切換得快了一點。
滿地都是雞蛋液,本來就滑,他腳下一個趔趄,整台機甲都向後砸了下去。
肩膀準準地砸向林紙的雞蛋箱子。
這是下課前的最後時刻,如果蛋碎了,成績全部清零。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5 00:47:53
第十四章 你的快遞
林紙想都沒想,本能地向前一個飛撲。
精確地說,是赤字身隨意動,用箭一般的速度,搶步縱身,向前一個飛撲。
赤字如同一道紅影,快得沒人看清。
轟隆一聲,藍白機甲倒了。
這是蛋寶寶們的受難日。
蛋液四處噴濺,碎蛋殼滿天亂飆,藍白附近的一排雞蛋箱全都倒了大黴。
公共頻道亂成一團。
「你特麼往哪倒啊!?」
「哎哎哎——我的蛋!蛋!蛋!!」
「我的雞蛋啊啊啊!!!」
淋漓的碎雞蛋雨過後,林紙的赤字還趴在地上。
趕在藍白機甲倒下去之前,林紙的雞蛋箱子已經被她一把拽住,往外一扯。
林紙顧不上起來,先抬頭看一眼她的雞蛋箱。
所有珍貴的蛋寶寶們全都平安地躺在箱子裡,圓潤,安詳。
杜教官朝這邊過來,林紙聽見他問:「你們都沒事吧?」
駕駛員是被全方位固定在座椅上的,有充分的保護,林紙當然沒事,操縱赤字從地上爬起來。
藍白機甲還躺在碎雞蛋堆裡,林紙的耳麥裡傳來藍白駕駛員的聲音。
「誰知道自動坐起來的動作在哪?」
有人回答:「不是在右邊那一排自動動作列表裡嗎?你往下拉。」
「沒有啊,我找不著,只有『坐下』,點了沒反應。」
邊伽看不下去,「沒有直接坐起來的自動動作,你得做個組合動作,先點一下『翻身』,再……」
話還沒說完,藍白機甲就原地翻了個身。
誇嚓一聲,伸出去的腳又踹碎了兩箱雞蛋。
公共頻道響起罵聲一片。
林紙早就彎下腰,默默地把自己的雞蛋箱往旁邊更安全的地方挪了挪。
混亂中,有人忽然問:「林紙剛才撲過去救雞蛋?咱們的自動動作裡……有飛撲嗎?」
有人小聲說:「沒……沒有吧?」
「好像沒有,我沒找到。」
「是組合動作吧?奔跑加跳躍加抓取加……」
邊伽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這不是自動動作,是她自己做出來的。」
公共頻道忽然沉默了。
多數人這時才意識到,從最開始起,走路,拿雞蛋,來回運雞蛋,到剛剛的千鈞一髮之際,飛撲救蛋,林紙的所有動作,全都不是自動動作。
都是她用耦合系統自己做出來的。
基礎機甲是簡單一點,但是第一次上手一架新機甲,立刻就能用耦合系統建立這種程度的連接,也只有最優秀的駕駛員才能做到。
每個人都在想,這還是那個公認的菜雞林紙嗎?
林紙沒管這些,她正在忙別的。
時間很緊張,離下課鈴響還有不到一分鐘,她正把手裡的最後一批雞蛋擺進箱子裡。
大家看見,就在赤字的左手,還握著一大把雞蛋,就算她剛剛做了個飛撲救蛋的復雜動作,機甲左手那一大把雞蛋,仍然被她舉著,保護得好好的,一個都沒破。
箱子裡的蛋要救,救了才能拿到第一。
手裡的蛋當然也要護好,有這一把雞蛋,至少能保證不留下來擦地板。
林紙把手中最後一枚蛋擺進箱子裡,才算放了心。
雖然她的箱子看著最滿,萬一雞蛋堆裡面有碎的,受了內傷呢?當然是越多越保險。
杜教官過來了,沒理會翻了個面趴在地上掙扎的藍白,先抬頭問林紙:「你叫林紙?」
林紙用赤字點點頭,安靜地等著杜教官宣佈她獲勝的好消息。
杜教官並沒說那個,而是問:「你報名參加今年的機甲大賽了沒有?」
林紙回答:「已經報名了。」
杜教官點點頭,「我等著看你的表現。」
他好像說完了,轉過身,林紙連忙問他:「我是不是贏了?以後上課都不用再跑圈了吧?」
杜教官怔了怔,啞然失笑,「是,你以後上課,只要是我的課,全都不用再跑圈。」
他轉向牆邊那片狼藉,用手指了指,「這個,這個,和這幾個,一個雞蛋都不剩的,今天留下來清理地面和機甲,幹完才能走。」
滿天滿地的雞蛋,工作量巨大,一片哀嚎。
下課了,大家機甲還用得不熟練,不太敢帶出訓練大廳,紛紛回到停泊位放好,從駕駛艙裡出來。
林紙背好包,剛要走,就被杜教官叫住了。
「林紙,」他望著林紙,「雖然你以後上我的課不用再跑圈了,但是Omega和Alpha天生有體質差異,從肌肉含量、四肢力量到速度都有差距,這不是歧視,而是有數據支持,必須正視的客觀事實,而越高階的機甲,對體質的要求越高,我希望你能加強體質訓練,不要浪費你的天賦。」
林紙點頭答應。
杜教官說得很對,她現在有兩件事必須做,一是體質訓練,二是盡快把大一和大二的理論知識補起來。
大三的實操課,全部基於前兩年的理論學習,像這兩天一樣臨時抱佛腳,靠著一點小聰明隨機應變,肯定是不行的。
林紙昨晚把課程瀏覽規劃了一遍,去掉水課,再去掉和大三課程沒什麼關係的內容,剩下的仍然不少,最快也要兩周左右才能過一遍。
大家一起去乘電梯,不少人臉色蒼白。
今天上午被大轉輪摧殘,下午又第一次和新機甲建立耦合,每個人都昏頭漲腦,急著回寢室躺著。
林紙一下樓,一眼看見一樓的大轉輪。
不然再轉轉?
陽光在地平線盡頭一點點褪去,夜幕降臨,帝國機甲學院的建築一幢幢地亮了起來。
跨越整座城市的五彩霓虹和光蛇般的車龍,在首都遙遠的另一個方向,一幢高聳的大廈也燈火輝煌。
大廈上的字在黑暗中閃閃發光——星圖智能。
星圖智能頂樓,一個中年男人正在盯著虛擬屏幕。
屏幕上有好幾個人,正在開會。
說話的那個好像很怕他,聲音裡透著心虛。
「宮總,我們……沒能得到其他情報,不過確切地知道,天諭到現在也沒能拿到暗夜遊蕩者殘手裡的資料。」
中年男人有點驚訝,「所以殘手裡沒有資料?」
「應該是……沒有……吧?」
「這就奇了。」男人的眉心緊擰起來,「殘手裡沒有資料,難道是上傳到哪裡去了?」
他思索了片刻,「殘手在那群賊手裡的時候,一直是沒有啟動的休眠狀態,資料肯定是在列車上莫名其妙啟動以後轉移上傳的。從殘手啟動之後,到天諭的人拿到它之間,我們要排查一遍在這個時間段內,列車上和殘手有過接觸的所有人。」
有人試試探探,「都已經三天了,他們天諭應該已經排查過了吧?」
「萬一他們漏掉誰呢?」中年男人的口氣嚴厲起來,「有萬一的可能,我們就要試試。」
屏幕右上角是個年輕人,眉眼冷峻,正是宮危。
宮危冷冰冰地說:「我倒是知道有一個人,在列車上和啟動的殘手單獨待了一分鐘左右。」
他頓了頓,繼續說:「是我們帝國機甲的,一個Omega,叫林紙。」
帝國機甲學院的訓練廳裡。
秦獵正在調試新機甲。
他被頭暈噁心折磨了一上午,下午總算好多了。
只有中間短暫地不舒服了一陣,他心裡有數,一定是林紙正在老杜的課上跑圈。
此後平安無事。
大四課不多,安珀回天諭技術部有事,秦獵一個人在訓練廳頂樓留到天黑,剛做完,就又一陣暈眩襲來。
他撂下機甲,直接乘電梯去一樓。
果然,一樓體能訓練大廳裡,僅有的幾個學員都在做耐力和力量訓練,那排噩夢般的大轉輪幾乎沒人光顧,只有其中一個,正在飛快地全方位旋轉著。
邊伽站在大轉輪旁邊。
秦獵忍住胃裡的翻湧,打開手環屏幕。
他點了幾下,抬起頭,又看了大轉輪那邊一眼。
邊伽靠在控制屏的支架上,一條長腿斜伸著,漂亮的桃花眼微眯,胸前掛著的小黑牌蕩來蕩去,一副百無聊賴玩世不恭的樣子,卻盡職盡責地守著林紙的大轉輪。
秦獵給安珀發了個消息:【學院的購物終端送貨太慢了,幫我挑一個心形的盒子送過來,裡面放滿花。】
他想了想,【再加一張卡。】
對面的安珀秒回:【什麼東西?心形??花???你真是秦獵嗎?發個語音過來。】
秦獵無奈,發語音:【我要給人送樣東西,無緣無故的怕她疑心,偽裝成追求者而已,想什麼呢。】
安珀停頓了片刻,發來四個字:【又是林紙?】
秦獵:「……」
秦獵:【廢話那麼多。送過來,快一點。】
安珀發過來一個含義不明的笑臉:【收到,馬上去挑盒子和花,找最漂亮的。】
秦獵:「……」
他再看看轉輪那邊,心中默默地嘆了口氣。
他只不過衷心地希望自己的生活能正常一點而已。
夜色漸濃。
訓練大廳裡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林紙搖搖晃晃從大轉輪裡出來,蹲在地上。
邊伽問:「今天可以了吧?」
這次雖然還是暈得昏天黑地,至少沒吐,已經比第一次好得太多了。
林紙點點頭,「走吧。」
遠遠地,歡蹦亂跳地過來一個東西,彈跳了幾下,躍上訓練大廳的台階。
是條銀光閃閃的金屬狗,真的是狗,有頭有軀幹有四肢有尾巴,在狗界算是體型比較大,半人高,背上馱著個金屬大盒子,朝這邊過來。
林紙好奇地多看了兩眼。
邊伽倒是很知道,「這是學院送快遞的機械狗吧?和人馬阿爾法那邊制式一樣。」
林紙奇怪,「你說送快遞的狗,為什麼要做得那麼像真狗?」
眼睛嘴巴牙齒一應俱全,身體和頭部結構都像真狗一樣,惟妙惟肖。
邊伽回答:「都說這種狗是星圖智能做出來的智能寵物,只不過改了型,他們不是經常在廣告裡吹噓,給他們的智能寵物內置不同的程序,就能有不同的功能麼,不止送快遞,還能帶小孩,當保安,牧羊——要是你真有羊的話。一狗多用。據說他們本來打算普及人形智能機器人,但是調研後發現,大家對狗的接受度更高。」
機械狗靈活歡快地跑過來,準準地在林紙面前停住了,金屬盒自動打開。
機械的聲音從狗嘴裡傳來:「林紙,你的快遞。」
它還會說話。
裡面是個心形的小盒子,沒有寄件人,只有收件人。
盒子裡面,竟然是滿滿一盒新鮮的紅色花苞,花瓣繁復,長而捲曲,一張卡片半埋在中間。
邊伽幫她把卡片拿出來。
上面是打印的一行字:
【送你一樣禮物,在訓練大廳外的ICM212號自動售貨終端上掃描身份牌就能拿到。祝早日過關。】
邊伽說:「呦,有人幫你在自動售貨終端上預付款買東西了。」
他伸手拉林紙起來,「去看看是什麼好東西。」
ICM212號自動售貨終端就在訓練大廳一樓門口,林紙掃了一下身份牌,屏幕上顯示一行字:
【您訂購的商品已於4分鐘前送達,現在取走嗎?】
商品名很特別,是一長串編號。
林紙點了確定,售貨終端的取物口裡,一隻小盒子掉了出來。
扁扁的,像個藥盒。
邊伽看了看上面的商標和字,笑了,「這是天諭旗下醫藥公司生產的新特藥,我聽說過,貴倒是不貴,就是特別難買到。你這個追求者很有本事麼,這都能訂得到。」
拆開藥盒,裡面有一板藥,還有說明書。
邊伽說著話,忽然一眼看到手環上的時間,把藥盒塞給林紙,拎起地上的包,「你慢慢研究吧,我跟旅行社的人約好了談假期旅行打包計劃,得走了。」
訓練大廳頂樓,秦獵估算了一下時間。
卡片和藥差不多應該送到了。
只要林紙每次轉完吃一片,兩個人就都沒那麼難受。
新機甲全部搞定,他鎖好門,乘電梯下樓,離開訓練大廳往寢室那邊走,走了幾步,想了想,又折返回來。
他來到一樓門口,先掃視左右,然後半側著身,用門隱住身形,向裡面看了看。
大廳裡沒人。
所有大轉輪都停著,沒有轉。
頭暈噁心的感覺還在,也不知道她拿到藥沒有。
秦獵心中想著,一回身,差點撞上一個人。
是林紙。
她就安靜地站在他身後,手裡正舉著那盒藥,不動聲色地看著他,「找我吶?」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5 00:48:11
第十五章 各懷鬼胎
林紙抬頭盯著他,從他眼中捕捉到一閃而過的狼狽。
找對人了。
就知道送藥的人可能還在附近徘徊,就像凶手總是忍不住想回作案現場溜達一圈一樣。
秦獵,這位整個學院聞名的Alpha,穿著藏藍色的肩章制服襯衣,衣領挺括得像刀裁,一本正經,卻像個賊一樣,半身隱在門後,向訓練大廳裡偷窺。
送藥的不是他是誰。
秦獵只錯愕了一瞬,就恢復了正常。
他稍微揚起一點眉毛,眼神冷淡,好像沒聽懂一樣,「你說什麼?」
演得真像。
不過這四個字又暴露了另一件事——他的聲音。
嗓音偏低沉,很好聽。
雖然聲音隔著機甲會有點變化,但是林紙還是聽出來了,昨晚藏在X01號機甲裡,教她怎麼過魔鬼七項,教了一半又轉身就走的,也是他。
他不承認,林紙就繼續給他壓力,「昨天教我步兵甲實操的,也是你,對吧?」
秦獵有點尷尬。
她認出來了。
現在全盤承認,就等於認了自己暗戀人家,又是送花,又是送藥,又是出手幫忙。
用暗戀解釋一切,非常合理,非常完美,非常順暢。
就是非常尷尬。
秦獵腦子飛轉,決定劍走偏鋒。
他承認:「對,都是我。其實我一直在暗中留意你,已經很久了。」
林紙臉上不動聲色,心中的八卦之火卻竄起沖天的火苗,燎上了天靈蓋:
所以學院第一Alpha這些年都在暗戀學院最弱Omega?這也太偶像劇了吧?
原主雖然窮,成績不好,但是外貌無可挑剔,而且從她留下的蛛絲馬跡能看得出來,個性也挺招人喜歡。
合理。
秦獵卻接著說:「主要是因為,我父親去世前交代過,讓我照顧你。」
林紙:嗯???
這走向不太對,小白花青春偶像劇要改成私生子家庭倫理片了嗎?
秦獵不動聲色地掃一眼林紙的反應,繼續往下編。
「你父親當年參加過對抗蟲族的波德星系保衛戰,而我父親就是那場保衛戰的主控指揮機甲。我父親認識你父親。我發現你也進了帝國機甲,就想起父親以前叮囑過,要留心照顧他故人的遺孤。」
他繞口令一樣父親來父親去,父親了一大堆。
林紙沒出聲。
她的記憶碎片殘缺不全,完全不知道原主的父親到底是個什麼人,更別說他參加過什麼保衛戰了。
而且波德星系保衛戰什麼的,她也並不知道。大一的課程裡有聯盟戰爭史,詳細講過人類和蟲族之間的戰爭,但是要補的東西太多,時間太趕,林紙把這些和大三課程沒直接關係的內容直接略過,根本沒看。
他剛剛說的這番話,徹底超出了她的知識範疇。
不知道的時候就要少開口,最安全的反應就是不給反應。
林紙沒出聲,用估量的眼神看著秦獵。
秦獵也在一邊胡說八道,一邊低頭觀察林紙的反應。
主控指揮機甲的事當然是真的,照顧遺孤什麼的就純屬隨口胡扯。
秦獵看過林紙的檔案,知道她父親是個老兵。
雖然是老兵,秦獵卻也很清楚,她父親根本不可能參加過波德星系保衛戰。那場保衛戰當初調動的是靠近前線的星環三區的兵力,而檔案上寫得很清楚,她父親服役時是在偏遠星系的星環九區。
秦獵敢這麼胡說,還是因為覺得眼前的林紙是個冒牌貨。
如果她順著他的話往上爬,說出「我爸爸也說過叉叉叉」之類,就是自爆身份。
可惜林紙並沒有。
她那雙清澈的眼睛裡透出狐疑,像是並不相信他的話,讓秦獵一時無法判斷,她是不是真的聽出了他話裡的毛病。
他被她盯得稍微有那麼點心虛。
攻擊是最好的防守,掩蓋心虛的辦法,就是讓對方更心虛。
秦獵接著說:「我父親和你父親關係很好,他沒跟你說過麼?當年他們……」
「你一直跟著我?」林紙忽然出聲,換了話題,也轉防守為攻擊,「昨天我補考的時候,你也來了,對吧?」
秦獵尷尬,「對。」
「那你去醫療站,也是跟著我去的?」
秦獵只得承認:「是。我注意到你的腳好像扭了,過去看看。」
林紙忽然問:「你當時掐你的手背幹什麼?」
秦獵噎了噎。
她居然看到了他的小動作。
他一點也不想讓她發現兩個人之間有通感的事。
秦獵:「我掐自己的手了麼?我沒太注意。」
訓練大廳明亮的燈光從門裡照出來,落在兩個人身上,照亮兩個人各自的半邊臉。
他們互相估量著,對視了幾秒。
兩個人心中各懷鬼胎,都不太經得起推敲,同時覺得,其實可以不用再聊了,讓話題停在這裡剛剛好。
林紙不再追問,低頭看了眼手裡的藥,「這是治眩暈的藥?沒毒吧?」
她不繼續問,秦獵也放鬆下來。
他無奈:「就是怕直接買了送你你不信,才讓你自己在售貨終端取,都是商家直送的。這是我們天諭開發的新藥,剛投產沒多久,不過絕對安全無副作用,起效比普通藥物快得多,我可以先吃給你看。」
他真的伸手拿過藥盒,拆開剝出一顆白色的小圓球,吞了。
好像在勸人喝酒,自己先乾為敬。
然而他吃了沒用,還是覺得噁心想吐。
「這不是要幫你作弊,考試時吃這個過關會被查出來的,就是希望你每次練完大轉輪後吃一顆,能舒服一點。」
秦獵搜腸刮肚,努力想說服她,讓她明白販賣終端的東西都是商家通過自動運輸網絡直送的,絕無問題。
沒想到林紙盯著他的表情研究了一會兒,直接剝出一顆藥,爽快地吞掉,「謝謝啊。」
秦獵心想:她這是看出他的誠意來了麼?
他也確實不能更有誠意了,他全身上下的每個細胞都在吶喊:這藥真的是為了你好,快吃吧,求你了。
她吞掉藥球,一秒鐘之後,就皺起眉頭,左右亂找:「……哪有水?」
林紙是看見秦獵毫不猶豫地不用水直接把藥吞掉,什麼事也沒有,就照葫蘆畫瓢地也吞了一顆,不成想就算這個高科技世界的藥,原來也是需要用水送下去的。
還挺噎。
她不舒服,秦獵也跟著不太舒服。
他盡可能不表現出異樣,火速到旁邊營養液的售貨機那裡買了瓶水,遞給林紙。
林紙灌了一大口。
水把藥片順下去,兩個人不舒服的感覺一起消失了。
這水很清涼,林紙又喝了一口。
秦獵忽然體會到一種愉快,細微,但很清晰。
他突然意識到,這種愉快並不是源自於他自身,而是眼前的林紙。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心中卻很震驚。
他原本能體會到的,只有她的各種痛苦,飢餓、疼痛、緊張、疲憊、睏倦、噁心、頭暈,等等。
現在竟然又多了更多的感覺,比如她的愉快。
只不過強烈的痛苦更加異常,會被他特別留意到,而愉快不太引人注意,很容易被當成自己的情緒,忽略掉了。
回顧一下,秦獵意識到,昨晚在訓練廳教林紙步兵作戰甲,離開的時候,似乎就體會到一種開心。
當時他一心想著失蹤的資料,滿心都是焦躁煩悶,那種開心就顯得不太尋常。
現在想想,應該就是從剛學會滿地亂蹦跶的林紙那裡來的。
還有今天下午,他明明在調試機甲,有一瞬間,忽然莫名其妙地開心了一陣,估計是她快下課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好事。
兩個人之間的感應,似乎比他以為的還要強。
秦獵記得,在家族關於耦合感應的傳說裡,最容易產生通感的就是容易引起情緒波動的感覺,比如痛苦和快樂。
當通感再強烈的一定程度時,各種細微的觸覺、味覺、嗅覺等等,也全部都能清晰地感應到。
甚至最後連視覺都能共享。
就像在自己的身體外又額外長了另一個身體。
好在他倆之間的通感還沒有強到那種地步。
通感是件危險的事,讓她痛苦就等於讓他痛苦,如果她有生命危險,失去戰鬥力,或者進入瀕死狀態,不知道他會怎樣。
秦獵再掃一眼林紙。
她比他矮了一頭多,手腕纖細得好像一掰就折了,人脆弱得像個瓷質擺件。
秦獵有點頭大。
和她通感的事,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林紙喝完水,把藥盒丟進包裡,拎著瓶子,跟秦獵揚揚手,「謝謝你。那我走了。」
她轉身打算進訓練廳。
秦獵叫住她,「你去哪?」
這個人好像管得有點太多,不過看在他送藥的份上,林紙耐心答:「晚上有時間,我還想去練練基礎機甲。」
秦獵皺皺眉,「這麼晚了,樓上肯定沒人,不太安全吧?」
林紙默了默,「我們系畢業生只有三成左右會操控民用機甲和轉行,七成以上以後都要做戰場上的區域主控機甲和輔助機甲,那時候難道我還能挑挑揀揀,所有單兵作戰的任務都不要,專挑人多熱鬧的地方才去?」
秦獵:「……」
秦獵開口,「那我……」
林紙知道他是想陪她一起上去,一臉拒絕。
兩個人幾乎完全不認識,她拒絕是正常的,秦獵改口,「那你自己小心。」
他打開手環,讓林紙掃了他的聯繫方式,叮囑:「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不用跟我客氣。」
林紙答應了,心想:這位對他爸的「故人遺孤」,也未免過於上心。
她轉身想走,又被秦獵叫住。
他指了指她手裡的那瓶水,「那個……能不能還我?」
林紙:?
這水她已經喝了半瓶了,林紙立刻說:「我買瓶新的還你。」
秦獵堅持,「不用。就這瓶就行了。」
林紙滿頭問號,不過還是把水還給他了——畢竟是人家買的。
心想:他非要她喝過的那瓶水幹什麼?這人奇奇怪怪的。
林紙離開秦獵,上到三樓,掃卡開門,來到放基礎機甲的地方。
那幾個做清潔的倒黴蛋活幹得不賴,地板和機甲身上的雞蛋液已經完全清掉了,地面剛敷過蛋清面膜,亮得出奇,閃閃發光。
赤字身上也擦得乾乾淨淨的,站在停泊位,一身紅甲,稍低著頭,好像正在等她。
這是她的第一台機甲。
對著這個和她建立了精神層面連接的大傢伙,林紙心中升起一種特殊的感情。
她把手搭在它的膝蓋上。
此時的林紙不知道,赤字也不知道,很多年以後,它會被封好防鏽保護塗層,雕像一樣矗立在帝國機甲學院的入口。
每個第一次邁進帝國機甲的新學員都會問:
「那個就是赤字吧?」
「對。是林紙當年在學院時用過的機甲。」
「現在各大機甲學院,只要是紅色的機甲都起名叫赤字。」
此時,在母星這個初秋溫暖的夜裡,靜謐無人的訓練廳中,林紙跨上升降梯,鑽進赤字的駕駛艙。
她一戴上頭盔,赤字就如同注入靈魂一樣,活了。
林紙駕駛著它,重新走回訓練場地。
這次不用再抱著雞蛋,赤字往前走了幾步,就放開手腳,跑了起來。
林紙私心覺得,雖然赤字是真機甲,比步兵作戰甲高級,可操控起來,卻比步兵甲容易得多了。
不用再考慮各種手操控制按鈕,琢磨調整肌肉反饋,如果願意,可以完全無視操作屏幕上一列列一排排的各種自動動作和控制模式。
只有特殊的大動作,比如大距離跳躍時,才需要想一想它的各種動作控制參數,控制屏上提供了方便快捷的自動計算方式,其實在熟練的時候,甚至只憑駕駛員的經驗就可以,連計算都不用。
剩下的,就是隨心而動。
林紙帶著赤字,輕快地跑到大廳對面,一個急剎,轉身向前縱躍。
然後轟隆一聲,膝蓋著地摔在地上。
林紙:「……」
赤字太重,和她自己的身體感覺完全不同,林紙還不太會控制它的重心。
林紙一骨碌爬起來,繼續往前。
訓練廳的另一邊和二樓一樣,有各種障礙和精細訓練項目,林紙跑跑跳跳了一會兒,又給自己選了個場地,一點點在障礙器械上摸索。
秦獵給的藥起效迅速,頭暈噁心全都沒了,林紙一身清爽,專心訓練。
很快就發現了耦合機甲有趣的地方。
以前在另一個世界學習搏擊的時候,有些動作腦子會了,身體跟不上,或者力氣不夠,不夠敏捷,速度不夠快,原主這個身體更不用說,比她原來的身體還弱得多。
但是赤字不同。
她的所有想法,它全都能一五一十地實現,就像忽然多了一個強壯無比、反應迅捷、超級好用的新身體。
而且和她的念頭契合得嚴絲合縫。
林紙過了幾個障礙,正準備休息時,忽然覺得身後好像有東西。
林紙回過頭。
是一台黑色的機甲。
它不知什麼時候,悄悄出現在她背後,炭一樣黑的臉上畫著惡鬼般猙獰的白色獠牙,一拳朝赤字的腦袋揮過來。
林紙下意識地側身閃避,赤字的動作隨林紙的念頭而動。
黑機甲打空,身體向前傾,赤字一拳砸在它右側肋下。
這拳太猛,黑機甲站不穩,踉蹌了幾步。
黑機甲的實戰經驗豐富,轉眼就穩住,低頭躲開林紙的下一拳,抬起左手。
一聲輕響,它的左小臂到機械手忽然變形,變出了一個奇怪的武器。
像是從手臂裡探出一塊黑乎乎的方方正正的磚頭。
林紙:?
這都星際時代了,鬥毆還是流行用板磚嗎?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5 00:48:23
第十六章 黃桃罐頭
黑機甲胳膊上長著磚頭,往赤字身上招呼,步步緊逼。
林紙不敢大意,她的想法轉多快,赤字的動作就有多快,一邊留神躲著黑機甲的黑磚頭,一邊好奇地琢磨它的意圖。
很快就發現,它一心一意,特別想把手裡那塊磚頭往赤字的胸前按。
赤字的前胸,就是林紙的駕駛艙。
不知道它在動什麼歪腦筋。
林紙發現,就算這樣一心二用,黑機甲仍然沒有她快。
它動作俐落,操作嫻熟,但是反應總比她稍微慢了那麼一丁點。
差著這一丁點,就沒法佔優勢,黑機甲有點焦躁,忽然舉起空著的右手。
它的右手臂裡竟然也暗藏玄機。
手臂打開,兩條章魚觸手一樣的東西冒了出來,每條都像是不同的金屬拼接起來的,金色銀色銅色,粗細還不同,很有丐幫的風骨。
它們一探頭,就像有生命一樣,直奔赤字的腿。
林紙明白它的居心,被那兩條金屬蛇纏住就動不了了,只能任人宰割。
金屬蛇可以伸得很長,靈活無比,打架的時候從不同角度探過來,防不勝防,比拍人的磚頭難對付多了。
林紙暫時沒想好怎麼辦,轉身就跑。
黑機甲看見她逃跑,喜出望外,並沒想放過她,毫不猶豫地追上去。
林紙繞著障礙場地兜了一圈,突然回頭。
黑機甲沒想到她說不跑就不跑,金屬蛇為了能捉到赤字,長長地伸著,直得像根棍子,失去了它原本靈活地神出鬼沒的優勢。
林紙回頭的一瞬間,一把攥住兩隻傻掉的蛇頭,往這邊猛地一扯。
她剛才已經看清楚了,金屬蛇不比鞭子,是固定在機甲手臂上的,並不能脫手。
黑機甲被赤字大力一拽,跌跌撞撞地向這邊撲過來,撲了兩步,又趕緊剎住,想要掙脫逃跑。
林紙揪著蛇頭不放,搶步上前。
趁它還在慌神,赤字用右腿膝蓋別住黑機甲的左腿關節,左手還揪著它右臂的長蛇,肩膀抵住它前胸,彎身用右手扣住它另一條腿的膝彎處,猛地一抄。
一個散打裡標準的穿襠靠。
黑機甲轟然倒地。
林紙跟著壓過去,用膝蓋把它按在地上,動作迅捷地一把攥住它連著板磚的胳膊。
她把那塊黑磚頭懟在黑機甲自己的胸口上。
主要是十分好奇,它一直那麼執著地想把磚頭往赤字胸前懟,要是真的懟上去,到底會發生什麼?
然後就知道了。
那塊黑磚像是有極大的磁力,在距離黑機甲胸口一段距離的時候,就嘭地一聲,吸在它的胸口,也就是駕駛艙的艙門上。
林紙轉念之下,懂了它的用法。
她攥著黑機甲的小臂,把赤字的手臂力量加到最大,猛地一拔。
黑磚的強大磁力,讓它像長在駕駛艙的艙門上一樣,一拔之下,艙門就像黃桃罐頭的蓋子,被硬生生扯開。
罐頭裡甜美可人的黃桃暴露出來。
是殺淺。
林紙沒太意外。
剛才跟和他打架的時候,就看到他機甲上的編號了,四開頭,是個大四學員。
再者,林紙昨天惡補過學院機甲大賽的規則,黑機甲手臂上裝的東西雖然怪裡怪氣,卻全都殺傷力不強,完全在大賽的改裝規則之內,它攻擊的動作也中規中矩,並不違規,感覺不像要暗算人,更像是切磋。
比如拽掉駕駛艙艙門這招,在機甲大賽的對戰環節中,只要駕駛員暴露,就算輸。
想來它的主人應該是在為機甲大賽做準備。
殺淺坐在駕駛位上,滿臉無奈。
「意思一下就行了,下手真狠,還真給我拽下來了。」他說。
然後比了個讚,「人馬阿爾法機甲學院的明星學員,果然名不虛傳。」
林紙呵了一聲,「什麼人馬阿爾法,是我。」
殺淺:???
殺淺要瘋了,平時安閒自在的模樣都沒了,「林紙!?你不是邊伽,你是林紙??」
林紙鬆開他,站起來,「邊伽有事,早就回去了。」
殺淺還有點沒緩過來,「我今天給機甲做了個新配件,想過來試試,看見有人在用耦合系統操控訓練,還以為……」
還以為是邊伽。
殺淺一進來,就看見了赤字,赤字肚子上明晃晃漆著機甲編號,一看就是大三學員。
今天是學院第一天上課,大三學員剛領到新機甲,一般人這時候還在和新到手機甲的耦合系統磨合,不開自動前進,連路都走不俐落,可看赤字的動作,駕駛員明顯是在用耦合系統直接操控。
殺淺想了一下,在大三學員裡,能在第一天就和機甲建立這種水平的耦合的,數遍整個年級,應該就只有中學就參加過機甲大賽,剛從人馬阿爾法機甲學院轉學過來的邊伽。
殺淺一時興起,起了較量一下的心。
沒想到竟然是林紙。
殺淺心中的震驚難以形容。
他雖然主修機控工程,是技術流,但是操控機甲並不弱,比很多主控指揮專業的人還強,沒想到會被一個第一天拿到新機甲的大三學員KO。
而且這位,還是學院出了名的門門功課成績墊底的菜雞。
殺淺一組隊就去調查過了,林紙其人,出身邊遠星系的普通家庭,並不是機甲世家子弟。
他問林紙:「你以前用過機甲?」
林紙搖頭。
殺淺站起來,凝視著她,好半天才下了個結論,「這是什麼運氣?竟然,被我,遇到一個,天賦黨。」
天賦黨不止有點天賦,還很窮,她撿起地上的駕駛艙門,塞進他懷裡,聲明:「是你手欠先攻擊我的,我可不管賠。」
「小事,我自己會修。」
小氣到家的殺淺這次竟然很大方。
他操控著黑機甲站起來,興味盎然地重新上下打量一遍赤字。
林紙覺得他看她的目光像老鴇發現了一個能給他賺錢的新小倌。
殺淺眯了眯眼睛,「我本來打算機甲大賽的時候,就讓你裸機上陣,跟在我們兩個後面意思意思就行了……」
林紙懂,以他的風格,就是不在她身上浪費一分錢的意思。
「……不過現在改主意了。」
殺淺用手指敲著控制台,沉吟,「所以給你的機甲裝點什麼好呢?」
林紙立刻聲明:「反正我不要你那兩條破蛇,那不是送上門去給人扯的麼?」
殺淺:「……」
殺淺掙扎,「你不能因為一個設計不成熟,就否認它的優點。」
林紙:「優點就是我拽起來特別順手?」
殺淺:「……」
殺淺被林紙深深地打擊了一次,一秒都不想多等,要回去把兩條金屬蛇拆下來。
他平時做裝備都在機控工程大樓的實驗室,林紙聽說他要駕駛他的黑機甲穿過校園,也想試試,開著赤字,乘大廳的機甲專用電梯下樓,跟他一起走出訓練大廳。
外面的天徹底黑透了,滿天星光。
在夜色中駕駛機甲在校園裡溜達,還挺好玩。
機控大樓不像個教學樓,更像是個收破爛的地方,從一樓起,就滿天滿地堆著各種東西。
尤其是殺淺的實驗室,走廊兩邊是成山的破銅爛鐵,林紙得小心地駕駛赤字側著身,才能擠進去。
好在裡面地方夠大,靠牆都是配件,摞得高到天花板。中間放著個巨大的工作台,檯面上全是劃痕,剩下的空間還算能容納兩台機甲。
殺淺一回到實驗室,沒用升降梯,直接讓黑機甲蹲下,從駕駛艙裡跳出來,三下五除二,利索地把象徵著恥辱的金屬蛇拆掉。
林紙他們的主控指揮系前兩年也修過機控原理,學得不深,遠沒有機控系專業。
林紙在旁邊參觀他幹活,順便問:「殺淺,你的黑機甲叫什麼名字?」
殺淺:「你猜。」
林紙猜,「邊伽說,不是叫富貴旺財就是叫發財樹,我猜它叫一本萬利?財源廣進?」
殺淺百忙之中回過頭,微微一笑。
「它叫聯盟首富。」
林紙:「……」
林紙:行。有理想。有格局。
聯盟首富少了半條胳膊,在殺淺一天一地的配件堆裡,灰頭土臉地和赤字蹲在一起,好像蹲在垃圾站裡下象棋的倆老頭。
殺淺把金屬蛇放到工作台上,開始改造,要給它加個可以自由脫落的活扣。
林紙一個人在滿屋子配件堆裡閒逛。
殺淺一邊忙一邊警告她:「什麼都別動,壞了你可賠不起。」
林紙看看那些碎得稀爛的光腦,破得內襯往外跑的駕駛艙座椅,斷得亂七八糟的奇怪武器,心想:這不都已經壞了嗎?難道還能更壞一點?
破爛山裡,忽然有東西動了動。
林紙轉過頭,一個黑影從旁邊的破爛山頂上砸了下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5 00:48:37
第十七章 打狗棒法
還好林紙閃得快。
砸下來的東西掉在地上,當啷一聲響。
看著非常像條金屬做的蠍子尾巴。
比林紙的胳膊還長一些,半彎著,分成一節一節的,尾巴的尖端還帶著一個小勾。
估計很有年頭了,表面全是鏽斑。
殺淺聽見動靜,回過頭,「你看,多危險。都說了別亂動。」
林紙反駁,「我哪有亂動?它放得那麼高,你覺得以我的身高,能動得了嗎?」
她說得很有道理,殺淺也有點疑惑,探頭看了看,「一直放在上面,怎麼突然就掉下來了呢?」
在殺淺這裡,應該戴頂安全頭盔。
林紙撿起那條尾巴來看了看,「這是什麼東西?」
「這東西叫蠍尾,是一種小型可穿戴式機甲的一部分。」
殺淺說:「東西是好東西,就是早就過時了,是好幾十年前的舊型號,那一陣不知道為什麼,特別流行這種無駕駛艙的小型可穿戴式機甲,各種部件全都可以往身上套,後來因為操控不方便,對體能要求高,還太小,很容易被大型蟲族扇飛,就被駕駛類機甲淘汰了。」
林紙懂,一件一件往身上套——那不就是鋼鐵俠嘛。
林紙評論:「有點像步兵甲。」
「步兵甲?你說它像步兵甲??」
殺淺氣到連話都說不俐落了。
「這種可是當年的高檔貨,全耦合操控,可自動穿戴,那些破步兵甲拿什麼能跟它比?」
林紙把這條蠍子尾巴拎起來研究,「你從哪弄來的這種『高檔貨』?」
殺淺答:「是我上次去邊遠星系,從廢品回收站裡挑出來的,外面有人專門收藏這類老古董,可惜老蠍尾這幾年在收藏市場不火,而且這條品相太差,耦合元件全都壞了,就算能量源還在,也已經不能啟動了,連一千塊都賣不出去。」
林紙默了默:竟然不折不扣,真的是從垃圾堆裡撿回來的。
而且撿回來的東西,他還打算賣一千塊。
林紙問:「壞到連你都修不了嗎?」
殺淺不動聲色,臉上卻有一絲紅暈一閃而過。
「耦合系統是他們天諭公司的專利技術,它本身是黑箱的,只給我們機甲師提供了外部接口,我暫時還弄不明白它的工作原理。」
林紙點點頭,拎著蠍尾問:「這個能借我拿回去用用嗎?」
殺淺納悶,「你借它幹什麼?」
「當錘子。」林紙答。
她寢室的床的卡口鬆了,一動就吱嘎亂響,晚上翻個身都有心理負擔。這條蠍尾挺沉手,一節一節的,感覺很可以拿來敲敲東西。
殺淺奇怪:「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借錘子?」
林紙問他:「我能借錘子嗎?」
殺淺立刻答:「不能。我的錘子只租不借,一塊錢一天。」
林紙:看吧。
「我這可不是普通的錘子,是機甲工程師專用錘,我精挑細選出來性價比最高的專業品牌,四百多塊錢,再加上我選它時付出的時間成本,起碼一千塊打底。」
殺淺拎起桌上那套造型精緻的金色小錘子給林紙看。
「三年後,我應該更有錢了,會買套更好的把它換掉,這三年每天均攤成本,大概一塊錢,所以收你個友情成本價,也不算太黑吧?」
一塊錢是不算黑,問題是林紙一共只有二十八塊錢,還得攢著買屏蔽劑。
林紙舉舉手裡的尾巴,重新誠懇地問一遍:「所以我能借這個用用嗎?反正你放著也是放著。」
這次殺淺倒是大方點頭,「明天給我送回來,小心一點,別敲壞了。」
林紙:「大哥,它是真的沒法再壞了,物極必反,說不定我敲一敲,它還能變好呢?」
殺淺:「……」
殺淺坐在工作台前研究他的金屬蛇,一副打算通宵的樣子,林紙參觀完他的實驗室,先把赤字送回訓練廳,自己拎著「錘子」回寢室。
蠍尾作為一把錘子,還是相當合格的,用起來超級順手,沒幾下就搞定了林紙的床。
睡在不再亂叫的床上,林紙特別安穩。
可剛睡沒多久,林紙就覺得有動靜。
好像是種感應,能明確地體會出,有什麼東西正在她旁邊動。
那東西還碰了碰她的床。
林紙一激靈,睜開眼睛。
借著窗外透進來的路燈光,林紙看見,竟然是那條當錘子用的舊蠍尾。
它活了,正在努力地往她床上爬。
大概是損壞得太厲害,它爬得很艱難,好不容易用動力浮起來一點,又一頭栽下去,噹地一聲響。
對面床的千里遙也聽到了,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林紙,沒事吧?」
林紙看一眼尾巴,回答:「沒事。」
這種事,她很有經驗——這條蠍尾和列車上的機械殘手做的事一樣,就是努力往她跟前湊。
殺淺是說過,蠍尾是自動穿戴的,問題是一來,她並不是它的主人,沒有認過主,再者,這條尾巴的耦合元件不是已經徹底壞了,完全不能啟動了嗎?
可現在,它真的自動啟動了。
今天在殺淺那裡,差點被它砸中腦袋,當時林紙就覺得,好像是她路過時,它像感應到什麼一樣,突然動了一下,才從配件堆頂上掉了下來。
和赤字建立耦合時,她比其他人更快,也更順暢,還能解釋為大家天賦有差異,可是這些殘破的機甲配件,似乎也全都把她當成了主人。
只發生一次可能是巧合,接二連三地,就一定有問題。
按照教材上關於耦合系統的說法,沒有經過認主和磨合的這一步,和機甲之間是根本不可能建立耦合的。
越是高等級的機甲越不能。
高等級的機甲,耦合系統更復雜,就更挑駕駛員,需要磨合的時間就更長。
所以一台高等級機甲一出廠,聯盟就會到處尋找合適的駕駛員,有時候幾十甚至上百個駕駛員試駕,都找不到一個匹配得合適的人。
勉強匹配,可能會對駕駛員的神經系統造成嚴重的傷害,就此瘋了的也不是沒有。
機甲駕駛員一旦犧牲,機甲需要天諭公司的技術部重置,才能給它重新尋找合適的駕駛員。
所以那些聯盟上下人人都知道的著名機甲,駕駛員也同樣萬眾矚目,家喻戶曉。
林紙盯著地上的蠍尾思索。
也許她和別人真的不太一樣?
林紙對這條生鏽的尾巴冒出興趣,認真看它時,它彷彿感應到一樣,又飛起來了。
它騰空兩尺,艱難地用尾巴尖碰到了林紙的腿。
這回林紙幫了它一把,伸手把它撈上來。
蠍尾二話不說——當然它也沒法說話,掙扎著使了幾下勁,終於從尾部探出兩條金屬卡扣。
它把鏽住的卡扣打開,往前一撲,嚴絲合縫地扣到林紙腰上。
林紙:「……」
林紙默默地看了它片刻,試著在腦中指揮它動一動。
它似乎真的收到指令了。
吭哧吭哧地,它像個老舊的拖拉機,努力把尾巴尖抬高了一截。
林紙讓它放下,它就乖乖地彎了彎,搭在枕頭上,常年鏽住的金屬關節活動開了,發出哢哢的輕響。
千里遙翻了個身。
不能繼續玩了,林紙在腦中命令它鬆開卡扣。
蠍尾接受命令毫不含糊,脫開林紙的腰。
像個聽話的小兵。
林紙把它拎到床底下放好,蓋上被子,躺下繼續睡覺。
才剛睡著,就又有東西掃過她的手。
林紙在睡夢中有點無奈,心想:再吵人睡覺,現在就把它送回殺淺那邊。
可是有點不對。
這一次和上次不同,林紙並沒有感應到任何東西。碰她的似乎不是那條尾巴。
林紙呼地坐起來。
確實不是那條蠍尾。
就在林紙床邊很近的地方,有一雙黃澄澄發著光的眼睛。
林紙冷靜了一秒,辨認出,在黑暗中站在她床邊的,是今天傍晚時見過的送快遞的機械狗。
它不知什麼時候,摸到寢室裡來了。
機械狗這回沒有打開背上放快遞的盒蓋,它正張開嘴巴,默不作聲地叼起林紙放在枕邊的手環。
林紙:?
一隻想偷東西的狗賊?
竟然想偷走她花了六十九塊錢巨款,還賒著人家的賬,好不容易剛修好的手環!
機械狗也發現林紙醒了,動作卻沒停,把手環咬在嘴裡,轉身就跑。
才跑出半步,就腳下一絆,趴在地上。
絆住它的腿的,是一根長長的金屬尾巴。
尾巴根部的卡扣,已經裝備在林紙的身上。
它逃跑的那一刻,林紙就召喚了自動裝備的蠍尾,它聽話極了,瞬間就從床底下飛出來,扣在林紙腰上。
心意一動,尾巴就動,跟赤字一樣聽話。
原本只有胳膊長的尾巴上,一圈圈金屬環一個接一個哢哢哢地抻開,猛地伸長,勾住金屬狗的腳,讓它栽了個大馬趴,它如同一隻靈巧的手,收回來的時候順便一勾,又狗嘴奪食,把手環撈回來了。
機械狗手環一丟,愣了片刻,重新向林紙撲過來。
林紙收回手環,根本不給它衝上來的機會,尾巴一擺,一鞭子抽在機械狗腦袋上,把它抽得就地滾了幾滾。
鬧出這麼大動靜,千里遙已經爬起來開了燈。
她看清狀況,剛醒的迷糊勁完全嚇沒了,「這狗瘋了?」
再看看林紙多出來的滿天揮舞的金屬尾巴,「這東西怎麼會動了?」
明明睡覺前,它還是個老實巴交的錘子。
林紙一邊用尾巴控制住機械狗,不讓它往身上撲,一邊點開手環,找到學院安保科的聯繫方式,還在對千里遙說:「嗯,瘋了。我叫學院保安過來。」
她一心三用,尾巴上的動作絲毫不慢,機械狗已經又滾了幾次,腦袋被抽得歪在一邊。
林紙接通了安保科值夜班的保安,調轉屏幕,給他看發了瘋的機械狗。
小保安的半個哈欠嚇得只打了一半,慌慌張張站起來,「我馬上到。」
林紙提醒他:「你知道怎麼處理它嗎?要不要聯繫星圖智能公司,還是打算一槍轟了它?」
一語提醒了保安,他剛才心急,只想著救學員,沒意識到機械狗是校產,還不便宜,他未必有隨便處理的權限。
他連忙說:「對對,我先走流程提交使用武器申請,再叫星圖智能的人過來。」
他看上去還要一段時間才能過來,林紙改變戰術,變抽為捲。
剛打算捲住狗腿時,那隻機械狗忽然不撲了。
它歪了歪已經很歪的腦袋,像是思索了一下,忽然轉身往外跑。
這裡是寢室,還有別人,林紙怕它發瘋亂傷人,攥著手環跟了出去。
機械狗在走廊上往前狂奔幾步,突然又停了。
走廊裡的電梯叮地一聲。
電梯門打開,好幾條長得一模一樣的機械狗從電梯裡衝了出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5 00:48:52
第十八章 用戶處理不當
林紙掃了一眼狗群,忽然聽到身後也有聲音。
她轉過頭,看到又有好幾條機械狗剛從安全通道上來,悄悄從背後向她逼近。
前後的路都被堵死了。
隔壁寢室的同學剛好打開門,還睡眼惺忪的,看清走廊上忽然多了這麼多機械狗,還都圍著林紙,嚇了一跳,失聲叫:「怎麼回事?」
他的聲音就像發令槍,一瞬間,所有機械狗同時向中間的林紙撲過去。
狗雖然同時發動,距離卻遠近不同,最近的第一條狗在騰空時,就挨了林紙的蠍尾狠狠一鞭。
蠍尾的力道大,一鞭子抽過去,把機械狗直接打飛。
這一鞭的方向和角度都控制得很精確,飛出去的機械狗砸在另外兩條機械狗身上,三條狗一起撞上寢室走廊的牆。
動靜不小,隔壁好幾個寢室裡都有人探頭出來,看見林紙被一群發瘋的機械狗圍在中間,嚇得不輕。
狗群並不理會其他人,一心一意對付林紙。
有人立刻拿出手環找保安,不少人上前幫忙。
帝國機甲的學員不慫,把戰鬥當吃飯,林紙哭笑不得地看見,千里遙回寢室抄了把椅子就衝出來了,舉著椅子往一隻狗頭上砸。
幫忙的人一交手才發現,看林紙抽狗扔狗好像很容易,其實這些機械狗力氣相當大,也很結實,打一拳踢一腳根本不太當回事。
林紙也看出來了,站在狗群中間說:「你們退後,我來。」
她的尾巴在空中停了一瞬,所有人都看見,尾巴驟然伸長了一大截。
林紙掃它一眼,心想,原來真的可以再伸長。
這尾巴很多年沒人用,不少環形關節鏽住了,不聽指揮,剛才活動了一會兒,現在徹底打開了。
環形關節伸到極限,響尾蛇一樣在空中一抖。
接下來就沒人能看得清了。
它的速度極快,空中全是虛影,一隻接一隻的機械狗被從滿天虛影中扔了出來。
林紙越用越熟,蠍尾是全耦合操控的武器,她的心念所過之處,就是蠍尾到的地方。
機械大狗到處亂飛,現在沒人敢繼續留在走廊上,全都躲進寢室裡,只把門開著一條縫,看著外面的戰況。
千里遙隔著門囑咐:「你小心。我問過保安了,他說已經聯繫了星圖智能,他們馬上就來。」
林紙在鞭影中心回答:「明白。」
聲音仍然平和安穩。
扔出去的機械狗鍥而不捨,爬起來就繼續往中間衝,然而無論如何都靠近不了林紙。
林紙用一條蠍尾,就在身邊封出一塊誰也進不去的禁區。
電梯那邊叮地一聲響,又是一聲響。
林紙心想:又有狗來了?學院裡怎麼有這麼多機械狗?
然而並不是狗。
一群人從一台電梯裡探頭出來,看清狀況,又被嚇得縮回去了。
原來是有人把現在的戰況在校園網上直播,大半夜的,還有人沒睡,招來一群看熱鬧的人。
電梯裡有些人識貨,認出來了。
「她身上穿的,是不是幾十年前的老古董?穿戴式的蠍尾?」
「是。我記得我爸說過,他小時候這種尾巴特別火,有一年院際大賽的冠軍就有這麼一條蠍尾,結果那幾年每台機甲上都裝個尾巴,後來就不流行了。」
「都說幾十年前的耦合系統原理和現在不太一樣,這種老東西都沒什麼人會用了。」
「我一直覺得這種尾巴就是樣子貨,沒實際用處。」
人人都下意識地往林紙那邊看過去。
用成這樣,誰敢說蠍尾沒用?
不考慮蠍尾上生鏽拉胯的部分,林紙這尾巴甩得英姿颯爽。
有人感慨,「她這蠍尾,用得跟我爺爺當初一樣一樣的。」
大家一起轉頭看著他:「……」
這位認爺爺的有點尷尬,轉移話題,「她得堅持到保安來吧?」
「嗯,估計快來了。」
林紙卻並不打算堅持。
她站在圈子中心,狗的攻擊速度太快,她一直騰不出手來。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找到一個把十幾條狗全都甩遠的空檔,用尾巴上的尖頭靈巧地一勾,就把手環挑了起來。
尾巴吊著手環,穩穩地一送,送到了走廊天花板的燈上,吊在燈的一角,搖搖晃晃。
不出所料,狗群立刻放棄攻擊她,全部衝到燈下,瘋了一樣往上竄。
它們的目標明確,自始至終都是她的手環。
只要扔了手環就不會被它們攻擊,可是不知道手環裡有什麼貓膩,林紙並不打算把手環送給狗狗們。
不如吊在天上放著。
林紙往後退了退,讓它們自己練跳高。
剛剛和它們鬥毆了一陣,林紙已經看出來了,它們除了力氣大,一嘴牙,沒什麼太大的本事,憑它們的彈跳力,也根本跳不了那麼高,白費勁。
此時,秦獵也到了。
他本來已經上床睡了,剛睡沒多久,就突然醒過來,而且異常清醒。
秦獵猜測,這可能是林紙起來了。
她大半夜不睡覺,這麼精神,不知道又在幹什麼。
秦獵理了理被子,打算努力克服她的干擾,繼續睡覺。
可是她好像很清醒,就像上次補考前秦獵感受到的一樣,精神緊繃,注意力高度集中,像在練習機甲操控。
秦獵心想,補考已經順利通過了,新學期才剛開始,就算想在機甲大賽上贏西尾,也用不著用功到這種地步吧。
他翻來覆去了一會兒,根本沒法睡,索性坐起來。
手環忽然一響,是安珀,他不在學院,發了消息過來,就兩個字:
【快看!】
他發過來校園網上的一個直播鏈接。
秦獵只掃了一眼屏幕上的機械狗群和林紙,就披上衣服衝出門。
電梯很慢,等不到,秦獵沿著樓梯一口氣衝上二十三樓。
打開安全通道的門時,一眼就看到一群瘋狂地彼此踩踏著練跳高的機械狗,和吊在燈上的手環。
還有游手好閒站在旁邊看熱鬧的林紙。
他鬆了口氣。
放鬆之後,又忍不住有點想笑。
秦獵到後沒多久,保安就來了。
除了攥著小型激光槍的學院保安,還有個年輕男人。
難得大半夜的,年輕男人還穿得西裝革履,拿著個包,掛著胸牌,上面是醒目的「星圖智能公司售後支持」的字樣。
帝國機甲出事,他們星圖來得不慢。
年輕男人只看一眼狗群,就說:「哦,這沒什麼大事。」
大家都聽傻了,千里遙忍不住嗆他,「一群機械狗在攻擊人,你說『這沒什麼大事』??」
隔壁寢室的Omega索性把剛剛拍的視頻給他看,「它們現在是沒咬人,可是你看剛才,跟瘋了一樣,我們全都拍下來了!」
視頻還掛在校園網上,林紙站在中間,機械狗們一波又一波,凶神惡煞地往她身上撲。
年輕男人瞥了眼屏幕,「可別說我沒警告過你,你起『天哪,送快遞的機械狗在攻擊人了』,這種有爭議的視頻名,我們公司是可以訴訟的。」
人群裡有人罵他:「訟你的頭的訟!」
年輕男人好像沒聽見一樣,又補充,「其實這種狀況是完全可以避免的。我估計是學院的機械狗程序出了點小問題,錯把那隻手環當成了需要快遞的物品。我們的機械狗向來敬業,不完成任務不罷休,所以一定要拿到手環。」
他慢悠悠接著說:「用戶手冊的免責聲明裡寫得很清楚,你們學院沒教過你們麼?是有極微小的幾率會出這種錯,在這種狀況下,只要把東西交給機械狗就行了,你們絕對不會受到任何人身傷害。物品方面,我們公司會負責後續的經濟賠償。」
他總結:「所以這基本屬於——」他輕飄飄地說,「——用戶處理不當。」
用戶處理不當。
他說得明明不對,卻好像自有一套歪理。
走廊裡鴉雀無聲。
年輕男人見大家都不說話了,有點得意,走到跳高的機械狗身後,拉開包的拉鏈,「這隻手環我們也要一起帶走,看看為什麼會出這種問題,過兩天就給你們還回來……」
林紙一直沒說話,現在忽然問:「你想要手環?」
年輕男人一邊低頭從包裡取東西,一邊嗯了一聲。
林紙的尾巴立刻動了。
它猛地伸長,在燈上輕輕一挑,勾起手環後一擺,直接把手環懟進年輕男人手裡,「給你。」
她的動作太快,年輕男人措手不及,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手環已經在手裡了。
手環在哪,狗就在哪。
機械狗反應迅速,一窩蜂一般瘋狂地向年輕男人撲了過去。
年輕男人反應太慢,等他意識到應該把手環扔出去時,已經晚了。
一群又大又重的金屬機械狗就像一大群橄欖球運動員,毫不客氣地衝撞過來,劈裡啪啦地把他砸倒在地上,他的身影瞬間就消失在狗群裡。
一團混亂中,終於有條狗搶到了手環,用嘴叼住,不再理會躺在地上的人,撒著歡往外跑。
其他機械狗看見它得手了,也都不搶了,趕緊跟上去。
然而想拿走手環,就是做夢。
一根長長的尾巴從天而降,輕輕一撈,狗嘴裡的手環又沒了。
手環被重新掛回天上。
狗狗們再一次上演了比賽跳高的那一幕,彷彿剛才的一切全都沒發生過。
唯一不同的,是躺在地上的年輕男人。
他被一群大狗瘋狂踩踏了一遍,全身一塌糊塗,衣服扯開,包飛了,胸牌不知道跑哪去了,手大概是被搶手環的狗嘴咬了一口,鮮血滴滴答答。
他掙扎了半天才從地上爬起來,剛才囂張的氣焰一掃而空。
圍觀群眾一致覺得,他現在的造型比剛才看著順眼多了。
林紙轉頭看他一眼,遺憾地評論:「你怎麼不及時把手環交給機械狗呢?你剛剛不是說過,給它們不就沒事了?」
年輕男人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保安也忍不住,催他:「你快趕緊把你的狗處理了,這麼晚了,你不著急,我們學員還得睡覺呢。」
年輕男人只得撿起包,從裡面拿出一台手機大小的儀器,不知道輸入了什麼,所有的機械狗瞬間就像癱瘓了一樣,全趴倒在地上。
「一會兒有人過來運狗。」年輕男人又看一眼吊在燈上的手環,「可是這個手環,我們還是必須得帶走……」
林紙心想:他們星圖智能無論是狗還是人,對她的手環都很有執念啊。
她剛要開口拒絕,眼前一道光一閃而過。
原本吊在燈上的手環騰出一縷青煙,基本沒了,只剩下焦黑的一小團掉了下來,砸在下面的狗鼻子上。
林紙轉過頭,看見小保安也一臉莫明,握著激光槍,正看向站在他旁邊的人。
他旁邊是秦獵。
秦獵隨便披著件外套,難得地頭髮有點凌亂,像是剛從床上爬下來的。
星圖智能的年輕男人也徹底懵了。
他反應了半天,才氣急敗壞地對小保安吼:「你開槍打手環幹什麼?」
林紙能猜到,剛才那一槍肯定不是小保安打的,是秦獵就著保安的手開的槍。
小保安當然認識秦獵,沒懂他的用意,沒敢吭聲。
秦獵淡淡道,「手環是我們學員的,打不打,關你什麼事?」
林紙接道:「這手環招狗,打得好。我本來就打算換了。」
小保安理直氣壯了,對年輕男人說:「聽到了沒有?人家自己的手環,人家根本不在乎。趕緊弄走你的狗。」
走廊上收拾殘局,學員們各回寢室,秦獵也跟看熱鬧的人一起乘電梯走了。
他回到五樓,才發現收到了安珀發來的新信息。
【老大,技術部送去測過了,你給的那瓶水裡沒有口腔黏膜細胞,測不出基因。】
秦獵追問:【瓶口也試過了?】
安珀無奈:【全都仔細查過了,沒有。】
秦獵想了想,【唾液比較難,我想辦法去拿她的頭髮。】
安珀沉默了片刻,發過來:【她?誰?又是林紙?】
安珀發了個震驚的表情。
【你又是要她的基因記錄,又是要測她的頭髮,該不會是打算比對一下你倆的基因,看看後代有沒有遺傳病吧……你打算跟你家族的傳統對抗,和她結婚?還是想要個私生子?人家都不認識你,八字還沒一撇呢,你會不會想得有點太遠?】
秦獵:「……」
秦獵:究竟是誰想得有點太遠?
安珀建議:【其實你要是真想拿到口腔黏膜細胞的話……呃……】
秦獵簡單地回了他一個字:【滾。】
安珀不服:【你以為我想說什麼?】
秦獵不再理他,切出聊天窗口,打開林紙的,心想:要想辦法接近她,才能拿到她的頭髮。
二十三樓。
林紙放好蠍尾,準備睡覺,一抬頭,就看到床邊桌上光腦的屏幕一閃一閃的,是秦獵發來的消息。
是條語音,背景有悉悉索索的聲音,他好像在換衣服。
【手環的事不好意思。】
他承認是他打的。
林紙有點惋惜:【他們費盡心機想要拿到那條手環,說不定裡面藏著什麼好東西。】
秦獵回答:【好奇心害死貓。管它有什麼東西,反正現在手環沒了,這件事就和你徹底沒有關係了。】
林紙剛才在走廊上時就懂了他的意思。
他們星圖智能大半夜地折騰,又是狗又是人,似乎非常想要拿到她的那條手環,現在手環當著他們的面化成了灰,就沒人會再來找她的麻煩。
他這是為她著想。
秦獵繼續:【明天我賠你一條新的。】
林紙回復:【不用,那條手環已經很舊了,沒就沒了。】
【本來就是我的責任,沒有不賠的道理。】秦獵堅持,【明天見。】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5 00:49:06
第十九章 一萬不夠
第二天是週六,一大早,好久不見的系主任就來敲門。
除了她,還有一個掛著星圖智能公司牌子的人。
這回不是昨晚那個年輕男人了,換成了一個胖胖的中年人,一直掛著笑臉。
這是星圖智能的人過來善後。
帝國機甲地位特殊,是母星最好的機甲學院,還有軍方背景,想必星圖智能不會和校方鬧得太僵,又有系主任跟著,林紙並不擔心。
中年人開門見山,把昨晚的事解釋了一遍。
他並不承認他們的機械狗有問題,也不承認他們星圖智能有任何責任,說出錯的原因,主要是有黑客入侵了他們的系統,修改了程序,還像模像樣地出示了黑客入侵的證據。
系統是他們的,他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中年男人拿出一份協議,說鑑於林紙並沒受任何傷,只是受到「輕微的驚嚇」,星圖智能願意出於人道主義,為昨晚的意外付給她一筆一萬塊的精神撫慰金。
林紙掃了一遍協議的條款就懂了,這錢是封口費。
她絕對不會跟錢過不去,不要白不要。
林紙放下協議,直截了當,「一萬不夠。」
中年男人怔了怔。
他原本做好了思想準備,以為機甲學院的年輕人血氣方剛,容易衝動,昨晚又受了委屈,聽見他推脫責任的話,一定會憤怒到不行,說不定還會堅決不要他們賠償的臭錢,得系主任出馬從中調停。
沒想到林紙一臉平靜地聽完,根本沒跟他掰扯機械狗到底有沒有問題的意思,開口就是討價還價。
他訕笑:「這個數額……呃……其實也不是不可以談。」
林紙利索地報價:「那就十萬吧。」
中年男人:「……」
她眼也不眨,直接翻了十倍。
做生意都是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中年男人滿臉為難,「十萬啊,那是真的不太可能。我們以前也沒有過賠償這麼多的先例。」
林紙不在意,「我這裡就是十萬,一口價。」
任中年男人再磨破嘴皮子,她報十萬就是十萬,並沒有絲毫讓步的意思。
中年男人努力了半天,一無所獲,猶豫了一會兒,裝模作樣地和人發了半天消息,最後才點頭,「好,那就十萬。」
林紙懂了,看這意思,如果她起訴的話,應該能拿到更多,可是起訴要時間、精力,也要錢,她現在全都沒有。
中年男人拿起協議,遞給林紙,「你先簽,簽完錢就給你轉過去。」
林紙沒動,「十萬是我的,那別人的呢?昨晚整層樓的人都被你們的狗嚇得不輕,他們沒有『精神撫慰金』麼?」
中年男人傻了,「他們昨晚又沒被襲擊過,就在旁邊看看,也要賠償?」
林紙:「你都說了是『精神撫慰金』,『看看』不影響精神嗎?」
千里遙在旁邊聽得想笑,連系主任都忍不住彎彎嘴角,也開口,「我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昨天確實影響我們學員休息了。」
林紙繼續討價還價,又給這層樓每個寢室的圍觀群眾都敲了五千塊的「精神撫慰金」。
大家有福同享,有錢同坑。
協議一簽,賠償金到賬,林紙看著賬戶餘額的「28.00」瞬間變成了「100028.00」,不動聲色地關掉屏幕。
等他們走了,千里遙才說:「他們星圖的機械狗也不是第一次出這種事了,以前每次出事,爆出來沒多長時間,全網就刪沒了,想查都查不著。」
林紙打開舊光腦搜了搜,果然,校園網上的視頻沒了,話題也不見了,昨晚的事就像沒發生過一樣。
看來花錢消災的事,他們沒少幹,幹得多了,熟能生巧。
林紙先把欠殺淺的六十九塊修手環的錢給他轉過去。
打開光腦,就看到又有消息一閃一閃的,是秦獵。
【林紙,上午我有點事,你中午十二點有空麼?】
他執意要送手環。
林紙現在發了一小筆財,可以自己買新手環,回復:【真的不用賠我。】
秦獵堅持:【你不自己挑的話,我就只能隨便買一條了。】
林紙只得回:【不然到時候你在寢室大樓門口等我?】
林紙從床底拎出蠍尾,打算去還給殺淺。
一大早,機控工程大廈裡已經有人了。
等電梯時,不少人都在偷眼看林紙,她用一條舊蠍尾單挑機械狗的視頻,昨天夜裡傳遍了整個學院,雖然星圖刪得快,看見的人還是不少。
有人輕聲議論,「那就是林紙吧?」
「前兩年成績那樣,怎麼突然就開竅了呢?」
「不是什麼開竅,是有人特別會用那種幾十年前的老式機甲。」
「也是。他們邊遠星系,可能還有咱們母星早就淘汰的老古董吧。」
林紙目不斜視地走進電梯。
一進殺淺的實驗室,殺淺就笑道:「學院的新明星來了。」
他的操作台上還亮著燈,和林紙昨晚走的時候差不多,看著就是熬了個大夜的樣子。
「一大早我就收到一堆消息。」殺淺把手環屏幕打開,給林紙看。
全是買蠍尾的。
原來林紙的視頻不止傳遍了整個學院,也出圈了,雖然星圖公司大展神威,連夜把全網所有的相關話題刪了個乾淨,視頻還是在一個非常特殊的圈子內部悄悄地流傳開來。
就是古董機甲收集圈。
林紙滿天飛舞的舊蠍尾,把一群亮閃閃的現代機械狗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視頻讓無數人熱血沸騰,想起幾十年前,那些蠍尾在競技場上大放異彩的流金歲月。
舊蠍尾突然就在收藏圈爆火了,可惜收藏的人並不多。
行家一眼就能認出林紙身上蠍尾的型號,有人想起,殺淺手裡偏偏就有這麼賣不出去的一條。
所以天還沒亮,殺淺就源源不絕地收到一堆報價。
有報三萬的,有報五萬的,原本一千塊都沒人要的東西,現在人人搶著買。
蠍尾是殺淺的,他大可以等林紙把蠍尾送回來,直接賣了就完了,他卻特意給她看這些報價的消息,顯然是打算跟她合作,把這條蠍尾賣出個更好的價格。
林紙視頻裡裝備在身上的原版蠍尾,當然也值得更好的價格。
他空口這麼說,肯定沒人信,很需要林紙幫他認證,他手裡這條就是昨晚狂虐機械狗的那條蠍尾本尾。
林紙看完他手環上的消息,抬頭對殺淺說:「想找我幫忙對吧,五五分成。」
她認真補充:「其實七三八二都不過分,不過看在我們是隊友的份上,讓利給你。」
殺淺忍不住笑了,「怎麼就那麼機靈呢?五五就五五。」
他仔細端詳林紙手裡的蠍尾,「耦合部分明明已經徹底壞了,居然自己好了?而且還和你建立耦合了?」
林紙說:「我就跟你說物極必反,大概被我當錘子敲了幾下,就敲好了。」
殺淺:「……」
估計蠍尾的熱度只有一陣,持續不了多久,要想賣個好價錢,就要趁現在趕緊。
接下來的整個上午,殺淺都在給林紙拍視頻,讓她用那條蠍尾擺出各種造型,各種炫技。
他比專業攝影師的要求還要嚴格——只要涉及錢的事,他就毫不含糊。
好不容易才剪出殺淺滿意的視頻,也差不多到了午飯時間,林紙問他:「你打算賣多少錢?」
殺淺胸有成竹,「我當然是打算讓他們競價。價高者得。」
林紙很同意。
活幹完了,林紙到處看他的垃圾山:「殺淺,你這兒還有沒有類似蠍尾這樣,靠全耦合驅動的,能防身的,最好比蠍尾小一點方便攜帶的東西?當然最重要的是——」
殺淺很懂她:「——便宜。我幫你找找。一起去吃飯?」
林紙忽然想起,她中午還約了人。
林紙到寢室樓門口時,秦獵已經到了,兩手抄在褲子口袋裡,正在等她。
他衣著整潔筆挺,神情冷淡,五官完美無缺,看著賞心悅目,刷一層漆擺在哪裡都能直接當雕像。
秦獵一看到她,就走過來,「我本來打算幫你挑一個,又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顏色……」
他說到一半,忽然停了,表情多了點細微的變化。
林紙察覺到了,隨即意識到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上次注射信息素屏蔽劑是三天前,屏蔽劑只有七十二小時有效,馬上就快到時間了。
他該不會是……聞到了什麼吧?
整個學院幾乎全部都是Alpha,包括眼前這個,信息素亂飄絕不是什麼好事。
「手環的事先等一等,我有點急事。」
林紙直奔不遠處的自動販賣終端。
林紙在自動販賣終端上火速找到信息素屏蔽劑,選了最貴的一個月的那種,剛想轉過頭找秦獵,就看到他已經貼心地默默摘下他的手環,遞過來了。
林紙的手環昨晚被他轟成了渣,付不了賬。
林紙登出他的賬號,登入了自己的,掃描付款一氣呵成。
販賣終端連著建在整座城市地下的自動貨運網絡,屏蔽劑是日用品,送得非常快,只等了幾分鐘,終端就到貨了。
林紙掃過身份牌,把屏蔽劑的小盒子取出來打開,熟練地拿出裡面的小圓塊,摸索到後頸的正確位置,扣上去一按。
哢噠一聲輕響,後頸傳來一陣特殊的感覺。
長效屏蔽劑比三天的那種猛得太多了,電流一樣刺激的酥麻自上而下,從後頸直通脊椎。
搞定。
林紙解決了這件惦記了好幾天的大事,鬆了口氣,抬起頭。
忽然發現,秦獵默不作聲地站在旁邊,沒什麼表情,耳根卻泛著一層非常可疑的紅暈。
林紙莫名其妙:?
她的腦子飛轉,突然想到:該不會在這個世界的文化裡,Omega注射屏蔽劑是一件很私密的事吧?
考慮到後頸的腺體是ABO的性徵,屏蔽劑和女性衛生用品放在一起,聯盟免費發放屏蔽劑的盒子又掛在衛生間,這種可能性很大。
大概就像當著他的面換了個內衣什麼的?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5 00:49:22
第二十章 來個一塊錢的
兩個人尷尬地對視了兩秒鐘,秦獵挪開目光,換上若無其事的表情,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他語氣鎮定,「我們挑手環吧。」
秦獵上前重新點開自動販賣終端的屏幕,在商品分類裡找手環。
背對著她翻了一會兒,他耳根的紅暈終於漸漸消退了。
他找到手環了,選了最好的牌子,最新款和最高配置,然後翻著不同的顏色問林紙:「你喜歡什麼顏色?」
林紙還沒開口,秦獵就點了點屏幕,往回倒退了一格。
「是黑屏幕紅腕帶的這條,對麼?」
他猜得完全正確,林紙剛才確實一眼就看中了這條,一看配色就覺得很喜歡。
林紙有點奇怪:秦獵連頭都沒回過,根本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她也沒出聲,他怎麼能猜得那麼準,知道她喜歡哪條?
有點神奇。
秦獵拿過手環,用自己的賬戶掃描付款。
林紙謝過他,秦獵簡單地回答:「應該的。」
手環在附近有倉儲點,也要稍等一會兒才能送達。
林紙本以為他把這件事辦完就該走了,沒想到他並沒有走的意思,靠在販賣機上不動,看著林紙。
林紙覺得,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頭髮上,又順著頭髮掃到肩膀,像是在找什麼東西,似乎沒找到,有點失望。
他忽然問:「你要參加機甲大賽?」
林紙點頭。這件事學院人人都知道。
秦獵說:「我沒參加過學院的機甲大賽,不過我有一個朋友,整理過近幾年學院機甲大賽的資料,雖然很粗糙,但是可以看看,我讓他傳一份給你?」
那當然再好不過,林紙正想著趁著週末去查查學院機甲大賽的資料,這工作量不小,有人整理過當然再好不過。
秦獵給人發消息,過了一會,抬起頭,「我讓他給你發過去了。」
自動販賣終端也提示到貨,林紙的手環來了。
秦獵仍舊安靜地靠著販賣終端,看她擺弄新手環。
林紙看出他還有話要說。
果然,他又說:「機甲大賽每年都有人受傷,小傷是常事,嚴重的事故也不是沒有過,我記得那份資料最後的部分,也總結了容易出問題的點,還有要注意的事項。輸贏其實沒那麼重要,安全第一,你自己千萬小心。」
林紙心想:原來他是想說這個,還說得十分情真意切。
就這份操心的勁頭,好像她媽。
兩個人說著話,各自轉著各自的心思,並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寢室樓門口,有熟人路過。
是西尾和宮危。
西尾一眼看見林紙和秦獵在一起,有點驚奇。
「我還在奇怪呢,那個林紙上學期像個尾巴一樣滿學院地到處跟蹤你,這學期開學後怎麼突然不見了,原來是有新目標了。」
西尾心直口快,說完才意識到,他這麼說,好像有點觸宮危的逆鱗。
他小心翼翼地偷看宮危,發現宮危淡淡地瞥了林紙和秦獵那邊一眼,果然沒有說話。
西尾很清楚,宮危向來喜歡跟秦獵暗暗較勁。
宮危曾祖父創立了星圖智能,和秦獵家的天諭旗鼓相當,星圖在人工智能領域發展得很好,產品深入各行各業,而天諭基本是靠與蟲族戰場上的軍用機甲訂單才維持至今,星圖明顯更勝一籌。
現在管理天諭的是秦獵的哥哥,秦獵是他家族的神侍,雖然名號好聽,卻沒有什麼實權。
而宮危這些年,和他父親弄出來的明面和私生的一群兄弟姐妹明爭暗鬥,費盡心機,這兩年總算基本穩固了地位,今後大概率能拿到星圖繼承權。
在這個維度上,應該算是宮危贏。
可是有一件事,宮危卻輸得非常徹底。
無論學院內外,提起帝國機甲學院第一人,所有人都覺得,毋庸置疑是秦獵。
在秦獵家擅長的機甲上輸給他,算是很正常,可宮危本人顯然不這麼想。
西尾訕笑,快速打了個補丁,「林紙這是費了一學期勁,實在追不到你,才退而求其次,換成秦獵了吧?」
西尾自己對自己的機靈勁很滿意。
宮危沒有說話,他想的是另一件事。
他昨晚就看過林紙用蠍尾鬥機械狗的視頻了,也留意到,保安的激光槍轟掉手環時,秦獵就在保安旁邊。
沒那麼巧的事。
手環九成九是秦獵轟掉的。
秦獵會毀掉手環,就證明資料並不在手環裡,那他大可以不管這件事,讓星圖繼續想方設法拿到林紙的手環。
可他卻出手管了,幫林紙永絕後患。
為什麼?
宮危凝視著林紙他們那邊,看見秦獵稍稍低著頭,心無旁騖,正在認真跟林紙說話。
宮危頭一次上下仔細打量了一遍林紙。
以一個Omega的標準,她肯定是好看的。
可是好看的Omega母星遍地都是,並不是什麼稀缺資源,她一沒有家世背景,二沒有過人之處,沒有絲毫利用價值,這種好看就顯得毫無意義。
宮危有點不解:秦獵這是看上她什麼了?
西尾站在旁邊,等了半天,也沒見宮危說話。
他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宮危在盯著林紙出神。
西尾心想:啊?什麼意思??難道有秦獵搶,林紙這朵爛桃花,宮危又忽然覺得爛中透著香了?
林紙和秦獵告別後,回到寢室,打開光腦。
她點亮光腦屏幕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搜索:可以在Alpha面前注射Omega信息素屏蔽劑嗎?
這麼奇怪的問題,竟然有人問過。
結論是,雖然很多人會有點害羞,但是也不是不能接受。
還有不少人在呼籲,讓大家告別屏蔽劑羞恥,應該把注射當做一件正常的,不需要躲躲藏藏的事來做。
林紙心想:那秦獵害羞個什麼?
他是個淡定冷靜的人,竟然會因為屏蔽劑,害羞到耳根紅透,半天緩不過來的地步?
應該不至於。
秦獵的各種行為都透著古怪。
他對她表現出的超乎尋常的關心,可以有合理的解釋,要麼是像他說的——照顧父親的故人遺孤,要麼是他喜歡原主。
可是當事人林紙覺得,不像。
他做過的那些事,送她眩暈藥,把她的手環轟成渣,給她大賽資料,叮囑她注意安全,看著挺暖,其實全都有非常明確的功利性。
它們指向同一個奇怪的方向——
他不希望她難受,更不希望她受傷,他非常關心她的身體健康和人身安全。
這就很有趣了。林紙心想。
為什麼呢?
林紙出了一會兒神,才打開光腦,找到了機甲大賽資料的郵件,是一個叫安珀的人發過來的。
才翻了翻,就被震驚了。
秦獵把這叫做「粗糙」?
裡面不止有大賽的基本信息,包括規則和賽制安排,還有每一年每一場比賽的詳盡分析,從機甲改造到各小隊的戰略戰術和臨場表現,全部都有,寫分析的人基本功非常扎實,很有自己的見解,如果通讀一遍,一定受益匪淺。
林紙翻了一遍,火速給秦獵發消息。
【我能把資料傳給隊友嗎?】
秦獵幾乎是秒回:【當然可以,你隨意。】
秦獵同意了,林紙就把資料打包放進小隊的群裡。
邊伽不在學院,按他的行程安排,今天要去玩一個新開的全息鬼屋,大概這會正在被鬼追殺,發了也沒反應。
倒是殺淺,立刻回消息過來。
【你哪裡拿到的?我自己也試著做過一份,沒這個細和全。】
整個週末,邊伽人影不見,殺淺在實驗室沒日沒夜地琢磨機甲裝備,林紙就一邊惡補前兩年的理論課,一邊研究秦獵給的大賽資料,想換腦子時就去訓練大廳訓練體能,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
週一中午,一下課,殺淺就把林紙和邊伽召喚到他的實驗室。
實驗室裡依然亂得一塌糊塗,工作台上還堆著他那些生鏽掉漆的破爛寶貝,宛如垃圾場。
「這週五就是預選賽了,「殺淺說,「規則和以前一樣,比賽內容保密,所以我按照往年的預選賽推測了一下,給大家的機甲準備了這些裝備。」
邊伽左右張望:「哪些?」
殺淺對著工作台輕輕揚揚手,「這些啊。」
邊伽和林紙:「……」
知道他會省,沒想到他會這麼省。
工作台上放著的,那不就是一堆破爛嗎?
用各種顏色金屬材料胡亂拼在一起的鏈條,舊到褪色的皺巴巴的袋子,形狀和顏色都很可疑的生鏽的不明物體,等等等等,一大堆。
按機甲大賽的規定,每支小隊都有改裝費用的上限限制,最高十萬,這錢全是參賽者自己出,所以大家當然不會花到這種天文數字,能省則省。
林紙估摸了一下,殺淺這一桌子東西,別說十萬,成本不知道有沒有十塊。
殺淺注意到他倆的表情,「我控制成本是給大家省錢,去掉改裝成本後,剩下的獎金才是我們三個人均分。」
他語重心長,「別老想著花錢,省得越多,分的就越多。」
邊伽憂心忡忡,「按你這個成本控制法,會不會讓我們最後只能屈居第二第三啊?那樣錢可就少多了。」
說得好像第二第三已經穩拿了一樣。
林紙看看自己的兩個隊友,由衷地覺得有點憂愁。
殺淺自己拍板決定了,「裝備就這麼定了,你倆下午把機甲開過來,我給他們裝上裝備。」
邊伽接受了他要往青青身上裝破爛的現實,沒再反抗,只問殺淺:「你接改漆色的活嗎?」
他不喜歡青青的綠色,早就惦記著要改。
殺淺回答:「當然接了,機甲塗裝翻新,按面積收費,單色全身包漆三千塊,半身兩千,四肢局部異色一般一千左右,特殊花紋按復雜程度另算,給你打個七折。我的漆都是好貨,絕對能讓你的機甲美爆了,而且全是速乾,什麼訓練都不妨礙。」
邊伽點頭答應,殺淺就從工作台下掏出厚厚的一本色卡,讓他對照著挑漆色。
邊伽從頭翻到尾,又從尾翻到頭,來回看了兩三遍,才最終指了指一張色卡,「就這個吧。」
林紙湊過去參觀,十分納悶:「這不還是綠的嗎?」
還比青青現在的綠色更鮮亮了一點。
邊伽認真地端詳:「我怎麼覺得看著特別順眼呢?」
林紙接:「估計是你綠習慣了吧?」
邊伽:?
在他的目光威壓下,林紙火速校正:「我是說,估計是你看綠看習慣了吧?」
他這三千塊的改漆,改了個寂寞。
殺淺做成邊伽的這筆大生意,心滿意足,又跟林紙推銷,「怎麼樣,要不要給你的赤字也翻個新?」
林紙琢磨,「赤字的漆是挺舊的,腿上都劃出道道來了……」
殺淺立刻說:「那你得小心,漆面破了可是會生鏽的,想漆一遍嗎?我也給你打七折,可以賒賬。」
林紙點頭,「倒也不用賒賬。我看見腿上只有一條道道露底漆了,我就先漆他個一塊錢的吧。」
殺淺:「……」
林紙本以為他會讓她滾,沒想到他卻嘆了口氣:「算了,一塊錢也是錢,我給你抹一道——不過先說好,剩哪種漆就用哪種,不能挑漆色。」
午休轉眼即過,大家說好今天盡快搞定機甲,這樣在週五預選賽前,還能有點時間一起訓練。
邊伽跟殺淺敲定,「那過會一下課,我們就把青青和赤字送過來給你改漆上裝備。」
林紙點頭,「對,讓它倆趕緊來見它們專屬的……呃……」
林紙沒找到合適的詞,「修甲師?美甲師?」
殺淺怒了:「我這種職業叫做機甲師!!」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08:26
第二十一章 複製黏貼的活
機甲師殺淺活幹得確實快。
只過了一個晚上,他就全搞定了。
邊伽的青青依舊綠油油,新漆的質量是真的好,顯色又有光澤,它綠得比原來更加醒目了,讓每個人臉上都反著綠光。
赤字的膝蓋上也多了一小道黃漆。
殺淺直言不諱,「紅漆用光了,我不想再開罐新的,正好有罐黃漆空了,只剩蓋子上還有一點。」
但是他很良心,把那抹黃漆畫成了一道精緻俏皮的小閃電。
還挺好看。
而且竟然沒按特殊圖案的標準額外收錢,這一塊錢花得很值。
林紙正想把一塊錢轉給他,自己的手環先響了。
是殺淺,轉進來一大筆錢,還有整有零,六萬三千二百八十一塊五毛。
「是賣蠍尾的錢,」殺淺說,「五五分成,一人一半,我扣掉了塗裝的一塊錢。」
他把競價記錄發給林紙看。
那條蠍尾競價激烈,賣得相當不錯。
林紙滿意地欣賞銀行餘額時,殺淺忽然又出聲。
「我剛入學的時候,銀行賬戶裡連二十八塊錢都沒有,資產是負的,」他說,「那會兒我家裡人生病,要用一種特殊的藥……」
他動手收拾工作台上的漆桶,語氣漫不經心。
「……那時候我才知道,錢有多重要,它可以買到你愛的人的命。一分鐘一分鐘地買。一塊錢一塊錢地買。我欠了別人一大筆錢,不過現在已經還清了。」
他頓了頓,對林紙補了一句:「加油。」
林紙抬起頭看著他,他彷彿有點不好意思,不動聲色地挪開目光,把漆桶放回櫃子裡。
邊伽在旁邊喃喃自語,「等我過幾天把假期的極地十天九夜豪華游的定金付掉,我的資產也特麼要負了。我也要加油。」
林紙和殺淺:「……」
林紙他們幾個忙著為機甲大賽做練習的這兩天,學院裡氣氛也很特殊,人人都很興奮。
馬上就是機甲大賽的預選賽,沒人有心思上課。
週四是一整天的核心課——高階機甲主控指揮,邊伽從上課起就趴在桌上,哈欠連天。
教官是個銀髮的女性Alpha,姓楊,被一屋子心不在焉的學生激怒了。
抓人抓典型。
她點點眼睛都睜不開的邊伽,「如果你駕駛一台輔助機甲,單兵深入敵後,發現岩石上有紅色絲狀物的痕跡,你要特別小心什麼?」
「強酸陷阱。諾瑪蟲最喜歡玩這一套。」
他答對了。
楊教官只得讓他坐下。
邊伽重新趴下,小聲嘀咕:「我媽當初在星環三區就因為強酸陷阱廢過一台機甲,那時候還是諾瑪蟲第一次在戰場上亮相,就連機甲裡識別系統的資料庫都不認識那些紅絲是什麼。」
他百無聊賴地再打一個哈欠,「這種東西,我坐在兒童餐椅裡吃寶寶營養液的時候,就聽我媽說過一千八百遍了。」
林紙也只在用半隻耳朵聽課。
她抓緊時間,繼續研究秦獵發來的大賽資料。
理論課一上完,大家就轉移陣地,兩兩結組,坐到3D虛擬沙盤前。
每一個虛擬沙盤都有大圓桌面那麼大,上面是精緻逼真的地形投影,在一大片高低起伏的紅褐色土地上,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穿步兵甲的普通士兵,還有比這些模擬小人大一圈的蟲子。
除了步兵外,還有兩台主控機甲,八台輔助機甲,這節課上要做的,就是在旁邊的控制屏上,指揮機甲,帶領步兵們小人們拿下蟲族的巢穴。
學員使用不同的戰術進攻,沙盤上蟲族的應對策略也會相應做出改變。
很像在打即時戰略游戲。
楊教官在教室裡來回巡視。
「沙盤重現的是二十年前,艾連星系保衛戰中著名的紅土戰役,你們現在在中期東線戰場的一片蟲巢前,手裡主控機甲的任務,是用最少的代價,端掉蟲族儲存蟲卵的巢穴……」
沒人聽她講課。
每個人看起來似乎都在像模像樣地指揮機甲,其實全在悄悄聊天。
「也不知道今年的預選賽要比什麼。」
按照慣例,預選賽的比賽內容要到比賽當天才會透露,誰都不能提前知道內容。
報名參加預選賽的人很多,一般有近百人,也就是近百台機甲,需要一個很大的場地,通常都不在學院裡舉行,要去外面找地方。
「去年是去塞瑟山的大峽谷裡救人質,估計這次也差不多。」
邊伽聽見了,低聲對林紙說:「最好今年還去塞瑟山,我還沒玩過母星的大峽谷呢……」
他一走神,他負責的一台輔助機甲就掉進了蟲族的陷阱裡。
大家邊聊天,邊在蟲族巢穴前跟它們纏鬥。
只有林紙,指揮著一台主控機甲和幾台輔助機甲,帶著步兵,耐心地邊戰邊退,沒多久,就已經退到了後面的第二線陣地。
林紙的隊伍似乎沒什麼鬥志,蟲群看出便宜,趁勝追擊,一路跟著他們由巢穴前來到第二線陣地。
林紙在這裡跟他們糾纏了一會兒,又繼續後退。
蟲族一路冒進,原本烏壓壓的蟲海已經被拉成長線。
第一批蟲子到達一片盆地時,就發現不對了。
這裡遍佈著工事,原本一直在逃跑的聯盟軍隊正在嚴陣以待,等著它們。
這時候想退已經來不及了,兩台輔助機甲帶人從側翼插入,斷了它們的後路。
攻守逆轉。
林紙一邊看著沙盤上的張牙舞爪的蟲子一個個倒下,一邊問邊伽:「你那邊好了沒有?」
邊伽正操控他的隊伍,做賊一樣偷偷摸進蟲穴。
巢穴的蟲族主力被林紙引走,防禦不足,就算邊伽手裡的一台輔助機甲被強酸陷阱腐蝕嚴重,部件廢掉大半,還是輕鬆得手。
沙盤上,象徵任務完成的綠燈亮了起來。
其他組還在聊天,猛然發現,林紙他們這邊已經打完了。
「這麼快?」楊教官也很驚訝,走過來,彎下腰,在控制屏上點了快速回放。
看完感慨,「真不錯。」
邊伽用拇指向林紙一指,懶洋洋道:「全是她想出來的。」
林紙說:「其實不是我想出來的。當初的紅土戰役,東線巢穴的這一塊,那台主控機甲就是這麼打的,我昨晚看見了,現在只不過照做了一遍。」
這就是個照貓畫虎,複製黏貼的活兒。
旁邊的小組很驚奇:「紅土戰役戰場那麼大,時間還很長,你能剛好看到東線這個巢穴這塊,這運氣也太好了吧?」
林紙解釋:「其實我昨天是把整個紅土戰役的戰術打法都瞎翻了一遍。」
這次連楊教官都沉默了。
她昨天確實把紅土戰役的資料全部打包發給大家了,問題是裡面有各種文檔、影像資料、親歷者自述,信息又多又雜。
眼前的Omega竟然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全看了。
不止看了,還把冗雜的信息梳理完了,記住了,課堂上隨便抽一部分模擬,就能做得分毫不差。
楊教官忽然有點恍惚,記不太清楚。
這個Omega她去年好像教過,是這門課的先導課——基礎機甲主控指揮,她那時成績墊底,今年怎麼突然開竅了?
楊教官點點頭,「很不錯。不過這場戰鬥的指揮,看似完美,其實有一個小小的缺陷……」
她重新回放沙盤上的戰鬥,打算講解。
還沒開口就怔住了。
林紙小心翼翼問她:「是側翼突入的兵力不足嗎?我稍微調整了一下,感覺盆地的主控機甲那邊可以不用留那麼多人,尤其是輔助機甲,多分一台給他們,他們的損失會比當初小。」
林紙想了想,「不過我覺得,當時的主控機甲那樣分也沒錯,以大局為重,比較謹慎。」
楊教官已經徹底無話可說。
她只直起腰,拍了拍林紙的肩膀。
她對著一屋子心都飛了的學員說:「我也不求別的,只希望在這學期結束前,你們每個人都能達到她現在這種水平。」
「不要總想著大賽大賽,你們以後都是要上戰場操控機甲的人,負責的戰鬥區域裡,每一個普通步兵的命都繫在你們身上,主控指揮課才是重中之重。」
她嘆了口氣,「都把心收一收,今天這節課課後會有作業,是紅土戰役的戰術分析,明早九點前必須交。」
她想了想,補充:「班上有參加機甲大賽的人吧?你們明天早晨五點要去乘短途飛船,所以要在五點前提交作業。」
教室裡瞬間沸騰了。
「短途飛船?」
「那肯定不在母星比賽了,要去哪?」
「短途啊,帕賽星吧?我賭帕賽星!」
楊教官已經陷入絕望:「……」
週五清晨,天剛濛濛亮,人工智能助手雅各布就在寢室裡放起了歡快的音樂,把所有參加機甲大賽的學員全部叫起床,讓他們駕駛機甲到學院的停機坪集合。
早晨清涼稀薄的白色霧氣裡,兩艘黑黝黝的巨型短途貨運飛船正等在那裡。
它們又高又胖,像兩隻巨大的橫放的黑色汽油桶。
這是學院為比賽特意調來的軍用貨運飛船,本來就是運輸機甲用的。
林紙繞著它新鮮了一圈,跟大家一起登船。
飛船前排成長隊,參加預選賽的人不少。
林紙看過報名小組名單了,有三十一個小組,每組三人,這次一共有九十三台機甲參賽。
其中大四生居多,大多數都是主控指揮系的學員,夾雜著殺淺他們機工系的人,其他院系,像信息技術系和信息管理系,人數本來就少,又因為平時就不太上機甲,來的人更是鳳毛麟角。
除了殺淺和邊伽,林紙幾乎一個人都不認識,只看見西尾的機甲了——
他那台石油王子風的機甲全身金晃晃的,想不看見都難。
大家各自把機甲停進飛船裡的停泊位,就找到座位坐好。
這是林紙第一次乘飛船,有點小緊張,但是想像中加速度帶來的巨大壓力並沒有來,離開母星進入太空後,也沒有失重,大概是因為飛船人工重力系統,一切都和在地面上沒什麼兩樣。
座位一排又一排,林紙聽見身後傳來聲音。
「居伊,你看見林紙的機甲了沒?」
「哪一台?」
「紅的那台。」
身後坐著一排,全是大四生,那個叫居伊的,和他的兩個隊友都壯得像熊一樣,就在西尾旁邊,似乎和西尾他們很熟。
「別人的機甲塗裝都怎麼酷怎麼來,她把好好的機甲,膝蓋上畫個小花,還弄成黃的,生怕別人看不見。」
「不是小花,是小閃電。」
「一樣的。」西尾也在旁邊搭茬了,哼了一聲,「Omega不都那樣?什麼描眉毛,畫眼線,指甲上全都塗上小花小心什麼的,裝可愛唄,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勾引Alpha。」
「宮危從來都不參加學院內的大賽,她畫給誰看?」
「大撒網嘛。不過她最近轉移目標,不跟著宮危了,好像都在和那誰……」
林紙只當沒聽到,邊伽按捺不住,一個大回頭,偏頭越過座椅背,笑了一聲,「人家自己的機甲,愛畫什麼畫什麼,關你屁事?」
西尾冷淡地翻翻眼皮,「看吧。這就已經有一個Alpha上她的套了。」
邊伽把眼睛眯起來,站起身來。
他對打架鬥毆這件事從來都沒在怕的,出奇地有熱情。
教官一眼看見這邊氣氛不對,穿過過道走過來,「飛船上不許打架鬧事,違反紀律的話,取消參賽資格。」
殺淺伸手把邊伽按回座位。
林紙也安撫他:「想揍他們不急在現在。」
現在揍不劃算,沒錢。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08:42
第二十二章 錢要花在刀刃上
等飛船飛穩了,邊伽才偏頭過來,壓低聲音,用氣聲悄悄問林紙:「你喜歡宮危?」
他張了張嘴,又合上,片刻後,又彷彿下定決心一樣,重新出聲。
「林紙啊,」他憂心忡忡,「宮危的事我聽我爸媽說過一點,那個人為了鞏固家族地位,打壓兄弟姐妹的手段很髒,看人不能只看臉,還是離他遠點比較好。」
林紙沒回答,一臉無語地看著他。
邊伽看到她的表情,笑了,「沒有就好。」
他放下心,又升起好奇,「那他們剛才說的『那誰』,又是誰?」
殺淺淡淡搭茬:「他們胡說你還信?再說八不八卦啊你,當你隊友又不是打包賣給你了,給人家留點空間。」
船艙裡忽然一陣躁動,所有人都趴在舷窗上往外看。
林紙轉過頭,也望向舷窗外。
視野中出現了一顆紅褐色的星球,越來越近。
目標還真的是帕賽星。
帕賽星是距離母星最近的一顆行星,體積只比母星稍小一點,早就被改造成了適宜人類居住的環境,大氣成分合適,溫度變化和緩,只是地貌仍然保留著原本的風味。
紅褐色的星球表面遍佈著原本隱藏在地表下,後來被陸續開挖出來各式巨型岩洞。
在這顆星球的開發早期,條件比現在嚴苛,人類的各種活動都在洞穴裡,這些年才逐步搬回地面上。
飛船進入大氣層,逼近地面,掠過無數就地取材興建的紅褐色建築,在一大片岩洞前降落。
岩洞前有人在等著他們。
居中的是帝國機甲學院的院長,費維上將。
機甲大賽是一年一度的大事,他平時不怎麼露面,這次也親自到了。
當裁判的教官們也在等著,其中有些裁判們和參賽者一樣,駕駛基本機甲,只是機甲全部塗裝成藏藍色,前胸和後背都有顯眼的「裁判」字樣。
岩洞前不止他們,還有另外一大群人。
他們拖著各式設備,在岩洞前的滿地砂礫上支起涼棚,安營紮寨。
看標誌全是母星的媒體。
帝國機甲大賽果然萬眾矚目,比林紙預計的還要熱鬧。
費維上將宣佈了今年的比賽內容。
一言以蔽之,就是進入岩洞,取到最深處蟲巢裡一種幼蟲的蟲卵,把蟲卵放進採集器裡,就算完成任務。
小隊中只要有任何一個人拿到,都算過關。
蟲卵一共十六顆,每組只能取一顆,也就是說,這場比賽只有十六支隊伍可以過關,其餘沒能成功拿到蟲卵的十五支隊伍將會被淘汰。
每台機甲的控制系統都收到了一份預選賽的詳細規則。
「在比賽中,所有場地關卡都有安全保護措施,但是我們的評估系統會估算如果沒有保護措施時,機甲的損毀程度。如果評估出三級及以上的損毀,參賽者直接出局。另外還有一條重要的規則,」上將強調,「預選賽中,各小隊絕對不能互相攻擊,想打架的留著力氣復賽再打,違者淘汰。」
每個人都分到了一支蟲卵採集器、幾瓶水,和一隻可以裝配在機甲手臂上的激光槍。
除此之外,還有一張自動載入的地圖。
「假設你們在進入岩洞前,得到這樣一張地圖,上面的紅叉就是蟲卵的位置。」費維上將說。
林紙操縱赤字,裝好激光槍,把蟲卵採集器收進赤字腰間的存儲位,翻了一遍規則,又點開操作屏幕上的地圖看了看。
地圖畫得太粗糙了,只有一些簡單的扭來扭去的線條,和一個小紅叉。
公共頻道有人說:「嘖,就這也能叫地圖?這是上將他家養的貓用爪子劃拉出來的吧?」
「我家養的是狗。」
費維上將冷冷的聲音傳來。
「42158號機甲,你在使用公共頻道,我能聽見你說話,希望你比賽的時候能比現在機靈一點,不要在公共頻道廣播你們小隊的戰術。現在所有人全部切換到小隊專屬頻道,你們要出發了。」
岩洞超乎想像地大。
進入入口,裡面的穹頂起碼十幾層樓高,一大群高大的機甲顯得挺渺小,岩洞不黑,已經裝好了照明,在地上投出長長的影子。
洞裡的情況,也比大家想像中還復雜。
到處都奇形怪狀,全是斷崖峭壁,需要上下攀爬,幾乎沒有能好好走路的地方。
來參賽的都是老手,沒人再用自動前進,想都知道,在這種地方,自動前進昂首闊步地往前走幾步,直接就自動掉下去了。
一群漆著「裁判」標誌的小飛行器飛在空中,無聲無息地跟著他們,這是大賽裁判的「眼睛」。
它身後還跟著另外一大群,都漆著媒體的標誌。
這幾天,邊伽已經和青青磨合得很不錯了,好奇地東張西望。
他感慨:「這岩洞真不錯。你們看,那邊的石頭在燈光下一閃一閃的,多漂亮。」
他把這裡當成了旅遊景點。
除了邊伽,其他人都在提心吊膽地前進。
林紙小心地操縱著赤字,跟著大家,貼著峭壁的窄路往前。
洞裡的路很復雜,大家對那張奇葩地圖的理解不一樣,一會兒就隨岔路分成了好幾撥。
和林紙他們一起往前走的大概一共有七八支隊伍,西尾他們也在。
沒走多遠,前面的人就停了。
面前是一個巨大的斷崖。
對面非常遠的地方,有條石樑。需要一個大跳才能過去。
不用機甲的控制系統估算,大家憑經驗也能看得出來,按基礎機甲的動力,應該能跳得過去。
唯一的問題是,對面的石道非常狹窄,對大跳的精確性要求很高,一不小心,不是掉下去,就是撞在石壁上。
所有人都打開控制屏幕上的自動跳躍參數計算。
控制屏瞬間列出一系列這個跳躍需要的各種動力參數,最後總結:
【根據現場狀況分析,自動跳躍成功率99.7%。】
立刻有人起跳了。
林紙眯眼看著對面,心下剛剛覺得不妙,就看到跳起來的那台機甲落在對面石道上時,腳下突然一滑。
它朝斷崖下直摔下去。
好在下面拉著一張不知什麼材料的保護網,結結實實地把它兜住了。
一台裁判小飛行器跟著追了過去,好幾架媒體的小飛行器也爭著搶著衝到崖下。
大家的耳麥裡傳來全場播報的聲音。
【系統估算,此次跌落會造成三級以上損毀,41032號機甲退出比賽。】
機甲和裡面的人當然沒事,但是這麼掉下去,參賽資格是沒有了。
邊伽在頻道裡出聲:「對面有什麼東西?」
「是黏液。」林紙回答,她已經把屏幕上對面石道的圖像放大了,如果仔細看,就能看到微弱的反光。
石道本來就窄,很容易在黏液上滑倒。
這邊的機甲群弄明白了怎麼回事,公共頻道有人在奇怪:「這是什麼蟲子弄出來的吧?機甲的自動識別系統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如果對面有蟲族的黏液,機甲的識別系統應該能看得出來,發出警告。
林紙沒說話。
就像邊伽昨天課上說的那樣,蟲族進化迅速,隨時會有新的種類加入戰場,過分依賴機甲自動識別系統的數據庫是不行的。
她已經把石道表面黏液的信息手動輸入控制系統,重新計算大跳的成功率。
控制系統這次改口了:
【根據現場地面狀況分析,自動跳躍成功率43.2%。建議繞行。】
確實可以繞行。
順著旁邊傾斜的石壁爬下去,繞路往前,要安全多了,唯一的問題就是耽誤時間。
三十一個小組,要搶十六枚蟲卵,當然是越早到越好,大家都在猶豫不決。
機甲群中,西尾他們越眾而出,走到斷崖邊。
他們毫不猶豫,三台機甲先後起跳。
沒見它們做什麼動作,就飛出去了,尤其是西尾的那台金色機甲,劃過一道耀眼的金光。
林紙腦中速算了一下他們的飛行路線,就知道他們絕對不止使用了機甲腳部的基本動力系統。
他們還裝了別的。
他們像炮彈一樣,射向對面的石道,在落地的一瞬,腳部忽然探出巨大的鷹爪一樣勾爪,握住石道,把機甲牢牢地固定在上面。
三台機甲站穩後,收起爪子,謹慎地向前,消失在石道盡頭。
斷崖這邊,大家都有點不平。
「他們好像連動力系統都加強了。」
「改裝成這樣,早就超出比賽預算了吧?」
「就算沒超,估計也是貼著十萬的上限。他們小組去年不就是把費用上限全部用滿了嗎?」
「怎麼那麼有錢。」
邊伽有點眼熱,在小隊頻道感慨:「看人家這裝備,真不錯啊。」
殺淺冷漠答:「不用十萬,出一半錢我就能做出他們的裝備,你要?」
邊伽笑道:「不要。花裡胡哨。有那錢,幹點什麼不好?都能……」
林紙接:「……都能給青青各種深綠,淺綠,五十度綠,每天換一遍,連換好幾個月了。」
邊伽:「……」
跟那種氪金黨沒法比,大家自己想辦法。
機甲群中,仍然有人不甘心,想再試試。
一台樸素的沙漠迷彩色機甲往前走了兩步,像是猶豫片刻,縱身一跳。
落地時腳下一滑,不過技術過硬,只稍微踉蹌了兩步,沒有掉下去。
它往前走了幾步,回身等著隊友。
它隊友是台紫綠相間的漂亮機甲,也起跳了。
它像隻鳥一樣,劃過一條弧線。
降落的位置非常精準,和上一個一樣,落地時也因為衝力,腳下一滑。
沙漠迷彩機甲看見隊友跳過來,向前衝了兩步,伸出手。
可惜沒來得及。
他隊友的運道不太好,直接掉下去了。
又一位成功達成了三級損毀成就。
那百分之五十七的失敗率,一旦落到自己身上,就是百分之百。
他們小隊的第三名隊員對沙漠機甲揮揮手,繞路走了。
有人不甘心,又一個起跳的。
林紙看見,對面的沙漠機甲有心幫人,伸出手想拉一把,可惜那位連距離都沒跳夠,就下去了。
一個接一個的倒黴蛋悲催地落進百分之五十七的失敗率裡。
有了前車之鑑,有的小組不再猶豫,果斷放棄斷崖,改道往斜坡下爬。
林紙他們三台機甲走到斷崖邊。
三台機甲一起,齊刷刷就地坐下。
大家:???
只見赤字它們三個坐在地上,每個都從靴子側面掏出雙鞋套來,穿在機甲腳上。
真的是鞋套,鞋底是特殊材料製成的,密佈著不規則的黑色的凸起,不過看著相當舊了。
大家:「……」
他們連個自動穿著都不做,樸素地自己往腳上套,和剛才西尾他們的相比,相當地不高科技,相當地沒有格調。
殺淺正在隊伍頻道裡說:「自動穿著那種華而不實的東西沒有意義,白花錢。自己動手套一套不就完了?又不是沒有手。」
林紙深以為然。
殺淺仔細把鞋套的各部分固定在機甲腳底,「咱們有錢要花在刀刃上。」
邊伽問:「所以刀刃在哪?」
殺淺無語,「這你都看不出來?鞋套底是列克文材料實驗室當初做的特級軍用防滑材料,多滑的地方都能隨便跳舞的那種……」
林紙插口:「真的?很貴嗎?」
殺淺:「理論上來說,是很貴。」
林紙和邊伽:理論上?
殺淺:「……是我從朋友回收站的舊冰川車上拆下來的。雖然沒花什麼錢,但是這不意味著它本身是便宜東西。」
行吧。很有道理。
三個人綁好鞋套,輪流起跳。
殺淺為了證明他的破鞋套真的有效,打開自動跳躍,第一個飛了過去。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09:00
第二十三章 我們有這樣的大三生?
他準準地落在對面的石道上,腳下的鞋套很靠譜,牢牢地抓地,彷彿蟲族的黏液根本就不存在,只順著慣性向前衝了兩步,就停住了。
邊伽笑道:「確實不錯嘛。」也跟著跳了過去。
他也穩穩地落了地。
舊鞋套大展神威,斷崖這邊的機甲群目瞪口呆。
幾台媒體的飛行器原本百無聊賴地浮在空中,一動不動,現在發現他倆竟然真的成功地跳過去了,都激動起來,一窩蜂地衝到對面,拉好架勢,打算捕捉林紙跳躍時的鏡頭。
林紙也和殺淺他們一樣,打開自動跳躍。
自動跳躍只要選定落地目標,就可以全部交給控制系統,自己一點心都不用操。
林紙點了點屏幕,起跳。
距離不算太遠,起跳是瞬間的事,就在躍到空中時,林紙看見,對面的一台媒體飛行器挪了位置。
這台媒體飛行器大概是想搶更好的角度,往前衝了一點,如果林紙的判斷沒錯,它現在剛好停在她的跳躍路線上。
這架飛行器只有一個人的雙臂伸展那麼長,如果被機甲撞上,就是雞蛋碰石頭,倒黴的絕對是它。
問題是,對面的石道很窄,大跳落點需要非常精確,它停在自動跳躍的前進路線偏右一點,如果撞上,林紙的赤字一定會歪。
只要歪一點,赤字就要掉下去了。
不過林紙滿腦子都是另一個念頭——
要是撞壞了這台飛行器,會不會讓她賠?會不會?
這台媒體飛行器嶄新鋥亮,一看就不便宜。
她所有的想法只在一瞬間。
林紙本能地第一時間關停自動跳躍,切換成耦合感應模式。
腿上的動力重新調整,她在空中火速轉換了姿態。
像一隻大鳥一樣,她輕巧地擦著媒體飛行器上方,一躍而過,準準地落在石道上。
操縱媒體飛行器的攝像師看見赤字向它直撲過來,早就嚇傻,等她從它頭上過去了,才鬆了一口氣——要是撞壞飛行器,今年的獎金就沒了。
赤字一落地,邊伽就拍拍它肩膀,笑道:「我還以為你要撞上去,然後掉到下面,領個三級損毀。」
林紙答:「你還沒領三級損毀,我也不急著領。」
三個人沿著石道繼續向前。
林紙剛才的動作太快,斷崖旁的機甲群並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然而在岩洞深處,蟲卵旁不遠處,臨時搭建的大賽控制中心裡,費維上將正在看著成排的虛擬監視器。
他輕輕地咦了一聲。
他把斷崖監視器的屏幕放大,拉回剛才的鏡頭,重放了一遍。
他轉過頭,「秦獵,你過來看。」
秦獵也在中心裡,這次預選賽,他的責任是監控斷崖斜坡下的一片岩洞區域,隨時觀察參賽選手們的狀況,在合適的時機放出蟲子。
他放下手頭的事,走過來,看了看屏幕。
屏幕上,一台紅色的機甲正在起跳,動作慢放後,在空中調整姿態的過程就很明顯。
費維上將又重拉了一遍。
「雖然技術實現上並不算太難,」上將說,「但是能在起跳後的瞬間迅速做出反應,在空中果斷切換模式,這種判斷力和反應速度都是一流的。」
秦獵伸手放大屏幕,辨認了一下機甲上的編號,看見三開頭,有點訝異,「是大三生。」
費維上將轉頭問:「我們有這樣的大三生?」
秦獵也沒見過這台機甲,打開旁邊的屏幕,把機甲上的編號輸入系統。
然後怔了怔。
搜索結果寫著:
【機甲編號31502,主控指揮系,三年級,Omega,林紙。】
費維上將注意到秦獵的表情:「你認識?」
秦獵看著屏幕上的紅機甲,「對,我認識。」
旁邊一個教官搭茬:「林紙?就是那個補考的林紙?我們學院都多少年沒人補考了。」
秦獵說:「她那次補考我去看了,魔鬼七項的移動靶射擊,不到兩秒打了兩百分,一個失誤都沒有。」
「兩秒兩百分?」費維上將有點訝異,「為什麼會補考?」
他掃一眼林紙的資料,隨即明白了,「是個Omega。步兵甲是穿戴式的,要用到肌肉反饋,對體質的要求太高了。」
秦獵點頭,「對她來說,機甲和步兵甲完全不同。」
機甲讓她擺脫了身體的限制,給了她真正的自由。
費維上將轉頭吩咐,「你們去找一個叫『星聯熱點』的媒體,跟他們說,如果他們的三號飛行器再干擾我們的學員比賽,以後就不用再來了。」
有人答應了,一會兒回來說:「他們星聯熱點說,三號攝像師是個新人,沒有經驗,保證以後不會再犯。」
秦獵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時,還有點心不在焉。
他瞥了一眼旁邊的備用顯示屏。
手指彷彿有自己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在備用屏上點了點。
放大岩洞地圖,找到位置,調用監控。
三台機甲出現在視野裡,居中的一台是血一般的紅色。
她輕快地一跳,越過岩石障礙。
秦獵當然知道前面等著她的是什麼,他默默地看著屏幕,心想:別太快,慢一點,穩一點。小心觀察四周。
一個老教官走過來,把手搭在秦獵肩上。
「秦獵,你這邊一切正常吧?」
「都正常。」
秦獵一邊回答,手指一動,關掉了備用顯示屏。
沒必要心虛。秦獵心想。她受傷就等同於他受傷,他當然會更留意她一點。
老教官只在秦獵身後隨便站了片刻就走了,秦獵看了一會兒面前的幾個顯示屏,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挪到旁邊。
鬼使神差地,他又打開了備用顯示屏。
林紙正和邊伽殺淺一起往前走。
斷崖擋住了不少人,沿著這條路前進的人不多,目之所及之處,並沒有其他機甲,先過斷崖的西尾一組也不知去哪了。
三個人邊走邊研究那張似是而非的地圖。
勉強能看出來,其中幾條粗線是前往蟲卵的路線。
雖然條條大路通羅馬,他們還是很幸運地,正沿著最短的一條路線前進。
前面沒有斷崖和峭壁了,是一大片尺寸大小相差不多的棕灰色石頭。
林紙停住不走了,順手拉住邊伽。
「怎麼了?」邊伽問。
林紙截了前方視野的截圖給他倆發過去,「放大我標出來的地方。」
邊伽放大看了一眼,呦了一聲。
能看到石頭當中,有隻機甲的手指頭,沙漠迷彩色塗裝,是剛才前面那個蹦過斷崖,沒掉下去的沙漠色機甲。
他隊友一個淘汰,一個繞路了,只有他一個人在走這條路。
看樣子是掉進了陷阱。
那隻手正無望地摳住旁邊的石頭,沒掉下去,也上不來。
大概還沒達到裁判判定的三極損毀以上,還沒被淘汰。
這台機甲的塗裝和碎岩石的顏色差不多,殺淺問林紙:「這你都能看得出來的?」
林紙答:「你們看上面。」
裁判飛行器懸在天上,看不出所以然,但是一台漆著『星聯熱點3號』的媒體飛行器卻不一樣。
它在上空到處飛,鏡頭卻始終對準那個方向不動。
它正在努力找角度抓拍出事的機甲,就差湊到人家腦袋頂上了。
殺淺嘆口氣,「這不就是剛才差點撞上你的那架?這屆媒體是真的不行。」
問題是,那架機甲是怎麼出事的?
前面這一片的地貌特徵很明顯,林紙選中那些碎岩石,讓資料庫自動識別,一邊自言自語:「碎岩呈蜂窩狀規則分佈,直徑三十到六十公分,隱隱可見底層油綠色不明物……」
她書還沒背完,機甲的自動識別系統就列出一長列蟲子的名稱,按可能性從大到小排序。
邊伽說:「不用想了,應該是漏斗蟲。」
因為蟲子的種類雖然多,類似的也有,但是按預選賽的規則,只會安排危險度三級以下的蟲族種類,是漏斗蟲無疑。
漏斗蟲屬於極低智的蟲族種類,巢穴呈倒漏斗狀,上小下大,表面是一層岩石的酥皮,隨便一踩,一不小心就下去了。
不止地面,頭頂上的岩壁頂也隱隱地透著綠,像一口爆漿的酥皮泡芙,不止不能支持機甲的重量,弄破了還會有腐蝕液淋下來。
「一般都是跳過去。」邊伽說。
殺淺慢悠悠,「你覺得前面那位是怎麼掉下去的?」
三個人一起讓控制系統測算了一下,果然,這裡高度不夠,漏斗蟲這一片卻很寬,啟動全部動力,在不撞洞頂的情況下,大概還有十幾米的距離差。
西尾他們改裝過動力系統的機甲估計能斜飛過去,林紙他們這種沒改過的基礎機甲肯定不行。
邊伽問:「這要怎麼玩?要繞路嗎?」
林紙吐出一個字:「滾。」
邊伽:???
殺淺笑道,「她是說真的滾。」
躺倒,加大接觸面積,說不定能滾過去。
窮人有窮人的過法,殺淺二話不說,就地躺下,自願探路,「我先試試,不行就繞路。」
他小心地就地滾了幾圈,壓過脆弱的岩石殼——真的沒有掉下去。
就這樣躺著,像根搟麵杖一樣,竟然真的過去了。
既然可以,邊伽和林紙也跟上。
林紙躺在地上,一圈又一圈小心地滾著,滾到一半,忽然轉了個方向。
一起認真地滿地打滾的邊伽納悶:「林紙你往哪滾?」
林紙:?
這話聽著怎麼那麼奇怪。
林紙回答:「我去看看那個掉下去的倒黴蛋。」
剛剛在斷崖邊,那台沙漠色機甲想要伸手幫其他組的人,人品不錯,可以過去看看。
邊伽:「行,你滾得小心一點。」
林紙:「……」
林紙拐了個彎,來到那隻在岩石間隱藏的小手手前。
她平趴著,看見前面果然塌了一片,那台機甲只露出一隻手,它的重量肯定不在那隻手上,不知在用什麼姿態撐在那裡,保持著不上不下的狀態。
林紙不想在公共頻道說話,拉開一點駕駛艙的門,直接喊話:「下面那個,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下面傳來隱約的悶悶的聲音,「能聽見。」
能聽見就好,林紙伸出一隻手,「我試試,看能不能把你拉上來,要是不能的話也沒辦法。」
下面的人懂,「明白。」
林紙試探地靠近塌方的地方,伸手攥住那台機甲的手。
她啟動動力,緩緩地往後一點點地拽。
哢嚓一聲,岩石殼又塌了一點。
「動作慢一點,不要急。」林紙一邊說,一邊放慢速度往後退。
那台沙漠機甲終於一點點被拉上來了。
也和林紙一樣,一出來,就盡可能把全身攤平在脆弱的岩石殼上。
林紙鬆了口氣,「行了,你自己滾吧。」
沙漠機甲:「……」
林紙覺得不太對,火速改口,盛情邀請人家,「那咱倆一起滾吧。」
好像還是不太對。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09:15
第二十四章 暴動
兩個人平安無事,順溜地一起滾到對面。
一站起來,沙漠色機甲就掀開駕駛艙蓋。
裡面是個女生,看起來和邊伽他們差不多高,頭髮半長,鼻樑高挺,下頜線清晰凌厲。
林紙沒在Omega寢室區見過她,想也知道,這是個女Alpha。
她對林紙微笑了一下,「謝謝你。我腳上的動力系統碰到了漏斗蟲的腐蝕液,出了點問題,只能撐住不掉下去,實在飛不上來。」
她叫盛唐,是主控指揮系大四生,她這台機甲名叫沙丘。
林紙問她:「你隊友都不在,要一起走嗎?」
盛唐落單,一拍即合,加入了小隊頻道。
救人時,林紙就想清楚了,預選賽的蟲卵有十六枚,本來就不是非要你死我活的強對抗,多點人手一起走沒壞處。
除此之外,還有額外的好處。
林紙抬頭看了一眼上面。
岩洞頂,那架「星聯熱點」的三號媒體飛行器好像很興奮。
它抓拍到了沙丘頑強地卡在陷阱口沒掉下去的鏡頭,又拍到了林紙翻滾過去救人的戲劇化的精彩片段,好像很滿意,一直跟在林紙他們頭上,沒再離開。
這架媒體飛行器有點二。
不知道是因為它飛在上面,視野太好,還是在比賽之前,他們媒體就提前拿到了岩洞裡各關卡的詳細說明,它兢兢業業地給著林紙他們提示,不遺餘力。
往前走了一小段,它就停下來,先給了林紙他們一個特寫,接著就把鏡頭轉過去,對準側邊一大片暗色的岩洞,不動了。
邊伽笑出聲:「這麼明顯地告訴我們那邊藏著東西,不太好吧?」
林紙沒用自動識別系統,看看那邊岩壁的形態,猜測:「爆漿蟲?」
四個人一起舉槍。
岩洞裡,一個比機甲還大的巨大黑影突然出現。
這種蟲理論上來說,應該搞個突襲,用瀑布一樣的爆漿腐蝕機甲,結果完全沒搞成,才一冒頭就被四台機甲集火轟成渣了。
三號飛行器一個鏡頭都沒漏,拍到了這隻爆漿蟲狗帶的全過程,心滿意足,立刻平舉著小翅膀繼續往前。
林紙他們跟著它往前走,果然平安無事。
林紙默了默。
蟲子一被打掉,它掉頭就走,這不是擺明了告訴大家一次只會放出一隻爆漿蟲麼?
主控中心,秦獵靠在座椅裡,支著頭。
他瞥了一眼幾個監控屏。
一群參賽學員正在跟蟲子鬥毆,一台接一台地領到三級損毀的盒飯,確認一切都運轉正常後,他就又把目光定在旁邊的備用顯示屏上。
他看了看貼著岩壁頂飛的媒體飛行器,又看看林紙的赤字,彎了彎嘴角。
根本不用替她操心,她全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還很會投機取巧。
林紙他們四個人都不弱,又有天上媒體飛行器的乖巧配合,秦獵看見,這支小隊就像開了掛一樣,一路蟲擋殺蟲,勇往直前,搶在多數參賽者前面,抄近路深入洞穴,速度飛快。
他們走的區域並不是秦獵負責的範圍,他只當沒看見。
林紙他們一直快殺到蟲卵附近時,秦獵才聽到身後傳來負責蟲卵外圍部分的教官的聲音。
「那個是……星聯熱點的三號飛行器,它幹什麼呢?怎麼飛到蟲子的隱匿點上面去拍了?」
他轉頭叫人,「誰通知一下星聯熱點,讓他們把三號飛行器撤出來!」
不一會兒,秦獵看見,三號飛行器拐了個彎,蔫噠噠地飛出了監控視野。
秦獵凝視著屏幕上的赤字,心想:這二貨走了,接下來要靠你自己了。
林紙他們正站在一個奇怪的地方。
好像一個噴發過的火山口。
下面深不見底,宛如一口巨井,井口大,底部小,井壁是傾斜的陡峭斜面,上面布滿溝壑和層層疊疊的岩石,一道又一道。
按照地圖的標識,蟲卵應該就藏在火山口底部。
可是想也知道,這裡面一定有貓膩,這火山口下得不會太容易。
殺淺說:「太陡了,用安全索吧。」
林紙他們立刻打開腰間的存儲位,掏出一大卷繩索,裝在機甲手臂上。
殺淺出品,必屬精品,繩索歪歪扭扭,五花六花,不知道都是什麼材料拼接成的,風格相當混搭。
盛唐默了默。
她一抬手腕,手腕處自動射出銀光閃閃的安全索,釘在岩壁上。
「我打頭陣吧。」她說。
盛唐的裝備一看就不便宜,林紙他們也沒跟她客氣,三個人也掛好安全索,跟在她身後,向下速降。
這地方太深,林紙他們時不時攀住旁邊的石頭,縮回安全鎖的固定釘爪,收回懸索,再把它固定在新的高度,這樣一截一截地往下移。
丐幫版吊索雖然難看,卻很靠譜,並不比盛唐的吊索差,幾個人用同樣的節奏往下降,速度不慢。
四周都很安靜,安靜到異樣。
降到一半時,頭盔耳麥裡忽然傳來機甲識別系統的警告音。
【注意,檢測到不明震動。】
所有人的動作都頓了頓。
邊伽在隊聊裡輕聲說:「該不會那麼損,弄了一批烏頭蟲守在關底吧?」
林紙沒等他說完,就在識別系統裡輸入指令:環境大氣檢測。
幾乎是瞬間,一長串大氣成分在屏幕上刷出來,林紙迅速地掃了一遍,拉到底,從列表底部找到了她要找的東西。
一種特殊的蟲族荷爾蒙。
理論課教材的輔助閱讀資料上提過一句,在機甲未能真的發現烏頭蟲之前,空氣中就有可能檢測出痕量的這種荷爾蒙。
林紙也放輕了聲音,「檢測過大氣了,好像真的是烏頭蟲。」
幾個人的動作同時停了,懸在井壁的斜坡上。
烏頭蟲在蟲族中也屬於低智的種類,但是繁殖能力卻非常強,通常都被它們高智商的同類們毫不留情地當成蟲肉炸彈,安排在門戶的地方,負責防守。
它們最怕的就是受到驚擾,一點動靜,就會讓它們陷入狂暴狀態。
如果用烏頭蟲守在關底,那一定不會是一隻兩隻。
如果有,就是蟲海。
盛唐仰頭看向林紙的方向,等她的決定,林紙無聲地打了個繼續向下的手勢。
盛唐點點頭,緩緩把吊索放長。
大家起釘的動作全都變得無聲無息,收索也輕慢和緩。
又往下降了一大段距離,遙遙地,已經能看到底部。
那裡有一大片發光的區域,林紙數了數,亮閃閃一共十六組,像十六朵綻放了一半的發光的白色花苞。
機甲控制屏上發來消息,有一支小隊已經成功取到蟲卵樣本,完成了任務。
第一組搶先過關了。
很快就看到他們了。
有三個人正迅速地從底部上來,應該就是第一支取得復賽資格的隊伍。
林紙看到了她不太想看到的人——其中一台機甲金晃晃的,是西尾。
他們的懸索好到不像話,細而輕巧,拉著那麼重的機甲毫不費力,每個人都像箭一樣直射上去,迅速又安靜。
西尾路過林紙他們時,像是有點驚訝他們到得這麼快,偏頭看了看。
他抬起手臂。
林紙立刻明白他打算幹什麼,在隊伍頻道火速指揮,「你們三個什麼都不用管,繼續往下降,我掩護你們……」
話沒說完,一連串的岩石爆裂聲傳來。
西尾果然對著林紙他們這邊開槍了。
按預選賽規則,參賽者之間不能彼此攻擊,但是並沒有規定不能給別人下套。
透過滿天亂飛的岩石碎屑,林紙看見,周圍的岩石裂縫中,鑽出黑壓壓的一大片蟲子。
每隻都有機甲的小腿高,鋒利的口器上流著黏液,腿部的摩擦聲和口器的哢哢聲響成一片。
烏頭蟲受到驚擾,暴動了。
這種蟲子的口器鋒利,攻擊力不弱,一不小心就得領個三級損毀。
西尾的目的達到,快速向上飛了上去。
他們組已經成功完成任務,拿到了復賽資格,就算追到他也沒用,林紙不再理他,舉槍對準蟲群射擊。
邊伽和盛唐他們都很遲疑,並沒有按她說的,繼續往下降。
盛唐問:「你一個人行嗎?」
殺淺說:「你們兩個先下去,我和林紙留下來打蟲子。」
林紙受不了,「下面的蟲巢還不一定有什麼在等著,當然是越多人下去越好,走你們的吧。」
贏更重要,只要小隊裡有任何人拿到蟲卵,就算過關。
三個人沒再廢話,按照林紙說的,繼續往坑底速降。
林紙顧不上說話,集中精神,和耦合系統心念合一。
機甲的射擊部分和步兵作戰甲一樣,是百分百耦合操控,心念有多快,射擊就有多快。
岩壁上的蟲子堆疊起來,張牙舞爪地想去咬半懸著的赤字,林紙顧不上它們,先去打追著邊伽和盛唐他們的蟲子,盡可能把所有蟲子全部引誘到自己這邊來。
林紙的心念所過之處,蟲屍一片。
不用再考慮動靜不動靜,邊伽他們以盡可能快的速度往下降,多數烏頭蟲都被正在肆無忌憚到處開槍的林紙吸引了。
一波又一波的蟲子瘋狂地往赤字這邊撲過來。
潮水一樣的烏頭蟲幾乎擋住了林紙的視野,在烏頭蟲的縫隙中,林紙看見,邊伽他們順利擺脫了蟲子們的糾纏,快降到坑底了。
就在快到的時候,盛唐忽然往下猛地一墜,肯定是烏頭蟲的腐蝕液融斷了安全索。
還好高度有限,盛唐身手又好,翻滾了幾次就安全落地。
倒是殺淺的乞丐版安全索全無問題,順利到底。
看到他們一落地,林紙說:「不要去碰那十六朵花苞,放得那麼明顯,估計是圈套。」
她躲開蟲子口器的攻擊,甩掉爬上赤字的蟲子,又用激光槍撂倒一片,接著說,「去找周圍的石壁,縫隙,他們前些年有次大賽的預選賽也是找蟲卵,就是這麼藏的。」
邊伽他們答應了,身影消失在井底。
林紙一邊等著邊伽他們的進度,一邊繼續清著蟲子。
按前面的經驗,裁判會控制每一波蟲子的數量,放出來的蟲子肯定是有限的,無論如何,總有殺完的時候。
一片又一片的蟲子倒下,林紙忽然聞到一種奇怪的味道。
說不清是什麼,就是怪怪的。
林紙有點納悶,預選賽規則她全部瀏覽了一遍,裡面說得很清楚,本次比賽全程不需要開啟機甲內的呼吸系統。
換句話說,意思就是不會在環境空氣上做手腳,給大家挖坑。
可是這味道怎麼都覺得不太對。
不管規則怎麼說,她第一時間火速關閉機甲的換氣通道,開啟了內循環。
然而還是不對,剛剛聞到的氣味好像有毒。
心臟開始瘋狂地跳,臉頰燒到發燙,全身上下都不太對勁。
林紙腦中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這該不會是Omega進入發熱期的感覺吧?
可是看原主的記錄,不是還沒到發熱期嗎?
主控中心裡,秦獵原本在給幾個小隊放一批新的蟲子,忽然感覺異樣。
心跳突然加速,全身都燒了起來。
他本能地看了一眼備用顯示屏,看清了赤字周圍的蟲海。
他怔了一瞬,火速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吳教官,」他找到身後負責蟲卵前場地的教官,「得立刻關閉釋放烏頭蟲的通道,這批烏頭蟲裡好像混進了黑角蚋。」
吳教官疑惑地掃了屏幕一眼,「你是說,能引發Omega進入發熱期的黑角蚋?有嗎?」
「肯定有。」
秦獵掃視一遍主控中心。
這會兒中心裡全都是Alpha。
他不再跟吳教官囉嗦,「能找人幫我盯一會兒我那個區域麼?我馬上回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09:30
第二十五章 發熱期
他快步往外衝,聽見身後的吳教官說:「怎麼回事?好像還真有黑角蚋,今年提供蟲子的是哪個公司?他們怎麼把黑角蚋混進烏頭蟲裡了?」
有人問:「咱們參賽學員裡有Omega嗎?」
「有吧?」
「現在在蟲巢外的就有個Omega。」
「Omega發熱期的信息素洩露出去,會引發更大規模的烏頭蟲暴動的!」
「烏頭蟲的通道關閉了沒有?」
「已經關了,」吳教官說,「可是又有一批烏頭蟲剛才已經釋放出來了,本來應該是放到等待區備用,現在全部都會被信息素吸引過去!」
有人壓低聲音說:「我還是覺得Omega不太適合上戰場。」
那邊亂成一團,秦獵大步衝向洗手間。
他敲了兩下Omega洗手間的門,知道沒人,打開進去。
按照聯盟法規,就算臨時搭建的Omega洗手間內,也必須放置omega信息素屏蔽劑和發熱期抑制劑的緊急處置箱。
很多Omega都說,發熱期抑制劑是聯盟最偉大的發明之一。
很多年前,沒有這種東西的時候,發熱期的Omega想擺脫痛苦,就得接受Alpha的臨時標記或者永久標記,直到有了抑制劑。
發熱期抑制劑能在注射後,強行抑制所有症狀,讓Omega真正擺脫Alpha的控制,正常地工作和生活。
秦獵在箱子的屏幕上點了發熱期抑制劑的取用標志。
一道光掃過他的虹膜。
屏幕顯示:【經檢測,您是一名Alpha,請問您是為您的Omega伴侶取用的嗎?】
下面是【是】和【否】的選項。
想都知道,點「否」的話,它會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地問個沒完,秦獵沒時間等它,直接點了「是」。
屏幕:【登記成功。請讓您的伴侶在四十八小時內,前往聯盟衛生部官網登記此次免費取用信息。】
一個小盒子掉了出來,秦獵抓起來就走。
他來到旁邊的裝備室,進入深藍色裁判機甲的駕駛艙。
秦獵生平第一次明白,Omega進入發熱期是種什麼感覺。
他的兩腿發軟,額頭上全是汗,全身從上到下全都不太對勁,沒有力氣,像生病了一樣。
還有種奇怪的躁動不安,折磨著他的神經,讓人完全不能集中精神。
秦獵駕駛機甲,勉強支撐著走到升降通道。
他很清楚,他的感覺,就是她現在的感覺。
唯一的區別是,他身處安全無虞的控制中心,她卻在外面,要面對雙倍於正常數量的烏頭蟲海。
升降通道能直達蟲巢外的坑壁,那裡有個維護用的連接外面的出口,秦獵焦躁不安,覺得今天的升降梯無比地慢,比前幾次過來佈置場地時都要慢得多。
升降梯叮地一聲,終於到了。
秦獵打開感應門,強撐著快步走出出口,一邊準備好雙臂的激光槍。
然而洞口外,一片風平浪靜。
空氣中滿是激光槍灼燒蟲子後特有的焦糊味。
眼前一隻活著的烏頭蟲都沒有。
剛才從監控上看到的潮水般的蟲群全都不見了,只剩岩縫中堆滿的烏頭蟲的屍體。
不少蟲屍滾落下去,堆在巨井底部,一群自動清理的清潔機器人正從後面出來,開始俐落地清掃戰場。
就在他乘升降梯上來的這段短暫的時間裡,戰鬥已經結束了。
秦獵看了一圈,終於找到了林紙。
她的赤字坐在井壁一條溝壑的凹槽裡,偏著頭,好像在對著深坑思考人生。
這個被人說不適合上戰場的Omega,一個人忍著發熱期的不適,搞定了雙倍數量的烏頭蟲暴動。
秦獵駕駛機甲,抓住岩石攀爬過去,來到她面前。
他把機甲固定好,打開駕駛艙的門,從裡面出來,攀到赤字胸前。
空氣中隱隱地有種氣息,作為一個正常的成年Alpha,秦獵對它極為敏感——這是Omega信息素的味道。
而且他本能地知道,還是一個正處於發熱期的Omega。
秦獵上次就聞過,覺得熟悉,現在忽然明白這味道是什麼了。
這是小時候聞過的,烈酒的香氣。
濃烈、辛辣而直接。
秦獵向來素食,更不用說喝酒了,對這種氣味極其敏感。
一股邪火自下而上騰地燒了起來,秦獵心理很清楚,這不是林紙發熱期的感覺,是自己的。
不用他去敲赤字駕駛艙的門,門就自己緩緩打開了。
裡面全是濃重的酒香。
林紙幫他開了門,仍舊靠在駕駛座裡,戴著頭盔,人小頭盔大,看著像個大頭娃娃。
這大頭娃娃也如同剛喝過酒一樣,臉頰泛著紅,額頭全是細密的汗珠,眼睛半開著,迷迷糊糊地看著秦獵。
也不知道以她這種狀態,剛才是怎麼搞定那麼多蟲子的。
林紙的眼睛睜開一點,問秦獵,「你來幹什麼?」
秦獵不太好受。
一方面,林紙發熱期的感覺全都投射在他身上,另一方面,受她信息素的引誘,Alpha的所有感覺也全部被調動起來,邪火燒得一把比一把旺。
Alpha和Omega,雙重感受,雙重折磨。
秦獵解釋:「本來是想過來幫你打蟲子,現在看來不用了。」
他把口袋裡的抑制劑拿出來。
「不過也沒白來,我給你帶了抑制劑過來。」
林紙看起來迷糊,問的問題卻很理性,「我看見你開的是裁判機甲,如果裁判出手幫忙,會不會影響我們小隊的成績?」
「不會。」秦獵說,「這個地方本來應該只有烏頭蟲,黑角蚋不在計劃中,這屬於緊急情況,需要我們過來處置,幫一下沒關係。」
林紙放心了,「這就對了。我還在想,如果放了黑角蚋,怎麼會在規則裡說明不需要開啟機甲的呼吸系統。」
她的頭盔裡忽然傳來邊伽的聲音,嗓門大得秦獵都能聽見,一聽就很激動。
「林紙!你說得對!!蟲卵就在石縫裡藏著!我們拿到了!!」
與此同時,機甲控制屏上跳出兩行提示:
【恭喜,小隊通過了預選賽,取得復賽資格。請隊員前往以下坐標地點,乘工作升降機返回地面。】
然後是行坐標,看位置就在離深井口不太遠的地方。
林紙長長地籲了口氣。
秦獵:「反正已經過關了,用一下抑制劑吧,這樣很危險,這裡到處都是Alpha。」
包括他自己。
駕駛艙門還開著,他回頭看一眼天上的裁判飛行器,心知肚明,現在整個控制中心的人全都在看著他們兩個。
他把抑制劑遞給林紙,「就在監控眼皮底下,不用擔心我害你。」
林紙彎彎嘴角,接過藥盒,問:「監控能聽到我們說話嗎?」
「聽不見。這麼遠,收不到音。」秦獵說,「預選賽隊伍太多,也沒有單隊監控。」
秦獵偏過頭,不再看她,轉而望向外面的岩壁,耳邊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
悉悉索索了半天,又沒動靜了。
秦獵忍不住回過頭,發現她拆開了盒子,正在迷迷糊糊地眯著眼睛,研究裡面的說明書。
她看起來似乎不太清醒,連抑制劑都不會用了。
等她自己研究抑制劑得等到天荒地老,秦獵在她濃鬱的信息素中,多一秒鐘都不太撐得住,伸手從她手裡拿走藥盒。
他問:「我幫你?」
林紙並無異議,點點頭。
秦獵探身過去,撥開林紙腦後的髮絲。
髮絲很軟,一截後頸露了出來。
生平第一次,秦獵有了種強烈的想要對準一個人的後頸咬下去的衝動。
標記她,佔有她,在她的身體裡烙印下他的標誌,刻上他的名字。
不用想,這絕對是她的信息素激起的原始本能,秦獵的神情紋絲不動,冷靜地取出藥盒裡的東西。
和屏蔽劑不同,抑制劑是一支針筒狀的小管,裡面的藥物也比屏蔽劑的量大得多了。
林紙低著頭,忽然出聲:「你該不會想趁機咬我一口吧?」
她一語說中了他的心思,秦獵淡淡答:「我又不是動物。」
然後繼續撕開針筒的包裝。
「可是,秦獵,」林紙說,「我聞到了一種特殊的味道——是你的信息素嗎?」
秦獵拿針筒的手凝固了。
林紙誠懇地問:「是我的信息素誘發你也釋放信息素了嗎?」
秦獵半天才吐出兩個字,「大概。」
他被她的信息素誘惑,下意識地釋放信息素了,他自己都沒注意到。
秦獵解釋:「到處都是你的信息素,這是一個正常的Alpha的反應,不受我控制。」
林紙繼續誠懇地問:「你的信息素是太陽烤蟎蟲味道的?」
秦獵默了默。
從小就被誇陽光味的信息素好聞,從來沒見過這麼不識貨的人。
秦獵忍不住,「你有沒有常識?這是陽光曬在被子纖維上的芳香,和蟎蟲根本沒有關係。」
林紙不服,「陽光曬在被子纖維和蟎蟲上的芳香。陽光曬的時候,會只挑被子纖維曬,不曬蟎蟲嗎?不可能吧。那曬過的味道裡除了曬被子纖維的『芳香』,就肯定還混著烤蟎蟲的『芳香』。」
秦獵磨了磨牙,「胡說八道容易讓我紮歪。」
林紙被威脅,不吭氣了。
過了一會兒,她又冒出一句:「其實聞著也還不錯。」
這回秦獵拿針的手一抖,真的差點紮歪。
秦獵定了定神。
「我要打了。」他預警了一聲,用針管抵住她後頸腺體的位置,按了下去。
針管碰到腺體的那一瞬,兩個人同時升起一種微妙的感覺,不過緊接著,就被更強烈的感覺壓過去了,兩人的後頸同時一麻。
又麻又痛又酸,很不舒服,好像一注刺骨的冰水沿著脊柱一灌而下。
總算是搞定了。
濃鬱的酒香褪去,秦獵把針筒收起來,向後退了一點,「過一會兒就沒事了。」
他轉身打算走。
「秦獵。」林紙把他叫住。
秦獵回過頭,看見她依舊靠在座椅裡,正在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好像在琢磨怎麼開口,她想了想,才慢悠悠出聲。
「如果我問,機甲裡沒有監控,你是怎麼知道我剛才被黑角蚋誘發,提前進入發熱期了呢,你一定會回答,你是裁判,在監控裡看到了烏頭蟲裡有混進去的黑角蚋,能推斷出我的狀況,所以帶著藥過來幫我。」
「但是我覺得這不是真相。」
林紙頓了頓,偏偏頭。
「從前幾天開始,觀察你所有的行為和狀態,尤其是今天的,我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我猜,你能感受到我的感覺。」
秦獵凝固了。
他忽然意識到,她靠在座椅裡,看起來像是在發熱期的作用下迷迷糊糊的,其實腦子一直都很清楚。
林紙他們是第二支完成任務的小隊。
他們一共只用了兩三個小時,其他隊伍就沒這麼幸運了,整個預選賽持續了一整個白天。
帕賽星的自轉時間和母星幾乎一樣,入夜時分,十六支進入復賽的小隊才最終選了出來。
不管預選賽過沒過關,大家都還沒從殺蟲子的興奮勁裡緩過來,回母星的短途飛船上熱熱鬧鬧。
一針抑制劑打下去,林紙發熱期的所有表現完全被壓制住了,邊伽他們回來後,都完全沒意識到,她中間曾經有過那麼一段時間的異常。
林紙坐在飛船的座位上,百無聊賴,低下頭,認真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背。
有的部位掐起來不太疼,有的部位還挺疼。
林紙認真地找出最疼的位置,掐了一下。
再掐一下。
沒掐幾下,秦獵就出現在前面客艙的過道裡,靠著艙壁,一臉無語地看著這邊。
他好像一隻召喚獸,一召喚就能立刻出現。
有靈性到不行。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09:53
第二十六章 約會話術
秦獵一出現,學員這邊就是一片歡呼,尤其是沒怎麼見過他的大三生。
「是秦獵!」
「秦獵也來了?平時上課都不太能看見。」
「為什麼比賽的時候都沒看見他?」
「他從來都不參加院內比賽吧。」
「要是能一起參賽該有多好!」
林紙心想:他比賽的時候是和大家在一起來著,追著你咬的蟲子說不定就有他親手放出來的。
秦獵望著林紙這邊,偏頭示意一下前艙的方向,就又消失了。
林紙懂他的意思,這邊人太多,又吵,他又太招眼,沒法好好說話,林紙站起來走過去。
前後艙交界的地方是衛生間,並沒人注意她的舉動。
前艙裡坐的基本都是教官,和學員那邊不同,人很少,稀稀落落的,有的人已經放倒座位睡著了,一聲聲地打著鼾。
秦獵正靠在門口牆邊等她,他挑了個最後一排附近沒有人的座位,和林紙一起坐下。
林紙問他:「白天在岩洞裡時,你說比賽還沒結束,你是裁判,沒有時間詳談,那你現在有時間了嗎?」
秦獵當時被林紙一句「我猜你能感受到我的感覺」當頭猛敲一悶棍,敲得有點蒙,一時沒想好該怎麼應對。
不過現在已經決定了。
他沒再閃爍其詞,看看左右,確認沒別人能聽到,才壓低聲音,言簡意賅地把目前的真實狀況跟林紙描述了一遍。
「總而言之,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似乎能感受到你的感覺和情緒波動。我的家族也許以前有過這種能力,但是近幾代來,據我所知,從來沒有人遇到過這種狀況。」
林紙一聲不吭地聽他說完,下了個結論:
「我怎麼這麼倒黴。」
秦獵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句話,怔了片刻,隨即有點想笑。
她說的一點都沒錯。
他的地位特殊,無數人盯著,有想打敗他的,有想除之而後快的,和他通感,對她絕不是什麼好事。
林紙有點憂慮:「你沒告訴過別人吧?」
秦獵無語,向後靠了靠,「我又不傻,當然沒有。現在除了你和我,誰都不知道。」
「我在想,」他說,「如果被我家裡人知道了,他們十有八九會把你抓回去,關在天諭的實驗室裡,做耦合效應的研究。」他掃一眼林紙的腦袋,「麻醉了開個顱什麼的,都有可能。」
他在故意嚇唬人。
可見他也不太想這件事宣揚出去。
兩個人在這一點上倒是達成了高度共識。
飛船的廣播叮地一聲,船長播報,馬上就要進入母星大氣層。該說的話都說完了,林紙站起來,準備回座位。
秦獵也跟著一起站起來,目光掠過林紙的肩膀,忽然伸出手,在她肩膀上輕輕撣了撣。
「有一根頭髮。」他解釋。
飛船還是直飛帝國機甲學院,回學院後,林紙把赤字送回訓練廳放好,回到寢室。
千里遙週末回家了,不在寢室,林紙忙了一天,累到不行,洗漱收拾準備睡覺。
她很累,秦獵也就跟著全身痠痛,他卻還沒睡,在靜等消息。
沒過多久,天諭技術部的回復就來了。
是安珀發過來的。
【秦獵,你送過來的那根頭髮能提取到基因,他們比對過了,和衛生部數據庫裡林紙的基因記錄完全吻合。】
秦獵怔住了。
他有九成九的把握,覺得這個林紙是個冒牌貨,沒想到竟然真的是林紙本人。
怎麼可能。
難道是她猜到他在想辦法採集她的基因,故意放了一根真正的林紙的頭髮在肩膀上?她的心機會深成這樣麼?
安珀繼續發消息:【你比對這個幹什麼?】
秦獵沒有回復。
他正在想:要是能親手從她頭上拔一根頭髮就好了,自己挑一根拔下來,總假不了。
秦獵脫掉外套,扔在旁邊,邊解襯衣領口的扣子,邊打開手環屏幕,在列表裡找到林紙,敲了一行字:
【明天是週末,你有空麼?】
這口氣太生硬,好像教官通知大家開會,秦獵又刪掉了。
想約人出來應該怎麼開口?
他想了想,切出去搜索「該怎麼約Omega」,「約Omega出來的話術技巧」,把搜出來的文章瀏覽了一遍,發現這是一件比想像中還要復雜的事。
比如一定不要說疑問句「週末要不要一起出去玩」,而是要說陳述句「週末一起出去玩吧」,會大大降低被拒絕的幾率。
比如不要問「週末要不要跟我出去玩」,而是推進一步,不給她拒絕的機會,直接給她二選一的選擇,「週末想一起去爬山還是滑雪?」
攻略裡還說,Omega通常羞澀矜持,口是心非,拒絕了並不意味著真心想拒絕,嘴裡說不喜歡也不一定是真的不喜歡。
秦獵沒研究過這個,越看越覺得頭大。
他關掉頁面,煩躁地扯了扯領口,乾脆直接打給林紙。
林紙肯定還沒睡,他能感覺到她很清醒。
林紙果然很快接了他的視頻邀請,好像剛洗過澡,整個人彷彿都籠著層氤氳的濕氣。
「有事?」她問。
秦獵沒理會剛剛看過的那一堆話術,直接問她:「你明天有空麼?」
「明天?」林紙答得很快,「明天沒空。明天是復賽第一天,我看了時間表,我們剛好排到了第一場比賽。」
復賽是十六進四,形式和預選賽完全不同,參賽隊伍要抽籤,兩兩捉對廝殺,大概會持續兩天。
林紙他們明天抽到了復賽第一場,對手還是熟人——居伊他們那組,就是在飛船上坐在後面一排,和西尾很熟,嘴也和他一樣碎的三個壯得像熊的Alpha。
秦獵鍥而不捨:「那後天呢?有時間麼?」
林紙想了想,「要看明天比賽的情況,才知道後天還有沒有比賽,再說我還有幾門課的內容要過一遍,還要抽空做體能訓練,你有什麼事?需要多長時間?我看看能不能安排。」
秦獵也不知道,「大概半天?」
「半天不行。」林紙滿臉歉意,「我最近都沒有那麼長的空檔。」
她的表情有點抱歉,卻沒有糾結,很明顯,她說的話就是她的意思。
拒絕就是拒絕,不就是不。
秦獵心想,那篇攻略裡說的什麼口是心非欲拒還迎,不知道是哪個Alpha被Omega拒絕後,自我安慰才寫出來的奇葩文章。
秦獵沒再堅持,鬆了鬆領口,「沒關係,那有空再說。明天你還要比賽,不耽誤你了,睡吧。」
林紙點點頭,準備斷掉視頻。
秦獵忽然福至心靈,一個念頭冒出來。
「林紙。」他叫住她。
他想到了一個驗證她真假的辦法。
他盯著屏幕上的林紙,停頓片刻,才問:「你真的是林紙麼?」
一問完,就集中精神,專心體會她的感覺。
按上次補考時的經驗,當她緊張不安時,他也會察覺到緊張不安,不知道這次能不能體會到。
確實有點異樣。
只有一點點,不多,卻真的有。
不過這種異樣有點微妙,這是緊張麼?秦獵不太確定。
「我不是林紙還能是誰?」林紙回答,臉上和剛剛一樣沒什麼表情,「不過秦獵,你現在是在幹什麼?直播跳脫衣舞嗎?」
秦獵這才突然意識到,他的心思全都集中在體會林紙的情緒上,有點走神,不知哪根筋搭錯了,放在領口上的手指正在自動自發地一顆顆解開襯衣扣子。
秦獵:「……」
他睡前常常和安珀他們一邊聊天,一邊洗漱換衣服,習慣了,忘了今天不是語音而是視頻,而且對面還是個Omega。
這太不合適了。
秦獵立刻把扣子重新扣好。
屏幕對面的林紙目光往下飄,掠過他還沒來得及遮起來的鎖骨,隨即若無其事地回到他的眼睛上。
秦獵覺得,剛才被她目光掃過的地方莫名其妙地燒了起來,腦子裡忽然滿是白天在赤字駕駛艙裡聞過的濃鬱酒香。
他的心思一亂,林紙那邊細微的感覺立刻沒了。
秦獵火速道過歉,火速跟林紙說了晚安,果斷斷掉視頻。
虛擬屏幕消失,秦獵才長長地籲了口氣,努力把思路掰回正確的軌道。
還是要想辦法,盡快拿到她的頭髮,弄清楚她到底是什麼人。
秦獵換好衣服,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
無奈剛扳回來的想法又開始不在正軌上,一路悄悄地跑偏。
二十三樓,林紙關掉屏幕,躺在床上時,腦中還是秦獵剛剛說的那句話。
你真的是林紙麼?
連跟原主相處了兩年的好朋友和同班同學都沒起疑心,秦獵竟然會懷疑她。
這隻召喚獸相當厲害。
召喚獸不止厲害,還很漂亮。
平時嚴嚴實實遮住的地方十分誘人,兩條鎖骨一看就功能齊全,估計放摞硬幣養個魚什麼的,全都不在話下。
林紙腦中跑馬,胡思亂想著,抵不過睏意,不知什麼時候,漸漸地睡著了。
好像剛睡沒多久,又忽然醒了。
是被手環的震動聲吵醒的。
林紙閉著眼睛摸了摸,發現睡覺前就已經摘下來放在枕邊的手環不知什麼時候,回到了手腕上,正在震個不停。
林紙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
沒看明白。
是一個叫安珀的人發來的消息。
【老大,我今晚不回寢室了,新版本的系統要測試,你週末要回天諭嗎?】
林紙又看了一遍,還是沒懂。
上次發機甲大賽資料過來的人好像就叫安珀?他消息發錯人了?
林紙剛想放下胳膊,忽然意識到不對。
雖然四周黑著,還是能看得出來,腕上手環的顏色不對,不是黑屏紅腕帶,而是純黑色的。
而且她戴著手環的手腕,比這些天看慣了的手腕粗得多了,腕骨鮮明。
最重要的,是她的手,指甲修剪得很整齊,手指修長,指節有力。
明顯是男人的。
林紙瞪了自己的那隻手兩秒,呼地坐起來。
坐起來後,感覺海拔明顯比平時高了一大截。
寢室也不對了。
借著外面透進來的一點微光,能看得出來,佈局雖然一樣,床鋪位置也沒變,但是被縟和枕頭的顏色卻全然不同,都是男性化的深灰色細格子。
林紙再低頭看看自己,怔了幾秒,飛速跳下床。
站著的海拔也高了不少,視角和平時大相徑庭。
旁邊就是浴室,林紙衝進去,看了眼鏡子。
鏡子裡的臉倒是很熟悉,五官完美無缺——
這是秦獵。
林紙有點崩潰:穿越到這個異世界就算了,現在跑到秦獵身上算是怎麼回事?
那秦獵呢?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0:12
第二十七章 這應該不算不軌
林紙試探著在腦中叫:秦獵?秦獵?
腦中一片沉寂,沒人應答。
他該不會是……跑到她身上去了吧?
林紙走出衛生間,抓起外套披在身上,衝出門。
窗外天還黑著,看位置,這裡就是林紙的那幢寢室大樓,電梯旁寫著個大大的「5」,應該是五樓,林紙乘電梯上了二十三樓,直奔2305。
現在的情況有點特殊,但也算正常。
她既然能穿到另一個異世界的Omega身上,當然也就能再穿到一個Alpha身上。
這是同一套世界的底層邏輯,沒什麼好奇怪的。
林紙來到2305門口,剛想抬手敲門,走廊裡就傳來人工智能助手雅各布的聲音。
「學員秦獵,現在是夜裡一點二十七分,屬於非正常時間,你來Omega學員的2305寢室,是有急事嗎?」
林紙隨口答:「對。有急事。」
雅各布鄭重地說:「請注意,你的此次到訪將被記錄在案,如果有任何危害Omega學員安全的行為發生,學院將依照聯盟法規提交相關記錄。」
林紙:你隨便吧。
她才敲了兩下,門就開了。
林紙看見自己站在門裡,一副剛睡醒的樣子,頭頂的頭髮亂七八糟飛到天上,表情困惑,看清門外站的是誰,怔在原地。
林紙試探著叫:「秦獵?」
門裡的人蹙了蹙眉頭,一臉秦獵式表情,「林紙?」
這情形雖然詭異,但是讓人有點想笑。
林紙閃身進門,順手把門關上。
「秦獵」沉默了好幾秒,才開口:「怎麼回事?」
林紙:「我哪知道。你們家族的耦合感應,有這種效果,能把人徹底換過來?」
「秦獵」剛醒沒多久,大概生平也沒穿到別人身上過,還有點懵,他翻來覆去低頭看自己的手,又走進洗手間去照鏡子。
林紙跟進去,忍不住伸手順了順「她」飛上天的頭髮。
怪不得人人都喜歡摸她的腦袋,這高度差確實挺順手。
秦獵:「……」
林紙:「我順順我自己的頭髮,不行?」
秦獵看了半天鏡子,才幽幽開口,「我聽說過,在很久很久以前,家族的耦合感應還很強的時候,我的祖先確實可以做到。他們不止能感受到別人的感受,還能控制別人的身體,甚至直接到別人身上。我原本以為都只是傳說而已,沒想到是真的。」
他面無表情地捏了捏臉頰。
林紙覺得自己的臉,準確地說是秦獵的臉,也跟著疼了一下。
林紙一巴掌把他的手拍掉,「別動我的臉。疼。」
她現在明明在他身上,還是能感覺到原本身體的感覺。
兩個人無論是身體還是感覺,全都串得一塌糊塗,亂七八糟。
林紙看到的是自己,也能感覺到自己,那個人卻並不是自己,奇奇怪怪的。
林紙問:「那你祖先有沒有說過,還能不能換回來了?」
秦獵答:「當然能。而且在傳說中,這是可以主動控制的。」
他頓了頓,補充,「不過我不會。」
林紙:「……」
秦獵從洗手台前轉過身,在林紙面前攤開雙手,「手給我。」
林紙知道他要幹什麼,可是兩個人從沒有過這麼密切的接觸,林紙還是本能地遲疑了一瞬。
秦獵察覺了,「把手給我。你握的是自己的手,有什麼問題?'
說得也是。
林紙伸手握住他的手。
「據說如果這樣握住手時,兩個人相互之間的耦合感應就會變強。」秦獵解釋,「我們試一試,看看能不能換回來。」
他是專家,對耦合效應肯定比她懂得多,林紙按照他的話,攥緊他的手。
一分鐘,兩分鐘……二十分鐘,半小時過去了,什麼都沒發生。
換回來好像不太容易。
林紙低頭看看手環,已經半夜兩點多了。
對林紙而言,穿到別人身上不算什麼大事,多穿兩回就習慣了。
問題是……
林紙:「可是明天復賽,這樣的話,我要怎麼比賽?」
秦獵問她:「我替你去?」
林紙拿不準,「可是我們交換了,赤字能和你建立耦合嗎?」
機甲是認主的,只是不知道,這個認主是純物理層面的,還是精神層面的,考慮到耦合系統和精神層面關係更密切,赤字確實有不認他的可能性。
「這倒是不用擔心,」秦獵說,「如果它認我,當然沒問題,不認我的話也沒關係,我經常幫學院調試機甲,學院的每台機甲都有測試用戶,我用那個和它建立耦合就行了。」
林紙還不放心,「剛建立耦合,就去比賽,你行嗎?」
秦獵看她一眼,「所有基礎機甲,我都可以立刻上手。」
行。不愧是聯盟頂級的機甲駕駛員。
林紙把赤字身上的比賽裝備仔細跟他交代了一遍,心中還是有點鬱悶。
這場比賽的對手是居伊他們,就是在飛船上和西尾一起嘲笑她在機甲上畫小花的那幾個人,林紙非常想自己來,並不希望他替她比賽。
她抱著最後一點希望,「我們兩個是睡覺的時候互換的,要是再睡一覺的話,會不會就換回來了?」
秦獵同意,「也有這種可能。不然我們睡一覺試試?」
怎麼睡還是個問題。
林紙環顧寢室一圈。
秦獵看出她的想法,「按學院規定,Alpha不能在Omega寢室留宿,反過來也不行,你不放心我單獨和你的身體在一起?我不是那種人。」
他又說:「再說,你剛剛不是能感覺到我的感覺麼?沒什麼好擔心的。」
他說得也對。
不過按他的說法,只有明顯的感覺才能通感,林紙不太放心,眯眼看他:「你真的不會趁機對我有什麼不軌的行為吧,比如偷看什麼的?」
秦獵默了默,淡淡地反問:「你呢?你也不會吧?」
林紙:「……」
林紙要求:「你發個毒誓。」
秦獵想了想,「如果我趁機對你的身體有不軌的行為,我這輩子都不能再駕駛機甲。」
這誓發得夠毒。
林紙滿意了,也發誓:「如果我趁機對你的身體有不軌行為,我銀行餘額就永遠只有二十八塊錢。」
她的誓發得也很有誠意。
兩個人也沒有別的更切實可行的辦法,只能一起搞這種封建迷信活動。
為今之計,只有先各自睡覺試試。
林紙重新下樓,回到秦獵的寢室。
只剩她一個人了,她低頭好奇地重新打量一遍他的身體。
她試著原地蹦了幾下,做了兩個側踹,然後乾脆做了幾個單手俯臥撐,順溜地手一撐,連一個倒立,再接一個空翻。
毫不費力,行雲流水。
秦獵這身體敏捷有力,核心強大,身體素質好到讓人受不了,好用得堪比赤字。
林紙羨慕到嚴重地嫉妒了。
她去衛生間洗手,順便照了照鏡子。
這張臉也冷峻完美,毫無瑕疵。
他平時沒太多表情,從不崩臉,林紙默默地對著鏡子,把她能想得出來的各種奇怪表情全都做了一遍。
這應該不算是對他的身體「不軌」吧。
二十三樓,秦獵也站在鏡子前。
不過他並沒有玩林紙的臉,而是凝視了鏡子裡的人一會兒,捏起一根頭髮。
現在倒是根本不愁頭髮了,想拔哪根就拔哪根,想拔幾根就拔幾根。
他捏住髮根,輕輕一拽。
一根頭髮到手,毛囊完美無缺。
幾秒鐘後,枕邊的手環就響了,是林紙。
【秦獵你幹什麼呢?為什麼我頭皮疼了一下?】
秦獵坦然回復:【發現一根白頭髮,幫你處理了。】
他戴上手環,安然地又拔了一根,不等林紙發消息過來,就搶先發消息給她:【又發現一根。】
林紙:【白頭髮也是我的頭髮,我警告你,再敢多拔一根,我現在就動手把你剃禿。】
她絕對是說到做到的人,秦獵微笑了一下,把頭髮用紙包起來——
兩根足夠了。
手環又響了,還是林紙發過來的。
【我忽然想到一個笑話。】
秦獵看了看周圍。
外面每天都有清潔機器人做徹底清潔,沒合適的地方藏,他把手裡的紙包塞進洗手台下面櫃子的角落裡,關好櫃門,才回復:
【什麼笑話?】
林紙:【有個官差押解一個和尚去流放,在路上,每天早晨起來都清點一遍,包袱、公文、和尚,齊活。有一天他喝多了,和尚自己悄悄跑了,跑之前把官差剃成禿瓢,第二天早晨官差起床,摸摸包袱——包袱在,摸摸公文——公文在,到處摸摸,摸到自己的禿腦袋——好,和尚也在,那他就納悶了,包袱公文和尚都在,那我呢?我去哪了?】
秦獵:「……」
她吭哧吭哧打了那麼多字,秦獵問:【所以?】
林紙又發過來長長一串。
【我是在想,『我』這個概念,其實也就只是個分類而已,本來就不太牢靠。就像現在,我能感覺到你的身體,也能感覺到我的身體,兩個身體都算作『我』嗎?再進一步,如果我們兩個人精神相通,甚至能影響對方的想法,都算作『我』嗎?】
【或者乾脆徹底拋開那些被堅固的概念豎立起來的藩籬,我把那些不和我通感的人也劃歸到『我』裡,是不是也可以?】
【我懷疑你祖上的那種『神』,是集體通感的,能這樣互相穿來穿去,還互相控制身體的話,可能根本就沒有個體的『我』的概念,所有人都是互相連接的,就像一個巨大的『我』。」
秦獵懂她的意思,【有點像蟻群?】
林紙:【沒錯。】
秦獵想了想,覺得她這種推測可能是真的。
次日早晨,林紙睜開眼睛時,第一眼看到的還是灰格子枕套。
過了一夜,還是沒能換回來。
林紙仔細幫他洗了個臉,刷好牙,還研究了一遍他看著相當高科技的剃鬚刀,刮了刮下巴上新長出來的鬍茬,然後換好衣服上樓。
秦獵也起床了,今天是週末,可以穿便裝,他倒是完全沒動她身上的衣服,還穿著她昨晚睡覺時的運動褲,只在T恤外面套了那件黑衛衣,明顯頭髮沒梳,臉也沒洗。
秦獵放她進來。
林紙上下打量自己的身體一遍,「秦獵,我感覺,你早晨是不是已經去過……呃……」
「我去過洗手間了,什麼都沒看,什麼都沒碰,你不用擔心。」秦獵直言不諱,「你呢?」
林紙有點痛苦,「我也去過了。盡可能不看,也盡可能不碰,可是做不到。我發誓我真的已經盡力了,絕對沒有故意對你『不軌』。」
秦獵忍不住彎彎嘴角。
林紙問他,「至少幫我洗個臉吧?」
秦獵解釋:「我怕你誤會,能湊合就盡量不碰。」
他進了衛生間,從龍頭接了點水就去大力搓臉,被林紙火速一把按住。
林紙無奈:「我自己來。」
她認真地幫自己洗好臉,塗了面霜,又梳順頭髮。
兩個人一起看著鏡子,鏡子裡,女孩一動不動,任由男生悉心照顧,兩個人的畫面非常和諧,透著奇怪。
總算全都搞定,兩個人又互握雙手,試了一次。
然而白費勁,兩個人就像釘死在對方身體裡一樣,還是回不來。
秦獵說:「看來今天的復賽只能我替你參加了。」
林紙怏怏不樂地嗯了一聲,也沒有別的辦法。
秦獵提醒她:「你餓了。」
林紙自己也感覺到了,「我們先去吃早飯?食堂胖大叔說,今天要比賽,早晨要特意給大家做羊湯。」
「食堂?」秦獵有點錯愕,彷彿概念裡就沒有食堂這種東西,「我三餐都是營養液。」
不過十分鐘後,兩個人還是一起出現在食堂門口。
小食堂雖然就在學院裡,秦獵卻從來沒來過,不動聲色的到處看。
林紙壓低聲音跟他介紹這個新地方。
「這裡雖然沒什麼人來,但是裡面的東西超級好吃,掌勺的胖大叔更是個神人,在學院待了好多年了,對課程安排比我們還熟,我們聊什麼他都能插幾句,還說得特別有見地,一針見血,我嚴重懷疑,他其實是個隱藏在學院內的高手……」
兩個人邊說邊進門。
小食堂裡照例幾乎沒人,空氣裡全是燉肉的香氣,胖大叔正在裡面忙活著,一抬頭,看見頂著秦獵的臉的林紙走進來,手裡的勺子當啷一聲掉在檯面上。
他愣了幾秒,火速轉身跑到櫥櫃那邊,不知道在翻什麼,不一會兒就從裡面出來了,手裡拿著一隻筆和兩個三寸高的機甲玩具。
他有點不好意思,手腳都不太知道往哪擺,胖胖的臉上全是羞澀。
「秦獵?是秦獵對吧?那個……我家裡那幾個小孩都特別喜歡你,能不能請你幫我在玩具上簽個名?」
林紙:「……」
林紙:叔,剛往死裡吹完你,咱能不能不要這麼跌份?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0:27
第二十八章 拋媚眼
林紙只得伸手接過玩具。
胖大叔眼巴巴看著,一動不動,等著她簽字。
林紙攥著玩具,模仿秦獵端莊淡定的表情,「大叔,我有點餓了,能先吃東西麼?」
「好好好!」胖大叔如夢初醒,連忙點頭,搓搓手,「你想吃什麼?吃什麼都行,只要你能想得到的,我都能給你做得出來。」
林紙:「……」
這牛吹的。
林紙:「林紙說有羊湯,羊湯就行了,」
胖大叔答應著,又問「林紙」:「小紙,你也是羊湯?」
秦獵看一眼林紙,「我……還是喝營養液吧。」
他跟著林紙來到食堂,本打算按她的習慣吃她的東西,無奈一進門,就被滿食堂濃重的羊肉味嚇到了。
胖大叔滿頭問號,隨即恍然大悟,「你今天要比賽,怕打架不舒服,吐著方便?好啊好啊。」
林紙:「……」
胖大叔樂顛顛地走了。
胖大叔回到裡面,一轉身去拿東西,秦獵就立刻拿過筆,乾脆俐落地在兩隻機甲玩具身上簽上他的名字。
鐵畫銀鉤,還挺好看。
林紙瞥一眼,壓低聲音說:「特地練過啊?」
秦獵無語:「我寫字本來就這樣。」
他站起身,去門口的售貨機裡取了一管免費的營養液,拎回來坐下,嘗了一點,眉頭擰了擰,「學院的營養液味道太重了。」
林紙心中呵了一聲:你們這些喝慣了營養液的人,懂什麼叫做味道重?
胖大叔動作很快,一會兒就端著托盤過來了,除了一碗羊湯,還有一摞餅。
羊湯熱氣騰騰,上面飄著翠綠的蔥花和香菜,肉香濃鬱撲鼻。
秦獵本能地往後退了退。
林紙挑點辣椒放進去,喝了口湯,又咬了一口燉到酥爛的肉,問秦獵:「你不來點?」
秦獵一臉想在他和林紙的羊湯之間立道屏障的表情,堅決拒絕:「不要。」
食堂外忽然進來兩個人,是殺淺和邊伽。
他倆看見秦獵,一起怔了半天。
邊伽先跟「秦獵」打了個招呼——他們以前在院際聯賽見過面,又順手拍了拍「林紙」的腦袋。
生平頭一次被人這麼拍頭的秦獵:「……」
緊接著又被殺淺拍了拍腦袋。
秦獵:「……」
邊伽納悶:「你們兩個怎麼湊到一起了?」
林紙回答:「食堂門口遇到的。」
邊伽看她一眼,「原來你們母星人也會來食堂吃東西啊?太神奇了。」
殺淺俯身看看秦獵手裡的營養液,「今天有比賽,你就吃這個?小心暈在場上。」
秦獵忍不住,「怎麼可能。營養液裡有所有身體需要的營養成分,非常均衡,比這種……」
林紙俐落地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
大哥,OOC了你。
力氣不小,兩個人的小腿骨一起狠狠地一疼。
秦獵面無表情道:「用勁太大可就不能比賽了。」
比賽一會兒就開始,可兩個人還是沒有換回去的希望。
復賽不用再去帕賽星,就在學院裡的競技館,大家吃飽喝足,一起去取機甲。
邊伽落後一步,低聲問「林紙」:「秦獵為什麼也跟著我們去訓練廳?」
秦獵淡淡答:「訓練廳是你家開的?他不能去?」
邊伽莫名其妙,「他愛去不去,你懟我幹什麼?要比賽了你緊張啊?來,做個深呼吸,一——二——三。」
秦獵沒有吹牛,作為一個聯盟著名的優秀駕駛員,基礎機甲對他完全不成問題,取赤字時,他毫不猶豫地進了駕駛艙,沒幾秒,赤字就如常地行動了起來。
他打開一點駕駛艙的門,對站在下面的林紙做了個口型:「測試賬號。」
赤字的耦合系統很聰明,真的不認他,他在用測試賬號操控。
林紙跟著他們三台機甲一起乘電梯下樓,穿過校園,來到競技場。
競技場長得像座體育館,中間是賽場,四周是圍成一圈的觀眾席。大概是怕機甲動手時殃及池魚,觀眾席架得很高,讓中間的空場看起來像個大型鬥獸場。
裁判席在正中間,旁邊是學院的解說員的位置,正在用一把好聽的聲音說:「試音。一,二,三,四……」
裁判席上方,高高地懸著巨大的屏幕,鏡頭對準空曠無人的賽場。
左右兩邊是大片的媒體區。
預選賽時的各大媒體早到了,熟悉的媒體小飛行器們還在調試中,滿天亂飛,觀眾席也已經來了不少人,正是週末,又是復賽第一天,大家都熱情高漲。
人來得多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第一場比賽有點特殊。
居伊隊都是大四生,去年就參加過機甲大賽了,作風凶悍,差一點點就殺進四強,是今年的一支熱門隊伍。
林紙他們第一場就隨機抽到這種隊伍,也算是倒黴到家。
不過預選賽的隊伍組成曝光後,大家都知道,邊伽在林紙的隊伍裡。
邊伽在人馬阿爾法時,就以大一生參加院際聯賽而出名,人人都想來看看他真正的實力。
這一戰,在大家心目中,基本是居伊對邊伽。
按照規定,邊伽他們三個把機甲開到旁邊停好,自己在場地旁劃出來的專區候場。
林紙不能再跟著他們,一個人怏怏地在旁邊觀眾席找到座位坐下。
秦獵坐在候場區,看出她情緒不高,在她看過來時,對她微微笑了一下。
林紙卻有點笑不太出來。
秦獵正打算再對她做一個「放心,看我的」的口型,身旁忽然「嘖」的一聲。
今天對戰的對手,居伊他們三個像三頭熊一樣晃過來了。
居伊一坐下,就對他的隊友說:「西尾說得沒錯。你看見她剛才對著秦獵拋媚眼了吧?」
秦獵:???
拋媚眼???
他們聲音不小,沒有刻意壓低,像是本來就打算讓這邊聽見。
「拋也是白拋。秦獵根本就沒理她,看都沒多看她一眼。」
秦獵:「……」
「自己什麼都不行,到處釣Alpha。這回能過預選賽,也是靠兩個Alpha隊友吧?」
秦獵轉過頭,又看了看不遠處悶悶不樂地坐在觀眾席上的林紙。
他原本沒打算那麼快換回來。
林紙很特殊,能跟他建立古老的通感,甚至互換身體,她的真實身份也很存疑。
她身上有謎團未解,秦獵本打算保持這種狀態幾天,找找還有什麼其他有價值的線索。
至於今天的比賽,不過是學院大賽的一場復賽而已,他隨便幫她打贏就完了,他並不覺得是什麼大事。
可是現在,他忽然理解了她為什麼那麼想自己上場。
居伊他們那邊還在說話。
「先是到處跟著宮危,現在又跟著秦獵,胃口還真不小……」
秦獵忽然開口了。
他冷冷答:「是秦獵一直要跟著我的,好麼?否則你們以為,他為什麼要來看這種用膝蓋想都知道結果的比賽,是來看你的嗎?」
居伊他們沒想到「林紙」會搭茬,愣了一下,嗤地笑了。
殺淺拍拍「林紙」的胳膊,「別理他們,他們是想賽前擾亂你的心態,上場再虐他們。」
秦獵不再說話,低下頭發消息。
【林紙,你很想換回來麼?再照我說的試試。】
林紙收到消息,蔫噠噠地抬起頭。
秦獵看她一眼,繼續打字:【閉上眼睛,盡可能集中精神,就像努力和機甲建立耦合時一樣,腦中想著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的話,就把你昨晚睡前想我的那些想法再來一遍。】
林紙回:【我昨晚哪有想你?】
不過還是立刻閉上眼睛。
她動作那麼快,是因為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
裁判們陸續來了,學院的教官也基本到齊,就連院長費維上將也到了。
一名老教官走上主裁判席,宣佈規則,觀眾們漸漸安靜下來。
秦獵看到林紙閉眼,自己也跟著閉了起來。
他竭盡所能地集中精神,用心體會著她的存在,就像準備和最高階最復雜的機甲建立耦合一樣。
林紙也閉著眼睛,也在集中精神。
其實她並不太明白秦獵所說的,「努力和機甲建立耦合」,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和赤字建立耦合時,建立的過程自然而然,又非常快,根本就沒有「努力」過。
林紙確實在努力,是努力在想,昨天晚上睡覺前,真的是在想秦獵的事麼?都想他什麼來著?鎖骨嗎?
她睜開眼睛,想看一眼秦獵在幹什麼。
然後就被眼前的變化嚇了一跳。
她正坐在候場區,旁邊是邊伽殺淺,對面是居伊他們。
她換回來了。
她火速轉頭去找秦獵。
秦獵悠然地坐在觀眾席的椅子上,正凝視著她,看到她看過來,給了她一個微笑。
裁判正在宣佈:「……現在請參賽學員進入機甲。」
林紙歡快地一躍而起,奔向赤字。
解說員閒極無聊,在林紙他們進入機甲時,又把比賽規則說了一遍。
復賽的規則簡而言之,就是組隊集體鬥毆。
六台機甲都在劃線的場地裡,盡可能把對方逼出線外,出線者立刻出局。
一場三十分鐘,三十分鐘哨響時,哪隊留在線內的人多,哪隊贏。
除此之外,如果駕駛艙內的駕駛員嚴重暴露,或者裁判判斷機甲將會出現三級以上的損毀等等,也會被判出局。
鑑於學院大賽對機甲的武器裝備有非常嚴格的限制,違禁列表長到翻都翻不完,不用說激光槍等離子槍這種,就算刀劍之類也全都不能用,允許帶上場的武器非常之少。
想要造成對方機甲三級損毀並不容易,一般大家的做法,都是靠徒手搏鬥,把對方的機甲扔出線外。
居伊他們一上場,下面就爆發出一片口哨聲。
觀眾席不少人都在叫他們的名字,尤其是居伊,「居伊!居伊!居伊!」聲喊成一片。
居伊志得意滿地操控機甲,對觀眾席揮手致意。
邊伽上場時,口哨聲也不少,很多人在喊:「邊伽!邊伽!邊伽!」
邊伽並不在意,隨便揮了揮手應付一下。
這位鮮衣怒馬,少年成名,卻根本沒把這種虛名放在心上,一心一意想的都是在這花花世界遊山玩水,當個導游。
嘈雜聲中,林紙聽見了極不調和的聲音,有人在喊:「林紙!林紙!林紙!」
林紙回頭掃了一眼秦獵的方向。
並不是他。他安然地看著這邊,沒有那麼瘋。
林紙終於找到了,在觀眾席最最後面,食堂胖大叔也趕過來觀戰了,他正扯著嗓子,把手舉到嘴邊擺成大喇叭形,運足中氣,用比其他人都嘹喨的嗓門使勁喊:「林紙!林紙!林紙!」
雖然只有一個人,寡不敵眾,但是氣勢驚人,越戰越勇。
林紙操縱赤字,用雙手對他比了一顆心。
觀眾席的另一個方向,又有別人大聲喊起了林紙的名字,林紙看過去,原來是同住在Omega寢室區隔壁幾個寢室的同學們,他們也來給她助威了。
林紙也對他們比了一顆大大的心。
比賽的鈴聲響起。
居伊他們先發制人,三台機甲一起朝這邊撲了過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0:42
第二十九章 找場子
居伊他們三個高大威猛,塗裝都是棕色,長得像熊,他們的打法也是走這種剛猛路數。
顏色從深到淺,可稱熊大,熊二,熊三。
三熊一過來,林紙他們就急速後退。
幾乎是同時,林紙他們每台機甲的手臂裡都抽出一個奇怪的武器。
是根非常細,非常長的桿子,生著鏽,好像是剛從哪個垃圾堆裡撿回來的。
解說員也有點無語:「林紙隊現在拿出了他們為比賽準備的武器……看著很像是……呃……舊晾衣桿?」
這形容十分到位。
觀眾們:「……」
學院大賽裡允許使用的武器本來就少到可憐,所以基本沒人用武器,都是肉搏。
而長得這麼奇葩的武器,更是從來沒見過。
解說員在飛快地翻著大賽武器規則,「刀刃,沒有……銳利的尖頭,沒有,頭是圓的……重量要求的話,這麼細應該符合吧……棍狀物不得做出擊打動作,他們好像也沒有……」
他驚奇地下了個結論:「好像還真的符合規定?」
這東西看著一點殺傷力都沒有,絕對符合大賽嚴苛的武器規則。
晾衣桿看著就像個笑話,手握晾衣桿的小隊更像個笑話,居伊他們三熊根本沒理。
他們大概比賽前就商量好了,三台機甲一起衝向邊伽,估計是覺得只要搞定了邊伽,就等於搞定了林紙他們整隊。
邊伽身手敏捷,閃身就退,在三個人的夾攻下,泥鰍一樣滑不留手,始終謹慎地跟他們保持著一段距離,
他們不攻擊林紙和殺淺,兩個人也並沒閒著,手裡的晾衣桿刷地伸長了一大截。
林紙他們兩個的晾衣桿目標明確,一起戳在顏色最淺的熊三身上。
被晾衣桿輕輕捅了捅的熊三:??
晾衣桿碰到熊三時,頭部瞬間啪地彈開,伸出一對大爪子。
三隻爪子一個抓腰,兩個攥住胳膊,同心協力,瞬間啟動機甲上肢的最大動力。
嗖地一下,熊三被三個人叉著扔出了場外。
全場一起懵了。
才開局不到一分鐘,居伊隊就有一名隊員淘汰。
這戰術是林紙他們早就商量好的。
居伊隊是熱門隊伍,林紙他們早就反復觀摩過大賽資料裡他們去年比賽的視頻。
這三個人全都擅長貼身近戰,地面無敵,搏鬥的路數很像摔跤。
對付摔跤的思路就是最好不讓他們近身。
可惜很多長武器都因為殺傷力太強,在比賽規則禁止的列表裡,殺淺在他的垃圾堆裡挖掘了半天,才找到了這三根伸縮桿。
觀戰的觀眾這才都認真研究這三根晾衣桿。
看著又舊又細,卻能把一台機甲扔出去,動力開足也承受得住,韌性極佳,只彎不折,絕對不會是普通材料。
「這什麼材料?」
「這得多少錢啊?」
解說員也在感慨:「肯定不便宜,起碼得幾萬塊打底吧。」
林紙百忙之中心想:幾萬?以殺淺的風格,廢品回收價能超過一千都算你贏。
三熊就這麼少了一隻,熊大居伊和他的熊二隊友遲疑了片刻,這回兩個人都學乖了,不敢再輕敵,劈手就先來奪晾衣桿。
晾衣桿卻很神奇。
它能自如地伸長縮短,靈活到不行,並不是那麼好奪走。
戰況膠著起來,由一方試圖摔跤一方不給你摔,變成了雙方的晾衣桿大型爭奪戰。
觀眾:「……」
觀眾席上忽然有人大聲喊:「居伊,你們搶什麼桿子?攻林紙啊!」
一聽就是西尾的聲音。
雙熊如夢初醒,一起往林紙貼過去,想好歹把場上重新拉回二對二的狀態。
林紙的動作不比邊伽慢,拉開距離,一邊往場地邊緣靠,一邊引誘熊二把背後和側面暴露給殺淺和邊伽。
一眨眼,熊二也被套住了。
他無望地掙扎了一下,人已經被邊伽和殺淺用桿子懟出了界。
然而就在出線的剎那,熊二一把攥住兩個人的桿子。
邊伽反應奇快,毫不猶豫直接鬆手,殺淺卻遲疑了一瞬,被二熊開足動力狠命一帶,連人帶桿跟著他一起衝出線外。
場上現在只剩林紙和邊伽,對居伊一個。
武器出界就不能再拿回來,只有林紙手裡還剩一根桿子。
兩個人在隊聊頻道迅速溝通,打算把剛才的戰術進行到底。
居伊在邊伽和林紙之間權衡片刻,就先朝林紙撲過來。
他搶的還是近身。
只不過這次,他的動作突然變快了,劈手一把攥住林紙的伸縮桿。
林紙忽然明白居伊隊是把預算花到了什麼地方——
和西尾一樣,他們改裝的也是最貴的動力系統,提升的是上肢的力量和速度。
他們開場不想直接暴露出來,可剛才兩隻熊出局太快,根本沒來得及用。
林紙的那支舊伸縮桿上,原本就有個斷點,是殺淺重新接起來的,現在被居伊用加強過的蠻力狠命一扭,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竟然斷了。
全場一片驚呼。
解說員也激動了,「林紙的晾衣桿斷了!沒有晾衣桿,我們來看看她要怎麼對付改裝了動力系統的居伊!」
林紙:我那個真的不叫晾衣桿。
居伊弄斷桿子,十分振奮,立刻放低重心,快速逼近,一心想去抱赤字的腿彎。
看樣子是打算把赤字提離地面扔出去。
就算不能扔出去,以他現在增強過的動力,只要能把赤字放倒,一拳砸塌駕駛艙的門,立刻就會被裁判判贏。
邊伽有點著急,搶上去就給了居伊的後腦一記重擊。
他這是真人PK習慣了,憑本能出手。
要是活人打架,只這一下,就能把擅長摔跤的對手直接KO,可惜這是機甲,機甲的頭部和人不同,並沒有那麼多關鍵部件,挨一下,只能讓機甲的腦袋晃一晃。
「我沒事。」林紙一邊在隊聊頻道跟邊伽說話,一邊上前把住居伊的胳膊。
摔跤對摔跤。
散打裡不少動作就是從摔跤裡來的,林紙在學散打的時候,當然也學過摔跤。
學的時候覺得很有意思,但是因為摔跤對身體素質和絕對力量的要求非常高,林紙是女生,力氣不夠照樣打不過。
現在有了赤字,就徹底不一樣了。
赤字威猛無比,完全彌補了林紙力量上的不足。
他倆貼身扭打在一起,觀眾席不少人都忍不住站了起來,被後排的人噓個不停。
「居伊竟然摔不了她?」
「去年居伊不是連著扔出去好幾個,大殺四方嗎?今年怎麼了?」
「他不是加強過力量了嗎?」
秦獵沒有站起來,靠在座位裡,撐著頭,看著場上扭做一團的兩台機甲。
沒有任何懸念。
他們剛才下場動手時,秦獵就能一眼看得出來,就算林紙不跟居伊硬碰硬,以力抗力,居伊也贏不了。
兩個人對機甲的操控根本不在一個水平上。
居伊在大四生裡,已經算是很不錯,基礎扎實,操作中規中矩,各種控制模式切換自如,沒什麼大錯。
但是林紙已經心隨意轉,她就是機甲,機甲就是她。
秦獵也能感覺到她此刻的心情。
她一點都不緊張,甚至還有點開心。
秦獵心想,她完全可以不用摔跤對付居伊,卻跟居伊扭打在一起,大概是覺得……好玩?
林紙確實覺得好玩。
原本和邊伽他們制定了晾衣桿戰術對付居伊他們,她就老老實實按照戰術執行,現在桿子沒了,應該就可以隨便了吧?
邊伽也看明白了,不再參戰,反而退後了兩步,任憑林紙和居伊扭打在一起。
機甲不穿衣服,不像跤服,有把位可抓,居伊拽住林紙的胳膊,側身伸腳去絆林紙的腿,手上一帶。
林紙果然被他帶得踉蹌了一步。
邊線就在旁邊,居伊喜出望外,順勢把踉蹌中的林紙往線外甩。
他的胳膊卻還在林紙的控制中。
林紙佯裝腳下不穩,被他帶飛時瞬間壓低重心,赤字沉了下去,借著居伊自己的力氣把居伊順著帶得轉了半圈,然後用力往線外一摜。
解說員吼了起來:「居伊出線了?居伊出線了?!」
被人用自己最擅長的摔跤技法扔出局,居伊自己都懵了。
裁判的哨聲響起。
居伊隊全部出局,根本不用三十分鐘,林紙隊穩穩地贏了。
觀眾席沒有歡呼,反而很安靜,比賽這麼快就結束,誰都沒想到。
更沒想到的是,把居伊送出局的,並不是邊伽,而是林紙。
安靜了好幾秒,觀眾席忽然傳來胖大叔豁亮的大嗓門:「林紙!林紙!林紙!」
更多的人開始叫她的名字。
林紙開心地舉起手,對他們揮了揮胳膊。
大家如夢初醒,掌聲和歡呼聲響徹整個訓練廳。
幾個人在歡呼聲中離開比賽場地,從機甲裡出來,回到候場區——教官說還要給選手們做個賽後登記。
林紙看見,秦獵離開觀眾席,朝這邊過來。
人人都盯著他瞧,不知道他準備幹什麼,他誰都不看,目不斜視地直接來到候場區旁邊。
「林紙,」他隔著隔離欄問,「下一場我還能來看你比賽麼?」
林紙:嗯???
秦獵的聲音不小,附近每個人都看著這邊。
林紙並不知道換回來之前候場區發生過什麼,完全莫名其妙:
他想來就來唄,競技場是公共場所,難不成還有人拉條線攔著他,指名道姓不讓他來?
秦獵還站在那裡,執著地等著她回答,「可以嗎?」
問得很認真。
周圍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們兩個,林紙只得回答:「好……啊?」
秦獵滿意了,點點頭,「那我等你,我們一起吃午飯。」
林紙:「……」
林紙:不是剛剛一起吃過早飯嗎?還遠遠沒到吃午飯的時間。
他奇奇怪怪。
更奇怪的居伊他們幾個,看看秦獵,再看看林紙,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瞥見居伊他們的表情,林紙忽然明白了,有點想笑。
肯定是剛才兩個人換回來之前,居伊他們對秦獵說什麼閒話了,十有八九還跟他激情對嗆過。
秦獵這是給他自己找回場子來了。
或者說,是給她找回場子來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1:05
第三十章 你們交往多久了?
林紙自從穿越以來,這些天聽到的各種閒話不少,已經很習慣了。
林紙估計,秦獵是出身名門的Alpha,一直被當作天才,從小到大,大概從來沒被別人這樣歧視嘲諷過。
他入戲太深,代入她,代入出了真情實感,生了真氣。
教官過來給參賽選手登記完,大家把機甲開回訓練廳裝備室放好,準備再回去看別人的比賽。
秦獵跟著他們過來,沒有走的意思,他看看邊伽和殺淺,「我有事想單獨和林紙……」
在邊伽問出「什麼事」之前,殺淺就把他拽走了。
林紙問:「什麼事?」
秦獵抿了一下嘴唇,「林紙……」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參加今年的院際聯賽?」
這倒是出乎林紙的意料。
院際聯賽是聯盟各機甲學院之間的聯賽,每年舉行一次,帝國機甲會派出一支五人的小隊參加。
院際聯賽的風格和帝國機甲本身的大賽完全不同,沒有那麼多安全方面的規則和限制,很多時候模擬真實戰場,要殘酷得多,曾經出事死過人,機甲損毀和駕駛員受傷更是常事。
秦獵說:「我們學院隊,去年參賽的三個大四隊員畢業了,今年剛好有位置空出來。」
林紙納悶,「院際聯賽難道是想參加就可以參加的嗎?」
「當然不是。我會幫你盡力爭取,但是更重要的是看你在這次大賽裡的表現。」秦獵依舊看著她,「我覺得你可以。」
林紙點點頭,「我們兩個一起代表帝國機甲參加院際聯賽,一個人受傷就等於兩個人受傷,幹掉一個就等於幹掉兩個,你這想法實在太絕妙了。」
秦獵你真的不是競爭對手派過來的奸細嗎?
林紙問秦獵:「去參加院際聯賽有什麼好處?」
秦獵想了想,「我覺得你肯定會喜歡院際聯賽的,院際聯賽是個非常好的機會,你會遇到來自其他學院的出色的對手,你的對手不一樣了,你的眼界也會不一樣。」
林紙:「呃……」
秦獵立刻補上,「只要參賽,比賽期間,每天學院都有補貼,如果能拿到名次,獎金尤其多,而且比賽結束後,各學院都會用豐厚的獎學金爭取其中優秀的參賽者轉學……」
林紙好奇:「所以你留在帝國機甲,是有獎學金拿的?」
「對。」秦獵說,「不過我選帝國機甲,是因為家裡人基本都是帝國機甲校友,費維上將當時是用這個理由說服我入學的,倒不是因為獎學金。」
林紙的關注點沒變,「所以獎學金多嗎?」
秦獵點頭,「還不錯,相當於天諭中層管理的年收入。」
林紙:「那我願意。」
秦獵:「……」
秦獵點頭,「我去跟院方談。這次院內的機甲大賽,你……」
林紙順溜地接他的話:「盡量好好表現?」
秦獵表情沒動,眼睛裡閃過一點笑意,「不是。你只要正常表現,正常發揮就夠了。」
林紙有點感動:他對她還真的很有信心。
林紙的手環一震。
林紙低頭看了一眼,是條看不懂的消息。
【林紙,畫得怎麼樣了?別忘了明天中午前一定要交畫稿了。】
畫稿?
發消息的人的注釋是「二道販子」。
他繼續:【不按時交稿就要賠一萬塊,你應該不會拖吧?】
林紙:???
什麼就賠一萬?
【你假期打工的錢夠買新的手繪板嗎?我等著看你用新板子畫的畫。】
林紙默不作聲地再看一遍消息,把消息界面往上翻,瀏覽了一遍。
「怎麼了?」秦獵問。
「我有點急事,得先走了。」林紙說。
她撂下秦獵,一個人回到寢室。
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櫃子,從裡面拿出一個軟布袋。
這是穿越第一天從原主的包裡找到的,一直放在櫃子裡沒再動過。
軟布袋裡,是塊書本大小的透明板子,珍惜地用另一層布裹著。
林紙上網查了查。
果然,這是一塊手繪板,新出的,價格不算便宜。
林紙現在終於明白原主那七十八塊錢的賬戶餘額是怎麼來的了,以林紙現在對她的瞭解,她不太可能假期坐吃山空,把自己弄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不去打工賺錢。
原來都換了這塊板子。
這些天,林紙一直在瘋狂地趕課程進度、研究機甲大賽資料,實在沒有空閒時間去仔細瞭解原主的生活狀況和社交圈。
她把這個二道販子發過來的消息全部看了一遍,又去找到他發過來的郵件,弄明白了。
「二道販子」嚴格來說,算是個中介,做的生意五花八門,其中一個工作,就是給客戶和畫手之間搭橋。
看聊天記錄,原主應該是他的一個小畫手。
畫畫是個奢侈的愛好,原主負擔不起,一直在努力掙扎,以畫養畫。
她有時候能從「二道販子」那裡接到幾個單子,好不容易賺來的那點錢,又都投進畫畫的課程和器材裡去了。
林紙在光腦裡仔細翻了一遍,終於找到一個文件夾。
裡面有「二道販子」發過來的要求,和最新的畫稿。
畫稿上,一個穿著裝飾繁複的將軍制服的男人,戴著大簷帽和黑皮手套,站在一架機甲前,正在斜睨著屏幕外的人。
還是三維立體的。
林紙輕輕撥了一下,他不止轉了個方向,還換了定點動作和表情,一共四套。
畫稿無論是正面還是側面背面,畫得都非常認真,細節到位,肉眼可見的精緻,唯一的問題就是沒畫完。
有些頭髮、衣服和機甲的細節還沒處理。
這是個二次元帥哥,和別的二次元形象一樣,鼻高臉削,身材壯碩到誇張,但是臉上那種傲慢的神情倒是很熟悉。
林紙忽然明白他像誰了。
雖然五官並不像,但是那種神情和動作都很像宮危。
林紙:「……」
這是一份私稿,林紙看過「二道販子」發來的要求,人設寫了一大堆,不過重點總結起來就幾個字——出身矜貴,冷漠傲慢。
要求過於抽象,是畫手接單時最頭疼的那種。
價格卻相當給力,一萬塊,定了交稿的死線,逾期賠款也很給力,一萬塊。
林紙懂了:怪不得上學期原主要追著宮危到處跑。
原來他就是行走的一萬塊。
「出身矜貴,冷漠傲慢」這八個字,就像貼在宮危身上的標籤一樣,原主天天盯著他研究,大概就是為了捕捉他那種特殊的樣子做參考。
原主當時大二,和高年級的課程完全不在一起,她想去盯宮危,就會很明顯,難免讓人誤會。
林紙懂她:誤會就誤會,賺錢要緊,愛誰誰。
初稿已經發給客戶看過了,客戶很滿意,這是原主從來沒接過的大活,為了它,原主還特地狠狠心,把原本的二手舊板子升了級。
畫稿已經完成了九成九,只差一點點,如果明天不交稿,倒賠人家一萬塊,十分可惜。
林紙把手繪板連上光腦,拿起上面的筆,研究了一會兒,又放下。
是真的不會。
林紙嘆了口氣,去衛生間洗了洗臉,把秦獵早晨沒換的衣服換下來,又打開手環屏幕。
其實也有別的辦法。
畫稿已經差不多了,只要出點錢,另外找個畫手補完細節就行了。
林紙給「二道販子」回消息。
【畫稿只差一點點,可是剛剛比賽的時候傷到手腕了,你有辦法找個人畫完嗎?我願意出……】
還沒回完,外面就有人敲門。
林紙過去打開,門外是秦獵。
「我想起一件事,忘了跟你說。」他說。
「昨天幫你取過聯盟免費的發熱期抑制劑,因為我是Alpha,沒有領取資格,所以需要你自己去聯盟衛生部的網站登一下記。」
怪不得在帕賽星偏僻的岩洞,他還能那麼快就找到抑制劑送過來,原來也是順手薅聯盟的羊毛。
林紙放他進來,回到光腦前,打開聯盟衛生部的網站。
秦獵也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旁邊。
林紙在網站上翻了一圈,找到登記的地方。
掃描虹膜,驗證過身份,屏幕上立刻跳出問題:
【帕賽星xf3424980號取用箱,母星時間昨天11點26分,您的伴侶為您領取過Omega發熱期抑制劑嗎?】
林紙:???
秦獵立刻解釋:「當時情況緊急……」
「我明白。」林紙點了【是】。
屏幕卻沒有放過他們的意思,鍥而不捨:
【您的伴侶是:】
【姓名:秦獵】
【性別:Alpha】
……
林紙和秦獵:「……」
兩個人都有點尷尬,林紙光速點了【是】。
屏幕卻還在囉囉嗦嗦地問個沒完:
【免費發熱期抑制劑是聯盟為公民提供的重要福利,請協助衛生部完成以下調查問卷,謝謝您的支持。你們的關係是:】
【已婚伴侶】
【未婚伴侶】
【臨時性交往】
眼看林紙的手指頭往程度最輕的「臨時性交往」上點,秦獵手疾眼快,毫不客氣地搶先選了個「未婚伴侶」。
秦獵轉頭解釋:「我不太想在衛生部的數據庫裡留個『一夜情』的記錄。」
屏幕緊接著:【請問你們交往多久了?】
【五年以上】
【一到五年】
【一個月到一年】
……
林紙:「……」
秦獵直接替她選了個【十天到兩周】。
林紙:請問你這是怎麼算出來的?
屏幕再接再厲:【你們是否進行過永久標記?】
林紙: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秦獵安然選了個【否】。
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胡亂填完,不出林紙所料,上面顯示,和屏蔽劑一樣,這半年免費的發熱期抑制劑的次數也已經用完了,林紙進入付款頁面,付了雙倍的錢。
秦獵很抱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已經沒有免費次數可用……」
當時那種蟲子暴動的情況,他當機立斷,就近找了最容易拿到的抑制劑,一點錯都沒有,林紙打斷他,「沒關係,要是我也會那麼做。」
登記完了,秦獵卻絲毫沒有走的意思,順手拿起光腦旁邊一個透明小袋子看了看。
「這是什麼?」
「美甲貼。」
是林紙斥資兩塊大洋在售貨終端上特意買的。
「貼在指甲上用的?」他拿著好奇地研究,「為什麼圖案都是紅色的?」
林紙答:「因為紅色是我的幸運色。」
他像在沒話找話,林紙不動聲色,想看看他還打算幹什麼。
她的手環忽然震了,又是「二道販子」,是來催稿的。
【林紙,你的寶貝稿子到底畫完了沒有?人家客戶一直在催我。】
秦獵跟著掃了一眼她手環屏幕上的消息。
「你手腕受傷了?」
林紙剛剛打了一半的那句謊話還留在上面。
他和她通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手腕在比賽中有沒有受傷。
「沒有,我瞎說的。」林紙說,「就是剛比完,有點累,不太想畫畫而已。」
秦獵看看光腦屏幕,「這幅?」
光腦上衛生部的頁面剛才關了,露出下面的畫稿。
秦獵認真看了看,下了個結論。
「看著有點像宮危。」
林紙:「……」
他很敏銳,看出來了。
林紙:「別瞎說,我可沒侵犯他的肖像權,他長這樣的眼睛和下巴?」
「不是說臉,我是說這種神情。」秦獵問,「快畫完了,要我幫你麼?」
林紙好奇,「你會?」
「小時候學過一點畫畫,當然沒有你畫得好。」
他轉了轉屏幕上的人物,拿起筆。
林紙隨即就發現,他很謙虛。
根本就不是什麼「學過一點」,他筆觸嫻熟,繪板用得很溜,把細節和光影一點點補起來。
林紙看了一會兒,就徹底放心了,「畫完我請你吃飯。」
「好啊。」秦獵說。
窗外的陽光暖洋洋地曬進來,週末大家都沒什麼事,樓下傳來笑鬧聲,林紙撐著頭趴在桌上,百無聊賴地看他畫畫。
他坐在那裡,眉目山清水遠,水墨畫一樣,又被陽光暈染了一層暖色,比屏幕上的二次元人物不遑多讓。
秦獵安靜地畫了一會兒,忽然問:「裡面的一層你畫好了沒有?」
林紙沒懂:裡面的一層?
然後就看到秦獵點了點屏幕,帥哥的衣服突然沒了。
林紙渾身一激靈:?!!
這畫稿不止是三維立體的,竟然還能脫衣服?!
林紙仔細看了看,發現穿不穿衣服是兩個圖層。
還好沒脫到底,只裸著上半身,還穿著短褲。
秦獵不動聲色,「他沒這麼大。」
林紙:???
林紙:大?什麼大?大什麼大?
「胸肌。」秦獵看林紙一眼,「我是說,宮危的胸肌肯定沒有你想像的這麼大。」
「這絕對不是宮危,除了表情外,根本沒照著他畫。」林紙再次嚴正聲明,「再說你見過?」
「當然沒見過。」秦獵說,「我是說,正常人都不會長得這麼誇張。」
秦獵邊回答,邊把小人沒細化的細節補好。
林紙繃出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其實感覺自己就像偷偷畫裸男,被他抓了個正著。
「很熟悉Alpha的肌肉結構?」秦獵隨口問。
「那當然了。」林紙不動聲色地吹牛。
「可是你喜歡把腹肌畫得特別鮮明,其實很難練成這樣,你也沒有這樣的腹肌吧。」
這還真不是她畫的。
林紙想起前兩天看過的ABO的常識,掙扎,「可是Alpha和Omega有不同的內分泌系統,Alpha促進肌肉合成的激素水平,天生要比Omega高得多,這是生理差異。」
她說:「換句話說,我們Omega練出點肱二頭肌很不容易,可是如果你們Alpha沒有八塊腹肌,就實在太好吃懶做了。」
秦獵再看她一眼,淡淡道:「我有八塊腹肌。」
林紙:???
林紙不知該回答什麼比較好,試探著表揚他:「那你……棒棒噠?」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1:17
第三十一章 有點變態
秦獵耐心細致地畫畫,林紙趴在旁邊看著,昨晚兩個人互換,折騰到兩三點,今天又早起比賽,不一會兒,她就閉上眼睛,呼吸均勻起來。
她睡著了。
秦獵轉頭看了看她,確認她真的睡了,才放下筆站起來,走進洗手間,打開洗手台的櫃門。
包著頭髮的紙包還在原位。
秦獵拿出來,放進口袋裡,重新坐回她身邊,繼續完善衣服的細節。
過了好久,林紙才動了動,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伸了個懶腰,看一眼屏幕,「已經畫好了?這麼快?」
秦獵幫她把畫稿保存好,「對,你可以交了。」
他站起來,「我下午還有事,先走了,別忘了,你欠我一頓飯。」
林紙趴在桌上,對他揚揚手,「放心,忘不了。」
秦獵出門時體貼地隨手幫她帶上門,一聲輕響。
林紙這才又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慢悠悠站起來,慢悠悠挪到衛生間,打開洗手台下的櫃子。
那個藏在角落裡的小紙包果然不見了。
抑制劑的事明明可以發個消息就解決,他卻非要自己過來一趟,還主動幫忙畫畫,坐著不肯走,林紙就猜到,他肯定是為了這個。
剛才回來洗臉換衣服的時候,林紙就發現,櫃門被人動過。
下面的櫃子沒放什麼東西,很少打開,而且這櫃門有點問題,總是歪著,她和千里遙就算開了,也向來都是隨手胡亂一拍,櫃門永遠一邊高一邊低,錯開著一點。
千里遙不在,櫃門卻被人嚴絲合縫地並攏合好了。
只有秦獵那種性格才會幹出這種事。
然後林紙就發現了小紙包。
聯想到昨晚頭皮疼了兩下,他想做什麼,一想就知道。
上次互換,林紙看見他和安珀發的檢測基因的消息了,林紙真沒想偷看,無奈就是安珀發的消息的上一條,明晃晃地擺在那裡。
看來他拔了她的頭髮,不方便帶在身上,藏在這裡,一定會找機會取走。
林紙隨手拍上櫃門。
根本不怕他拿頭髮去檢測,測一下,讓他死心,一了百了。
還順便讓他幫忙畫了畫,總的來說還賺了。
秦獵離開林紙的寢室後,下樓把小紙包發出去,又發消息讓技術部送去測基因。
回來時,路過門口的自動販賣終端,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終端前現在沒人,他猶豫片刻,快步走過去。
他在屏幕上翻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賣Omega個人用品的地方。
不同廠家不同種類的信息素屏蔽劑排成一排,秦獵認真研究了半天,弄清楚是怎麼分類的,最後選了最貴的牌子,一個月的長效屏蔽劑。
選好屏蔽劑,又找到發熱期抑制劑,也挑了一盒。
等了一會兒,手環震了一聲,到貨了。
秦獵下意識地左右看看,確認沒人注意這邊,才伸手從取貨口裡拿出兩個小盒子,三兩下拆掉外面的包裝盒,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只把裡面沒拆封的小東西放進褲子口袋裡。
他是個Alpha,隨身帶著Omega的個人用品,感覺好像有點變態。
不過下次再遇到那種緊急情況,就可以直接把東西給她,方便迅速,不用再害她去交聯盟衛生部的雙倍罰款了。
寢室樓裡,林紙把畫稿發給「二道販子」,沒過多久,就收到他的回復。
【客戶很滿意。合作愉快!】
然後是一萬塊的入賬。
解決了這件一萬塊的大事,林紙放心地回競技場觀摩別人比賽。
場上現在是另外兩隊,正在交手,一台機甲把另一台揍飛,機甲在地板上飛滑出去,發出刺耳的聲響,觀眾席一片歡呼。
邊伽和殺淺幫她在觀眾席佔了位置,林紙一到,就先問:「西尾他們比過了沒有?」
「比了,還贏了。」邊伽說,「這樣的話,我們很可能要跟他們直接搶進四強的資格。」
林紙原本和西尾打賭,復賽結束時誰的積分高,就算誰贏,現在看來要直接打一架,把對方淘汰,也很不錯。
邊伽問:「你跟秦獵幹什麼去了,怎麼那麼長時間。都錯過好幾場了,剛才他們滿台亂滾,特別搞笑。」
殺淺倒是沒說話,一臉的欲言又止。
林紙看出來了,「你要說什麼?」
殺淺遲疑片刻,偏頭過來,壓低聲音。
「林紙,秦獵家很特殊,你一定知道吧。」
邊伽搭茬,「這不是廢話麼,聯盟誰不知道。」
殺淺不理他,接著說:「他家號稱有神族血脈,每一代,都會選一個最有天賦的人侍奉神,這個人要嚴守禁忌,終身不娶。這一代就是秦獵。」
邊伽繼續搭茬,「他家這什麼腦殘做法,最好的基因不傳下去,所以才一代不如一代。」
林紙怔了一下。
她並不知道。
這倒是件新鮮事。
不過她和秦獵剛認識沒幾天,要不是通感,兩個人也不會有什麼交集,秦獵當然沒必要跟她說這種事,很正常。
林紙懂他倆的意思,直言不諱:「琢磨什麼呢。我沒跟他在一起。」
邊伽晃晃長腿,感慨:「秦獵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對一個Omega負責任,如果還故意撩你,那不就是渣?」
他說得她像無知少女一樣,林紙不滿:「撩?」
邊伽看著林紙,十分發愁,「那是秦獵,要是他真想撩你的話,你真能扛得住嗎?」
林紙腦中冒出秦獵坐在她旁邊畫畫,忽然轉頭看她一眼,說出「我有八塊腹肌」時的樣子。
他這算是在撩她嗎?
林紙覺得,並沒有。
他一心一意想著的,是要拿到藏起來的紙包,幫她畫畫,跟她瞎聊,目的明確,無非都是為了拖延時間尋找機會而已。
四周忽然又爆發出歡呼。
三個人看向下面場地,原來這一會兒功夫,台上就有同一隊的三台機甲全部被逼出線外,贏的隊伍竟然一台都沒損失,只用了十分鐘不到。
「是貢布多吉他們。」殺淺看了眼場上,「去年的亞軍隊,一點都不奇怪。」
去年的冠軍隊全部畢業了,貢布多吉隊現在應該是大賽最強的隊伍。
這三個人雖然贏了,卻並不囂張,冷靜低調地退場,把機甲放好,才回到候場區。
貢布多吉五官立體,膚色偏深,眉眼也深邃濃重,打坐一樣神情端凝地垂目坐下,根本不看觀眾席,好像沒什麼好炫耀的,大獲全勝完全在意料之中。
這才是妥妥的高手。
身後有人在議論,「貢布多吉去年沒能參加院際聯賽,今年會去了吧?」
「那當然,學院隊走了三個人,只剩下秦獵和安珀了。這次大賽要再挑三個人,估計肯定有貢布多吉的一個位置,誰還能比他厲害?」
「就算加上貢布多吉,那還有兩個空位,不知道學院會選誰。」
「應該是今年大賽裡最出色的挑出兩個吧。」
和秦獵說的一樣。
比賽持續了一整天,午飯林紙他們都沒好好吃,都是灌一管營養液了事。
傍晚時,明天爭奪四強的八支隊伍已經出來了,果不其然,按分組規則,林紙他們對上了西尾隊。
西尾隊去年比賽的視頻林紙他們已經反復研究過很多遍,不過還是去訓練廳加強訓練。
訓練廳四樓有小間獨立的練習室,為了戰術保密,學院這些天允許參賽的隊伍刷卡使用。
練了一會兒,休息喝水時,林紙的手環響了。
她看了看,是秦獵。
【明天你們對西尾?】
林紙回了個【是】。
秦獵沒說什麼,只發來兩個字:【加油。】
【好。】林紙回,關掉屏幕。
秦獵也關掉聊天窗口。
窗口後面是技術部傳回來的基因檢測結果,兩根頭髮檢測出的基因和林紙在衛生部的檔案分毫不差。
從結果看,她實打實就是真的林紙。
安珀也回來了,在秦獵身後路過。
「說真的,你一次又一次地比對她的基因幹什麼?你懷疑她是假冒的啊?這都驗兩回了,肯定假不了了吧?」
秦獵關掉檢測報告,語氣肯定,「無論報告怎麼說,我都非常確定,她根本不是那個林紙。」
安珀默了默,「固執成你這樣,我也是服了。」
秦獵堅持自己的看法。
她太不對勁了。
就算她今天不肯畫畫真是因為累,可是在他突然脫掉畫裡小人的衣服時,她那一瞬間受到衝擊的驚詫,秦獵體會得真真切切。
她要是原本的林紙,秦獵就把她的手繪板吃了。
林紙他們三個關在小訓練室裡,一口氣練到入夜。
手環忽然收到盛唐的消息:【林紙,你們在哪個房間?我有事找你。】
盛唐她們小隊今天也穩穩地贏了對手,應該也正在四樓準備明天的比賽。
林紙回復房間號,沒一會兒,就有人來敲門了。
林紙從赤字裡出來,過去打開門,看見盛唐站在門口。
她明顯也正在訓練,穿著一身訓練服,半長的頭髮隨便束在腦後,急匆匆的。
她進來,隨手關好門,才說:「我剛才出去取營養液的時候,遇到西尾他們了。」
她神情凝重。
「我聽見他們幾個在說,他們好像有可能從星圖內部拿到EPG-01做成的武器。我姐就是星圖技術部門的工程師,我以前聽她說過,EPG-01是一種新型材料,激活後,只要碰到機甲,就可以損傷機甲的耦合元件。這東西實在太新了,肯定還沒放進大賽的違禁武器列表裡。你明天要跟他們比賽,萬一他們真拿到了,注意安全。」
盛唐特地過來告訴她這個,林紙很感動,把殺淺和邊伽也叫過來一起謝她。
她對林紙微笑了一下,「應該的。」
她急著訓練,說完就走。
她走後,殺淺才說:「我也從星圖技術部的朋友那裡聽說過這個EPG-01,有點麻煩。」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1:30
第三十二章 點機成石
邊伽笑了一聲,「西尾他們大概是今天看過我們的實力,為了不輸,打算用大招。」
他們氪金黨就是不一樣。
次日早晨,林紙一起床,秦獵就踩著點第一時間給林紙發來消息。
【起床了?】
林紙心想,他和她的通感好像比她以為的還強,他知道她醒了。
秦獵:【我昨天夜裡收到消息,西尾他們從星圖拿到了EPG-01。星圖本來打算把EPG-01給別人,昨晚臨時開會,決定還是給了西尾隊。EPG-01是星圖新開發的一種材料,只要碰到,就會損壞機甲體內一定範圍內的耦合元件,你們比賽的時候不要碰。】
原來是為了這個。
林紙心想:他是天諭的人,能收到星圖內部會議的消息,這情報工作做得真是不錯。
秦獵繼續:【收到消息時你應該是在睡覺,我覺得用不著吵醒你,以你的水平,今天早晨告訴你也完全來得及。】
他對她一直相當有信心。
好像在秦獵眼中,她從來就不是那個弱到不行,門門功課墊底的Omega。
林紙回復:【明白,不過盛唐昨天已經告訴我了。】
秦獵:【盛唐?預選賽時被你從漏斗蟲的陷阱裡拉上來,和你們一直在一起的那個,大四的Alpha?】
林紙忽然意識到,她還保留著原本世界的慣性思維,只覺得盛唐和自己一樣是個女孩,沒太意識到她其實是個Alpha。
林紙簡潔地回了個:【對。】
秦獵沒再說什麼,回復:【好。你加油。】
林紙關掉手環屏幕,拿起桌上那袋美甲貼,抽出一張。
美甲貼全部都是亮閃閃的紅色心形圖案,是林紙特地挑的。
林紙把貼片揭下來,認真地黏在指甲上,修剪好。
那天在飛船上,西尾他們說過的話,林紙還記得很清楚。
「Omega不都那樣?什麼描眉毛畫眼線,指甲全都塗上小花小心什麼的,裝可愛唄,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勾引Alpha。」
林紙舉起手,欣賞了一遍指甲上的小心心,覺得還挺好看。
她灌了一大口水,抓過身份牌,站起來,去訓練廳取赤字。
一到訓練廳,就遇到了邊伽和殺淺,三個人匯合,駕駛機甲一起到競技場時,西尾他們已經到了,正坐在候場區。
看見林紙他們來了,三個人半笑不笑地交換了一下眼神。
林紙沒理他們,直接坐下。
今天是八進四的比賽,林紙隊和西尾隊是第二場。
第一場是盛唐隊對大三的一隊黑馬,林紙安心地看盛唐比賽。
盛唐的沙丘表現得很出色。
她的敏捷和平衡性相當好,而且每次組織進攻都很有章法,一直在照顧隊員的狀況,是個合格的隊長。
比起來,林紙他們三個更像是各自為戰,全靠彼此的默契來配合,遜色多了。
比賽以三十分鐘結束時盛唐隊線內兩人,對方線內只剩一人告終。
接下來就是林紙隊對西尾隊。
西尾站起來,跟隊友笑道:「她那二十八塊錢我其實真的不太想要。」
他的兩個隊友一起笑了。
林紙忽然出聲,認真地說:「你那三十一萬兩千六百三十二塊我們倒是挺想要的,都已經計劃好怎麼花了,你打算一會兒直接給我轉賬還是掃碼?」
西尾:「……」
他旁邊的隊友眼尖,發現了她亮閃閃的指甲,「又打扮得嬌滴滴,花枝招展的,也不知道是來比賽的,還是來勾引人的。」
「打扮有什麼不對?我願意怎麼打扮就怎麼打扮。」林紙看他們一眼,「至於嬌滴滴什麼的,有的Omega,像我一個朋友,一米八,全身肌肉,不比Alpha弱多少,可也有的Omega,比如我,弱一點,矮一點,我天生就長這樣,我並不覺得長成這樣有什麼可羞恥的。」
她不想再跟他們廢話,「那麼看不順眼的話,先贏了我再說吧。」
所有人一起駕駛機甲下場。
西尾照例駕駛他金光閃閃的機甲,他隊友的機甲也很搶眼,一台熒光綠,一台銀藍條。
他們根本沒想隱瞞他們的武器,三台機甲湊在一起,鼓搗了一會兒,每台機甲的一根手指上就多出一隻藍色的指套。
指套表面流轉著一層會動的藍色眩光。
看上去毫無攻擊力,林紙他們卻知道,這應該就是EPG-01做的,非同小可。
絕對不能碰到。
觀眾席上沒人認識西尾他們的裝備,不少人都在往下探頭探腦。
有人對西尾很有信心,「西尾的東西,肯定很特殊。」
「沒錯,就是不知道有什麼用。」
解說員也在研究,「西尾他們手指上戴的是什麼?是指套嗎?」
西尾在隊聊頻道笑道:「待會就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麼叫手指點一點,機甲變石頭。」
隊友很捧場,「咱們今天創個學院機甲大賽最快解決對手的記錄,一分鐘以內搞定?」
西尾很有信心:「說不定只用幾秒就夠了。」
林紙駕駛著赤字,往自己的站位走,順便抬起頭掃了觀眾席一眼。
然後就怔了怔。
秦獵正坐在正前方的觀眾席上,最前排,而且非常惹眼。
他竟然穿了一件大紅色的兜帽衛衣。
林紙:「……」
他今天穿著她的幸運色。
這麼囂張的顏色,讓秦獵憑白多了種攻擊性,看起來很不像平時的秦獵。
林紙從沒見過他穿學院制服和訓練服以外的衣服,這倒是很新鮮。
他靠在座椅裡,凝視著這邊,目光定在赤字駕駛艙的位置。
開場哨聲響了。
林紙收回心思,心無旁騖,駕駛赤字大步向前。
西尾他們三個有恃無恐,哨聲一響,就一起攻過來。
林紙集中精神,左閃右避地在場上騰挪。
同樣是要避免近身格鬥,昨天對居伊他們三熊的戰術卻不能用。
西尾隊的身手比三熊要好得太多,也靈巧得多,伸縮桿用處不大,再說林紙那根也斷了,一時半會很難修復。
要用別的辦法。
兩方交手,準確地說,是西尾隊單方面進攻,林紙隊單方面躲閃,場上局勢完全一面倒。
兩分鐘過去了,西尾有點急躁。
神器在手,比賽狀況卻毫無進展,他預想的幾秒搞定林紙他們三個的想法,並沒有實現。
林紙他們很有耐心,跟他們不遠不近地周旋著,絕不讓他們的指套碰到一點邊。
西尾隱隱意識到不對。
他問:「是有人提前跟林紙他們透漏我們的秘密武器了嗎?」
另兩個隊員莫名其妙,「絕對沒有。EPG-01這麼新,星圖又說一定會幫我們保密,誰能知道?」
一個奇怪的想法跑進西尾的腦子裡:該不會是宮危把他賣了吧?
學院裡只有宮危知道這件事,想起宮危上次遙遙地看著林紙的眼神,也不是不可能。
西尾的心有點亂。
他們正亂著,對面的林紙三個人突然出手了。
原本在被動躲閃的人現在突然開始反攻。
邊伽原本在西尾隊兩個隊員的夾擊中,忽然泥鰍一樣一縮,滑出去了,與此同時,林紙搶上一步,在其中一個身後用赤字的肩膀猛地一撞。
西尾隊一台機甲的那根手指頭就好死不死地,準準地按在另一個隊友身上。
大家立刻見識到指套的巨大威力。
那台銀藍條機甲被胸前的手掌一推,沒有做任何反抗,就向後倒了下去,轟然一聲巨響,向後滑出了線外。
倒下去的機甲上半身好像失靈了,躺在地上,上身不動,兩條腿卻在瘋狂地掙扎,看起來十分詭異。
全場陷入靜默。
西尾的秘密武器確實在大家面前炫耀出來了,卻是用他始料未及的方式。
他隊友給大家直接做了個示範。
「這是什麼奇葩東西?」觀眾席上有人問。
無論是什麼,毫無疑問,都是能嚴重克制機甲的東西。
人人都沒見過,想都知道,這樣的武器很快就會被列入大賽的禁用清單裡,西尾隊只不過打了個時間差,搶在前面先用上了。
在場的全部都是機甲學院的學員,還有教官,每個人對機甲都有深厚的感情,忽然看到這種讓機甲一碰就失靈的東西,都很沉默。
「誰做出來的這種鬼東西?」有人小聲問。
「還能有誰。想都知道,一定是星圖智能。」
專門生產人工智能產品的星圖智能,和掌握機甲核心技術的天諭,在聯盟中爭鬥已久,人人都很清楚。
星圖的目標,一直都是希望用人工智能操控的自主殺傷性武器,代替天諭生產的由人類操控的機甲。
把殺傷性武器交給人工智能控制,允許機器人決定什麼時候開火殺人,一直是個爭議極大的議題,以聯盟目前的法規,是嚴格禁止的,所有殺人的決定,都必須要由人類最終做出。
但是如果把這種武器用在和蟲族的戰場上,去殺蟲子,就成功避開了倫理學方面的難題。
可是很多人都在憂慮,允許人工智能自主開火的口子一開,後續會朝什麼方向發展,很難預料,在這件事上,就連聯盟軍事委員會內部的意見都不能統一。
無論如何,以星圖的立場,證明機甲沒用,對他們都是有利的。
解說員正在說:「能不能給指套一個特寫鏡頭?」
賽場的大屏幕上真的給出了指套的特寫。
這回人人都看清楚了,指套上生怕人看不見一樣,明晃晃有個星圖智能的標誌。
有學員憤怒了,「可是機甲是對付蟲族的重要武器,星圖做出這種剋制機甲的東西,是在幫蟲族嗎?」
有人搭茬,「他們不是一直都想證明,用耦合系統操控的機甲沒有他們的人工智能武器好用嘛。」
連解說員都在陰陽怪氣,「原來是星圖智能的產品。怪不得。」
在全場異樣的氣氛中,比賽繼續進行。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1:47
第三十三章 以彼之道
秦獵坐在觀眾席,看著下面的賽場,沒有出聲。
天諭的管理層當然非常清楚,星圖智能的技術部門一直在開發能損傷機甲的控制核心——耦合感應系統的新型材料。
天諭知道,星圖也知道天諭知道,這對雙方都不是秘密。
事實上,這種材料的研發項目是過了明路的,去年就在聯盟軍事委員會正式備案立了項。
星圖剛剛有了一點小進展,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來秀了。
他們也是迫不得已。
這些年與蟲族的戰爭中,機甲一直在發揮重要作用,整個聯盟,從蹣跚學步的小寶寶到耄耋老人,沒有人不熟悉機甲,沒有人不喜歡機甲,機甲的圖案出現在生活中的每一個角落,出色的機甲駕駛員更是比明星更家喻戶曉。
就在最近,星環二區的戰場取得了重大勝利,天諭生產的最新型的大型機甲更是大放異彩,聯盟立刻批准了新一批機甲的採購訂單。
星圖智能越來越坐不住了。
他們想用人工智能搶奪機甲在戰場上的位置,就必須打破這種機甲崇拜的氛圍。
帝國機甲一年一度的大賽在母星影響力巨大,各大媒體全都在追蹤報導,這時候讓新材料露臉,是個不費什麼力氣,就讓所有人看到的良好時機。
如果天諭的機甲能在無數媒體面前,被星圖的新型材料幹翻在地上,連動都動不了,當然再好不過。
秦獵早就收到消息,知道星圖打算在這次大賽裡讓新材料來個首秀。
學院大賽不允許使用槍械刀劍之類,這也正合星圖的心意——
根本不用真正的武器,只用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指套,就能打敗機甲,效果更好。
宮危是他們星圖自己的太子爺,可惜從來不參加學院內的機甲大賽,星圖本來的計劃,是把新型材料免費提供給今年的最強隊——貢布多吉隊。
可惜談不攏。
貢布多吉性格剛直,根本不願意用什麼「新型材料」投機取巧拿到冠軍,給錢也不行。
貢布多吉是塊難啃的骨頭,星圖權衡來去,昨晚連夜開會,最後新材料就落進了西尾手裡。
西尾隊技術也很不錯,去年名次不低,又和宮危關係密切,算是個退而求其次的良好選擇。
秦獵轉過頭,看了一眼側面的觀眾席。
宮危也來了,正坐在那邊,似乎是用餘光看到了秦獵,轉過頭。
兩個人只對視了一瞬,就各自挪開了目光,一起看向賽場。
媒體的小飛行器在賽場上空盤旋,躲開機甲的撞擊和揮動的拳腳,努力爭搶著最佳拍攝角度,西尾隊一人出局,場上變成了三對二的局面。
林紙他們的進攻更主動了,西尾僅剩的隊友看見同伴瞬間出局,本能地有點犯怵,操控熒光綠機甲向後疾退。
西尾怒了,在隊聊裡呵斥:「你幹什麼呢?他們赤手空拳,有什麼可怕的?」
他自己更加心急,想淘汰一個人挽回面子,也不管是誰,找了個離他最近的機甲攻擊。
他打的是殺淺的聯盟首富。
聯盟首富沒有赤字和青青那麼靈活敏捷,站位又不夠好,被他逼到了白線邊。
林紙原本在和邊伽一起進攻西尾的隊友,一眼瞥到身後殺淺遇到危險,回身就給了西尾一記側踹。
這腳動力開得很猛,角度又很刁鑽,落在西尾機甲重心偏移的方向上,西尾的金機甲立刻飛了出去。
林紙沒放過他,追了過去。
這邊邊伽仍然盯著熒光綠。
青青對熒光綠,兩綠相爭,必有一傷。
邊伽的動作比對方靈巧得多,一會兒就準準地抓住了熒光綠的手腕,手疾眼快地往熒光綠自己的另一條胳膊上一懟。
那條胳膊的耦合感應立刻失靈,垂下去不能動了。
熒光綠掙扎著想要逃跑,邊伽卻比他還快,這次用他的手,點中了他的胸前。
熒光綠也抽搐著轟然倒地。
解說員差不多吼了起來,「西尾隊又有一台機甲出局了!快看林紙在做什麼!」
全場觀眾的注意力也都在林紙和西尾身上。
因為林紙做了一件奇怪的事。
從剛才西尾他們上場,林紙就一直在邊打邊留意觀察他們手上那隻奇怪的「指套」。
這東西看上去很玄乎,到處都不能碰,那他們是怎麼戴上去的呢?剛剛上場前,也並沒人從駕駛艙出來特地戴手套。
盛唐昨晚也說過,它需要「激活」。
就是不知道怎麼「激活」,也許是遙控的。
不過回憶他們剛剛上場前湊在一起上裝備的動作,林紙總覺得,他們好像是用另一隻手碰了戴指套的地方一下,指套才亮了。
林紙和他們纏鬥了一會兒,看到指套下端,有一圈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樣,並不閃藍光。
反正邊伽和殺淺都還在場上,碰一下頂多廢掉一隻手,林紙交手時大膽伸手,蹭了一下指套的那圈邊沿。
果然沒事。
林紙不再躲他的手,反而迎了上去。
西尾喜出望外,伸手去抓林紙,只要抓到她,就算毀不掉她的中控部件,讓她一條胳膊不能動也是好的。
然而他立刻發現,林紙對機甲的精細操作,和他根本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林紙避開他的指套,手搭在他的手上,機甲的手指靈巧地捏住指套的下邊緣,稍微一轉。
指套上的藍光立刻暗了。
這裡果然是指套激活的開關。
西尾心中大叫不妙,想往後退,卻不知怎麼回事,一晃眼間,他的指套就到了林紙手裡,又一晃,林紙已經把指套戴在了自己的手指頭上。
林紙輕輕一轉,重新被她激活的指套發著幽幽的藍光。
解說員忘了自己中立的身份,立場大歪特歪,無比激動:「這種情況應該用什麼詞形容?以彼之道,還治彼身?!」
西尾心下大駭,火速往後退。
觀眾席沸騰了,所有人都在同仇敵愾地大聲喊:「點他!點他!點他!」
林紙舉著那根開了掛的藍幽幽的手指頭,左點一下,右點一下,逼著西尾連連後退。
一晃眼已經退到邊界,退無可退,林紙用戴著指套的手一巴掌揮過去,西尾連忙躲開。
這動作卻是虛的,林紙已經起腳了,對準他的肚子猛地一踹。
西尾的金色機甲成功地飛了。
西尾隊三個人,至此全部出局。
裁判哨聲響起的時候,林紙關停指套,摘下來,丟垃圾一樣,隨手往西尾那邊一拋。
指套劃過一條弧線,掉在西尾面前的地上。
林紙並沒打算用真的這種鬼東西點他的機甲,也照樣把他送出了局。
媒體的飛行器一擁而上,去拍倒地的西尾和地上指套的特寫,觀眾席已經徹底瘋了。
秦獵一動不動地坐著,望著場上,彷彿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中。
倒是宮危,在林紙扔掉指套的時候,就站起來,頭也不回地退場了,大概是不希望媒體拍到他的鏡頭。
林紙抬起頭,看向觀眾席上的秦獵。
她想:他今天確實應該跟著她穿紅。
當然要穿紅,兩個人現在利益一致,立場相同。
她原本只不過想從西尾那裡賺點小錢,順便給這位嘴巴很臭不可一世的少爺一個教訓,沒想到陰錯陽差地,和秦獵,和他們天諭,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
星圖研發的剋制機甲的新材料的首秀,就這樣慘烈收場。
按規定,大賽沒比完,為了不影響學員的情緒和狀態,參賽者並不接受採訪。
林紙他們不接受採訪,媒體就全都一窩蜂地去找院長費維上將。
費維上將很快就被包圍了。
星圖和天諭之爭由來已久,帝國機甲雖然是機甲學院,因為從屬於軍事委員會,向來不在這件事上選邊站隊。
帝國機甲的原則就是,天諭的機甲在教著,星圖的人工智能產品也在正常用著,一碗水端平。
比如機甲大賽,前兩名的讚助商也是天諭和星圖,並列第一,按字母順序排序,不偏不倚。
可這回星圖的手伸得太長,竟然直接干擾比賽,完全沒把院方放在眼裡。
媒體記者七嘴八舌。
「您對星圖智能這種剋制機甲的材料有什麼看法?」
「您覺得這會改變機甲在戰場上的地位和作用嗎?」
「您覺得這種材料製成的武器會對機甲形成威脅嗎?」
費維上將不勝其煩,轉身打算走,聽到記者的問題,又停住了。
他說:「我覺得並不會。無論科技如何發展,小到一場比賽,大到一場戰爭,起決定性作用的,永遠是站在科技背後,操縱和使用科技成果的人本身。」
他抬頭看了一眼大屏幕上剛剛林紙奪指套的鏡頭回放。
「我們的學員在比賽中體現出來的無畏和聰敏,不是恰恰證明了這一點麼?」
一回到候場區,林紙就打開手環,對西尾說:「轉錢。」
周圍所有人都看著他們,尤其是「星聯熱點」的媒體飛行器,沒去湊熱鬧採訪費維上將,一直跟著林紙,晃晃悠悠地展著小翅膀,又飛得太近,都快湊到西尾的鼻子底下了。
西尾火速打開手環,飛快地給林紙轉了錢,只希望這件事丟臉的事趕緊過去。
三十一萬兩千六百三十二塊入賬。
等大賽結束算總賬,去掉改造機甲的成本,每人也能分到十萬左右。
賬戶裡有錢,接下來的比賽就看得特別愉快,才到下午,復賽就比完了,四強出線,除了林紙隊和盛唐隊,還有貢布多吉隊和另一隊,隊長名叫高夫,也是主控指揮系的大四生。
比賽一結束,林紙和邊伽殺淺就一起收到一條同樣的通知,是人工智能雅各布發過來的。
【學員林紙,請前往M26號行政樓1203室。】
和林紙上次剛進學院,收到補考通知時要去的地方一樣。
他們三個一起,熟門熟路地找到M26行政樓,剛一上樓,就遇到了貢布多吉,他也是被雅各布發消息叫過來的。
大家一起來到1203室。
門這回自動開了,裡面有好幾個人正在等著。
除了系主任,還有好幾個教官,秦獵也在,仍然穿著那件搶眼的大紅衛衣,靠在窗邊。
系主任幫林紙和貢布多吉他們四個介紹了一下,原來是學院負責院際聯賽的副院長和教官們,而秦獵是院際聯賽帝國機甲隊的隊長。
系主任開門見山。
「學院今年參加院際聯賽的隊伍有三個空缺,我們這些天看過你們幾個人的表現,覺得你們都很有潛力。」
副院長說:「按帝國機甲的慣例,院際聯賽的參賽隊員會在這次大賽的優秀學員裡選,希望你們能在接下來的比賽裡好好表現。」
他簡單地說了一下參加院際聯賽的待遇,比如每一天都有學院補助等等。
和秦獵說的一樣。
機控系的教官說:「隊伍裡一定要有一名機甲維修師,去年的機甲師也是我們機控系的,已經畢業走了,殺淺雖然成績一般,但是我知道,那是因為他的精力全都用在賺錢上了……」
教官不滿意地看向殺淺。
殺淺坦然自若地看回去。
教官無奈,嘆了口氣,「不過他絕對是我見過的最有天份的機甲師,我擔保,他可以替代原來的機甲師的位置。」
副院長點點頭,轉向林紙他們,「秦獵是隊伍中的主控機甲,安珀一直在做他的輔助機甲,我們還需要另外一台輔助機甲和一台擅於單兵作戰的偵查機甲,所以我們需要在你們三個人中三選二。」
林紙、邊伽和貢布多吉三個人,只能進兩個。
作者: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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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6-16 08:12:00
第三十四章 暖光燈
該談的都談完,林紙他們才離開去乘電梯。
秦獵也跟著出來了。
貢布多吉是秦獵的同學,落後一步,跟他打了個招呼。
秦獵看看林紙這邊,不好繼續往前走,停下來跟他說話。
林紙站在電梯前,遙遙地聽見,他對貢布多吉說:「……不用太緊張,加油。」
她轉過頭,看見貢布多吉擰著眉頭,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垂目思索。
他問秦獵:「邊伽的實力我早就聽說過,據說學院促成他這次轉學,就是希望他能參加學院隊,所以我這次需要淘汰林紙?」
比賽雖然是小隊對小隊,隊員彼此之間還是會有機會競技和交手,想把林紙比下去,就得表現得比對方好才行。
秦獵看他一眼,直言不諱,「我覺得你不太可能淘汰林紙,還不如把精力多放在邊伽身上,回去仔細研究他的戰術風格。」
邊伽:嗯???
邊伽無聲地把手放在胸前,做了個抓住心臟的動作,然後往右一挪——
心偏到家了。
殺淺按了電梯按鈕,「我不覺得秦獵偏心。他說得很對。」
「隨便吧,」邊伽說,「反正我也不是那麼想去聯賽,在人馬座那邊連著去了好幾年,每次都是星環五區的賽場,把五區逛了個遍,膩都膩死了。」
殺淺淡淡道:「我收到消息,今年的聯賽換地方了,據說聯盟為了宣傳推廣偏遠星系的旅遊線路,這次的賽場全部選在偏遠星系,估計不是在星環九區,就是在星環八區。」
「八區?」邊伽的眼睛立刻亮了,「真的?」
「八區我不熟誒。」他火速點開手環,悶頭查了半天,才抬頭,「八區看著很有意思嘛。」
秦獵和貢布多吉也過來了,邊伽回過頭,伸手拍了拍貢布多吉的肩膀,「哥們,我這次必須得去參加聯賽,不好意思,那就只能淘汰你了。」
貢布多吉:「……」
大家一起離開行政樓,秦獵落在後面,叫住林紙。
等別人走了,他才說:「別忘了,你還欠我一頓飯。」
這倒是沒錯。
秦獵提議:「復賽比完了,今天又是週末,不如我們兩個一起出去……」
才說了一半,旁邊就有人叫林紙的名字。
是個男人,身材頎長,和秦獵差不多高,原本站在樓門口的路邊,看見林紙他們,朝這邊過來。
林紙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人長得真好看。
和秦獵是完全不一樣的好看。
秦獵就像色溫6000K的冷白光,就算今天穿著大紅,這紅色也顯得冷淡凌厲,而這個人就是色溫2700K的黃光,由內而外地透著種溫文爾雅的暖調。
他一看就不是學院裡的學員,胸前掛著張機甲大賽的媒體通行證,身材也比學員們略微清瘦一些,穿著件柔和的乳白色套頭毛衣,淺棕色的眼眸和此時的秋日暖陽很搭。
「林紙,比賽一結束我就過去找你,結果看到你好像有事,到這邊來了,所以在這裡等你。」
他解釋,語氣非常熟絡溫柔。
秦獵立刻問林紙:「這位是?」
林紙哪知道他是誰。
這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賭一賭。
她迅速地掃了一眼男人胸前掛的通行證,上面寫著「聯盟每日快訊」,「記者:邵清斂」。
林紙:「這是邵清斂。這是秦獵。」
邵清斂笑道:「我當然知道這是秦獵。誰能不認識秦獵。我叫邵清斂,幸會。」
他和秦獵握了握手。
他看到林紙注意到他胸前掛的通行證,用兩根手指拎起來晃了晃,「很奇怪我掛著記者證是吧,這是我託了一個媒體朋友的關係,讓他幫我弄了一張通行證而已。沒提前告訴你,就是想來現場看看你比賽,是不是很驚喜?」
不是驚喜,是驚嚇。
原來他根本不是什麼記者。
幸好剛剛沒嘴快說他是聯盟每日快訊的邵清斂,也幸好他通行證上沒用假名,真的叫邵清斂。
林紙心想:所以他到底是誰?和原主有什麼關係?
邵清斂問林紙:「今天週末,我們出去吃晚飯吧?我請你。」
秦獵立刻說:「我們兩個本來正打算出去吃晚飯。」
邵清斂順溜地答:「不然一起?」
他和秦獵兩個人四隻眼睛,一起看著林紙。
林紙只得同意,「好啊,那一起吧。」
週末出校門很容易,只要登記掃描一下就行了,三個人一起往外走。
林紙夾在人高馬大的兩個人中間,有點痛苦,既擔心秦獵問她這個邵清斂的事,又希望秦獵能多跟邵清斂聊幾句,好搞清楚他究竟是誰。
可惜他們兩個像啞巴了一樣,一左一右,誰也不說話。
出了校門,林紙正猶豫接下來要去哪時,邵清斂說話了。
「我的懸浮車就停在前面。」
秦獵跟上,「我的懸浮車也停在前面。」
林紙心想,秦獵你真牛,把懸浮車停在學院停車場,是準備停一學期麼?
「坐我的吧,」邵清斂說,「我上次過來,和林紙一起出去吃飯時,開過一次,我的車知道路。」
林紙越來越絕望了,看來真的是和原主關係匪淺的熟人。
秦獵看了林紙一眼,竟然沒再跟他爭。
邵清斂的懸浮車是低調的黑色,線條流暢,空間寬敞,三個人坐進去也不擠。
上車後,邵清斂吩咐車上的自動駕駛系統,「帶我們去上次來母星時,和林紙一起吃過的那家菜館。」他轉頭對秦獵笑道,「館子看著不怎麼樣,味道卻很不錯,裡面有些菜還是我們家鄉的風味。」
林紙聽到了幾個關鍵字——他說「上次來母星」,還說「我們家鄉」。
聽起來像是原主的同鄉。
至少有了一點點線索,讓人振奮。
可是自動駕駛系統卻很不給力,淡漠地回答:【對不起。未能找到指定目的地。】
邵清斂很納悶,「嗯?我給自動駕駛系統導入上次的數據了,難道沒導入成功?」
他轉頭問林紙:「上次那家菜館是你找的,你還記得地址嗎?我手動輸入。」
林紙在心中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沒動,「記不太清了,讓我想想……那家菜館叫什麼來著?」
邵清斂答道:「無所謂……」
林紙不懂:菜館叫什麼都無所謂嗎?那要怎麼找?
邵清斂看了看秦獵,解釋:「菜館名字就叫『無所謂』。」
林紙和秦獵:「……」
林紙磨了磨牙:這人根本就是來整人的吧?
秦獵能感受到她比較大的情緒波動,林紙對著這盞2700K的暖光燈,努力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盡量保持心平氣和。
秦獵的注意力似乎並沒在林紙身上,他已經打開手環屏幕,飛速地搜索到了,把屏幕給邵清斂看,「找到了,不太遠。」
邵清斂把地址發給自動駕駛系統,懸浮車總算緩緩地升起來了。
傍晚的車很多,懸浮車匯入車流,在車廂裡乾坐著,氣氛有點詭異的尷尬,邵清斂沒話找話。
「林紙,你還記得以前……」
林紙:謝謝你。我什麼都不記得。
邵清斂:「……記得以前坐懸浮車,你總是暈車嗎?有一次差點吐在我身上,在我胳膊上靠了一路。真沒想到你後來會去駕駛機甲。你現在不太暈了?」
秦獵沒有出聲。
林紙卻在忙著,忙著分析這句話的隱含意思:他應該認識原主不太短的時間了,而且遠在原主進入帝國機甲學院之前。
「還是有點暈。」林紙回答,「不過我們現在都是把人放在大桶裡三百六十度地亂轉的,比起來,懸浮車還算挺溫柔的。」
秦獵勾勾嘴角,忽然問邵清斂:「邵先生既然不是媒體記者,那是做哪一行的?」
他問出了林紙一直想問又沒法問的問題。
邵清斂笑了笑,給他兩個字:「你猜。」
林紙:「……」
邵清斂又說:「這幾年在外面到處跑,去過很多地方,其實和記者也差不多。」
林紙:難不成是邊導游的前輩?
邵清斂繼續,「可惜沒時間到處遊山玩水。」
好吧不是導游。
天上掉下來一個自稱是原主熟人的人,還不知道是誰,讓人抓狂。
秦獵沒有放棄,繼續努力,「那是做銷售工作的?」
邵清斂有點訝異,「很接近了,不過不是銷售,但是有時候類似銷售。」
他死都不給個痛快話,滑不留手,怕不是盞假的暖光燈。
還好懸浮車沒有開多遠,就緩緩降了下去,到了目的地。
這裡是放眼望去,無數摩天大廈中間唯一的一片民居,又老又舊,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看上去倒很像林紙原本那個世界市中心沒拆遷的老小區。
也沒有正規的停車場,下午下過雨,地上還有積水,懸浮車小心地繞過水坑,停在路邊。
幾個人按照秦獵手環的地圖,七拐八拐,終於找到了「其實無所謂」的菜館招牌。
不用進門,林紙就聞到了熟悉的煙火氣。
邵清斂問秦獵:「要不要先去給你買一管營養液?你們母星人不太習慣吃這個吧,據說長期吃營養液,腸胃就沒辦法處理這種真正的食物了。」
秦獵不動聲色,「那是謠傳。營養液裡添加了維護腸胃功能的成分。再說——」
他轉向林紙,「我也經常和林紙一起去吃學院食堂,上次還喝了羊湯,對不對?」
林紙:?
是喝了羊湯,問題是那是林紙喝的。
不過是用他的身體喝的。這樣說倒也沒錯。
「真的?」邵清斂微微笑笑,滿臉不信。
秦獵望向林紙,像是在尋求支援。
他還穿著那件大紅衛衣,穿著她的顏色,就是她的人。
林紙罩他,「對,沒錯,我們經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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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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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冒牌貨
邵清斂點頭,「那好。我們去吃點好吃的。」
菜館不大,不到飯點,只有幾個客人,老闆掌勺,女兒跑堂。
小姑娘似乎是個Omega,和林紙一樣細胳膊細腿的,一看到林紙和邵清斂就笑道:「姐姐,你們又來啦?」
小姑娘直接把林紙他們領到最裡面角落的座位坐下。
「你們是帝國機甲的,對吧?」小姑娘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
秦獵知名度太高,被人認出來了。
「放心,我保證不讓別的客人騷擾你們。」
她俐落地把旁邊高高的綠植挪了兩盆過來,把林紙他們的桌子擋住。
林紙估計,她接著就得要簽名。
果然,她把手裡點菜的板子遞過來,「能請你幫我簽個名嗎?」
板子卻是遞到林紙面前的。
林紙:?
「你叫林紙對不對?我這兩天一直在看帝國機甲大賽的直播,」小姑娘雙眼放光,「我就知道,就算在帝國機甲,也有厲害的Omega!」
老闆在後廚那邊出聲:「跟客人聊什麼呢?我聽見你說機甲什麼的了。」
小姑娘火速聲明:「沒有。點菜呢。」
林紙聽見,老闆在跟坐在那邊的客人說:「我這女兒,一個Omega,腦子裡天天就是機甲機甲,非要以後去考帝國機甲學院,還非想讀主控指揮,唉……」
客人笑道:「Omega嘛,選個斯文點的專業,以後也不用賺多少錢,只要工作穩定,方便照顧家庭就好,不用非得混在Alpha堆裡打打殺殺……」
小姑娘沒吱聲,把手裡的點菜板子又往林紙面前遞了遞。
林紙接過來,沒有筆,用手指頭在屏幕上簽好名,還給她。
小姑娘火速把簽名保存好,重新切換成點菜的頁面。
兩個人相視一笑。
林紙簽名時,秦獵好像收到消息了,忙著看手環。
邵清斂熟絡地接過點菜的板子,看了看,遞給林紙:「你來點菜吧?還是上次那幾樣?」
哪幾樣?
林紙腦子轉著,一邊伸手接菜單時,菜單已經被秦獵從中間截胡了。
他利索地抽走邵清斂手裡的菜單,「我們今天吃點新鮮的東西吧?我來點?」
他嘴裡問著,卻沒有徵求別人意見的意思,已經在看菜單了。
林紙忍不住轉頭看看他。
他一直都在疑心她的身份,又是拔頭髮又是測基因,折騰個沒完,可今天在這個邵清斂面前,卻像是一直在幫她的忙。
秦獵沒有抬頭,在菜單上一通點,速度飛快,毫不猶豫,林紙好奇地探頭看了看,馬上看出了規律——
他點的全是每頁菜單先從左到右再從上到下第三個菜。
點出來的東西確實相當「新鮮」。
連旁邊等著的小姑娘都忍不住了,指著其中一樣小心翼翼地建議:「這是新從八區運過來的藍鷂蛋,比較特殊,一般人可能有點吃不習慣,咱們真的要這個嗎?」
那蛋是灰色的,上面有鮮豔的藍色斑點,長得很奇葩。
秦獵說:「一人來一個吧。」
小姑娘試探:「一人……要一整個?」
林紙心想:她會這麼問,估計這蛋的體型,怕不是有點貓膩。
邵清斂在旁邊點頭,「對。一人一個。」他對林紙說,「我以前在八區吃過這個,挺有意思的,你們可以試試。」
一道菜被用「挺有意思」形容,絕對不是好兆頭。
菜上得不慢,秦獵點了七八樣東西,一盤盤擺一桌子,還挺壯觀。
「挺有意思」的藍鷂蛋壓軸登場。
大大出乎林紙意料,端上來的蛋竟然不是恐龍蛋的尺寸,滿打滿算,也就和鵝蛋差不多,就是顏色有點妖冶。
撲鼻的氣味也有點妖冶。
邵清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啊——」
他剝開蛋殼。
在那一瞬間,無數著名的人間美味的名稱湧入林紙的腦海:豆汁、黑臭豆腐乾、鯡魚罐頭……
邵清斂挖了一大勺,「好吃。」
他問林紙:「你不吃嗎?試試。」
林紙:打死也不吃這東西。
秦獵倒是把他那顆蛋拿過來,剝開蛋殼,用勺子斯文地挖了一點點,嘗了嘗。
「還不錯。」他評價。
也許,大概,這又是那種聞著不怎麼樣,吃著其實還挺好吃的東西?
林紙剝開她的蛋,也挖了一點送進嘴裡。
林紙:「……」
比聞著還濃鬱的味道像禮花一樣在嘴巴裡轟然炸開,緊接著又一個竄天猴,呼地直沖上頭,熏得人淚花都飆出來了。
林紙:不錯?什麼不錯?這叫不錯?秦獵你是不是營養液喝多了味覺失靈??
林紙看見,秦獵稍微彎了彎嘴角。
他就是故意在整人。整她不就是整他自己?
這人損人不利己,有毛病。
邵清斂:「我也覺得今天這蛋味兒好像比以前吃過的稍重一點。」
小姑娘路過搭茬,「是,一般店裡賣的都是養殖場的蛋,我們這個是野生的,更正宗。」
林紙把蛋往旁邊一推,「這個未免有點過於正宗。」然後猛灌了幾大口水,才算緩過來。
還好其他的菜還不錯,沒這麼離譜。
「小紙……」
飲料過三巡,邵清斂的稱呼忽然由「林紙」變成「小紙」了。
「……你的步兵甲補考過了嗎?」
林紙一直覺得這人說話遮遮掩掩,態度奇奇怪怪的,十分疑心他的身份,不過他問出步兵甲補考這件事,像是真的認識原主的樣子。
林紙說了說補考的事,誘導他多說話,還是沒能拿到新信息。
秦獵忽然問:「你和林紙認識很久了?」
「沒錯。」這次邵清斂直接答了,「我們從小就是鄰居加同學,林紙就住在我家隔壁,我們非常熟。」
秦獵點點頭:「一直關係很好?」
邵清斂順溜地接:「對。」
秦獵:「以前從沒聽林紙說起過。」
林紙默了默:和秦獵也沒認識幾天,他特地用了個「以前」,好像跟她很熟一樣。
邵清斂想了想,好像要證明和林紙之間確實很熟,問林紙:「小紙,我把錢已經給你轉過去了,你收到沒有?」
林紙突然意識到他是誰了。
她點開手環登入銀行賬戶,「我看看。」
果然,賬戶裡昨天轉進來的一萬塊畫稿的錢,林紙點開詳情,在匯款人的信息那裡看到了名字——邵清斂。
名字能點開,竟然有頭像的三維照片,真的是他。
原來「二道販子」竟然有這麼斯文的一個名字。
「早就已經到賬了。」
林紙說,撥了撥他照片上的頭像,順手又搜了一下和他之間的轉賬記錄,發現兩人賬面上的往來真的不少。
數額都不大,只有前不久有一筆八千塊的大額轉賬,還是原主轉給他的。
林紙看了眼注釋,上面寫著「繪畫在線教程」。
林紙的目光停在那筆轉賬記錄上。
他還賣教程?而且原主那麼節約,八千塊要攢很久,竟然還花這麼多錢買教程?
邵清斂還在跟她說話,「我猜想你最近缺錢,所以第一時間把錢給你打過去,沒想到你沒那麼急。」
「我發了筆小財。」林紙把被機器狗襲擊的事簡略地說了一遍,聽得邵清斂直皺眉頭。
邵清斂總結,「聯盟這些大公司,個個唯利是圖,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句話打擊面太大,秦獵抬起眼皮,淡淡問他:「沒有這些公司,誰來生產產品,誰來交稅養活聯盟軍隊,誰給那麼多人提供就業機會?大家自己種田織布,以物易物麼?」
邵清斂好像忍了忍,不過最終沒有忍住。
他冷笑一聲:「也不是不可以。聯盟為了一時的利益,不限制這種巨無霸集團的規模,養虎為患,早晚被反噬。」
秦獵眼中多了點興趣,「這種說法,我好像在那個星際非法組織……叫什麼來著……全知社?在他們的宣傳單上看到過。」
邵清斂再吃一口蛋,「英雄所見略同?」
他倆這頓飯吃得不太平,好菜都便宜了林紙。
差不多吃完,林紙站起來去買單,發現秦獵點菜的時候就已經把錢付完了。
從菜館出來時,外面的天已經黑了,周圍大廈的霓虹閃爍著五彩斑斕的光,讓這一小片破敗的民居也塗脂抹粉,喜慶起來。
邵清斂對林紙和秦獵說:「我知道你們學院週末十點宵禁,還有點時間,我們要不要去別的地方玩?」
林紙一點都不想,正要拒絕,就聽見秦獵說:「今天可能不行,我和林紙還有點事,要去天諭。」
他胡說八道。
林紙沒吱聲。
忽然冒出這麼個邵清斂,和他鬥智鬥勇了半天,鬥得心累,只要能躲開他,去哪都行。
邵清斂沒再說什麼,真的讓自動駕駛系統把林紙和秦獵送到了首都的天諭。
天諭是座通體雪白的摩天大樓,黑色雙圈的標誌高高挑在樓頂,按理已經是下班後的時間,一層層卻還是燈火通明。
下車時,邵清斂把林紙叫到旁邊。
他一副很熟的大哥哥的樣子,囑咐她,「你注意安全,有事就發消息給我,別太晚回學院。」
林紙點點頭,順口問他:「你上次視頻時說過,我給你轉過去的八千塊教程錢可以退一半,什麼時候能給我?」
邵清斂怔了一瞬。
林紙安靜地看著他的眼睛。
心想:讓你欺負我,讓你欺負我,現在知道被人問這種不知道該怎麼答的問題是什麼感覺了吧?
那一瞬的異樣過後,邵清斂笑了,「我最近忙,都忘了。」
林紙認真地點點頭,「對我不是小數,別再忘了。」
邵清斂有點尷尬,「我現在就轉。」他低頭點了一會兒手環,林紙的手環一震,四千塊入賬。
林紙低頭看了看那筆錢。
她不是真的林紙,他也不是真的邵清斂,稍微一試就露餡。
他和照片裡看起來幾乎一樣,耳朵的輪廓卻稍有區別,每個人的耳朵都是獨一無二的,他的偽裝沒做到家。
他敢這樣過來,應該是在臉上動了手腳,還對林紙的狀況很熟悉,知道畫稿的事,知道她要補考,他甚至能動用邵清斂的賬戶,不知道是什麼來頭,真正的邵清斂又去哪了。
狀況不明,管他是誰,目的是什麼,先順手小賺一筆再說。
秦獵站在天諭門口,遙遙地看著林紙他們兩個。
剛才吃飯的時候,安珀就把這個邵清斂的詳細資料全部發過來了。
這人就像他說的,和林紙是同鄉,是個中間商,做各種五花八門的生意,有黑有白不能細考,在八區九區的偏遠星系一帶活動,背景十分復雜。
最近有林紙的前車之鑑,秦獵看誰都覺得有問題,點菜時特意試了試。
安珀發來的資料裡,有邵清斂的醫療記錄,邵清斂對蛋類嚴重過敏,到吃一點就會起疹子的地步。
眼前這位卻毫不猶豫,把一整隻藍鷂蛋都吃了。
秦獵的目光掃過他倆,心想,這兩個,一個至少身體還是真的,另一個更徹底,完全是冒牌貨,臉上不知怎麼處理過,肌肉活動還挺自然。
不知道接近林紙,居心何在。
冒牌大哥終於上車走了,秦獵迎向林紙,帶她一起進了天諭。
林紙問他:「我們來幹什麼?」
秦獵答:「沒什麼事。還有點時間,你想參觀嗎?我帶你去看看機甲?」
天諭一樓有個展廳,面積非常大,裡面全都是天諭生產過的各種機甲。
有珍貴的古董一樣的老式機甲,也有今年發布的新款,好像一個機甲博物館。
林紙認真地一個個參觀過去,把旁邊屏幕上的說明全都仔仔細細讀一遍,秦獵也不出聲,在她身後默默地跟著。
林紙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東西。
列車上見過的那隻巨大的,只有三根手指的黑色機甲殘手,正安靜地躺在透明的罩子裡。
旁邊是銘牌,像墓碑一樣立著,上面寫著——「暗夜遊蕩者」。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2:32
第三十六章 無懈可擊
秦獵跟她一起俯身看那隻機械殘手。
「這是暗夜遊蕩者,是我的一個朋友駕駛的,上次在星環三區獨立執行任務的時候和基地失聯了,從技術部門的追蹤記錄看,應該是被徹底擊毀了。後來我們發現,有人拿到了它剩下的半隻殘手。」
秦獵繼續說:「我們查出來,是一個叫「深空」的星際非法走私組織,正要把它偷偷運到母星,送到買家手裡,我們本打算連人帶贓物,連同它的買家一起拿下,沒想到路上出了點意外,只好臨時改變計劃,把它提前拿回來了。」
林紙心想,原來這就是她剛穿越那天,列車那場混亂的原因。
他說的意外,按當時列車上那個老大爺的說法,應該就是這隻殘手的意外啟動。
安裝耦合元件的機甲部件突然啟動,對林紙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
林紙再看看這隻熟悉的手——說不定從這隻殘手突然啟動,到後來蠍尾的啟動,真的都和她有關。
殘手自己啟動了,打亂了天諭的計劃。
林紙早就知道車上坐隔壁的那幾個人都是天諭的人,這時因為冒牌邵清斂的關係,心中又忽然冒出另一個想法。
她轉頭認真看了看秦獵。
列車上隔壁座位紅髮女人的相貌和秦獵當然不一樣。
林紙的目光落在他的耳朵上。
紅髮女人戴著耳釘樣子林紙還依稀記得,耳垂挺長的,秦獵的肯定沒有那麼長,不過變長很容易,變短才難。
兩人都在俯身看殘手,離得很近,只有十幾公分,林紙在認真地看他的耳朵,忽然發現,他的耳沿變紅了。
林紙:「……」
秦獵不自在地轉過頭,看她一眼,問:「怎麼了?」
他和紅髮女人有些相似的地方,比如語調,女人的聲音要高一些,但是和他一樣,用詞很簡潔,語調很溫和,再比如眼睛,兩人的瞳仁都比別人清澈乾淨得多。
而且現在想想,紅髮女人當時好像就在和她同步想去洗手間,同步覺得餓。
是他無疑。
林紙直接問他:「秦獵,你當時是不是也在車上,就坐在我旁邊?」
秦獵怔了一下,承認了,「對。」
林紙誠懇地說:「我覺得你穿裙子挺漂亮的。」
秦獵的耳沿燒得更厲害了,他低聲解釋:「聯盟認識我的人太多,有時候需要偽裝。」
林紙覺得他的耳朵燒得很好玩,不太想放過他,鄭重建議:「下次別穿黑裙子了,穿條紅的吧,紅的更適合你。」
他的耳朵紅上加紅,已經差不多和他的衛衣帽子一個顏色了。
秦獵撐不住,火速轉移話題,指了指前面,「那邊還有一個你肯定會感興趣的東西,我帶你過去。」
他撂下林紙,帶著他紅彤彤的耳朵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林紙正想跟上去,忽然一眼看見,暗夜遊蕩者殘手的一根手指微微一動。
它該不會又發現她了,像列車上時那樣,想往她身上撲吧?
林紙回頭對它比了個噓。
它就像感應到,聽懂了一樣,真的乖乖地沒再動。
前面很特殊,透明罩子裡擺著一個頭盔,在十幾米遠靠牆的地方,金屬架子上,安裝著一隻閃亮的銀色機械手臂。
「這是天諭的最新產品,還在研發中。」秦獵把手按在識別器上,把玻璃罩打開。
「看出特殊了沒有?」
林紙已經看出來了。
按教材上的說法,目前天諭生產的全部機甲,駕駛員都需要坐在駕駛艙裡操作,換句話說,駕駛員和機甲耦合元件之間的感應,是有距離要求的。
需要非常近。
林紙問:「你們該不會是拉遠了駕駛員和機甲耦合元件之間的距離吧?」
「沒錯。」秦獵說,「距離是個大問題。天諭一直想開發遠程遙控的機甲,原本的思路是,既然人腦和耦合元件之間距離要很近,那就拉遠機甲的耦合元件和機甲本身的距離,中間用遙控信號傳輸指令。」
林紙明白他的意思,「就像小孩玩的遙控車。」
遠程遙控機甲,本質上來說,就是遠程遙控武器。
武器由人類遠程遙控開火,既保障了操縱武器的駕駛員的人身安全,又符合聯盟「凡是殺傷類武器必須由人類做出開火決定」的法規。
秦獵說:「聯盟很多年前就已經研發過各種遙控武器,但是用處不大,因為遙控武器的信號傳輸很容易受到蟲族的干擾。」
這個林紙知道,遙控信號不止容易被干擾,甚至還會被解碼反控制。
林紙在聯盟戰爭史裡讀到過,當初星環三區有一場防守戰,當時戰場上搭載爆燃彈的遙控無人機就被蟲族干擾控制了,反過來殺了很多自己人。
當時無人機在自己的陣地上,想停都停不住,一直到爆燃彈丟完為止,情況非常慘烈。
那場意外,差不多給聯盟戰場上遙控武器的使用畫上了句號。
秦獵說:「遙控這條路走不通。所以他們星圖智能給出了另一個解決方案——不再遙控,直接使用可以自我判斷戰況的人工智能。他們一直希望把人工智能派上戰場,也就是爭議極大的人工智能自主武器。
「而我們天諭的解決方案,」秦獵說,「是想辦法拉開人腦和機甲耦合元件之間的距離。」
「耦合感應有一個非常大的好處——不能監測到它的信號,很神奇的是,根本沒人知道它到底是怎麼實時傳遞的,就連我們天諭也不知道,所以也就根本沒辦法干擾。」
林紙心想,這聽起來還挺像量子糾纏。
只不過那個是微觀的,這個是宏觀的。
秦獵繼續:「耦合感應更加可靠,但是不知為什麼,我們始終沒辦法把距離拉得太遠,只要距離一上去,和機甲元件之間的感應就消失了。」
林紙看向秦獵。
她現在明白秦獵為什麼要跟她說這個了:
他們兩個之間的感應距離,可比機甲和駕駛員之間要遠得多了。
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有人叫:「秦獵?」
林紙和秦獵一起回頭,看見好幾個人正朝這邊過來。
其中一個中年男人非常顯眼,穿著極度考究,身材高大,下顎很方,眉毛顏色極重,像兩條難分難捨的黑蟲子一樣,緊緊擰著。
秦獵坦然叫了聲:「二叔。」
然後對林紙說,「這是我二叔,叫秦以森,是天諭的董事會成員,也是副總執行官。」
其他幾個人都掛著訪客的牌子,看樣子,是秦以森在帶人來展廳參觀。
秦以森走過來,並沒跟林紙打招呼,而是不滿地掃了一眼打開的玻璃罩。
「秦獵,這是我們天諭的新產品,不是哄Omega開心的玩具。」
林紙:?
他這句話說的,好像秦獵不是聯盟最有天賦的機甲駕駛員,而是個只想討Omega歡心的紈絝子弟。
秦獵很平靜,「這位是我在帝國機甲的同學,叫林紙。我倒是沒太注意她是不是個Omega。」
秦獵毫不客氣,直接回嗆,看來兩個人的關係相當一般。
林紙的外貌太典型,任何長眼睛的人一看就能知道她是個Omega,秦獵這麼睜著眼睛說瞎話,秦以森被他氣得怔住了。
秦獵看他一眼,「你不認識她?今天帝國機甲的那場比賽那麼重要,二叔竟然沒看?」
他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秦以森沒聽懂:「啊?」
秦獵沒再說話。
有外人在,秦以森順了順氣,「這幾位是母星教育部的客人,今天正好過來看看。」他一一介紹過。
幾個客人倒是都對秦獵很好奇。
「這就是秦獵?」
「聽了那麼多回名字,這次總算見到真人了。」
「真人看著更帥。」
大家都笑起來。
秦以森不太希望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在秦獵身上,努力把話題拉回來,「秦獵既然在,就一起陪客人參觀一下吧。這裡展示的是我們公司的新產品,使用的是正在開發的遠程耦合遙感技術,戴上頭盔,就能遙控對面的那隻機械手……」
他像秦獵剛剛一樣,簡單地講解了一遍研發遠程耦合遙感的意義,然後拿起頭盔,遞給客人中一個胖胖的中年人,「李部長,要不要試試?」
在他的鼓勵下,李部長拿起頭盔,試探著扣在頭上。
秦以森伸手幫忙調了調旁邊的控制屏。
這是演示用產品,不用加密鑰,控制屏上就有簡單的重置按鈕,秦以森點了下重置,然後點了綠色的標著「1」的一檔。
「不用擔心,我們不用像駕駛機甲那樣,建立那種復雜程度的耦合,只要開到一檔,使用最簡單最淺表的耦合感應,也不會覺得太不舒服,就能稍微做到一點動作。」
李部長問:「就像步兵甲裡的那種耦合嗎?」
秦以森笑答:「比那個還要更簡單一點。」
李部長發功一樣,皺著眉使勁,對面的機械手卻紋絲不動。
他咨詢:「是不是要用力?」
旁邊的人都笑了,「這怎麼用力?用意念用力?」
努力了半天,對面的機械手終於動了,它稍微揚起了一根手指頭。
大家一片掌聲。
李部長連忙把頭盔摘下來,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把頭盔遞給旁邊一個藍眼睛的高個女人,「維娜,要不要試試?」
這個維娜雄心勃勃,「要是調到第二檔的話,機械手臂的動作會不會能大點?」
「第二檔啊?」秦以森重置過系統,又點了點屏幕上的「2」,「真的要麼?第二檔可能會感覺不太舒服。」
「我試試。」維娜把頭盔帶上,盯著對面的機械手臂,集中精神。
手臂竟然真的動了,它的關節伸展了一下,比剛剛的幅度大得太多了。
大家都興奮起來,正要拍手,維娜就一把摘掉頭盔,臉色發白地蹲下了。
秦以森連忙彎腰去看她,「您沒事吧?」
維娜緩了半天,才重新站起來,晃晃腦袋,「真是暈啊,差點就吐了。咱們聯盟的機甲駕駛員們可真不太容易。」
維娜重新站起來,把手裡的頭盔往秦獵面前一送,提議:「秦獵,要不要讓我們看看真正專業的駕駛員是什麼樣的?」
秦獵接過頭盔,自己並沒戴,而是遞給林紙。
「你來。」
林紙沒有拒絕,默默地接過頭盔,戴在頭上。
秦獵沒用秦以森,自己伸出手,點了點旁邊的控制屏。
所有人都看到,他重置系統後,點的是紅色的最高檔,第九檔。
秦以森立刻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
這機器秦以森自己試過,他年輕時也是帝國機甲畢業,天賦不算差,就算是他的話,如果不一級級慢慢往上加,而是這樣猛地調到第九檔,只怕都有難度。
秦獵是家族裡對耦合感應最有天賦的人,如果是他,直接上第九檔,建立深層耦合,應該可以,可是秦獵沒有自己來,而是讓這個Omega上了第九檔。
連個過渡緩衝都不給她。
秦以森心想:也不怕她當場吐出來,丟帝國機甲的臉。
九檔的紅色標誌立刻亮了起來。
林紙臉上沒什麼表情,也沒有動。
對面的機械手臂也沒有動。
大家全都看看機械手,又看看林紙。
林紙轉過頭,問秦獵:「所以要我幹什麼?」
秦以森有點笑不出來了。她看起來無比正常,語氣平靜,絲毫沒有不舒服的跡象。
秦獵溫和答,「你隨便。」
林紙偏頭想了想,抬起她的左手臂,橫在胸前。
與此同時,對面的機械手臂也動了,立了起來,伸出手掌。
她的左手和機械手臂一起動了。
她人類的手指和機械手指一起靈巧地上下翻飛,比出各種手勢,動作卻並不一致。
大家納悶了幾秒,突然看明白了。
她這是在跳手指舞。
和普通的手指舞不同,她只在用她的左手,右手仍然悠遊自在地抄在衛衣口袋裡沒動,而遠處的機械手臂被她當成了右臂,用這樣一左一右,一真一假兩隻手,在跳手指舞。
如果忽略中間隔著的十幾米距離,忽略一隻是人手,一隻鋼鐵的結構,這手指舞跳得漂亮極了。
兩隻手都輕巧靈活,配合得嚴絲合縫。
所有人都看傻了。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無論是秦獵還是秦以森都知道,這舞很不好跳——她對自身身體與機甲的結合與分離控制,已經精確到無懈可擊。
而且輕輕鬆鬆,毫不吃力。
比了一會兒,林紙放下手臂,摘掉頭盔,「我就只記得這麼多。」
剛剛試過的李部長合不攏嘴,「這也太……太……」沒太出來。
旁邊的人幫他補充:「太可怕了。」
李部長問:「秦獵剛才說,你是他的同學?你也是帝國機甲的?是哪個系的?你叫什麼名字?」
林紙答:「對。是主控指揮系,我叫林紙。」
「林紙?」維娜忽然想起來了,「你就是今天在帝國機甲的大賽上開著那台紅色機甲的林紙?」
林紙點頭。
機甲大賽時,雖然看不見駕駛艙內,但是直播時,旁邊會放駕駛員的照片和他們在候場區的鏡頭。
維娜激動了,「我都看了,今天你把他們星圖的指套扔出去的時候,實在太帥了!」
李部長在旁邊輕輕咳嗽了一聲。
天諭與星圖之爭,也就是機甲與人工智能之爭,由來已久,母星教育部的人不能這樣公然站隊,維娜連忙閉上嘴巴,不過還是悄悄豎起拇指,用口型對林紙說:「真棒。」
他們身後,忽然響起了掌聲。
林紙回過頭,看到幾步外站著個男人。
他穿著一身剪裁精緻的暗色西裝,袖口和衣領雪白得耀眼,五官長得和秦獵很像。
只是秦獵清冷挺拔,這人看著要大幾歲,舉止神情更加沉穩一些。
「這是我哥,秦修,」秦獵低聲對林紙說,「現在是天諭的首席執行官。」
怪不得,兩個人一看長相就知道是親兄弟。
秦修走過來,先跟教育部的幾個人握手打過招呼,然後轉向林紙,跟她握了握手。
他低頭對她說:「你叫林紙?我看到你剛剛不止瞬間就搭建了最深層次的耦合,而且連適應的時間都不需要,立刻就開始這種精細程度的操控,精確分離本身的身體控制和機甲控制,完全不混淆。」
他清楚地從內行的角度,點出了林紙剛剛操作的厲害之處,很明顯是解釋給這群門外漢的客人們聽的。
秦修繼續對客人們說:「這非常難,只有聯盟最優秀的駕駛員才能做到。我弟弟是家族的驕傲,天賦異稟,我估計他應該能到這個地步。而我自己,就算在機甲學院的巔峰時期,也絕對達不到他們這種水平。」
他轉而凝視著秦以森,一字一頓地微笑道:「二叔,你肯定也不行吧?」
然後不再開口,靜等著秦以森回答。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2:50
第三十七章 同一個水坑
所有人都看著秦以森,秦以森那張方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騰地漲紅了。
林紙明白了。
秦修大概早就來了,站在後面,什麼都聽到看到了,他和秦獵兄弟同心,現在特地過來,幫他一起懟他們這個「二叔」。
林紙在心中默默地幫秦修翻譯,他這幾句話的意思很明顯:你既比不過我弟弟秦獵,也比不過他帶過來的這個「玩玩具」的Omega,這東西在他們手中真的就是玩具而已,你行嗎?你算老幾?
林紙知道,秦以森如果這時候還繼續嘴硬,秦修毫無疑問,會把頭盔塞進他手裡,給他直接在屏幕上按個第九檔。
秦以森明顯也很清楚。
他估量了一下,認慫了:「……我也……呃……估計不太行……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了不起,未來可期。」
秦修微微一笑,放過了他,問秦獵:「二叔在忙著陪客人,我們不打擾他,去樓上吧?我正好有點事想要跟你們說。」
秦以森巴不得他們幾個趕緊走,馬上說:「你們快去忙吧。」
林紙和秦獵兄弟兩個一起出了展廳,林紙問:「你們有事的話,那我先回去了?」
不知道從這裡回學院要怎麼坐公交車。
公交車雖然可怕得像過山車一樣,勝在免費。免費的就是最好的。
秦修彎彎嘴角,「我們哪有什麼事,就是不想跟著他們繼續看展廳而已。小獵……」
林紙看見,秦獵對秦修眯了眯眼睛,目光中全是威脅。
他不滿意這個奶裡奶氣的稱呼,秦修在他的脅迫下改口,「……秦獵從來沒帶他同學來過天諭,這倒是開天闢地第一回 。」
他微笑著上下打量林紙,「其實我今天已經看過你的比賽直播了,真不錯,謝謝你把星圖的EPG-01扔出去,我爽得像自己動手了一樣。」
林紙跟他客氣,「不客氣。」
秦修又轉向秦獵,調侃:「我也看見你穿得這麼紅坐在看台上了。是為了跟人家機甲的顏色一樣麼?」
秦獵毫不客氣,「關你什麼事。」
秦修並不在意,提議:「我們上去逛逛吧?林紙,要不要去試試天諭正在研發的新產品?是我親自下場牽頭設計的,還沒什麼人見過呢。」
林紙默了默,「不好吧?這不算是商業機密嗎?」
秦修帶著大家去乘電梯,悠然答:「我弟都敢帶你來天諭,我還怕洩什麼密?洩密了算他的。」
秦獵呵了一聲,對林紙說:「你看看就行了,試就算了,那些東西一個比一個不靠譜,說不定就傷到你的腦神經。」
這兩兄弟一個掌控天諭,一個獻祭給神,聽得出來,關係竟然出奇地不錯。
電梯裡,秦修跟林紙繼續閒聊。
「今天讓你見笑了,我那個二叔,還有董事會的那群老古董,總覺得我和秦獵太年輕,不太適合掌控天諭,可是當年我們倆的父母去世後,股權又到了我們手裡,他們也拿我們沒辦法。」
父母去世?林紙抬頭看向他。
秦修解釋:「秦獵沒說過?我們的父母去世得早,基本是我把秦獵帶大的。」
秦獵反駁:「我那時候都十六了,他才比我大三歲,帶什麼大?帶大的意思就是每天他喝營養液的時候,順手幫我拿一管?」
秦修不同意,「你跟別人打群架的時候,是我去學校挨校長罵,沒錯吧?」
秦獵回擊:「你每次做手術的家長同意書,還是我簽的呢。」
秦修:「那是『家長』同意書嗎?你管那叫『家長』同意書?那叫『親屬』同意書!」
林紙心想:「每次」做手術?不知道秦修為什麼要做手術,聽起來還遠不止一次。
他看著好好的,不太像是生病的樣子。
秦修很敏銳,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麼,他俯下身,垂手拎起一點褲腳。
在他筆挺的褲腿和皮鞋之間,露出一截腳踝。
那不是人類的肢體,而是亮閃閃的金屬機械結構。
他跟林紙解釋:「我出過一次事故,兩條腿都沒有了,為了方便,換成了生化義肢。」
他動作自如,如果他不說,完全看不出來,而且任由金屬結構這麼裸著,並沒有掩飾一層人造皮膚之類的東西的意思。
林紙評價他的腿:「很漂亮。」
秦修笑了,「有眼光。」
電梯「叮」地一聲,到了地方。
裡面還有一層門,秦修用虹膜刷開門禁,帶著他們往裡面走。
這一層很明顯是技術部,風格和殺淺機控大樓的實驗室差不多,一摞摞小山一樣堆著各種東西,過道擠得連路都不能好好走,說不準就撞上什麼。
唯一的區別是,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比殺淺那堆破爛的品相好得太多了,最起碼都沒有生鏽。
有人正在裡面忙著。
是個年輕的Alpha,坐在座位上,兩條長腿斜伸著,五官立體,一頭亮閃閃的淺棕色短髮,眼睛是海一般的湛藍色,從光腦前轉頭看見他們三個,怔了一下,隨即綻開笑容,露出雪白的八顆牙。
他熟絡地打招呼,「林紙來了?」
林紙:?
年輕人笑了,「你不認識我。那你猜猜我是誰?」
林紙直接猜:「安珀?」
安珀挑眉,有點驚訝,「你竟然真能猜得出來。」
是天諭的人,還認識林紙,他讓她猜,十有八九兩個人曾經打過什麼交道,否則也無從猜起。所以除了這個給她傳過大賽資料,和秦獵同住一間寢室的安珀,也沒有別人。
秦修走到房間裡面,招呼林紙,「過來看。我這個已經很靠譜了,絕對不會損傷你的腦神經。」
和林紙想像中不同,那裡並沒有什麼大型機甲部件,林紙走過去,看見他面前的空地上擺著一張乒乓球檯一樣的桌子,上面罩著透明的玻璃罩。
罩子裡面竟然是個玩具球場。
地面鋪著綠色的假草坪,一邊立著一個球門,草坪正中的白線上放著一顆小球,還有相對而立的一紅一藍兩台玩具機甲模型,站在草地上標出的白色十字上。
林紙仔細看了看,就知道這不是模型玩具。
機甲模型只有兩三寸高,但是從頭部和關節的各種細節就能看得出來,做工非常精緻,就像把赤字原樣縮小了很多倍一樣。
球檯旁掛著一紅一藍兩隻頭盔,秦修自己拿起藍色的頭盔,又把紅色的遞給林紙:「我們玩一局?」
林紙接過頭盔,問:「你們把耦合元件做小了?」
她問到了關鍵的點,秦修露出微笑,點頭,「對,我們已經可以把耦合元件做得非常小。」
耦合元件做成這麼小的尺寸,放在機甲上,就更不容易被對手攻擊損毀,而且機甲在受損狀況下,部件也更有機會維持運作正常。
林紙戴上頭盔,「要是你們的遠程耦合操控研究成功了,就可以遠程操縱這個小人,讓它自己去做偵查情報工作。」
秦修答:「沒錯。」
他正要戴上藍色的頭盔,頭盔就被秦獵伸手順走了。
「我和她來。」秦獵不客氣地從他哥手裡搶來頭盔,戴在頭上,又問秦修,「要怎麼才算贏,進球嗎?」
他也沒玩過。
秦修解釋:「玩這個的規則是,球放在中線上,開局搶球,進對方球門一個球得一分,積分超出兩分就算勝出。」
秦獵點點頭,問林紙,「我們要賭個彩頭麼?」
林紙問他:「你想賭什麼?」
秦獵不比別人,和他比賽操控機甲,得非常謹慎,林紙並沒有必勝的把握。
秦獵隨口答:「賭你贏的話,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
林紙「啊」了一聲,問:「任何事都行?」
秦獵目光游離,去看檯面上的小人,抿了一下嘴唇,「沒錯。」
林紙利索地追問:「『任何事』包括大額轉賬,清空賬戶嗎?」
秦獵:「……」
他一臉無語,旁邊看熱鬧的秦修轉過頭,把拳頭抵在嘴邊,掩飾臉上的笑容,安珀索性趴到光腦旁邊的桌子上,埋著腦袋。
秦獵堅決答:「不行。其他事。」
和錢無關,林紙意興闌珊,「那我不想賭了。」
秦獵很無奈,妥協了,「好,那我跟你賭錢。你想賭多少?」
林紙算計了一下,今晚剛從邵清斂那裡白賺了四千塊,就算真的輸出去,也就是不賠不賺,計議已定,她毅然決然全部壓上,「我賭四千。」
她這麼豪邁,讓秦獵很意外,「好,四千就四千。」
秦獵戴上頭盔。
藍色的機甲小人立刻動了,連聲招呼都不打,它往前跑了兩步,俯身抱起中線上的球,就向對面的球門衝了過去。
林紙默了默:還以為是足球,原來是橄欖球,可以用手拿。
不過哪有這麼不說一聲開始,就直接搶先手的?
紅色機甲小人也動了,它三兩步追上去,跳起來往前一個飛撲,就一把抱住藍色小人的腰,把它連人帶球撂倒在地。
秦獵死抱著懷裡的球,堅決不撒手,林紙努力把球從他懷裡往外挖,兩個人毫不含糊地扭打在一起,毫無章法,好像一紅一藍兩條在地上滾來滾去的蟲子。
旁邊的圍觀群眾秦修一臉茫然。
他轉過頭問安珀:「他們這種機甲操控的超高手,打架都是這樣的嗎?」
「不然呢?」秦獵分心說,「先面對面鞠個躬,擺好起勢,再輪流一招一招往下過?」
兩個人都用這種地痞流氓式的無賴打法是有原因的。
林紙和秦獵一上手,操控機甲小人開始往前跑時,就都看出來了,相對於機甲小人的步幅和奔跑速度,這個球場的面積實在太小,兩邊的球門都離得太近,只要幾步就能衝到位。
稍不留神就會讓對手得分,想贏的話一定要這樣死纏爛打,絕不能給對方絲毫空檔。
秦獵大概是分心跟他倆說話,手裡的球不知怎的就被林紙的小紅人挖走了,林紙搶到了球,鬆開秦獵一躍而起,抱著球撒丫子就跑,轉瞬就把球扔進藍方的球門裡。
小球沿著軌道滾到檯面下,林紙的頭盔裡傳來提示音:
【紅方對藍方,一比零。請機甲回到初始位置。】
兩個人把小人送回原位站好,林紙忍不住問秦修:「你這開發的真的不是兒童玩具?」
小朋友一定很喜歡。
秦修笑道:「等有那麼一天,不用再打蟲子了,我們天諭說不定還真能靠賣這種玩具賺錢。」
大家都靜默了片刻。
他們幾個都是在機甲與蟲族的戰爭中長大的,無論是父輩還是祖父輩,全都在星環戰場上和蟲族作戰,幾乎無法想像沒有戰爭的生活。
林紙是穿越過來的,並沒有他們那麼多感觸,一眼看見中線上打開一個小圓洞,一顆新球被托舉出來,就毫不猶豫地竄了過去,一把抱起地上的球。
秦修看不下去,「秦獵你行不行啊?要讓人家剃光頭了啊。」
秦獵不出聲,撲上去和林紙扭打在一起,終於搶回了球,在被林紙抱住腳的情況下,還是遙遙地用力一擲,把小球準確地扔進了球門。
一比一平。
兩個人就這樣你來我往,分數輪流攀升,緊咬不放,轉眼來到了九比九,誰也沒機會一口氣超過對方兩分。
秦修看了看手環,在旁邊說:「你們學院十點關門對不對?已經九點了,不然這樣,你們兩個誰先到拿十分誰贏?」
兩個人一起答應。
林紙操控小紅人站回初始位置,心中默默地讀著秒,忽然對秦獵說:「今天那個邵清斂——他其實是假的。」
秦獵已經站好位置了,聽到她這句話,立刻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她。
就在那一瞬間,中線上新冒出來一顆球,林紙一把抱起來往對面球門衝了過去,猛地把球摜進球門。
紅方得一分,十比九。
林紙摘掉頭盔,放在旁邊,「我是說著玩的。」
秦獵沉默片刻,才吐出兩個字:「卑鄙。」
林紙答:「這叫兵不厭詐。」
輸了就是輸了,秦獵沒有賴皮,第一時間給林紙轉了四千。
林紙看看賬戶:管他們一個個的都有什麼勾心鬥角,貓膩算計,反正她一個晚上穩賺了八千,十分滿足。
時間很晚了,秦修給兩個人安排了一輛公司的懸浮車,送他們回學院。
城市的摩天大廈高聳入雲,閃耀著色彩斑斕的霓虹燈,車流在大廈間劃出光的軌跡,懸浮車在夜色中向前飛馳。
今天上午復賽,打過一架,又出來玩到現在,才上車沒多久,林紙就靠在座位裡,沒聲了。
秦獵壓低聲音吩咐自動駕駛系統,「換成慢速道,開得穩一點,不要急剎。靜音降噪,車內溫度調高兩檔。」
她睡了,他也跟著犯睏。
車裡隔絕了外面市中心的喧囂,寂靜無聲,林紙的呼吸聲就變得很明顯,她側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嘴唇緊緊地抿著,蹙著眉頭,好像夢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
她這一天大概累極了,蜷在那裡,背彎著,睡得不太舒服,秦獵能清晰地感覺得到。
座椅可以放平,吩咐懸浮車的控制系統就行了。
秦獵剛想開口,又改了主意。
控制系統忽然放平座位,靠著的椅背一空,一定會嚇她一跳。
秦獵找了找,發現在她右手邊,靠車廂壁的地方就有一個觸控屏,上面有可以放平她的座椅的圖標按鈕。
自己手動放低椅背的話,速度可以放得很慢,不會吵醒她。
秦獵越過林紙,探身去點觸控屏。
觸控屏放的地方很靠裡,不太容易夠到,姿勢雖然別扭,還是能操作,秦獵耐著性子,一點一點地緩緩碰著屏幕上面的按鈕,她的椅背就跟著一點一點地緩緩斜放下去。
這樣的姿勢,兩個人靠得太近,秦獵下意識地屏住呼吸,低頭看了林紙一眼。
林紙偏著頭,髮絲遮住小半張臉,兩彎睫毛微微地翹著,衛衣拉鏈怕冷一樣嚴實地拉到脖子底下,兜帽上的拉繩垂在胸前,繩頭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她忽然動了動。
像是聞到了什麼氣味一樣,她的鼻子輕輕皺了皺。
秦獵也跟著聞了一下,猛地警醒,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懸浮車裡已經滿是他的信息素的味道。
不知道是怎麼釋放出來的,秦獵自己完全沒意識到。
人家睡著了,他竟然弄出滿車的信息素味道,一會兒到學院停車叫醒她時,完全沒辦法解釋。
得立刻開窗換氣。
吩咐車內控制系統開窗說不定會吵醒她,自己開又不知道按鈕在哪裡。
秦獵有點慌了,想收回手,結果手指在觸控屏上一滑。
他原本在一下一下地輕輕點著放平座椅的圖標,結果這一滑,按在了旁邊相反方向的圖標上。
觸控屏反應非常靈敏,林紙被斜放的座椅背呼地一下推了起來。
座椅背不止堅決果斷地把林紙推起來了,還推得很是地方。
兩個人本來距離就近,秦獵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她不止人撲上來了,嘴唇也軟軟地貼了上來。
貼得結結實實。
秦獵腦中轟地一下,頭皮發炸。
林紙也被嚇了一跳。
她原本夢見自己蜷縮在冰天雪地的天橋底下,躲避外面壞人的追殺,後來不知怎麼,忽然就暖和又舒服了,回到了自己攢錢買的那間小房子的床上,躺著吃零食時,突然被人從背後猛地一推。
正在驚嚇時,忽然就落進一個人的懷裡。
嘴唇上還傳來溫暖柔軟的觸感。
林紙立刻睜眼,看到了離她很近的地方,有一雙眼睛,睫毛很長,極其清澈漂亮,正在看著她。
林紙睡得迷迷糊糊,一時沒想明白自己身在何處,眼前的人又是誰,腦中一團混亂。
家裡為什麼會多了個人?是男朋友嗎?
自己什麼時候有了個男朋友?神奇。
對方好像終於反應過來了,不再吻她,分開一點距離,「林紙,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聲音熟悉而好聽。
林紙終於徹底清醒了。
這裡不是家,而是一個奇怪的ABO異世界,她剛從生產機甲的天諭公司出來,正在回帝國機甲學院的路上。
眼前這個吻住自己的,是秦獵。
林紙:?
林紙:秦獵??
秦獵一臉顯而易見的緊張,火速解釋:「你聽我說,我本來是在幫你調座椅,想讓你躺平,能睡得舒服一點,沒想到不小心按錯了地方,椅背突然升起來了……」
林紙默默地看了他兩秒,「那個……你要不要先放開我?」
座椅還是升起一半的狀態,秦獵的一條胳膊伸過去,整個人還是環抱著她的姿勢。
秦獵如夢初醒,立刻起身。
無奈手指又在觸控屏上碰了一下。
這回很徹底,把椅背剩下的一半也推起來了。
兩個人又一次地,結結實實地親在了一起。
連相對位置和姿勢都沒變。
林紙:「……」
秦獵:「……」
兩個人人生的初吻和第二次接吻之間,只間隔十秒鐘,兩次都是意外,還都是同一個原因導致的一模一樣的意外。
就好像走在馬路上,來回反復踩進同一個水坑裡。
這回秦獵不用林紙再出聲,鬆開得飛快,動作太快,後腦咚地撞到了前排的座椅靠背,聲音很大,聽著都疼,不過他完全沒理。
他匆匆忙忙解釋:「我發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兩次都不是。」
車裡彌漫著濃鬱的信息素的味道,現在不止有秦獵的,還多了林紙的,林紙的信息素受到屏蔽劑的壓制,變得很淡,隱隱約約,不過還是能聞到。
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糾纏在一起,纏纏綿綿,居然異常和諧。
秦獵突然意識到,現在車裡他的信息素完全可以解釋了。
一個生理健康的Alpha,因為意外親到一個Omega,會釋放信息素實在太正常了。
再說現在兩個人都有,就沒那麼尷尬。
林紙也聞到了,火速問:「這車窗是怎麼開的?能落到底嗎?」
自動駕駛系統聽到了她的話,自動自覺地把所有車窗都放了下來。
懸浮車正在飛速地向前行駛,清涼的夜風從打開的車窗中猛灌進來,瞬間淡化了車裡兩個人信息素的味道。
秦獵卻能察覺到,自己的信息素仍然在往外跑,完全不受他控制,他提議:「還是把車頂也打開吧?」
林紙舉雙手雙腳讚同,「好。」
車頂應聲向後緩緩收攏,這輛車原來可以變成敞篷車。
剩下的路程,兩個人一起曬著滿天星星,坐在呼呼狂吹的夜風裡,腦子都無比冷靜,無比清醒,再也沒有睏過。
而且目視前方,幾乎沒再說話。
風太大,也確實不太方便聊天。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3:02
第三十八章 勾勾搭搭
他們差不多是踩著點回到學院的。
週末過去,千里遙已經從家裡回來了,正在衛生間裡洗漱,準備上床睡覺,看見林紙回來了,有點納悶。
她探頭出來,仔細看了看林紙,問:「去哪了?你的臉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麼紅?」
林紙想了想,「和人去市中心吃飯了,應該是剛才坐車回來的時候,一直開著車窗,被冷風吹的。」
林紙收拾完畢,躺在床上準備睡覺時,秦獵發了視頻邀請過來。
他那邊的背景很暗,有林紙熟悉的灰色格子枕套,看上去也已經躺在床上了,只開著床頭的一盞小燈。
幽暗的光線讓他的臉看起來朦朦朧朧的,只有那雙眼睛,好像比平時更亮一些,很清澈,瞳仁裡隱隱約約的,彷彿有種說不清的別樣的東西。
千里遙已經要睡了,林紙壓低聲音,問他:「有什麼事嗎?」
他想了想,好像真的在想自己有什麼事,半天才說:「決賽我也會去。」
林紙嗯了一聲,心想:然後呢?
秦獵並沒有個「然後」,說完這句,好像就把想說的話全都說完了,問,「你要睡了?晚安。」
林紙回答:「你也晚安。」
林紙斷掉視頻,閉上眼睛。
閉上眼睛後,眼前卻還是秦獵的臉。
就在離她很近的地方,睫毛超級長。
嘴唇也很軟。
林紙的腦子亂跑了一會兒,猛然警醒:絕對不要在睡前想他的事,瞎想八想的,搞不好兩個人又要互換過來了。
她打開手環屏幕,飛快地到處搜了一遍,終於找到了一個看起來很嚇人的恐怖片。
星際時代的恐怖片,鬼卻鬧得很古典主義,音樂聲突然響起,鬼在屏幕上各種匪夷所思的地方蹦出來,盡職盡責地嚇唬著屏幕外的活人,林紙腦中秦獵的臉成功地被鬼臉們替換了。
注意力轉移的效果非常不錯。
第二天早晨,林紙雖然掛著一對濃重的大黑眼圈,但是至少還完整地留在自己的身體裡,安然無事。
接下來的兩天正常上課,空閒時,林紙和邊伽殺淺兩個就一起去訓練廳練習,準備比賽。
秦獵也沒再出現,只給林紙發來消息,說這次決賽他的職責有點變動,費維上將決定讓他全權負責比賽的安全保障部分,他必須要留在賽場,反復檢查各種設施,這兩天會非常忙。
語氣像在請假。
週三就是決賽的日子。
當天上午,帝國機甲全校停課半天,保證所有學員都能騰出空來,可以去看比賽。大家全都放風不用上課,還能看別人在賽場上拼得你死我活,尤其是自己還不用上場,簡直美妙極了。
林紙覺得,這大概就和校運會差不多,整個學院的氣氛,歡快得像是在過年。
按照往年的慣例,最後的決賽都在帝國機甲學院自己的培訓中心。
培訓中心就坐落在學院後面,佔地面積大得驚人,建築氣勢恢宏,設備精良,是帝國機甲當初拉到好幾個大公司的讚助建造的,無論是在母星,還是整個星環五區,都是數一數二著名的高級機甲練習場地。
週三一大早爬起來,林紙剛換好訓練服,千里遙就從櫃子裡掏出一小瓶不知道什麼水,把林紙拉過來,點在她的腦門上,口中還唸唸有詞。
林紙仔細聽了聽,才聽出她嘮嘮叨叨的是:「人機合一,所向披靡,驅邪殺鬼,大道常存!」
頂著一腦門水珠的林紙:「……」
搞完混搭風的封建迷信活動,林紙去和殺淺邊伽匯合,到訓練廳取了機甲,一起直奔培訓中心。
一路上,全都是去培訓中心觀戰的學員。
只有參賽選手才會駕駛機甲過去,比其他人都高了不少,相當引人注目。
林紙遙遙地看到盛唐了,使勁跟她揮了揮手,盛唐也看見她了,學著林紙上次比賽的樣子,用機甲的手對她比了個心。
看安珀給的資料,按照前幾年大賽的風格,決賽形式應該是競爭性地完成某個任務。
估計不是要去救什麼人,就是要找到某樣東西。
培訓中心裡人山人海,巨大的大廳像劇場一樣,滿滿地環繞著座位,無論是教官還是學員,學院裡所有人幾乎都到了,
大廳正中,巨大的帝國機甲校徽的三維投影在緩緩地旋轉著。
解說員也已經到位,聽聲音還是上次復賽負責解說的那位,他聲音不小,扯著喉嚨介紹決賽和參賽隊員的基本情況,可怎麼都壓不住全場鼎沸的人聲。
按解說員的說法,過一會兒比賽的時候,大廳正中,正旋轉著校徽的地方,會三維實況轉播賽場上的情況。
除此之外,賽場正上方還有三面巨大的屏幕,準備隨時直播裁判飛行器拍到的特寫畫面。
大廳一側,就是通往前面賽場的大門,發著一圈藍光,現在還嚴絲合縫地關著,不知道裡面藏著什麼。
熟悉的媒體人和裁判們全都到了,費維上將也在。
這回,林紙看到了秦獵。
他和其他裁判一起坐在裁判區,面前擺著光腦,被弧形的屏幕環繞著。
他一看見林紙駕駛赤字進場,目光就定在赤字身上。
有機甲隔著,他看不見林紙,坐在全周天視野座艙裡的林紙卻能看見他,只覺得他用眼睛對這邊微微笑了一下。
邊伽眼尖,立刻看見了,在隊聊頻道說:「過分了啊。參賽者和裁判勾勾搭搭。」
林紙反駁:「誰勾勾搭搭?」
邊伽不服:「看他那眼神,還不算勾搭?」
林紙呵了一聲,「長得帥的人,隨便看人一眼,就會讓人覺得是勾搭。是你想太多。」
這次林紙他們一上場,全場就爆發出歡呼,很多人在喊著林紙的名字,已經不再是上次復賽時冷冷清清的狀況。
四支參加決賽的隊伍全部到位,站在帝國機甲轉動的巨型校徽前,一群媒體飛行器蜂擁而上,尋找著最好的特寫角度。
林紙轉頭看了一眼她的主要競爭對手,貢布多吉。
他的機甲名叫金剛,一身青藍色,像他平時那樣,站得很端正,微微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並不受周圍潮水般的歡呼的影響。
他的兩名隊友,一個和殺淺一樣,是機控系的,開一台叫冰行者的白色機甲,估計主要負責機甲的改造和維護,另一個是個指揮系的Alpha學姐,看前幾場比賽,非常能打,機甲全黑,只有頭部漸變成紅色,名叫焰魔。
費維上將走上台時,大廳裡興奮的觀眾們才漸漸安靜下來。
費維上將宣佈了比賽規則。
果然,這次決賽是任務型,四支參賽隊伍要從這裡出發,經過一系列關卡,終極目標是拿到終點的一面繡著帝國機甲校徽的金色旗幟。
奇怪的是,和預選賽時不同,這次並沒有給參賽者們發激光槍。
林紙心想:難道是讓他們上場徒手肉搏嗎?
費維上將宣佈比賽開始,旁邊發著藍光的大門緩緩打開。
所有小隊操縱機甲離開大廳,魚貫走進門裡。
觀眾們的喧囂聲退去,只有裁判飛行器和一群媒體飛行器還嗡嗡地飛在天上,跟著他們。
林紙一看到門裡是什麼,就知道這和預選賽的水平大不相同。
裡面的場景漂亮極了,做得相當逼真。
地面地勢起伏,穹頂非常高,投射成暗夜星空的樣子,繁星一閃一閃。
最奇怪的是,天空中掛著三輪大小不一,顏色各異的月亮。
前面不遠處的高地上,有好幾個形狀怪異的大包,表面深褐色,凹凸不平,布滿了奇怪的紋路,一看就是蟲族的風格。
機甲的識別系統自動選中大包,給出提示:
【蟲族II型防護罩,為無外骨骼的蟲族提供保護。】
看來大包裡藏著蟲子。
問題是,什麼蟲子?
高地後面再往前,就是下一關的入口,入口前是座懸空的鋼橋,倒映著三個月亮森森的光。
要去鋼橋,必須要經過長著大包的高地。
林紙他們前面的腳下,畫著一條紅線,寫著「開始」。
這裡是起點,看樣子,只要跨過紅線,就要真正進入比賽了。
林紙掃視一圈,在隊聊頻道對殺淺和邊伽說:「這好像是當初弗萊星系一場著名的JX6324行星攻堅戰。」
邊伽瘋了,「這都能看得出來?是怎麼看出來的?」
林紙:「你們看月亮。」
林紙記得很清楚,弗萊星系JX6324行星的夜空中,就有這樣三輪尺寸從爺爺到孫子的月亮。
殺淺同意:「我有一點印象,我們大二戰爭史的閱讀資料裡好像有這個,不是必考內容,應該有很多人沒看,我只瞄過一眼,記不太清了。」
邊伽並不知道,「反正我沒看。林紙你怎麼知道的?」
怎麼知道的?當然是拜某人所賜。
上次秦獵送藥時,說什麼他爸爸在波德星系保衛戰裡認識了她爸爸,直接擊中林紙的知識盲點。
回去之後,為了防備這種事再發生,林紙抽時間把戰爭史裡幾次最著名的戰役找出來,全都惡補了一遍,其中就有這場攻堅戰。
現在想想,秦獵當時明明就是因為和她通感,才像個尾巴一樣,跟著她到處跑,他非要胡說什麼「照顧父親的故人遺孤」。
那個滿口謊話的大騙子。
這裡地方不大,也沒有步兵可以指揮,應該不是真的想讓他們打一仗的樣子,只是要對付藏在大包裡的蟲子。
林紙很清楚,要對付的還是一種非常特殊的蟲子。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3:17
第三十九章 黃金十秒
這是弗萊蠶。
它是一種會精神攻擊的蟲子,能控制人類的精神,讓人發狂,甚至反過來主動攻擊自己人。
這種弗萊蠶的外形很像蠶,軟塌塌的幾乎毫無自保能力,連移動速度都很慢,通常會被蟲族中的高智種類放置在陣地裡隱蔽的位置。
它會叫這個名字,就是因為第一次露臉,是在弗萊星系保衛戰的戰場上。
當時在弗萊星系JX6324行星上,大家還完全不知道有這種蟲子的存在,對它毫無經驗,機甲帶領步兵衝鋒時,弗萊蠶非常狡猾地控制住了幾台主控機甲,讓無數普通步兵倒在自己人的槍口下,戰況慘烈。
如果林紙沒猜錯的話,現在每一個大包裡應該都藏著一隻弗萊蠶。
深褐色的II型蟲族防護罩,既可以保護弗萊蠶,又並不阻隔它對外面的精神攻擊,和當時戰場上的情況一模一樣。
只不過這次和戰場上不同,大包外面目測沒有蟲族的其他加強型防護。
林紙現在明白為什麼進入賽場後,沒有給他們發激光槍了。
如果他們手裡有激光槍,一旦被弗萊蠶精神控制,說不定會攻擊其他參賽選手,釀成大禍。
林紙一邊讓機甲的自動識別系統掃描賽場,檢測有沒有其他蟲族的痕跡,一邊在隊聊頻道裡說:「我估計防護罩裡應該是弗萊蠶。」
「弗萊蠶我倒是知道,」邊伽想起來了,「我聽我媽以前說過,是一種會精神控制的蟲子。」
「可惜我沒有準備對付精神攻擊的干擾器。」
殺淺語氣十分自責。
「二手的老款小型干擾器很便宜,肯定能控制在預算中。」
弗萊蠶的精神攻擊並不難對付。
它們是通過對人腦發射電波信號擾亂人類精神的,所以只要配備一個定向干擾器就足夠了。
自從有了干擾器,JX6324行星上自己人被蟲族控制打自己人的慘劇就再沒發生過。
可惜現在沒有。
林紙安撫殺淺,「蟲子種類那麼多,誰也不可能把各種裝備都帶全。」
機甲識別系統已經掃描完畢,沒有發現其他蟲子的跡象,林紙自己也看了一遍賽場,沒發現其他異樣。
沒有干擾器,另一個辦法就是衝上去,二話不說直接把保護罩裡的蟲子砸扁。
可是一旦被弗萊蠶精神控制後,就算及時地殺掉蟲子,精神控制被打斷了,被控制的人也會陷入一段時間的昏迷,等同於淘汰出局。
其他隊伍也都沒有進線,大概全都在商量策略。
耳麥中傳來提示音:
「請各小隊在五分鐘內進入賽場,違者將被淘汰。」
只有五分鐘時間討論戰術。
林紙低頭看了一眼地上標著「開始」的紅線。
站在這裡很安全,始終沒人收到攻擊,如果林紙沒記錯的話,弗萊蠶的精神控制範圍遠近不一,有的要比這個遠,估計秦獵他們做了其他措施,才把弗萊蠶的精神攻擊範圍嚴格控制在紅線內。
這就像考試,他們在出題。給出一段固定距離一定是有原因的。
林紙盡量回憶腦中看過的資料。
JX6324行星攻堅戰中,弗萊蠶的事很特殊,她當時掃了一遍,還能記得它們有幾個特點。
林紙一點點回憶:「我還記得資料裡說,這種蟲子一次只能攻擊控制一個人,一旦發動控制後,要間隔很久才能發動第二次。」
邊伽打游戲很有經驗,「就是說,蟲蟲這個技能的冷卻時間挺長?攻擊一個人後,很難再去攻擊下一個。這倒是不錯。」
林紙想了想:「我記得,它們好像有個著名的「黃金十秒」。」
這是科學家們研究俘虜來的弗萊蠶時發現的,它們一旦鎖定控制目標後,需要十秒鐘才能發出調整好的控制波。
她跟邊伽殺淺說了,邊伽笑道:「技能啟動時間十秒。這大招發動得真是慢啊。」
林紙努力回憶著,繼續補充:「我記得它們還有一個特點,就是會盡可能地去找主控指揮機甲,控制駕駛員。」
原因很明顯,大招啟動一次不容易,控制戰場上的主控指揮機甲,收益會更大。
邊伽估量了一下距離,「蟲子的高地離前面的出口還很遠,按我們基礎機甲的前進速度,十秒鐘之內肯定來不及衝進下一關。」
林紙想清楚了。
十秒的安全時間,和十秒鐘內基礎機甲剛好跑不過去的距離,就是秦獵他們出的題。
不處理蟲子,往前硬闖的話,在路上跑的時候,肯定就有人會被蟲子控制。
殺淺琢磨,「如果抽簽推一個人進線呢?所有弗萊蠶都去控制那一個人,用掉技能,還是劃算的。」
邊伽笑了:「幾隻蟲子怎麼可能都去控制一個人,浪費掉技能,蟲子又不傻。」
「還有一種辦法,」林紙琢磨,「就是用那黃金十秒,以最快的速度主動進攻,突破防護罩,搶在弗萊蠶發出控制波前把它們幹掉。」
可他們只有三個人,對面卻有六個防護罩,根本來不及。
林紙看見,貢布多吉轉身對大家比了比手勢,指指嘴巴,喊話:「大家都開一下公共頻道。」
這樣隔著機甲說話太麻煩了。
確認每個小隊都打開了公共頻道,貢布多吉才問:「你們有什麼想法?」
林紙正打算合作,主動提供信息:「這個場景,好像是模仿弗萊星系JX6324行星攻堅戰,前面的保護罩裡,應該是弗萊蠶。」
貢布多吉大概沒料到她先說出來了,頓了一下才答:「你說得沒錯,我覺得戰場的地形地貌都很像,保護罩的位置也很像,那顆行星上也有三個這種顏色的月亮。」
他也記得這個。
盛唐接口道:「弗萊蠶?是會精神控制的那種蟲子,對吧?」
「對。」林紙答,「我記得弗萊蠶在發動控制前有個著名的『黃金十秒』。」
她把弗萊蠶的情況簡略地說了一下。
「所以我有個想法。前面有六個保護罩,我們手裡又沒有槍,只靠任何一支小隊,都不可能單獨在十秒內全部搞定,但是我們可以一起來。」
因為進入弗萊蠶攻擊範圍後,它們會攻擊誰這件事完全不可預料,誰都有可能倒黴,所以暫時協作目前是最優的策略。
貢布多吉第一個同意,「我也是這麼想的。」
林紙懂,這就是他和大家在公共頻道說話的原因。
四支小隊各自商量了一下,全都同意了。
這裡有四支隊伍,一共十二台機甲,剛好每兩個人一組,每組攻擊一個防護罩,十秒內應該來得及。
大家簡單分了一下,每支小隊自己負責一個防護罩,再各出一個人,和其他小隊的成員結成二人組。
林紙和殺淺一組,邊伽和貢布多吉隊的焰魔結組,大家一一分好,各自找好了目標防護罩。
所有機甲走到紅線前站好。
林紙警告大家:「一定要一起往上衝,因為弗萊蠶喜歡控制主控指揮機甲,不知道它們怎麼找主控指揮機甲的,但是指揮機甲的位置通常離前線最遠,所以我估計,衝得越慢,躲得越遠,越沒好處。」
林紙看一眼高夫隊,心中仍然有點猶豫。
貢布多吉的腦子很清楚,盛唐的人品很可靠,這兩隊都不太會有問題。
她唯一不放心的是高夫隊。
前兩天復賽時,林紙看過高夫隊的比賽,知道他們的機甲增強過足部動力,如果往前跳躍的話,速度會比其他小隊都快。
林紙並不擔心他們先衝到保護罩那邊,擔心的是他們有其他想法。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在公共頻道裡說:「高夫,我知道你們的足部動力增強了,不過就算以你們增強過的動力,十秒鐘之內應該還是來不及衝到關底,還是很危險。」
高夫只「嗯」了一聲,算是表示他聽見了。
林紙還是不太放心,繼續解釋。
「我猜測,按你們增強過的動力,機甲的自動計算系統也許會說,你們有機會十秒鐘之內衝到關底,但是我想起來,資料裡說過,JX6324行星的土壤結構特殊,和看起來並不一樣,會影響進攻速度,如果你們把地面參數由默認的正常,修正成稍低的百分之七十後,應該機會不大……」
林紙說到一半,忽然想通了。
出發點到下一關的距離,在黃金十秒內,普通機甲肯定衝不過,需要互相協作,而對足部動力加強過的高夫隊,機甲自動計算系統會認為可以通過,其實仍然來不及。
分化協作,讓弗萊蠶伺機發揮作用,這就是秦獵他們設計關卡時,精確控制這段距離的長度,給參賽者們挖的大坑。
高夫隊全都沒出聲。
邊伽機靈,聽懂了林紙的意思,提議:「不然這樣,我們隊每個人和高夫隊的一個人結組,一起前進?」
高夫隊立刻集體反對。
耳機裡傳來提示:「最後十秒。」
來不及了,貢布多吉說:「就這樣吧,大家加油。」
賽場外,大廳裡,觀眾們並不能聽到機甲通訊頻道內的對話,只看到,在大廳中間賽場的三維投影中,所有參賽者並沒有按各自的小隊分組,而是兩兩結成一組,來到紅線前。
解說員正在瘋狂科普,把弗萊星系JX6324行星攻堅戰,還有當時防護罩裡會精神控制的弗萊蟲的特點,全部詳細講了一遍。
觀眾席上議論紛紛,都在猜測:
「他們分開站是什麼意思?」
「估計是打算合作。」
「是要用解說員說的那『黃金十秒』,一起衝過去殺蟲子嗎?」
「一共才十秒鐘,肯定要所有人一起動手才能來得及。」
賽場上,已經進入最後讀秒的狀態,紅線前,貢布多吉說:「預備,衝!」
機甲們箭一樣飛了出去,衝進紅線。
縱躍的時候,林紙一直在觀察周圍,還好,和剛剛的判斷一樣,路上是乾淨的,並沒有其他蟲族的跡象。
從紅線到防護罩的距離不算太遠,兩個大幅縱躍就能到地方。
林紙飛到防護罩前,用餘光看見,果然有人沒到位。
不出所料,是高夫那組負責的一個防護罩,林紙的右邊空了一個位置。
高夫隊的三個人,就像她剛剛擔心的一樣,竟然真的沒來打蟲子。
剛才已經跟他們說得那麼清楚了,不和大家一起衝,讓弗萊蠶發動技能,就連他們自己也可能會被攻擊,他們還是一意孤行。
無論如何,先處理掉眼前的防護罩再說。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3:36
第四十章 蟲選之子
來到近前就能看到,防護罩深褐色的殼居然是半透明的,裡面隱隱透著光,表面被光線映照出生物筋絡一樣的花紋,如同曲張的靜脈般,泛著種黯淡的紫紅色。
林紙毫不猶豫,啟動赤字上肢的最大動力,一拳砸了下去。
殺淺就在她身邊,緊貼著她落拳的地方也來了一拳。
然而保護罩很結實,竟然紋絲不動。
敲不開。
蟲族的II型防護罩本應該扛不住基礎機甲這一拳,林紙心想,秦獵他們肯定在防護罩上動過手腳,做了加強,又在這裡給參賽選手們設了個坑。
這群坑神。
珍貴的黃金十秒轉瞬即逝,再不搞定就有人要倒黴,林紙毫不猶豫,縱身一躍。
赤字跳起來,從天而降,把足部動力全部開足,兩隻腳舉在天上,屁股朝下,用非常奇葩的姿勢,端端正正、結結實實地坐在了保護罩上。
旁邊的殺淺:「……」
場外觀眾已經笑瘋。
「這算什麼招數?」
「管它什麼招數,只要有用就行。」
確實有用。
赤字的腳舉著,足部動力推動機甲,像火箭一樣往下衝,再加上基礎機甲本身巨大的體重加持,不是鬧著玩的。
誇嚓一聲,保護罩撐不住赤字這麼重重的一坐,真的碎了。
防護罩裡面確實有隻蟲子。
黑褐色,軟塌塌的,長得很像蠶,個頭很小,還沒有赤字的拳頭大,正窩在保護罩邊沿的地方,僥幸沒被林紙砸到,卻被殺淺乾脆俐落地一拳解決。
沒用到十秒。
公共頻道裡有人正在說,好像是邊伽的聲音:「跳起來打開足部動力往上坐,就像林紙一樣……」
林紙顧不上這個,火速解決掉這隻,第一時間一個大跳,衝向隔壁沒人管的保護罩。
如果不處理掉隔壁保護罩裡的弗萊蠶,十秒時間一過,一定會有人倒黴。
而且就像在抽彩票,倒黴的還不一定是誰。
高夫隊那三個人沒管防護罩,自己越過高地,繼續往關底衝,大概他們剛才就在隊聊頻道私下商量好了,等所有人都在打蟲子時,他們三個一起過鋼橋,爭取第一隊進入下一關。
就算林紙在衝鋒前幫他們分析過場地情況,他們幾個仍然覺得,他們增強過的動力足夠,可以在十秒的安全時間內,搶先快速通過高地。
不費勁打蟲子,還能順便讓蟲子淘汰掉其他隊伍的機甲,一舉兩得。
林紙衝向隔壁的保護罩,幾乎是同時,另一個人也朝這邊飛撲過來。
是貢布多吉。
貢布多吉隊的手臂都做過動力加強,他幾拳砸碎防護罩後,和林紙想的一樣,也看到這個保護罩沒人理,第一時間趕過來救場了。
兩個人動作極快,卻都心知肚明——已經來不及了。
十秒鐘太短,只夠衝上高地和搞定一隻保護罩的時間。
這隻弗萊蠶肯定已經發動精神控制技能了,只是不知道它鎖定的目標是誰。
不過下一秒就知道了。
盛唐隊裡,一架叫蜂刺的黑黃相間的機甲忽然不對勁了,撲向旁邊貢布多吉隊的冰行者。
冰行者剛剛搞定蟲子,冷不防被它從背後打了一拳,撲在破裂的保護罩上,等看清身後是誰,就地一滾躲開,翻身起來。
蜂刺卻像瘋了一樣,衝上去和它扭打在一起,兩台機甲你一拳我一腳,打得難解難分。
林紙和貢布多吉先處理蟲子。
這次不用林紙往上蹦,貢布多吉用加強過的右臂幾拳敲裂防護罩,毫不猶豫地把裡面的蟲子砸扁。
蟲子沒了,它的精神控制也跟著消失了,和資料上描述的一樣,發了瘋的蜂刺轟然一聲,倒在地上——
駕駛員陷入深度昏迷。
據說被弗萊蠶控制後,後遺症就是喪失意識,起碼要昏個一兩天。
這個亂子幾秒鐘內解決了,林紙他們才注意到,原來麻煩還不止一個。
就在前面不遠處,下一關的門前,鋼橋上,高夫隊的三個人竟然也打起來了。
三台機甲扭打成一團,在狹窄的鋼橋上來回危險地翻滾。
這說明還有其他蟲子沒能及時處理掉。
林紙看過去,是離她最遠的另一頭,還有保護罩沒被砸開。
正在猛錘保護罩的,是盛唐隊一台叫極光的紫色機甲。
它本來應該和高夫隊的一台機甲一起搞定一個保護罩,無奈高夫隊那位自己往前跑了,根本沒去,只剩它一個人在努力跟保護罩奮鬥。
它的位置距離林紙最遠,在遙遙的另一頭,完全沒看到她的奇葩操作,也沒有貢布多吉隊加強過的手臂動力,就沒來得及在十秒內解決問題。
好巧不巧,所有參賽隊員中,高夫隊的隊員衝到了鋼橋那邊,沒有打蟲子,距離前線最遠。
就像林紙猜測的那樣,離前線最遠的機甲,成功地被弗萊蠶當成了主控指揮機甲。
弗萊蠶控制住了高夫隊的一台機甲,正在瘋狂攻擊附近它的同伴。
邊伽和貢布多吉隊的焰魔就在極光旁邊,兩個人一發現隔壁的防護罩沒有解決,立刻一起飛撲過去,幫忙砸開了保護罩,處理掉裡面的蟲子。
可惜就差這幾秒鐘的功夫,那台被弗萊蠶控制住的機甲抱著隊友的機甲,在鋼橋上一翻身,就一起滾落到鋼橋下。
高夫隊瞬間淘汰兩人。
邊伽他們火速打完蟲子,才看清倒黴蛋是誰。
邊伽在隊聊裡笑道:「早知道蟲子控制的是他們,就不打了,說不定能讓他們整隊一起淘汰。」
林紙估計,高夫隊全員距離防護罩那麼遠,說不定三台機甲全都被蟲子鎖定了,只不過另外兩台的運氣比較好,蟲子在啟動技能的黃金十秒內,就被別人錘扁了。
可惜盛唐隊也受他們的牽連,損失了一台機甲。
盛唐的隊友淘汰,這次真的怒了,在公共頻道裡吼:「高夫你們是不是傻?」
高夫突然沒了兩個隊友,變成光桿司令,自己也有點懵。
他爭辯:「這是機甲大賽,是競爭性的比賽!用什麼策略不是都很正常?我們隊不想和你們一起打蟲子,想早一點過關奪旗,哪裡有問題?」
貢布多吉哭笑不得,「這是比賽,話是一點都沒錯,可問題是你得先能堅持到關底,才談得上奪旗吧?」
邊伽接口:「林紙剛剛已經跟你們說得很清楚了,十秒內,就算是你們的加強版動力,也來不及過橋,你不打蟲子,蟲子就有可能攻擊你,而且離前線越遠越危險,你們剛才還不如過去打蟲子。」
結果高夫隊還真的被弗萊蠶挑中了,
實打實的蟲選之子。
高夫反駁,「我怎麼知道她不是為了讓大家一起跟她打蟲子,在撒謊?就算不是撒謊,全校倒數第一的判斷,我可不太相信。」
林紙:「……」
高夫冷冷道:「我再說一遍,這是比賽。」
盛唐正因為隊友無辜淘汰的事生氣,聲音也很冷漠,「好,那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比賽。」
耳麥裡傳來提示,會有人來救援淘汰的幾台機甲,讓他們不用管,繼續前進。
剩下的幾台機甲一邊在公共頻道吵著架,一邊加快速度衝過鋼橋。
此時,賽場外的直播大廳裡,觀眾也一片嘩然。
「高夫他們怎麼回事?」
「大概是想趁機先跑,第一個過關去搶旗?」
「這下好了,惹出麻煩來,先淘汰了兩個自己人。」
「這才第一關,就有三台機甲出局,一共就十二台機甲,還能撐到關底嗎?」
「如果最後真的全體淘汰,沒人拿到旗幟怎麼辦?」
「你不知道嗎?前幾年就有過,算流局,沒人勝出。」
解說員正在興致勃勃地播報:「第一關,高夫隊淘汰兩人,盛唐隊淘汰一人……」
秦獵坐在裁判席上,心中非常清楚,這損失比他們原本預計的小。
設計關卡時,他們預計了最壞的情況,就是參賽選手直接走進蟲子的精神控制範圍,有人會被蟲子控制,機甲之間開始互毆,然後參賽者才會想到弗萊蠶的事。
這樣就會有六台機甲被蟲子控制,起碼淘汰六人。
然而最壞的情況並沒有發生。
秦獵一直在監控林紙隊的隊聊,聽到了她根據場地佈置的線索,定位出弗萊星系JX6324行星攻堅戰,又推斷出防護罩裡的弗萊蠶。
秦獵心想:算你聰明。
黃金十秒被她用得很好,破解加強版防護罩的辦法,雖然奇葩,但很有效。
唯一的不足是,她已經預料到了高夫隊可能會出問題,卻沒能成功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做法上稍顯稚嫩。
她在賽場上無比耀眼,潛力無限,人人都能看得出來,就連跟著他們的媒體飛行器,都會下意識地把鏡頭定在她身上,她只是需要更多的鍛煉機會,更大的壓力,才能繼續成長。
剛剛防護罩沒有處理乾淨時,秦獵在屏幕這邊也捏著一把汗。
弗萊蠶的想法沒人知道,說不準會攻擊誰,幸好林紙幸運,沒有中彩。
他的心情跟著她上上下下,起起伏伏,比自己參加聯賽時還緊張,不知是不是因為通感。
也許不止是因為通感。
秦獵點了點屏幕上往前飛奔的赤字,駕駛員的資料自動彈了出來,林紙的三維影像小人出現在屏幕上。
她的髮梢會動,還會對著他眨眼睛。
秦獵伸出手指,輕輕地撥了一下。
林紙的小人就被迫滴溜溜轉了一圈,表情似乎很不情願。
明知道這表情是算法自動生成的,秦獵還是忍不住彎彎嘴角。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3:51
第四十一章 敲你的頭
林紙他們先後衝過鋼橋,進入下一關的關口。
穹頂投影的天空中仍然是魔幻的異星場景。
鄰近的黑色行星佔據大半邊天幕,近得能看清它表面一個又一個巨大的隕石坑,遮天蔽日,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
一踏入關口,幾個人就站在一幢破敗大廈的樓頂。
面前彷彿是被戰火摧殘過的人類城市,布滿殘垣斷壁,巨大的建築傾塌,露出生鏽的鋼筋結構。
蟲族的痕跡無處不在,綠色、紫色和黑色的漿液,蔓延到一間間公寓裡,腐蝕著一切。
這場景過於真實,無論是參賽選手還是觀眾,全都沉默了片刻。
觀眾席上,有人低聲說:「這是星環一區?像是卡爾達星人類城市被突破後的場景。」
有人答:「對。是我爺爺小時候長大的地方。」
「當初丟了以後,人類再也沒能把它搶回來。」
人人都知道,戰線這些年一直在二區和三區拉鋸,廣袤的一區,無數像卡爾達星上這樣的人類城市,再也沒有回到人類的手中過。
林紙站在樓頂上,盡量不受場景干擾,透過現象看本質。
這裡其實是更加復雜的魔鬼七項。
有各種勉強能過去的跳板,懸垂的鋼索等等,需要仔細規劃線路,在大廈的樓頂之間前進,才能到達對面。
不能下去。
因為低下頭就能看到,原本是街道的地方,現在是密密麻麻烏泱烏泱的蟲海。
不計其數,看得人眼暈,頭皮發麻。
在蟲海裡廝殺多年的老兵應該不會怕這個,但是林紙他們都是機甲學院的學員,並沒見過這種場景,幾個人迅速地掃了一眼街道,就一致地沒有再往下看。
林紙猜測,這應該全是三維投影做出來的,但是做得非常逼真,彷彿真的置身於蟲族的老巢裡。
一旦掉進蟲子窩,估計立刻就會被裁判判定為三級損毀。
這裡的難度比步兵甲考試高得太多了,考驗的就是機甲的精確操控,最關鍵的是,並沒有現成的路線可走,得自己規劃。
林紙和邊伽殺淺一起在隊聊頻道研究路線。
「跳到右邊對面樓頂,然後接吊索?」邊伽琢磨。
「應該是過不去,」殺淺讓機甲自動計算了一下,「用安全繩往下一層樓,說不定能跳上那邊的鋼架,就能爬到隔壁平台上。」
「那鋼架好像是個坑。」林紙說,「你仔細看它的基座,腐蝕得夠嗆。」
林紙現在對設計關卡的坑神們很瞭解,知道他們絕對不會給他們一條明擺著的線路。
林紙琢磨,「可以用安全繩下一層,蕩到對面平台。」
三個人仔細規劃好線路,反復確認無誤,才真的出發。
其他小隊也動了。
大家現在不再是合作狀態,都和自己的隊伍抱團一起前進,謹慎地彼此拉開一段距離。
大家選的路線各不相同,貢布多吉他們三個速度不慢,線路規劃清晰,很快就領先了一段距離。
高夫現在只剩一個人,他想了想,竟然緊跟著林紙他們後面,跟他們走了同一條路。
林紙懂他的想法,只剩他自己了,不急著搶先,跟在其他小隊後面,讓別人給他試錯,才是最保險的。
出乎意料地,盛唐隊剩下的兩台機甲也跟在了林紙他們後面。
邊伽在前面第一個探路,懸在安全繩上,一邊在隊聊頻道起鬨:「要打架咯。」
高夫也看到盛唐她們跟上來了,有點心虛,加快速度往前。
無奈盛唐她倆更快。
一到狹窄的平台上,她倆追上了高夫,沙丘和極光兩台機甲立刻一起動手。
林紙他們已經到了下一幢樓頂,林紙回過頭,心想,那麼窄的地方,要怎麼打?
只見沙丘和極光配合默契,沙丘搭住極光,連著幾個旋踢,逼得高夫連連後退。
這裡地方不大,高夫很快就退到了平台盡頭,退無可退。
再往後就掉下去了,只能往前跳,高夫根本不敢把後背給她們,只得停下來應戰。
沙丘和極光一左一右,一起動手,高夫身手不錯,可是一個人對付不了兩個,沒幾招就被逼到邊緣,搖搖欲墜。
極光有點心急,往前一步,一拳揮過去。
林紙心想:她上當了。
盛唐隊的兩個隊友身手都沒有盛唐好,靠盛唐的指揮和彼此之間的配合默契才殺進決賽,到這種直接拼刺刀的時候,就差著一點。
果然,高夫只是虛晃一下,做了個假摔的動作,趁勢往旁邊一矮身,抓住極光揮拳的胳膊一帶,就順著它自己的力道,要把它送下平台。
盛唐反應極其迅速,立刻搶上去抓住極光,順便對著高夫胸口一腳。
高夫在這種危急時刻,還記得啟動動力,朝著旁邊的鋼架飛撲過去。
然而沒用。
就像林紙預料的,看起來很結實的鋼架根基不穩,已經被腐蝕得差不多了,撐不住高夫機甲的重量,和他一起栽進了下面的蟲海裡,一聲巨響。
又一台機甲淘汰。
場上現在只剩林紙隊、貢布多吉隊和盛唐隊的兩個人,一共八台機甲。
沒人再失誤,八台機甲順利到達對岸,先後衝向下一關。
一到關口,所有人都停住了。
這次前面不再是訓練中心的穹頂,真的變成了室外。
而且面積非常大,一眼望不到頭。
像是非常大的一片層層疊疊的溝壑,高度大概只到機甲的腰部,溝壑並不是普通的泥土砂石,而是某種紫色的泥巴狀不明物。
沒人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三支小隊不再往前衝,都停下來觀察情況。
耳麥裡傳來通知:所有參賽者必須在三分鐘內進場,違者淘汰。
邊伽深受家人熏陶,向來見多識廣,對各種奇奇怪怪的蟲子如數家珍,林紙立刻問他:「邊伽……」
還沒說完,就聽見他認真咨詢她:「林紙,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林紙:「……」
林紙仔細回想了一遍自己看過的有限的資料,沒想出來。
這麼奇怪的東西,要是看過一定記得。
機甲的識別系統一片安靜,什麼都沒報,林紙還是點了點屏幕,讓它在資料庫裡查找比對。
沒結果,識別系統根本不知道這都是什麼。
貢布多吉他們也沒有進去,可見他們好像也沒弄清狀況。
殺淺問:「連你們兩個都不知道,會不會是新發現的蟲子?」
很有可能。
蟲族繁殖速度驚人,特別能生,還很會雜交出各種奇怪的新種類,戰場上時不時就會發現坑爹的新蟲子,讓人頭疼。
按安珀給的大賽資料,以前決賽時,就用過前線戰場上剛剛發現的新的蟲族種類,這是以後學員上戰場時也會遇到的情況,比賽內容有這個,非常正常。
邊伽放大屏幕研究。
他開腦洞,「說不定這一大片地方本身,就是一隻巨型的蟲子,我們看見的這些溝,其實全都是蟲子的消化道,只要咱們一進去,就被它把它的腸道一合,吃掉了,全軍覆沒。」
他說得高高興興,好像蟲子的消化道一日遊也挺好。
不過看這紫色的迂迴的迷宮,確實有點像。
催命的又來了。耳麥裡傳來催促,還剩最後三十秒。
無論如何都得進去。
林紙他們三個簡單商量了一下,決定先試探著往前走,弄清情況後,就啟動跳躍動力,快速通過。
馬上要倒計時,貢布多吉隊率先進場。
他們幾個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小截,看上去好像沒什麼事,至少沒被吃掉。
林紙隊和盛唐隊也跟著進來了。
紫色的地面是半軟的,機甲每邁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
邊伽伸出一根機甲手指,戳了戳紫色的「矮牆」,那根手指就像陷進了泥巴裡。
「像曬軟了的橡皮泥一樣。」他在隊聊裡說,「你們要不要玩一下?」
林紙嚇唬他,「你戳它,當心它不高興,第一個先消化你。」
「這應該不是活的。」邊伽說,乾脆捏了一把矮牆,直接揪了一小塊下來,給大家看,「看,彼此不連接,質地均勻,裡面也沒有任何生物組織的結構。」
青青手裡的這一塊,真的很像新鮮的紫色橡皮泥。
殺淺同意:「好像和生物沒什麼關係。」
「就算裡面沒有生物組織的結構,也不一定就和生物沒有關係。」林紙反駁,「你們覺不覺得,它很像蟲子的……呃……」
殺淺默了默,不客氣地威脅:「你敢說出來,我就敲你的頭。中午還想吃飯呢。」
林紙繼續開腦洞,「如果這些紫泥巴真的是的話,那秦獵他們佈置賽場的時候,不就是在蟲子的粑粑裡鑽來鑽去?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把這麼多運到這裡來,弄成這種形狀的……」
咚地一聲,赤字的頭上挨了聯盟首富一下。
賽場外屏幕前一直在監控隊聊,無辜被cue的秦獵:「……」
幾個人一邊隨口瞎聊,一邊其實在認真地檢查周圍。
除了這種異樣的紫紅色泥巴,並沒有其他任何蟲族的痕跡。
貢布多吉和林紙他們的計劃一樣,往前試探著走了一段之後,沒被攻擊,就開啟動力,向前跳躍。
不過跳得很保守,每次的落腳點之間都很近。
林紙和盛唐他們也開始往前跳,一邊繼續警惕地觀察著周圍。
跳了一會兒,什麼都沒發生,幾台機甲漸漸深入這一大片紫色溝壑的中部。
林紙在空中時,忽然看見,前面貢布多吉的動作不太對。
他在快落地時,在空中硬生生擰身。
像是在躲閃什麼東西一樣。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4:06
第四十二章 誇他帥
貢布多吉把金剛的一隻手搭在「矮牆」上,機甲像在翻牆一樣,沒有降落到原本的落腳點,而是飛到了溝壑的另一邊。
以林紙他們的角度,看不清溝壑裡發生了什麼。
不過緊接著,所有人就都看到,幾乎和貢布多吉同時落地的冰行者,就在和他相隔幾牆遠的地方,在落地時猛地往下一沉。
機甲的高度肯定比牆高,冰行者卻矮了下去,消失在視野裡。
林紙他們三個同時出聲:「陷阱?」
話音未落,剛才消失的冰行者又重新出現了,它從矮牆間冒出頭來,揮舞著白色的手臂,看上去好像在和什麼東西搏鬥,努力想掙扎著站起來,卻起不來。
然後林紙他們就看到了奇怪的東西。
顏色幾乎和這些溝壑的泥巴一模一樣,也是紫色的,是一對巨大的蝦螯,從矮牆下面伸出來,熱情地摟住冰行者的腰。
好像在跳舞。
它的舞伴很驚恐,扒住旁邊的矮牆,瘋狂地想要擺脫它的擁抱。
貢布多吉和焰魔就在不遠處,立刻趕過去支援,可還沒來得及到地方,冰行者扒住的那截矮牆就軟軟地塌了下去,它又一次從視野中消失了。
林紙看到,貢布多吉和焰魔火速到了冰行者消失的地方,兩個人看似都有點懵。
他們就站在冰行者剛剛站著的地方,並沒有掉下去——那裡並不像有個陷阱的樣子。
那冰行者去哪了?
貢布多吉他們兩個好像在四處找,站起來又蹲下的,彷彿冰行者不是那麼大一台機甲,而是掉在地上就找不著的一根針。
狀況有點古怪。
林紙在隊聊裡說:「我們暫時先不跳了。」
不止他們,所有人都不敢再往前縱躍,生怕一不小心就掉進陷阱,全都開始慢慢地向前推進。
這片妖異的紫色區域面積太大,還要往前走很遠,才能到達邊界。
又往前了一段距離,盛唐隊那邊也忽然有了狀況。
林紙轉過頭,這回真的看清了。
沙丘和極光面前冒出一樣東西,看著還真的很像一隻大龍蝦,通體紫色,帶著隱隱的花紋。
不待在盤子裡的龍蝦都不是好龍蝦,它這次徹底站了起來,個頭比機甲還高了不少,它用一把大鉗子揮向沙丘的腦袋,沙丘躲開時,又用另一把大鉗子鉗住極光的胳膊。
它竟然還會聲東擊西。
它抓住極光,一得手,就猛力往下一扯,極光就像冰行者剛剛一樣,呼地矮了下去,消失在矮牆裡。
然而大龍蝦竟然不止一隻。
就在沙丘身後,另一隻個頭和顏色一樣的大龍蝦冒頭出來,去抓沙丘肩膀。
沙丘感覺到不對,低頭躲過它的鉗子,拼盡全力,一拳錘在鉗子的關節上,大龍蝦吃痛,縮了一下,又揮舞著另一邊的鉗子橫掃過來。
盛唐身手敏捷,避開它的攻擊,順便一肘懟上它的腰。
可惜它的體型太龐大,只稍微晃了晃,就穩住了,抓住沙丘的肩膀,往下猛地一按。
他們那邊出事,林紙他們一起往那邊縱躍,可惜距離太遠,人還在空中時就看到,盛唐也消失了。
不止盛唐,就連剛才和盛唐搏鬥的那隻紫色大龍蝦也沒了。
他們幾個消失的那一片地方和其他地方一樣,除了矮牆被他們搏鬥時撞得亂七八糟外,別無二致。
林紙三個人落地後,第一時間一起檢查地面。
地上並沒有什麼陷阱,似乎一切正常,仍然是一片軟泥。
那人呢?人去哪了?
林紙蹲在地上,用手按了按軟爛的泥巴,忽然意識到異常——
地面被前後幾台機甲踩出來很多腳印,雖然亂七八糟地彼此疊在一起,但還是能看得出來,有些腳印扭曲變形,甚至少了一部分。
這地面是動過的。
看變形的腳印的位置,地面彷彿裂開過,又重新合了起來。
林紙說:「我覺得,那種大龍蝦應該是從地下……」
話還沒說完,眼前忽然一晃。
紫色的泥巴地面消失了,面前變成了一圈弧形的虛擬屏幕,屏幕上,青青和聯盟首富站著,赤字正蹲著,用手按著地面。
林紙抬起頭。
周圍全是黑壓壓的觀眾席,人聲鼎沸,觀眾席正中的空場上,投射著逼真的三維賽場投影。
解說員聲音興奮:「又有兩台機甲被淘汰了!現在場上只剩六台機甲!他們能不能順利到達關底呢?讓我們拭目以待!」
她收回目光,看到自己的手正點在屏幕上,手指修長漂亮,指節分明,手控一定會喜歡。
林紙:「……」
她竟然又又又跟秦獵對調了。
林紙在心中狂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還能不能好了??
再說剛才也根本沒想過秦獵的事,正在認真琢磨大龍蝦,怎麼突然就又換過來了呢?
比賽,還是非常重要的決賽,才比到一半,突然就換走了,簡直讓人絕望。
耳麥裡傳來聲音,是邊伽的:「林紙,你怎麼了?你想說大龍蝦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我也這麼覺得。」
林紙怔了一下,找了找面前的屏幕,發現秦獵正在監聽他們的隊聊。
屏幕上,赤字動了動,站了起來。
林紙知道,應該是秦獵穿過去了。
赤字沒有回答,而是抬起頭,好像在找天上的裁判飛行器,然後準準地看向林紙面前屏幕的鏡頭。
他揚了揚赤字的手,對著鏡頭打了個招呼。
林紙:「……」
林紙:打什麼招呼?你倒是集中精神想辦法換回來啊?
耳麥裡傳來林紙自己的聲音,只有幾個字,「你們怎麼看?」
林紙:這位大哥,我說話的語氣可並沒有這麼冷冰冰的。
邊伽和殺淺也蹲下來研究地面,殺淺說:「說不定真的是這樣,蟲子可以在這種軟土裡鑽來鑽去,還能讓泥巴開合,就把人拖下去了。」
邊伽補充:「也可能泥巴只有一層,下面還有別的結構,那些龍蝦的老巢就藏在裡面。林紙,我們怎麼辦,繼續往前?」
秦獵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對賽場上蟲子老巢的結構大概比對他自己的寢室還清楚。
為了公平,他不再出主意了,只回答:「好。」
三個人繼續小心地往前推進。
殺淺見林紙不太說話,安慰她:「你放心,盛唐她們肯定沒事,現在說不定已經坐在觀眾席上看我們比賽了。」
「那可未必。」邊伽說,「設計關卡的人這麼喪心病狂,連會精神控制的弗萊蠶都放上來了,說不定讓人掉下去,先摔個半死不活……」
秦獵不等他吐槽完,就冷冷道:「大賽的安全保障組不是擺設,所有關卡都符合聯盟軍事委員會頒布的機甲比賽安全標準,每一關在賽前都經過反復測試,雖然不能絕對避免事故,但是已經盡可能把可能性降到最低。」
殺淺和邊伽:「……」
林紙:「……」
這人就沒有隨時隨地自檢OOC的自覺。
邊伽不滿,「林紙,知道這次是秦獵負責比賽的安全保障。你剛才誇他長得帥就算了,現在連這種事都不能說一句了?也不用這麼護短吧。」
林紙:?
誇他,長得,帥??
比賽前,邊伽說他倆勾勾搭搭的時候,林紙是這麼說過一句,那會兒還沒開始比賽,秦獵十有八九沒在監聽他們的隊聊,估計是沒聽到。
邊伽這個大嘴巴。
林紙磨了磨牙,在心中把邊伽和他家青青的皮全部剝了一遍。
邊伽的話一說完,秦獵就陷入了沉默。
他停了好一會兒才說:「廢話那麼多,走你的吧。」
語氣竟然驟然溫和了不少。
他們繼續往前走,林紙坐在屏幕前,死死地盯著赤字,腦中想著秦獵,從眼睛想到嘴唇,從嘴唇想到鎖骨,從鎖骨想到一切,努力地發功:換過來換過來換過來……
有人啪地一拍她的肩膀,嚇得她一哆嗦。
轉過頭,是個不認識的中年教官。
教官滿面笑容,問:「秦獵,關底那邊說,升降板的自動控制系統有點問題,他們一時半會修不好,把備用系統換上去了,可以吧?」
林紙默了默:她是真沒打算聽這個。
不過就算聽到了,反正她也聽不懂說的是什麼。
對方還在等著她回答,林紙並不知道要回答什麼,只好反問:「還有其他人能決定這件事嗎?」
他都那麼OOC了,她這邊稍微OOC這麼一點應該也沒關係吧。
教官怔了怔,試探著說:「……那就……只有……我?」
林紙誠懇地問他:「那您覺得可以嗎?」
中年教官笑答:「我覺得行,讓他們換吧?」
林紙點頭說:「好,換吧。」
中年教官剛走,緊接著,就又有人發消息過來,問:「秦獵,C區的一隻紫螯蝦狀態不太對,我把它單獨隔離了?」
林紙心想,原來剛才那種長著鉗子的紫色大龍蝦叫紫螯蝦,名字還挺形象。
這個聽起來沒問題,估計能答應,林紙回答:「好。」
又有人發:「秦獵,剛剛掉進紫螯蝦蟲穴的幾台機甲全都救出來了,駕駛員目測一切體征正常,按流程送到醫療站觀察了。」
看來盛唐她們幾個真的出來了,沒什麼事。
這就是個正常的通知,林紙回復:「知道了。」
秦獵這裡原來這麼忙。
林紙想了想,在屏幕上開了一個文檔,把剛剛的幾件事全部記在上面。
尤其是她最沒把握的什麼換升降板的備用系統的事,特別地在前面打了一整排驚嘆號。
要是能成功換回來,秦獵應該能看得見吧。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4:20
第四十三章 召喚獸的報復
換回來這件事好像很不容易。
林紙這邊不停地有人給她發消息,問她各種問題,讓她做各種決定,她得小心應對,沒有什麼空檔,而秦獵那邊又正在危險的賽場上,紫螯蝦隨時都會冒出來把人拖走,也沒法集中精神。
林紙正在回復消息時,耳麥裡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她抬頭去看屏幕,發現秦獵他們遇到蟲子了。
裁判飛行器飛在天上,視角優良,能看得很清楚,只見紫色的軟泥巴地面忽然打開,一隻巨大的紫螯蝦從裡面鑽了出來,就在秦獵他們面前。
邊伽離它最近,被它第一個選中。
紫螯蝦舉著鉗子熱情地衝上來,好像也打算和青青跳支雙人舞,還好邊伽向來滑不留手,反應敏捷,被他一矮身就躲到旁邊,婉拒了它的邀約。
這隻紫鰲蝦出師不利,擁抱撲了個空,明顯是憤怒了,哢嚓哢嚓地開合著鉗子,改了目標,又去欺負殺淺的聯盟首富。
聯盟首富躲開鉗子,順便給它一拳,警告它不要隨便抱人。
秦獵也沒閒著,已經閃身上前,踹上它看著比較脆弱的腰部。
三個人圍著那隻大鰲蝦一通猛揍。
林紙看了一會兒,看出來了。
秦獵一直在盡量模擬她常用的招數。
這些天的機甲大賽,他一直都在看她的比賽,對她的打法路數竟然已經很熟悉了,學起來有模有樣。
他假扮林紙時,說話做事非常不講究,根本不考慮她的人設問題,但是在賽場打起架來,卻力求盡量不OOC,看起來很像那麼回事。
秦獵應該很熟悉這些蟲子,心知肚明該怎麼對付它們,可他並沒有,按部就班地和邊伽殺淺一起硬打。
林紙衷心覺得,就算自己上去打,大概也就是這樣了。
林紙看著屏幕上的秦獵,心想,他這個人,作為戰友確實很不錯,但是如果是對手的話,看過別人幾場比賽就能摸清對方習慣的路數,就很可怕。
他們三個圍攻大鰲蝦,沒人被拖進地底下,還略佔上風。
大鰲蝦的鉗子到處亂揮,卻一個人都沒撈到,堅持了一會兒,忽然晃晃腦袋,把它身後長而尖的尾巴鑽進泥巴地裡。
緊接著,整隻蟲都像被尾巴拽著一樣,倒著沉了進去。
它鑽進去留下來的大洞,也像個吹完的氣泡一樣,柔軟的泥巴噗地一下重新合攏,沒留下任何痕跡。
原來它是這麼消失的。
不遠處,貢布多吉他們也遇到蟲子了。
他們的運氣就差了不止一點,林紙看見,焰魔一個沒留神,被撤退的紫螯蝦鉗住一條腿,拖進地上的洞裡。
沒一會兒,林紙這邊就收到消息,焰魔也被救了出來,送到醫療站去了。
這一關戰況慘烈,全員一共損失四台機甲。
現在只剩林紙小隊三個人,外加貢布多吉,四台機甲繼續往前。
林紙從裁判飛行器的視角俯視,能明顯看得出來,再往前一點,紫色泥巴的顏色開始突然變深了。
不知是什麼意思。
他們剛走到深淺交界的地方,林紙就聽見,一直沉默的秦獵忽然在隊聊頻道出聲:「等一下。」
邊伽停住問他:「怎麼了?」
屏幕裡,赤字站在深淺色的交界線上,抬起頭,看向空中的裁判飛行器——也就是屏幕外的林紙。
在全周天視野座艙裡,駕駛員想看四周的時候,其實並不太需要轉動機甲的腦袋,秦獵會抬頭,明顯是故意的。
然後,林紙的手背就重重地疼了一下,好像被人掐了。
緊接著又疼了一下。
然後換了個地方,又疼了一下。
林紙:「……」
一下難道還不夠引起她的注意?他一下一下掐個沒完。
這就是來自召喚獸的報復吧?
林紙大概能猜到他的意思。
如果她想得沒錯的話,剛剛他們在淺紫色區域裡,隨時都會受到那些紫螯蝦的攻擊,秦獵沒法考慮交換的事。
現在走到了兩個區域之間交界的地方,秦獵對賽場非常熟悉,一定很清楚,這裡是不會被蟲子攻擊的位置,所以可以停下來,集中精神交換了。
機會難得,要抓緊時間。
林紙盡可能地回憶著上一次成功換回來時的感覺,閉上眼睛,集中精神。
秦獵說過,要把他想像成一台高級機甲,和他建立耦合。
林紙給自己洗腦:他是機甲。和他耦合。和他耦合。
然而沒用。
林紙聽見,監控裡傳來邊伽的聲音,「林紙,你站著發什麼呆呢?不往前走嗎?」
秦獵大概也沒辦法了,似乎嘆了口氣,「算了。走吧。」
林紙心想:只能先這樣了。
有人碰她的肩膀,耳邊傳來一個教官的說話聲:「秦獵啊……」
話還沒說完,聲音就沒了。
林紙睜開眼睛,大大地鬆了口氣。
這裡是赤字的駕駛艙。她回來了。
這樣換來換去的,到現在為止,林紙還找不到規律。
到底什麼時候會換過去,又要怎樣做才能換回來,完全一頭霧水,全憑運氣。
動不動就換來換去,讓人崩潰,林紙心想,等大賽的事忙完,一定要和秦獵找時間一起坐下來,認真研究交換的規律,爭取讓它由現在隨時隨地把人逼瘋的狀態,變成可控的。
裁判席那邊,秦獵也鬆了口氣。
總算換回來了,安全保障這邊負責的事情太多,一不小心就會出大亂子,還是及時回來的好。
再說決賽替她上,她一定會鬱悶到不行。
他身後站著一個教官,正在拍他的肩膀,「……你過來看一下,我們這邊蟲穴的防護網怎麼好像打不開。」
秦獵站了起來,又有點不放心,指了下自己的屏幕,對坐在旁邊的教官說:「鄭教官,能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這邊嗎?」
鄭教官把椅子滑到秦獵的屏幕前,「當然沒問題。」
林紙繼續操控赤字往前。
秦獵剛剛把機甲停在深淺泥土交界的地方,有可能說明,這兩邊是隔開的,前面十有八九更加危險。
他很瞭解她,把困難的部分給她留著,並不打算替她比賽。
邊伽還有閒情逸致逗林紙,「林紙,你怎麼了?半天不太吭聲了,不會是被大龍蝦嚇得不想說話了吧?」
林紙回答:「那必然是因為你話太多,我幫你打個平衡。」
邊伽默了默,「行。看來是沒什麼事。」
四台機甲進入深紫色區域,前面的地面忽然有點異樣。
機甲的識別系統立刻發出警報:【注意!地面檢測到不明震動。】
根本不用它說,地面的震動越來越大,很快就大得像地震一樣,不用檢測都能直接感受得出來。
貢布多吉也感覺到了,這時候落單絕不是好事,他第一時間往林紙他們這邊靠攏。
震動越來越劇烈,紫色的泥巴地面像波浪一樣翻湧起來,林紙怔了一下,大聲喊:「跑!」
她說跑,邊伽和殺淺毫不猶豫,拔腿就跑。
邊伽開始跑了之後才問:「我們不打嗎?」他打架上癮。
還打什麼打。
剛才不敢往前亂蹦,是因為蟲子神出鬼沒,看不出出現的跡象,讓人摸不著頭腦,得謹慎行事。
現在林紙已經看出了規律。
每次有紫螯蝦出現,要襲擊人的時候,地面都會有輕微的波動,好像有東西在泥巴下前進一樣。
只不過前面的淺紫色區域裡,地面波動的程度輕多了,不太容易看出來。
現在大不相同,按地面這個劇烈的動法,來的怕不是隻巨型的紫螯蝦之王。
從地面的起伏都能明顯地看得出來,它正鑽在泥巴裡,朝幾個人這邊飛快地衝過來。
得趕緊溜。
林紙開足機甲足部馬力,火速在溝壑間往前縱躍,殺淺和邊伽緊跟在她身後,速度也不慢,貢布多吉只稍微愣了愣神,就開始跟上他們幾個,往前逃跑。
天上的那群媒體飛行器們怔了怔,也開始加速,一支支小箭一樣跟著選手們往前竄。
比賽突然變成了奪命大逃亡。
賽場外,觀眾都有點懵:
「我還想看看地底下來的東西長什麼樣,他們竟然全都跑了。」
「他們都不好奇看看是什麼,跟它打一架嗎?」
「能過關不就行了?離關底不遠了,要是我我也跑。」
秦獵正站在旁邊,跟一個教官討論前面的安全裝置問題,一瞥眼,就看見正中的三維虛擬賽場投影裡的赤字。
赤字正像一隻紅色的兔子一樣,一蹦一蹦地往前拚命逃竄。
秦獵有點想笑,心想:還挺聰明,跑得真快。
不過好像跑不掉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4:33
第四十四章 一百分
林紙在起伏不平的溝壑間精準地選擇著落腳點,一邊觀察著地面的情況,帶著大家往前,跑得確實不慢。
然而那東西的移動速度更快。
它是從側面衝過來的,一發現他們幾個逃跑,就跟著轉了方向。
紫色的泥巴好像不是泥巴,對它沒什麼阻力,更像是任它隨便遨遊的大海,海面紫色的浪花翻湧,像是有人在開衝鋒舟。
它很快就追上來了。
一到近處,地面猛然爆裂,泥巴滿天滿地四下飛濺,噴了赤字一身,一隻紫色的龐然大物從泥巴裡鑽了出來。
果然是隻巨大的紫螯蝦之王。
它也是通體紫色,全身布滿隱隱的暗紋,體型卻絕對是蝦界巨無霸,足足有三四層樓那麼高,還壯得驚人,蝦殼如同閃耀著光澤的鎧甲,估計得特殊武器才能打得穿。
基礎機甲已經不算太矮了,可在它面前,卻顯得又小又弱,像個寶寶。
林紙終於知道這裡為什麼是露天的了——
因為這隻蝦王個頭實在太高,放在室內,根本裝不下。
和它剛剛那些小個頭的子民一樣,它也長著一對大鉗子,鉗子卻很奇葩,一隻又長又大,另一隻比起來就小得出奇,並不對稱。
林紙願意稱之為:長歪了的大蝦王。
大蝦王從泥巴裡出來以後,第一件事,就是揮動它那隻發育完全的鉗子,一鉗子橫掃過來。
這鉗子不知有多重,力道非常猛,威風凜凜,虎虎生風。
幾個人不敢輕敵,將將避過。
手裡沒有槍,要赤手空拳對付這個小山一樣的巨無霸,幾乎完全沒得打。
四個人心意一致,都想找機會撤退。
貢布多吉避過大鉗子後,就第一個行動,他瞅準機會,啟動足部動力,猛地往外一竄,想直接縱躍出蝦王的控制範圍。
無奈大蝦王並不打算給他這個機會,一鉗子抽了過去。
空中沒地方可躲,貢布多吉被它的鉗子打了個正著,滾落到地上。
蝦王大喜,緊跟著用那隻發育不全的小鉗子去夾他,卻被貢布多吉就地一滾,險險地躲過去了。
無論如何,還是要跑。
林紙找到空檔,在隊聊裡佈置:「我向西,殺淺向北,邊伽向東,一人一個方向,我數一二三,一起逃跑。」
就不信它能同時控制這麼多人,小隊三個人中,只要有人能逃出蝦王的控制範圍,進入下一關就行。
「一,二,三!」
林紙的「三」字出口的瞬間,三個人一起啟動動力,各自朝不同的方向飛躍出去。
飛在空中時,林紙看到,一隻巨大的鉗子朝她猛抽下來。
抽得相當準。
林紙被打落到地上,避開緊隨而上的小鉗子,翻滾幾圈一骨碌爬起來,第一時間去看邊伽和殺淺。
沒人跑出去。
這隻蝦王的個頭雖然大,動作的速度卻不慢,以基礎機甲的速度根本跑不了。
它死盯著腳下這幾隻機甲小人,一發現誰有逃跑的意思,就一鉗子過去,好像控制住小飛蟲的貓,誰跑拍誰。
蝦王一心一意想用大鉗子夾住機甲,幾個人身手敏捷,拚死拚活,就是不讓它得手。
林紙知道,撐不了多久,讓它抓住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蝦王跟他們玩了一會兒,漸漸暴躁起來,一眼看見蚊子一樣繞著它飛個不停的媒體飛行器,一鉗子過去,把其中一架拍了下來。
那架媒體飛行器趴在地上劈裡啪啦一陣響,斷了氣,嚇得其他媒體飛行器呼地一起拔高,這次不敢靠近了,全都遠遠地躲著。
蝦王抓不到人,林紙他們打不過也跑不掉,局面陷入了僵持。
邊伽忽然在隊聊頻道出聲:「其實我有一個辦法……」
林紙也想到了。
這看起來就是一隻加大版的紫螯蝦,按前面那幾隻的習性,都是只要抓到人,就立刻拖回泥巴裡。
感覺就像在肉店裡買好豬蹄,趁著還新鮮,馬上拖回家放進冰箱。
林紙說:「我來吧。你們一看到它抓住我,就立刻跑。」
她一說完,就主動往前衝了幾步,迎向蝦王揮舞過來的大鉗子。
有人卻比她動作還快。
殺淺的聯盟首富從斜刺裡過來,剛好擋在她前面,被蝦王的小鉗子一把抓住腰。
「跑!」他在隊聊頻道裡簡潔地說。
這不是磨蹭的時候,是他犧牲自己換來的珍貴機會,所有人二話不說,轉身就跑。
林紙在縱躍中,回頭看了一眼,看見蝦王果然沒有再追上來,而是用小鉗子抓著殺淺,迅速和他一起沉入紫色的泥土中。
邊伽邊跑邊在隊聊頻道採訪殺淺:「進到土裡是什麼感覺?」
「夠黑的,什麼都看不見,」殺淺聲音平靜,「歡迎你也下來玩玩……」
話沒說完,他的信號就消失了,估計是泥巴下面信號屏蔽。
林紙在心中安慰自己:他應該沒事,秦獵他們會把他救出來,送進醫療站。
蝦王的速度很快,把殺淺放回它的儲備糧倉後,馬上又重新出現了。
紫色的泥土地面又一次掀起滔滔波浪,它用箭一樣的速度往林紙他們這邊狂奔而來。
然而它來不及了。
剩下的三台機甲已經飛快地衝出了紫色泥巴區的邊界。
邊界上肯定做了某種安全保護措施,雖然看著沒有牆,蝦王到地方後,卻沒從泥巴裡出來,在邊界上停留了一會兒,怏怏地回去了。
邊界外,就是下一關。
林紙看到,地上放著她夢寐以求,惦記了一路的寶貝:機甲專用耦合感應式激光槍。
整整齊齊,一共十二把。
不過現在用不上那麼多了。
如果這真是與蟲族的戰場,地上沒人動的槍,就是一路而來,那些犧牲在途中的戰友的東西。
原本十二個人的四支隊伍,現在只剩下林紙、邊伽和貢布多吉三個人,他們每個人都拿起兩把激光槍,一左一右裝配在機甲兩條手臂上。
前方是一大排通道,互相隔絕,每個大概都有一個半機甲高,機甲的兩三個臂展寬。
通道裡很安靜,看上去什麼都沒有。
三個人配好槍,嚴陣以待。
耳麥中傳來提示音:【前方為單人關卡——三維虛擬投影射擊,如果系統判斷機甲在真實戰場的同等情況中將會遭受三級以上損毀,參賽者即被判定出局。】
提示音一落,大批栩栩如生的蟲子就像禮花爆炸一樣,突然從通道裡冒出來。
各式各樣,數量不計其數,密密麻麻地擁擠在通道口,滴著腐蝕液,揮動著爪子,躍躍欲試。
蟲子們一冒出來,觀戰的大廳裡就沸騰了。
場地中間的賽場投影,和林紙他們看到的不太一樣,通道的投影是沒有屋頂的,俯視下去,能清楚地看見通道裡面無數的蟲子。
頭頂的大屏幕上,還在輪番播放著各種蟲子的巨大特寫。
觀眾席上嗨翻天。
「哦哦哦終於到了我最熱愛的通道萬蟲斬!」
「決賽每年的保留節目!」
「今年又有加新的蟲子進去嗎?」
「肯定有!每年大賽,當年在戰場上新發現的蟲子,差不多全都會來露個臉。」
「有好多都沒見過誒!今年的新蟲子這麼多嗎?」
「那種灰色的是什麼?」
「小小的移動速度特別快那種,好像前幾天我們上課的時候剛講過,叫什麼什麼蝻來著?」
「大屏幕上綠的那個是什麼?好醜啊!」
「好像是上星期前線才發現的,看它那口器!」
觀眾席的學員們好像在上蟲族鑑賞課,不過比上課時態度端正多了,情緒高昂,教官們心滿意足。
秦獵站在那裡處理安全網的事,心中能清晰地感覺到,林紙的精神正在高度集中。
秦獵知道,通道裡空間很小,蟲子的數量又不止成千上萬,要保護赤字不受傷,比她以前做過的步兵甲模擬射擊訓練難多了。
在這種虛擬關卡,蟲群永遠不會殺光。
殺掉一批,就會冒出新的一批,源源不絕,機甲必須走進蟲海,通過通道,才能過關。
這些蟲子雖然是假的,但是它們靠近機甲後,襲擊傷害卻會被裁判系統判定成真的,很多蟲子都能輕易造成三級以上傷害,想過關就絕不能有閃失。
而且這裡是單人關卡,每個人都是單兵獨立作戰,沒有任何支援。
通道萬蟲斬和其他關卡不同,向來都是帝國學院機甲大賽的保留節目,並不怕人提前知道,每年都有,因為檢驗的是實打實的真功夫,沒有捷徑可走。
倒計時響起來:「請在最後十秒前進入通道。十,九,八,七……」
秦獵看到,林紙不等它數完,就舉起雙臂上的激光槍。
激光槍明亮的光束閃過,通道口的蟲影瞬間消失,林紙走進通道。
邊伽和貢布多吉也進去了。
觀眾席上,幾乎所有人都在看著林紙的那條通道。
因為在那條通道裡發生的事,和貢布多吉、邊伽的通道裡完全不同。
赤字不像是在一隻一隻地消滅蟲子,它更像是自帶一個幾米直徑的結界,正在向前不停推進。
張牙舞爪,形態各異,大小不一的各種蟲子一批批地消失,又一批批地重新冒出來,卻沒有任何一隻能進入赤字身邊「結界」的範圍。
在撲進來之前,一定會被赤字消滅。
在結界範圍內一重新生成,也一定會被赤字消滅。
她用兩把激光槍,強勢封住周圍往上衝的蟲族,平靜又安穩地沿著通道往前推進。
就連和秦獵說話的教官也忘了自己在說什麼,目不轉睛地看著賽場的投影。
他說:「看,她又把範圍拉大了。」
秦獵也看見了,林紙像是適應了一會兒這條會不停自動生成蟲子的通道之後,很快擴大了控制範圍。
身邊沒有蟲子的範圍越大,她就越安全。
觀眾席漸漸安靜下來,從上往下俯視賽場通道的投影,能清晰地看到,林紙在繼續擴大她的無蟲區。
從幾米推到十幾米,推到幾十米。
最後整條通道,全部變成了她的控制範圍。
生成的速度還沒有她清掉的速度快,通道裡比洗過還乾淨,一隻蟲子都沒有。
這些年的學院大賽,從沒有過這種場景。
秦獵心知肚明,林紙正在飛快地進步著,她越來越適應機甲的耦合系統了,操控得比補考步兵甲移動靶射擊時更加熟練。
連他面前的教官都沒看過這種景象,訝異,「她能控制整條通道的距離?」
「不止。」秦獵說,「這條通道不夠長。」
有的人拿一百分,只不過是因為這裡最高只有一百分可拿。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4:57
第四十五章 R288
賽場上。
林紙心無旁騖,向前推進。
終於走到通道盡頭,一出通道,就看到前面的虛擬屏幕。
上面顯示:【一號通道,參賽學員:林紙。任務:完成。機甲狀態:無損傷。】
林紙才算鬆了口氣,按照耳麥裡的提示,把手臂上的兩把激光槍拆下來,放在指定位置。
剛才那些蟲子的造型實在太不怎麼樣了,尤其是離得近的時候,一群一群面目猙獰地往上撲,看得特別清楚。
當然是讓他們離她越遠越好,再說乾乾淨淨的通道,讓人看著也舒心。
她剛放好槍,貢布多吉和邊伽就殺出來了。
邊伽那邊也報了機甲無損傷,貢布多吉的屏幕上寫著的是:【機甲狀態:損傷,輕微。】
問題也不大,遠遠不到淘汰的地步。
邊伽一出來就跟林紙抱怨:「本來沒什麼事,結果快到底了,被一隻不知道哪冒出來的蟲子撓了一爪子。」
雖然不算損傷,青青胳膊才換的新漆上多了兩道,邊伽十分不爽。
再往前就是奪旗的最後一關,林紙沒有先走,等著邊伽放槍。不急在這幾秒鐘,小隊還有兩個人,兩人配合當然要比一個人硬闖來得好。
前面又回到了室內。
仍然是訓練場一樣穹頂很高的建築,按照提示,三個人進了門。
林紙第一眼就看到了關底的旗幟。
它遙遙地就在對面,高高地懸著,帝國機甲的金色徽章繡在藏藍色的絲絨底布上。
然而在他們與旗幟之間,站著三台老飛。
不過林紙仔細看看,就知道那不是老飛,看著都比老飛更新一點,身上的劃痕少得多了,看著也更加精緻。
林紙心想:關底竟然用星圖智能的機器人。
不過也不奇怪,機甲大賽的讚助商名單上,並列排在前兩位的就是天諭和星圖,天諭的機甲在比賽上大展神威,星圖的產品必然也要露個小臉。
安全工作是秦獵負責的,林紙對他有信心,覺得應該沒問題。
這世界上除了林紙自己外,如果只能找出一個人關心她的安全,那個人一定是秦獵。
兩個人被通感綁定,她的人身安全就是他的人身安全。
這種強制鎖死的利益關係,比全世界最深厚的親情、友情和愛情都靠譜。
秦獵確實稍微有點緊張,他一搞定安全網的事,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重新進入關底的機器人控制系統確認了一遍。
三台R288型機器人全部關閉了所有與外界聯繫的渠道,只接受大賽安全保障部門——也就是秦獵的指揮。
它們是老飛那種R188型機器人的升級版,和老飛一樣,已經在帝國機甲服役了好幾年,專做學員機甲的陪練。
這幾台的系統早就被信息技術系那群人重刷了一遍又一遍,應該是乾淨的,賽前也反復檢查,嚴格封存,保證不會被植入什麼奇怪的東西。
秦獵聚精會神地坐在屏幕前,心中仍然隱隱地不安。
甚至有種莫明的衝動,乾脆現在想辦法換過去,自己上場替她比賽算了。
林紙上一次復賽時,痛揍西尾,把星圖的EPG-01像丟垃圾一樣丟出去,根本不屑於用的時候,就注定站在了星圖的對立面。
費維上將當時還說過,重要的不是星圖這樣的科技本身,而是像林紙這樣,在操控科技的人。
星圖在這種時候,很需要在所有人面前,打壓她這個「操控科技的人」。
秦獵如果是星圖,也決不能讓她這樣一個公然和星圖唱反調的人,贏了這種萬眾矚目的大賽。
秦獵再看一眼林紙。
她還在成長,就陰錯陽差地被捲入爭鬥的旋渦中心。
賽場上,三台R288型機器人攔住去路,林紙他們要先過機器人,才能搶先拿到對面的旗幟。
林紙和邊伽很明顯佔優勢,他們小隊有兩個人,貢布多吉卻只有自己。
邊伽在隊聊頻道跟林紙商量:「R288型戰鬥機器人的性能我很瞭解,我就是跟他們的第一代第二代第三代,一代代這麼玩大的。一會兒我想辦法纏住它們,你不用管,只管往前衝,去奪旗。」
林紙答應了。
貢布多吉知道自己的劣勢,毫不猶豫,當先往旗幟的方向衝。
他一動,三台機器人就一起動手了。
就像邊伽當初說過的,升級版的機器人已經做過改良,下肢動作比老飛那種舊版靈活得多,動作敏捷性一點都不比人操機甲差。
三隻銀光閃閃的大傢伙六眼放光,目標明確,一台攔住貢布多吉的去路,另外兩台各自去進攻林紙和邊伽,一台盯死著一台,不偏不倚,十分公平。
林紙就像邊伽安排的那樣,絕不戀戰。
她一矮身,閃過那台R288揮過來的拳頭,就往旗幟的方向跑。
邊伽完全沒理會朝自己撲過來的機器人,一拳砸在進攻林紙的那台機器人背後。
這一拳十分刁鑽,專挑R288身上放置下半身的能源和控制模塊的區域。
那台R288渾身一震,腳下馬上拌蒜。
這拳奏效了,邊伽還沒來得及得意,青青就挨了身後的機器人重重一拳,一聲巨響,青青的腰上多了個大坑。
敢打癟青青的殼,邊伽立時心疼了,回身對著那台R288飛起一腳,還不忘一把拽住林紙那隻R288的胳膊。
邊伽哼了一聲,「總算到了能用的時候,給你們看看爸爸的秘密武器。」
青青的右臂一擺,兩條丐幫版雜色金屬蛇冒了出來。
就是殺淺用來進攻林紙的那兩條。
經過殺淺最近的改造,它們變得更長了,也更加靈活了,一條往前嗖地飛出去,毫不客氣地纏住追林紙的那台R288的腰,另一條往後,也勾搭上了另一台R288的胳膊。
兩台R288同時被青青拉住:???
好處是終於把它倆固定住了,壞處是這下邊伽自己也一樣動不了了。
兩台R288好像明白了邊伽的意圖,無聲地交流了一下,就一起拽著青青往前去追林紙,青青當然不肯,一邊拉著金屬蛇不放,一邊抬起還有自由的腳,鬼魅一樣絆倒一台R288,又撲到另一台R288身上。
青青和兩台機器人近距離扭打在一起,滾成一團,難捨難分。
林紙趁著這個空檔火速往前。
問題是貢布多吉也不慢。
他右臂上的動力是加強過的,林紙當然知道,林紙卻不知道,他們小隊一直在保留實力,其實竟然加強到這種地步。
只見他這回把動力徹底開足,一拳過去,那台R288就飛跌出去,轟隆一聲巨響,擦過地面,噴濺出火花。
沒看到他們小隊有其他改造項目,大概把所有預算全都加在這條右臂上了。
貢布多吉重新衝了上來,只比林紙稍慢一點。
那台R288也十分頑強,從地上爬起來,重新飛快地追了上來。
寬敞的大廳中,兩台機甲一台機器人瘋狂地往前飛奔縱躍,速度不相上下。
觀眾席上,有人低聲說:
「星圖的戰鬥機器人也還不錯,能和我們最好的學員打平。」
「不錯什麼不錯,星圖不就是想讓大家覺得他們的機器人不錯嗎?」
賽場上,兩人一機正在往前縱躍,前面的地面忽然一沉。
地上原本布滿了巨大的格子花紋,現在像是觸動了什麼機關,大部分格子竟然沉下去了,只剩零星幾個還在。
下面看起來相當深。
衝在最前面的林紙反應極快,發現地面陷落,在空中臨時改換動力,準準地落在其中一個格子上。
貢布多吉也相當出色,落點準確,和她落進了同一個格子裡。
幸好格子夠大,兩台機甲勉強算能站穩。
那台R288就沒有那麼幸運了,毫無防備,一腳踩空,準準地跌落下去,掉在下面拉起來的安全網上。
林紙懂了,這應該就是她剛才換到秦獵身上時,他們所說的「關底的升降板」。
貢布多吉的金剛一落地,二話不說,立刻用加強過的右臂,一拳朝赤字揮了過來。
關底的旗幟就在眼前,這是最後的決戰。林紙打點精神,小心應對。
與此同時,賽場外,秦獵的餘光掃過旁邊的屏幕。
他忽然發現,下面還藏著另外一個小窗口。
旁邊的教官也在看林紙和貢布多吉決戰,一眼瞥到這邊,對秦獵笑道:「是你的那個文檔,我剛才覺得有點擋視線,就把它挪到下面去了。
是林紙留下來的文檔。
秦獵掃了一眼,立刻站起來,問後排的人:「升降板出了什麼問題?換了什麼備用控制系統?星圖智能什麼時候給了我們備用控制系統?」
他不等回答,就冷靜下來,撲回座位上,飛快地進入關底的安全控制系統,打開緊急處置界面,強行把能關掉的全部關掉。
屏幕顯示:【信號連接中……】
賽場上,貢布多吉加強過的拳頭非常剛猛,地方又小,林紙正謹慎地一拳拳避過,等待機會。
機會終於來了,貢布多吉又是一記勾拳,因為過於剛猛,招數用得太老,把側身賣了出來。
林紙低頭避過這拳,閃到旁邊,趁勢抓住他上臂,正打算把他順著這拳的勢頭送下去時,腳下的格子竟然又動了。
不過這次動得非常奇怪。
這塊板子像是突然壞掉了一樣,猛地一翻。
金剛和赤字同時翻了下去。
掉下去的瞬間,林紙就知道,這絕對不會是正常情況。
因為板子下面並沒有周圍的那種拉起來的安全保護網,而是一系列復雜的機械結構,一看就是帶動附近這些巨型升降板運作的機關。
下面裝著好幾個絞輪,不知出了什麼錯,正在絞肉機一樣瘋狂地旋轉。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5:10
第四十六章 榮耀
赤字掉下去的時候,林紙就第一時間啟動足部動力,同時向上射出手臂上殺淺安裝的金屬蛇。
金屬蛇十分給力,勾住了板子下面的支架,把林紙吊在上面。
板子翻過來時,貢布多吉也跟著一起掉下來了。
他並沒有林紙的金屬蛇可用,也沒來得及啟動動力,直接砸了下去,結果被林紙手疾眼快,一把拉住。
林紙的足部動力雖然及時啟動了,給了她向上的衝力,卻來不及了。
下落的時候,林紙掉的地方距離下面的絞輪太近,赤字的腳瞬間被夾在了兩扇向上突出的絞輪中間,牢牢卡住。
絞輪還在掙扎,發出吱吱嘎嘎的怪聲,要不是有金屬蛇拉著,赤字就會被直接拽進絞輪裡。
貢布多吉比較幸運,他的腳下倒不是絞輪,而是懸空的。
可惜這一塊不是設計關卡時,參賽機甲正常會下落的區域,沒有拉安全網。
這間訓練廳是為高級機甲訓練準備的,布滿各種機關,下面相當深,看著不止有控制升降板的裝置,還有其他復雜的機械結構。
林紙一鬆手,貢布多吉就會掉下去,下去後只怕不只是機甲領個三級損毀的問題,真的會受傷。
附近沒人能幫忙。
邊伽就算能擺脫兩台R288的糾纏,也離得太遠,一時半會過不來,一群媒體飛行器也都看出了危險,全部飛到兩台機甲身邊,卻只能乾著急,沒有辦法。
林紙一眼看見熟悉的星聯熱點三號飛行器了,它晃著小翅膀,惶急地繞著赤字飛,全身上下都寫著手足無措。
千鈞一髮之際,好像有人切斷了什麼。
轟然一聲,下面的所有絞輪猛然停了。
少了絞輪這個大威脅,林紙稍稍鬆了口氣,低頭觀察了一下,努力把赤字夾住的腳往外拔。
她試著重新啟動足部動力,想把腳拉出來,可惜動力角度不對,沒有效果。
耳麥裡傳來秦獵的聲音:「林紙,你堅持一下,現場的裁判機甲已經趕過來了,馬上就有人來救你。」
再堅持一下就好。
赤字的一條胳膊吊在金屬蛇手上,另一隻手拉著貢布多吉的金剛,腳還夾著,暫時維持著危險的平衡。
可是頭頂上又有細微的哢哢的聲音。
林紙抬起頭。
那條金屬蛇並不是為了懸掛機甲這麼重的東西預備的,現在還掛著兩台機甲,正在漸漸地拉長變形,發出一聲聲異響。
救援還沒來,它就快撐不住了。
金屬蛇一斷,赤字就會一個倒栽蔥,金剛也會繼續往下掉,不知道赤字夾住的腳能不能撐住兩台機甲的重量。
要是不能,兩個人就會一起掉下去,一起領一個「三級損毀」,外加醫療艙休養。
賽場外,觀眾席反而安靜了,每個人都捏著一把汗,沒人大聲,彷彿聲音一大,金屬蛇就斷了。
「她要是鬆開貢布多吉,說不定還能撐住。」
「鬆開手讓他掉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有人忽然想到:「其實有個簡單的辦法……」
旁邊的人懂:「你是說兩個人都放棄機甲,從駕駛室裡出來?」
只要從駕駛室裡出來,爬到不動了的絞輪上,就可以安全等待救援,肯定不會受傷。
「可是按照決賽規則,只要離開機甲駕駛艙,就等於放棄比賽。」
「沒錯,這是鐵規則,大賽歷史上,還沒有過例外。」
林紙當然也想到了。
讓她現在放棄比賽,是絕對不可能的。
貢布多吉也看到金屬蛇的危險狀況了,在公共頻道裡火速跟林紙商量:「我啟動足部動力,看看能不能衝上去,然後再來拉你,但是可能要借一下你的力。」
林紙懂他的顧慮,他腳下是空的,動力不夠,要在她手上借力,但是這一下,不知道會不會把她的金屬蛇拉斷。
試試總比不試好,林紙說:「你試試看。」
貢布多吉「嗯」了一聲,果然啟動了動力,在赤字身上借了下力,向上衝了上去。
他計算精準,控制得非常不錯,金屬蛇只又拉長了一截,沒有崩。
金剛一到位,就一把抓住翻轉的板子,爬到了板子上。
然後火速在板子上趴下,伸手下來,啟動那條加強過的右臂,抓住林紙的金屬蛇往上拉。
板子仍然晃晃悠悠,金屬蛇也在崩潰的邊緣,貢布多吉用的力氣慢而穩,一點一點地,赤字的腳終於被從絞輪裡拔了出來。
這就簡單了,赤字重獲自由,開啟動力借力一翻,也上了那塊倒黴的板子。
兩個人這樣你拉我一把,我拉你一把,終於同心協力,從那個鬼地方出來了,一起站起來,輕輕一躍,跳到了前面的實地上。
來營救的深藍色裁判機甲已經到了訓練廳裡,不過不需要了。
賽場外,全場觀眾懸著的心也一起跟著放了下來。
秦獵已經把關底所有控制系統全部關停,也籲出一口氣,才發現掌心全是汗。
他看一眼屏幕上已經到了安全區域的赤字和金剛,切到裁判飛行器的控制界面。
觀眾席上,立刻有人注意到了,指著上面的大屏幕特寫。
「你們看上面!那是星圖智能的標誌嗎?」
飛行器的鏡頭正在移動,繞到下面一個刁鑽的角度,大屏幕上終於出現了升降板絞輪上的商標,「星圖智能」的標誌非常清晰。
「怎麼又是他們的東西?」
「這麼不靠譜的產品,天天出事,咱們學院能不能不用了?」
「這不是意外吧?我覺得星圖智能就是在故意報復。」
「出了這種級別的事故,估計要啟動調查。」
「調查有什麼用?星圖每次出過的事,最後不都是調查到熱度沒了,就壓下去了連影都沒有?那些事你要是能在網上搜到,我今年的寢室衛生全包。」
賽場上,林紙和貢布多吉都到了安全地帶,前面就懸掛著象徵勝利的旗幟,金色的穗子在微風中飄搖。
只要再走幾步,就能摘下來。
林紙心想:現在呢?搶嗎?
對面的貢布多吉沒有動。
他說:「在我的故鄉,部落裡每年都會舉辦一場比試,最勇敢的年輕人站出來,為榮耀而戰,能公平勝出的才是真正的勇者。」
他點點腳下地磚的花紋,「我們以這裡為中心,五米之內,出圈就輸?」
他想要公平的較量,林紙答:「好。」
金剛垂目俯身,雙手合十,對林紙鄭重地行了一個故鄉的禮,擺了個準備打架的姿勢。
林紙在作個揖和鞠個躬之間搖擺了一下,最終對他拱了拱手,然後上前一步,一拳揮過去。
兩個人在安全的地方,繼續把剛才站在板子上沒打完的架打完。
赤字的腳被絞輪夾得有點變形,沒那麼靈活,好在畫出的圈子直徑對機甲的尺寸而言,已經相當小了,兩個人貼身搏鬥,並不需要太多的腿部動作。
金剛和赤字的動作都不慢,以快打快,都很警惕靈活。
這次大賽,林紙打了這麼多架,頭一次遇到一個不能輕鬆取勝的對手。
前幾次近戰時,無論是對居伊、西尾,還是其他人,她始終能比別人更快一點,先一步反應和做出判斷,但是在貢布多吉身上,這種優勢就沒有那麼明顯。
他更聰敏,更警惕,沒那麼容易上當,時不時還能找到她的破綻,逼她退到出線的邊緣。
對手水準在線,激起了林紙心中更強烈的勝負欲。
她忽然想起秦獵上次勸她參加院際聯賽時,在用高額獎金和補助誘惑她之前,說過的那句話:
「我覺得你肯定會喜歡院際聯賽的,院際聯賽是個非常好的機會,你會遇到來自其他學院的出色的對手,你的對手不一樣了,你的眼界也會不一樣。」
林紙心想:院際聯賽,真的會很不一樣嗎?
她對面,貢布多吉正在暗暗心驚。
他看過林紙他們小隊的好幾場比賽,一直更留心注意的是邊伽。
邊伽也確實是他們隊伍的主力輸出,他奇招頻出,思路奇奇怪怪,身手敏捷,滑不留手,讓人一看就覺得頭大。
林紙反而一直不太顯山露水。
上兩場比賽,對居伊隊和西尾隊,雖然最後都是林紙起了決定性作用,但是動作都太快,幾乎全是三兩下就把對手扔出場,而且用的都是簡單樸素的招數,貢布多吉並沒有覺得太特殊,只覺得她用的招數剛剛好。
現在才察覺,簡單樸素,又剛剛好,就輕鬆贏了,才是件可怕的事。
他隱隱覺得,林紙對機甲的控制比他隨心所欲得多。
貢布多吉一直都想參加聯賽,其中一個重要的目的,就是能和秦獵組隊。
在平時的練習和小比賽中,貢布多吉在大四學員中完全沒有對手,所以就把目標瞄準了秦獵。
秦獵從來不參加院內大賽,甚至很多課都不去上,和他一起組隊參加聯賽,幾乎是唯一能跟他同場切磋的機會。
但是貢布多吉現在發現,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用秦獵,眼前的林紙都非常難對付。
對機甲的控制,他一直自覺已經相當不錯了,今天意識到,可能離「相當不錯」距離還很遠。
貢布多吉的狀態不對,有點走神,林紙立刻察覺了。
她躲開他的攻擊,不靈便的右腳往前踉蹌了一步,貢布多吉果然趁勢揮起右拳。
加強過的右拳衝力極大,卻打空了。
赤字避開他的拳頭,搶到近身位,順勢把他往外一送。
又是一個簡單樸素的招數,下手的時機、方位、力道,卻全都掌握得無懈可擊。
金剛的腳在地面上劃過,發出刺耳的聲響,它剎不住,往前衝了出去。
等貢布多吉穩住,回過頭,發現林紙已經離他遠不止五米。而她腳下,就是剛剛他設為中心的地板花紋。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5:24
第四十七章 你在想什麼
「我輸了。」
貢布多吉坦蕩大方地說,向後退了幾步。
林紙啟動動力。
赤字劃過一道紅色的弧線,躍起到空中,摘下了那面繡著帝國機甲金色校徽的旗幟。
所有媒體飛行器一擁而上,爭搶著去拍赤字奪旗的鏡頭。
有經驗的媒體人都知道,這鏡頭很重要,很快就會出現在母星各大媒體的頭條。
不只是因為這次比賽中摻雜了太多的幕後因素,還因為在帝國機甲,這個孕育了無數優秀駕駛員的老牌A校的歷史上,里程碑式地, 第一次有一個Omega帶領隊伍,拿到了機甲大賽的冠軍。
等林紙和邊伽帶著旗幟,和貢布多吉一起回到中心大廳時,殺淺正駕駛著聯盟首富等在門口。
青青走過去,直接用一條胳膊勒住聯盟首富的脖子,姿勢不像在表達親暱,更像是在鎖喉。
邊伽感慨:「剛才感覺你好像真死了一樣。」
殺淺淡淡答:「放心,你死了我都死不了。」
除了被弗萊蠶控制過,還在昏迷的兩個人,其他人也都回來了,盛唐她們全都在,不算奪旗前的插曲的話,大賽的安全保障工作做得很不錯,大家都什麼沒事,連小傷都沒有。
還沒進門,大廳裡的觀眾就通過鏡頭,看到他們回來了,潮水般的歡呼聲隔著門都震耳欲聾。
「林紙」的名字響成了一片。
門開了,林紙他們往裡走,在瘋狂的掌聲和歡呼聲中,三個人正在隊聊頻道認真地算計另外一件事。
邊伽對照著手環屏幕上的大賽頁面研究。
「冠軍隊伍能拿到全部獎金的百分之七十,亞軍拿到百分之二十,季軍百分之十,天諭讚助的獎金是一百萬——秦獵也不多從天諭爭取點,星圖也讚助了一百萬——他們的臭錢咱們肯定是要的,其他幾個企業一共讚助了五十萬……」
他算了算,「所以我們應該拿到兩百五十萬的百分之七十,一共是……」
殺淺和林紙早就算過了,異口同聲,「一百七十五萬。」
這筆錢還需要扣除改造機甲的費用。
邊伽好奇:「殺淺,我們的改造費用是多少?」
殺淺答:「詳細賬目和憑證已經上傳到大賽的小隊頁面了,一共四百二十七塊錢。」
林紙和邊伽只想給他跪了。
不管誰是大賽冠軍,省錢冠軍絕對是殺淺。
殺淺通知大家:「所以每人有五十八萬三千一百九十一塊整的獎金,再加上西尾那筆錢,這次比賽,每個人都能分到六十八萬七千四百零一塊六毛七。」
林紙頓時覺得天特別藍,陽光特別亮,聯盟首富黑色的後腦勺特別順眼。
回到大廳,最讓人開心的部分,不是費維上將宣佈林紙隊獲勝,也不是上台拿到獎杯,而是發錢。
每支隊伍都從讚助商代表手裡,領到了象徵性的支票。
星圖來了個不認識的胖子,堆著滿臉假笑,給林紙他們發獎時,不知道心裡實際在想什麼。
天諭來的倒是個熟人,竟然是秦修親自來的。
秦修穿得很正式,發獎金時,對林紙微微一笑,低聲說:「秦獵非讓我來現場看你比賽,感受一下氣氛。真的精彩。」
三個人抱著巨型「支票」下台,邊伽左邊捅捅林紙,右邊捅捅殺淺,「誒,有這麼多獎金,你們兩個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假期豪華極地游?現在提前預定,還能打個八折。」
殺淺根本沒理他。
林紙斷然拒絕:「不要。我要攢錢。」
他們在歡呼聲中回到座位坐下,邊伽看了眼殺淺,覺得這塊硬骨頭肯定啃不動,於是轉向林紙,繼續做他的說服工作。
「這個假期是極地游最好的時候,想看極光嗎?想爬冰川嗎?想跟各種雪白又毛茸茸的小動物一起玩嗎?」
「再說了,」他說,「我翻過我一個Omega朋友的言情小說,裡面都說,Omega只要遇到一個霸總,就什麼都有了,你自己費那麼大勁攢那麼多錢幹什麼?」
殺淺搭茬:「這是現實世界,又不是小說,哪來的那麼多年輕又帥又有錢的霸總。」
林紙拿到獎金,心情大好,跟他們瞎聊,「其實就算在現實世界,你說的那種霸總,也還真是有的。」
她說:「跟你說,世界上真的有那種霸總,他特別堅定,特別可靠,無論你遇到什麼困難,他都會堅決地站在你背後,永遠無條件地給你最有力的支持,永遠給你做各種選擇的底氣,在你最脆弱的時候幫你撐腰。」
邊伽笑:「說得這麼好,連我都想要一個了。你這是誇誰呢?」
林紙看他一眼,「他的名字叫——你銀行賬戶裡的錢,和你賺錢的能力。」
邊伽:「……」
邊伽:「這財迷沒救了。」
殺淺:「我倒是覺得她天天胡說八道的沒個正形,就這幾句話最靠譜。」
秦獵在他們身後坐下,「說什麼呢?什麼霸總?」
他傾身過來,伸手搭住林紙的椅背。
林紙聽見聲音,回過頭,完全沒料到他會在離她那麼近的地方,近得快像那天晚上在懸浮車裡一樣,能數得清睫毛,連忙往後讓了讓。
秦獵說:「剛才負責院際聯賽的幾個教官碰頭開了一個短會。」
他望著林紙的眼睛,「大家一致同意,林紙毫無疑問要進學院隊。」
秦獵又看向邊伽,「邊伽,我們把你和貢布多吉在比賽中的表現比較了一遍,讓裁判系統自動計算了你們兩個剛才在通道裡的有效射擊點數,你的成績明顯更好。而且我們覺得,你會比貢布多吉更適合做輔助機甲。」
林紙心想,秦獵是隊伍中的主控機甲,大概覺得邊伽很適合給他打輔助。
她問:「所以我們小隊的三個人要一起參加院際聯賽了?」
秦獵點頭,「對。學院隊的成員已經定了。你,我,邊伽,殺淺,還有安珀。」
林紙琢磨:他是主控,安珀輔助,他說邊伽也適合輔助,那是要她做獨立作戰的偵查機甲的意思了?
只聽秦獵繼續說:「而且我希望等合適的時機,能把主控機甲的位置交給你,」秦獵望著她的眼睛,「我去做單兵作戰的偵查機甲。」
林紙:啊???
秦獵不等她消化完這句話,就繼續問:「中午有空麼?我有事找你。」
邊伽納悶:「你倆?」
秦獵看他一眼,答:「對。我們兩個。單獨。」
等頒獎典禮結束,小隊要接受媒體的採訪,除了常規問題,媒體問得最多的就是關底升降板的事故。
費維上將代替他們回答了:「學院方會很快啟動調查程序,必要的時候提交軍事管理委員會處理。」
秦獵耐心地等著林紙接受完采訪,又跟她一起把腳部受損的赤字送到學院的機甲維修部門,才和她一起回了寢室大樓。
他提議去他的寢室。
秦獵解釋:「安珀不在,寢室沒人,比較方便。」
林紙:「……」
這句話聽著怪怪的。
進了寢室,秦獵關好門,看一眼林紙的表情,「想什麼呢?」
林紙還在琢磨,「你要我做主控機甲?為什麼?」
「我其實一直覺得,單兵作戰的偵查機甲更適合我,可惜一直沒能給學院隊找到一台合適的主控機甲。」
他拉過一把椅子,給林紙坐下。
「我覺得你有這種潛力,只不過經驗不足,還需要更多的鍛煉機會。希望很快就能把主控的位置真的交到你手裡。」
林紙好奇:「你的這種想法,負責聯賽的院長和教官們知道嗎?」
他一直對她很有信心,林紙早就知道,不過林紙覺得,別人對她可未必像他那麼有信心。
林紙心想,他大概會說,「我一定會說服他們的。」
沒想到秦獵答:「你一定會用你的表現說服他們的。」
秦獵自己也拉過椅子,坐到她對面,看著她的眼睛,「覺得有壓力了?有壓力是好事。」
林紙回看著他,忽然說:「我也覺得我可以。」
秦獵沒料到她會這麼回答,眼中浮現出笑意。
他伸出雙手,放在她面前,「給我你的手。」
林紙安然地把兩隻手都遞到他手裡。
秦獵反而怔了怔,「你知道我要幹什麼?」
「想試試怎麼控制互換的事,對不對?」林紙說,「難不成還是想佔我的便宜?」
秦獵一手握住她的一隻手,「我們兩個開誠布公地談談,第一次交換的時候,你在幹什麼?」
林紙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著他,「我當然是在睡覺。」
秦獵無奈,「睡覺前呢?想過什麼?」
林紙的目光下意識地往下滑,碰到他的領口,又回彈到他的眼睛上。
「大概是你的鎖骨吧。挺漂亮的。」林紙坦然答,又問:「你呢?你當時又在想什麼?」
秦獵安靜了片刻,才說:「可能是你的頭髮吧。」
林紙心想:他當時一心一意想弄到她的頭髮送去檢測基因,這說法很合理。
秦獵追問:「那今天互換前呢?你又在想什麼?」
他握著她的手,眼中有一點不易察覺的靦腆閃過,「還是我的……呃……鎖骨?」
林紙很無語:「賽場上那麼緊張,我們正在被攻擊,好幾台機甲莫名其妙地沒了,我還在想著鎖骨的事?我又不是變態。」
林紙認真琢磨了一下,「我當時在想什麼來著?好像就是紫螯蝦而已吧?」
結果沒穿到紫螯蝦身上,穿到他身上去了。
「你呢?你當時在想什麼?」林紙採訪。
「呃……」秦獵說,「……好像……還是你的頭髮。」
林紙:???
他當時不是坐在裁判席上,正在監控賽場嗎?而且忙成那樣,為什麼會想到她的頭髮?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5:39
第四十八章 特別順利
「只是忽然想起來了而已。」秦獵說。
林紙抽出一隻手,把不長的頭髮往前撥了撥,「那你現在再想想,看看能不能再換過來。」
秦獵掃一眼林紙耳邊的髮絲,目光中隱隱流露出一點羞澀。
頭髮而已,有什麼好羞澀的,他莫不是誤入了機甲駕駛界,壯志未酬的Tony,一看見頭髮,反應就超大。
林紙心想,都這種時候了,這人還在說謊。
他腦子裡當時想的根本就不是什麼頭髮吧。
她連鎖骨的事都招了,他竟然還不肯跟她坦白,可見他想的東西,是有多不能說。
秦獵鬆開她的一隻手,放在衣領的扣子上,認真問她:「你需要再看一下麼?」
林紙:?
林紙硬著頭皮婉拒:「不用……我還記得。」
兩個人都沒再出聲。
秦獵重新握好她的手,兩人膝蓋抵在一起,都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對方的眼睛。
氣氛十分詭異,十分尷尬。
但是始終無事發生。
好半天,秦獵才說:「林紙,其實我有種想法,我們兩個這樣換來換去,可能和胡思亂想根本沒有關係。」
他的目光向下落,停在她的嘴唇上。
「你想,上次我們兩個親到——呃,不小心親到——的時候,而且連著親了兩次,都沒有換過來。」
林紙非常同意他的說法。
沒什麼時候比那次更能讓兩個人同時胡思亂想了,兩個人當時腦中的想法,有滿車濃鬱的信息素氣味作證。
所以交換的條件究竟是什麼?林紙百思不得其解。
兩個人都不笨,也交換兩次了,卻到現在都沒能找出讓他們換來換去的精確誘發條件。
秦獵說:「不過至少,我們基本知道怎麼換回來。其實也不是很復雜,只要把你想像成一台高級機甲,盡力和你建立耦合,想著和你交換,就可以了。」
林紙在這件事上卻一直不太明白。
什麼叫「盡力和你建立耦合」?
兩次成功換回來,林紙都不太知道到底是怎麼發生的,也都是糊裡糊塗,突然就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
一定要讓這件事變成可控的。
秦獵提議,「趁現在有時間又沒別人,我們再試一次。不如這次,不管什麼胡思亂想的事,先直接試試和對方建立耦合?」
林紙答應:「好。」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繼續凝視著對方。
寢室很安靜,他離得又近,幾乎能感覺到他呼吸的輕微氣息,還有他身上好聞的味道,不知道用的是什麼牌子的沐浴露。
他的手比林紙的手大了一號,也暖多了,包裹著她的。
還有那雙眼睛,漂亮極了。
林紙沒法集中注意力,盡量管著自己的念頭,想了一會兒他說的「耦合」的事,思路就又開始跑偏。
然後猛然警醒,努力給自己洗腦:千萬不要釋放信息素,千萬不要,寢室空間太小,一點點酒味就會很明顯,太丟臉了。
秦獵看起來倒是很冷靜,不動聲色地問:「閉上眼睛的話,會不會好一點?」
閉上眼睛就不用跟他對視了,當然好。
林紙立刻閉上眼睛。
然而他的存在感仍然很強,好像比睜著眼睛還要更強點。
林紙悄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看了一眼,發現他和剛才一樣,還在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
林紙:?
林紙:「你讓我閉上眼睛,你自己為什麼不閉上?」
秦獵的手動了動,把她的手放在手心握好,「好。我閉。」
他把眼睛闔上。
林紙放心了,也重新閉上,聚精會神地想像他說的建立耦合什麼的。
其實完全不理解「建立耦合」是什麼。
林紙這樣閉著眼睛,沒一會兒就開始犯睏。
昨晚惦記著決賽的事,有點興奮,夜裡睡得不太好,現在比完了,徹底放鬆下來,就抑制不住地想睡覺。
不知過了多久,林紙迷迷糊糊地,好像覺得下樓梯時一腳踩空,猛地驚醒。
然後就真的驚醒了。
因為手裡不對勁,明顯是在握著一雙更小的手。
林紙睜開眼睛,果然看見了自己,正在望著她。
「醒了?」
兩個人這次真的成功地換過來了。
然而還是不知道原因。明明正在做夢,哪條線忽然就搭對了,簡直毫無規律。
秦獵說:「不管怎麼樣,至少成功了。我們先換回來,然後重新再試一次。」
實驗次數多了,總能總結出規律來。
林紙這回聚精會神,努力想著換回來。
然而和前兩次不同,十分鐘過去了,兩個人仍然待在對方的身體裡。
林紙和秦獵:「……」
機甲大賽決賽只有半天,比完了下午照常上課,幾乎快到上課的時間,兩個人還是沒有換回來的跡象。
午飯還沒吃,秦獵索性起身,去拿了兩管營養液,遞給林紙一管。
他把自己的三兩口喝掉,問林紙:「你下午有課嗎?」
林紙還真有,是杜教官的機甲實操課。
秦獵他們大四課少,林紙問:「你呢?你沒課吧?」
秦獵答道:「我有。是機控工程系那邊開的一門選修課,叫進階機工原理。」
林紙:「……」
所以要替他去上大四的機工原理課。
林紙問:「一定要去上嗎?」
秦獵坦然答:「最好是去上。」
林紙有點痛苦。
秦獵幫她在手環裡找到課程資料,安撫她:「放心,我和這門課的教官很熟,遇到任何問題,你只要假裝身體不舒服就行了,他肯定不會難為你的。」
沒有別的辦法,也只能先這樣,等下課回來再說。
林紙嘆了口氣,站起來。
秦獵建議:「我們先去上課,下課後在寢室樓下碰頭,再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換回來。」
林紙的課照例在訓練廳,秦獵的課卻在校園另一邊的機控大樓。
兩個人帶著對方的身體,各自分頭行動。
殺淺他們系的機控大樓,林紙來過好幾次了,熟門熟路地去乘電梯,電梯剛到,就瞥到身後過來了兩個人,一個在對另一個說話。
「巴圖,上節進階機工原理的作業你交了嗎?」
「當然了。不過好多都是瞎蒙的,交了再說,這課真的挺難的,早知道就不選了。」
然後開始熱烈地討論裡面的大題,聽著就像天書,林紙完全不懂。
看來這兩個是秦獵一起上課的同學。
林紙進了電梯,轉過身。
那兩個人忙著聊天,這時才注意到她,趕緊打招呼,「秦獵!」
林紙學著秦獵慣常淡漠的樣子對他們點點頭,叫了聲,「巴圖。」
她剛才只聽到了其中一個人的名字,另一個的不知道。
巴圖連忙答應。
教室就在三樓,瞬間到了,林紙走出電梯。
她聽見,身後的巴圖努力壓低聲音,可還是壓不住裡面噗噗往外冒的興奮,他說:「你聽見沒有?秦獵剛才叫我的名字了!他竟然記得我的名字誒!!」
林紙:「……」
這倒是好,以他這種和同學相處的風格,假裝誰都不認識就行了。
教室在309,房間很大,裡面擺滿了一張張工作台,和殺淺實驗室裡的有點像,不過整齊多了,工作台上放著各種林紙完全不認識的裝置。
林紙觀察了一下,發現每張工作台右上角的顯示屏上,都有兩個名字,看來是兩個人共用一張檯面。
她沿著靠門的過道一路往裡走,不動聲色地掃著檯面上的名字。
從前走到後,竟然沒有。
於是從教室後繞到另一條過道上,再從後往前找。
總算在一張檯子上找到了秦獵的名字。
她這麼繞場一週,教室裡所有人都在看著她,其實從她一進教室起,就變成了大家目光的焦點,好在並沒人敢出聲問問她在幹什麼。
林紙找到位置,不動聲色地放好包坐下,學著別人的樣子,把秦獵的光腦拎出來。
沒一會兒,另一個人過來了,把包放在她旁邊的位置上。
是個瘦瘦的男生,進教室後看到「秦獵」,眼睛瞬間大了一圈。
他坐好後,好像做了半天心理建設,才轉過頭,臉漲得通紅,抖得像隻小兔子一樣,結結巴巴地跟林紙打了個招呼,「秦獵……你今天來上課啦?」
這就是和她共用工作台的人,屏幕上的另一個名字——羅維。
林紙這次有經驗了,沒叫他名字,只跟他點點頭。
他跟「秦獵」說話了,好像讓其他人也多了點勇氣。
後排有個男生過來,試探著伸出手又尷尬地放下,好像決定不了要不要先握個手,「秦獵……那個……今年聯賽也是你帶隊對吧……」
他好像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一臉懊惱,趕緊補充:「……聯賽加油!」
後面一個女生比他大方多了,補充:「我們都會支持你的!」
教室裡的聊天聲忽然小下去,是教官來了,好幾個躍躍欲試,想過來跟「秦獵」說幾句話的人都重新坐了下去。
教官是個滿面笑容的年輕人,一進門,看見頂著秦獵的臉的林紙,也怔了怔。
林紙坐好,打開光腦,暗自磨了磨牙。
看他們這意思,秦獵平時好像很少來上課吧?那為什麼今天非要讓她來?
估計又是在整她。
林紙現在和他越來越熟,發現他表面不苟言笑,其實一肚子壞心思。
手環忽然一震,是秦獵發來消息。
【我到訓練廳了,這邊一切正常,你那邊怎麼樣?】
林紙不甘示弱,回了他四個字:
【特別順利。】
剛打完這幾個字,就聽到年輕教官在前面叫:「秦獵。」
林紙抬起頭,看見教官滿臉慈祥地招招手,「秦獵,你過來一下,到講台上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5:52
第四十九章 狼窩
林紙只得站起來,硬著頭皮走到前面。
林紙來到講台前,只見教官把他的光腦往她面前一推,笑呵呵,「秦獵啊,瞧我這個腦子,忘了把這節課的東西帶過來了,我得回一次樓上辦公室,你先幫我把這一段給大家講一下。」
他交代完,拍拍屁股走人了。
一教室學員,二三十張臉,全都抬頭看著她。
總不能現在在眾目睽睽之下,突然開始裝肚子疼。
林紙挪過光腦,掃了眼屏幕,上面就是秦獵說過的今天機工原理課的課件。
機工原理是外系的選修課,講的是機甲各種部件的控制,林紙一丁點概念都沒有。
但是課件做得很好,要點全都列出來了,條理分明。
林紙覺得,如果試一試,未必做不到。
可第一個問題就是,光腦上這東西該怎麼才能顯示在教室前面的虛擬大屏幕上?
林紙上課的時候,看到教官做過無數次,然而她自己並不會。
她抬起頭,點了點眼皮底下第一排的巴圖,「巴圖,麻煩你過來幫個忙,幫我把它投影到大屏幕上。」
然後自己在光腦上翻著課件裝忙。
巴圖被「秦獵」點名了,立刻又驚又喜地站起來,過來打開虛擬屏幕,連接光腦,三兩下就全部調好了。
林紙謝過他,回頭看看虛擬屏幕,開始一頁一頁,照本宣科地往下讀。
反正每個字都認識。
太復雜的時候照著念,能看懂一點的時候,就把屏幕上的句子語序反一反,換個詞。
林紙漸漸鎮定下來,越讀心態越穩。
正在漸入佳境的時候,林紙用餘光看見,下面忽然有人舉起手。
林紙低頭看著光腦:我沒看見我沒看見。
那人發現林紙沒往那邊看,自己主動出聲了:「秦獵,不好意思,我這裡有個地方不太明白……」
林紙:這位仁兄,不好意思,這節課並沒有提問時間。
然而他嘴快,已經把他的問題說出來了:「剛才那頁上,sv-8806接口的ucbi參數是什麼意義,如果調整的話,是會影響重復定位的精度嗎?」
林紙火速掃了一眼剛才那頁。
上面的公式裡有不少參數,其中就有他說的ucbi,公式下是各種參數的詳細定義列表,可惜其中的ucbi參數是什麼,裡面沒寫。
林紙抬起眼皮,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嚇得他立刻把舉起來的手放下了。
林紙這才把目光轉開,掃視教室一圈,「ucbi參數是什麼,有人知道麼?」
不愧是帝國機甲學院的全A生們,一大片手臂立刻如林般舉了起來。
林紙看了看面相,點了第一排一個看著最認真,最像能拿到全A的女生。
她口齒清晰地回答:「教材附錄裡有注釋,我昨天查過了,ucbi參數調整的是在非理想狀況下,工具端接口的輸出補償,和重復定位精度沒有關係。」
聽著似乎靠譜。
手臂基本都放下去了,林紙觀察了一下大家的表情,覺得他們的答案應該是一樣的。
林紙又點了另一個面相很不錯的學員,「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那人努力想了想,「沒了。」
搞定。
林紙現在覺得,有些老師上課時,那麼喜歡讓學生去回答學生提的問題,說不定就是因為自己不會。
林紙又繼續往下讀了一陣,讀到最後一頁時,消失不見了半天的教官才終於回來了。
他出現在門口,身後跟著一輛自動小車,小車的平台上放著一隻大箱子,箱子裡裝著一大堆黑乎乎的器材。
「秦獵,麻煩你了啊。講到哪了?」
他看一眼屏幕,很欣慰,「都講完了啊?這麼快。」
讀一遍而已,當然快。
教官指揮著小車進了教室,繼續抓勞工,「秦獵,來,咱們兩個把這些發下去。」
「這是沒配好的機甲元件,一人一份。」他從箱子裡拿出一個元件,舉起來給大家看了看,才遞給第一排的學員,「這節課下面的時間,每個人都要把它配好,下課之前我會一個一個查一遍,算這堂課的成績。」
林紙:「……」
林紙:活著真的好難。
林紙和教官一起,從前往後,一個個把元件發下去。
圍著教室兜了一圈,發完最後一個,林紙又驚又喜——
箱子已經空了,而她自己還沒有。
教官怔了怔:「啊?我少拿了一個啊?」
林紙立刻聲明:「我沒關係。」
「這怎麼行?」教官小跑著回到講台那邊,在櫃子裡掏了半天,終於摸出一個一模一樣的元件,再小跑回來,遞給林紙,「還好我上堂課還在這邊留了一個。」
林紙:「……」
林紙拿著她的專屬元件坐回座位時,手環又是一震,秦獵問:【還是很順利?】
林紙獰笑了一下,回:【沒錯,完全沒問題。】
秦獵秒回:【那就好。不行就裝頭疼。】
林紙把元件放在工作台上,對著它發呆,真的有點頭疼。
教官剛才說,下課之前,要把這玩意配好,可林紙連什麼叫「配好」都不太明白。
實在不行的話,就真的只能用秦獵說的那招,來個頭疼遁了。
訓練大廳裡,秦獵倒是很悠閒。
這堂是著名的跑圈狂魔老杜的課,秦獵原本做好了思想準備,落在老杜手裡,上課之前,一定會用她這弱到不能忍的身體跑個二十圈,跑到斷氣。
可才一下場,就被邊伽按著後背推出了跑圈的隊伍。
邊伽很納悶:「林紙,你跑什麼圈?閒得沒事幹了?」
別人也在笑:「林紙,那麼想跑,咱倆換換,我去旁邊休息?」
杜教官也過來了,「換什麼換?林紙去休息,其他人,二十圈限時,我要開始掐錶了,一,二,三!」
秦獵這才發現,林紙竟然拿到了老杜著名的第一堂課的見面禮——第一名永不跑圈的優待。
他舒服地坐在旁邊的座位上,參觀那群同學一圈圈地圍著訓練大廳繞,一個個跑得丟盔卸甲,如同喪家之犬。
杜教官也過來了,在他旁邊坐下。
「我上午去看你的比賽了。」杜教官說。
林紙在比賽中表現那麼好,秦獵估計,她要被杜教官表揚了。
沒想到杜教官說:「下次再遇到關底那種情況,還是從機甲裡出來等待救援的好,太危險了。比賽年年都有,不急在這一時,安全比較重要。」
秦獵忍不住轉過頭看他。
老杜那雙長長的鳳眼裡,全是毋庸置疑的關心。
秦獵有點疑惑,這是他認識的那個學院著名的殺手級人物,能整死學員的跑圈狂魔老杜?
老杜見他轉過頭,凝視著他微笑了一下。
換個視角,秦獵忽然意識到,老杜其實一點都不老,年輕,英俊,褲線筆直,頭髮很多,還溫文爾雅。
秦獵:「……」
秦獵迅速思索了一下,老杜好像是前幾年畢業留校的優秀學員來著?聽說當時三區也在搶他,後來被費維上將搶贏了,實力確實不容小覷,很快就接手了主控指揮系的核心課。
秦獵盯著老杜想:按學院規定,畢業之前,教官和學員應該是不能談戀愛吧?
等所有人都跑完,秦獵才站起來,和大家一起上樓取機甲。
還沒進駕駛艙,就被人叫住了。
是同班一個又高又壯的Alpha,表情卻有點靦腆,把一個小盒子懟進他手裡。
「林紙,」他說,「我一個親戚剛從九區回來,這是他帶回來的九區特產零食,我想著九區是你的家鄉,你說不定會喜歡。」
他又立刻補充,「很多人都有,我都給了。」
然而手裡並沒有第二個盒子。
他送完零食,火速走了,爬進機甲的駕駛艙裡。
秦獵抱著盒子:「……」
又有個一頭棕色捲髮的湊過來說話:「林紙,據說新開了一家舊時代生活體驗館,玩過的人都說好,週末要不要一起去?」
秦獵:「和你兩個人?」
棕毛不太好意思,不過還是說:「對,那邊都是兩個人搭檔的。」
秦獵模仿上次林紙拒絕他時說過的話:「我還有幾門課的內容要過一遍,還要抽空做體能訓練,大概要多長時間?」
棕毛估計了一下,回答:「可能要大半天吧?」
秦獵表情歉意,「不好意思,我最近都沒有那麼長的空檔。」
這不算說謊,她那麼忙,肯定沒時間玩什麼舊時代生活體驗館。
再說連他上次都被她拒絕得那麼乾脆,這棕毛肯定沒戲。
棕毛哦了一聲,表情失望,不過還是說:「那什麼時候你有空了,隨時通知我,我都可以。」
秦獵答應了,他才走了。
秦獵:這裡到底是機甲學院,還是狼窩?
秦獵對付完這些人,進了赤字的駕駛艙,把手裡的零食盒丟在旁邊。
赤字還是不認他,秦獵用測試賬號登入,並沒人發現。
剛剛比過機甲大賽,大家都正沉迷於鬥毆,老杜趁著這熱乎勁,把這節課的內容安排成實打實的機甲徒手格鬥。
每兩人結成一組,要用老杜教的幾個格鬥動作,目標就是把對方撂倒在地上。
分組時,秦獵還沒動,青青就自動自覺地走過來了,伸手搭住赤字肩膀。
邊伽發私聊過來,「來,能撂倒我五次,週末請你吃飯。」
秦獵看了一眼青青搭過來的手,「吃飯倒是不用,如果我贏,能問你個問題麼?」
邊伽好奇:「什麼問題,那麼鄭重?」
秦獵答:「一會兒告訴你。不過說好了,只能說真話。」
邊伽立刻覺得好玩,興致勃勃,「好啊。那你輸了的話,我也問你個只能說實話的問題……」
話還沒說完,已經被秦獵撤步側身,抓住上臂,直接撂倒在地上。
邊伽:???
邊伽不服:「你偷襲?」
「偷什麼襲?」秦獵說,「你搭著別人肩膀,把半邊全部賣給人家,不是找死麼?」
邊伽操縱青青爬起來,這次謹慎多了,搶上來攻擊秦獵。
秦獵早就在以前的院際聯賽時認識邊伽,最近又集中看了幾場林紙他們小隊的比賽,對邊伽的路數已經很熟悉了。
邊伽的優點是敏捷狡詐,常常出其不意,不按常理出牌,缺點是冒進浮躁,鬼點子有時候會算計到別人,有時候卻會害到自己。
秦獵穩穩地跟他過招,找準機會,又把他撂在地上。
邊伽爬起來,有點奇怪,「林紙,你今天怎麼有點不太一樣?」
秦獵問:「哪裡不一樣?」
邊伽答:「平時對我下手沒這麼狠,這麼摔咱們青青,你不心疼嗎?」
「哐」地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把旁邊的人都嚇了一跳,青青又一次被摜在地上,摔得比剛才還慘。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6:08
第五十章 臉朝下
這邊的動靜太大,連站在旁邊的杜教官都說:「你們動作悠著點,機甲摔壞了還得修。」
邊伽爬起來,「怎麼了你?」
秦獵不答,避過他的攻擊,順勢往前一帶,重新把他放倒。
邊伽還沒反應過來就又下去了,被摔得莫名其妙,翻身起來。
秦獵不等他完全站起來,腳下一勾一絆,青青又撲了。
這回邊伽索性躺在地上,徹底不動了,「我就躺著不起來了,有本事你再摔我?」
秦獵:「……」
邊伽大字型在地上攤平,感慨,「就應該讓那個和你勾勾搭搭的秦獵過來,讓他親眼看看你現在這種凶巴巴的樣子。」
赤字低頭看看他,忽然伸出手。
邊伽:嗯?
秦獵拉他起來,「已經五次了。休息一會兒?」
他突然友善,讓邊伽害怕,爬起來的動作格外警惕,生怕一不留神,再被他撂倒一回。
秦獵並沒有。兩個人駕駛機甲,退到旁邊,看別人打架。
邊伽喝了口水,「摔我摔得那麼凶,你是想問什麼?」
秦獵直截了當,「我很好奇,你有喜歡的Omega麼?」
邊伽:「啊??」
邊伽納悶:「你問這個幹什麼?林紙你怎麼突然這麼八卦?又有隔壁寢室的Omega跟你打聽我的事了,是不是?上次不就跟你說了,全部幫我直接拒掉,我哪來的時間談戀愛。」
「我為什麼問這個,當然可以不告訴你,我又沒輸。」秦獵再問一遍,「邊伽,你有喜歡的Omega麼?你還沒回答。而且你剛才答應過,一定會說真話。」
剛才打賭,是答應過沒錯,所以邊伽態度非常認真,努力地想了想。
「我媽那種,應該不算,對吧?」邊伽問。
「對,」秦獵校正,「我是說Alpha和Omega兩性之間的那種特別的喜歡,親情友情之類全都不算,以前的也不算,只有現在,當下。」
「現在,當下?」邊伽思考了半天,鄭重地回答,「有。我此時此刻,最喜歡的Omega,應該就是寫《孤獨星環》的薩雅。」
秦獵默了默,「那套私人星際旅行指南?」
「沒錯。你也知道這套書?」
邊伽興奮了。
「薩雅這套書,是四十年前出版的,到現在還是整個聯盟再版次數最多的旅行指南,寫的都是薩雅年輕的時候旅行過的地方,我從小到大,翻來覆去讀過很多遍,有的段落真的能一字不差地背出來。」
邊伽感慨:「可惜我晚生了幾十年,真希望能時空穿越,回到過去,和她一起把那些地方走一遍,薩雅去過的地方很多,知識儲備又足夠,書裡把聯盟各個星球的地理、歷史、文化,寫得全都特別詳盡,最關鍵的是,她的興趣和關注點,也全都和我一樣……」
邊伽好像被打開了一個開關。
這堂課剩下的時間,秦獵耳邊全是孤獨星環的這個,薩雅的那個,再把青青摜倒在地上多少回,都止不住他沒完沒了的嘮叨。
林紙也很痛苦。
她對著秦獵光腦上的教程,偷偷摸摸地研究了半天,總算是弄明白手裡黑乎乎的東西是什麼了。
這是一套可以裝配在機甲上的自動發射元件。
它收到光腦模擬的耦合信號後,會自動啟動動力,帶動發射組工作,讓傳動裝置把要發射的部分射出去。
上次預選賽時,盛唐裝備在手臂上的安全索,就是這麼工作的。
他們今天要發射的是個小球。
目標是,發射時能從實驗台這邊打到另一邊靶子的靶心,而且重復率過關,就算成功完成。
耦合部分是天諭黑箱的,只向外提供接口,可以完全不用管,他們要處理的是實際收到信號後發射的部分。
教官說「配好」的意思,就是要配好和耦合系統的各種接口參數,好讓它正常工作。
林紙研究教材時,坐在旁邊的羅維正在悶頭幹活。
他把元件連上光腦,調整著各種參數,時不時又驚又喜地小聲驚呼一句,「啊!我懂了!教官在這裡給大家挖了個大坑!差一點就掉進去!」
始終待在坑底就沒爬上來的林紙:「……」
林紙心裡忍不住想:秦獵,你這真的是在整人嗎?
這明明就是在整他自己。他馬上就要在大家面前,從神壇上一頭栽下去了,臉著地。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地過去,教室裡,無數被成功發射出去的小球在滿天滿地亂彈亂蹦,人人都在滿地找自己的球。
只有林紙一個人在座位上正襟危坐,對著光腦,一點一點地認真研究,只偶爾拿起發射元件看一眼。
大家也並不覺得奇怪。
大神麼,幹什麼都不奇怪,反正人家的境界別人永遠不懂。
羅維調好了自己的發射器,反復檢驗無誤,終於耐不住性子,悄悄往林紙那邊探頭探腦。
過道另一邊的人拉拉他胳膊,壓低聲音打聽:「秦獵在幹什麼?坐半天了。」
羅維又瞄了瞄,轉頭用氣聲說:「好像也在配參數。」
竟然配了這麼久。
不少人都已經做完了,在用小球一遍又一遍地打著對面的靶子,測試重復率,林紙卻還在擺弄元件。
這回連羅維都看出來了——「秦獵」的元件還是不能工作,那顆小球穩穩地卡著,發射不出來。
羅維心中納悶:大神今天這是怎麼了?
馬上就要下課了,教官開始從前往後,一桌接一桌地驗收這節課的成果。
大家都很不錯,一顆顆小球準準地直奔靶心,打得十分歡快,教官臉上寫著大寫的滿意。
不一會兒,他就走到林紙這張實驗台前,先試了試羅維的發射元件。
羅維明顯緊張了,小球掉了兩回才塞進發射器裡,輸入信號時手都在抖,不過小球還是打到了靶心。
教官點點頭,記下來,又繞到林紙這邊。
他探頭看了看林紙手上拿的元件。
「怎麼樣?」教官問。
「還行。」林紙回答,把元件放好,在光腦裡輸入模擬耦合信號。
「啪」地一下,圓溜溜的小球飛彈出去,劃過一條直線,正中靶心,靶子上命中的紅燈亮了起來。
教官「啊?」了一聲。
他納悶地看看林紙,又拿起元件看了看。
林紙滿頭問號:???
他的反應怎麼會這麼奇怪?難道還是有哪裡配錯了嗎?
她費勁巴拉努力了一節課,把這幾節課的相關資料全都仔細研究了一遍,現學現賣,好不容易才避開了教官設的好幾個坑,最後小球明明就能準準地命中目標。
難不成還是不對?
教官攥著林紙的發射元件,翻來覆去地看個沒完,引得全教室的學員全都在往這邊看。
教官研究半天,才說:「這個元件不是壞的嗎?」
林紙:嗯???
教官說:「上節課,我就發現這個元件的耦合部分壞了,就把它隨手扔進櫃子裡了,正好你沒有元件用,就想著拿給你,讓你用它隨便配一下參數而已,你居然把它修好了??」
林紙默了默。
心中的悲憤大到難以形容:這位教官,你坑不坑爹?這玩意壞了,你不跟我說一聲??
害她反復調來調去,檢查了無數遍,明明覺得配的各種參數都是對的,就是死活都發射不出來。
所有人都在看著林紙。
羅維終於懂了:「怪不得,原來大神一節課都在修元件。」
旁邊的人也一臉恍然大悟。
「耦合感應的部分壞了,也沒有別人能修了吧?」
「還從來沒聽說過誰能修耦合元件,不都是送回天諭麼?」
「這可是人家自己家裡的專利。」
「怎麼這麼厲害,我們就是配個參數,人家把元件都修好了。」
教官拿著發射元件,很高興,「那秦獵,以後要是耦合部分再有壞的,能不能也請你修修?當然要等你有空的時候哈。」
林紙不動聲色地點頭,「沒問題。」
心中其實也在納悶。
她當然沒修過什麼耦合的部分,一直都在努力配參數而已,頂多就是擺弄了幾下,拿起來看了看。
它竟然自己變好了。
它自動恢復正常,就像殺淺那條耦合部分壞掉的舊蠍尾一樣。
等換回自己的身體後,一定要抽時間去找殺淺,再用其他壞掉的配件試一試。
轉眼就到了下課時間。
訓練廳裡,秦獵終於熬到了頭。
邊伽不再嘮叨孤獨星環裡的奇聞趣事了,急匆匆把青青放回停泊位,「我還有急事,假期行程出了點小問題,要跟旅行社扯皮,你今天自己練體能,沒關係吧。」
秦獵:「沒關係。」
秦獵:你走吧,趕緊。
秦獵把赤字放好,才下樓出了訓練廳的門,就迎面遇到一個熟人。
鼻樑挺直,唇線抿出一個冷漠的角度,喜歡向下微眯著眼睛看人,同樣穿學院制服,他身上的明顯是自己特製的,面料比別人的都更挺一些,剪裁貼合,走線精緻。
是宮危。
秦獵不得不承認,上次林紙那裡那副畫,把宮危的神情抓得很到位。
秦獵頂著林紙的臉,只當不認識,兜了幾步,打算繞過去。
「喂。」是宮危的聲音。
秦獵並不覺得有人的名字叫做「喂」,繼續往前走,卻被人擋住了。
秦獵心想,林紙太小太矮,被個子高的人一攔,就像被山擋住一樣,很吃虧。
從來都沒人敢攔他的路,就算是宮危,也得先掂量一下斤兩,他們卻敢攔她的,不過是仗著體格優勢,欺負人而已。
宮危指指旁邊,淡淡道:「我有話跟你說。」
-------讀者貢獻小番外--------
巴圖論壇體
1L樓主:怎麼辦?怎麼辦?我好興奮呀
2L樓主:嘿嘿嘿
3L什麼事呀?樓主透露一下
4L樓主:今天秦神來上課了!!
5L什麼!(震驚臉)
6L是那個秦神嗎?
7L樓上學院裡還有哪個秦神呀
8L當然是秦獵了
9L他不是平常都不來的嗎
10L樓主:嘿嘿他剛剛還叫我名字和我
11L打招呼了
12L散了散了,誰不知道秦獵是個酷哥
13L是呀怎麼可能
14L嘿嘿嘿除非樓主爆出秦神的照片證明一下(痴漢笑)
………
40L樓主你人呢出來冒個泡呀
……
56L樓主:來啦來啦
57L樓主:剛剛秦獵叫我去弄投影了嘿嘿嘿!
58L不行你只有爆照我才信
59L快快快樓主爆照呀
60L樓主【哢嚓】【哢嚓】
61L樓主:這不就來了嗎
62L樓主:今天是秦獵給我講課
63L這上的是機工原理課吧
64L好帥啊!秦哥
65L樓上太見外了,我直接嗨!老公
66L這就是秦神吧
67L樓主:【哢嚓哢嚓】
68L樓主:秦神配元件了
69L哇!認真的男人好帥呀
70L是的我老公好帥呀
71L不過怎麼回事,秦神怎麼一直在配參數
72L樓主秦神一定是重新改造元件
73L是呀大神的境界我們怎麼可能會懂
74L我看就是不會吧都坐那一節課了快
75L哼長得帥有什麼用
76L還不是坐在哪裡半天元件都沒配好
77L是呀像這個滿腦子都是O,還去機甲場給O加油的也就這水平?
78L樓上火藥味怎麼這麼重
79L看這語氣就知道是臭直A了
80L瞧瞧這酸味
81L樓主:剛剛教官說了是元件的耦合
82L部分壞了秦神竟然給他修好了!
83L嗚嗚嗚太厲害了
84L果然是大神
85L怪不得原來一節課都在修元件呀
86L樓主:是呀是呀,我們就是配個參數,秦神竟然直接把元件給修好了
87L樓上無話可說了吧,還敢說秦神
88L不過偏個題秦獵什麼時候有O了?
89L我是錯過了什麼嗎
90L樓上難道沒看機甲大賽嗎
91L甩圖(秦獵紅衛衣)(秦獵林紙)
92L哇塞這不是機甲大賽的林紙嗎
93L又美又帥
94L我宣佈這個老公讓出去我心甘情願
95L今天又是為別人美好愛情感動的一天
96L w他們太好磕啦吧】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6:20
第五十一章 你是不是屬水仙
秦獵有點好奇他想說什麼,跟著他走到旁邊。
宮危開門見山:「我聽說,你打算參加這次院際聯賽?」
秦獵不動聲色答:「對。」
宮危繼續,「你可能已經聽說過,每一次的院際聯賽,我都並不代表帝國機甲學院參賽,我們星圖在星環八區資助興建了一所新興機甲學院,我每次都是作為他們的榮譽學員,代表他們參加比賽。」
秦獵心想:以冒牌林紙對什麼都懵懵懂懂,前些天才第一次摸步兵甲的程度,還真不一定聽說過你的事跡。
宮危繼續:「我們覺得,你在這次學院大賽裡的表現還可以,我們又剛好還有個空位,希望你能來加入我們的隊伍,只要簽一個成為學院榮譽學員的同意書就可以了——當然是有報酬的。」
秦獵懂了。
這就像星際大公司收購那些產品展露頭角的本土小企業,只靠競爭弄不死人家,打算乾脆花錢買下來。
買下來之後就好說了,自己的東西,當然可以隨便捏扁搓圓。
乖就給口飯吃,不乖就打進冷宮,讓它吃灰,好給自己的產品線讓路。
不知道這是星圖官方的主意,還是宮危自己的想法。
宮危明顯是在等著林紙問報酬是多少,臉上沒什麼表情,看向林紙的目光中卻流露出他的想法——他覺得十拿九穩。
秦獵抬頭看著他。
「報酬是次要的,」秦獵說,「秦獵那邊跟我談的條件是,如果我參加帝國機甲的學院隊,他以後會把主控指揮機甲的位置讓給我……」
秦獵平靜地問:「……所以你也打算把你主控機甲的位置讓給我麼?」
宮危完全沒料到「林紙」會說出這樣一句話,眼中全是錯愕,「他?要把主控機甲的位置讓給你??」
秦獵不動聲色地又欣賞了一遍他的表情,繞過他繼續往前走了。
這次宮危站在原地,沒有再追上來。
寢室大樓門口,林紙早就已經到了,包隨隨便便掛在肩膀上,正靠在那裡百無聊賴地等著,一看到秦獵就迎上來,「怎麼這麼慢?」
秦獵把遇到宮危的事告訴她了。
林紙一下就聽到了重點,「宮危說,他打算給我報酬?」
秦獵回答:「沒錯。」
林紙感興趣了:「他要出多少錢?」
不過緊接著又說,「算了,別告訴我。」
秦獵彎了彎嘴角。
林紙忍了忍,兩人才走到電梯裡,她就又問:「你還是告訴我吧,不然我今晚睡不著。」
「我沒問。」秦獵說,「不過星圖出的價,估計不會太少。」
應該也不會太少。
林紙想一想,就知道為什麼宮危明明是帝國機甲的學員,卻非要打著另一所機甲學院的名義,單獨拉了一支隊伍參加院際聯賽。
他想參賽,可是加入帝國機甲的小隊的話,搶不了秦獵隊長的位置,又不甘心受秦獵指揮,所以乾脆自己另立山頭。
估計卯足了勁,想跟秦獵搶第一。
林紙好奇:「如果簽個榮譽學員的同意書,就可以代表學院參加聯賽,那宮危還不花錢買個最強雇傭兵團出來?」
秦獵解釋:「不是那麼容易,其實還有一些具體的規則限制,這個榮譽學員的參賽制度,本來是為了方便服役期的士兵參賽——他們屬於部隊編制,但是在學院裡用榮譽學員的身份讀書,結果被宮危他們鑽了空子。」
兩個人一起乘電梯上樓,林紙捅捅秦獵,「宮危都報價了,你就不想也出個價嗎?」
秦獵淡淡答:「我這邊沒報酬,愛來不來。」
林紙被他的話悶住。
秦獵看她一眼,忍住笑,認真地問:「所以呢?我這裡沒錢,你還是要進我這邊的隊伍嗎?還是想去宮危那邊?」
林紙悶悶不樂,但是答得斬釘截鐵:「你。」
秦獵的心情無比愉快。
還沒愉快兩秒,就聽到林紙繼續嘮嘮叨叨地打她的小算盤。
「宮危人品不靠譜,跟他組隊我不放心,況且說不定會被他邊緣化,而你這邊是去年的冠軍隊伍,我估計今年獲勝的希望也很大,冠軍隊的獎金那麼多,贏了還有學院獎學金可以拿,而且從長期來看,曾經是聯賽冠軍隊伍的成員,意味著將來會有更多的賺錢機會。」
她總結:「所以我當然要進你這邊的隊伍,我又不傻。」
秦獵:「……」
林紙打完算盤,心滿意足,想起跟他算賬。
「秦獵,你平時明明很少去上課,為什麼今天非讓我去替你上課?」
秦獵無辜答:「因為我要替你去上課,公平起見,也讓你去上我的,互換的事肯定不止這一次兩次,以後還會有,我們還是彼此熟悉一下對方的身份和環境比較好,平時習慣了,關鍵時刻才不容易出錯。」
他又補充:「再說也怕你一個人待在寢室裡沒事做,太無聊。」
林紙:「……」
這課上的,確實相當不無聊。
林紙的寢室有千里遙在,不能去。
安珀不在,有事回天諭了,晚上才回來,兩個人一起回到五樓秦獵的寢室。
晚上千里遙和安珀都會回到寢室,林紙和秦獵在對方身上,怎麼睡都不太合適,一定得盡快換回來。
一進寢室,秦獵就隨手把門關好,拉過椅子和她面對面坐下,伸出手。
他複製黏貼了一遍中午上課之前的姿勢。
林紙有點絕望:「這樣握著手,好像也沒什麼用。」
不過還是攥住他的手。
秦獵也有點奇怪,思索:「前兩次,我都是盡量和你耦合,立刻就換回來了,這次不知為什麼,一直不行。」
林紙有點疑心,眯眼看他,「你該不會是出於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故意不想換回來吧?」
秦獵發誓:「我如果是故意不想換回來,這輩子就再也不能駕駛機甲。」
林紙:「……」
林紙:他一直用不能駕駛機甲發誓,到底是有多不想駕駛機甲?
秦獵反握住她的手,閉上眼睛,「我們再試試。」
沒人再說話。
時近傍晚,外面的光線一點點暗下去,樓道裡隱隱傳來下課回來的學員們的嬉鬧聲。
兩個人面對面坐著,集中精神,可這回無論如何,就是換不回來。
林紙無比挫敗,十分憂愁。
秦獵看了她一會兒,有點猶豫,「林紙,我其實還有一種辦法……」
他不太好意思說。
只要能在睡覺之前換回來,什麼都行,林紙鼓勵他:「你說。」
秦獵抿了一下唇:「我知道,握手是一種增強耦合感應的方法,但是如果身體能離對方更近一點,互相之間的耦合感應應該會更強……」
原來是這個而已,林紙鬆了一口氣,探身過去,把他一把結結實實地抱住。
秦獵:「……」
他不太好意思,就由她來。林紙也並不覺得有什麼異樣——身體現在是對調的,這根本就是自己抱自己,完全沒感覺。
秦獵卻好像並不這麼想。
林紙稍微偏一偏頭就看見,她一把他抱住,他的臉就騰地紅了,紅暈迅速蔓延開,連耳朵尖都跟著燒了起來,燒到透明。
與此同時,林紙能感覺到,心跳驟然加快,像脫韁的野馬一樣,撲通撲通。
兩個人通感,這絕對是從他那邊來的。
林紙心想:秦獵,你是屬水仙花的嗎?你對你自己的身體反應會不會太大了一點?
他的心瘋狂亂跳,她的心也就跟著亂跳。
兩顆心像共振一樣,在這個擁抱中,貼在一起跳個沒完。
混亂中,林紙突然覺得,腦中像有個什麼東西,「啪」地輕輕一下。
然後眼前一花,自己忽然感覺被人抱住了。
她整個人都被無比實在地壓進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裡,鼻端是清新好聞的氣息。
他們竟然真的換回來了。
秦獵低著頭,頭還埋在她的頸窩旁,呼吸就在她的耳畔,保持著一個親密無間的姿勢。
兩個人明明換回來了,他卻沒有鬆手。
林紙感覺到,他稍微轉了下頭,嘴唇擦過她的臉頰,若有若無地停在離她嘴角很近的地方。
有點太近了。
林紙滿腦子都是那天晚上在懸浮車裡,兩個人撞在一起的吻。
門那邊忽然有聲響。
秦獵第一時間放開林紙,然而還是晚了。
林紙對著門,看見門口站著在天諭見過的那個安珀,正目瞪口呆地看著兩個人。
被撞了個正著。
這完全沒法解釋,總不能說,兩個人是為了交換身體建立耦合感應的時候離得近一點,才抱在一起的吧?
再說兩個人在剛剛那一刻,抱得也確實不太純潔。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6:34
第五十二章 讓她高興
安珀看清房間裡的情形,只反應了半秒,就火速退了出去,還順手重新把門幫他倆帶上了。
秦獵望著林紙,「安珀從小和我一起長大,非常可靠,肯定不會到處胡說八道。」
他說得好像兩個人偷情被人撞破了一樣。
他的耳尖上還留著一抹紅,目光卻凝視著她,絲毫沒有躲閃。
林紙忽然想起那天在懸浮車上,親過之後,他倆都目視前方,一路都沒有再說過話。
秦獵這次很不一樣。
林紙覺得,這個抱一下就臉紅心跳的人不知為什麼,今天忽然多了種進攻性。
他在盡可能化解尷尬的氣氛。
他站起來,主動把一隻手遞到她面前,拉她起來。
「很晚了,我陪你一起去食堂吃晚飯,晚上我們還要一起訓練。」
林紙的注意力轉移了,「一起訓練?」
「對,」秦獵答,走到桌子前打開光腦,「過來看看這個。」
林紙好奇,湊到他身邊去看。
然後默了默。
屏幕上是一張密密麻麻的訓練計劃表,林紙掃了一眼時間,發現時間排得見縫插針,非常可怕。
秦獵說:「院際聯賽之前,我們還有一小段時間,我這些天看了你的比賽,總結出你需要強化的一些內容,全都列在上面,我們抓緊時間,爭取在聯賽之前,讓你的水平更上一個台階。」
林紙:「……」
「還有,你以後要做主控指揮機甲,一些理論內容也要補,這裡有我自己總結的一些東西,不一定對,你可以參考看看……」
秦獵把文件列表給林紙看,看文件名就知道,全都是他自己寫的主控機甲經驗。
他的措辭很謙遜,但是林紙心知肚明,這裡都是別人求之不得的好東西,他不藏私,打算都灌進她的腦袋裡。
秦獵繼續翻,「還有其他我覺得可能有用的資料,包括安珀總結的歷屆聯賽的分析。」
又是長長一大串。
秦獵說:「我全部打包發給你,你抽空在聯賽前看完。」
林紙粗略地估了一下工作量,就知道在每天訓練的情況下,就算以她的速度,要完成都有點困難。
他早就說過要給她壓力,這壓力真的給得很到位,根本沒在客氣。
林紙心想,秦獵要是留校做教官,一定是比老杜還嚇人的殺手中的大殺手,殺人王。
落到殺人王手裡,也不能就她一個人受苦受難,是朋友就要有難同當。
林紙馬上提醒秦獵:「那邊伽和殺淺呢?你不覺得他們倆也非常需要強化一下嗎?」
秦獵一翻,林紙那張表格後面是另外兩張訓練計劃表,標著邊伽和殺淺的名字,內容不太一樣,不過看著一樣恐怖。
秦隊長一視同仁,一個都不放過,林紙滿意了。
秦獵關掉屏幕,低頭凝視著她。
好像忽然看到她頭頂上有飛出來的雜毛,他伸手幫她輕輕地順了順,說出來的話卻和眼神完全不搭,一點都不溫柔。
「今晚開始集訓。今天的內容太多,不抓緊時間的話,我估計午夜之前完不成,訓練計劃要嚴格執行,不完成誰也不能回去睡覺。」
林紙:「……」
摸著人家的腦袋說著那麼狠的話,秦獵他一定有點精神分裂。
安珀並不在門外,不知躲到哪裡去了,秦獵跟林紙一起乘電梯下樓,一邊低頭給他發消息。
林紙就站在他旁邊,一掃就看見了。
他問安珀:【躲哪去了?晚上在訓練廳頂樓集訓。】
安珀秒回:【在隔壁。你倆完了?那我能回去放包換衣服了?】
【完什麼完?】秦獵回他,【少胡說八道,林紙是隊友,我就不能友好地抱她一下?】
安珀發來一個鬼臉,【這是什麼歡迎新隊員的新規矩麼?我也很喜歡這個新隊友,我能也友好地抱她一下嗎?】
秦獵:「……」
安珀緊接著又發一條:【秦隊長,你剛才都快親上去了,你當我瞎。】
林紙不太好意思,轉開目光,餘光看見,秦獵迅速地看了她一眼。
他放下手腕不再回消息,搭訕:「不知道食堂今天有什麼。」
食堂的胖大叔今天做了醬骨棒,香味在食堂外老遠就能聞見。
秦獵這回竟然沒去取營養液。
林紙很驚奇:高嶺之花今天打算啃骨頭嗎?
胖大叔看見秦獵他倆來了,如獲至寶,樂顛顛地端上來一大盆醬骨棒,王婆賣瓜,「我燉一下午了,特別酥,特別爛,你倆嘗嘗。」
秦獵真的試著吃了一根,不過最後還是撐不住,去取了管營養液喝完,然後坐在對面看著林紙啃骨頭。
他問:「很好吃?」
林紙舉著骨頭默了默:你不是已經嘗過了?
他今天非常不正常,一直在努力地跟她瞎聊,說的話比平時都多。
「為什麼看著你吃,就覺得很好吃,」秦獵看著她和她的骨頭研究,「自己吃反而覺得一般。」
這會兒左右沒人,林紙回答:「因為通感嘛。我吃得很高興,你就會覺得高興,這不是很正常?」
秦獵點了下頭,「可能就是這樣。」
他抽了張紙巾,越過桌子,幫她擦了擦臉上被醬骨棒蹭出來的五花六花。
林紙自己看不見,一動不動地讓他擦,順便逗他,「所以就算為了你自己,你也最好盡可能地讓我高興。」
秦獵很同意,「沒錯。所以快一點吃,我們去訓練廳,如果能拿到聯賽冠軍,你會更高興的。」
林紙:「……」
沒在食堂裡看到殺淺和邊伽,兩個人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秦獵給他們也發了去訓練廳集訓的消息,等林紙把那一盆骨頭消滅乾淨,兩個人才一起去訓練廳。
大三和大四放機甲的地方不同,兩個人各自去取自己的機甲。
林紙把赤字開出來,等在機甲專用電梯門口時,就看到另一架機甲從隔壁出來,向她走過來。
和赤字一樣,也是制式的基礎機甲。
塗裝非常低調,像大賽時的裁判機甲一樣,通體純粹的藏藍色,沒有任何花紋。
有些位置的漆明顯是補塗的,顏色有深有淺,膝蓋這種刮傷最多的部位,就像赤字一樣,只把露出底漆的部分蓋了幾道。
秦獵這個學院第一的機甲,比林紙預想的樸素得多。
林紙收到組隊邀請,加入隊伍頻道。
秦獵機甲的名字也很樸素,叫鷹隼。
這是除了上次兩人交換身體後,秦獵駕駛她的赤字去賽場以外,第一次看到他操控機甲。
林紙認真地觀察,只覺得他的機甲動作自然,並沒有很特殊的地方。
赤字和鷹隼一起上樓。
訓練廳頂樓很安靜,幾乎沒有人,林紙從沒來過,東張西望。
秦獵帶著林紙走到最裡面,刷開門,「這是我們學院隊的專屬訓練室。」
這裡地方很大,設施新而齊全,比樓下公用的機甲訓練室好得多。
鷹隼走在前面,「他們還沒來,我們先走你的訓練計劃,今天要訓練的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從身後偷襲了。
赤字貓一樣悄悄摸上去,用胳膊去鎖鷹隼的脖子,腳下絆住它的腿,往後猛地一拉。
秦獵沒有準備,反應卻還是很快,這麼被動的姿勢下仍然重心不丟,矮身躲過她的攻擊,順手扭住赤字的胳膊。
林紙不管他的反擊,找到空檔,直接把動力開滿,手肘向他肋間撞過去。
秦獵閃開她的手肘,腳下動作很快,在赤字腿上一勾,把它絆倒,反手毫不客氣地把赤字按在地上。
「林紙,」他說,「你和邊伽有一個共同的問題,就是真人的架打得太多了。」
「頭部、喉嚨、肋下、襠部,這些全都不是機甲的脆弱部位。」
林紙分辯:「我當然知道。我平時很注意。」
「我知道你平時很注意,」秦獵說,「可是你一著急,就會習慣性下意識地去攻擊這些地方,只不過以前遇到的對手都比你弱,偶爾浪費一兩招也沒什麼,可如果對手水平差不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鬆開她。
「機甲格鬥有自己的很多特殊性,我得幫你們把習慣扭過來。」
他說的是沒錯。
可林紙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和這麼多人打過架,頭一次被人幾秒鐘之內就撂倒,十分不服。
她也不答話,根本沒起來,就著現在的姿勢,伸手拉住鷹隼一隻腳踝,向上一掀。
鷹隼向前衝了一步,用手撐地,扭腰反身想擺脫赤字的糾纏,赤字抱住它的腰死不放手,一心一意想把鷹隼也按在地上。
秦獵哭笑不得,才發現,她強勁上來時,死纏爛打,非常可怕。
兩台機甲踉踉蹌蹌,一起倒在地上,赤字趁機把鷹隼往下壓,鷹隼卻借著翻身的力道,從它身下翻滾出來,可惜翻出來也走不了,上身又被赤字控制住了。
赤字死不放手,鷹隼乾脆反手扣住它的肩膀,跟它較勁。
兩台機甲用摔跤技法扭打在一起。
沉重的機甲撞在地上,在空曠的訓練室裡發出轟鳴。
赤字和鷹隼都想把對方按住,可惜七手八腳地在地面艱難纏鬥,誰都不能輕易做到。
秦獵知道邊伽他們一會兒會來,就沒有關訓練室的門,結果邊伽和殺淺駕駛機甲一走到門口,看到的就是這種場景。
一紅一藍兩台機甲,在地上翻來滾去。
邊伽一直和林紙一起上老杜的機甲實操課,知道林紙就算和人格鬥,也都很有章法,從沒看見她這麼毫無形象地和人扭成一團。
邊伽有點懵,問殺淺:「這會不會有點少兒不宜?」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6:49
第五十三章 歪理
林紙抬起頭,看見門口的邊伽和殺淺,才放開秦獵,跟他約架,「下次有空我們再繼續。」
秦獵操控鷹隼從地上起來,安然答:「好。你喜歡的話我隨時都可以。」
邊伽納悶:「這兩個人說的話真的沒毛病嗎?」
秦獵把訓練表給大家傳過去,沒多久,安珀也到了。
安珀的機甲就像帕賽星的地貌一樣,是深深淺淺的紅褐色迷彩色,如果藏在帕賽星的岩洞裡,估計很難找到。
他機甲的名字更加奇怪,叫「五號」。
按照秦獵的計劃表,今天要訓練的是校正各種機甲格鬥動作,秦獵和安珀兩個人就是他們三個的陪練。
林紙很快就發現,安珀也很不弱。
他的基本功非常扎實。
他陪練的時候,不停地重復同一個格鬥動作,讓林紙他們反復練習。
每一次,無論是動力大小,還是動作角度幅度,全部都能精確地控制到嚴格一致。
安珀就像一台網球發球機,由機械控制,會自動發球的那種,只要他想,每個球都能發得一模一樣。
和他們練了一陣,林紙清晰地感覺到,秦獵和安珀兩個人,好像從小接受的都是系統化的機甲格鬥訓練,和她這種半路出家完全不是一回事。
林紙悄悄私聊邊伽:「邊伽,你一直說你是機甲世家出身,為什麼和秦獵他們打架的路數不太一樣?」
邊伽坦然答:「小時候我媽確實逼著我訓練來著,可是我對機甲沒什麼興趣。我打架的那些技巧,全都是在學校裡打群架練出來的。」
林紙:「……」
行吧。
秦獵說的沒錯,他倆都是野路子出身。
他還說對了另外一件事,就是訓練內容排得非常滿,不抓緊時間根本完不成。
五個人一口氣在訓練室裡熬到午夜,再練下去,早起的蟲子都要醒過來準備被鳥吃了。
「第一天沒有上軌道,是會慢一點,明天就會好很多。」秦獵安撫大家,在放人之前,又讓幾個人站在一起,在機甲前拍合照。
「這是院際聯賽的組委會要的,」他解釋,「要把學院隊的成員照片放在他們的官網上,每年都是這樣。」
邊伽很有經驗,「一定要把我的青青拍得漂亮一點,往年熱門隊伍的照片,各大媒體都會轉載。」
秦獵看了一眼大家的站位,過來把林紙挪到正中間,又讓殺淺和邊伽換了下位置,才自己也站在後排旁邊。
五個人在機甲前合了個影,終於可以回去睡覺了。
林紙回到寢室時,千里遙竟然還沒有睡。
她開著盞小燈,正趴在床上,盯著枕頭上擺著的一個棕色小瓶發呆。
林紙好奇:「怎麼了?」
林紙過去拿起小瓶,看了看,看標籤像是種藥,名字是字母和編號,完全看不懂。
千里遙翻了個身,仰躺在床上,嘆了口氣,望著天花板。
「馬上就要考試了。」
林紙當然知道。千里遙今年大四,正準備考首都的特種衛戍隊,再過不久就要參加筆試了。
林紙問她:「你不是已經準備得很好了嗎?」
她這些天刷題刷瘋了,沒日沒夜的,林紙覺得她筆試肯定能考滿分。
「理論考試我很有把握,不會出太大的問題,」千里遙說,「可是體質考核就很難說,我看過了,競爭對手全部都是Alpha,長得一個比一個壯。」
林紙忍不住看她一眼。
她放鬆躺在那裡,都能看到手臂上線條漂亮鮮明的肌肉。
她每天都在瘋狂訓練,還是不行麼?
就像林紙前幾天跟秦獵討論過的一樣,Omega和Alpha天生有內分泌系統造成的體質差異,千里遙身為Omega,能訓練到現在的狀態,不知道比那些Alpha多下了多少苦功。
千里遙拿起枕頭上的小瓶,對著燈,「這是改變內分泌的藥,據說吃了會有效。」
林紙嚇了一跳,「這不違禁嗎?」
「據說不違禁。」千里遙擰著眉。
林紙問:「那會不會對身體不好?」
千里遙沉默了一會兒,又嘆了口氣,坐起來拉開抽屜,把小瓶丟了進去,下定決心,「不用這個。從明天起,我要把訓練時間加到雙倍。」
她快要把她自己累死了。
林紙忍不住過去抱了抱她,「加油。」
千里遙嗯了一聲,拍了拍林紙的背,「你也加油,我們一起加油。」
林紙洗漱好,放下床上的遮光擋板,把自己關在一方小天地裡,打開光腦,繼續熬夜看資料。
沒多久,就收到秦獵的消息,是語音:
【已經這麼睏了,還不睡麼?】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句末帶著柔和的尾音,一點都不像那個在鷹隼駕駛艙裡跟她較勁的人。
兩個人通感,他知道她沒睡,也知道她很睏,他什麼都知道。
林紙抱歉地回他:【我不睡你也睡不好?還有一點點就看完了,馬上就睡。】
秦獵發過來:【不用這麼急著看聯賽的資料,還有時間,應該來得及。】
林紙回他:【不是聯賽的資料,是在看明天的課程。】
秦獵問:【你不知道麼?參加院際聯賽很花時間,所以各門課的教官都會對學院隊隊員放寬要求,網開一面,你不用太擔心成績,沒人會再讓你補考的。】
林紙想了想,【可是有些核心課,比如高階主控指揮,對今後上戰場也很重要,還是學一下比較好。】
秦獵安靜了片刻,回復:【那明天我們盡量結束得早一點。】
他說到做到。
第二天起,下午一下課,秦獵就緊盯著,把所有人全押到訓練室,一人發了一管營養液當晚飯,然後抓緊訓練,早開始早結束,沒再那麼晚過。
母星首都的天氣一天比一天涼了,比賽的時間越來越近。
果然就像邊伽說的,帝國機甲作為去年的冠軍隊,成員照片一發出來,立刻被各大媒體轉載了。
林紙小小一隻,站在正中間,一看就是個Omega,特別引人注目。
邊伽在訓練時警告林紙:「最近不要隨便到外面去看院際聯賽的評論。」
殺淺也說:「沒什麼好看的。別人說什麼一點都不重要,又不會讓你少一分錢。」
他倆反而讓林紙十分好奇,立刻抽時間到處逛了一圈。
林紙這些天忙瘋了,連吃飯睡覺的空都沒有,完全不知道外面在發生什麼,心想,不會在討論她進學院隊的事吧。
果然。
帝國機甲作為母星著名的老牌機甲學院,學院隊去年還拿到了聯賽冠軍,這次的參賽陣容備受矚目。
林紙變成了話題的中心。
輿論一路向著奇怪的方向跑偏。
林紙隨便翻了翻,就看到有人說:
【帝國機甲是Alpha扎堆的老牌A校,根本沒幾個Omega,這個Omega是怎麼進到學院隊裡的?】
【看她長的那個樣子,不就知道了。】
【帝國機甲負責聯賽的教官表示:我愛保送誰就保送誰。哈哈哈】
【有秦獵在,今年說不定又能拿冠軍,她跟著蹭個聯賽冠軍隊隊員的身份,前途一片大好啊。】
不過林紙隊是這次帝國機甲學院大賽的冠軍隊,她的表現更是有目共睹,每場比賽都有視頻為證。
所以也有不少人替她說話。
【他們帝國機甲前幾天學院大賽的視頻,到處都有,眼瞎的能不能自己去看一眼?】
【去看看人家大賽時是怎麼過萬蟲斬通道的,你能嗎?】
【誰說身體弱一點的Omega就不能是優秀的機甲駕駛員了?你沒見過,那是你目光短淺。】
吵得一塌糊塗。
林紙認真地給每一個幫自己說話的,都點了個讚。
有個人注意到了學院隊那張照片的特殊:
【發現沒有,帝國機甲的主控指揮要換人了。去查一下帝國機甲每年聯賽的照片,隊員的站位向來都是固定的,中間是主控機甲,左右是兩個輔助機甲,後排左邊機甲師,右邊偵查單兵,所以你們看不上的林紙要做今年的主控,秦獵要去當偵查機甲。】
一石激起千層浪。
不止下面的回復多到翻都翻不完,還孵出了更多的話題。
最後連帝國機甲的院方都不得不出來聲明:聯賽隊員的位置還沒有最後確定,請大家不要因為一張照片揣測太多。
混亂中,又有人來攪渾水。
是一家叫九區頭條的媒體,他們一直都在報道聯賽的各種奇聞趣事,追的人很多,幾乎比院際聯賽的官方號還受歡迎。
它最近趁著帝國機甲隊冒出個Omega的熱度,連發了一系列的文章。
文章詳細分析了林紙在這次學院大賽裡各場比賽的表現,比較了她和貢布多吉的技術,最後得出一個神奇的結論——
帝國機甲選了這樣一個Omega進學院隊,應該是有黑幕。
最關鍵的是,它看起來特別不像瞎說。
這一系列的文章全部用機甲格鬥專家的口吻分析,用詞雖然挺專業,文章卻寫得非常好讀,清晰易懂。
就連瞎子都能看出水平的萬蟲斬通道的部分,都被他們截出視頻,一格一格地分析,最後的結論是,林紙通道的蟲子生成速度有貓膩——
逐格看都幾乎看不到有蟲子冒出來,肯定是因為她那裡生成的蟲子本來就比別人的少。
林紙全部認真看了一遍,恍惚中覺得自己都要被說服了。
他們把歪理說得像真的一樣。
感覺她每場比賽能贏,都是湊巧,剛好撞了狗屎運,或者是因為隊友很給力,或者是因為幕後有人,如果論實際水平,其實並不如貢布多吉。
林紙沒再管這件事。
他們質疑的是最容易證明的東西——她的實力。
那就用實力說話,帶得多歪的風向都能扳正回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7:02
第五十四章 病友
訓練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
外面風起雲湧,亂成一團,頂樓訓練室裡,計劃卻進行得有條不紊。
格鬥動作校正的部分差不多了,林紙他們的訓練裡開始增加實戰的比重。
實戰是二對三。
秦獵和安珀兩個人,對戰林紙邊伽殺淺他們三個,規則和復賽對戰時一樣,還是出地上畫的白線就算輸。
林紙頭一次遇到秦獵和安珀這樣的對手,比貢布多吉還讓人頭疼。
秦獵他們兩個,操控基礎機甲都遊刃有餘,並不比林紙差,而且實戰經驗非常豐富,兩個人又認識多年,彼此配合極其默契,滴水不漏。
一言以蔽之,基本上就是打不過。
三對二,林紙他們卻幾乎天天都輸。
打不過,反而讓林紙跟他們卯上了,越挫越勇。
這天,其他人都還沒過來,林紙提前過來,一個人先到訓練室,才練了一會兒器械,秦獵就駕駛著鷹隼來了。
林紙現在一看到他,二話不說,操縱赤字,直接一拳揮過去。
秦獵:「……」
就當她這是打招呼了。
秦獵邊躲邊問:「聯賽要上報武器了,激光槍不用說,是肯定要配的,其他武器你用什麼比較順手?穿刺攻擊的刀、劍、腕刃,或者鏈錘長棍等等,我回頭把允許武器的列表發給你,你挑好了,機工系那邊會配合殺淺幫我們準備。」
林紙一邊答應著,一邊已經上面揮拳頭,腳下下絆子,認認真真地想辦法揍他。
秦獵駕駛鷹隼連著退後幾步,心中默默地嘆了口氣:
他這些天好像打開了什麼奇怪的開關。
兩個人現在就算單獨相處,連句話都沒法好好說,一直都在鬥毆。
林紙還在挑釁:「你退什麼退?再退出界了,來啊。」
沒有隊友相互配合的問題,林紙自己和秦獵的差距並沒有那麼大。
她經過這些天的密集訓練,進步神速,再加上各種奇奇怪怪死纏爛打的打法,有時候反而能克制秦獵嚴謹的套路,出其不意,讓他吃個虧。
秦獵心想:今天要是不把她扔出去,或者被她扔出去,就沒有完的時候。
他認真起來,跟她過招。
林紙立刻發現他進攻的態度嚴肅端正了,十分高興。
秦獵立刻感應到她的高興了,十分無語。
兩台機甲在面積不算大的白線內,惡鬥得昏天黑地。
林紙現在和他常常動手,知道一時半會贏不了他,不急不躁,耐心地尋找著他的漏洞。
過了一會兒,真的找到了。
秦獵的身前忽然有個空檔,林紙一拳補上去,隨即就察覺到不對。
收手已經晚了。
鷹隼神鬼莫測一個側踹,準準地踢在赤字腹部,這一腳動力開足,赤字倒飛出去,轟然落地。
後面就是白線,林紙不甘心,飛在空中時硬拗姿勢,用手剎住,竟然只擦到線邊,並沒有出界。
她頑強得讓他頭疼,秦獵只得跟著過去,打算再補一下,把她徹底送出局。
可他忽然覺得不對。
下腹部隱隱作痛。
他現在通感的經驗很豐富,覺得這感覺不像是來自他自己的身體,而是來自於地上的林紙。
這是赤字剛才被踢過的部位,秦獵的心思立刻亂了——這怎麼可能?機甲又不會疼。
有這愣怔的一瞬就足夠了。
林紙就地一滾,俐落地抱住鷹隼的小腿,往外猛地一摔。
鷹隼出界。
林紙滿意了,放開他,從地上爬起來,「我贏了。」
秦獵默了默,「只想著贏,你肚子怎麼了?」
林紙:?
她這才忽然意識到,她的肚子感覺不太對勁,正在一陣又一陣地隱隱作痛。
秦獵問:「你中午吃什麼了?吃壞了?」
林紙坐在駕駛位,抱著肚子奇怪,「沒有啊,今天中午我忙著趕下午要交的課程報告,就喝了一管營養液而已……」
話沒說完,忽然覺得更加不對勁。
她知道是為什麼了,來不及放升降梯,火速讓赤字蹲下,打開駕駛艙的門,從裡面跳出來,直奔訓練室附帶的洗手間。
林紙在洗手間裡檢查了一下,果然。
這些天忙得沒日沒夜,一塌糊塗,已經徹底忘了這身體的生理週期。
以前在另一個世界時,林紙也會痛經,不過不算特別嚴重,一般都是提前吃一粒止痛藥,雖然也很不舒服,但是熬一熬,基本能扛得過去。
她正亂著,有人敲洗手間的門。
林紙整理好,把門打開一點,看到是秦獵站在外面。
他默默地遞進來一個袋子,裡面裝著好幾包衛生巾。
林紙看了看,牌子型號全都不同,形狀也奇奇怪怪,貌似用了什麼特殊的材料,看盒子都很輕薄。
連林紙自己不認真讀說明都搞不太明白,秦獵更不清楚到底應該買什麼,索性一樣來了一份。
林紙有點訝異,他反應也太快了一點。這裡的物流系統很給力,他也很給力,這才幾分鐘?
秦獵又遞給她另一個袋子,裡面裝著一條深色的運動褲,「我覺得你可能要換衣服。」
林紙:「……」
他說得沒錯。
他眼神很好,剛才她往洗手間衝的時候,就什麼都看見了。
褲子沒拆封,是新的,秦獵說:「我剛才下樓,挑了一款送貨最快的,款式顏色都一般,只能先湊合。」
林紙心想,就算他那麼細心,還是百密一疏,光有運動褲有什麼用。
然後就發現袋子裡還有一包內褲。
而且還是紅色的。
林紙看了看,好奇問他:「為什麼要買紅的?」
秦獵的耳根明顯變成了褲褲的同色系,「我覺得……你大概會喜歡你的幸運色?」
林紙默了默:內褲還要幸運色,秦獵你當這是過本命年呢。
生平頭一次,有人送她內褲,也算是別致的體驗。
林紙心想:反正他們互相交換過,已經對彼此的身體很熟悉,再說他連衛生巾都買了,裡裡外外買一套也沒什麼。
秦獵站在門口,想起來,又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包,遞給她,林紙看了看,好像是暖寶寶一樣會發熱的東西。
「順便買的。我好像看到過,這種時候要保暖比較好。」他解釋。
他很像一隻翻翻口袋,就會掏出各種寶貝的大號機器貓。
林紙心想:這人觀察力很強,心思又很細,體貼入微,他這個神侍,要是真的有個神給他侍奉,一定會侍奉得很合格,讓神滿意。
秦獵把買來的各種東西全部交給她後,就幫她關好門,人還站在門外,問:「你要不要回去休息?」
林紙覺得好像沒什麼事。
再說最近的訓練計劃安排得那麼緊,實在沒有休息的時間,她一走,也很影響其他人。
邊伽殺淺和安珀都陸續來了,大家照常訓練,還是和每天一樣,三對二地對戰。
練了一會兒,邊伽第一個察覺到不對,「林紙,你怎麼了?今天是喝了讓動作變慢的魔法藥水了嗎?秦獵今天好像不太在狀態,咱們打起精神來猛揍他一頓啊!」
林紙嗯了一聲。
殺淺的私聊一閃一閃的,林紙切過去,聽到他問:「林紙,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林紙回他:「有一點,沒什麼大事。」
她窩在駕駛座裡,頂著頭盔,把那個珍貴的會發熱的小包按在肚子上。
肚子裡一抽又一抽地疼,比真吃壞了肚子還難受,林紙眼前發白,渾身直冒冷汗。
她盡量集中精神,操控赤字進攻安珀,駕駛機甲以來,頭一次覺得,赤字的駕駛艙動得很厲害,隨著它的各種動作上下起伏旋轉,晃得人頭暈目眩,一陣陣抑制不住地噁心。
秦獵不打了,躲開邊伽的攻擊,把鷹隼開到線外,對大家說:「林紙今天不太舒服,我送她回去。」
他指揮安珀,「你們繼續,安珀,你一個人對他們兩個。」
安珀「啊?」了一聲,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邊伽和殺淺兩個人夾攻,逼到了一角。
林紙把赤字送回樓下放好,從駕駛艙裡出來。
好像有一隻手在不停地扭攪著肚子裡的部件,林紙一出來,就直接蹲下了。
有人從身後把她撈起來了,讓她靠在他身上。
這動作過於親密,不過林紙正難受著,沒跟他計較。
林紙抬頭看了看,秦獵明顯也正在難受著,他的臉色比平時蒼白很多,一點血色都沒有,額頭上一層冒出來的冷汗。
他說:「沒想到你們這種時候這麼難受。」
他順手攥住林紙的手焐了焐,沒什麼好處,兩個人的手一樣冰涼。
林紙還有心思開玩笑:「恭喜你,抽到月經極致體驗卡,而且每個月發放一次,不要還不行。」
秦獵:「……」
兩個人一起臉色慘白,互相攙扶著下樓,好像患難與共的病友。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7:18
第五十五章 捋腦門機
每走兩步,林紙就恨不得彎腰蹲下,秦獵也是一樣,在一層層冒汗。
他盡量用胳膊撐著林紙,借她一點力氣。
林紙不太好意思,「你也疼著。再說樓下有人,被人看見不太好。」
秦獵不鬆手,他說:「這和戰場上救助傷員是一樣的,要是你真的受傷了,就算我背你回去,不是也很正常?」
林紙立刻腦補出戰場上的倆傷員,一個眼瞎,一個腿瘸,瞎子背著瘸子,在瘸子的指揮下終於摸回大本營。
真是感天動地戰友情。
不過真要是被他背回去,估計明天校園網就得炸開鍋。
林紙讓他攙了幾步,出了訓練廳後,還是鬆開他,到門口的自動販賣終端前。
上次就看到上面有賣治痛經的止痛藥,林紙買了一盒。
常用藥到得飛快,秦獵彎腰從取貨口拿出小盒子,研究了一下:「有用麼?」
林紙哪知道這身體對止痛藥的反應,在原來的世界裡,每個人的體質不同,對止痛藥的反應也不一樣。
她只得亂答:「不一定,有時候有用,有時候沒有。」
反正先試試看。
千里遙不在寢室,肯定又訓練去了,林紙第一件事就是把止痛藥吃了,換好衣服,把自己塞進被子裡,只露出一個腦袋。
她等著止痛藥起效,可是它彷彿不起作用,不然就是時間還沒到。
肚子還在繼續抽痛。
秦獵坐在她床邊,也彎著腰,用一隻手死死地壓著他的小腹,臉色蒼白裡透著青。
他皺著眉:「好像比剛才疼得更厲害了。」
這倒是好,她連感覺都不用說,他自動就能知道。
兩個人不止疼,還都在頭暈噁心,整個人像虛脫了一樣。
林紙在被子裡縮成一團,把自己弓成蝦米,可是連躺都躺不住,翻來覆去。
秦獵把藥盒拿過來,認真地讀上面的小字說明。
「上面說,這藥最好是月經剛開始沒疼的時候就吃,才比較有效,等疼得厲害了就有點晚了。」
林紙哪知道這身體會痛經得這麼厲害。
秦獵問:「你的週期是多少天?」
他問得自然而然,就像那是他的生理週期一樣。
不過她的就是他的,也確實沒差。
這個林紙記得,原主的手環上有記錄,「一般都是二十八天到三十天左右。」
秦獵低頭在自己的手環上調了個鬧鐘,「下個月我提前準備藥,一發現不對,立刻就給你吃下去。」
然而不管下個月怎樣,現在兩個人還是很痛苦。
林紙突發奇想,「這歸根結底,其實就是身體內部組織受傷了,你說要是現在躺進治療艙,會不會就好了?」
治療艙修復身體創傷的功能很強。
秦獵無語:「應該是不行吧?從來沒聽說這樣用治療艙的。」
他面色痛苦地彎著腰發消息,「我找我們醫藥公司的專家問問,看看有沒有能立刻見效的辦法。」
回復一時半會沒來。
秦獵伸手摸摸她的頭,忽然說:「不然我們換過來?你在我身體裡,可能感覺會輕一點。」
他捨己為人的精神讓人十分感動。
不過林紙立刻拒絕,「不要。」
秦獵隨即醒悟,這種時候,時不時要跑一次衛生間,他換進她的身體裡,太不方便了。
秦獵勉強站起來,又幫她倒了一杯新的熱水,放在旁邊。
林紙看他一眼,建議:「你要不要也來點熱水?」
「你喝吧,我喝沒有用。「秦獵說,「只要你在難受,我就一定會跟著難受,只有想辦法讓你好起來,我才能也跟著不疼。」
他在手環上翻了半天,好像在研究什麼,幫她掖了掖被子,起身拿起她的名牌,「我去去就來。」
他一走,林紙就忍不住在床上蟲子一樣扭來扭去。
這身體痛經這麼嚴重,也不知道原主都是怎麼熬過來的,按中醫的說法,大概是體質寒涼。
過了好一陣,秦獵才回來了,他敲了兩下門後,就用林紙的名牌自己開門進來,手裡大包小包地拎著各種東西,像搬家一樣。
他把東西放下,扶起林紙,先拿出一個小盒子,「這是我們醫藥公司的人送過來的藥,說是效果不錯,副作用也小,就是吃下去會有點嗜睡。」
好像自從認識他以來,他就一直在給她送各種藥。
藥丸什麼的,林紙已經被他投餵得很習慣了,就著他的手把藥吞了,用水送下去。
林紙好奇:「你找這種治痛經的藥,你們的專家不奇怪嗎?」
秦獵的表情十分鎮定,明顯是裝的,略顯刻意,「他們什麼都沒問,第一時間就去幫我找了。」
秦獵又拿出一袋東西,看著好像一套軟絨質地的睡衣。
「是穿在身上會自發熱的衣服,我查過了,很多人都說好用。」
又找出一個大包,鼓搗了片刻,塞在她腳底下。
林紙腳下立刻變得暖洋洋的。
秦獵說:「這個也會一直自動發熱。暖腳的。」
他忽然想起來,又從袋子裡端出一個飯盒,「我看到很多人都說要吃熱的東西,就去了次食堂,想問問食堂大叔有沒有熱湯之類,他特地給你煮了這個,說是在你們家鄉,這時候都這麼吃。」
一打開蓋子林紙就聞出來了,是加了紅棗和生薑的紅糖水。
換上會發熱的睡衣,喝了一碗熱乎乎的糖水,踩著暖包,感覺確實舒服了一點。
也只是一點而已。
秦獵坐在床邊,接過空了的飯盒放在桌上,憂慮地看著她。
林紙疼歸疼,有點想笑:他的感覺完全被別人控制,感覺比她更慘。
她疼得一臉苦瓜樣,還會笑,秦獵看了她一會兒,嘆了口氣,探身向前,把她按在懷裡。
林紙:???
秦獵沒鬆開,反而把她整個人都緊緊抱住,「我覺得抱著會舒服一點。」
確實不錯,他的懷抱結實又暖和。
這些天兩個人一直在翻來滾去地扭打,就算是隔著機甲,秦獵也不像前些天那麼害羞了,抱得很自然。
林紙受不了誘惑,在他懷裡趴了好一會兒,才捅捅他。
秦獵低頭看她,「怎麼了?」
林紙指指洗手間。
等她從洗手間裡虛脫一樣,晃晃悠悠地出來時,看見秦獵還坐在她床邊,竟然把她暖腳的大包拿出來了,按在小腹上,彎著腰。
他也疼得夠嗆。
看見林紙出來,他把她塞進被子裡,重新捂好,自己仍然坐著,把一隻手搭在她的額頭上,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捋著她的腦門。
「我覺得你在頭疼。」秦獵說。
這樣捋著,是舒服很多——兩個人都舒服很多。
剛剛吃的藥漸漸起效了,睏意浮上來,林紙閉上眼睛。
秦獵繼續捋著她的腦門,一下一下地,自己也撐不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林紙睜開眼睛,發現秦獵也伏在她枕邊,就在很近的地方,好像已經睡著了,一隻手還罩在她的額頭上。
她一動,他的手指就動了,眼睛都沒睜,就下意識地捋捋她,好像是一台會自動捋腦門的機器。
林紙忍住笑,拍了拍他,「醒醒,千里遙快回來了。」
千里遙確實很快扛著大包回來了,看到秦獵在寢室裡,嚇了一跳。
很晚了,秦獵繼續留在這裡不合適,又去了一次食堂,給林紙帶回晚飯和大叔燉的熱湯,轉了一圈,又把她可能會用到的東西全部放在床邊,讓她可以不用輕易下床,才走了。
他走後,千里遙才感慨:「林紙,你是怎麼把秦獵培訓成這樣的?我看著都不太恐婚了。」
林紙答:「他就是希望我趕緊恢復,好繼續訓練。」
其實心想:這哪是培訓出來的。
一萬種培訓,都不如自己感同身受。
秦獵的藥有效,晚上已經不那麼疼了,只是人很虛,被各種加熱的東西烘著,仍然手腳冰涼,說不出的渾身難受。
這一夜時睡時醒,不太踏實,林紙早晨一醒過來,秦獵就發來消息:【今天你有課麼?給教官發消息請假,休息一天吧?】
林紙默了默:【別鬧了,你看見誰每個月都請假休息?沒剛好趕上重要考試,就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姨媽撞上高考瞭解一下。
秦獵安靜了一會兒,才回:【竟然每月沒有固定的假期,這太不合理了。】
還好今天是一整天的主控指揮課,可以坐著不動。
最近的主控指揮課講的是當年一區的一場大規模的殲滅戰,連著三次課,切換了三個不同兵團的視角,主控機甲指揮的步兵更多了,大家在沙盤上打得都很頭疼。
林紙忽然明白,秦獵說的「邊伽更適合做輔助機甲」是什麼意思。
邊伽和她配合默契,非常聽話,林紙交給他的任務全部都能出色完成,鬼點子很多,但是毫無主控指揮的想法。
邊伽一邊調動沙盤上的機甲小人,一邊懶洋洋地研究沙盤上的地形,對著滿地大小湖泊感慨:「這種好地方,可惜被蟲族佔了,要是建個水上游樂場,一定很好玩。」
林紙打掉一批蟲子,把戰線推進一點,直了直痠痛的腰,覺得有點不對。
好像從剛才起,隔壁幾個沙盤的同學就一直在往她這邊探頭探腦。
就連楊教官今天看她的次數都比平時多。
林紙壓低聲音問邊伽:「怎麼了?我哪裡不對嗎?」
邊伽帶著機甲小人在湖區兜了一圈,「你沒看校園網?」
林紙立刻悄悄打開校園網。
然後就明白了。
所有人都嗨翻天,因為一張照片。
是她和秦獵兩個人的,昨晚在訓練廳裡出電梯時,她被秦獵攙著。
照片因為角度問題,沒拍到兩個人中間的空檔,兩個人很像是親密地半抱在一起。
林紙:「……」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7:32
第五十六章 特殊關係
根本不用像秦獵說的那樣,像傷員那麼背著,只這樣扶一下,學院裡就已經炸鍋了。
滿天滿地都是:
【驚天巨瓜,神侍大人談戀愛了!】
【秦獵和林紙好像在一起了!】
【學院隊內部爆出一對!】
等等等等。
邊伽探頭看了一眼照片,評論:「你別說,這照片拍得還真不錯。」
病友二人組的痛苦在照片上看不太出來,兩個人還挺搭。
林紙看見,昨晚照片一出來,殺淺就第一個站出來說話了。
他說了一下昨天學院隊訓練的情況,林紙中間身體不太舒服,隊裡一共就這五個人,不是這個送就是那個送,都是一樣的。
秦獵是隊長,訓練計劃比別人少,他送她回去休息很正常。
可惜大家都被大瓜沖昏了頭,根本沒人理他。
理由也很充分:秦獵在學院,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和他說過話的人都不算多,什麼時候看見過他身邊有過Omega?
最關鍵的是,他還抱著她,還低頭看著她的臉,傻瓜都能看出臉上寫得明明白白的關心。
最近學院大賽接聯賽,林紙和秦獵兩個人本來就是焦點,學院內網一片歡騰。
已經有人替林紙發愁:
【誰都知道秦獵身份特殊,那林紙以後怎麼辦?】
大多數吃瓜群眾都表示:【管他呢。你每次交往都是奔著結婚去的?開心不就行了?】
林紙:「……」
邊伽安慰林紙:「沒事,過幾天大家就忘了。」
校園網一派磕CP的歡樂氣氛,林紙擔心的是別的。
她到外網去搜了搜。
果然,這張照片已經被飛速傳到了外面的社交平台。
現在關於帝國機甲學院隊的討論更熱鬧了。
照片一出,彷彿已經蓋棺定論,林紙這個Omega能進入學院隊,原來不是因為她和教官有什麼貓膩,而是因為和秦獵的特殊關係。
人人都知道秦獵在家族裡神侍的身份,也知道他得嚴守禁律,終身不娶,讓這個八卦更加八卦,傳得飛快。
快到下課的時候,事情有了新的進展。
秦獵發來消息:【看到照片了?】
他也看到了。
林紙回答:【對。】
秦獵:【外面有點謠言,不用擔心,我剛剛和負責聯賽的副院長談過了。】
林紙很快就刷到了,這次乾脆是帝國機甲學院方出了個闢謠聲明。
聲明中不止說了一下昨晚的情況,還附上了訓練廳監控拍到的片段。
監控鏡頭的位置在上面,很容易就能看得出,秦獵扶林紙的動作很紳士,也很小心,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寬得還能再塞個人進去。
不同拍攝角度出來的效果完全不同。
下課時,林紙站起來,關掉沙盤,忽然發現教室裡所有人都在往門口那邊看。
竟然是秦獵來了。
每個人都先看看他,再看看林紙,表情興奮。
秦獵坦然自若得像沒發現一樣,跟林紙和邊伽打了招呼,等他倆出來,和他們一起往回走。
邊伽笑道:「他們都折騰一天了,你還過來,還嫌不夠熱鬧?」
「就是這時候才一定要過來。」秦獵答,「否則呢?以後我和林紙再也不在學院裡一起走路了麼?」
他沒有因為謠言的事情躲躲閃閃,很合林紙的心意。
林紙的狀況今天好了一些,大家一起去食堂吃過飯,才回寢室。
秦獵把林紙送到寢室,像昨天一樣,把她放進床上暖和的被窩裡,他的手環就響了。
秦獵看了一眼,對林紙說:「是我哥。」
他直接打開屏幕,對面果然是秦修。
秦修開門見山,「小獵,看到九區頭條發出來的東西沒有?」
秦獵並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切出去看。
林紙也打開手環,搜了一下,就發現他們竟然又報出新料:這回還是一張偷拍的照片,照片裡是秦獵,站在寢室樓下的自動販賣終端前,手裡大包小包的,正在取買到的東西。
他買的東西放大後非常清晰——一包衛生巾。
林紙:「……」
秦獵也已經看到了,他蹙蹙眉,「這是學院內的監控攝像頭拍到的角度,星圖是怎麼拿到的?」
林紙心想,九區頭條背後果然是星圖。
秦修並不在意,「肯花錢什麼都能拿到。他們放出這個,我實在沒法證明你和林紙沒有特殊關係。小獵,你跟我說句實話,讓我有點底,你們兩個到底有沒有特殊關係?」
秦獵把屏幕轉了一下,讓秦修看到窩在寢室床上被子裡的林紙,問林紙:「我們兩個有特殊關係麼?」
林紙用露出來的腦袋堅定地搖搖頭。
秦修:「……」
他完全沒料到林紙就在旁邊,尷尬地抬手跟她打了個招呼。
秦獵說:「她不太舒服,我在照顧她。」
秦修肯定明白,畢竟人人都看見他買衛生巾了。
秦獵把屏幕轉回來,「其實我們兩個有還是沒有特殊關係,又有什麼關係。」
秦修無奈,「當然有關係。二叔今天還在跟家裡那幾個長輩吹風,說你不遵守家族傳統,侍奉神的人如果不能盡職盡責,就應該趕出家族。」
秦獵呵了一聲,「秦以森?他還有這種閒心?我最近正好拿到了他在分公司的一點有意思的東西,我讓安珀傳給你。」
秦獵切出去給安珀發消息,沒一會兒,秦修就說:「收到了。」
秦修快速瀏覽了一遍,笑了,「行。給他看看這個,讓他閉嘴,足夠了。」
秦獵點頭,「我和林紙的事不用管,重點是,他們把林紙的技術分析的文章做好了沒有?」
林紙默默地聽著:她的技術分析?
秦修答:「應該馬上就可以發出去了。」他斷掉視頻。
秦獵幫林紙倒了杯熱水,放在床邊,讓她又吃了一粒藥,才坐下,靠在林紙旁邊,把手環屏幕給她看。
上面是院際聯賽官方在社交平台上新發的一篇長文章,是林紙個人的技術分析。
很明顯也是出自專家之手,完全就是為了反駁星圖那篇文章,量身定造出來的。
林紙從頭到尾通讀了一遍,感覺又一次被說服了,深深地覺得,自己就是個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
她感慨:「我原來這麼厲害的嗎?」
秦獵偏頭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這種媒體的宣傳性文章,就算看著措辭再專業,也不過是只說一邊理而已,一般的實際情況,都是兩邊的說法加起來,除以二。」
林紙悶了悶,把被子拉起來,蓋住半張臉,看著天花板。
一邊的文章把她拍進泥裡,一邊的文章把她捧到天上,兩邊加起來不就是零?除以二還是零。
秦獵忍不住哄她,「我說得不對,在你的這件事上,比除二多。」
林紙悶聲悶氣地在被子裡問:「多多少?」
秦獵毫不猶豫:「多很多。」
林紙追問:「很多是多少?」
秦獵忍笑:「你是我見過的最有天賦的機甲駕駛員。」又補充:「這絕對是實話。」
林紙看著他。
他根本不在乎兩個人的緋聞,一心只想扭轉輿論,證明她是憑實力才進入的學院隊。
秦獵溫聲說:「睡吧,再睡一覺就好了。」
林紙剛閉上眼睛,下一秒就掀開被子,重新爬起來,搬過光腦,「我想起來,還不能睡,我的主控指揮作業明天早晨八點之前要交。」
她剛打開課程資料,光腦就被秦獵挪走了。
他看了一眼,「一區殲滅戰裡AE55兵團側翼突擊主控機甲的戰術分析?」
他幫林紙拉好被子,把枕頭墊高一點,自己把手放在光腦上,「你繼續躺著,說說你的思路,我幫你寫。」
這倒是好。
林紙閉著眼睛,想了想,「總的來說,當時主控的想法是沒錯,集中力量,一段一段地分批吃掉敵人,但是受地形限制,兵力展不開,攻擊截面太小,如果是我的話,應該會換個地方,選西南那片坡地……」
秦獵看了她一眼,手指在光腦上飛舞。
林紙窩在被子裡,慢慢想著,每說一點,秦獵就寫一點。
漸漸地,林紙的眼睛開始睜不開,奇奇怪怪的東西全攪成一團,恍惚中,自己好像在說:「如果調動偵查機甲……去買衛生巾的話……能不能趁機迂迴……去抄蟲族的老巢?」
秦獵好像低低地笑出聲。
他掖了掖她的被子,「睡吧。」
再醒來時已經是早晨,林紙終於感覺好多了,神清氣爽。
秦獵知道她醒了,第一時間發來賀電:【今天好多了?感覺好像再世為人。】
好像兩個傷員互相扶持著,長途艱難跋涉,終於回到了舒服的大本營。
林紙回了他一個:【恭喜你啊。】
秦獵秒回:【同喜同喜。】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7:45
第五十七章 大吉大利
林紙彎彎嘴角, 第一件事就是拉過床頭的光腦,查了一下主控指揮課的作業。
秦獵已經寫完了,而且昨晚就提前交了,文字精煉,措辭精準,而且很懂她要寫什麼,就連她半睡半醒迷迷糊糊時想表達的意思,也全都說得很明白。
第二件事是再去搜搜兩個人的緋聞。
學院內磕CP的熱情還沒有過去,外網也仍然很熱鬧。
那篇關於林紙的技術分析文章,因為是院際聯賽官方發布的,來源權威,被大量轉載了,效果很好,至少很受認可,質疑林紙的聲音小得多了。
不過照片的事還在繼續發酵。
天諭沒再管新照片的事,那張秦獵在販賣終端前買衛生巾的照片就瘋了一樣,傳開了。
有人特意把照片放大,一樣一樣地研究他袋子裡的東西,火眼金睛,竟然看出除了他正在買的衛生巾,手裡拎著的,還有各種會發熱的保健用品。
另一個袋子裡的飯盒也被扒了出來,是機甲學院特供偏遠星系學員的小食堂的制式飯盒。
經過這兩天的八卦,人人都知道,林紙就來自偏遠星系的九區。
飯盒有幾種——秦獵手裡那個還是保溫的。
輿論朝著另一個方向狂奔:
這種二十四孝Alpha,哪裡能買一個?
長得無可挑剔地帥,人又這麼體貼,唯一的遺憾是他是個神侍,不能和誰真的在一起,不過卻莫名其妙地,有種奇怪的打破禁忌的刺激感。
林紙忽然變成了不少Omega羨慕的對象。
林紙心想,這走向多少有點奇怪,不過總比人人都質疑她的能力好得多了。
今天早晨狀態不錯,腦子清楚,林紙就想明白了秦獵的想法。
他放任緋聞到處飛,完全不處理,原因其實很簡單。
他和她之間有耦合通感連接,兩個人現在又要一起參加聯賽,一定會有很多接觸。
讓所有人都誤認為兩人在談戀愛,還談得如火如荼,可以非常合理地解釋兩個人之間的密切關係。
這是對通感這件事最好的掩護。
林紙又到處看了看,注意到,那個總有一架傻乎乎的媒體飛行器的「星聯熱點」,這次也第一時間轉載了林紙的技術分析。
小編加了寥寥幾句評論:
【總感覺秦獵是在玩一個養成游戲。林紙是一個非常有天分的機甲駕駛員,與其把她理解成他的戀愛對象,還不如理解成他未來的搭檔。他需要她快速成長,在全聯盟面前證明她的能力。這樣他所有的行為邏輯,包括讓出學院隊主控機甲的位置,全都可以很順暢地解釋了。】
不過這種不同的聲音,很快就被大片大片的粉色泡泡淹沒了。
林紙和秦獵的訓練恢復正常,除了每天的訓練外,林紙還有額外的事情要做。
負責聯賽的副院長和教官們,一直決定不了這次聯賽主控機甲的人選。
秦獵態度堅定,要把主控的位置讓給林紙,教官們心裡卻沒什麼底。
林紙雖然在學院大賽上嶄露頭角,表現有目共睹,但畢竟只有大三,而且從來沒參加過聯賽,把主控的位置給參加聯賽像吃飯一樣的邊伽,好像都比給林紙靠譜。
於是三天兩頭地,林紙就會被抓去上機測試。
和模擬沙盤一樣,是虛擬的比賽測試,林紙需要操控主控機甲,帶領隊伍完成任務。
測試做了一遍又一遍。
這天做完,林紙聽見他們又低聲吵了起來。
「……優點很明顯,缺點也很明顯,畢竟經驗不足……」
「……我還是覺得沒必要換掉秦獵……」
「我們聽聽楊教官怎麼說。」
他們今天把負責主控指揮核心課的楊教官也請過來了。
林紙聽見她說:「雖然賽場和戰場上,主控指揮機甲的作用不太一樣,但是林紙肯定是我這一屆學生中最優秀的學員……」
比賽一天天臨近,很快地,殺淺也和機控系的教官們一起把參賽的幾台機甲改造好了。
外表看起來沒什麼區別,其實機甲控制系統的關鍵部件和耦合元件全部仔細濾過一遍,該升級的升級,該換新的換新。
邊伽拍拍赤字畫著小閃電的膝蓋,問林紙:「裡面都換成新的了,你就不給它刷個漆嗎?」
林紙掃一眼鷹隼樸素的塗裝,拒絕,「不用。這叫富不露白。」
幾個人的武器也終於到位。
每人都拿到了最新的基礎機甲用雙臂可拆卸式激光槍,比他們平時練習時配的那種槍要猛得多,感應靈敏到林紙都很滿意——以前用的那種對她太慢了。
邊伽的武器是把長長的高溫刀,是他自備的,已經用了好幾年,殺淺只幫他做了升級優化。
它鋒利的一線刀刃可以瞬間加溫,能輕易切開各種東西,兇猛無比。
邊伽駕駛青青,拎著他那把危險物品,探頭看林紙箱子裡的東西,「你的是什麼?」
林紙費勁而鄭重地把裡面的東西往外拖,根本拖不動。
是一條大蠍尾。
比上次林紙穿戴在自己身上的那條蠍尾大得多了,可以裝在赤字身上。
蠍尾實在太好用,一用難忘,又很符合聯賽的武器規則,林紙想不出比它更合適的武器。
幾個人一起幫林紙裝蠍尾,殺淺操控聯盟首富,扣上蠍尾上的卡槽,「我們熬了幾個晚上才做得差不多滿意,你試試看。」
他那雙漂亮的鳳眼裡全是紅血絲,看來當個美甲師很不容易。
林紙進入駕駛艙,戴上頭盔,赤字新長出來的尾巴立刻動了。
它刷地拉長,比上次那條老舊的蠍尾更加靈活,力道也猛得多。
蠍尾立起來,然後呼地一晃,就捲走了青青手裡的刀。
邊伽:「……」
林紙捲著刀,抬頭琢磨著把它放在哪個青青搆不著的地方時,一根長槍伸過來輕輕一挑,高溫刀就又換了主人。
是秦獵的鷹隼的武器。
是雙持的兩根尖頭短刺,合起來就是兩頭尖的長槍,可分可合,靈活機動,他去年就是用這個作為貼身武器參加聯賽。
林紙不服,蠍尾一抖,上去就搶。
鷹隼一手拎著邊伽的刀,單手用長槍跟她的蠍尾惡鬥。
邊伽生氣了,「我的刀是你們搶著玩用的嗎?」操控青青,徒手加入戰團,想把他的寶貝刀搶回來。
三個人打成一團。
安珀十分佛系,盤腿坐在牆邊地上,腿上放著光腦,手指翻飛,不知在忙什麼,根本不抬頭。
殺淺從聯盟首富裡出來,用拳頭遮住嘴巴,打了個哈欠,在安珀旁邊坐下。
他仰頭靠在牆上,閉上眼睛,「我先睡一會兒,等他們打完,要訓練的時候叫我。」
邊伽的刀又一次被蠍尾勾走,秦獵發來私聊,對林紙說:「今天上午副院長和負責聯賽的教官們又開了個會,最後決定聯賽第一場,你在主控的位置。」
林紙懂,這是第一場比賽,先試試,看看她的表現的意思。
昨天剛做過最後一次模擬,估計是最終通過了評估。
他們捨不得秦獵這個優秀的主控,一直非常猶豫,現在至少暫時塵埃落定。
轉眼就到了該出發去聯賽賽場報到的日子。
聯賽的第一部分,本來應該是星環各區域分別舉行的預選賽。
從一區到九區,聯盟所有的機甲學院都會派隊伍參加預選賽,參賽的隊伍非常多,只有其中的少數可以進入復賽。
帝國機甲是去年的冠軍隊,和其他去年進入決賽的隊伍一樣,並不需要去參加預選賽,會直接保送進入復賽。
這是好事,給他們爭取了更多的訓練時間。
預選賽一結束,所有參加復賽的隊伍就要出發去復賽第一場的賽場。
賽場在星環八區,林紙他們和帶隊的教官們要一起去乘飛船。
出發的日子,胖大叔起了個大早,幫幾個人準備早飯。
人人都有一大碗菌菇雞湯麵,湯色黃亮,表面的油全都被小心地撇走了,一碗麵,足有半碗雞。
他計劃了好幾天了,考慮得很復雜:「營養要夠,要滋補,還不能太油,太油早晨吃不下,吃不飽的話又影響比賽……」
林紙提醒他:「去八區還遠著呢,再說過去也不是立刻比賽,還得吃好幾頓營養液。」
大叔點頭,「知道。」
他從後廚拎出一個巨大的箱子,打開給他們看。
「你們路上的吃的我也預備好了,這是保溫保鮮的飯盒,應該能堅持到地方。」
按體積算,這個絕對不是「飯盒」,而是「飯桶」。
林紙一眼看見裡面騰騰冒著熱氣的夾肉燒餅了,立刻伸手。
手被胖大叔一把拍掉,他重新蓋好蓋子,「留著路上吃,現在先吃麵條。」
人人都在吃麵,只剩安珀一個人舉著一管營養液。
安珀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目光落在秦獵身上。
秦獵也在安安靜靜地吃雞湯麵。
竟然還會啃雞骨頭。
啃得還很熟練。
一看就是這些天陪林紙一起吃飯學會的,訓練有素。
安珀忽然意識到,自從列車上那天,林紙坐在秦獵旁邊座位起,秦獵身上有了不少變化。
變化不知不覺,可是很多。
安珀又低頭看看面前擺著的雞湯麵,也試探地挑了一點麵條放進嘴巴裡。
邊伽建議:「你吃不慣,可以先喝雞湯,超鮮。」
安珀用勺子舀了一點雞湯,眼睛都亮了,「雖然味道是有點重,不過真的很鮮。」
他放下營養液,挪過碗,認真吃了起來,至此兩個母星出身的隊員全部淪陷。
林紙喝了一勺雞湯,心想:不錯。今天全員吃雞,大吉大利。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7:59
第五十八章 你可以有雙倍
這次仍然是在學院停機坪乘運輸機甲的短途軍用貨運飛船,除了負責聯賽事務的幾個帶隊教官外,飛船上再沒別人,幾個人坐了一次專機。
很快就飛到了母星的飛船航棧,小隊帶著機甲,換乘星際長途貨運飛船。
一上長途飛船,人就變多了。
飛船是這次聯賽專用的,專門來接五區和六區取得復賽資格的隊伍,它會在附近的行星兜一圈,然後途徑三個超空間跳躍點,穿梭到星環八區。
宮危也要去參加聯賽,卻不在這艘飛船上。
宮危代表的是星環八區的星光機甲學院,也是去年進入決賽圈的隊伍,可以直接參加復賽,按邊伽打聽來的八卦,他前些天就已經先去八區集訓了。
邊伽說:「據說他這次走之前,是一副冠軍穩了,勢在必得的樣子。」
「新鮮嗎?」安珀說,「他什麼時候不是那種樣子才是新聞吧。」
大家把機甲寄存在下面的貨艙裡,所有人都回到上層的客艙。
客艙所有艙位都像臥鋪車廂一樣,每間裡有三個雙層鋪位,旁邊是走廊。
小隊分到一個六人小間。
各學院的參賽選手聚在一起,有很多人互相認識,打著招呼,走廊裡十分熱鬧。
其他機甲學院不像帝國機甲那樣幾乎全是Alpha,來了不少Beta和Omega學員,林紙覺得很新鮮,再加上是第一次乘這種長途星際飛船,一直在悄悄地四處張望。
秦獵看出她在到處看,低聲問:「以前都是乘民用飛船,沒坐過這種軍用貨運飛船吧?我陪你到處逛逛?」
林紙猶豫片刻。
她和秦獵的緋聞早就傳得沸沸揚揚,只要關注聯賽,肯定看得見。
就算坐在艙房裡,開著門,來來往往的人路過時,都會悄悄往裡看他們一眼,兩個人要是在滿是參賽隊員的飛船上到處逛,真的好麼?
秦獵並不等她細想,伸手拉她起來,「坐著幹什麼,去走走吧。」
能運輸這麼多機甲的飛船當然不會小,可飛船比林紙想像的還要大。
只有前面一小部分艙房被參賽選手們佔據了,其他地方全都鎖著,看起來沒人。
兩個人從前往後走,走了很遠,才到後艙。
林紙立刻明白秦獵為什麼帶她走了那麼遠,執意要到船尾來了。
真的值得。
船尾有一整面巨大的落地舷窗,外面就是太空壯觀的景象。
深邃的底色上鑲嵌著無數璀璨的星星,比從母星上看,更加清晰,也更加震撼。
秦獵站在她身後,示意舷窗外。
他說:「那邊就是一區前線的方向。戰線離我們很遠,我們五區現在還是風平浪靜,可是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星環五區是母星附近的星系,人類的起源地和大本營,決不能丟,萬一丟掉,對整個聯盟的打擊都是災難性的,這些年來,和蟲族的主要戰場一直都被聯盟艱難地控制在星環一區到三區。
飛船現在正在背離戰場的方向,向宇宙更深處飛去,直奔第一個超空間跳躍點。
飛船前方是星環八區和九區,屬於偏遠星系,開發的時間更短,也是林紙原身的故鄉。
兩個人一起站在舷窗前往外看。
秦獵毫不避嫌,站得很近,跟她說話的時候微微俯身,姿勢曖昧。
林紙從舷窗的倒影都能看到,所有路過的人全都在看他們兩個。
他倆戳在那裡,就像是一個特大號緋聞的現場版。
林紙知道,他一直在借由兩個人之間的「特殊關係」,掩蓋兩個人之間真正的特殊關係。
這確實挺好,兩個曖昧的人,做什麼別人都不會覺得奇怪。
就算在聯賽中,又遇到類似上次她遇到蟲子暴動,他立刻丟下一切火急火燎地去送藥的情況,別人也會覺得理所應當。
可是現在站在這裡,這麼多人都在盯著他倆看,他都快貼上來了,就算臉皮厚如林紙,還是有點不太好意思。
林紙暗搓搓跟他商量,「你能不能……呃……稍微站遠一點?」
秦獵反問:「為什麼要站遠一點?」
反而又往前挪了半步。
林紙:「……」
秦獵的手環忽然輕輕一震。
林紙納悶:「你的手環還有信號?」
她的手環一上飛船各種功能就沒了一大半,除了打不用聯網的游戲和看看時間外,徹底沒用了。
「我開通了飛船上的特別通訊服務。」秦獵看了看手環,歉意地對林紙說,「是我哥找我。我得馬上跟他說幾句話,空間跳躍點之後通信就不太方便了,你稍等我一下。」
他急匆匆轉身走了,大概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後艙這裡人太多太雜,他得另外找個安靜人少的地方說話。
林紙一個人繼續看星星,才站了一會兒,舷窗上就倒映出別人的影子。
有人走過來了,站在她身後,還是兩個。
林紙回過頭。
這很明顯,是兩個Alpha。
林紙現在有了點經驗,已經很能看出ABO之間的區別了。
Alpha天生個子高一些,肌肉多,看起來運動能力很強,Beta相對中庸,Omega的總體傾向就像林紙一樣,體型稍小一些,瘦一點。
雖然不同個體之間還是有差異,大概率上基本是這樣。
眼前的這兩個Alpha長得一模一樣,一看就是對雙胞胎。
還是長得非常漂亮的雙胞胎。
這樣的漂亮一下子複製了兩份,他們爸媽一定覺得很劃算。
兩個人都鼻樑高挺,五官像是從二次元漫畫裡直接出來的,各頂著一頭有點凌亂的白毛,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染的,單邊耳朵上有隻圓錐形金屬耳釘。
只不過一個把耳釘戴在左邊耳朵,另一個戴在右邊耳朵。
他倆穿著一模一樣的鬆鬆垮垮的飛行夾克,手上戴著半指黑皮手套,無論是神情還是打扮,都像是隨時準備找人打一架的樣子。
不知為什麼,林紙覺得,他倆的白毛裡要是鑽出一對毛茸茸的耳朵,一定很合適。
這兩個人正用一式一樣的漂亮眼睛興味盎然地盯著林紙。
「你就是林紙?」一個白毛問。
「和秦獵傳緋聞的那個林紙?」第二個補充。
他們說話很直接。
雖然不太喜歡這個定語,林紙還是點點頭,來而不往非禮也,林紙反問:「你們兩個叫什麼?」
耳釘戴在左邊的白毛答:「我們是兄弟,是比鄰星系第一機甲學院的。我是哥哥,叫戈飛,他是弟弟,叫戈蘭。」
耳釘戴在右耳的寸步不讓,「我是戈蘭沒錯,不過我才是哥哥。」
戈飛呵了一聲:「我比你早生三分鐘。」
戈蘭答:「早生三分鐘的是我,爸不是說過,滿月的時候把我們帶出去玩,好像不小心把我們兩個人弄混了?所以哥哥應該是我。」
林紙:你們誰大誰小就隨便吧,再大也就大三分鐘而已,喝杯水的時間都不一定夠。
林紙打斷他倆的爭執,問:「你們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戈飛手抄在口袋裡,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我們過來是想問問,你想不想跟我們兩個人交往?」
林紙有點懵:???
兩個人?交往??
戈飛提出議題,戈蘭補充理由:「我們覺得,秦獵選中的Omega,一定很不一般,所以我們把你參加帝國機甲學院大賽的資料找來,認真研究了一遍,一致覺得你非常不錯,頭腦夠清楚,操控機甲的技術也很嫻熟……」
他倆的口氣實在不像是在求交往,更像是在招募聯賽隊員。
戈飛接著說:「今天上飛船的時候,我們親眼看到你真人,也一致覺得你長得很漂亮。所以我們想,你想不想換成我們?我們中一個人也許不如秦獵,但是你可以一下就有兩個……」
戈蘭補充:「……雙倍。」
林紙心中的震驚很難用語言來形容:他們比鄰星系的人都是這麼奔放的嗎?
戈飛看懂她被震撼的表情,解釋:「當然,你想從我們中間選一個也可以,不過同時選兩個我們也不反對。怎麼樣?想不想換人?」
林紙婉拒:「我……那個……暫時還沒有換人的打算。」
戈飛盯著她追問:「你這個『暫時』大概有多長?」
到天荒地老。
林紙:「到聯賽結束?」
戈飛點頭,「好,那聯賽結束的時候我們再來問你一次。你在聯賽時可以多注意我們的表現,我們已經有很多次大賽經驗了,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林紙:你倆真的不是來自薦組隊的嗎?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8:13
第五十九章 相親大會
這對神奇的雙胞胎終於走了。
他們剛走,走馬燈一樣,旁邊就有別人過來,跟林紙打了個招呼。
如果林紙沒有猜錯,十有八九又是個Alpha。
他穿著一身淺灰色的學院制服,壯碩的身材好像快從制服裡跑出來了,頭髮剪得極短,眉毛和睫毛都濃密得像種過的一叢叢小草一樣。
他伸手過來,和林紙握了握,自我介紹:「我是凱文218機甲學院隊的隊長,叫洛瑞。」
他直接問:「剛才戈飛和戈蘭他們過來,是求交往的?」
林紙摸不清他想說什麼,含糊地「嗯」了一聲。
洛瑞凝視著林紙,微笑道:「他們家族的人就是這麼不含蓄。」
林紙心想:你的眼神也不算太含蓄。
洛瑞把手抄在口袋裡,斜靠在舷窗邊,擺了個倜儻的姿勢,一副不打算走了的樣子。
他跟林紙瞎聊八卦,「戈飛戈蘭他們家在比鄰星系很有名,他們有生雙胞胎的基因,生出來的孩子都很有駕駛機甲的天賦,每一代擇偶的時候,都會對Omega精挑細選,盡可能找到最有機甲駕駛天賦的基因。」
林紙心想,怪不得他倆的口氣那麼像組隊。
洛瑞跟林紙閒扯了一會兒比鄰星的事,又聊了聊他們凱文218行星的風土人情,最後終於亮出手環,問:「留個聯繫方式吧?」
林紙把聯繫方式爽快地給他,才把他打發走了。
洛瑞才走,就又有個女孩過來,又高又颯,自我介紹是六區繆拉機甲學院隊的,林紙跟她聊了一會兒,弄明白她也是個Alpha。
就這樣沒多大一會兒,林紙就一個接一個地接待了一大串人,無論男女,幾乎全都是參賽的Alpha。
林紙心想:這真的是院際聯賽,不是相親大會?
過來和林紙打招呼的人裡,終於有了一個非常明顯不是Alpha,疑似Omega的女孩。
她和林紙差不多高,梳著高馬尾,嘴裡嚼著疑似口香糖的東西。
她本來是過來看舷窗外的景色的,轉頭看見林紙,友好地伸出一隻手,「母星榮耀機甲學院隊長,黎央。」
林紙跟她握了一下手,「帝國機甲學院的林紙。」
黎央聽見名字,立刻反應過來,眼睛都大了一圈,脫口而出,「啊——你就是那個秦獵給買衛生巾的林紙?」
林紙:「……」
「林紙」這兩個字前面的定語越來越可怕了。
這還不如原來那個「賬戶餘額二十八塊錢的林紙」、「和秦獵傳緋聞的林紙」。
黎央嘴太快,說完才意識到,趕緊往回收,「我的意思是,帝國機甲那個特別厲害的林紙?我看到你比賽的片段了,尤其是萬蟲斬通道那裡,真的棒。不好意思。」
「沒關係。」林紙說。反正人家的描述很客觀,說的也沒錯。
正在說話,飛船忽然一陣劇烈的震動。
兩個人站不穩,都一把扶在舷窗上,過了片刻後,震動停了,頭頂傳來廣播:
【這裡是船長廣播:飛船暫時出現輕微的線路故障,請乘客們稍安勿躁。】
不知出了什麼事。
旁邊的人都在說:
「什麼線路故障能抖成這樣?」
「所以我真是不喜歡長途飛船。」
「還好是現在出故障,要是在前面的空間跳躍點,大家一起完蛋。」
飛船正在茫茫太空中,距離最近的行星都很遠,要是真的出點事,感覺比飛機墜機還嚇人。
飛船又是猛地一抖。
這回後艙所有的燈突然都熄了,林紙周圍立刻黑成一片。
前面看上去還有點亮光,所有原本待在舷窗旁的人紛紛往前走。
黎央問林紙,「這邊太黑了,我們回去吧?」
林紙有點糾結,「你先走,我想等一下人。」
黎央:「等人?秦獵對不對?」
她一臉我懂的表情,「那我先走了,這裡太黑,你自己小心。」
林紙點點頭,又站在原地等了一小會兒,秦獵還是沒回來。
現在情況不明,一個人留在黑暗裡太不安全,林紙不等他了,也離開舷窗,往前艙走。
黑暗的部分在繼續擴大,又一片船艙的燈黑了。
廣播裡傳來船長的聲音:
【目前飛船部分照明線路出錯,請乘客們不要驚慌,回到各自的艙房。】
林紙的艙房在很前面。
飛船很大,通道四通八達,結構錯綜復雜,像迷宮一樣,還好走廊每隔一段就有屏幕,上面顯示著飛船的地圖,只要點一下,就會自動標出路線。
林紙一邊看著屏幕上的指示一邊往回走。
總算回到了有照明的地方,不過周圍的燈也在閃爍,時亮時暗。
後艙已經沒什麼人了。
前面呼地一下,彷彿有個影子速度極快地撲過去.
那東西動作太快,林紙沒看清是什麼,只覺得體積很小,大概只有一隻鳥那麼大,因為在燈下掠過,特別顯眼。
這裡是星際飛船,不太可能有什麼動物,林紙火速往後退。
差點撞上身後的人。
是剛剛的戈飛和戈蘭兩兄弟。
他們兩個明顯也看到剛才的影子了,反應也不慢,什麼也不問,一聲不吭,和她一起往後退。
三個人一口氣退到前一個走廊的轉角,才都停下來,探頭往前面張望。
那邊好像什麼都沒有。
戈蘭這才壓低聲音問林紙:「剛才是什麼?」
林紙低聲答:「我也沒看清。」
反正只要在飛船上,又不是人,就未必是什麼好東西。
走廊上的燈還在一閃一閃的,看著不太靠譜,像是隨時會熄的樣子。
戈蘭問林紙:「大家都走了,你怎麼還在這邊?在等人?」
林紙沒回答,反問他:「你們兩個呢?怎麼也不回艙房?」
戈蘭答得理直氣壯:「我們兩個剛才看見你不走,就也沒走。」
戈飛補充:「你是我們兩個到現在,難得意見一致覺得可以交往的Omega,我們必須得保護你的安全。」
林紙:「……」
前面有個奇怪的影子掠過,貌似不太安全,可這裡多了這對奇怪的孿生兄弟,好像也沒有安全多少。
戈蘭的態度卻很誠懇:「放心,我們一定平安把你送回艙房。你可以把這當成對我們有沒有資格和你交往的考察。」
戈飛接著:「我們是認真的。」
林紙默不作聲,掃了一眼他倆的表情,伸手點了點牆上屏幕顯示的地圖。
她在地圖上標出小隊艙房的位置,地圖立刻計算出最短路線,用紅線標出來,就是要經過前面奇怪影子出現的地方。
如果不走前面的走廊的話,應該也可以從其他路過去,林紙刪掉那根紅線,地圖馬上重新生成了兩條新的路線。
孿生兄弟也在一起看。
戈蘭說:「往回退就要走熄燈黑掉的地方,想繞路的話,肯定要經過一條工作通道。」
戈飛蹙眉,「不知道工作通道怎樣,感覺好像沒有客艙這邊安全。」
他們兩個人,四隻一樣的眼睛,一起看著林紙,問:「你想怎麼走?我們聽你的。」
林紙說:「繞路吧。」
他倆二話不說,跟林紙一起繞路。
三個人按照地圖的指示,七拐八拐地拐到旁邊的通道。
這邊確實不是正常乘客會走的地方,很多大大小小的管道都裸露在外面,四周寂靜無聲,只有管道中偶爾傳來一兩聲噗噗的輕微的響動。
一進來,林紙就看到,轉角地上有幾節金屬管子,像是維修時拆下來的。
戈飛也看見了,撿了起來,先遞給林紙一根,自己和戈蘭也一人拿了一根。
上飛船時,按照飛船的安全條例,所有武器都和機甲一起登記後儲存在貨運艙裡了,隨身小刀之類的個人物品也都交給船員暫時保管,撿根棍子防身總好過空手。
戈蘭手裡拎著金屬管,邊走邊隨口跟林紙聊天:「你猜我們兩個,誰是戈飛,誰是戈蘭?」
林紙看他一眼,「你是戈蘭,他是戈飛。」
戈飛和戈蘭一起頓住了。
戈蘭訝異地問:「為什麼?」
林紙轉了轉手裡的金屬管,「什麼為什麼?」
戈蘭指指耳朵,「你看,我的耳釘戴在左邊耳朵上,你不覺得我是戈飛嗎?」
林紙一萬個無語,「你倆的兩隻耳朵上都有耳洞,耳釘又不是死的,還不是想戴哪邊就戴哪邊?」
戈飛也爭辯:「可是我們兩個的同學、教官、家裡的親戚,這些年全都是這麼用耳釘認我們的。」
林紙接:「所以你倆就把耳釘從這邊換到那邊,從那邊換到這邊,沒事捉弄人玩?」
孿生兄弟被她一語說中,一起默了默。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6 08:18:33
第六十章 偽裝大師
戈蘭不服:「可是我們兩個不止換了耳釘……」
戈飛說:「……也非常注重各種細節。」
林紙幫他們補充,「戈蘭假扮你的時候,就會說話多一點,更積極一點,通常先開口,你假扮戈蘭的時候,話就會說得少一些,比較沉默,每次都是幫他補充後面一句?」
剛才他倆在後艙舷窗前時,都是戈飛先開口說話,戈蘭接著,這次在走廊裡再遇到時,他倆不止把耳釘左右換了個方向,還改成了戈蘭說話為主,戈飛幫他補充。
他倆就像說相聲,一個逗哏,一個捧哏,分工明確,假扮另一個人的時候,就把對方的活兒也一併接過來。
如果用誰為主誰為輔來分辨他倆,一定會中招。
全都被她說中了。
兩兄弟一起陷入沉默。
好半天,戈蘭才說:「我倆從小時候起,就認真做過『戈飛』和『戈蘭』的人設,『戈飛』比較活潑開朗,大大咧咧的,有點馬虎,『戈蘭』就稍微內向一些,不太喜歡說話,但是很細心,很體貼。」
戈飛說:「我們兩個想演哪個就演哪個,這些年都沒什麼人能看出來。」
林紙默了默。
林紙:就是想騙個人而已,竟然騙得這麼精緻,這麼專業,還專門做了人設,你倆怎麼不上天?
有這演技和精力,來做機甲駕駛員真是埋沒才華。
戈蘭看看她的表情,「每天太無聊,我倆就是覺得這麼玩,挺有意思的。」
把別人耍得團團轉,大概很有成就感。
戈飛忍不住問林紙:「我們兩個演得那麼像,身邊的熟人都看不出來,你到底是怎麼分出來的?」
林紙不答。
世界上哪有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就算是孿生也不會。
孿生兄弟行騙多年,這次忽然踢到鐵板,很不服氣,又從林紙那裡問不出來,只得湊在一起低聲嘀咕:
「你是不是又摸鼻子了,我就跟你說,你得把這個習慣動作改掉。」
「我沒有,我一直都盡量克制著,攥著手呢。我們回去仔細照照鏡子,說不定是臉上哪裡又有破綻了——你鼻子上新長的那顆雀斑今天遮了嗎?」
「我早晨就仔細遮過了,不信你看,根本看不出來,聯賽一結束就去把它去掉。你說會不會是衣服?你身上沒蹭到過什麼吧?」
「咱倆的外套剛才不是已經換過來了?」
「我是說褲子和鞋。」
兩人一起低頭檢查了一遍。
「應該是沒有,全都嚴格一致。頭髮也重新抓過了,看著跟剛才走向不一樣了吧?」
兩個人湊在一起,認真地一點點理線索,還找不出來,林紙心中暗暗好笑。
三個人這樣一路往前,倒是不太無聊。
前面就是這段工作通道的出口,連接的是正常的客艙。
頭頂的燈光忽然又閃了幾下,刷地熄了。
這一段路本來照明就不多,這下四周幾乎全黑,只剩出口那邊透進來一縷燈光。
燈一黑,林紙和兄弟倆就本能地舉起棍子。
真有東西出來了——
一個黝黑的影子從旁邊管道後的角落裡突然鑽了出來。
三個人毫不猶豫,一起掄起金屬管,打算往黑影身上招呼。
不過又馬上一起停下來了,收手都很快。
因為對方出聲了,用兩隻手抱住腦袋彎下腰,「啊——誰啊?別別別!別打!!」
借著那點光線,能看出是個胖胖的中年人,身上穿著這條飛船的船員制服,不過制服穿得邋裡邋遢,扣子開著,蹭得挺髒。
他也看清林紙他們了,火速摘掉耳朵上的耳機,舉起手,「別怕,別怕。別打我,船上的線路出了點問題,我正在沿著線路走向排查檢修呢,結果剛才一個不小心,又弄斷一條照明。」
檢修工在隨身的大包裡翻了翻,找出一盞燈打開,這裡立刻亮了。
他給林紙他們熟門熟路地地指路。
「你們要回前艙?往前穿過一條橫走廊,再往右轉,然後往左繼續向前,就能到你們這些學員住的地方了。你們自己先走,我還得在這裡接著檢修。」
戈蘭忍不住提醒他:「你別戴耳機了,小心一點。不太對勁,我們剛才好像看見了奇怪的東西。」
戈飛補充:「一晃就過去了,比人小很多,像隻鳥一樣。」
林紙問檢修工:「船上有怪東西,你要不要告訴你們船長?」
檢修工笑了,「你別說,說不定還真的是鳥。我們開下面的貨運艙門的時候,經常有小鳥偷偷飛進來,搭上我們的飛船,換個行星才下船。」
光聽說鴿子搭地鐵,頭一次聽說還有小鳥搭飛船。
不過林紙還是提醒他:「線路又剛好這時候壞了,當心飛船裡真有不對勁的東西。」
檢修工安撫她:「明白。咱們飛船上早就裝了生物掃描系統,就是線路忽然壞了,我們維修組正在到處找斷線的地方,找到了做個全船生物掃描不就行了?放心。」
聽著讓人更不放心了。
這線路斷得好巧。
檢修工並不太把這事放在心上,帶著他的燈鑽回去了,在牆上鼓搗那堆亂七八糟的線。
林紙和孿生兄弟倆對視一眼,他不在乎,再說多少也沒用。三個人沒再說什麼,繼續往前。
走了一段,終於到了照明正常的地方,離前艙也不遠了,遙遙地能聽見隱隱的人聲,三個人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林紙在屏幕上查了查路,和檢修工剛才說的一樣,他沒有撒謊。
再走一段,前面忽然有了別人。
還是個熟人,是剛剛跟林紙瞎聊半天,要走了她的聯繫方式的洛瑞,人高馬大的,晃晃悠悠地走在前面。
戈蘭也一眼認出來了,「這是凱文218機甲學院的隊長……」
戈飛補充:「……叫洛瑞。」
戈蘭開口想叫他:「洛——」
才一張嘴,就被林紙一把按住。
林紙把手放在唇邊,比了個噓。
戈蘭這時候也突然意識到,洛瑞走路的樣子和平時好像不太一樣。
洛瑞也是大四,去年就和他們一起參加過院際聯賽,這個凱文218的隊長向來都很端著,自詡倜儻,一隻手隨時隨地插在口袋裡,見到一個Omega就用眼睛各種放電。
他走路的姿勢絕不會是現在這樣,手腳不太俐落,像隻破布娃娃。
戈蘭轉頭納悶地看看林紙,心想:她是怎麼能這麼快就意識到不對的呢?
林紙一眼就看出不對,主要是因為最近受了刺激。
先是那個假的邵清斂,然後又忽然發現秦獵曾經女裝坐在她旁邊半天,他們一個又一個的,騙人都很熟練,林紙現在看誰都覺得不是真的,也就對人的各種特徵特別留意。
只見洛瑞拖著兩條腿,慢悠悠往前走了幾步,就往旁邊的走廊一轉,不見了。
三個人彼此看了一眼,迅速跟了上去。
一轉彎,就能看到洛瑞還在前面。
就算他現在沒有這麼奇怪的姿勢,舉動也有點不正常——離前艙這麼近了,他卻沒有回去的意思,一直在往邊邊角角的地方走,不知道想幹什麼。
他七拐八拐的,又沒影了。
三個人加快腳步往前趕,走到前面走廊轉角,仍然沒看見人。
跟丟了。
前面是岔路,三個人停下來,一時決定不了去那邊,正在到處看時,林紙忽然覺得腦後有風聲襲來。
她反應極快,往下一縮。
她個子矮,又敏捷,身後的一記重拳沒揍到她的後腦,直接打在前面戈蘭的背上。
這一拳不輕,要是真的打中林紙的腦袋,估計可以當場KO,可是打在戈蘭後背上,也就還好。
戈蘭被人襲擊,本能地回過頭。
是洛瑞。
他看著就不太正常的樣子,目光呆滯,板著一張臉,看大家的眼神像是陌生人。
一拳沒能打到林紙,他毫不猶豫,緊接著下一拳對著戈蘭揮過去。
林紙手裡還拎著剛才撿到的金屬管,鑽下去時,已經掄起來,一棍子抽在洛瑞的腿彎裡。
她力氣一般,但是有金屬管加持,外加關節位置找得很準,洛瑞當場就跪了。
戈飛並沒在旁邊閒著,看到洛瑞跪倒在地上,乾脆俐落地一管子敲在洛瑞的後腦上。
洛瑞立刻撲倒在地上,不動了。
林紙:「……」
林紙彎腰觀察洛瑞,問戈飛:「你下手那麼重,不會把他打死了吧?」
戈蘭回答:「他有數。我們去年和洛瑞交過手,他壯得跟隻熊一樣,死不了。」
他說話的功夫,林紙已經驗屍一樣翻開洛瑞的眼皮看了看,又試了試呼吸,按了按他的脈,又去解他的扣子,拉開領口。
戈飛奇怪:「知道他活著就行了,你扒他衣服幹什麼……」
話還沒說完,三個人同時看見,洛瑞的褲腳動了一下。
一個奇怪的東西嗖地一閃,從褲腳裡鑽了出來,飛快地沿著地面向前滑走。
是個扁塌塌的片片,尺寸不大,只比巴掌大一圈,是灰色的,啫喱一樣有點透明。
林紙眼疾手快,操起手裡的金屬管,往那東西身上猛戳。
可它像渾身抹了油一樣,十分溜滑,也看不出是怎麼動的,在地上走得飛快,連著幾下,愣是沒有戳中。
三個人追上去,繼續它身上招呼,卻看見那東西突然舒展開來,身體像有彈性一樣展開了一大圈,一振,騰地飛起來了。
林紙鍥而不捨,趁著它還沒飛高之前,攥著手裡的金屬管撲上去,往牆上猛地一釘。
金屬管戳中了那東西的後半截。
那層灰色的薄片發出一陣拉警報一樣的尖銳嚎叫。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33:41
第六十一章 光腳丫運動
那片灰色的東西被林紙手裡的金屬管釘住了,卻還在死命地往前掙扎,它的力氣不小,身體卻很脆弱,不管不顧,快把自己撕成兩半了。
戈飛和戈蘭兄弟看到它想逃跑,一起舉起管子,打算再給它來一下。
正在這時,一把匕首戳了下去。
比孿生兄弟動作都快,猛地釘在薄片前面的最厚處。
那東西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絕望地垂死掙扎了兩下,終於軟耷耷地垂下去,徹底不動了。
林紙回過頭。
是秦獵到了。
秦獵手裡攥著匕首,先低頭上下查看一遍林紙,知道她沒什麼事,心中鬆了一口氣。
他剛才收到秦修的消息,說有人故意在這艘飛船的貨艙裡放了三隻扁翼蛞。
扁翼蛞本身很脆弱,幾乎沒有任何攻擊性,但是它們會寄生在人類身上,控制人類的念頭和行為。
這種蟲子混進來,肯定會想辦法破壞飛船。
秦獵接到消息,立刻第一時間通知船長,可惜還是晚了一步,飛船的一些線路已經被人破壞了。
秦獵問船長借了把匕首,回去找林紙,沒想到走到這裡,剛巧遇到林紙他們。
她不止自己沒什麼事,還捉到了一隻扁翼蛞。
而且身邊還多了兩個保鏢。
秦獵認識,是比鄰星雙胞胎家族那對有名的戈飛和戈蘭,去年就參加過院際聯賽,也殺進了決賽圈。
這對孿生兄弟緊跟著林紙這個出色的Omega機甲駕駛員,在想什麼,一望而知。
秦獵抽出匕首,「沒事了,已經死了。」
林紙鬆開牆上不動了的灰色薄片,打量一遍秦獵,確定是他無疑,而且看上去還很正常,才放下心。
灰色的薄片失去支撐,掉在地上,戈飛和戈蘭還是不太放心,又用手裡的管子搗了半天,確定它真的不會活過來才停手。
林紙問秦獵:「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用秦獵開口,這題戈飛和戈蘭全都會答。
戈蘭說:「看形態,估計是扁翼蛞家族中的一種,這種蟲專門寄生在人身上……」
戈飛補充:「……能控制人類去做它們想做的事。」
戈蘭繼續:「你看它前面厚一點的地方,那是它的頭部,只要戳那裡就能殺死。」
他們說得沒錯,秦獵又把收到的消息跟林紙他們講了一遍,轉了一下手裡的匕首,「按我們的情報,船上應該一共有三隻扁翼蛞,現在已經抓住一隻……」
戈飛順溜地幫他接著說:「……還有兩隻,得趕緊找出來,小心它們破壞飛船。」
秦獵可不是戈蘭,被人搶了後半句話,面色十分不爽。
林紙並沒聽過這種扁翼蛞。
她讀過蟲族圖鑑,無奈蟲族種類太多,繁殖能力強,新品種層出不窮,只靠穿越後的這一小段時間,實在看不完。
林紙按照理論課的推薦列表,只看了經典的蟲族種類,其他就是跟著戰役的案例知道了一些相關的蟲子,這種奇葩的扁翼蛞並不在其中。
林紙向他們幾個求教:「那被這種扁翼蛞寄生後,人還會正常交流嗎?會性情大變嗎?能看得出來嗎?」
反正剛剛這個洛瑞走路姿勢奇奇怪怪,肯定能看得出來。
秦獵回答她:「不一定。這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和蟲子的操控風格有關,和被寄生的人的體質更有關,有些人對扁翼蛞的天生抗性比較弱,被寄生以後就會非常聽他們的話,性情大變……」
戈蘭又利索地幫秦獵接:「……有些人的抗性就比較強……」
秦獵這次毫不客氣地跟他搶,「……扁翼蛞對他們的影響會很隱蔽,甚至會像一種潛意識的影響,有時候就很難察覺出來。」
竟然這麼復雜。
秦獵更關心的是另一件事:「扁翼蛞是一個大家族,譜系上每一個分支的扁翼蛞都會有各自特定的身體寄生部位,我沒能拿到情報,你們剛才有沒有注意到,它是寄生在什麼地方的?」
戈蘭馬上回答:「我們看見了,應該是在腿上。」
戈飛補充:「……沒錯,它是從洛瑞的褲腿底下鑽出來的。」
「不是,」林紙確定地說,「我看得非常清楚,它是從洛瑞的鞋裡出來的,因為從鞋幫裡滑出來,看起來才像是從褲腿裡出來的。」
秦獵很相信她的觀察力,「那應該就是腳上。我們去通知船長。」
扒在腳上,這種蟲子的愛好還真是挺奇怪。
「三隻都是一樣的嗎?」林紙問秦獵,「會不會有的喜歡胳膊,有的喜歡腳丫?」
這個秦獵知道,他回答:「按我們拿到的情報,應該一樣的,被偷偷放進來的三隻是同一窩的,剛從三區前線運回來,準備送到實驗室,就被人偷了。」
林紙點點頭,彎腰去脫鞋襪,「我們幾個還是先自證清白比較好。」
秦獵不等她說,已經在自動自覺地動手脫鞋。
戈飛和戈蘭也沒有異議,乾脆地脫掉鞋襪,四個人都抬起腳,互相檢查,連腳底都沒放過。
大家都沒有問題。
洛瑞還在地上躺著,他塊頭太大,很難挪動,幾個人把他在旁邊放好,順手也剝掉他的鞋襪看了看。
他腳上沒有第二隻了。
事不宜遲,大家各自拎起鞋,秦獵抄起死掉的蟲子,大家光著腳穿過走廊,去飛船的駕駛艙。
駕駛艙就在飛船前部,和客艙區分開,是一片相對獨立的封閉區域。
秦獵按了門上的按鈕,通過上面的對講裝置說:「是我,秦獵。」
門自動開了,把秦獵他們放了進去。
裡面有七八個人,全都穿著飛船上的制服,看到秦獵手裡那隻幾乎被搗爛的扁翼蛞,嚇了一跳,全都圍上來看。
「就是這東西?原來還真的有。」
抓到蟲子,是對秦獵的情報的最好證明,每個人都緊張起來了。
林紙四下看了看。
駕駛艙地方很大,還很空曠,和船尾一樣,有大片的舷窗。
而真正操控飛船的地方,是再往裡,有另一道透明的隔離門,門裡才是中控台。
隔離門上貼著復雜的標識和警告,那裡是禁地,飛船行駛期間,只有負責駕駛的船長和副船長才能進去,其他人一律不行。
船長是個中年女人,身材微胖,看起來好像是個Beta,她原本坐在中控台前,看見秦獵他們拎著蟲子來了,從隔離門裡出來。
她很靠譜,看過蟲屍,聽完情況,立刻行動。
沒過多久,一場轟轟烈烈的光腳丫運動,就在這艘軍用貨運飛船上展開了。
飛船上所有人必須全部脫掉鞋襪,等待檢查。
按船長的指示,林紙他們先回客艙。
才一到客艙的走廊外,就有好幾個學員看見他們了,大概都是雙胞胎的熟人。
其中一個跟戈蘭熟稔地打了個招呼,「戈飛,你聽說了沒有?船上有扁翼蛞,所有人都要脫鞋檢查……」
他把戈蘭當成戈飛。
就像雙胞胎說的,他們還真是用耳釘認人。
戈蘭轉頭對林紙擠了一下眼睛,露出點微笑,轉向那人,語調開朗熱情。
「沒錯,我們還遇到了一隻,你們猜在誰身上?凱文218的洛瑞……」
戈飛在旁邊冷靜地接,「……還沒比賽,他就先進醫療艙了。」
旁邊一群人都開始起鬨,好像有扁翼蛞和洛瑞進醫療艙這件事特別好,大家開心得像在過節。
林紙和秦獵回到艙房。
林紙一路上都很痛苦。
扁翼蛞找的這個寄生部位真的不太講究。它們一定沒長鼻子。
艙房裡,所有人都在互相檢查腳底,就連正在補覺,睡得迷迷糊糊的殺淺,都被安珀和邊伽一起動手,剝掉了腳上的鞋襪。
沒過多久,一隊光著腳穿著船員制服的人過來,由飛船上的安全官帶著,逐一看過學員們的腳底,順便發動大家一起檢查艙房的邊邊角角。
秦獵過去問情況,安全官說:「飛船上船員不多,我們每個人的腳上都已經查過了,現在就看客艙這邊。」
如果這邊也沒有,就說明另外那兩隻扁翼蛞還沒來得及附在人身上,應該是藏在飛船哪個邊邊角角。
安全官有點憂慮,「生物掃描系統還沒修好,全船都要人工檢查一遍。前面就是超空間跳躍點,空間跳躍時,飛船不能有任何一點小錯,萬一還有其他線路被它們破壞,這艘船就很危險,一定要在空間跳躍前把它們先找出來。」
安全官帶隊,把學員的客艙從頭搜到了尾。
還真的沒有。
看來是要搜全船了。
這船不小,全搜一遍,不知道要多久,在那之前,所有人都不能穿上鞋。
林紙抬頭看了一眼,心裡琢磨,這飛船的空氣過濾系統真的在工作嗎?
秦獵跟她通感,知道她在痛苦,叫她:「跟我來。」
邊伽站起來:「你倆又要去玩什麼?能帶上我嗎?」
安珀手疾眼快,一把把他拉住,「讓他們去,你就別添亂了。」
秦獵帶著林紙穿過一排艙房外的走廊,找到安全官,問他:「人手夠不夠?要我們幫忙搜索麼?」
這次扁翼蛞的事幸虧有秦獵的情報,更何況他們剛才已經捉到一隻扁翼蛞了,其實比船上其他人更有經驗,安全官立刻答應。
旁邊有人說話:「我們也一起去吧?」
是戈飛和戈蘭。
他倆也跟過來了。
林紙看了一眼,這一會兒功夫,戈飛又把耳釘換回了左耳。
戈飛說:「我們的捉蟲技術不會比秦獵差的。」
戈蘭補充:「……沒錯,而且我們還有兩個。雙倍。」
秦獵:「……」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34:15
第六十二章 第二隻
剛才這四個人是一起去船長那邊送蟲子的,安全官自然而然地覺得他們應該在一起,一口答應。
他們幾個在走廊上說話,旁邊的學員全都聽見了,立刻紛紛報名。
根本沒人在怕的。
星際長途旅行很無聊,大家正閒得發瘋,有這麼熱鬧的事,每個人都很想去。
林紙心想,這裡都是各機甲學院的優秀生,個個身手不錯,飛船又這麼大,不太好搜,其實真的可以發動學員們幫忙。
然而安全官並沒有這個打算。
他安撫大家:「就三隻扁翼蛞,用不上那麼多人,大家能平安地留在艙房裡,就是最好的幫忙。」
他想了想,建議:「客艙這邊雜物多,不如你們再徹底翻一遍吧?」
學員們有事幹了,立刻熱火朝天地開始翻東西,把每樣東西都抖一遍,連水瓶蓋都翻過來看看,好像扁翼蛞能藏進去似的。
無論如何,林紙成功地逃離了光腳丫的密集區域,和出發去搜索的船員們一起,重新回到飛船走廊裡。
林紙大大地籲了口氣。
戈飛察言觀色,「林紙好像很不喜歡客艙那邊,是因為大家都光著腳嗎?」
戈蘭納悶:「哪有誰的鞋襪不是防臭材料?應該還好吧?」
戈飛說:「人家是Omega,和你的鼻子靈敏度不一樣。」
在孿生兄弟的堅持下,幾個人拿回了自己寄放在船員那裡的私人防身物品。
兩兄弟都是套在指頭上的拳扣,也叫虎刺,一排四個指圈上都有尖銳的短刺,這樣給人一拳,估計是夠嗆。
林紙好奇地拿過來研究。
戈飛解釋:「每年聯賽,都有人賽場上打得不服氣,私底下約出來打架……」
戈蘭說:「……帶點武器不吃虧。」
林紙也順便拿回了自己的東西,是一隻其貌不揚的金屬手鐲。
上面原本有一塊塊鏽跡,被人認真地打磨掉了,不過還是能看出斑斑點點,顏色深淺不一的痕跡,除此之外,就是細密的花紋,不花哨,甚至很樸實。
戈飛好奇地打量:「這是什麼?」
林紙回答:「手鐲。」
是句廢話。
這是出發之前,林紙花了足足六十塊大洋從殺淺那裡買回來的,是他的大垃圾堆裡挖出來的寶貝。
秦獵見多識廣,比孿生兄弟識貨多了,看了一眼林紙的手鐲,什麼都沒說。
他只淡淡提醒戈蘭:「你從剛才到現在,一直在盯著林紙的腳看,是想再查查她的腳底有沒有扁翼蛞麼?」
林紙:?
林紙立刻自動自覺地抬起腳,給他們看腳底板。
走廊被小清潔機器人擦得十分乾淨,光腳走了半天,腳底仍然白白的。
什麼都沒有。
戈蘭象徵性地看了一眼,訕訕地轉開目光。
倒是戈飛問秦獵:「你知道我們兩個,誰是戈飛,誰是戈蘭麼?」
秦獵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們誰是戈飛,誰是戈蘭,但是我知道,你剛剛耳釘戴在右邊,現在換回左邊了。你的語氣和剛才也不太一樣,你們兩個是在假裝對方麼?」
戈飛和戈蘭:「……」
兄弟兩個同一天連踢兩塊鐵板,林紙有點想笑。
所有搜索飛船的人集中在一起,每組都從副船長那裡領到一個飛船內部用的小型通訊器,每人一個電筒一樣照明的強光燈,按照地圖,各自領到一塊區域搜查。
林紙他們四個負責的是一小片艙房區,外加一條拐來拐去的工作通道,就在林紙剛剛經過的那條工作通道前面一點的地方。
艙房區幾乎沒什麼好查的。
這一片的燈光還在一滅一亮,有點瘆人,不過艙房全部鎖著,就沒開過,不用進去查,門又是全封閉的,嚴絲合縫,扁翼蛞再薄也鑽不進去。
走廊更是四壁純白,乾淨得發光,完全沒有雜物,就連通風口上都有密實的濾網。
扁翼蛞在這艘飛船上過得估計挺不容易的。
剩下的就是那條工作通道。
工作通道就復雜得多了,不止拐來拐去,到處還都是一條條管道,而且最關鍵的是,這裡的照明沒恢復,還黑著,很容易藏東西。
四個人打著強光燈,從頭到尾,一點一點往前排查過去,不放過任何拐角和管道之間背光的空隙。
這樣認真推進,沒用多久,這條工作通道就快查完了。
秦獵那邊忽然有異動。
林紙看見秦獵拐過一個彎,忽然身形一晃,把強光燈交到左手,右手一把抓住一個東西。
林紙立刻也把燈照過去。
又一次,他們抓到了那個胖胖的檢修工。
他被秦獵揪住衣領,茫然地看他一眼,摘掉耳機,「啊?又怎麼了?」
幾個人立刻一起去看他的腳。
檢修工怔了一下,輪流抬起左右腳丫給他們看,「剛才就有人來找我查過了,看,什麼都沒有。」
秦獵仍然不太信他,「你不開燈,摸著黑蹲在這兒幹什麼呢?」
檢修工一臉委屈,「我的燈壞了,回去拿個新的又得半天,熄燈前我就找到線斷的地方了,正打算摸著黑接起來,黑著怕啥?咱幾十年的老檢修了。」
林紙把燈照過去,牆角確實有一排線路接口。
檢修工蹲下,給大家看,「看,這幾條線被人故意弄斷了,斷得整整齊齊的。」
他明顯已經接好了一半,現在乾脆就著林紙的燈,又把剩下的熟練地接好,然後打開開關。
通道裡頓時大亮。
遙遙地能看到,外面原本黑著的地方和燈光一閃一閃的地方也全都亮起來了。
檢修工很得意,「怎麼樣,亮了吧?」
他拎起包,繼續沿著管道往前,「我得找找生物檢測的線路哪裡壞了。」
燈光大亮之後,就能看得很清楚,管道之間也什麼都沒有。
照明一恢復正常,所有搜索小組的進度立刻加快了。
通訊器裡一個個傳來其他小組的搜索結果,無論是客艙還是下面的貨倉,什麼都沒發現。
安全官忍不住用通訊器問秦獵:「會不會消息不準確,船上只有一隻扁翼蛞?」
秦獵回復他,十分確定:「我覺得我的情報應該沒問題,應該是三隻。」
這就怪了。
林紙忽然想到一件事。
林紙說,「如果全船到處都沒有,那就只有一個地方還沒查過……」
秦獵接她的話,「……大家身上。」
孿生子:「……」
孿生子:你倆這麼接話,也是孿生的嗎?
扁翼蛞沒在腳上,不代表不在其他地方。
安全官想了想,「既然扁翼蛞沒附在人的腳底,不能控制人的念頭,讓大家自己查一遍就行了?」
秦獵說:「如果有條件,還是互相檢查一下比較好,不容易漏掉,像背後、衣服夾層、口袋,全都要仔細看一遍。」
戈飛嘀咕,「那麼大一個東西,真在身上,自己能感覺不到嗎?」
不過還是和戈蘭一起乖乖地脫了外套,互相檢查。
秦獵想起個人,沿著通道往前,把檢修工也找出來了,幫他查了一遍。
安全官把消息發了出去,從船員到客艙的學員,所有人都開始檢查自己身上。
這裡的幾個都是男生,林紙一個人走到轉角,也把自己全身上下認真找了一遍,連後背都努力用手摸過了。
消息陸續傳回來。
還是沒有。
林紙不放棄,問安全官:「剛才我們有個昏迷的學員,送到醫療艙的那個,他身上呢?還有貨艙機甲的縫隙查了沒有?」
「當然已經查過了,都沒有。」安全官嘆了口氣,「至少目前全船搜索了一遍,根本沒有找到其他扁翼蛞,我去駕駛艙找船長,看看要不要繼續往跳躍點前進。」
林紙心中琢磨:那剩下的兩隻扁翼蛞究竟藏在哪呢?
一個奇怪的懷疑跑到林紙的腦子裡。
安全官通知大家:「所有搜索隊員回到前艙工作區待命。」
還特別交代,「秦獵,你們幾個也回艙房休息吧。」
等安全官斷掉通訊,林紙就火速對秦獵說:「我們不回艙房,我們也去駕駛艙。」
秦獵不用看林紙,都能感覺到她有點著急,立刻二話不說,和她一起直奔駕駛艙那邊。
戈飛和戈蘭雖然不太明白他倆的意思,還是馬上跟上。
林紙他們火急火燎地往前走,終於到了駕駛艙外,和剛才一樣,秦獵報上名字,門開了。
這次裡面空蕩蕩的,沒什麼人,估計船員都去結組找扁翼蛞去了,只有船長一個人留在隔間裡的中控台前。
駕駛艙裡另一個人就是安全官。
他正站在隔離門前,林紙看到他敲了敲門,好像打算把船長叫出來說話。
安全官還光著腳,直接踩在地板上,一雙腳怎麼看都毫無異樣。
船長聽見聲音,放下手裡的事,從中控台前站起來,打算開門出來——
看來就像門上的標識裡寫的那樣,這裡有權限開中控台前的隔離門的人不多,只有船長和副船長,就連安全官都不行。
林紙遲疑了一瞬,最終還是對秦獵說:「抓他!快抓他!!」
一邊說,一邊自己也撲了上去。
秦獵理解她的意思,什麼都沒問,就衝向門前的安全官,孿生子也毫不含糊,緊緊跟上。
船長看到外面的人全都在往這邊撲,開門的手立刻停在了空中,納悶地站在門裡。
秦獵動作最快,已經到了地方,他毫不猶豫,一拳揮向安全官的後腦。
安全官反應不慢,發現不對,回頭的同時往旁邊一躲,不過沒有秦獵速度快,還是被打到側臉。
這一拳很猛,安全官整個人都朝旁邊飛了出去,不過才落地,就一骨碌爬起來,臉色鐵青地衝向秦獵。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34:30
第六十三章 第三隻
秦獵也迎向他,這次沒揮拳,而是訓練有素地抓住他的胳膊,反關節一掰。
安全官藏著的右手裡,是一把匕首,被秦獵一扭,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他並不是秦獵的對手,更不是這邊好幾個人的對手。
大家一擁而上,七手八腳,一起把他按倒在地上。
林紙第一時間去摸安全官的腿。
秦獵和孿生兄弟一起默了默。
不過下一秒,一個熟悉的灰色薄片就從安全官的褲腿裡鑽了出來。
它落荒而逃,沿著地面,用極快的速度嗖地滑了出去。
林紙抬起胳膊,手鐲像活了一樣,飛快地從她腕上展開。
仍然有一圈樸素的圓環箍在她手腕上,但是上面連接的厚厚的雕花的部分卻從圓環上展開,像有生命一樣,伸直拉長,銳利的尖端露出來,用快得讓人看不清的速度,準準地釘在那隻逃跑的扁翼蛞頭上。
蟲子卒。
戈飛訝異地看看林紙的手鐲,「這是什麼奇怪的武器?」
戈蘭答:「……我想起來了,我們以前在中古店見過,幾十年前流行的小型可穿戴式機甲的一部分,這種都是舊式的耦合系統,現在沒什麼人會用了。」
灰片片趴在地上, 第二隻扁翼蛞也找到了。
沒了扁翼蛞,孿生子把安全官鬆開。
安全官從地上坐起來,因為搏鬥過,還在喘,他完全沒搞清現在的狀況,看著地上的扁翼蛞,張口結舌,話都說不俐落了。
「……啊?……怎麼回事?我身上為什麼會有蟲子?還藏在褲子裡?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林紙不動聲色地問安全官:「你還記得你剛才幹了什麼嗎?」
安全官一臉莫明:「還記得?當然記得了。我們剛才搜了一遍飛船,沒找到蟲子,我打算來駕駛艙問船長,如果真的搜不出蟲子了,要不要繼續前進去跳躍點……」
他說得完全對。
他的樣子和反應,和被第一隻扁翼蛞控制的洛瑞完全不同。
洛瑞像是喪失了自己的意識一樣,目光呆滯,走路如同僵屍,可安全官卻看起來一切正常,能和人交流,連他飛船上的熟人都沒察覺到他有什麼異樣。
他甚至一直保持著自己清醒的思維,到現在都是。
就像秦獵他們說的,每個人的體質不同,對扁翼蛞的抵抗能力不同,每隻蟲子的控制風格也不同,被扁翼蛞寄生後,反應真的不太一樣。
但是他的行為卻有跡可循。
林紙剛剛就覺得有點怪,飛船很大,跳躍點就快到了,這麼需要人手搜索的時候,他都不肯問問船長和副船長,就自己決定,堅決不用這些機甲學院的學員。
船員全部調開去搜索飛船了,他一個人來到駕駛艙找船長,手裡還偷偷攥著匕首。
秦獵繼續問他:「你來找船長,手裡藏著匕首幹什麼?」
安全官蹙眉思索了一下,「不知道怎麼回事,我腦子裡剛才忽然冒出一個念頭,萬一船長被寄生了呢?這裡只有我們兩個,我得拿著匕首防身。」
這些看起來全都像是安全官自己的想法,就連安全官本人都是這麼覺得的。
秦獵攻擊他,他會還擊,也非常合理。
蟲子把念頭送進他的大腦裡,就像進入他的潛意識一樣,讓他絲毫沒有察覺他正在被它利用和控制。
戈飛舉起手,「等等,還有一件事……」
戈蘭替他說:「……不是說這三隻扁翼蛞都是要寄生在人的腳底,才能控制人的念頭麼?為什麼這隻在他腿上,也可以控制他?」
戈飛看看秦獵,「秦獵,你非說收到情報,這三隻都是一樣的,是一窩……」
戈蘭:「……哪有一窩?」
林紙抬起頭,看見船長正要開隔離門。
安全官被按倒,扁翼蛞從他褲子裡鑽出來,又被釘死了,看起來一切都搞定了,船長打算開門出來。
林紙把胳膊交叉在胸前,對她比了個叉,「不要開門。」
秦獵和雙胞胎全都轉頭看向她。
林紙說:「第三隻扁翼蛞應該也在這裡。」
腦中像是有種強大的抗力阻止她做這件事,不過林紙還是彎下腰,摸了摸自己的腿。
秦獵和所有圍觀群眾:「……」
林紙腕上的手鐲又動了。
這次,一個清晰明確的念頭冒出來:用手鐲抵住安全官的脖子,用他威脅船長,讓船長打開隔離門,再去把駕駛艙砸個稀巴爛……
林紙:「……」
林紙:你這計劃可真的是不怎麼樣啊。
這念頭雖然瘋,卻出現得很自然。
就像正常人平時沒事的時候,時不時的,腦子裡就會鑽出來各種偏離常軌的奇葩想法:
比如站在高樓上往下看,會忽然琢磨著如果跳下去會怎樣,比如削水果的時候,會想像用刀稍微割一下手指頭,等等。
只考慮念頭的內容,就會察覺到這種念頭不正常,異化得十分明顯,就像有人在耳邊惡魔低語,但是從感覺上,念頭出現得還挺自然而然。
那念頭在她腦中重復,想讓她劫持人質。
它快被發現了,一改剛才隱蔽的操縱方式,徹底急了。
林紙:劫持你的頭。
林紙現在清醒而警惕,就能感覺到大腿靠近腿彎的地方感覺有點不對。
手鐲伸長的尖刺靈活地轉了個彎,對著那裡戳了下去。
尖端才刺破褲子,就有東西順著她的腿一溜而下。
然而手鐲比它快得多了。它才一滑落到地上,就被直接釘死。
又是個灰色的薄片。
它發出一聲快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在地上扭動了幾下,就攤平不動了。
大家一起默了默。
秦獵問:「怎麼會發現它在你自己身上?」
太明顯了。
林紙答:「我剛剛回看我自己的想法和行為,就覺得自己有點不太對勁。」
林紙甚至能猜出蟲子是什麼時候到她身上的。
估計就是和孿生子在熄燈的工作通道裡的時候,林紙深深懷疑,那隻蟲子原本是寄生在檢修工身上。
幾十年的老檢修,當然熟悉線路,控制他切斷照明和全船生物掃描系統輕而易舉。
然後林紙就開始不對了。
從洛瑞身上捉到第一隻蟲子時,明明孿生兄弟全都覺得蟲子是從褲腿裡出來的,林紙腦中卻有個非常頑固的念頭,覺得蟲子寄生在腳底。
偏偏她說什麼,秦獵就信什麼。
結果全船的人都在脫鞋看腳,給蟲子爭取到了更充分的時間。
其實秦獵的情報沒有錯,三隻蟲子都是一樣的,全都不寄生在腳底,而是在腿上。
後來他們幾個帶著蟲屍來駕駛艙找船長匯報情況,她一直在走神,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要怎麼打開中控台外的隔離門。
回到艙房後,她又開始心神不寧,一分鐘都不想多待,特別想離開艙房,重新回到外面來。
藉口是大家的光腳的氣味不友好。
可雙胞胎說了,這個時代,大家的鞋襪都是特殊的防臭材料做的,真的有那麼不友好麼?
林紙想了想:好吧,還真的是挺不友好的。
不過那種想出來的念頭確實特別強烈。
大家檢查身上有沒有蟲子時,她覺得其他人都是男生,毫不猶豫地一個人走到拐角,只自己檢查了一遍。
然後就是剛剛,已經猜出安全官可能有問題,在他叫船長打開隔離門的千鈞一髮之際,腦中竟然遲疑了一瞬,才叫秦獵去攔他。
她自己的念頭一直都在和蟲子的念頭搏鬥。
在沒有意識到被寄生控制時,無意中被蟲子狠狠地贏了兩回,第一次是被灌輸了蟲子寄生在腳底的念頭,第二次是檢查自己身上,被操縱跳過了蟲子真正隱藏的地方。
林紙也贏過,堅持自己的判斷,連殺了兩隻它的扁翼蛞同伴,又找到了第三隻。
當她開始檢查自己的想法,反思那到底是不是真是自己的想法後,蟲子就再也沒贏過。
戈飛看著林紙,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我這還是生平頭一回,聽說有人被扁翼蛞寄生控制後,自己能把自己身上的蟲子找出來的。」
戈蘭也說:「……林紙,你剛才沒被它控制嗎?」
林紙有點不好意思:「我當然有了,起碼被它矇蔽了兩回。」
戈飛說:「有些人比較特殊,對扁翼蛞的抗性強,不過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強的。林紙這大概屬於萬裡無一,特別特別強的那種吧?」
戈蘭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他說:「這太不講理了,還是人嗎?」
秦獵聽到他的話,默默地看了林紙一眼。
林紙:?
安全官的通訊器忽然響了,是維修組,他們已經終於找到線路被破壞的地方,把全船生物掃描系統修好了。
飛船啟動掃描,全船搜索了一遍,確定再沒有其他奇怪的東西了,繼續向著跳躍點前進。
警報解除,船上恢復了正常,林紙他們也回到了客艙。
邊伽坐在那裡,悶悶不樂,「你倆一定遇到扁翼蛞了,對不對?」
林紙答:「沒錯。」
邊伽眼睛一亮,立刻問:「那你倆有沒有被它寄生?」
林紙:「……」
看他表情,被寄生像是多好的一件事一樣。
殺淺被邊伽吵醒,翻了個身,覺得不太對,睜開眼睛看看腳上,鳳眼一眯,怒了,「我鞋和襪子呢?邊伽,安珀!肯定是你們幹的,你們兩個脫我襪子幹什麼?」
林紙他們找到三隻扁翼蛞的事在學員中迅速傳開,整件事裡最戲劇性的,就是林紙竟然捉到了寄生在自己身上的扁翼蛞。
林紙發現,假裝路過他們的艙房門口,往裡悄悄探頭探腦的人更多了。
其他學院的參賽隊員走馬燈一樣在艙房門口來來去去,大家好像在組團參觀動物園裡的新到的科摩多巨蜥。
林紙聽見他們在走廊裡小聲議論:「是那個Omega對吧?」
「對,就是那個不會被扁翼蛞控制的林紙。」
林紙心想:這說法不太對,她還是被扁翼蛞控制過,而且自己都沒察覺。
不過這個定語起碼比「秦獵給買衛生巾的林紙」正常多了。
沒一會兒,孿生兄弟就又過來了。
戈飛倚在艙門口,先看一眼秦獵,不過還是說:「林紙,我家在八區賽場附近的行星有一座莊園,比賽中間有休息時間,你要不要來我們的莊園玩?」
戈蘭也說:「很有意思的,有各種動物和植物,如果你不放心單獨來的話,可以把你的這些朋友也一起帶過來。」
林紙懂他倆在想什麼,剛才看到她不受扁翼蛞控制,「萬裡挑一」,對她的基因更感興趣了,在努力製造相處的機會。
秦獵不等林紙說話,就冷冷答:「我們的賽間休息時間已經有安排了。」
他又說:「而且我們現在還有事,對不對,林紙?」
林紙:啊?
他不由分說,站起來,伸手握住她的手,拉著她就走。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34:45
第六十四章 你比塞瑟山還高
甩掉孿生兄弟,林紙才問秦獵:「要去哪?」
他不太正常,讓林紙忍不住下意識地掃了一眼他的兩條長腿。
秦獵腳下不停,「全船掃描過,沒有其他蟲子了。你還想檢查一下我的腿麼?」
林紙訕笑:「不用。」
離開大家住的客艙區,秦獵才鬆開她,「帶你去一個地方。我剛剛路過的時候,看見飛船上有個健身房,裡面也有一面大的落地舷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而且沒有後艙那麼多人,不像那邊那麼亂。」
林紙心想:他說得沒錯,後艙那邊確實挺亂,就是個大型相親現場。
健身房拐了幾個彎就到了,裡面果然安靜。
各種健身設備和器械安靜地立著,一個人都沒有,沿牆一整面落地無縫舷窗,窗外就是太空的美景,星河燦爛。
林紙一進去,第一眼就看到了靠牆的大轉輪。
「太好了,有這個!」她立刻過去,點了點控制屏。
秦獵火速跟上,一把按住她的手,低頭誠懇地建議,「你沒帶防眩暈的藥吧?我們很快就要快比賽了,不如以休息為主?」
一看就是被嚇怕了。
林紙忍不住笑出聲。
秦獵知道她是在開玩笑,嘆了口氣,問她:「你現在練到第幾檔了?」
「第五檔。」林紙答,「老飛說,期末前要到第七檔不暈不吐,人家邊伽早就能第十檔無壓力了。」
就連提起這個,秦獵胃裡都一陣陣翻湧,他忍不住說:「其實不用要求那麼高,只是開機甲的話,練到第七檔足夠了。」
「我也這麼想,」林紙很同意,「體質是我的弱項,能考核達標,不要妨礙駕駛機甲就可以,不一定要做到優秀。現在的精力和時間有限,還不如花在其他地方。」
她離開大轉輪,走到舷窗邊,看著舷窗外的繁星。
林紙活動了一下細細的手腕,腕上的舊金屬鐲子在燈下閃閃發光。
「我是在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和短處,決定一個人上限的不是他的短板,而是他的長處,我想把擅長的方向努力做到極致,不在那些不擅長的地方跟人死磕。」
秦獵也在跟著看她的手,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你上次在天諭時,用機械臂表演的手指舞,是怎麼練的?」
林紙訝異:「你想學?」
秦獵「嗯」了一聲。
這倒是件新奇的事,不知道他想學這個幹什麼。
林紙學手指舞,只不過是因為以前新年要表演節目,根本想不出別的來,才和幾個好朋友練了一陣湊數。
不過秦獵的手那麼漂亮,手指修長,手指舞一定好看。
林紙舉起手,「我記得不太全了,一個動作一個動作教你。伸手。」
十分鐘之後。
林紙一邊努力掰他手指的位置,一邊嘀咕:「秦獵,你怎麼會這麼笨?」
秦獵乖乖地舉著兩隻手,讓她一根根地校正他無處安放的手指頭,語氣卻很不服:「這輩子都沒人說過我笨。」
林紙猜測:「那是因為他們不太好意思吧。」
秦獵反擊:「是因為不好意思麼?那你為什麼沒有不好意思呢?」
林紙掰著他的手指頭,「有啊,我都被你笨得不好意思了。」
秦獵:「……」
林紙自己也有點費勁,每扳一下他的手指頭,就也舉起自己的手看一眼,兩個人面對面地站著,左右方向是反的,手指動作又很復雜,林紙得想一想才能把方向轉過來。
秦獵看著她左換成右,右換成左地鼓搗,默了默,「所以到底是誰比較笨?」
林紙捏著他的手指頭不動了,目光威脅地盯著他,一副再胡說八道就不教了的表情。
秦獵嘆了口氣,鬆開她的手,繞到她身後,把兩條胳膊越過她的身體兩側,舉到她眼前,「這樣總可以了吧?」
林紙:「……」
這樣兩個人手的左右方向倒是一致了,問題是,這是一個他從背後環抱著她的姿勢。
秦獵肯定沒有在亂佔便宜。
他很小心地跟她保持著距離,全身從上到下,沒有任何身體部位碰到她,就連兩條手臂都是懸空的。
好像一個空心的擁抱。
林紙定了定神,重新舉起手示意,「這樣。」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眼前是他胸前的扣子,再往上,是衣領和鮮明地隆起的喉結,還有線條漂亮的下顎。
林紙問他:「你能看到我的手嗎?」
秦獵在她頭上低聲說:「當然能看到——你那麼矮。」
林紙氣結,放下手。
秦獵彎彎嘴角,重新拉起她的手,「好,你不矮,你比塞瑟山的頂峰還高。你繼續。」
林紙磨了磨牙,用兩隻手快速地比了一下,「先這樣,這樣,再這樣。」
秦獵也依樣來了一遍,這次全部做對了。
林紙受到鼓舞,繼續教他下面的動作。
可是很難專心。
他就在她身後。
林紙不止能感覺到他隱約傳來的溫暖體溫,他細微的氣息,還能清晰地意識到另一件事。
他離她後頸上的腺體非常近。
近到只要撥開她的頭髮,低下頭,就能一口咬穿。
自從來到這個ABO世界後,作為一個女O,除了比較麻煩的信息素和發熱期外,林紙並不覺得現在的身體和以前的身體有什麼大差別,那些小差別帶來的麻煩也很好解決,記得及時用藥就行了。
可是此時此刻,後頸腺體的存在感卻異常強烈。
它就在那裡,在身後的秦獵氣息拂過的地方,像冬季積雪下蟄伏的小動物感覺到了外面的溫暖一樣,蠢蠢欲動。
一絲一絲的,正在甦醒。
林紙心想:這麼細微的感覺,他應該感受不到吧?希望他感受不到。
他就那麼虛虛地,絲毫也不接觸地環抱著她,在她頭頂用低沉好聽的聲音低聲問她:「這樣?」
林紙有點撐不住。
他的身體的存在感太強了。
兩個人交換過兩次,林紙其實算是對他的身體很熟悉了,該看的,不該看的,全都看過,並沒有那麼多陌生感。
林紙盡量給自己洗腦:這其實全都是自己的身體。前面的是她的身體一號,後面那個大的是她的身體二號。
然而不行。
身體二號現在被他控制,和在她手裡時,好像完全不是一回事。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一直若有若無地保持著,林紙覺得,他還不如乾脆抱上來。
其實根本沒人限制她的自由,只要一低頭,就能從他懷裡鑽出來,可是林紙現在有種莫名其妙的直覺——
好像這樣就輸了。
這似乎是一場兩個人之間的比賽,沒有宣之於口,卻誰先認慫誰就輸。
林紙盡可能不動聲色,「你還要繼續學?」
秦獵「嗯」了一聲,「再來。」
林紙思索了一下,回憶出後面的動作,抬起胳膊。
飛船忽然猛地一抖。
兩個人站不穩,秦獵一隻手扶住舷窗,另一條胳膊毫不含糊地摟住林紙,把她按在懷裡。
林紙腦中只有一個念頭:秦獵你的情報是不是不靠譜?飛船上還有別的蟲子?
秦獵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麼,在她頭上說:「不是蟲子,沒事,我們正要穿過超空間跳躍點。」
飛船的抖動更加劇烈了,像地震一樣,林紙看到,舷窗外不再是深邃的暗色背景和一點一點的星星,忽然放射出極光一樣的彩色光芒,鋪天蓋地,絢爛耀眼。
在震撼人心的絢麗光影中,秦獵沒有鬆手,就這麼把她整個人都緊緊地壓在懷裡。
他的胳膊摟著她,緊貼著她的背,下巴擱在她的頭頂,把剛剛那個虛虛的擁抱落到實處。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35:00
第六十五章 台階
林紙心想:他這就是故意的吧。
穿越空間跳躍點的抖動,完全沒別人的健身房,時間地點都剛剛好。
穿越到這個ABO的世界後,林紙認真研究過ABO與原本世界人類的各種不同,知道他們有很多比人類更「獸」的習慣。
比如劃地盤。
信息素歸根結底,就是動物吸引異性和劃地盤用的。
今天孿生兄弟一直在她身邊晃,很明顯激發出了秦獵身上Alpha的習性。
她和他通感,有密不可分的聯結,他甚至會穿到她的身體上,他早就本能地把她劃進了自己的地盤裡。
上次居伊比賽前挑釁時,秦獵就已經不分你我,親身上陣把居伊懟了一通。
他今天又覺得他的地盤被人侵犯了。
那次蟲潮暴動他幫她注射屏蔽劑時,曾經冷冷地說:「我又不是動物。」
林紙很想說:秦獵,其實你還挺動物的。
片刻之後,震動停了,舷窗外的光影消失,恢復成星空的樣子。
秦獵鬆開胳膊,「沒事了。」
語氣溫柔。
林紙離開他的懷抱,轉身看著他,心想:她剛剛那個反應實在太不好了。
原主的家鄉在偏遠星系的九區,這幾年要去五區母星的帝國機甲,來來回回,一定乘過無數次星際長途飛船,每一次,都要經過幾次空間跳躍點。
她應該對跳躍時會震動這件事非常清楚。
剛才飛船突然震動時,她的緊張和訝異秦獵一定感覺到了,所以才安撫她,告訴她沒事。
他的話就更奇怪了,他說「不是蟲子,沒事,我們正要穿過超空間跳躍點」,聽起來像是在對一個沒坐過長途飛船的人解釋。
她正想著,秦獵忽然又說話了,他伸出手,順了順她因為那個擁抱弄亂的頭髮。
「你以前坐的民用飛船都開得比較溫柔,空間跳躍時,震動得沒有這麼厲害,軍用飛船的駕駛員都是把飛船當戰艦開的。」
他雙手奉上一個完美的台階。
林紙:「……」
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說不定是在試探她,這台階是層脆殼,一踩就碎。
林紙不動聲色地看著他,突然說:「其實我並不知道經過空間跳躍點時是什麼樣的……」
秦獵大概沒料到她會突然這麼說,眼中全是非常復雜的情緒。
他在想什麼,十分好讀。
他覺得她是假的,沒料到她會主動交代。
林紙繼續把話說完:「……因為我一般一上飛船就睡覺,一直睡到下船。」
秦獵彷彿鬆了口氣,眼神中卻多了點失落。
「我有時候也是,從頭睡到尾。」他看看窗外,「我們到星環六區了。」
前面還會有兩個跳躍點,看來每個都得震這麼一下,林紙提議:「我們回艙房吧?」
秦獵沒有異議,「好。」
艙房裡很熱鬧,雖然換了星環區域,飛船上過的還是母星時間,大家正在吃飯。
這艘飛船上全是母星附近五區六區的機甲學院學員,幾乎全在喝營養液。
邊伽一看到林紙和秦獵就抱怨:「你倆總算回來了,我們都快餓死了,安珀不等你們回來,就不讓我們碰吃的。」
安珀笑了笑,低頭把胖大叔的巨型食盒拖出來。
蓋子一打開,熱氣騰騰,香氣撲鼻。
幾個人一人拿了一個夾肉燒餅。
附近幾個艙房的學員都聞著味過來,探頭探腦地研究,問邊伽他們:「你們吃的是什麼啊?」
這裡的人大半都是母星附近行星出身,從小就喝營養液,幾乎沒怎麼吃過真正的食物。
胖大叔做了不知道幾倍的量,邊伽隨手拿出幾個夾肉燒餅遞過去:「夾肉燒餅,我們偏遠星系的特產,要試試嗎?」
旁邊一個人小聲說:「我家裡人說,這些東西營養成分沒有調配過,完全不平衡,都是垃圾食品,對身體不好。」
邊伽的手立刻繞過他,「那你別吃啊。」
一群人都在啃燒餅,這間艙房又一次變成了觀光勝地。
外面有人悄聲議論:「看,連秦獵都在吃。」
「想偷拍一張,這輩子都沒想過會看到秦獵吃這個。」
「林紙是偏遠星系人,秦獵肯定是跟她學的。」
林紙轉頭去看秦獵。
他默不作聲地,已經快吃完一個了。
他這樣改變飲食習慣,至少有一個好處,就是林紙穿進他的身體裡時,吃什麼都不會顯得太奇怪。
林紙心想,平時也應該時不時喝一次營養液,好讓他穿進來時,也顯得不那麼奇怪。
飛船又先後經過了兩個跳躍點,終於到達了這次航行的目的地——
星環八區的藍星。
藍星是顆和母星環境類似的星球,十分難得,在星際殖民早期,被發現之初,就不用在改造環境上花費太多的力氣,經過這麼多年,早就變成了星環八區最繁華的一顆星球。
繁華歸繁華,卻和母星的風格不太相同。
大家一起下貨運飛船,準備換乘短途飛船的時候,林紙就聽見有人問:
「這地方是不是有星際海盜?」
「你小時候童話看多了?那不叫星際海盜,是各種星際非法組織,當心把你賣到偏遠行星去當奴隸。」
偏遠星系山高皇帝遠,聯盟忙於前線的戰爭,對這裡的影響力有限,各種奇奇怪怪的組織遍地開花,層出不窮。
秦獵上次提過的,那個倡議限制資本膨脹,人人過回田園生活的全知社,還有從事星際走私買賣的深空等等,基本全都源於八區九區這一帶。
大家換乘短途飛船,到了藍星首府,也是藍星上最大的城市,耶蘭。
林紙立刻就喜歡上這裡了。
和規整的母星首都不同,耶蘭很亂。
很亂,但是很熱鬧,也正因為亂,所以顯得生機勃勃。
總而言之,看上去很好玩。
殺淺說:「耶蘭至少有個好處,八區遠離和蟲族的戰場,比較安全,而且價格比母星首都低得太多了,一百萬聯盟幣就能在不錯的區買個像樣的小公寓……」
林紙的眼睛都亮了。
她在這個世界只有她本人,其他一無所有,帝國機甲放假的時候,連個可以待的地方都沒有。
她咨詢殺淺:「只要一百萬嗎?是什麼樣的房子?」
邊伽在旁邊好奇地聽著,忍不住問:「你想買房?你要房子幹什麼?那麼多錢,都能玩多少東西了?」
孿生子一直跟著他們,戈飛搭茬:「再說才一百萬,能買到什麼房子?」
戈蘭同意,「屋子肯定小得腿都伸不開吧?還不如多出點錢買個大的。」
何不食肉糜。
這些少爺們根本不能明白窮人的心情。
參賽學員們暫住耶蘭市中心的酒店,有兩天的休息時間,因為其他星環區域機甲學院的人乘不同的飛船,陸續才能到齊。
小隊分到了三間雙人房,林紙是Omega,一個人獨佔一間。
林紙一到酒店房間,就抱著光腦研究耶蘭的地圖,跟殺淺湊在一起謀劃。
她琢磨:「在校學生沒收入,沒法貸那麼多買房,付全款會不會太不劃算了一點?還不如把錢拿去投資。」
殺淺問她:「哪種投資?收益你能做到多少?前線最近吃緊,八區九區這種遠離戰場的區域,房價一直都在漲,你的投資能漲得過它麼?」
林紙反駁,「可是它漲又怎樣,你又不會賣。」
殺淺說:「你可以用它抵押貸款,再買另一套租出去,只要房子挑得好,在耶蘭這個地方,讓它自己養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殺淺忽然碰碰林紙,「有人找你。」
門開著,秦獵在外面。
林紙放下光腦,跑出去,問:「有事?為什麼不進來?」
秦獵低聲問:「今天有空,又不訓練,我想問,你想不想跟我去一個地方玩?」
林紙心想,所以這算是約會嗎?
離開酒店,乘懸浮車抵達航棧,坐上短途飛船時,林紙才問:「我們要去哪?」
秦獵:「連去哪都不知道就跟著我走,也不怕我把你賣了。我們去藍星附近的墓塋星。」
林紙以為自己聽錯了,「墓塋星?墓塋?墳墓的那個墓塋?」
秦獵答:「沒錯。墓塋星。是安葬聯盟機甲駕駛員的地方。」
林紙默了默。
秦獵非同凡響,他的約會也非同凡響。
別人約會不都是逛山逛水曬月亮的嗎?
他要帶人去看墳。
路程很近,飛船緩緩降落在一顆衛星上。
出乎林紙預料,墓塋星風景優美,這裡的大氣乾淨,天空藍到透亮,遍植著各種不知名的花草。
花草之間,隱隱能看到平鋪在地上的小小的石製方型牌子,上面鐫刻著名字。
秦獵好像來過很多回,熟門熟路地帶著林紙往前走,穿過一望無際的花海,停在一座白色的巨型紀念碑前。
紀念碑是一個白色的三棱尖錐,像一把利劍,直指天空。
「這一片安葬的是第一代機甲駕駛員。」秦獵說。
紀念碑附近,無數石牌隱匿在鮮花裡。
紀念碑基座上有一個手掌的形狀,秦獵把手按在上面。
整座紀念碑忽然被點亮了,發出柔和的白光。
這應該是他們祭奠的方式。
秦獵說:「天諭當初開發的第一代機甲時,正是蟲族瘋狂侵佔一區的人類殖民行星的時候。我們在遠離母星的一區,耗費了無數人的心血,才把一些行星改造成人類適宜居住的環境,可是蟲族來了,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一炬。」
林紙忽然想起學院大賽決賽時,被蟲族佔領的一區人類城市的模擬景象。
秦獵繼續:「那個時候,耦合系統還不完善,強行耦合,會對駕駛員的神經系統造成永久性的損傷。」
「可是當時我們和蟲族的戰事吃緊,蟲族和我們的宜居環境相似,一直在瘋狂進犯我們的殖民星球,一區和二區,越來越多的人類家園淪陷。」
秦獵說:「天諭的耦合機甲能發揮很大的作用,迫不得已,聯盟軍事委員會特批了耦合式機甲的使用,投放到前線戰場上。」
「那一代機甲駕駛員,沒人能活過三十歲。」
兩個人一起沉默了一會兒,秦獵才繼續。
「後來耦合機甲逐步完善,不再傷害駕駛員的身體健康,但是一代又一代,仍然有無數機甲駕駛員犧牲在和蟲族的戰場上。」
他看看四周。
「這裡埋葬著很多我熟悉的前輩,我的朋友,還有我的父母。」
鮮花在風中微微搖曳,無數石牌靜寂無聲。
林紙也走過去,把手按在紀念碑上,紀念碑又一次亮了起來。
林紙仰頭看著它。
她在想:秦獵的語氣,好像是在跟一個對機甲,對這裡的歷史,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的人講述他們的過去,想讓她理解他們的奮鬥,和他們的犧牲。
作者: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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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6-17 00:35:14
第六十六章 這個身體在說話
林紙開口試探他,「一區後來……」
她說完這四個字,就稍微停頓了一下,看他打算說什麼。
果然,秦獵順溜地接上:「一區後來再也沒有回到人類的手上,現在全是蟲族的天下。」
他接著說:「二區和三區還在反復爭奪中,我們和蟲族互有勝負,四區現在是我們防守的底線,再不守住,他們就要打到母星來了。」
林紙覺得,他的樣子不像是在試探她,因為他並沒有留意觀察她的表情反饋,只望著這片花海。
他好像真是科普來了。
「母星是人類的故鄉,它所在的五區也是人類行星最多的地方,是我們的根基,決不能落到蟲族手裡。」
乘飛船回來時,天已經徹底黑了,坐懸浮車回酒店的路上,林紙一直好奇地趴在車窗上往外看。
耶蘭的夜晚燈火輝煌,比白天還熱鬧,
懸浮車靠近市中心商業區,幾座摩天大樓之間,有一片奇怪的地方,並不是往來的懸浮車流,而是一條固定不動的光帶,自下而上,旋轉蜿蜒。
再靠近一點,林紙才看出來,那是一條迴旋的光帶,如同一條往天上走的路。
光帶兩旁全是燈火輝煌的小攤位,人聲鼎沸。
林紙的臉貼在車窗上,鼻頭都扁了。
秦獵從車窗玻璃反光中看見了她的鼻子,叫停了懸浮車,「就在前面停下吧。」
看林紙轉過頭,秦獵解釋:「那應該是耶蘭的夜市,我們去逛逛?」
這夜市是立體的,結構很奇怪,中間是上下兩個方向的傳送帶,人站在上面,不費任何力氣就可以輕鬆地上上下下。
傳送帶兩旁的攤位前,地面是不動的,給人留出擠在一起買東西和在攤位旁邊吃吃喝喝的空間。
耶蘭不愧是偏遠星系最繁華的行星,夜市上到處都是好吃到不行的「垃圾食品」。
各種燒烤、冰飲、海鮮,完全是林紙熟悉的世界的口味。
除此之外,還有各式各樣的奇葩攤位,賣著匪夷所思的小玩意。
秦獵這個母星人,認識的東西還不如林紙連蒙帶猜知道的多。
比如走了不遠,兩人就看到一種顏色黑乎乎,表面蓋著厚厚一層雪白泡沫的飲料。
秦獵問:「你渴不渴,我們要不要買杯那個?」
攤位前圍著不少人,每個人手裡都捧著一個大玻璃杯子,杯子外壁凝著一層水滴,大家好像喝得都很開心。
攤位上掛著牌子,上面寫著「自產黑可依,十元一杯」。
兩個人擠進去,林紙心想:黑可依是什麼,該不會這個世界也有冰可樂吧?
那可實在太好了。
秦獵察言觀色,看出她喜歡,立刻亮出手環,「我們要兩杯。」
杯子很大,捧在手裡沉甸甸的,冰冰涼,可是一拿到,林紙就聞出來了——
這個並不是什麼冰可樂,更像是黑啤酒。
秦獵也低頭聞了一下,「好像有點酒味。」
他小心地抿了一點,評價:「還不錯。和你有點像。」
林紙:什麼叫「和你有點像」?
秦獵又認真嘗了嘗,補充,「只有一點點像。你的比它烈。」
林紙:「……」
她也自己喝了一小口。
標準的啤酒的味道,泡沫綿密,入口清涼醇厚,還有一點點苦味,苦得剛剛好。
林紙的酒量還行,這樣一杯啤酒應該沒什麼大事,只是有點擔心秦獵。
林紙問:「秦獵,你以前喝過酒嗎?喝這樣一杯不會醉吧?」
秦獵捧著杯子,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放心,沒事。」
也不知道是哪來的自信。
兩個人端著杯子繼續往上逛,邊走邊喝,沒一會兒,林紙一回頭,發現秦獵竟然把一大杯黑啤酒全都喝光了。
林紙默了默,「你這麼大的個子,萬一醉了我可背不動你。」
秦獵冷靜地答:「你不會醉,我就不會醉。」
被他一語成讖。
林紙喝了大半杯就沒再繼續,可是越走臉上越燒,心跳越快。
這酒喝的時候沒什麼感覺,後勁卻比啤酒大得太多了。
林紙腦中最後一個清晰的記憶,好像是站在一個攤位前,盯著一棵掛滿了真錢的盆栽琢磨,要是買回去送殺淺,他一定喜歡。
後來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又回到了懸浮車裡。
手上的啤酒杯沒了,秦獵正在很近的地方,手抄在她腋下,把她往座位上放,「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就喝了那麼多。」
林紙奇怪,真誠地問他:「你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你不是也喝不少嗎?」
秦獵一臉沒想到她還會開口搭茬的表情,看看她,「你醒了?我喝了,可是我沒醉。」
「我也沒有。」林紙的腦子很清醒,邏輯不亂,「你怎麼證明我醉了?」
秦獵被她氣笑,把她像抱小孩一樣往座位上抱,「好,你沒醉。沒醉就坐好。」
林紙也想,可是完全沒辦法。
耳邊血液在轟鳴,心臟咚咚亂跳,全身都很不舒服,只想躺下。
秦獵嘴上這麼說著,其實正在彎下腰,妥帖地把她放平在座位上。
這是出租的懸浮車,後座不是可調的獨立座椅,而是長長的一排,秦獵放好林紙,自己也坐下,又小心翼翼地搬起她的頭,讓她把頭枕在自己腿上。
林紙枕著他的腿,盯著他的下巴,態度嚴謹地跟他繼續爭辯。
「我前些天讀過資料,Omega體內代謝酒精的一種酶的含量只有Alpha的五分之一,所以我喝了大半杯,你只喝了一杯,按比例算,我其實喝得比你多多了,比你醉一點也很正常。」
秦獵哭笑不得,忍不住伸手順順她的頭髮,認輸:「好。按比例你喝得比我多,喝了這麼多竟然還會算數,你確實很厲害。」
林紙鄭重地點點頭,滿意了。
秦獵鬆了鬆衣領,自己也把頭靠在旁邊的車窗上。
他和她通感,她正在不舒服,他就也不太好受。
林紙放心地閉上眼睛,一閉上,就又失去了意識。
等再醒過來時,猛地睜開眼睛,覺得整個人都異常地清醒。
心臟還是不太舒服,砰砰亂跳,臉上也在發燒,不過竟然是坐著的,而且坐得很直,靠著懸浮車的車窗。
林紙反應了一下,迅速低頭看了看。
她自己的身體臉頰紅紅的,正舒服地枕在他的腿上,閉著眼睛。
這是秦獵的身體,看來又換了。
前面遙遙地就是參賽學員們臨時住的酒店,懸浮車很快就要到地方了。
他在她的身體裡,正替她醉著,林紙糾結了一下要不要叫醒他,最後還是低聲叫:「秦獵?」
有人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
嚇得林紙一哆嗦。
因為這聲音並不是從枕著腿的她自己的身體裡傳來的,好像是秦獵這個身體的喉音。
好像在自問自答。
這是什麼情況?
林紙鎮定了幾秒,才試著又叫了一聲:「秦獵?」
不過這次沒有真的出聲,而是在腦中叫他的名字。
四周很安靜,腦中也很安靜。
林紙在腦中努力「放大聲音」,盡可能大聲叫:「秦獵??」
又是帶著尾音的「嗯?」的一聲。
林紙這次確定無疑,是這個身體在說話。
他迷迷糊糊的,好像還在睡覺。
她又跑到他的身體裡來了,可怕的是,這次他竟然沒走。
林紙第一件事,就是趕緊伸手試了試自己身體的呼吸,又按了按脈搏。
還好,身體一動不動地躺著,摸起來是熱的,呼吸還在起伏,脈搏突突地跳得有點快,大概是那杯黑啤酒的功效。
懸浮車開始轉彎,馬上就快到酒店了,林紙在腦中大吼了一聲:「秦獵!你給我醒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2-6-17 00:35:38
第六十七章 一體雙魂
這一聲吼終於有效果了。
那個嗯來嗯去的人總算不嗯了,林紙能清晰地感覺到,就像在睡夢中被人突然在耳邊喊了一嗓子一樣,這個身體猛地一抖。
林紙知道,秦獵醒了。
腦中一片安靜。
這身體自己出聲:「林紙?」
他的視野自動下落,手也自己動了,碰了碰膝蓋上她的身體的額頭,他又問:「你醒了?我好像聽見你叫我。」
林紙無奈,在腦中說:「我不在那邊,我在這裡。」
秦獵足足靜默了有五秒鐘。
他問:「你現在和我在一個身體裡?」
他弄懂狀況了。
不止弄懂狀況了,還明白了該怎麼跟她這個靈魂二號交流:要大聲地想。
就像在腦中用力大聲說話一樣,「聲音」足夠大,對方就能聽見。
「沒錯。」林紙對他說,「我們兩個的耦合感應又出新問題了。」
這次更好,兩個人在一具身體裡合住,另一具身體空著,沒人要了。
秦獵的第一個反應,也是伸手去試那具身體的呼吸和脈搏,發現沒事,都很正常,彷彿鬆了口氣。
「所以只要想辦法讓你回去就行了。」他說。
說得容易。
穿來穿去這件事,到底是由什麼引發的,又怎樣才能回去,兩個人到現在都沒弄明白,結果舊的問題還沒解決,又出了新問題。
眼前迫在眉睫的是,酒店就要到了。
懸浮車開得飛快,燈火輝煌的酒店就在前面。
秦獵也在想這個,在腦中跟林紙謀劃,「我們得把你的身體運進去。」
林紙同意,幸好她獨享一間雙人間,不和其他人合住,所以只要把她的身體偷渡到房間裡,就暫時沒人能發現出了這種亂子。
明天小隊要開始適應性訓練,後天是聯賽的第一場復賽,林紙的身體不能這麼躺著,他們必須趕緊處理這個麻煩。
懸浮車在樓宇之間輕巧地拐了個彎,開始換成慢車道,準備自動降落。
兩個人在腦中快速地商量。
秦獵說:「只能我把你抱進去。」
林紙有點痛苦,「那麼多人認識你,這麼抱進去,萬一被人撞見,明天一定緋聞滿天飛。」
秦獵說,「現在時間晚,應該人不多,再說你今晚要是真的醉成這樣,不是也要我抱你回去麼,有什麼區別?」
林紙反駁:「問題是我並沒有真的醉成這樣,你看我現在不是很清醒?」
「你現在很清醒,」秦獵冷靜地指出,「是因為你在我的身體裡,不受酒精影響,要是留在你自己那邊,說不定就有這麼醉。」
「那也不一定,說不定我已經醒了呢?我又沒在那個身體裡,你根本不能證明我現在不會醒。」
懸浮車在兩個人毫無意義的爭論中來到酒店前面。
酒店門口人不多,只有幾個,不過看著都很眼熟,是和他們乘同一艘飛船來參加比賽的機甲學院學生。
他們正站在那裡等懸浮車。
看見秦獵他們的懸浮車緩緩落下來,上面又有出租的標誌,他們嘻嘻哈哈地說:「等半天,總算來了。」「吃個夜宵這麼麻煩,我都要餓死了。」
一群人一起迎上來。
自動駕駛系統出聲:「親愛的乘客,已抵達目的地,車款已從您的賬戶中自動扣除,請您下車。」
林紙的頭還枕在秦獵腿上,秦獵火速吩咐自動駕駛系統:「車門鎖死,車窗顏色加深,我們換目的地了,去前面下一個路口那幢樓。」
自動駕駛系統二話不說,立刻猛地拔高,重新飛了起來。
那群學員莫名其妙:???
懸浮車直奔前面的一座高樓,兩個人用同一個身體籲了口氣。
秦獵又指揮懸浮車在附近兜了一圈,終於看見酒店門口那幾位上車走了,才讓自動駕駛系統重新把車開回門口。
這會兒終於沒人了。
酒店大堂是全智能的,並沒有任何工作人員,現在時間晚,遙遙看過去,也剛好沒有客人。
機不可失。
懸浮車一落地,秦獵就伸手去開門。
林紙也伸手去開門。
兩個人伸的是同一隻手,所以林紙立刻停了。
秦獵也停了,隨即意識到林紙停了,又伸出手。
所以那隻手就像抽風了一樣,往前一動,一動。
兩個人:「……」
兩個靈魂沒法同時操縱一個身體的動作,林紙指揮:「你別動,我來搬我自己。」
秦獵答應了,「好。」
他不操控身體了,林紙用他的身體打開車門下了車,又彎腰把自己的身體也抱了出來。
林紙生平從來沒公主抱過別人,原以為會挺費勁,沒想到,相對秦獵身體的力氣,她一點都不重,抱得還很輕鬆。
林紙抱著人,邁開大步,火速進了酒店。
大堂裡燈火通明,但是沒人,只有好幾隻小清潔機器人正在辛勤地工作著,來回滴溜溜地轉,把地板擦得閃閃發光。
秦獵建議:「我看到右邊拐角有個貨運電梯,說不定沒人用,比走客梯更安全。」
乘客梯太容易遇到人。
林紙火速往右拐,果真找到了貨運電梯,騰出一根手指頭按了按。
叮地一聲,貨梯來了。
門打開,裡面竟然滿滿地全是小清潔機器人,十幾二十對圓溜溜的眼睛一起看著她和她懷裡的人。
林紙突然心虛,覺得自己像是把醉酒女孩帶回酒店的壞人。
最前面的小機器人出聲,「非工作人員,請勿使用貨運電梯,客梯在大廳正前方,謝謝您的配合。」
林紙轉身就走。
走得太快,腳下一拌,咚地一聲踢在身後正在辛勤工作的一隻小清潔機器人身上,把機器人踢得翻了個跟頭。
秦獵嘆口氣:「我的身體我熟,還是我來吧。」
林紙把控制權還給他。
秦獵打橫抱著她的身體,回到客梯這邊,召來電梯,還好這回裡面既沒有人類也沒有機器人,兩個人都放鬆了一點。
房間在二十樓,電梯一層層往上,很順利,也沒遇到其他人,很快就叮地一聲到了。
聽起來走廊裡好像沒什麼人聲。
電梯門打開,秦獵先探頭往外看,多少有點鬼鬼祟祟。
他下結論:「沒人。」
立刻抱著她的身體往外走。
他步子太大,走的速度太快,林紙的身體在他懷裡橫著,她非常擔心自己的腦袋會撞在電梯門上,下意識地低頭去看。
她一低頭,秦獵的頭就低下來。
咚地一聲,秦獵一頭撞在電梯外走廊的柱子上。
兩個人:「……」
林紙心虛:「誰在這兒放了這麼個柱子,離電梯門這麼近,不是害人嗎?」
秦獵非常同意:「很不合理,這酒店的設計師不太行。」
天降一口鍋,扣在設計師頭上。
這一層樓被院際聯賽的組委會包了,住的全都是參賽的學員和教官,已經夜深人靜,門全關著,大概大家都睡了。
秦獵抓緊時間,直奔林紙的房間。
馬上就要走到時,隔壁一個房間的門突然打開,安珀探頭出來。
那本來是他和秦獵兩個人住的房間,他還沒睡。
安珀一抬頭,就看到秦獵,還有他懷裡抱著的滿臉緋紅,昏迷不醒的林紙,怔了怔。
秦獵壓低聲音解釋:「我們出去玩,她喝得有點多,我送她回房間。」
門裡傳來邊伽的聲音,「安珀,你幹什麼呢?你那邊沒血了我可救不起來。」
他們好像在打游戲。
安珀回頭對房間裡說:「沒事。」
秦獵不再管他,繼續往前走,忽然想起來,回頭對他說:「我今晚不回房間睡了。」
安珀:「啊???」
林紙:「啊???」
秦獵在腦中跟她說:「當然去你那邊,否則呢?難道我們兩個一起跟安珀住一個房間?」
林紙房間也有兩張床,確實可以。
秦獵來到林紙房間門前,抬起膝蓋撐住她,騰出手來拉起林紙的一隻手,打開指紋鎖,進來用腳把門踢上,才把她的身體放在房間裡的一張床上。
衛衣帽子硌著她的脖子,秦獵想動手去脫她的外套,又不太好意思,「你自己來吧。」
林紙接管了他的身體,照顧自己的時候,腕上的手環忽然震了。
是安珀。
【老大,我覺得你這樣不太好。林紙是醉了吧,等兩個人都清醒的時候,你情我願,不好麼?】
林紙:「……」
不過心中有點小感動。
秦獵說:「我來回他。」
他接手身體,低頭回復:【把你滿腦子的奇思妙想收一收。她醉了,一直吐,還撒酒瘋,我們和教官都是Alpha,這裡又沒別的熟人,我今晚得照顧她。】
林紙:你才一直吐。你才撒酒瘋。
【那就好,我也覺得你應該不會。】安珀放心了,又補了一句,【不過萬一你真的把持不住的話,我剛才看見了,床頭抽屜裡就有……呃……】
林紙看見秦獵直接敲了個【滾】,又刪了,改成【沒那種事,打你的游戲去吧。】
秦獵點了發送後,抬了一下頭。
林紙現在沒在控制他的身體,他在看什麼就是她在看什麼,立刻知道他掃了一眼床頭的抽屜。
他剛才回復得義正辭嚴,眼睛看的地方卻不太對勁,不知道在想什麼。
林紙默了默,「你看那邊幹什麼?」
秦獵答:「安珀提到床頭抽屜,我下意識地看一眼而已。」
說完,又掃了一眼平躺在床上的林紙。
林紙涼涼地問:「你看完抽屜,又看我幹什麼?」
秦獵問:「我都不能看你一眼了?」
林紙沉默了一秒,「色狼。」
秦獵提醒她:「你想得太大聲,我聽見了。」
林紙答:「本來就是大聲說給你聽的。」
秦獵氣結,罷工了,「那你自己來,想看什麼看什麼。」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35:51
第六十八章 為定語而戰
來就來,林紙接手了他的身體,繼續給自己脫掉外套和鞋,擺好個舒服的姿勢,蓋上一層被子,直起身。
隨即意識到一件事——秦獵剛才在夜市喝了一大杯啤酒,這身體好像很想去洗手間。
林紙叫他:「秦獵,你要去洗手間,你自己來?」
秦獵估計還在委屈著,淡淡回答:「我不行,我怕我會不小心亂看。」
竟然跟她叫板,誰怕誰?
林紙二話不說,走到洗手間,熟練地站好位置,拉開拉鏈,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林紙能明顯地感覺到,這個身體臉上燒起來了。
秦獵堅持不住,跟她商量:「我還是自己來吧?」
林紙欣然把任務交給他。
可是他卻站著不動。
林紙當然明白是為什麼,不過這次沒說他「色狼」,安靜地等著他。
他大概從來沒被Omega這樣圍觀過,可以理解。
秦獵站在原地,兩個人都沒再說話,過了好久,等他鎮靜下來了,才重新動了。
林紙發現,他竟然真的想低頭往下看。
林紙前些天迫不得已也看過,但是上次是一個人,這次兩個人一起,就感覺特別尷尬。
林紙直接出手干預,硬生生把他的頭扳起來了,目光也扭向面前的牆,「你能不能眼睛看著別處?」
秦獵無奈:「我如果不用眼睛看著點的話,就會弄得到處……算了,隨便吧。」
林紙建議:「其實你可以坐著。」
秦獵不肯:「明明站著就可以,為什麼要坐著?」
林紙耐心答:「為了保持衛生間的整潔,我看過一個調查,有相當高比例的……呃……Alpha在家裡都是坐著的。」
秦獵無語:「你為什麼看過這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不過還是從善如流地坐下了。
雖然不太適應,但是一切還算順利,兩個人解決完,林紙建議:「洗一下手吧?」
秦獵說:「我當然會洗手,就算你不說我也會洗手。」
林紙說:「可是據說很多Alpha去完洗手間都不洗手。」
秦獵:「不管他們洗不洗手,我從來都洗手。」
他急了。不過鑑於他是秦獵,他大概真的會洗手。
兩個人在腦中吵吵鬧鬧地一起洗過手,林紙發現,秦獵偏頭瞥了一眼淋浴房。
林紙好奇:「你該不會還想洗澡吧?」
秦獵沒有出聲。
林紙默了默:「這種特殊的時期就不要洗了吧,一天不洗澡又不會死。」
秦獵仍然沒出聲,但是感覺他好像真的會死的樣子。
林紙:「你要是真因為這個死了的話,我一定去你葬禮上,給你獻個大花圈,上面掛著一對挽聯:沉痛悼念秦獵千古,美德堪稱典範,一天不洗就完,同窗林紙敬挽。」
秦獵:「……」
秦獵嘆口氣,「留著你的挽聯吧,我只想洗個臉。我們一會兒試試能不能把你送回去,能送回去,就可以好好睡覺了。」
他大概地洗了洗臉。
洗到一半時,秦獵忽然說:「林紙,你發現沒有?自從你過來之後,我就不再和你的身體通感了。」
林紙猛然意識到,好像真是這麼回事。
現在所有的感覺,都像是來自於秦獵自己的身體,他酒量還不錯,幾乎沒什麼醉酒的感覺,心臟也並不亂跳。
林紙轉身就走。
秦獵的臉才洗到一半,還滴滴答答地滴著水,就直接被她風風火火地帶出了衛生間。
林紙大步來到床邊,拉起自己的手,在手背上使勁掐了掐,又掐了掐。
毫無感覺。
林紙:!!!
為什麼?
她站著琢磨,還沒想清楚,身體就又被秦獵接手,直接帶回了洗手間。
他回來把水擦乾,開始對著鏡子琢磨。
林紙已經開始一條一條地列。
「第一,我們兩個之間的通感是單向的,你我各自在自己的身體裡時,只有你能單方面地感覺到我的感覺,我沒法感覺到你的感覺。」
「第二,當我們兩個交換後,互相在對方的身體裡時,我卻能感覺到我自己身體的感覺——人換了,通感的方向卻沒換,所以通感這件事,似乎是和身體有伴隨性的。」
「但是,第三,當我們兩個像現在這樣,待在同一個身體裡時,兩具身體之間的通感竟然消失了,我們都只能感覺到你這個身體的感覺。」
林紙望著鏡子裡秦獵的臉思索:「為什麼呢?」
其實在林紙心中,還有一個沒有說出口的第四點——
第四,按秦獵的說法,在她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前,秦獵和原主之間是沒有通感的,一切都從她穿越的那天開始。
秦獵沒有這第四點,卻得出了和林紙一樣的結論。
他說:「我覺得,通感這件事,其實並不是和身體相關,而是和你相關,因為你不在那個身體裡了,所以通感沒了。」
林紙也是這麼想。
通感和她相關,林紙並不覺得奇怪,按穿越慣例,穿越時運氣不太差的話,好像都能領到個金手指,沒再冒出個系統什麼的,已經算是很保守了。
她覺得奇怪的,是這種通感與身體伴隨的單向性。
為什麼通感不是相互的,只有秦獵的身體能感受到她的感覺呢?
林紙想不明白,「無論如何,我們先想辦法讓我回去。」
秦獵接口道:「——或者我過去也可以。」
總之那邊的身體裡得有個人。
否則一直這麼一動不動地躺著,明天天一亮,林紙還不起床,其他人就會發現不對。
而且今天剛到八區,才下長途飛船,以休息為主,明天帶隊教官就會讓他們去做適應性訓練,到時候林紙必須要起來。
不起來的話,以她這種看著像深度昏迷的狀態,教官一定會找醫生。
事情會越鬧越大,沒法收場。
除此之外,林紙還有另一層憂愁:「如果真的一直到後天聯賽開始時,我都回不去,該怎麼辦?」
聯賽並沒有候補隊員制度,全隊五個人,無論是比賽時戰鬥減員,還是其他原因,少一個人就是少一個人,沒法補。
五人小隊變成四個人,比賽時會很吃虧。
秦獵語氣堅定地安慰她:「不用太擔心,真那樣的話,我們兩個一起用鷹隼做主控指揮,讓邊伽去做偵查機甲,我們就是少一台輔助機甲的火力而已,再說去年比賽時,我們學院隊也減員過,最後還是拿到了第一。」
但願能行。
秦獵操控身體從衛生間出來,林紙琢磨:「怎麼才能回去呢?」
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用以前集中注意力那一套,還要撞大運,時靈時不靈的。
林紙對秦獵說,「我得離我的身體近一點。」
秦獵立刻不動了,主動移交控制權,「你想怎麼樣,你自己來。」
林紙有點想笑,他怕被罵色狼。
林紙接管了身體,坐在床邊,牽起自己的手,緊緊攥在手裡,集中精神在回去的念頭上。
然而念頭這種東西,稍不留神就會到處亂跑。
林紙的腦子沒邊沒沿地瞎跑了一陣兒,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說,我的身體不會自己尿床吧?」
這身體會呼吸,有心跳,除了不會動以外,一切功能正常,說不定也會尿床。
畢竟今晚她也喝了那麼多啤酒。
秦獵安慰她:「就半杯而已,還好。」
考慮到夜市上大啤酒杯的容量,半杯一點都不少,要是林紙還在自己的身體裡,這會兒只怕已經要去洗手間了。
希望這身體能挺住。
真的尿床,只能找工作人員來換床單,只怕整層樓的人都會笑死。
這種八卦肯定傳得飛快,她好不容易才變得正常一點的定語,就會又變成「那個會在聯賽酒店裡尿床的林紙」。
林紙到處看看,房間裡也沒有什麼能給她墊在床單上的東西。
林紙越想越焦慮,憂心忡忡時,忽然感覺腦中一暈。
然後所有的感覺都變了。
特別難受。
臉上燒到發燙,心臟在瘋狂地亂蹦,整個人都是暈乎乎的,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
她的眼睛是閉著的,猛地睜開,眼前變成了天花板。
她,回,來,了。
林紙突然睜眼,秦獵也立刻發現了,如釋重負,「你回去了。」
下一秒,林紙就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快!扶我去洗手間。」
林紙預料得沒錯,這身體已經在崩潰的邊緣,馬上就要堅持不住了。
這是林紙人生中走得最艱難的幾步路。
她的平衡系統完全失靈,連站都站不住,迷迷糊糊晃晃悠悠,眼前發白渾身難受,像生了大病的老佛爺一樣,被小獵子扶著,終於成功地抵達目的地——洗手間的馬桶。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36:11
第六十九章 避難
秦獵也在難受著,腳步虛浮。
所有醉酒的感覺又重新回來了,這次不止如此,還多了強烈的想去洗手間的念頭,迫切到要人命。
他把她送到位,憂心忡忡,「你自己行麼?」
林紙扶著旁邊的洗手台,已經快崩潰了,「你,快,出去!」
眼前發花,人是飄的,林紙好不容易解決完,才長籲一口氣。
秦獵在外面門口,憑感覺就能直接跟進她的進度,「你能自己穿衣服麼?」
不能也得能。
林紙把自己打理好,心慌難受得只想趴在地上。
秦獵問:「我可以進來了?」聽見她「嗯」了一聲,立刻推門進來,看到她軟趴趴的慘狀,忍住笑,想再伸手去扶她。
他才一搭上她,林紙的胃裡就一陣翻湧。
秦獵胃裡也跟著一陣翻湧,死命咬住牙關。
事實證明,她原生的感覺比他通感二傳後的感覺來得更兇猛。
她吐得很講究。
自己身上一點都沒沾到,全到秦獵身上了,他的襯衣從胸前到胳膊,一塌糊塗。
怕災情蔓延,秦獵火速剝掉襯衣,丟到旁邊,重新伸手把林紙兜住,兩個人一起靠在洗手台上,一起喘著順氣。
秦獵低頭問她:「還想吐麼?」
林紙打點精神,又努力了一會兒,覺得確實吐不出來了,搖了搖頭。
秦獵幫她接了杯清水,刷牙漱口,兩人才一起搖搖晃晃地重新回到床上。
秦獵的臉色也很不好,坐著緩了緩神,伸手摸摸林紙的腦門,「躺一躺估計就好了,你要不要……」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又有了變化。
林紙的眼前一花。
她愣了半秒,歡呼一聲:「我又過來了???」
林紙的視野再一次變成了秦獵的,正坐在床邊,低著頭,手搭在床上的人的額頭上。
床上的身體閉著眼睛,恢復了一動不動的狀態。
回到他身上絕對是天大的好事,所有醉酒後不舒服的感覺,全部煙消雲散。
秦獵也並沒換過去,仍然留在他的身體裡,因為林紙在腦中聽到了他慢悠悠的聲音。
「林紙,我好像知道你為什麼會這樣穿來穿去了。」
林紙沒敢出聲。
她自己也已經想到了,稍微有那麼點心虛。
秦獵說:「我猜想,你今晚不小心喝醉了,醉後覺得身體很不舒服,就跑到我身上來避難。」
他一點點分析。
「可是剛才,你忽然想起來,自己喝了那麼多,肯定要去洗手間,又非常害怕會尿床丟臉,就馬上跑回去解決問題,一旦解決好,又趕緊第一時間跑回來,重新躲回我身上,對不對?」
他說的十分有道理,邏輯很順暢。
林紙自己也是這麼猜的。
林紙分辯:「看起來似乎是這樣,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哪能自己控制著跑來跑去?」
秦獵毫不留情地指出:「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你底層意識的真正想法,應該就是這麼想的。」
誰也管不了自己的潛意識。
其實現在根本不用什麼底層的意識,她舒舒服服地躲在秦獵身上,連最表層的意識都不太想回去。
那邊的身體還在醉酒,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林紙發散思維,「秦獵,所以前幾次我們互換,會不會也和底層意識的想法有關?」
兩個人一起捋了一遍。
林紙說:「我們兩個第一次交換的時候,是在和居伊隊的那場復賽前的晚上。」
那時他在視頻通話時旁敲側擊,想弄清林紙是不是個冒牌貨,不小心隨手解開了領口的扣子,被林紙看到他的鎖骨。
秦獵問:「除了我的鎖骨,你當時還有沒有想過別的,會引發你的底層意識,想要換過來?」
林紙下意識地低頭用他的眼睛看了一眼。
秦獵從剛才被她吐了一身起,就一直沒穿襯衣,裸著上半身,一低頭,就能看到他漂亮的胸肌和腹肌。
他沒說謊,腹肌真的有八塊。
林紙心想,那天晚上視頻通話時,除了鎖骨的事,她好像還真的想過別的。
秦獵解開扣子時,露出來的不止是鎖骨,還有連帶著的一小片胸肌,顯見得肩膀寬闊,骨架勻稱,肌肉完美。
林紙承認:「看見你那麼強壯的身體,在內心深處,我多多少少有點羨慕。」
穿到這個世界以來,什麼都好,唯一的遺憾是這個Omega的身體又矮又弱又小,林紙懂,凡事不能求全,但是說不羨慕是假的。
那麼秦獵呢?
林紙心想,她知道他當時在想什麼,他那時非常想拿到她的頭髮,去做基因測試。
結果兩人一交換,他還真的拿到了。
秦獵沒提頭髮的事,直接跳到第二次,「我們兩個第二次交換的時候,是在決賽的賽場上。」
他這回直言不諱,「當時我確實在擔心你的安全。」
秦獵還記得,交換發生前,赤字正站在靠近淺色區域結束的地方。
他清楚地知道,那下面就是紫螯蝦的主巢穴,是淺色區域中最容易受到攻擊的地方,而當時林紙正毫無防備地蹲在那裡,查看地面。
更何況再往前走一小段,就會進入深紫色的區域,那裡就是最危險的蝦王的地盤。
他腦中非常清楚,絕不能替她比賽,再說她也不會願意,替她比賽並不是一個理性的選擇,可是底層的想法根本管不住。
林紙也在想自己當時的念頭。
「我當時在賽場上,一直在想,那些紫色的泥巴都是你們佈置的,裡面有什麼貓膩,你肯定非常清楚,也許內心深處真的是有點希望變成你吧?」
然後就是第三次交換,在決賽之後,兩個人在寢室裡一起研究交換條件。
林紙說:「當時沒別的想法,就是很想弄清換來換去的條件而已。」
秦獵答:「我也是。」
兩個人心意一致,就真的換了。
林紙琢磨:「可是每次我們想換回來的時候,都不是隨心所欲。」
幾次換回來,都很費勁。
秦獵沒有說話。
他自己心裡很清楚,第一次復賽前交換時,他雖然也盡量想換回來,但是內心深處,還是希望能在林紙身體裡多留幾天。
留在她身上,說不定可以趁機查一查她的來歷。
後來在比賽之前,坐在候場區,被居伊他們幾個出言嘲諷,他才真情實感地覺得,替她比賽是不對的,應該讓她自己回來證明她自己的實力,把這群人揍趴。
然後兩個人就真的換回來了。
第二次交換後,在賽場上,他一換過去就有點著急,很怕她自己不能參加決賽會很失落,所以很快就換回來了。
第三次,兩個人互換後去上對方的課,平心而論,秦獵當時確實不太想立刻換回來,很想去看看她的環境。
結果發現,還真是個狼窩。
後來下課後,換回來時,腦中的想法他也記得——
當時兩個人正在擁抱,他被她緊緊地抱著,很想立刻回到自己的身體裡,親手把她抱在懷裡。
秦獵說:「我覺得,每一次交換,無論是換過來還是換回去,好像都需要我們兩個同時真的那麼希望。」
林紙非常同意,「而且不是淺表的、理智層面的願望,而是底層真正的願望。」
這就有點麻煩了。
非理性的東西,很難控制得了。
大體弄清是怎麼回事,就沒那麼憂心,秦獵說:「今晚你的身體還會不舒服,看來你是不會回去了,先在這邊避難吧,到明天早晨你的身體恢復正常,你也就回去了。」
秦獵站起來,去收拾洗手間的混亂。
林紙有點不好意思,主動申請:「我來吧。」
「沒關係,我來。」
秦獵把洗手間認真沖洗乾淨,又動手洗掉了弄髒的襯衣。
他好像有點潔癖,但是乾脆俐落地就把她製造的混亂全部收拾了,毫無怨言。
林紙有點小感動。
差不多弄好了,林紙發現,他的目光劃過淋浴房的花灑,彷彿有一瞬的停頓,不過很快就又滑開了。
他走到洗手台前,打開龍頭,身上被吐過的地方肯定不乾淨,他好像打算隨便擦洗一下。
林紙想了想,問他:「不然你去洗個澡?」
秦獵的手頓了頓,抬頭看著鏡子,問她:「可以麼?」
林紙望著鏡子裡的他,「反正你的上半身就長這樣,我都看到了,其他地方我本來也見過,也沒有比那個更隱私的了,洗一下……也沒什麼吧?」
秦獵靜默了片刻。
他說:「你真的同意的話,我就迅速沖一下。」
林紙:「嗯。那我們就快速地洗一個戰鬥澡。」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36:33
第七十章 現世安穩
秦獵點了一下頭。
不用看鏡子,林紙都知道他的耳根又燒起來了。
她說「我們洗個澡」什麼的,是有點怪。
不只是耳根紅了,林紙還感覺到了別的,她默了默,「你要是一直胡思亂想,我們就別洗了。」
秦獵解釋:「這種情況太特殊,給我一點適應的時間。」
兩個人一起對著洗手台的鏡子,給他時間放鬆。
林紙琢磨:「為什麼前些天我痛經得那麼厲害,卻沒有跑到你身上避難呢?」
秦獵望著鏡子裡自己的眼睛,像是透過了自己的眼睛,看到了她的眼睛。
他說:「我覺得是因為那時候你不能,我們兩個當時還只能互換。林紙,我們之間的感應,好像正在一天天變強。」
他打開手環的虛擬屏幕,低頭發消息。
是在找安珀。
【安珀,幫我拿身換洗的衣服過來吧。】
他沒衣服穿,這樣裸著上身,從林紙房間裡出去回房拿衣服,如果被人看見,就是超大八卦。
安珀回得不慢,估計沒睡,還在和邊伽他們打游戲。
不過回復的內容毫無意義。
安珀回了個:【……】
秦獵耐心解釋:【剛才林紙吐了,我的衣服弄髒了而已。】
他剛剛就說什麼「她一直吐,還撒酒瘋」,真的說中了,不折不扣烏鴉嘴。
安珀回了個【好】。
沒兩分鐘,就有人敲門。
秦獵過去打開門,外面果然是安珀,帶著秦獵的衣服。
安珀站在門口,一眼看見林紙衣著整齊地躺在床上,正在好好睡覺,秦獵倒是狼狽得不行,褲子上還有弄髒的斑點,氣味也不太正常。
他終於相信他家老大並沒有非禮人家,反而飽受折磨。
他拍拍秦獵的胳膊,語氣同情,「你加油。等林紙醒了,會很感動的,這都是你的加分項。」
秦獵:「……」
被他這麼一攪,秦獵的注意力分散,狀態也正常多了。
他關好門,帶著換洗衣服回到衛生間,點了點牆上的控制屏,調好水溫。
秦獵說:「我洗了?我保證不低頭,什麼都不看。」
林紙答了聲「好」。
秦獵脫衣服的手頓了頓,跟她商量,「過會兒我洗的時候,你能不能盡可能不說話?」
不說話就不存在嗎?他這是純粹的掩耳盜鈴。
不過林紙真的沒再出聲,假裝自己不在現場。
她不出聲,也不干涉他的動作,就毫無存在的痕跡,秦獵做好心理建設,三下五除二,俐落地脫掉衣服,進到花灑下。
他說到做到,全程一眼都不往自己身上看,只死死地盯著淋浴房的玻璃。
玻璃上的水珠一顆顆飛快地滾落,溫暖的白色水汽騰起來。
林紙還是很崩潰。
因為就算他什麼都沒看,她還是和他共享這個身體的所有感覺。
她現在的感覺,就是自己正在站在花灑下,全身淋著熱水,還有一雙明顯比自己的手大了一號的手,正在幫忙洗澡,給她揉搓頭髮,還打了一身泡泡,動作又快又粗暴。
林紙:「……」
她忽然明白被主人按在花灑下洗澡的貓是什麼感受了。
秦獵也一直沒再說話。
從他的角度,大概和平時自己洗澡沒什麼差別,只不過多了一個圍觀群眾。
關鍵的是,這圍觀群眾還跟他共享感覺。
這太像兩個人一起洗澡了,不止尷尬,而且異常奇怪。
感覺越來越奇怪,越來越奇怪。
因為兩個人共用一個身體,林紙也搞不清是自己不對勁,才讓這個身體不對勁,還是秦獵不太對勁,才讓身體不對勁。
反正無論是誰的原因,林紙感覺到,秦獵的動作更加快了,他火速用清水把全身沖洗乾淨,關掉水出來。
從頭到尾,總共連三分鐘都不到。
這澡真的洗得很戰鬥。
穿好衣服,他才如釋重負,「我好了。」
林紙還尷尬著,沒出聲。
「林紙?」他又叫了一聲。
靜等片刻,再叫,「林紙??」
林紙忽然冒出點惡作劇的念頭,仍然沒回答。
秦獵站了幾秒,等不到回應,大步走出浴室,去看躺在床上的她的身體。
身體裡很明顯沒人,依舊閉著眼睛不動。
秦獵這次用真的聲音叫她,推了推她的肩膀,「林紙,你回去了?」
當然沒人理他。
林紙明顯地感覺到,他好像慌了,心跳驟然加快,砰砰地一下一下。
他環顧四周:「林紙,你在哪?你去哪了??」
玩笑好像開大了,林紙連忙出聲:「我在這裡。」
他那麼緊張,她根本不敢承認自己是在逗他玩,撒謊:「我剛才迷糊了一小下,好像睡著了。」
秦獵聽見她的聲音,鬆了口氣,「是,已經非常晚了,你肯定睏了,我們去睡覺?」
這句話更加奇怪。
無論如何,秦獵操控他的身體,先去給林紙的身體蓋好被子,自己也熄了燈,躺到旁邊那張床上。
「明天就一切正常了,睡吧。」秦獵說。
林紙嗯了一聲。
兩個人在同一個軀體裡,在腦中說話,感覺比真的睡在一張床上還要近得多。
這是一個混亂得一塌糊塗的晚上,兩個人一起做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事,都狼狽到不行。
可是林紙覺得,和他之間,好像多了點特殊的親近的感覺。
林紙心想,這大概就是患難與共戰友情。
畢竟就算是戰友,互相幫忙洗過澡全身打過泡泡的大概都沒有幾個。
他閉上眼睛,林紙的眼前也跟著黑了,她忽然有一個擔心:夜裡如果做夢,沒有刻意控制的話,會不會被他聽到?
秦獵問:「什麼夢?什麼聽到?」
一不小心想得太大聲,真被他聽見了。
「放心睡吧,」秦獵的聲音很溫和,「我保證盡快睡著,不會去偷聽你的夢。」
第二天一大早,林紙醒來,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隔壁床上自己的身體。
臉頰的紅暈已經褪了,臉色反而有點發白,胸口地微微地起伏著,像在睡覺一樣。
她還是沒能回去。
今天也是賴在別人身體裡不肯走的一天。
腦中響起秦獵的聲音:「醒了?」
他已經醒了,為了不吵她睡覺,沒有睜眼,也沒有動。
他溫聲問:「還是不太想回去?」
他的聲音懶洋洋的,帶著柔和的尾音,剛睡醒,離得又近,好像早晨在他懷裡醒過來,以林紙厚臉皮的程度,都有點臉紅。
林紙迅速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今天再不換回來,繼續躺著,估計帶隊教官就要去找醫生了。」
秦獵操控身體坐起來,觀察隔壁的身體,「不知道酒精代謝完了沒有,看樣子好像沒什麼事了。」
林紙想了想,老實交代:「我以前曾經醉過一次,第二天早晨起來後會頭疼,非常疼。」
她有點絕望:「我的潛意識肯定是害怕頭疼,所以堅決不肯回去。」
秦獵在她腦中笑出聲,「你的潛意識顧慮得很有道理,那不急,我們再等等。」
秦獵起床洗漱過,房間的小冰櫃裡就有營養液,他一管管拿出來給她看,「你喜歡什麼口味的?」
林紙挑了一遍,「冰荔枝的。」
秦獵拿了管荔枝的喝掉。
還挺方便,一個人餵飽,兩個人不餓。
林紙優哉游哉地待在他的身體裡,什麼都不用操心,只覺得歲月靜好,現世安穩,胃裡很飽,也不頭疼。
然而現世沒有安穩幾分鐘。
外面有人來敲門了,力氣挺大,把門敲得咚咚咚的,還有這次和小隊一起過來負責聯賽事務的孟教官的聲音。
他邊敲邊大聲問:「林紙,起來了嗎?有個表需要你確認一下。」
林紙第一時間對秦獵說:「噓!」
當然要裝睡。秦獵決不能去開門,他去開門,她還在床上睡著,兩人在同一個房間過夜這件事,就是不打自招。
秦獵確實沒動,也沒出聲。
孟教官在門外高一聲低一聲地叫了半天。
林紙能聽到他說:「奇怪了,這麼叫都不醒,沒出什麼事吧?」
忽然有另一個人搭話,是安珀。
「孟教官,你找林紙啊?她昨晚說認床睡不著,很晚才睡,還跟我們借了對隔音耳塞,大概現在還沒醒呢。」
林紙在心中默默地安珀比了個讚,心想,秦獵,這是你從哪挖出來的這麼機靈的輔助型人才?
安珀問:「要確認什麼?發給我唄,她醒了我就給她,讓她確認好了給你發回去。」
他們嘀嘀咕咕地又在外面說了半天,總算是消停了。
外面的聲音一沒,秦獵的手環就收到消息。
是安珀發來的:【秦獵,林紙酒醒了沒有?孟教官剛才來過了,說有個聯賽安全條例的同意書,每個人必須當著他的面刷虹膜確認條款,林紙醒了以後你們兩個都得過去找他刷一下。】
林紙:「……」
秦獵:「沒有別的辦法,不然你回你的身體裡確認一下?」
林紙同意:「好。」
然後就是長達幾分鐘的安靜。
床上的身體一動不動。
林紙痛苦,「我回不去。我發誓我真的很努力地想著回去了,可是就是回不去。」
秦獵語重心長地跟她商量:「你就回去一下,用不了幾分鐘,只要找孟教官刷一下虹膜,立刻就再回到我身上,保證就算頭疼,也只疼一小會兒,好不好?」
語氣溫柔,像在誘騙生病的小朋友吃藥。
林紙默了默,「難道我自己不是這麼想的嗎?」
可是沒用。
無論怎麼努力想著回去,她內心深處的自己好像都很嫌棄自己宿醉的身體,就是不肯回去。
秦獵嘆了口氣,站起來,「實在不行的話,我去跟孟教官說一下,讓你下午再確認。」
他隨手帶上林紙的房門,只留了一條小縫。
還好走廊上這會兒剛好沒人,沒人看見秦獵是從林紙房間裡出來的,不過兩邊不少房間的門都大開著,大家都已經起床了。
孟教官的聲音從隔壁傳出來。
秦獵也聽見了,走到隔壁房間門口,果然看見孟教官在裡面,手裡端著一台光腦,正讓邊伽和安珀他們幾個刷虹膜。
孟教官一抬頭,看見秦獵站在那裡,笑眯眯地招呼,「秦獵啊,你過來,有個比賽的條例要確認,你來刷一下虹膜。」
林紙突然有了個奇思妙想。
一定要逼一逼自己。
不逼一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創造什麼奇跡。
她迅速接管了秦獵的身體,走進房間,對孟教官說:「孟教官,我看見林紙那邊房間的門開了,她應該已經醒了,你現在要不要過去找她刷虹膜?」
秦獵:「……」
秦獵在腦中對林紙說:「你對自己是不是有點過狠?」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36:50
第七十一章 認主
昨晚遇到險些尿床的危機,她一著急,就回到了她的身體裡,所以林紙現在打算人為地給自己製造點危機。
給點壓力,說不定就真的回去了。
孟教官很高興,「林紙已經醒了?太好了,這表聯賽主辦方急著要,說讓我們抓緊時間提交。那好,我馬上就過去,秦獵,你先過來刷一下。」
林紙走過去,就著教官手裡的光腦上瀏覽了一遍聯賽的安全條例,刷了虹膜確認。
孟教官抱著光腦,跟著一起去隔壁找林紙。
這裡離隔壁房間一共只有幾步路。
一步,兩步,三步……
林紙一邊帶著孟教官往前走,一邊在心中努力地想著:回去!快回去!!都逼到這個份上了,還不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嗎?
她想得很大聲,大到連秦獵都聽見了。
秦獵:「……」
幾秒鐘後,他們就來到了林紙房間的門口。
門虛掩著,只要把門推開,就能看到裡面的床,還有床上昏迷不醒一樣躺著的自己。
可是她在秦獵身體裡待得穩穩當當的,仍然絲毫沒有回去的跡象。
林紙對自己徹底無語:真的就是不肯回去?是有多怕頭疼?
她跟自己說:你到底想怎樣?萬一被孟教官看到一動不動地躺著,該怎麼辦?
然而毫無反應。
林紙對自己的固執有了新的認識——真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林紙下定決心,伸出手,猛地推開門。
然後就看到,自己已經起來了,正坐在床上,小臉煞白,看著門口這邊。
而且滿臉都寫著無語。
林紙:「……」
林紙火速在腦中叫:「秦獵?秦獵?」
沒人答應。
看來確實是給夠了壓力,逼到了份上。
她著急,秦獵也著急,結果她還死賴在人家身體裡不肯回去,倒是把秦獵給逼過去了。
秦獵坐在那裡,用那雙清澈的眼睛望著她,眼中全是無聲的指責。
林紙和他對視了一秒,忍不住「噗」地笑出聲。
孟教官大概很少聽到秦獵笑,有點納悶,轉過頭問:「怎麼了?」
林紙收起笑容,抿了下唇,端正態度,把表情調整成秦獵慣常的樣子,「她剛起床,頭髮飛著,看著有點好笑。」
秦獵:「……」
他默默地抬手順了順頭上亂戧的毛。
他過去了,兩人之間通感的感覺也就回來了,頭確實在隱隱地疼。
其實由他換過去也沒什麼好處,總歸都是兩個人一起疼,也許留在這邊,能疼得稍微輕點。
孟教官看出「她」臉色不太好,關心地問:「昨晚沒睡好吧?飛了這麼遠,好多人都會很不適應。我看這樣,待會兒其他人去樓下做適應性訓練,你繼續休息,快比賽了,休息好更重要。」
秦獵替林紙答應了。
刷好虹膜,等孟教官走了,林紙才關好房門回來。
林紙有點歉意,問他,「你要不要回來?」
秦獵答了聲「好」,又想起什麼,「等等。」
他按了服務台的通話按鈕,接通後問:「能不能給我同學加一個開房間門的權限?」
對方答:「當然可以。」
鼓搗了一會兒,服務台幫忙把秦獵的指紋也加進房間的指紋鎖裡。
秦獵想得很周到,這樣無論兩人在誰身體裡,進出都方便得多了。
事情辦完,秦獵才伸出手。
林紙沒有去握他的手,而是探身向前,把他抱住。
這次不知是因為離得很近,還是因為兩人從表層到底層的心念完全一致,幾乎沒有遇到任何困難,秦獵瞬間就回來了,懷裡林紙的身體軟了下去。
秦獵一回來,就順勢接管身體,攬住林紙的身體,把她在床上放平。
沒過多久,就聽到孟教官在走廊裡的聲音,「我們下樓去做一會兒適應性訓練,不用很久,馬上就回來。」
秦獵問她:「我來?」
林紙樂得不動,「你請。」
適應性訓練的場館就在樓下。
這間酒店屬於軍方,是聯賽組委會特意安排的,自帶一個很不錯的機甲訓練場。
大家的機甲從飛船上運下來之後,也暫時放在那裡保存。
秦獵取到鷹隼,駕駛它進了訓練場。
來的不止是帝國機甲隊,其他學院隊也陸續到了,大家都剛到八區,唯恐身體不適應,取了各自的機甲,過來練習。
為了保密,機甲都沒有裝備隨身武器,只做基本的熱身。
聯賽要求使用基礎機甲,這些基礎機甲全部是天諭出品,制式一樣,只是塗裝各不相同。
有人的機甲比西尾那台金色的還花哨搶眼,竟然特意在頭上做了一個鑲寶石的皇冠。
皇冠頂在機甲頭上,看著相當奇怪,它一動,林紙就無比擔心,腦中冒出一句話:不要低頭,皇冠會掉。
然而人家考慮周到,早就焊死了,怎麼折騰都掉不下來。
豪華版有,乞丐版也有,有台機甲渾身掉漆,斑駁得像穿了身迷彩,像是剛從殺淺熱愛的垃圾站裡爬出來的一樣。
不過林紙注意了一下,迷彩乞丐機甲身手超好,動作快得像鬼。
能殺出預選賽來到這裡的都是各區的強人,強人的思路一般都很妖,不能以常理度之。
秦獵說得很對,就算不考慮獎金,聯賽也能增長見識,開闊眼界,比只待在學院裡好玩多了。
林紙第一次進鷹隼的駕駛艙,從鷹隼的角度看外面,覺得十分新鮮,而且這裡這麼熱鬧,林紙很想東張西望,難免下意識地去轉他的眼睛,扭他的頭。
秦獵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小心一點,不看著腳下,我們就要摔了。」
如果鷹隼一進訓練場,就先來個平地摔跤,說不定明天能上聯賽的新聞頭條。
大家到訓練場,都是簡單地活動一下,和隊友過幾招。
林紙問秦獵:「我們揍誰?」
秦獵掃視一遍隊友,提議:「揍邊伽吧。」
林紙起鬨:「快,趁他不注意,從背後偷襲他。」
秦獵很聽話,搶上一步,從背後給了青青一拳。
青青莫名其妙地挨了一拳,踉蹌兩步,立刻轉身還擊,在隊聊裡納悶:「林紙今天又沒來,秦獵,你這種不打聲招呼就動手的無賴作風是被她傳染的嗎?」
背後說人壞話,林紙給秦獵鼓勁,「揍他!掰他胳膊!絆他腿!」
秦獵:「……」
秦獵一改平時從不冒進的嚴整作風,按她說的來,進攻比平時主動得多,逼得邊伽連連後退。
林紙跟著秦獵一起看著,忽然發現邊伽左側身一晃,右邊賣了出來。
這是邊伽的習慣,平時最容易犯的錯誤,林紙每次這時候必然能把他撂倒,說過多少回,他還是沒能徹底改掉。
林紙下意識地本能出手。
鷹隼貓一樣貼身逼近,用林紙習慣的動作,勾住青青的右肩,順著它重心偏移的方向猛地一摔。
青青被撂倒了。
邊伽躺在地上,有點納悶:「秦獵你怎麼打得和林紙一模一樣?」
秦獵沒說話。
他有點說不出話來。
耦合系統是認主的,秦獵就算進了林紙的身體,也操控不了赤字。
可是林紙剛剛竟然操控了鷹隼的動作。
動作流暢,就像他自己在操控一樣。
秦獵安靜了好幾秒,才在腦中對林紙說:「你再來一次。」
林紙剛才完全沒過腦子,下意識地出手,現在心中相當糾結。
鷹隼會聽她的話,對林紙來說,也不算是太意外的事。
畢竟從暗夜遊蕩者的殘手,到那條舊蠍尾,到機工原理課上壞掉的發射元件,穿越以來,已經有不止一個帶耦合系統的設備很聽她的話了。
它們好像都不需要復雜的認主過程,直接受她控制。
林紙痛苦的是,剛才無意中把這點暴露在了秦獵面前。
真的要再來一次麼?
在秦獵這裡,不太可能隨便就混過去。
就算現在假裝不行,也掩蓋不了剛剛她確實操控了鷹隼的事實。
林紙腦中無數念頭飛過時,秦獵也在沉默著。
彷彿只過了一兩秒,秦獵忽然說:「算了,可能是耦合系統突然出錯了。」
林紙:嗯???
他突然不追究了。
機甲的耦合系統和主人以外的人建立耦合,想想都知道,是完全不可能的。
這是他們天諭的機甲,就算耦合系統真的出錯,也是絕不能忽視的巨大問題,他不追根究底,比追根究底還要奇怪。
在這沉默的兩秒裡,秦獵也想了很多。
他當然知道林紙很特殊。
她不是原本的林紙,只是借用這個身體而已,這一點秦獵早在學院大賽復賽時,就想通了。
她的身體是真的,人卻是假的。
兩個人可以互換,現在她又能憑高興跑進他的身體裡,自如地穿來穿去,更是這件事的有力佐證。
但是她到現在,都絲毫沒有告訴他真相的打算。
秦獵已經想好了,既然她決定不說,他就不問。
林紙也在飛速思考:他為什麼突然就不刨根問底了?
不刨根問底的原因想想都知道:人只有對不確定的事才會追問個沒完沒了,他不問,說明他很清楚地知道,她可以做到。
林紙:「……」
她沒說,但是他知道,她也知道他知道。
林紙安靜了一瞬,就大方地說:「我好像真的可以操控你的鷹隼。」
她試著接管了鷹隼,揮了揮拳頭,又踢了踢腿。
操控自如,毫無障礙,就像秦獵在控制鷹隼一樣。
聽到她的話,秦獵怔了一下。
她肯跟他說實話,沒有遮遮掩掩,說明她不再那麼防備他,開始信任他了。
喜悅從心底一點點漫了上來。
秦獵迅速地尋找了一下措辭,才開口,語氣也很輕鬆,說了句沒什麼意義的廢話:「我的鷹隼竟然背叛我,願意認你當主人。」
虛假的忠犬:鷹隼】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37:04
第七十二章 妖邪上身
「那是,它乖乖的。」林紙回答,「給我玩一下。」
她操控鷹隼,上前兩步,把地上的邊伽拉了起來。
秦獵嗯了一聲,伸手拿起駕駛座旁邊的水,喝了一口。
兩人隨即意識到,他們竟然可以這樣合作。
林紙在操控鷹隼的動作,秦獵在指揮自己的身體,就像那天晚上,在天諭的展示廳裡,林紙把機械手臂和自己手臂的動作完全分開一樣。
他們兩個都是精確控制和分離機甲和自身身體動作的高手,可以比一個人分開的程度還要更清晰。
兩人的動作全然無涉,各做各的。
林紙用鷹隼的一隻手拉起青青,又用另一隻手揍了一拳:「這也太好玩了。」
邊伽剛一爬起來,就又被她順溜地打了一拳,往後踉蹌幾步,徹底氣瘋了,「秦獵,你今天是林紙那個妖邪上身了是不是?」
妖邪?
林紙幾步追上邊伽。
「還能更好玩。」秦獵說,在她躲閃邊伽的進攻時,操控鷹隼的腳,踹了出去。
林紙:「……」
並不好玩,鷹隼的上下肢動作不協調,歪歪斜斜地像在打醉拳一樣,差一點就摔了。
秦獵卻很有興趣,「你只控制鷹隼上半身,我來控制它的下半身。」
分開控制鷹隼,不是件容易的事,兩個人默契不夠,很快就被邊伽撂倒在地上。
秦獵的鷹隼竟然被人摔了,引得整個訓練場的人都在往這邊看。
秦獵並沒有偶像包袱,毫不在意,跟林紙繼續玩這個聯合控制機甲的游戲。
開始的時候,配合得很不怎麼樣,不用邊伽進攻,鷹隼自己都不太穩當。
不過很快,兩個人就配合得越來越熟練,被邊伽撂倒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林紙又一次發現邊伽可以攻擊的空檔,向前探身。
秦獵知道她想幹什麼,搶步上前,兩人心意相通,齊心協力,找準空檔,把邊伽摁在地板上。
林紙高興得很想抱抱秦獵,可惜兩個人在同一個身體上,抱不了。
他們玩了半天,孟教官過來了,把大家叫停,問了問每個人的感覺,知道都正常,放心了,「這樣就差不多可以了,回去休息吧,明天比賽,今天還是以休息為主。」
大家一起下樓放機甲,每支小隊都有自己獨立儲存機甲的單間,林紙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赤字。
秦獵試探著問她:「我們兩個要不要去試試赤字?」
林紙答了聲「好」。
秦獵鑽出鷹隼,乘升降梯進到赤字的駕駛艙,順口對邊伽他們解釋:「林紙讓我幫她找點東西,你們先走。」
等邊伽他們走了,秦獵才坐進駕駛位,戴上頭盔。
和他每次單獨來不同,這次身體裡有林紙在,赤字立刻啟動了,好像在歡迎它的主人。
林紙說:「你試試。」
秦獵試著凝神操控赤字。
還是不行。
赤字仍然只接受林紙的命令,並不聽秦獵的指揮。
秦獵倒是完全在意料之中,「它還是不認我。」
林紙也不覺得意外,看來兩個人的配合游戲,只能在鷹隼裡玩。
回到樓上房間,林紙的身體還躺著,一切正常。秦獵拿了一管營養液喝掉,就算給兩人解決了午飯。
昨晚折騰得太晚,林紙抑制不住地犯睏,反正教官也說了,休息為主,林紙說:「我想再睡一會兒。」
秦獵幫她的身體拉了拉被子,順便在床邊坐下,靠在床頭,「你睡吧。」也閉上眼睛。
在外面走廊的吵吵嚷嚷聲中,林紙又睡著了。
彷彿還聽見邊伽的聲音:「林紙怎麼還沒醒?」
還有安珀的:「沒睡夠,在補覺呢,我們別去吵她。」
邊伽問:「那秦獵呢?秦獵去哪了?」
安珀隨口應付,「秦獵說要出去逛逛,邊伽,你來過耶蘭嗎?我們要不要也出去看看?」
一句話就把邊伽哄走了。
林紙足足地補了一覺,再睜開眼時,發現眼前是秦獵的胸膛。
她終於回來了。
不止回來了,還紮在秦獵懷裡。
他不知什麼時候也睡著了,呼吸安穩,腿還垂在床下,只半躺著,靠著床頭,下意識地用一條胳膊攬著她。
林紙盯著他的胸膛。
這身體已經非常熟悉了,他穿著衣服時見過,脫了衣服也見過,甚至還跟他一起洗了個澡。
兩個人共享身體,共享感覺,共享一切,不是戀人,卻比最親密的戀人還親密。
她伸出手指,按了按他胸前的扣子。
秦獵立刻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她的額頭,摸了摸,「你回去了?還疼麼?」
隨即意識到她的感覺他也能感覺到,又說,「已經不疼了。」語氣放心。
林紙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回來——按以前那次喝醉的經驗,過這麼久,難受的感覺是該差不多沒了。
她從他懷裡出來,洗澡換衣服,整個人都煥然一新。
秦獵靠著床頭,看著她忙來忙去,忽然說:「林紙,下次你痛經的時候,就可以到我身上來避難,不用那麼難受了。」
那是肯定的。
藍星的一天比母星短,外面已經是晚上,這次連邊伽他們都沒再打游戲,所有人調整狀態,準備明天早起去第一場比賽的賽場。
第二天清晨,教官們老早就把學員們叫醒,給每人發了一套組委會提供的聯賽專用訓練服。
大家換好衣服,又都喝了一小支濃縮型營養液。
這東西量很少,管子比尾指還細一圈,味道也不怎麼樣,像刺激又發苦的藥水,勝在高能高效,一支能堅持一整天不餓,甚至撐兩天也不成問題,身體機能仍然能維持正常。
教官們不會跟著去賽場,叮囑了大家半天,才帶隊員們去乘電梯取機甲,參加聯賽的開幕儀式。
要比賽了,每個人多少都有點緊張。
也有人不太緊張。
林紙等電梯時,身後就一左一右來了兩位。
戈飛和戈蘭跟林紙打了個招呼。
「昨天沒怎麼看見你。」
「我問過你隊友,說你在補覺,有些人換星系後,身體會不太適應,你沒事吧?」
他們兩個人四隻一樣漂亮的眼睛一起看著她,裡面寫滿關心,林紙回答:「我沒事,睡一覺就好多了。」
兩個人一起點點頭,其中一個忽然問:「那你猜猜,我們誰是戈飛,誰是戈蘭?」
林紙:「……」
這倆玩這個游戲,樂此不疲。
林紙卻意興闌珊,「猜中了又沒有好處。」
兄弟倆一個說:「賭一千塊要不要?」
另一個補充:「一千塊,二分之一的猜中幾率。」
不過在林紙這裡,可不止二分之一。
既然有錢,那林紙就有興趣了,點頭答應:「好,我跟你們賭。」
她先低頭打開手環屏幕,鼓搗了一陣,把掃碼付款的界面遞到兩個人面前,才對左邊那個說:「你是戈飛,他是戈蘭。付錢。」
兄弟倆:「……」
邊伽在旁邊看著,一直在琢磨,「林紙,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林紙不回答。
兄弟倆的一千塊到賬了。
戈蘭納悶:「我們兩個今天認真化過妝,對著鏡子修了所有看著可能有特點的小地方,你為什麼還是能分得出來?」
戈飛不服氣,「我們跟你打賭,以後每次我們讓你猜,如果你能猜對,就給你一千塊,猜不對,就給我們一千塊,怎麼樣?」
林紙當然答應。就沒見過這麼上趕著給人送錢的人。
聯賽的開幕儀式在酒店的會議大廳舉行,一進大廳,林紙就被嚇了一跳。
裡面熱鬧非凡,這兩天人影都不見的媒體全到齊了。
「今年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錯。」邊伽感慨。
每年聯賽,參賽選手集合的行星和賽場位置都是保密的,臨近開幕才會正式宣佈,讓大家難得地清靜了兩天。
除了媒體,還有八區的各種頭頭腦腦和聯賽委員會的成員,其中不少都是聯盟軍方的重量級人物,有些沒法到現場,也通過虛擬影像出席。
開幕第一件事,就是向這些年戰場上犧牲的機甲駕駛員和其他聯盟戰士默哀。
然後是輪流講話,都特別能說,比著賽一樣,一個講得比一個時間長。
尤其是聯盟的旅遊部長,熱情洋溢地各種介紹這邊的旅遊資源,很明顯是講給正在看直播的觀眾們聽的。
好不容易熬到結束,總算可以登船了。
軍方的酒店十分闊綽,在酒店後建了個托舉在半空中的巨型停機坪,參賽選手按學院所在區域一批批登上短途飛船。
秦獵很有經驗,一上飛船就說:「新發的訓練服是自動控溫的,估計要去的地方不是太熱,就是太冷。」
他說對了。
飛船沒飛多久,就到了目標行星,下面很特別,是一大片冰雪的世界。
雪原萬里,雪山高聳,冰湖晶瑩剔透,就像剛剛旅遊部長說的那樣,確實挺美——給你冰雪世界的極致享受。
飛船緩緩降落。
艙門打開,卻傳來很特別的指示:「比鄰星第一機甲學院的隊員,請準備下船,其他參賽選手請留在飛船上。」
雙胞胎和他們的隊友駕駛機甲,冒著風雪下船去了。
飛船重新起飛,飛了一小段,又落下來:「使徒星永恆之光機甲學院的隊員,請準備下船……」
飛船就像一隻四處下蛋的母雞,把一支又一支參賽隊伍放了下去。
林紙深深地覺得,這麼多支小隊,它這樣逐個下蛋,能下到天黑。
過了好久,終於輪到了帝國機甲這顆蛋。
林紙他們駕駛機甲,一出飛船,飛船就忙不迭地飛走了,把五個人扔在冰天雪地裡。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37:17
第七十三章 流量扛把子
天是一層陰沉的鉛灰色,雪還在下,時不時刮來一陣白毛風,捲起地上的雪片。
一下飛船,林紙就看到了熟悉的裁判飛行器們,遙遙地高掛在天上。
賽場上卻沒有媒體飛行器的影子。
林紙看過資料,據說比賽現場安裝了無數隱藏設備,全方位多角度,保證不會遺漏重要的比賽鏡頭。
聯賽的媒體不少,比帝國機甲的學院大賽時多很多,全聯盟幾乎所有主要媒體都會全程跟進報導。
比賽是直播的。
佔了軍方主辦比賽的便宜,為了保證最小延時,全九區的觀眾都能及時看到比賽現場,直播採用聯盟軍隊獨一份的元隧穿跨星際信息傳遞技術,可謂下了血本。
機甲是聯盟的圖騰,每年的聯賽都是聯盟的盛事,毫不誇張地說,聯盟從老到小,幾乎人人都會關注,比賽時萬人空巷,有些地方甚至會專門為這個放假。
這些年,無數優秀的機甲駕駛員,都是在聯賽中嶄露頭角,才被整個聯盟熟知。
今年的熱點隊伍,毫無疑問,是帝國機甲。
最熱門的參賽隊員,也毫無疑問,是林紙和秦獵。
當然不止是因為帝國機甲是去年的冠軍隊,今年奪冠的熱門隊伍,更因為比賽前,這支隊伍的爆點就一個接一個,沒有斷過。
先是林紙進隊資格的風波,然後是秦獵買衛生巾的事件,接著就是秦獵讓位,隊伍換主控,這兩天又有新的照片悄悄流出來。
不知道是誰偷拍的,在星際長途飛船上,聯盟著名的高嶺之花秦獵,正安靜地坐在林紙旁邊,在吃燒餅。
姿態很斯文。
但是姿態斯文的吃燒餅也是吃燒餅。
照片立刻引發了「生活習慣不同的兩個人交往後會有多大的改變」、「戀愛期該怎麼磨合」的大討論。
母星幾家根本沒什麼人去的偏遠地區風味小店因為有夾肉燒餅賣,突然火爆,店主都表示供不應求,需要限購,一人兩個。
專家勸告民眾,改變飲食習慣需謹慎,營養液仍然是最健康的食品。
最大贏家是聯賽組委會負責宣傳工作的部門。
今年的宣傳工作實在太容易,林紙和秦獵自帶話題,變成了流量的扛把子。
每支小隊都有自己的直播頻道,帝國機甲隊這裡,還沒開始比賽,就已經爆滿。
飛船消失在視野中,林紙他們的耳麥裡傳來指示:「請小隊在落地坐標直徑十五米範圍內原地待命。」
飛船的蛋一時半會下不完,參賽隊伍各就各位了才能開始。
五個人一落地,就全都打開了機甲的偽裝層。
觀眾們都很懂,立刻刷出無數個:
【變色龍皮!】
【上偽裝層了,這回是白的!】
這東西大家都認識,叫偽裝層,是聯賽的標準配置,每台機甲都有。
無論塗裝多花哨的機甲,只要一打開,機甲的外觀就如同緊貼著塗層覆蓋了一層新塗層一樣,變成了和環境一致的顏色。
這裡是雪地,偽裝層自動調整,和四週一樣的雪白。
偽裝層不止會讓機甲不容易被肉眼觀測到,還給了機甲反雷達掃描的功能,讓各小隊只能追蹤到自己隊員的位置,在其他人的雷達上互相隱身。
聯賽與學院大賽有很多差異。
比如裝備,學院大賽為了鼓勵學員們的創造力和積極性,可以在規則允許的範圍內隨意改造機甲。
聯賽卻不一樣。
每台機甲的各種參數都必須是嚴格一致的,只根據機甲在團隊中角色的不同,有所不同。
這次比賽,秦獵是偵查機甲位,根據大賽規則,特別加強了足部動力系統,移動速度比其他機甲快了百分之三十。
林紙作為主控機甲,和其他隊伍的主控一樣,右臂配槍和其他隊員不同,是火力增強的高階版本,無論是射速還是殺傷力,都比普通配槍高了一大截。
殺淺是隊伍的機甲師,比其他人多了一個小型能量護盾。
安珀和邊伽是輔助機甲位,用邊伽的話來說,就是——「簡而言之,啥都沒有」。
幾個人趁著這個空檔,各忙各的。
殺淺忙著檢查小隊所有機甲的運行參數,確保一切正常,秦獵他們幾個在用機甲自動繪製周圍可視範圍內的地圖。
林紙掃描環境,看了一眼外面的溫度和大氣檢測結果。
這個大冰窖將近零下三十度,比冰箱冷凍室還冷。
林紙說:「空氣成分正常,溫度是低了點,不過還是人類友好的。」
人類友好的大氣環境總是給人安全感。
外面冰天雪地,駕駛艙內卻溫暖如春,大家按提示原地待命,又過了好一陣,耳麥裡,裁判系統終於發出了下一步指令。
「比賽現在正式開始。」
「本次比賽將會持續兩到三個行星日左右,比賽期間,駕駛員可以按需求離開機甲……」
它嘮嘮叨叨地說規則,其實來參賽的,人人都懂。
林紙掃了一眼屏幕,已經過去了一分多鐘。
裁判系統終於進入正題。
「這次比賽的任務是,一台叫霧爪的高級機甲在這顆行星上獨立執行任務時,與基地失聯,小隊現在被派遣到這顆行星,尋找它的下落,目標是使用密鑰,取得機甲存儲器裡的保密文件。
林紙心想,機甲失蹤什麼的,這設置感覺很熟悉啊。
殺淺在隊聊裡問:「第一場比賽起碼會有一半左右的隊伍淘汰,他們怎麼保證這點呢?」
林紙看過以前的聯賽資料,「估計用密鑰從目標機甲裡取保密文件這件事,是有次數限制的。」
比如一百支隊伍卻只能取五十次文件。
所以動作要快,估計晚到的小隊就算能找到霧爪,也取不了資料了。
耳麥裡繼續說:「稍後將有一份介紹任務的詳細資料,連同傳輸保密文件需要的密鑰,一起發送到參賽選手的機甲系統內……」
這句話只說了一半。
西邊不遠處的山脊上,忽然轟隆一聲巨響,肉眼可見地騰起一大片雪霧。
林紙抬頭時,看見一台一身白色偽裝的機甲影子在山脊上一閃。
耳麥裡立刻沒有聲音了。
林紙反應了一瞬,明白了——有人炸了這一整片傳輸信號的基站。
比賽已經開始了。
林紙第一時間吼了一聲:「秦獵,往東!!」
秦獵在隊聊頻道裡答應了一聲,人已經在雪地中飛了出去。
鷹隼是偵查機甲,足部動力增強過,速度比其他人都快,飛快地往遠離剛剛爆炸基站的方向移動。
林紙也開始往東狂奔,一邊指揮站著沒動,還沒反應過來的邊伽他們:「我們也要往東!快!!」
幾台機甲在茫茫雪地中飛奔縱躍時,殺淺問:「基站炸了?」
沒錯。
按聯賽的設置,賽場由很多基站覆蓋,所有指令都會通過基站傳輸給參賽機甲,只要打爆基站的能量源,炸掉基站,附近的隊伍就都拿不到裁判系統發來的信息。
問題是,只有宣佈比賽開始後,才能離開初始位置。
林紙剛剛看過時間,從比賽開始到基站被炸,最多也就兩分鐘,有人竟然能在這短短的兩分鐘內,在沒有任何掃描檢測裝備的情況下,這麼快又這麼準,找到了被大賽方隱藏起來的基站,十分不可思議。
這不太正常。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基站覆蓋的範圍不小,幾個人操縱機甲,飛速往東,希望能盡快進入下一座基站的覆蓋範圍,拿到傳輸過來的密鑰和資料。
正在看直播的觀眾們看見林紙隊突然開始往東狂奔,都有點懵。
聯賽各小隊的隊聊頻道是同步直播的,大家聽見殺淺的話,才終於反應過來:
【聽到沒有,有人把基站炸了!】
【啊?怎麼會現在就能找到基站?不是剛開始嗎?】
【以前也有人炸基站,可是不都是碰巧找到麼?這回也太巧了。】
林紙他們一路狂奔,沉寂了半天的耳麥裡終於重新傳來了裁判系統的聲音。
「……密鑰傳輸完畢,祝各位比賽愉快。」
林紙:「……」
林紙:謝謝。
耳麥說完這句話,就再沒出聲。
林紙看見,最前面的秦獵也停了下來。
他在隊聊裡說:「我過來時已經開始傳輸了,我也沒能拿到。」
才一開局就出了大問題,小隊什麼都沒能拿到。
現在只知道,任務目標是要找一台叫霧爪的失蹤機甲。
手裡既沒有完成任務需要的密鑰,也沒有任何線索,甚至連最基本的任務介紹資料都沒有。
這次比賽堪稱開門黑。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37:30
第七十四章 狗狗祟祟
帝國機甲隊是最有希望奪冠的熱門隊伍,沒人能想到,他們竟然領了這樣一個開頭。
直播觀眾一片憂慮:
【沒拿到密鑰,那該怎麼玩?】
【別說密鑰,他們現在都不知道下一步要去什麼地方,聯賽賽場都特別大,也沒法不靠線索到處蒙著找。】
【其實到處逛逛也不是不行,萬一呢?說不定能找到其他小隊。】
【你們沒看地圖?隊伍落點之間距離太遠,反正我是看不見人影,到處亂走,是在雪地一日遊嗎?】
【比什麼賽,我就是想看林紙和秦獵雪地一日遊。】
【他倆手牽手雪地一日遊,宣傳效果不是比旅遊部長嘮叨半天好?游吧,我讚同。】
【誰知道其他小隊在幹什麼?】
【其他隊伍都拿到目標坐標了,好像全都出發了。】
隊聊頻道裡,邊伽也在問:「那我們怎麼辦?現在要去哪?」
林紙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
「剛剛在飛船上的時候,我沒事往外看,看到飛船放人時,落點好像是有規律的,全都是圍繞著北邊那一片山峰,飛了個扇形,把各小隊一個個放下去。」
林紙在地圖上畫了一下位置,傳給大家看。
「如果他們為了比賽的公平性,希望每支參賽隊伍距離線索目標的距離一樣,那他們想要我們去的地方,應該就是這個扇形的圓心。」
「估計是那片最高的山峰。」
林紙抬頭看了一眼。
北邊遙遙的地平線上,矗立著一片山峰,山是美麗的純白色,覆滿積雪。
林紙又想了想,「我記得剛才的開幕式上,旅遊部長講話的時候,就提到過『八區最美的冰雪世界』,還專門說過一個叫什麼山來著,說是山很高,風景特別優美,如果能拿到足夠的投資,以後打算建成八區最大的冰雪樂園。」
山名好像很復雜,字很多,林紙沒想起來。
「所以下面要去的地方,會不會就在那座山上?」
她只是猜測而已,沒有十足的把握,問秦獵:「秦獵,你覺得呢?」
秦獵安然答:「我聽你的。」
無論對不對,反正現在什麼線索都沒有,先往那邊走走試試。
林紙把坐標發給全隊,抖了一下身後的蠍尾,尾尖朝雪山的方向筆直地一指,「那我們先去那邊。」
大家一起往山峰的方向前進。
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直播觀眾正在刷:
【咦,她好像猜對了???】
【別的小隊從資料裡拿到的下一步的坐標,好像就是那座山那邊吧?】
【他們沒有資料,目標地點就這麼被她憑空猜出來了???】
【所以帝國機甲這個新主控還是很靠譜的。】
【林紙都沒跟秦獵說什麼話,我要聽他們兩個聊天……】
小隊在白皚皚的雪地中往前狂奔。
林紙覺得,到現在為止,她能體會到的一個聯賽和學院大賽的最大不同,就是——好大。
規模大多了,比賽場地更是大得太多了。
人都說看山跑死馬,現在看著那座雪山,感覺就算跑死機甲,也還離得很遠。
其他小隊更是完全見不到蹤影,只覺得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除了紛飛的雪片,就只有自己的幾名隊員。
邊伽對林紙要去哪的決定完全沒意見,只看到她把大尾巴當手用,縱躍時還能幫忙保持平衡,十分羨慕。
「林紙,等比完賽,你的大尾巴能不能借我裝上玩兩天?」
不等林紙回答,殺淺就說:「這條蠍尾學院出錢,專門給林紙做的,比賽中損毀的話沒事,但是要是被你玩壞了,你可是要賠。」
邊伽不忿:「我賠不起嗎?不亂花不代表我沒錢。」
只有安珀在認真想著比賽的事。
他是信息專家,在邊走邊納悶:「基站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獵也在想這個,他說:「炸基站是這些年大家自創的干擾其他隊伍的辦法,主辦方並沒鼓勵過,他們一般都會把基站藏得很好,各隊落地後不能動,開局才幾分鐘,就那麼快找到基站,還要走得足夠遠,保證自己的隊伍不受影響,是不太可能的。」
除非他們提前知道基站藏在哪,一宣佈比賽開始,就派最快的偵查機甲直奔目標。
真有貓膩的話,賽後可以申請調查。
不過現在,既然已經抓了一手爛牌,就要想辦法盡量把牌打好。
邊伽邊縱躍邊琢磨,「這場比賽好像是有劇情的,你們說,如果他們真的安排所有隊伍都去那片山峰的話,不知道是用什麼理由讓大家過去?」
林紙隨口答,「他們想講一個失蹤機甲的故事,說不定會編個情節,比如霧爪在和基地失聯之前,最後一次發射信號的坐標就是在那座山上什麼的。」
彈幕:
【???】
【竟然又被她猜中了。】
【笑死,他們編的情節,還真是霧爪失蹤前,最後一次發射信號的坐標在那座沐什麼華什麼山上。】
【沐提耶華爾山。其他隊伍拿到的比賽資料裡有。】
【這麼長的名字誰記得住。】
掠過開闊的雪原,越靠近山脈越不好走,到處都是積雪的深溝,從外面不太看得出來,一不留神就會掉進去。
邊伽三心二意地到處看風景,一不小心掉進雪坑裡,連青青的腦袋都沒能露出來。
幾台機甲小心地挑著路前進。
開門黑並不能影響邊伽的心情,掉進雪坑純屬增加樂趣,邊伽一邊操控青青,歡快地往前蹦,一邊說:「你們發現沒有,那座山好像有點像什麼。」
這裡的地貌特殊,山峰都長得奇形怪狀。
安珀研究了一下,答:「像一隻蓋子很鼓,伸著腦袋的大海龜。」
殺淺琢磨,「是像隻鱉吧?甲魚?」
秦獵說:「好像一隻趴著的烏龜。」
林紙:你們幾個說的還不都是一樣的。
邊伽興致勃勃,「沒錯,我也覺得,像隻大王八。」
他舉起青青的手,比劃了一下,「那我們向著王八山,進發!」
殺淺提醒他:「邊伽,直播觀眾能聽見我們的隊聊。」
邊伽不在乎,「所以呢?」
殺淺默了默:「要是旅遊部長聽見你把他『美麗的冰雪世界』的最得意的一座山叫做王八山,會掐死你的。」
彈幕已經徹底笑瘋:
【哈哈哈王八山這個名字真的不錯。】
【我也覺得。】
【我感覺比那個沐什麼提什麼什麼山好記多了。】
【以後建個樂園,就叫王八山冰雪世界,保證聯盟每個人都能過目不忘。】
邊伽的一句話,讓王八山的名號在聯賽直播中飛快地傳開了,自此之後,這座山就換了這個響亮的新名字。
它要是知道它本來應該是被叫做沐提耶華爾山的,一定捶胸頓足。
跑了很久,終於進入雪山範圍,邊伽張望了一會兒,忽然在隊聊裡說:「你們快看,那邊!」
「那邊是哪邊?」林紙才問完,就也看到了。
雖然機甲的雷達系統是瞎子,但是肉眼可見,前面山脊的斜坡上,有幾個白點正在向前縱躍。
一看就是披著偽裝層的機甲。
這支隊伍比林紙他們的隊伍更靠東邊,說明他們很有可能成功拿到了密鑰和線索,也就證明,林紙他們的前進方向可能是正確的。
林紙很受鼓舞:密鑰暫時還沒有,但至少跟上了其他隊伍的腳步。
王八山看著就很大,不知道到底該去哪裡,緊跟著其他知道線索的隊伍,也是一種方法。
林紙:「沿著前面的山溝前進,注意隱藏,跟上他們。」
大家懂她的意思,整隊人都開始鬼鬼祟祟。
大家像做賊一樣,遙遙地跟著前面的那支小隊。
殺淺有點憂慮,「你們說,會不會每支小隊有一個自己獨立的目標坐標,跟著別人根本沒用?」
他想得很對。
可是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沒走太遠,前面就有了異常。
進入一大片密林時,他們小隊忽然不對了。
他們改變隊形,所有人都開始加速,方向也換了,拐了個彎,開始往側向狂奔,然後一個接一個地消失在旁邊的山谷裡。
雪地上目標很明顯,為了不被發現,林紙隊離他們不近,只保持著勉強能不跟丟的距離。
他們到底為什麼突然開始逃命,根本看不出來。
安珀問:「雪地上不好隱藏,難道是他們發現我們在跟蹤他們了,想甩掉我們?」
隨即自問自答:「不是。好像有蟲子。」
回憶他們剛才的動作,那幾台機甲在撤退時,好像曾經跳起來舉起激光槍向下射擊。
按聯賽規則,激光槍不能用於攻擊其他隊伍,那他們打的只能是蟲子。
沒過多久,那幾台機甲從旁邊山谷裡重新冒出頭,這次繼續向前,消失在前方的另一片密林裡。
安珀問:「既然樹林那邊有蟲子,我們繞過去?」
繞過去就是走旁邊的山谷。
林紙看了那邊一眼,「不用,我們還是走樹林。」
安珀:???
邊伽倒是很高興:「所以我們要打蟲子?」
「不一定。」林紙說,「所有人檢查配槍,小心一點,保持戰鬥隊形。」
果然,再往前走一段,機甲的識別系統忽然開始報警。
屏幕上彈出一份新的大氣成分分析。
林紙把列表拉到底,看到在列表最下面,多了幾種標紅的痕量蟲族荷爾蒙。
有這個,就代表附近真的有蟲子。
識別系統馬上自動生成了可能的蟲族列表。
生成的不像是可能性列表,更像是蟲子家族完整的通訊錄——
這幾種蟲族荷爾蒙都太常見了,靠它們根本分辨不出蟲子的種類。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37:57
第七十五章 首先得會駕駛機甲
殺淺說:「竟然還真有蟲子。他們幾個剛才動作那麼誇張,像演的一樣。」
小隊已經快到樹林前,剛才那支隊伍瘋狂逃跑的地方,系統裡,蟲族荷爾蒙的警報仍然亮著,卻還是無事發生。
邊伽到處看看:「蟲子都被那幾個人引走了?」問林紙:「還往前走?」
林紙肯定地說:「沒錯,我們繼續往前,速度慢一點,注意隱蔽。」
走在最前面的秦獵忽然說:「林紙,看斜對面山坡上。」
遠遠的斜對面的山坡上,雪地裡,有幾個小白點,明顯是另一支小隊在爬山。
「我們有新導游了,」林紙很高興,「原來這隊導游不太乖,我們不要了。秦獵,你去旁邊的山谷,小心一點,看看能不能把山谷裡的蟲子引到前面的樹林裡。」
秦獵答應了一聲,悄悄往隔壁山谷的方向摸過去。
邊伽還沒明白:?
邊伽問:「山谷裡有蟲子?為什麼引蟲子?」
沒過多久,秦獵就在隊聊裡說:「我的速度夠,可以引。」
隔壁的山谷裡忽然傳來聲響。
邊伽看見,秦獵開足動力,像箭一樣從山谷裡衝了出去。
最關鍵的是,他身後追著烏央烏央一大群蟲子,每隻都有半個機甲高,甲殼黑黝黝的,在雪地上十分壯觀。
秦獵毫不猶豫,直奔剛剛那支小隊進入的那片密林。
邊伽懂了,磨了磨牙。
「他們發現咱們在跟著他們,走到這兒後也檢測到蟲子了,估計偵查機甲發現蟲子全都藏在旁邊山谷裡,然後在咱們面前演了一齣?」
殺淺很同意,「我就在想,他們怎麼動作那麼誇張。」
安珀呵了一聲:「他們故意假裝這邊有蟲子,進了旁邊山谷,想讓我們直接闖進山谷的蟲子堆裡?」
「沒錯。」林紙說,「而且我估計,他們出山谷後,放著雪地不走,進了前面的樹林,應該正藏在裡面,等著看我們的熱鬧。」
這次真的有熱鬧看了。
秦獵在隊聊裡說:「我看見人了。他們確實在。」
秦獵飛快地縱躍,引著一大群蟲子一進樹林,沒過多久,好幾台機甲就像被炸了窩的馬蜂一樣,從那片密林裡竄出來,瘋狂地四散奔逃。
可惜速度不夠。
除了跑得最快的偵查機甲,剩下幾台全部被蟲海淹沒,他們掙扎著開了一陣槍,就不動了,不知是被蟲子切割還是腐蝕得機甲失靈。
林紙面前的屏幕上迅速刷出一排排提示:
【斯洛克星系第三機甲學院隊主控指揮淘汰。】
【斯洛克星系第三機甲學院隊輔助淘汰。】
【斯洛克星系第三機甲學院隊機甲師淘汰。】
……
這隊人想淘汰別人,結果自己先慘遭淘汰。
淘汰的信息一刷出來,不遠處的密林中,一台裝備復雜的大型飛行器立刻緩緩升起來。
飛行器上漆著顯眼的「賽場救援」標誌。
這個龐然大物開到被蟲子圍攻的機甲上方,發出一波又一波無形的衝擊波,擊暈了一大片蟲子,然後探出巨大的吊爪,把不動的機甲吊走了。
小機器人也冒了出來,開始清掃戰場,回收蟲子。
邊伽看了個大熱鬧,心滿意足:「這麼對付蟲子多爽,非得給我們一人只發兩把小破槍。」
殺淺無語:「不然還給你一左一右配上兩門衝擊炮?聯賽再有錢,也沒那麼多蟲子給你玩。」
林紙看見,成功逃跑的那台偵查機甲呆呆地站在山坡上,看著這邊。
他的四名隊友全部淘汰了,他似乎完全失去了鬥志,對著天上的裁判機甲比出手勢,自動要求出局。
安珀被他驚呆了。
「為什麼要放棄啊?只要他一個人殺到關底過關,下一場比賽其他淘汰隊員全都能復活,這樣全隊出局,可就是真出局了。」
秦獵淡淡道:「他覺得自己不行。」他引完蟲子,早就兜了一圈,回來了。
所有人的屏幕收到消息:【斯洛克星系第三機甲學院隊淘汰。】
這是比賽開始以後,第一支全隊慘遭淘汰的隊伍。
觀眾是上帝視角,可以輕鬆切換不同隊伍的頻道,本來看見斯洛克第三機甲隊商量著給林紙隊設陷阱,都捏著一把汗。
沒想到突然大反轉。
【哈哈哈這就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偷雞不成蝕把米吧?】
【不止蝕把米,整隊都蝕沒了。】
【說實話,斯洛克他們的演技是真的不太行。】
林紙他們的前任導游淘汰了,大家加速爬山,很快就跟上了山坡上的新導游。
被發現後就是麻煩,這次小隊行動得更加小心和隱蔽了。
新導游們彷彿沒意識到在被人尾隨,一路直線向前。
林紙看了看他們選擇的路線,發現他們並沒有直奔王八山的主峰——王八本人,而是在往東偏移。
看樣子,真的是直奔某個特定坐標。
下面的路程忽然變得簡單了很多。
新導游認真負責,沒那麼多花花心思,兢兢業業地在前面趟雷,遇到蟲子的埋伏就打,發現隱藏的蟲窩就繞路,他們的身手都很不錯,一路有驚無險。
林紙他們徹底躺平。
只要跟著他們的路線,安閒地爬山就行了,一隻蟲子都沒再遇到過。
邊伽還時不時點評一下人家的打法:「哎,他們的輔助機甲在幹什麼?沒有補位啊!主控要被蟲子咬了!」「撤撤撤!打不過還打,是不是傻?」
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幾個人越爬越高。
旅遊部長說得很對,俯瞰下去,腳下雪原萬里,冰河如龍,蜿蜒著消失在地平線盡頭,目所能及之處,全是純淨的白色世界,景象震撼壯觀。
邊伽感慨,「真漂亮啊。我們好像是來玩的,我倒是沒想過,有一天會駕駛機甲爬雪山。」
殺淺說:「要是有一天不用再打仗,這些機甲退役,完全民用了的話,倒是說不定真的可以開一家租賃公司,讓喜歡登山的人駕駛機甲,玩那種地形很復雜的地方。」
林紙想了想,「沒錯,機甲裡恆溫,還可以放一堆零食,隨便吃吃喝喝,爬山還不用花自己的力氣,一點都不累。」
又補充:「而且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全周天座艙,就像自己浮在空中爬山一樣。」
秦獵「嗯」了一聲,「駕駛艙兩個人也能坐得下。」
安珀同意:「駕駛艙可以改大一點嘛,能裝下全家。」
他們幾個聊得觀眾十分眼熱:
【說得我也想開著機甲爬這座王八山了。】
【手邊放壺熱茶,舒舒服服不費勁地爬山,而且什麼地方都能去,想想就爽。】
有人冷漠無情地指出:【然而首先你得會駕駛機甲。】
大家:【……】
人人都在看直播,旅遊部長也不例外。
他剛剛就聽說有人給他的沐提耶華爾山起了個別致的新名字,特地來看看是哪位天才,結果一進頻道,就看見他們幾個根本沒在打蟲子,閒極無聊,正在自發地宣傳雪山旅遊,效果似乎還挺不錯。
旅遊部長的心情上上下下,十分起伏。
賽場上,導游小隊好像抵達了目的地。
他們吭哧吭哧地爬了半天山,來到主峰旁邊的一座峰頂,終於停下來了。
那是一座凸起的山峰,離主峰不算太遠,孤零零地挑著,山峰的形狀也有點怪,是巨大的橫放的鵝卵石形狀,像是王八山主峰旁邊放著的一顆蛋。
導游小隊在蛋上轉來轉去,看著似乎是在找線索。
他們一直在原地打轉,林紙就帶著隊伍,爬到旁邊的一座山脊上。
山脊地勢不低,能看得很清楚,導游小隊所在的那塊山峰也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白雪,除了長著幾棵樹,什麼都沒有。
林紙又看了看四周。
遠遠地,白雪覆蓋的山脊上,又有些小白點在往這邊移動。
看來他們兩隊到的算是早的。
林紙算了算,覺得目標坐標很可能有好幾個,這裡應該只是其中一個。
因為大家的前進速度都差不多,如果所有參賽隊伍全部去同一個坐標點,能看到的隊伍應該比現在多。
王八山主峰附近有高低錯落的幾座山峰,也許不同的隊伍分到了不同的坐標點。
導游小隊轉來轉去,毫無進展。
林紙對著那邊研究地形,在屏幕上認真地畫了一個紅圈,又放大,仔細觀察細節,在畫出來的紅圈上標出了幾個點。
導游隊在那裡逗留了半天,最終似乎一無所獲,幾個人一起朝旁邊走了。
林紙火速在隊聊頻道說:「快,我們快去王八蛋……呃……的蛋。」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38:12
第七十六章 上輩子的物種
彈幕正在討論:
【那一隊怎麼走了?坐標不就是這裡嗎?他們不繼續找了?】
【他們剛才在隊聊裡說,懷疑拿到的坐標是加密過的,這個不是最終真正的坐標,可能需要解碼。】
【前面的,要怎麼解碼?】
【不知道。他們重新看了一遍給的資料,在那邊猜,要加幾減幾什麼的,所以要去附近轉轉。】
林紙小隊抓緊時間,也來到蛋形山峰的峰頂。
峰頂一大片白茫茫。
一到位,林紙先讓系統拉了一遍大氣成分表。
這裡並沒有蟲族荷爾蒙,機甲的識別系統也沒有報警。
但是不出她所料,有別的。
林紙在隊聊裡說:「大氣成分中檢測到微量二氧化硫。」
大家的機甲全都開著內循環,聞不到外面的味道,很容易察覺不到,但是如果現在打開駕駛艙的門出去,立刻就能聞見。
邊伽笑道:「果然藏著東西。」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們幾個剛才站在隔壁山脊上,遠遠地看這邊,能看得非常清楚。
這一片山峰的雪地上,隱隱有個巨大的圓環,積雪比其他地方稍淺一點。
林紙把剛剛畫的紅圈給大家發過去,「秦獵在外圍把風,其他人過來。」
大家站在地圖上標出的紅圈外,分配好位置,一起舉槍。
林紙說:「一,二,三!」
所有人開火,一起打在紅圈上林紙剛才標出的幾個點上。
白色的雪地忽然動了。
就像受到驚擾一樣,雪層表面忽然縮了縮,塌陷了,露出埋在雪下的結構。
這是蟲族在地下隱藏用的臨時性蟲窖。
這是林紙第一次親眼看到這東西,所有特徵都和蟲族圖鑑裡說的吻合。
臨時性蟲窖是半生物性的,沒有蟲族荷爾蒙釋放,但是會釋出微量二氧化硫,外觀是環狀結構,通常不太深,最多也就十幾米。
只不過這個藏在積雪下面,有點難找。
蟲窖是為了藏蟲子用的,當然只會對蟲族開放,但是它們有個弱點,就是集火在特定的點上就可以打開。
蟲窖被攻擊後強制打開,會有一個後遺症,如果不小心再讓它封閉,就會有腐蝕液滲出來,淹沒蟲窖內部。
腐蝕液對機甲很不友好,一被淹就會領到三級損毀。
所以如果有人要進入蟲窖,蟲窖外必須有人持續射擊,讓它一直保持打開的狀態。
邊伽收起槍,「你們等我,我下去。」
想都知道,蟲窖裡一定會藏著蟲子,他一個人下去未必對付得了,林紙說:「安珀,殺淺,你們兩個都跟他一起下去。」
她接手了安珀的射擊點,雙手一左一右,同時開火。
林紙是主控,她說了算,時間又很寶貴,邊伽他們二話不說,一起放出安全索下去了。
林紙繼續射擊,保持蟲窖打開的狀態,一邊等著他們出來。
沒一會兒,下面就傳來一陣又一陣沉悶的吼聲。
邊伽在隊聊裡說:「是幾隻巨蛸。」
乒乒乓乓的動靜不小,他們在跟巨蛸惡鬥,感覺並不容易,過了好一陣子,邊伽才說,「沒了,全都處理掉了。」
安珀匯報進度:「我們正在到處找線索,這裡又黑又亂,有點麻煩。」
林紙的耳麥裡卻傳來秦獵的聲音,「林紙,剛才那支小隊回來了。」
林紙邊開槍邊回過頭,看見側邊的山脊上,有幾台機甲正在靠近,看隨身武器,應該就是剛剛的導游。
導游們一回來就很麻煩。
按聯賽規定,小隊之間不能用激光槍互相攻擊,但是使用近身武器搏鬥卻毫無問題。
他們一旦發現林紙隊已經打開了蟲窖,有人正在下面,一定會干擾正在保持蟲窖打開的林紙,要是蟲窖封起來,下面的邊伽他們三個肯定會被淘汰。
秦獵問:「林紙,我去攔他們?」
林紙答應:「盡可能引開他們,安珀,你們動作快一點。」
林紙看見,秦獵快速移動,斜插過去,切到山脊上,和那隊人糾纏起來了。
雖然機甲外觀現在都是白色,使用的武器卻不一樣,一眼就能看出誰是誰。
秦獵明顯比其他人更快更靈活。
他以一敵五,拖住了那幾個人,竟然也沒吃什麼虧。
然而這裡站得高,看得遠,林紙能很清楚地看見,又有其他隊伍來了,正在向他們幾個靠近。
林紙說:「秦獵,又有一隊人,你得走了。」
秦獵答應了一聲,且戰且退,盡可能引著導游隊往側向走。
然而另一支小隊眼尖,已經看到峰頂上的林紙,立刻加快速度上山。
秦獵也發現了,啟動動力,兜了個大圈,甩掉導游隊,又去騷擾新到的隊伍。
新隊伍卻很機靈,並不上當,只留下兩個人和他纏鬥,其餘三個繼續往上。
尤其是他們的偵查機甲,開足了馬力,直往蛋蛋的峰頂衝。
那台偵查機甲速度很快,轉眼就衝到了,一眼看到地上打開的蟲窖,還有守著蟲窖保持射擊狀態的林紙。
它毫不猶豫,一刀朝赤字劈過來。
它用的武器和邊伽一樣,是一把刀,不知有什麼特殊的功能,刀刃發著森森白光。
如果像邊伽的高溫刀一樣,這虎虎生風的一下,削斷赤字的胳膊腿,完全不成問題。
就算砍不到也沒關係,只要能打斷林紙開火,讓蟲窖合起來,立刻就能淘汰裡面的隊員。
林紙看著它的刀劈過來,完全沒動,手上的兩支激光槍穩穩地繼續射擊蟲窖,只有背後的蠍尾一抖。
誰都沒看清是怎麼回事,那台偵查機甲,連同它的那把刀,就被抽得就地滾了好幾圈,好不容易才剎住,差點就掉到山崖下。
觀眾倒是相當識貨:
【蠍尾!!】
【她一直戴著蠍尾,終於用了。】
【這是多古老的東西啊,現在竟然還有人用!】
【林紙以前就用過蠍尾,你們都沒看到嗎?那個鬥一群機械狗的視頻,不過好像全網都刪沒了。】
就這幾秒鐘功夫,那台偵查機甲已經爬起來,又衝了一次,不過仍然沒能近身,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就被蠍尾狠狠一鞭抽中,滾到旁邊。
赤字的大蠍尾比林紙穿戴過的小蠍尾猛多了。
林紙在用蠍尾對付偵查機甲,手上卻很穩,激光槍一直在穩定地輸出,蟲窖始終保持著打開的狀態。
直播間裡,觀眾全都在研究那條蠍尾。
【你們發現蠍尾最大的好處了沒有?其他武器都要用手,蠍尾就不用!】
【沒錯,林紙好像長著第三隻手的感覺!】
【??三隻手???怎麼聽著不太對勁?】
【蠍尾這麼好用的東西,為什麼現在都不用啊?】
【據說是因為很難用好。】有人很專業,【機甲是耦合操控的,駕駛員全是憑身體的感覺控制機甲,手和腿都比較好控制,但是人類是不長尾巴的,所以不太容易控制。】
大家觀察了半天,有個人得出一個靠譜的結論:
【我覺得這個林紙,上輩子可能是長尾巴的。】
林紙並不知道有人在懷疑她上輩子的物種問題,專心對付那台偵查機甲。
然而用餘光看見,他們隊伍中另外兩台機甲也摸上了峰頂。
這裡是不少隊伍的目標坐標,隨著時間一秒秒過去,來的人會越來越多。
要對付的人越多,就越危險,林紙找到機會,蠍尾突然不再抽人,在空中靈巧地一捲。
那台偵查機甲的手裡空了。
它眼睜睜地看見,蠍尾的尾巴尖捲住他的刀,一收再一展,往外猛地一拋。
那把刀劃過一條弧線,順著山脊滾落下去。
偵查機甲沒有了武器,知道憑自己赤手空拳,根本對付不了把蠍尾用得出神入化的林紙,再說刀也很寶貴,比賽時不能丟,只遲疑了一下,就撤退追刀去了。
他的兩個隊友沒走,一爬到峰頂就往上撲,一起夾攻赤字。
他們一個用的是又寬又長的大劍,另一個用一把造型奇異的尖頭錐,往赤字身上招呼。
他們和剛剛的偵查機甲想的一樣,打算打斷林紙的射擊,把林紙隊下面的隊員封在蟲窖裡。
林紙聽見耳麥裡總算傳來邊伽的聲音。
邊伽說:「你們快過來看,找到了,應該是這個吧?!」
安珀說:「沒錯,這是下一個要去的目標坐標。拍下來。」他又問,「能毀掉嗎?」
他們大概是試了一下,殺淺說:「好像不能。蟲窖壁弄穿的話會有腐蝕液出來。」
林紙用蠍尾把一台機甲撂倒,又格擋住另一台機甲的大劍,對邊伽他們說:「算了,別管了,上來吧。」
再拖一會兒,人會來得更多。
邊伽他們答應一聲,三個人開足動力,順著安全索往上衝,外面兩個夾擊林紙的人也聽到響動,抓緊時間進攻。
線索拿到了,人也快出來了,林紙忽然起了玩心。
就在邊伽他們從蟲窖裡衝出來的一剎那,林紙用蠍尾橫掃,直接把拿大劍的那台機甲推進蟲窖裡,順便避過拿尖錐的那台機甲的進攻,晃到它身後,踹了一腳。
這下兩台都進去了。
他們掉進蟲窖的同時,林紙終於如他們的願,停掉手裡的激光槍。
射擊一停,蟲窖立刻封口。
想都知道,蟲窖下面一定下了一場腐蝕液的大雨。
駕駛艙有加強保護,人不會有什麼事,機甲卻是廢了。
屏幕上立刻刷出新的淘汰信息:
【圖柏坦星光之環機甲學院隊主控指揮淘汰。】
【圖柏坦星光之環機甲學院隊輔助淘汰。】
林紙在隊聊裡喊:「走走走!撤退!」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38:25
第七十七章 零下三十度
坐標已經到手,這種是非之地,當然是離得越遠越好。
林紙在地圖上標了一下小隊集結地點,幾個人一起飛快地縱躍,離開峰頂。
就算不是所有小隊都到這裡來找線索,只要有幾支隊伍需要到同一個地點拿線索,就會亂成一團。
幾個人成功地和秦獵會合,大家一起回望那顆蛋的峰頂,就能看見,起碼又有兩支隊伍到了。
藏在雪下的蟲窖已經暴露出來,線索明顯應該在蟲窖裡。
蟲窖口現在封著,沒人能騰出手,打開送人下去,線索是什麼根本不知道,就更不清楚是不是數量有限的,需要搶。
也沒什麼別的好辦法,只能先盡量淘汰其他隊伍。
他們在峰頂打成一團。
很快又來了一支小隊,峰頂更熱鬧了,他們好像和前面兩支小隊中的一支認識,戰況變成了二打一。
這裡這麼混亂,其他目標坐標估計也差不多。
因為淘汰的信息在屏幕上一條又一條,不停地刷出來。
林紙他們不再理會,找了個隱蔽的山坳研究到手的坐標。
雖然手裡沒有比賽的背景資料,也沒有密鑰,他們的進展卻不慢,甚至還領先了。
邊伽把蟲窖裡拍到的坐標給大家發送過來,還是兩張。
林紙:?
邊伽很得意。
安珀笑出聲:「邊伽就壞,他沒法去掉蟲窖壁上的坐標,就用他的高溫刀給人家改了改。」
他把其中一個數字「1」改成了「7」。
改得還挺像。
當然如果仔細看,還是能看得出來的,畢竟連刻上去的方式都不一樣。
後到的那群正在打架的機甲能不能看得出來,就全憑造化了。
邊伽振振有詞:「我們幫大家找到了雪下面隱藏的蟲窖,又幫他們處理掉了裡面好幾隻巨蛸,他們自己也得稍微動動腦筋,不能太坐享其成,對吧?」
觀眾那邊比他們幾個還開心,像在過節:
【打贏了的那兩隊輪流進蟲窖了吧】
【剛才下去的那隊上當了沒有?】
【還真上當了哈哈哈哈哈】
一會兒又問:
【誰知道新進去的那隊怎麼樣?】
【好像也完蛋了,他們根本沒拍下來,只把坐標數字抄下來了。】
【哈哈哈哈好慘】
不知道留在邊伽身後的受害者有多少,林紙小隊正向著正確的坐標前進。
下山之後就是遼闊的雪原,看坐標距離不近。
林紙深深懷疑,把坐標定得那麼遠,讓他們長途奔襲,是因為聯盟花了大價錢辦這場比賽,想讓觀眾好好看看八區的壯闊河山。
鏡頭是在他們的頭上航拍的,身後是高聳的雪山,白茫茫雪原中點綴著冰湖,林紙想想就覺得應該很漂亮。
幾台機甲在雪原上開足馬力,撒著歡往前跑。
路上並沒有其他機甲的痕跡,他們找坐標找得很快,好像已經領先了。
這顆行星的自轉時間比母星短,一共只有不到十七個小時,過來後又是等著飛船下蛋,又是爬雪山,又是打蟲子,折騰了一天,天都快要黑了。
按聯賽規定,出於對參賽選手健康的考慮,就算是在比賽中,也有六個小時的強制休息時間,就在天黑之後。
休息時間內,所有小隊不能繼續前進,也不能攻擊其他隊伍,可以安心睡覺。
跑到天黑,卡在死線之前,林紙好不容易在曠野中找到一片背風的小坡,當做今晚休息的地方。
一坐下來,邊伽就打開青青駕駛艙的門。
然後叫喚了一聲:「怎麼這麼冷。」
林紙:「這不是廢話麼,外面夜裡起碼零下三十度。」
大家身上穿著聯賽專用訓練服,是能自動調節溫度的,可以對付這種不算太低的氣溫,邊伽把衣服上的帽子抽出來,保護好腦袋,伸手接了一片雪花。
「好大啊。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大片的雪花。」
他感慨,然後從駕駛艙裡跳了出去。
駕駛艙像太空艙一樣,設備非常完善,什麼都能解決,他非要出去,就是玩。
殺淺打開駕駛艙門,囑咐:「要去哪?逛逛就差不多了,別走太遠,小心被蟲子吃了。」
安珀也出來了,追上邊伽,「我也去走走,坐一天了,活動一下。」
直播還沒停,休息時間開始後,還有大概十分鐘。
機甲駕駛員比賽期間一直坐在艙內,觀眾看不見,按慣例,一般都會趁這個時間出來露個小臉。
對希望在聯盟混個臉熟,提高知名度的參賽者,這是個絕佳的機會。
休息時間的直播雖然只有幾分鐘,卻是不少觀眾最盼望的時候,很多屆聯賽中的經典鏡頭,都是這個時間抓拍到的。
赤字安靜地坐在雪地上,對面的鷹隼也沒什麼動靜。
【林紙為什麼不出來?我要看林紙。】
【我要看秦獵。】
【我想看兩個人手牽手一起踩雪!】
【現在沒有林紙秦獵牽手看,只有邊伽在表演雪地打滾,他說他是海豹……】
過了一會兒,鷹隼的駕駛艙門動了。
秦獵打開門,輕巧地從裡面跳出來,他抬頭看了看周圍,就淡定地直接往對面走過去。
彈幕刷瘋了。
【啊啊啊他是要去找林紙嗎?】
【肯定的啊!!還能去哪?】
【真的嗎?真的要有牽手看了???】
秦獵不負眾望,走到對面坐在雪地上的赤字面前,熟練地踩著它的腿上去,伸手敲了敲駕駛艙的門,「林紙?是我。」
直播停了。
時間掐得剛剛好。
所有觀眾:「……」
瘋了的觀眾轉戰評論區和聯賽官網,評論區被血洗,要求延長休息時間直播的話題蓋成了高樓。
林紙在赤字的駕駛艙裡,早就關掉了駕駛艙周圍的全息投影,把座椅背向後放低放平,變成可以躺的床,準備睡覺。
比賽起碼要進行兩天,想都知道,明天又是艱苦卓絕的一天。
這是她第一場做主控指揮的比賽,只有這次表現合格,才能有下一場,下下場。
林紙拿起旁邊的水瓶,喝了口水,才嚥下去,就聽到有人在敲駕駛艙的門。
林紙打開門。
外面的冷風夾雜著雪片,呼地吹進來,秦獵鑽進駕駛艙裡。
「要睡了?不出去逛逛?」他問,「難得到這麼冷的地方來,邊伽他們幾個都說要在附近走走再睡。」
駕駛艙裡功能齊全,還很暖和,林紙拒絕:「外面那麼冷,只有傻瓜才出去。」
順便把邊伽罵了。
駕駛艙裡空間不大,秦獵在她旁邊坐下,伸手點了點林紙控制台上的屏幕,「外面現在很美。」
他徹底熄掉了駕駛艙內的照明,重新打開四周的全息投影。
感覺就很神奇。
四面的駕駛艙壁都沒了,兩個人好像坐在冰天雪地的夜裡。
天上仍然遮著雲層,可是在前面的天空中,雲層裂開,露出月亮。
那當然不是月亮,而是離這顆行星很近的另一顆行星,尺寸比月亮大得太多了,雪地反射著它幽藍色的光。
周圍大片大片的雪花沉甸甸地,撲撲簌簌地落下。
林紙並不知道關了燈後,外面會美成這樣。
翻飛的雪片中,雖然身處溫暖的駕駛艙,林紙還是本能地抱住胳膊。
秦獵低頭看她一眼,自然地伸出胳膊,把她攬住。
林紙靠在他胸前,沒有動。
經過前些天瘋狂的穿來穿去,甚至兩個人共享一個身體,共享所有感覺,林紙對他絲毫沒有排斥,他的身體就是她的,兩個人彷彿一而二,二而一。
雪原靜謐,雪花一片片飄落。
林紙在看雪,秦獵沒有,他一直在低頭看著她。
過了好久,他低下來,用嘴唇輕輕碰了碰林紙的臉頰。
林紙抬頭看著他,並沒有躲開。
他漂亮的眼睛被外面的光線染成幽藍的顏色,從鼻樑到嘴唇到下頜,弧線完美無缺。
他是神侍什麼的,林紙並不在乎。
人生苦短,沒人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也許明天蟲族就會打穿防線,也許明天全世界就一起毀滅。
管他呢。
秦獵凝視了她片刻,把攬著她的那隻手挪上來,扶住她的後腦,低頭覆住她的嘴唇。
他不疾不徐地吻著她,彷彿這裡並不是茫茫宇宙中一顆人類文明邊界的小小的行星,外面也沒有蟲族,沒有賽事。
在這個落雪的夜晚,天與地之間,只有她和他兩個人。
他越吻越熱烈,把她緊壓在懷裡,輾轉勾挑。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嘴唇滑過她的臉頰,挪到她耳邊。
他呼吸不穩,熱氣吹在她的耳沿上,林紙以為他要對她表白,說我喜歡你之類的話,卻聽到他在她耳邊低聲說:「我是屬於你的。」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38:39
第七十八章 圈套
林紙怔了怔。
如果他說「我喜歡你」,禮尚往來,林紙就打算還他一個「我也喜歡你」,可是他說了這麼一句話。
林紙不確定該怎麼反應,「……好……啊?」
秦獵眼中多了點笑意。
她沒有還他一句「我也是屬於你的」之類的話,秦獵卻絲毫沒有不高興的意思。
看神情,好像覺得理所應當。
林紙的心中有種猜疑。
他會說這樣一句話,該不會是,把她當成他的「神」了吧?
她有那麼強的耦合天賦,能和他通感,還會一不舒服,就跑到他的身體裡賴著不走,在不知道她是個穿越者,而且好像還拿到穿越通常都會領到一個的金手指的情況下,看起來確實有點像神明附身。
他家有不同尋常的感應能力,世代信奉神,他又是神侍,會有這種猜想,非常自然。
他前些天一直想證明她是假的,可最近,好像完全不再想著驗證她的身份了,甚至開始幫她遮遮掩掩。
林紙多少有點心虛。
外面有聲音傳來,林紙偏了偏頭,是邊伽歡蹦亂跳地回來了。
他的手和臉都露在外面,縮著脖子,好像凍得夠嗆,卻還是抓起地上一大把雪,攥了攥,朝赤字的駕駛艙砸了過來。
雪球打在赤字的艙門上,白了一片。
敢攻擊赤字者,殺無赦,林紙伸手去拿頭盔,打算讓邊伽嘗嘗被蠍尾吊在天上的滋味。
秦獵眯了眯眼睛,捉住她拿頭盔的手,重新把林紙的臉扳過來。
他傾身向前,把她壓在放平的座位上,吻了下去。
駕駛艙門又是嘭的一聲。
然後是安珀的聲音:「邊伽,吃我的流霜寒冰箭!」
邊伽轉移目標了,「切,看我的暴雪狂舞!」
也不知道他的暴雪狂舞是怎麼舞的,林紙的注意力沒法不回到駕駛艙裡這個人身上,他渾身滾燙,嘴唇和手指也熱得驚人,劃過她的耳際,脖子,反復流連。
不知什麼時候,整個駕駛艙中都是兩個人信息素的味道。
這味道就像是蠱咒,一發而不可收拾。
兩個人的心跳又開始共振,血液在腦中轟鳴。
秦獵戀戀不捨。
他願意這樣天荒地老,可是不行。
林紙需要睡眠時間,需要體力和精力,需要心思不亂,帶領隊伍在劣勢中殺到終點,這是她在全聯盟面前的第一次正式出場,有很多事都重要得多。
秦獵克制住自己的念頭,嘴唇離開她的肌膚。
到處都是糾纏得不分彼此的信息素的味道。
這次和上次在懸浮車上時不同,不能開門換氣,外面就有兩個心理年齡疑似八歲的成年Alpha,正在互相魔法攻擊,有一點洩露出去,就會被他們察覺。
秦獵坐起來一點,伸手去點屏幕。
然後發現,林紙也正探身起來,同樣去點屏幕。
兩個人的想法一致,都是想打開駕駛艙內的空氣過濾系統。
不把這種氣味去掉,就連駕駛艙的門都開不了,秦獵就別想走了。
秦獵忽然意識到,就算這種時候,她的心思也並沒有亂。
秦獵說:「過濾可能要一段時間。」
林紙「嗯」了一聲。
秦獵低頭吻了吻她的頭髮,伸出手,像昨晚出發前一樣,把林紙攬進懷裡,「你睡吧,過濾好後,我自己出去。」
信息素的味道還在,林紙心想,這怎麼可能睡得著。
外面的雪花繼續飄著,空氣過濾系統發出輕微的噪音,秦獵的懷抱溫暖又舒服。
林紙沒想到,累了一天,在過濾系統嗡嗡聲中,竟然真的很快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林紙是被外面的風聲吵醒的。
天已經亮了,外面颳起了暴風雪。
秦獵不知什麼時候走了,昨晚讓人臉紅心跳的信息素一點痕跡都沒有,他已經關掉了空氣過濾系統,駕駛艙裡溫度也幫她調得稍暖了一些。
林紙把座椅調回原位,順手拿了一小支難喝的濃縮型營養液,一口悶掉,打開隊聊。
她一來,秦獵就立刻發消息,「早啊。」
林紙回他:「早。」操縱赤字站起來,抖掉身上的積雪。
直播已經開始了,一大早,頻道裡竟然就有不少觀眾。
【所以昨晚到底有沒有手牽手……】
【說不定不止手牽手,可惜我們沒看見,強烈要求明年聯賽休息時間全程直播!】
【可是他倆剛才互相打招呼的語氣,好像都很淡定啊。】
【現在正在直播誒,總不能說:早安寶貝。】
【秦獵不好意思,我替他說:早安,寶貝!】
很快就到了比賽時間,小隊整裝出發,直奔第二個坐標地點。
今天的天氣和昨天不一樣,惡劣多了,風呼呼地刮著,非常大,狂風中夾裹著雪片,到處都白茫茫,能見度很低,幾米之外就看不太清了。
路上也和昨天不一樣,很不太平。
才往前走了沒多遠,邊伽忽然叫了一聲:「咦,有人攻擊我。」
並不是人,是蟲族。
它朝邊伽撲過來,撲到眼前才看清,是戰場上非常常見的一種蟲子,通常被叫做兵蟲。
兵蟲長得像一隻站起來的大螳螂,全身黑褐色,身高只比機甲矮一頭,一對爪子和口器都非常鋒利,性格殘暴又嗜血,看到人後不由分說,直接攻擊。
根據聯盟法規,所有機甲大賽,包括院際聯賽,會釋放在賽場上的蟲族全部都是SNIII級以下,屬於低智物種。
這類低智的蟲族很容易控制,出了意外也好解決,不會帶來太大的麻煩,所以就算把賽場放在八區九區這種大後方,也不用擔心。
兵蟲在低智的SNIII級以下的蟲族裡,已經算是攻擊能力比較強的了。
這種蟲子是大家做模擬練習時經常對付的東西,邊伽訓練有素,一槍把它撂倒,沒太當回事。
可是再往前沒多遠,就又有蟲子從風雪中冒出來了,這回也是戰場上常見的種類。
很明顯,越靠近目標坐標,隱藏的蟲子就越多。
不知道主辦方在這一片區域投放了多少蟲子。
五個人保持緊密的戰鬥隊形,輪番走在最前面開路,彼此配合,在大風雪中一路斬殺向前,並沒有太影響到前進速度。
蟲子越來越多,大部分都是兵蟲,一個接一個。
沒多久,雪地裡又有東西冒出來,直接撲向邊伽。
邊伽剛要舉槍,林紙就在隊聊裡吼了一聲:「邊伽,不要!!」
邊伽還沒反應過來,蠍尾已經到位,它沒理會攻擊邊伽的東西,而是尾尖一彎,挑起邊伽手裡的激光槍。
激光槍的槍口被蠍尾抬起來,一束激光擦著那東西的頭頂過去了。
風雪實在太大,邊伽這才看清,這回並不是蟲子,而是一台機甲。
按機甲大賽的規則,故意用激光槍射擊其他參賽隊伍,一律淘汰處理。
如果是意外的話,就要交由聯賽的仲裁庭仲裁,仲裁週期很長,總而言之,惹上都是麻煩。
剛才一路上打得太順手了,突然竄出一台機甲來,差點就中招。
邊伽冒了一身冷汗。
機甲和蟲子原本很好分辨。
機甲在雪地裡都有一層白色的偽裝層,蟲子卻通常都是黑色、褐色、棕色、黃色等等奇奇怪怪的顏色,白色的種類很少,只要在大風雪中衝過來的東西顏色奇怪,基本就是蟲子。
問題是這台機甲並沒有加偽裝層。
它的塗裝顏色又是黑褐色的,上面還有深淺不同的花紋,在風雪中冷眼一看,特別像蟲子。
參賽機甲不加偽裝層,還是這種塗裝,這明顯是個圈套。
邊伽磨了磨牙,抽出高溫刀。
無數雪片沒碰到刀刃,就遠遠地化成了白汽。刀鋒在漫天風雪中橫掃斜劈,刀刀入肉。
對面的機甲根本不是邊伽的對手。
沒交手幾個回合,它就被砍斷了兩條胳膊和兩條腿,倒在雪地上。
斷掉胳膊是二級損毀,可以繼續比賽,斷掉腿會失去行動能力,算作三級損毀,直接淘汰。
一般聯賽中交手,斷對方的一條腿,讓他領個三級損毀淘汰就行了,不會做得這麼絕,邊伽是真的怒了。
裁判飛行器飛近,林紙的屏幕收到消息:【BQG2746行星第二機甲學院偵查機甲淘汰。】
林紙心想:行星名是編號,十有八九是偏遠地區的機甲學院。
竟然用一台偵查機甲,衝進五個人的隊伍裡,冒充蟲族,去主動撞人家的槍口,就只為了害林紙小隊裡的人淘汰。
偵查機甲十分寶貴,移動速度加強過,比別人都快,一支小隊只有一台,通常交由單兵作戰素質最好的隊員操控,是主控手裡最好用的機甲,主控的寶貝。
就算和其他隊伍的機甲一換一,都沒人願意。
他們這自殺一樣的策略,風險太高,又很不劃算,明顯不太正常。
看來這次比賽,從開始炸基站時起,好像就有人在故意和他們作對。
幾個人繼續往前。
觀眾全都在納悶:
【那麼大的雪,林紙是怎麼看出對面不是蟲子的?】
【我就看見個黑影往上撲,要是我,肯定也開槍了。】
邊伽也在問林紙:「你怎麼那麼快就發現,剛才過來的那個不是蟲子,是機甲?」
「因為我的雷達看得見啊。它顯示有其他機甲靠近。」林紙理所當然地說。
邊伽默了默。
參加聯賽,每台機甲都開著反雷達的偽裝層,雷達沒什麼用,大家都關了,林紙竟然還是一直開著雷達掃描周圍。
「有備無患。萬一撞上這麼個不愛穿偽裝的呢?」林紙說。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38:52
第七十九章 三百秒
林紙沒有說的是,其實那台機甲靠近時,用不著雷達,她自己就已經感覺到了。
像是一種存在感,覺得什麼東西正在向他們靠近。
這種特殊的感覺,從穿越第一天,暗夜遊蕩者的殘手從身後飛過來時就存在了。
她一直都對有耦合系統的部件有特殊的感應。
這裡很空曠,附近沒有其他裝載耦合系統的機甲,忽然多了一個,就很容易察覺。
邊伽差點被人算計,心情很不好,一改他的話癆做派,悶悶不樂。
林紙逗他說話,「風雪這麼大,哪還是旅遊宣傳片,觀眾看的是災難電影吧?」
邊伽這才打起一點精神,「也不知道旅遊部的人有沒有在看直播,暴風雪下成這樣,誰還敢來玩?當初四區有顆行星,也是這麼冷,據說一到暴風雪的時候,人家就用技術手段人工干擾天氣,驅散雲層,不敗遊客的興,這種事,傻瓜都應該知道。」
邊伽的情緒好了一點,不過輕易不再開槍,只用手裡的高溫刀對付時不時突然冒出來的蟲子。
幾個人暴風雪中繼續艱難向前。
走了一段距離後,就又有東西撲上來。
與此同時,天空中忽然傳來一長串打雷一樣的隆隆悶響,暴風雪驟然停了。
雲層像被撕裂一樣,破開一道大口,明亮的陽光瞬間撒落下來。
風雪一停,就能看清,就在邊伽面前不遠,正往前撲準備攻擊他的,又是一台機甲。
它倒是開著偽裝層,渾身雪白,只是掩蓋它行動的暴風雪突然沒了,整台機甲驟然暴露在耀眼的陽光下,徹底懵了。
一個兩個的,都趁著暴風雪來偷襲,邊伽躍前一步。
他的刀用得像鬼一樣,連林紙看著都覺得頭大,對方不是他的對手,沒多久邊伽就得手了,一刀砍斷它的腿。
又送出去一個。
機甲屏幕上報出新消息:【BQG2746行星第二機甲學院輔助淘汰。】
林紙:?
直播觀眾也很奇怪:
【這個BQG2746行星第二機甲學院,到底和他們什麼仇什麼怨,一個兩個的往上送菜?】
【根本打不過,還非要來搞偷襲,也不知道腦子裡是怎麼想的。】
【會不會是被錢買通的炮灰型選手?故意的吧?】
【又沒什麼用,一人領一條斷腿。】
【大概是覺得,萬一成功了呢?剛才不就差點把邊伽送到仲裁庭?】
林紙問秦獵:「你們去年聯賽和他們結仇了?把人家淘汰了?」
秦獵答:「也許有可能。殺得太多,記不清了。」
林紙:「……」
雲層撕裂,茫茫雪原上空,轉眼就變成萬里晴空。
就像邊伽說的,主辦方為了觀眾的視覺效果,終於用技術手段人為干涉了賽場上空的天氣。
能看得清,殺蟲子就方便多了。
林紙他們一路向前,沒再遇到那個BQG2746行星第二機甲學院的人,大概因為前進的速度很快,已經把他們甩在了身後。
快到中午時,終於到達目標坐標附近。
沒有風雪阻擋視線,林紙看見,藍天下,就在遙遠的地平線的盡頭,山脈與山脈之間,有一座圍著水壩一樣巨大高牆的建築,中間有一扇發著白光的門,十分惹眼。
不過林紙他們拿到的坐標不在那裡,而是在前面不遠處。
目所能及之處都沒有別人,雪地上十分平整,也沒有機甲走過的痕跡。
看樣子他們似乎是第一隊到。
幾個人走近,看到就在坐標位置的亂石之間,彷彿有什麼銀色的金屬在閃閃發光。
他們小心地過去,發現雪地上,竟然躺著半截機器人,下半身已經沒了,各種線路都暴露在外面,線頭燒到焦黑,只剩上半身,半靠在一塊大石頭上。
它的造型和R288有點像,不過看樣子,應該是R288的升級版。
星圖當然也是這次聯賽的主要讚助商,毫不意外,它們的產品又冒出來在觀眾面前混個臉熟了。
邊伽很熟悉它們,只看了一眼就說:「這是星圖今年出的最新款,R488。」
幾個人一邊聊天,一邊各自分散著把附近全部仔細檢查了一遍,沒再發現別的東西。
他們自顧自忙著,地上那台奄奄一息的R488沒人搭理,它轉轉眼睛,自己直接開口搭茬。
「你們幾個是人類吧?是基地派來尋找霧爪的嗎?我知道霧爪在哪裡。」
它艱難地舉起一條半斷的露著線的金屬胳膊,指了指地平線盡頭大壩的方向,「我們兩個在這裡遇到了蟲族的埋伏,霧爪突圍去那邊了。」
這台R488像是個發任務的NPC,演技不錯,把半死不活演得活靈活現,竟然還有一整套台詞。
看來在那份他們沒能拿到的比賽資料裡,真的是有劇情的。
林紙看看大壩那邊,「開始比賽時,裁判系統就宣佈過,這次比賽大概會持續兩三天,現在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我們已經算是進度快的了,所以估計霧爪現在應該就在那座大壩裡。」
林紙乾脆直接問R488:「所以霧爪去幹什麼了?那邊牆裡又是什麼地方?」
然而R488並不理她。
它繼續念它的台詞,有氣無力地說:「我……快不行了,趁著我的能量源還有最後一點能量,我來幫你們打開對面那扇發光的大門,你們就可以進去找霧爪了——不過時間很短,我只能維持三百秒。」
它不由分說,立刻開始倒計時:「五,四,三,二,一,開始!」
大家:「……」
大家拔腿就跑。
林紙邊跑邊瘋狂吐槽:「這機器人真的不是反派嗎?它要是真想幫忙,就不能等大家到光門前再用它那『最後一點能量』?」
不管怎麼說,看來比賽設置是讓他們遠距離衝刺。
遙遙地能看到,「大壩」上,那道發光的大門真的動了,巨大的金屬門正像斷頭台的刀一樣,緩緩地向上升起。
R488開始倒數時,林紙就看了眼屏幕上的時間,她算了算,邊奔跑,邊在屏幕上設置了一個從剛剛算起總共三百秒的倒計時。
好在這裡是一馬平川。
以基礎機甲的移動速度,按這個距離測算,三百秒衝過去應該來得及。
不過林紙還是指揮秦獵:「秦獵,你不用等我們,你先走,能進去一個是一個。」
要用他兜底。
只要小隊有任何人過關,就算真出了什麼意外,下場比賽也能全隊復活。
秦獵答應了一聲,開足動力,離開隊伍,加速往前。
林紙心想,聯賽主辦方一定不會那麼善良,讓他們費那麼大勁,披荊斬棘殺蟲無數地走到這裡,只為了來個三百秒限時衝刺。
她邊駕駛赤字往前飛快地縱躍,邊觀察周圍,果然看到了異樣。
就在這一大片平原旁邊的山脊上,密密麻麻的黑點正在往下衝,潮水一樣直奔他們而來。
觀眾也都看見了。
【山上衝下來的那都是蟲子嗎?】
【好像是,這得有多少啊?這是蟲子軍團吧。】
【竟然有這麼多,這次聯賽的手筆會不會過大?這得花了多少錢啊?】
【看著好像多數都是兵蟲。】
【好像是,看到人就直接往上撲,一爪子削掉腦袋的那種。】
不計其數的兵蟲如同萬馬奔騰一般,從高高的山脊上俯衝下來,林紙他們離得這麼遠,都能聽見它們的奔跑聲和無數口器和利爪摩擦的噪音。
大家不等它們靠近,就全都開始射擊。林紙也舉起赤字雙臂的激光槍。
就算是在快速的奔跑縱躍中,她也不會失去準頭,凡是最先進入她的射擊範圍內的蟲子,全部都是準準地一槍爆頭,速度快得根本看不清。
直播間裡一片片彈幕刷過:
【我女兒好準!】
【瘋了,這是人類的打法嗎?】
【很正常,她上次在帝國機甲大賽過萬蟲斬通道的時候,就是這麼快這麼準的!】
【那時候還有人說她作弊,說她的通道裡蟲子生成的速度比別人的慢,現在打臉了吧?】
可是林紙只過了一會兒,心中就很清楚,這樣不行。
如果在真正的戰場上,機甲上肯定會搭載面殺傷的炮火,哪怕只有最基礎的衝擊炮和燃爆彈,這種數量的兵蟲,也很容易解決。
可是現在是比賽,他們手上只有可憐巴巴的幾把激光槍。
就算林紙的耦合感應和槍的反應幾乎做到無縫銜接,就算手裡這把主控指揮的槍已經經過了火力加強,激光槍的射擊速度也是有物理性的極限的。
以現在蟲海衝過來的速度,她壓不住。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39:07
第八十章 從不回頭看爆炸
蟲群潮水般傾瀉下來,如果消滅的速度沒有它們衝過來的速度快,小隊就會被無數蟲子圍堵,深陷蟲海。
非但不能在三百秒內衝到光門前,全隊都有領到三級損毀的危險。
林紙看一眼秦獵。
和別人不同,秦獵完全沒理會洶湧而至的蟲潮,就像它們根本不存在一樣,一槍都不開,一心衝刺,已經遙遙領先。
他腦子清楚,十分靠譜,林紙心中稍寬,以他的速度,說不定能在蟲潮到來之前衝進光門裡。
要考慮的是其他人。
邊伽殺淺和安珀一邊在曠野上往前狂奔縱躍,一邊分神開槍清掉最近的蟲子。
開槍會影響前進速度,能衝進光門才是關鍵。
「你們只管往前跑,不用開槍,」林紙在隊聊頻道說,「我自己來。」
邊伽他們都很聽話,不再打蟲子,把蟲群全都交給她,自己專心衝刺。
林紙邊盡可能地帶隊在曠野中迅速前進,清掉蜂擁而至的蟲子,邊在腦中快速地思索。
她這些天看過歷年無數場比賽的資料,對自己有信心,知道就算在院際聯賽裡,也沒有誰的槍比她的更快。
如果她不能靠激光槍的火力壓制住這樣的蟲潮,其他人肯定也做不到。
主辦方肯定不想淘汰所有參賽選手,這關一定不是這麼過的。
林紙躍起到空中時,遙望遠處的山脊,目光在蟲群中搜索。
果然找到了她想找的東西。
就在第一批兵蟲衝下來之後,山脊上終於出現了別的東西——是一顆顆巨型的黑色大球,和蟲群一起順著山脊滾落下來。
林紙讀到過,那是蟲族一種非常特殊的東西,叫氣爆囊。
氣爆囊和蟲窖一樣,也是半生物性的,外面黑色的一層是由特殊蟲族的生物組織構成的胞衣。
這層胞衣很結實,彈性又強,蟲族通常會在胞衣裡面,裝滿一種壓縮的特殊可燃氣體。
氣爆囊就像個會移動的大煤氣包,它的造價便宜,蟲族可以大量生產,使用簡單,只要一點就爆炸,蟲族通常會把它們推到需要炸的地方,這是它們的一種進攻方式。
不過現在變成了自殺方式。
氣爆囊一出現在山脊上,秦獵就也看見了。
他在隊聊裡問:「林紙,我過去炸氣爆囊?它們的距離太遠,你們很難過去,我的速度比較快。」
林紙拒絕:「我過去,你的目標還是盡可能進那扇門。」
無論有多難,秦獵必須優先進門,只要他能殺到關底,帝國機甲的旗幟不倒,下一場就能整隊全員復活。
這是秦獵,什麼都有可能,一定要優先保住他。
「邊伽,你們幾個繼續向前,跟著秦獵。」
林紙跟邊伽他們交代了一句,就離開了隊伍的前進方向,駕駛赤字,迎向黑色波浪般洶湧而來的茫茫蟲海。
邊伽並不同意她的做法,爭取:「林紙,你是主控,這種活兒應該讓我們輔助機甲來幹。」
林紙冷靜地說:「你們的槍都沒有加強過,火力不夠,進去就出不來了。」
林紙邊回答邊往前狂奔,衝進了大批的兵蟲堆裡。
她集中精神。
所有觀眾都看到,在林紙周圍,那個如同結界一樣的圓圈又一次出現了,所有進入範圍內的蟲子,全部殺無赦。
直播的彈幕反而少了,每個人都在看著這種奇景。
【要多快的槍才能做到這樣?】
【我現在覺得,是槍限制了她。】
【沒錯,如果槍更好一點,我覺得她還能做到更好。】
林紙帶著她的「結界」,快速地朝滾落的氣爆囊方向移動,終於讓第一個氣爆囊遙遙地進入了她的射程極限。
她騰出一隻手的激光槍,對著那顆巨大的氣爆囊猛轟了一通,連看都不看,就直接奔向下一個氣爆囊。
身後轟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真Omega從不回頭看爆炸。
邊伽聽見動靜,回過頭,看見密集的兵蟲群裡炸開了花,氣爆囊威力十分驚人,大片兵蟲倒了下去。
林紙卻在繼續往前縱躍,在蟲海中如入無蟲之境,收割掉附近撲上來的兵蟲,又一次舉起槍。
又一個氣爆囊炸開了。
邊伽轉頭看人,衝刺的速度稍微慢了一點,殺淺在隊聊頻道出聲吼他:「邊伽,你愣什麼神?快走!!」
這是林紙以身犯險幫他們爭取到的時間,每一秒都彌足珍貴。
一個接一個的氣爆囊炸開,大批的兵蟲倒下,延緩了兵潮向下衝鋒的速度。
林紙在引爆氣爆囊的同時,也在盡可能地往光門方向前進,不過要做的事太多,還是落後了邊伽他們一大截。
屏幕的計時器上,時間在無情地走著,三百秒已經過去大半。
林紙遙遙地看見,地平線的大壩上,那扇發光的金屬門開始緩緩地合攏。
好在秦獵已經遙遙領先,離它不太遠了。
林紙大概估算了一下,以邊伽他們現在的衝刺速度,也很有可能進入光門。
林紙繼續衝向下一個氣爆囊,幫邊伽他們殺掉衝鋒的蟲子,爭取更多的時間。
看樣子,她好像進不去了。
進不去就進不去,她相信秦獵他們,一定會讓她在下一場復活。
一切都進展順利時,安珀忽然在隊聊裡出聲:「山那邊起來的是什麼?」
林紙分神抬頭看了一眼。
在龍一般盤踞的遙遠的山脊後,又有新的東西冒出來了。
是好幾隻鐵褐色的東西,從山脊後升起,飛在天上,對著這邊俯衝過來。
飛近一點就能看清楚,是幾隻巨大的蟲子,鐵褐色的翅膀展開,比林紙他們的基礎機甲還大了不少。
這種蟲子林紙認識,也是戰場上的常見種類,有個復雜的學名,但是前線戰士們通常把它們叫做鐵甲蟲。
因為鐵甲蟲不止一身鐵鏽色,全身還像鐵做的一樣,堅固無比,很難打掉。
鐵甲蟲的飛行速度非常快,比兵蟲的移動速度快多了,很快就掠過下面的蟲海。
衝在最前面的一隻已經到了,直奔邊伽他們三個人。
以鐵甲蟲的力氣,完全可以把基礎機甲抓到天上,再扔下去,讓他們直接領個三級損毀。
林紙隨手打爆最後一隻氣爆囊,炸掉一大片兵蟲後,就追著那隻鐵甲蟲衝了過去,搶在它到達邊伽他們幾個上方之前,舉槍對著它褐色的翅膀一通狂轟。
鐵甲蟲確實相當結實,就算看著最脆弱的翅膀也不例外,林紙集中火力猛轟了一陣,它的一隻翅膀總算完蛋了。
它在天上掙扎著,歪歪斜斜地飛了一小段,就一頭栽進蟲堆裡,砸死一大片同伴。
與此同時,林紙看到,秦獵到地方了。
他一鼓作氣,直接衝進了已經合上一半的光門裡。
至少小隊中有一個人做到了。
林紙信心倍增,繼續跟在後面火力掩護邊伽他們三個,幫他們清場,讓他們能繼續保持衝刺的速度。
光門還在一點點地合攏。
邊伽他們一路往前,終於快到達光門口。
又有兩隻巨型鐵甲蟲飛到了曠野這邊,它們在空中盤旋一圈後,也鎖定了目標最大的邊伽他們三個。
林紙舉槍試了試。
這次兩隻鐵甲蟲飛行的路線和剛才那隻不同,離她太遠,根本沒法準確地打到它們的翅膀。
林紙不管三七二十一,對著它們一通亂射。
一隻鐵甲蟲分幾槍,另一隻鐵甲蟲也分幾槍,公平公正,童叟無欺。
被人從後面偷襲了,兩隻鐵甲蟲的注意力果然被林紙吸引,一起在天上掉頭,朝林紙這邊飛了過來。
不怕它們來,就怕它們不來。
它們一靠近,林紙就立刻開始專心對付它們的翅膀。
無奈它們的飛行速度實在太快,這點距離根本不算什麼,林紙剛把一隻的翅膀打出窟窿,兩隻鐵甲蟲就一起到了頭頂上。
其中一隻衝下來,用鉤子一樣的爪子一把抓住赤字的肩膀。
它們要把她帶到天上去。
林紙的耳麥裡傳來裁判系統的提示:「帝國機甲隊主控,請在危險時及時將駕駛艙彈射出機甲,救援人員會將你帶離賽場。」
裁判讓她彈射出去,放棄赤字。
林紙沒理他。
鐵甲蟲抓住赤字往上飛,機甲相當重,以它們那麼大的體型,也很費力。
林紙被它抓住,仍然努力舉槍,繼續射擊鐵甲蟲的翅膀。
林紙想的是,根本用不著彈射出去。
如果鐵甲蟲的一隻翅膀壞了,就會像剛才那隻一樣,俯衝下去,只要找機會脫離它的控制就可以,未必需要放棄赤字。
飛到天上時,林紙看見,邊伽他們三個沒有鐵甲蟲的騷擾,已經快衝到光門口了。
林紙心中一寬。
小隊五個人能進去四個,其實還不錯。
屏幕上的三百秒倒計時就要結束了,光門也幾乎要重新合到底。
頭上的鐵甲蟲如林紙所料,一隻翅膀終於被打斷。
它驚慌失措,鬆開了緊握赤字的勾爪,想要扔掉這個沉重的包袱,但是林紙現在卻一點也不想掉下去,反而反手攥住了它的爪子,仍然吊在它身上。
另一隻鐵甲蟲的注意力重新被邊伽他們吸引,調轉方向,準備去追。
在那一瞬間,林紙突發奇想。
她手上用力,赤字靈巧地倒翻上去,啟動動力,在鐵甲蟲肚子上猛地一蹬,在空中飛躍出去。
邊伽他們在進光門時,剛好回頭看到這一幕。
赤字縱身一躍,飛在空中,所有人的心臟都要停了。
赤字卻在空中穩穩地到了她想要的落點——
空中的另外一隻鐵甲蟲。
她用手牢牢地抓住了鐵甲蟲身下的勾爪。
那隻鐵甲蟲身上突然多了個這麼重的東西,莫名其妙,猛地往下一墜,不過立刻振翅重新拔高。
它飛行的慣性還在,速度又非常快,比機甲快得多了,已經快要衝到光門前。
林紙舉槍就打它的翅膀。
心想:來不及了。光門馬上就要落下,鐵甲蟲的翅膀又太結實,
空中,一束明亮的光線從另一個方向轟向那隻翅膀。
林紙順著光線看過去,就在高高的大壩頂上,腰挎雙刺的鷹隼正站在上面,舉著兩臂的激光槍。
那麼高的地方,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爬上去的。
他就在那裡,堅定,可靠,永遠給她她最需要的支持。
在兩個人的攻擊下,鐵甲蟲的翅膀飛快地毀了,鐵甲蟲就算想改變方向也沒辦法,沉重的蟲身迴旋著,從高空朝積雪的地面栽了下去。
林紙沒跟著它落地,在離地面還有段距離時就鬆開手。
赤字被慣性帶得就地在雪地上滾了幾圈,再順勢往前一撲。
在三百秒的最後一瞬,滾進了發光的大門。
光門轟然落地,小隊竟然全員過關。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39:22
第八十一章 復讀機
直播那邊已經沸騰了。
【啊啊啊啊我還以為板上釘釘帝國機甲這台主控要淘汰,沒想到竟然進去了?】
【嚇死我了,看了一場空中飛人】
【這主控的戰力可以啊,把全隊所有人保送過關!】
【這可怕的單兵作戰能力,我覺得都像是偵查機甲站錯位了】
【一般不應該是主控負責推進,輔助去幹殿後掩護的事嗎?】
【蟲子太多了。林紙是主控,有火力加強,輔助的火力不夠,剛才要是讓輔助衝進去打氣爆囊掩護,一路上那些氣爆囊估計得犧牲一兩台輔助機甲】
【以這個距離,還有蟲子衝過來的速度,也就只有偵查機甲的速度能保證過關】
【過這裡,起碼得犧牲一兩台輔助,再加上後面的鐵甲蟲,說不定還得再丟一兩台機甲,要是主控弱一點的話,自己都不一定能保住自己,結果他們居然全員過關了?】
【你們忘了,秦獵去年也幹過類似的事,自己利用輸出優勢,單兵作戰,殿後掩護全隊】
【她和秦獵的作戰風格好像啊】
【我覺得她比秦獵賴皮】
【???賴皮?】
【哈哈哈哈賴皮是什麼意思】
他們在屏幕那邊熱鬧著,這邊林紙從地上爬了起來。
邊伽也伸手去拉她,「我還以為今天見不著你了。」說得像是她要死了一樣。
林紙一起來就先看看四周。
並沒有「霧爪」的影子。
這裡是一大片人工建造的地方,空蕩蕩的,像個巨大的空曠的水泥球場,地面上也鋪著厚厚一層雪,四面圍著一圈極高的大壩般的高牆,正中間不是平的,而是傾斜向下,有個巨大的入口。
大壩上,鷹隼正在找路下來。
大壩非常高,而且光滑,聯賽機甲不配備安全索,肯定上不去,但是大壩內壁每隔一段,有一些稀疏的凹槽,鷹隼正在找準落點,一點點往下。
這麼高,一不小心就會掉下來,萬一失手,只怕三級損毀跑不掉。
這不是正常人能上下的地方,連邊伽看了看,都說:「好吧,我承認秦獵的技術比我稍微好一點點。」
還好秦獵技術嫻熟,平安無事地落了地。
他一落地就說:「我剛才在上面看到,R488那邊又有新的小隊過來了,戰場上已經升起隔離欄,在誘捕回收兵蟲,清掃後估計就要讓他們衝刺了。」
外面又會是新的一輪三百秒,不知道新來的小隊運氣如何。
林紙問:「這裡是什麼地方?奇奇怪怪的。」
秦獵回答:「看起來好像是個孵化站,我以前去過五區的一個,就是這樣。」
「什麼東西?」林紙沒聽明白,「孵化什麼的孵化站?」
秦獵耐心解釋:「是研究蟲族的地方。每年戰場上都會有各種新的蟲族種類,前線會把樣本送回來,就是交到這種孵化站,在這裡會研究他們的各種習性,實驗對付的辦法。」
林紙聽懂了,就是研究蟲子的實驗室。
這實驗室看起來規模不小。
秦獵說:「這種孵化站都是建在地下,比較安全,萬一出了什麼事,只要封住入口就可以了。
邊伽興趣濃厚,還有點遺憾,「所以我們要進孵化站了?可惜沒拿到背景資料,不知道主辦方到底編了個什麼故事。
他不知道,觀眾卻知道。
比賽開始後,聯賽官網上已經掛出了背景故事的劇情。
林紙邊研究環境,邊說:「想聽故事,我給你瞎編。」
她說:「這顆行星本來是屬於人類的,後來被蟲族佔領了,霧爪偷偷潛入這裡,是想來找一份某種蟲族的重要文件。」
「到這裡之後,一個本來在孵化站工作的R488機器人聯繫霧爪,報給霧爪一個約見面的坐標,可惜不知道是通訊器壞了還是怎樣,霧爪和基地的通訊,剛好在那時候斷了。」
「沒來得及報出見面的坐標,霧爪沒辦法,只好把坐標刻在最後一次和基地通訊時的坐標附近的蟲窖裡。」
「等它找到R488的時候,它倆被蟲族襲擊了,不過R488在故事裡的形象,那必然是特別堅強,特別勇敢,特別捨己為人,肯定是寧肯自己領個傷殘,也要拚死救了霧爪,還掙扎著幫霧爪打開了孵化站的光門,讓它進去取文件。」
林紙總結,「現在我們來找霧爪,順著線索來到了孵化站,估計霧爪就在孵化站裡面。」
看直播的觀眾們:「……」
【笑死,她腦補的和官網上寫的劇情一模一樣】
【都是套路嘛。】
【我怎麼覺得她說R488的那幾句,多少有點嘲諷呢?】
【哈哈哈哈你不知道林紙跟星圖之間的恩怨嗎?快去補課吧】
林紙他們幾個人在聊天,也沒閒著,已經繞著孵化站積雪的廣場迅速檢查了一圈。
只有大壩另一邊有一扇鎖著的門,上面貼著聯賽裁判組的標誌,寫著「聯賽工作通道,禁止入內」,除此之外就沒別的了。
所以肯定要進中間的入口。
入口非常大,是垂直向下的,有裡外幾層門,不過現在毫無防備地大開著。
不用人爬,旁邊就是自動升降梯。
升降梯的尺寸也不小,是個寬闊的平台,幾台機甲站上去都很從容。
旁邊立柱上的控制屏上,有一排三個按鈕,下面兩個按鈕旁邊都有紅色的警告標志,只有最上面一個是綠色的,旁邊寫著「工作區」,林紙按了按綠的那個。
升降平台沿著通道,穩定下落。
出乎林紙的意料,裡面完全不黑,反而亮如白晝。
很快就看到了工作區的樣子。
這裡四壁雪白,地板擦得鋥亮,看起來很像辦公樓或實驗室,有一間間的隔間,空間卻很寬敞,足夠機甲來回走動,毫無問題。
秦獵解釋:「很多孵化站都配備民用機甲,機甲靈活度高,力氣也大,不容易受傷,運送和處理蟲子的時候比較方便。」
林紙懂了,這種孵化站肯定也是畢業的機甲學院學員的一種去向。
不過現在這裡一個人影都沒有,到處都靜悄悄的。
要是在游戲裡遇到這種關卡,不用問,一定不是被喪屍,就是被其他變異生物侵佔了,邊邊角角都藏著危險,得進去殺得你死我活,才能找到要找的東西。
大家游戲都打得不少,所有人還沒下平台,就又先自覺地檢查了一遍槍械和隨身武器。
隨著升降梯「叮」地一聲落到位,升降梯對面的牆上,忽然冒出一面巨大的虛擬顯示屏。
屏幕上是一張地圖。
幾個人確定周圍確實沒有蟲子,才一起過去研究。
地圖顯示,這間孵化站一共有上下三層,最上層就是這裡的工作區,是實驗室和工作人員的辦公室,下面兩層,全是關著各種蟲子的地方。
安珀問林紙:「我們一層一層地查一遍?」
邊伽同意:「反正地方就這麼大,篩一遍就完了,先從這層開始?」
林紙看見,屏幕上除了地圖,角落裡還有個寫著人工智能助手的標識,她抬起赤字的手點了一下。
頭頂上有人說話了。
「我是人工智能助手巴羅,很高興為您服務,請問您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又來了一個NPC。
林紙跟它打招呼,問它:「你有沒有看到在我們之前,來過一台高級機甲?」
霧爪是台高級機甲,是比賽開始時裁判系統說的。
「我知道。」巴羅說,「是來過一台,它跟我問了路,到最下面一層的孵化區去了。不過孵化站的人類撤離後,這裡出了點亂子,站內的監控系統全壞了,我也不太清楚下面的情況,你們自己去看看吧。」
線索拿到了,所以是要去最底層。
林紙沒有走,繼續盤問它:「出了什麼亂子?」
邊伽搭茬:「肯定是蟲子跑出來了唄。」
巴羅恍若無聞,重復剛才的話:「……我也不太清楚下面的情況,你們自己去看看吧。」
林紙又問它:「下面孵化區裡有什麼東西??」
巴羅像個復讀機一樣,「……你們自己去看看吧。」
林紙:行。懂你想讓大家下樓的迫切願望了。
幾個人重新回到升降平台上,按了最下面標著紅色警告的按鈕。
升降梯無聲下落,猛地停住,到底了。
這一層和上面完全不一樣。
燈光竟然是幽暗的紅色,還一閃一閃的,有些地方徹底黑了。
面對升降梯,就有好幾個走廊入口,能看到裡面錯綜復雜,牆壁上標著各種字母和編號。
遙遙地不知哪裡,傳來低沉的吼聲和翅膀摩擦的刷刷聲。
所有人一起默了默。
邊伽一看就吐槽:「這是機甲大賽,他們主辦方以為給大家玩鬼屋呢?」
安珀笑道:「聲光效果還不錯,有氣氛。」
升降梯對面的牆上也有一面大屏幕,上面顯示的是本層的地圖,看起來是一格格編著號碼的孵化區,孵化區域按字母順序排列,最靠近電梯口是A1,遙遙的能看到X9。
裡面很深,全是房間,估計就是孵化倉。
有的孵化倉有透明玻璃,能看到裡面,有的是全封閉的。
這些孵化倉全都由縱橫交錯的走廊連接,看起來一格又一格,延伸到很遠。
這層面積這麼大,如果一點點排查過去,估計時間短不了,就像比賽開始時裁判系統說的那樣,這場比賽的時間真的是快一點兩天,慢一點三天。
林紙站在走廊的入口,看了一會兒。
她忽然說:「我覺得,我們好像可以不用進去一間間地排查。」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39:35
第八十二章 撿了個大便宜
邊伽沒懂:「不用排查?什麼意思,你知道霧爪在哪裡?」
「我不知道。」林紙說,「不過我有一個猜想,沒什麼把握,你們幾個等等我,我進去試試看。」
她觀察了一下裡面的走廊,一個人走了進去。
秦獵有點擔心,「你要進孵化倉麼?不要一個人去,我陪你。」
林紙答:「放心,不用,我不進。」
說話間,赤字已經開始沿著四通八達的通道竄來竄去,時不時停下來四處看看,再繼續竄來竄去。
邊伽悄悄跟殺淺私聊:「她好像一隻在迷宮裡到處亂竄的大耗子。」
殺淺毫不客氣地告狀:「林紙,邊伽說你是隻大耗子。」
這種事不用林紙管,鷹隼一巴掌削在青青的頭上。
林紙正在忙著。
她一扇孵化倉的門都沒打開,只兜來兜去地轉了一圈,很快就又從X9孵化倉旁的走廊入口出來了。
林紙一出來,就直奔中間的大屏幕,點了點上面的人工智能服務標識。
「巴羅,」林紙大言不慚,「我們仔細找了一圈,沒有霧爪,它會不會到其他地方去了?」
所有人:「……」
巴羅開口了:「霧爪說過要到孵化倉這邊來,你們仔細找找吧。」
林紙並不氣餒,又鑽回去了。
這次走得慢多了,邊走邊到處看,忽然歡呼了一聲,衝向一個角落:「這邊還有一個。」
然後又飛快地出來了。
她點了點屏幕:「巴羅,我們真的找過了,沒有霧爪。它去哪了?」
巴羅這次竟然真的回答了:「它沒在這層嗎?啊……我想起來了,它好像說過,要去樓上辦公區的資料室。請接受我的連接請求,我給你們資料室的開門密碼。」
所有人:「……」
林紙在走廊裡逛了兩圈,根本沒進那些看起來就很危險的孵化倉,巴羅竟然就給了她下一步的線索。
直播觀眾也全都目瞪口呆:
【???】
【這樣也可以???】
【真的不用進孵化倉搜一遍嗎?這樣人工智能就給她指路,還給她密碼了?】
【哈哈哈哈這個主控我喜歡,跟著她躺平就行了】
林紙的機甲接到巴羅的連接請求,密碼順利地發過來了,林紙給每個人傳了一份。
只聽巴羅繼續嚴肅地說:「我提醒你們,資料室也不安全,裡面好像藏著什麼東西。」
林紙順口問它:「藏著什麼東西?」
巴羅的聲音開始斷斷續續,「對……不起……我的能量……即將用盡……祝你們好運……人類……」然後就不吭氣了。
林紙:「……」
它和那台R488機器人的台詞都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
有祝她好運的能量,抓緊時間說說資料室裡到底有什麼該多好。
邊伽還在驚奇,在隊聊裡問林紙:「林紙,你怎麼知道霧爪不在這層,只要在走廊裡轉一圈就能拿到下一步的線索?」
林紙心想:當然是因為憑感覺。
剛才在樓上時,林紙就隱隱地覺得,它似乎就在辦公區。
感覺並不一定可靠,保險起見,還是要跟著線索走。
巴羅讓他們下到這層,一下升降平台林紙就覺得,這層似乎沒有另外一台機甲。
她的感應距離有限,越遠就越模糊,林紙不太放心,又進去轉了一圈,還是覺得沒有。
感應的事當然不能說。
林紙回答:「是因為我記得前面有一年的聯賽裡,就有個類似的關卡,也是要在一大片房間裡找東西,然後特別坑,他們打了半天房間裡的蟲子,要找的東西根本不在裡面,只拿到了下一步的線索。」
林紙沒有撒謊,這是真的。
她說:「但是我看見一件奇怪的事。當時其他隊伍都是仔細搜了所有房間,有一支小隊卻走得迷迷糊糊的,一路不小心少搜了好幾間房間,最後居然也拿到線索了,我就在想,給線索這件事,好像不是裁判人工控制的,是有某種機械性的引發方式。」
「然後我就反復看了視頻,發現走廊天花板上有些不一樣的小地方,視頻的清晰度不夠,不過現在在現場,已經能看出是什麼了,是隱藏在天花板上的一些觸發裝置。」
幾個人邊說話,邊重新上了升降平台。
安珀問:「是那些燈嗎?」
「不是,」林紙說,「是種圓圓的小黑點,一定要走到它們下面,把它們全部觸發,才算過關。」
殺淺想了想:「為什麼他們不把它做在孵化倉裡?這樣大家就不能投機取巧了。」
「我知道為什麼,」林紙說,「上次那場比賽,估計是為了直播的娛樂性,哪個房間會冒出蟲子都是隨機的,房間裡沒東西時,開門看一眼就走了,不會進去。這次可能也是一樣的。」
她說:「結果,果然。」
不用打蟲子,把所有打點報到的地方全部觸發,騙過人工智能就行了。
直播觀眾笑到不行:
【笑死,結果一個孵化倉都沒查,一槍都沒開,連隻蟲子都沒看見,就過關了。】
【被她這麼玩過之後,今後聯賽類似的關卡肯定會改。】
【反正這次讓他們撿了個大便宜。】
升降梯往上升,不少觀眾在操心另外一件事。
【就算找到霧爪,他們手裡也沒有密鑰,沒密鑰要怎麼下載霧爪的文件?】
【不然找其他小隊?讓他們用公共頻道傳一份過來。】
【可是誰會放棄這種淘汰帝國機甲的機會,怎麼可能會傳?不給他們,讓他們直接回家,聯賽少一個最厲害的競爭對手,不好嗎?】
【聯賽這麼多支隊伍,總有人和林紙他們有私交吧?】
【那也得有私交的隊伍過來。關底這種是非之地,趕緊拿到文件過關比較好,多待一分鐘都很危險,難道還專門在這裡等著朋友過來?那也太難了。】
升降平台到了第一層。
辦公區域和平明亮,小隊按照地圖,直奔資料室。
資料室在很裡面,和其他辦公室不同,有扇厚重的安全門,林紙輸入密碼,打開門鎖。
安全門緩緩滑開,裡面有條短走廊。
不用進去就能看到,一台高大的銀灰色機甲正坐在房間對面的地上,一動不動。
它不是參賽小隊使用的基礎機甲,比赤字它們高了不少,頭部和軀幹的制式也不太一樣,看上去精緻多了。
估計這就是霧爪。
它坐在那裡,低垂著頭,駕駛艙的艙門上有個貫穿的大洞,裡面隱隱有人。
誰都知道按慣例,這房間裡肯定藏著東西,就是不知道是什麼,有多少。
林紙在隊聊裡分配,「邊伽過去當誘餌,我和殺淺負責左邊,秦獵和安珀負責右邊。」
邊伽答應了,滿不在乎地直直對著霧爪走過去。
其他人躡手躡腳地跟在他身後,穿過短過道。
不用分工了。
他們一進房間,一排鐵櫃的門突然打開,一隻黑乎乎的巨大的東西向著邊伽的方向撲了過來。
所有人集火,一通狂轟。
是個頭上獨角,長著六條腿的大傢伙,突然被這麼密集的火力攻擊,措手不及,連著倒退了好幾步。
可是它竟然沒倒。
按理激光槍已經能幹掉大部分蟲族了,偏偏關底這一隻特別皮糙肉厚,身上好像長了一層裝甲。
它愣了愣神,就又朝幾個人撲過來。
看起來不是善茬。
它揮舞著兩根尖刀一樣銳利的爪子,爪子的尺寸完美吻合霧爪胸前的大洞。
這是非常明顯的提示,告訴大家,它的爪子可以穿透機甲,硬扛估計不行。
它衝過來,每個人都謹慎地避過它的攻擊,跟它周旋。
邊伽十分機靈,閃身一躲,順便抽出高溫刀還擊,發光的刀刃砍在蟲子的甲殼上。
激光槍還能逼退蟲子幾步,這把刀連道印子都沒能留下。
林紙沒見過這種蟲子,「誰認識這是什麼?」
邊伽順溜地答:「我知道,應該是金鍬蟲,我們這種小槍根本轟不動。這東西可珍貴了,聯賽真捨得下血本,弄了一隻過來,外面一大片兵蟲都抵不上這一隻的成本,殺到就是賺到。」
投資大師殺淺相當無語:「殺它你能賺到什麼了?」
邊伽理所當然地答:「當然是賺到以後吹牛的資本啊!」
竟然很有道理。
林紙心想:外面起碼有另外一支隊伍到了,其他小隊也很快就會趕過來,他們會在樓下耽擱一段時間,然後就要到資料室來。
隊伍一多,又會像山頂蟲窖那裡一樣,場面混亂,得速戰速決。
問題是,速戰速決不了。
眼前這個刀槍不入的大東西,要怎麼對付?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39:52
第八十三章 密鑰
林紙邊躲開金鍬蟲的攻擊,邊在隊聊裡問:「如果我們手裡有密鑰,要怎麼取文件?」
比賽開始時傳過來的資料上肯定會有詳細說明,可惜他們沒能拿到。
不過機甲和密鑰都是天諭的,安珀是毋庸置疑的專家,他肯定懂。
果然,安珀解釋:「發過來的密鑰應該自帶一個小的強制連接程序,用小程序連接霧爪,再用密鑰拿到文件就可以了。」
他給了金鍬蟲幾槍,又說:「這種連接肯對會有距離要求,他們是從天諭技術部那邊拿到的程序,我估計,技術部那邊會做成走到兩三米內才能建立穩定連接。」
林紙明白了。
所以有密鑰的話,正常的做法,是不用打掉這隻難啃的蟲子,大家一起火力壓制,再派一個人衝到霧爪面前,去取文件。
可惜他們現在沒有密鑰,就算派人衝過去也沒用。
她又看了眼正在開槍的安珀,心中快速地估量了一下。
以安珀和邊伽兩台輔助機甲的火力,是控制不住蟲子的,如果需要纏住蟲子,還得騰出人手去取文件,隊伍起碼得要四個人。
可是經過蟲窖的哄搶、一路蟲族的偷襲、三百秒衝刺,還有樓下的孵化倉,走到關底這裡的隊伍,還能保住四個人的只怕不多,估計很多隊伍會只剩一兩個人。
如果她是聯賽的主辦方,設計關卡時,一定會給拚命殺到這裡的小隊留一條過關的出路。
哪怕只剩最後一台,也要有過關的辦法,比賽才會好看。
林紙邊躲開金鍬蟲的攻擊,邊四處觀察。
她看見了。
林紙留其他人繼續打蟲子,自己衝到牆角,轉了轉地上一個沉重的轉輪。
轉輪旁邊有個牌子,上面寫著幾個字:「廢棄資料回收處理」。
隨著轉輪的緩緩旋轉,一大塊地板忽然移動了,一個黑黑的大洞露了出來。
看起來像個大型滑道,深不見底。
邊伽說過,這隻蟲子很貴,聯賽方果然像她一樣摳門,並沒在房間裡給大家設計弄死金鍬蟲的機關,而是給蟲子準備了個回收再利用的垃圾桶。
秦獵他們看到洞口,立刻明白了,一起努力把金鍬蟲往大洞的方向引。
林紙也加入戰團,跑回來對著金鍬蟲的腦袋一通猛射。
幾個人的火力足夠,逼得金鍬蟲連連往後退。
蟲子眼中只有幾台機甲,張牙舞爪中腳下沒注意,往後連著退了幾步。
嗖地一聲,蟲沒了。
搞定。
不用他們動手,轉輪就自己緩緩轉動,把洞口重新合上了,林紙估計,這是在為迎接下一隊人馬的到來做準備。
攔路的金鍬蟲沒了,幾個人走到霧爪面前,邊伽有點好奇,伸手打開霧爪駕駛艙的門。
裡面坐著個人,胸部也和駕駛艙門一起被洞穿了。
當然是個假人,但是做得相當逼真,低垂著頭,一動不動。
林紙他們同時沉默了一會兒。
安珀說:「如果我們有密鑰,現在就可以和霧爪建立連接,拿到文件了。」
可惜沒有。
林紙看一眼霧爪。
她有特殊的耦合能力,能控制各種耦合部件,甚至能直接操縱秦獵的鷹隼,如果現在進入霧爪的駕駛艙,戴上頭盔,說不定能啟動霧爪。
如果霧爪認她,肯和她耦合,以機甲主人的權限,當然可以不用密鑰,直接把存儲器裡的文件傳給小隊。
可是這次比賽,從最開始起,就有人特地炸了他們的基站,讓他們沒能拿到密鑰。
也許是宮危,目的只是簡單地打算給帝國機甲隊製造點麻煩,搶個第一。
可萬一不是呢?萬一有人別有居心呢?
這種時候,在全聯盟面前暴露能力是不明智的。
林紙正想著,秦獵的鷹隼往前走了一步,擋在赤字和霧爪之間,「還有別的辦法。」
他當然知道她有可能操縱霧爪,正在用姿態向她表明,他覺得這樣做不妥。
「沒錯,」林紙咨詢專家,「安珀,每隊拿到的密鑰會只能用一次嗎?」
安珀倒是很有把握,「我覺得九成九不會,應該是可以重復使用的。」
「那就簡單了,」林紙說,「我出去等下一隊過來,跟他們談條件,我們帶他們跳過孵化倉和金鍬蟲,直接來霧爪這裡取文件過關,換他們的密鑰用用,說不定有人會願意。」
邊伽說:「沒人肯吧?他們又不知道密鑰能不能重復用,重復用違不違規,哪會冒險給我們?」
殺淺琢磨了一下,「會有人願意的。如果我的隊伍只剩下一兩個人,很難靠自己打到關底,我就會願意冒險試試,是劃算的。」
然而幾個人很快就發現,這如意算盤落空了。
大概就在他們打蟲子的時候,資料室的門已經自動重新合上了。
林紙研究了一遍,竟然沒法從裡面打開。
林紙下意識地動了動手臂上的激光槍。
她這動作大概把裁判嚇了一跳,耳麥裡立刻傳來裁判的聲音:「帝國機甲主控,請不要破壞賽場設施。」
大家:「……」
邊伽笑了,「主辦方就是怕你跑出去給別人透題,把你關起來了。」
安珀默了默,「就算我們能拿到文件,該怎麼出去。」
秦獵已經找到了,「這邊還有一扇門。」
一排櫃子後有扇鎖著的門,上面貼著提示:聯賽工作通道,參賽選手經裁判允許才可使用。
林紙嘆口氣,「那咱們就,守株待兔?」
兔子們遲遲不來。
他們要先在外面衝刺三百秒,然後去樓下孵化倉跟不知道什麼蟲子鬥爭,最後才能從巴羅那裡拿到線索,到資料室來。
幾個人被關在資料室裡,無所事事。
邊伽閒極無聊,幫霧爪裡的假人理了理衣服,又跑到金鍬蟲冒出來的大鐵櫃那裡研究。
邊伽匯報:「櫃子裡還有一扇暗門。」
「那肯定的,」安珀答,「門裡肯定就是放蟲子出來的通道,通道連著剛才蟲子掉下去的地方,每次有小隊過來,蟲子就會被放出來一次嘛,循環往復。」
秦獵操控鷹隼走到赤字身邊,坐下,發私聊過來:「第一場比賽結束後,應該有一天的休息時間,我們在附近找個地方玩?」
他倆明顯是在坐在一起聊天,因為沒用隊聊頻道,直播觀眾聽不到。
【好想知道他倆在聊什麼……】
【秦獵也太小氣了,用什麼私聊,就不給我們也聽聽嗎?】
有人如同半仙:【這是關底,估計他倆是在商量這場比賽結束後去哪玩的事。】
等到天荒地老,林紙抬起頭看了看門口。
與此同時,大鐵櫃裡突然一聲輕響,邊伽嗖地竄了回來。
蟲子要就位,說明外面終於有小隊到了。
幾個人全都精神了,火速後撤,躲在離蟲子最遠的一排資料櫃後面。
門那邊果然傳來響動,有機甲開門進來了。
邊伽悄悄往外探了探頭,在隊聊裡說:「不知道是哪隊,只有兩台機甲。」
看來他們過前面的關卡時有嚴重的減員。
就在那兩台機甲走進來的時候,大鐵櫃那邊一聲響,威風凜凜刀槍不入的大金鍬蟲又一次撲出來了。
看樣子,應該是同一隻。
蟲子剛才被林紙他們往垃圾通道裡扔了一回,怒氣值爆表,一看到機甲,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一爪子捅過去。
能殺到這裡的隊伍戰力都不錯,兩台機甲雖然被打得措手不及,還是立刻還擊。
這是六區曼達機甲學院的隊伍,他們的主控也很快就發現,這隻蟲子的殼太硬,靠激光槍根本不管用。
曼達主控的冷汗都下來了。
好不容易才走到關底,這時候被一隻蟲子淘汰,實在太冤。
他舉槍努力射擊,混亂中,忽然聽到有別的聲音。
房間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好幾台機甲。
他們悄無聲息,幽靈一樣冒出來,兩台到了霧爪前,三台守在牆角。
其中一個在說話,是個女聲,語氣很悠閒,跟他熱情地搭訕:「哎,你們是哪個機甲學院的啊?」
曼達主控:「……」
這是嘮嗑的時候嗎?
蟲子的大爪子對著他機甲的前胸捅上來,主控險險地避開,耳邊聽見,那邊的機甲還在努力跟他聊天。
「你是主控對吧?你們只剩兩台機甲了,過來的路上不容易吧?」
曼達主控:「……」
他們剛剛在外面衝刺時,犧牲了兩台輔助機甲,才勉強進門,在樓下孵化區時,又損失了一台偵查機甲,只剩他和隊裡的機甲師殺到關底。
偏偏又遇到一隻根本打不動的蟲子。
蟲子背後還站著幾台身份不明的機甲。
看機甲的制式,應該也是參賽隊伍,可他們如果已經來到這裡,取到文件了,為什麼沒有脫離賽場呢?
曼達主控還沒想清楚,蟲子就一爪子朝機甲師捅過去,機甲師手忙腳亂地去開他專屬的小型能量護盾,無奈蟲子進攻的速度太快。
千鈞一髮之際,那邊站著看熱鬧的幾台機甲忽然開火了。
一陣亮光閃過,蟲子被猛烈的集火逼得連連後退。
他們雖然出手幫忙了,但是收手很快,蟲子一退就一起停火,曼達主控和機甲師這邊還在開槍,又重新吸引了蟲子的注意力,蟲子毫不猶豫地繼續撲向曼達隊的兩個人。
「這是金鍬蟲,皮特別硬,只靠激光槍是打不動的。」
對面的那台機甲繼續說,「不過我們知道應該怎麼對付它。」
曼達主控心中一凜,原來這個就是金鍬蟲。
他聽說過,這種金鍬蟲全身的甲殼很特殊,非常硬,普通配槍根本不能穿透。
聯賽竟然在關底放了這種打不死的東西。
那台嘮嗑的機甲抬手示意了一下,旁邊另一台機甲立刻彎下腰,轉了轉牆角的一個大轉輪。
一陣輕響,地上的暗門開啟了,從曼達主控這邊也能看得出來,地面上出現了一個黑黑的大洞。
「你們可以把蟲子引過來,讓它掉進這個洞裡,就解決了,」她說,「不過在引蟲子過來之前,我們有個小小的要求——」
她的語氣很輕鬆,「——把你們的密鑰發我們一份。」
這要求有點怪,機甲師在隊聊頻道裡問:「他們什麼意思?為什麼要我們的密鑰?」
他一走神,金鍬蟲的爪子又捅到了他面前。
主控努力幫他打蟲子的頭,讓他趁機避開蟲爪,才說:「不知道。問題是把密鑰發給他們,我們自己還能用嗎?」
一個密鑰是不是只能用一次,資料裡沒說,沒人知道。
密鑰是過關的關鍵,曼達主控當然不想給。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40:06
第八十四章 沒有選擇
曼達主控有了個想法。
洞口就在那裡,未必不能把蟲子引過去。
就算金鍬蟲不肯進洞,讓它去攻擊那幾台機甲,也是好事,只要它纏上他們幾個,說不定能趁亂衝到霧爪面前,拿到文件。
資料裡說得很清楚,只要在霧爪身邊三米以內,就可以建立連接,把文件取走。
曼達主控在隊聊裡說:「我們兩個盡量把蟲子往大洞的方向引。」
他和機甲師開始往牆角的方向移動。
那幾台機甲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一起舉槍攻擊蟲子。
剛剛還在跟他熱情聊天的機甲也舉起手臂上的激光槍。很明顯,她和他一樣,是隊伍的主控,右臂配槍和其他機甲不同。
金鍬蟲被逼得拚命後退,反而比剛才離洞口更遠了。
主控心想:原來這把槍的射速可以這麼快?比起來,他的射速就像是調低了倍速慢放的鏡頭。
不過也有好處,被這麼猛轟一通,金鍬蟲立刻轉移了目標,向攻擊它最猛烈的那台主控機甲撲了過去。
曼達主控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看到那台主控靈巧地避過蟲子的爪子,朝他們這邊過來,轉眼就到了他倆中間,然後不知怎的,一溜一鑽,又重新繞到金鍬蟲身後。
蟲子也沒弄明白這人一晃就跑到哪去了,看見眼前的曼達主控和機甲師,又重新舉起爪子,對著他倆猛戳。
她又把蟲子還給他們了。
金鍬蟲還在攻擊他倆,對面幾台機甲仍然守著霧爪和洞口,情況一點都沒變。
曼達主控:「……」
無論是槍法還是身手,還有控場能力,完全沒得比。
曼達主控讓步了,「讓我們把蟲子逼進洞裡,先拿到資料過關,再給你們密鑰?」
「當然不行。」對面的主控說,「先給我們密鑰,否則沒得商量。」
他們幾個守著洞口,不讓蟲子過去,曼達主控和機甲師兩台機甲對付金鍬蟲,非常吃力。
金鍬蟲對著機甲師又是一爪子。
這回沒人幫忙了,能量盾時效有限,機甲師又沒來得及打開,機甲的肩膀被蟲爪捅了個對穿,好在不是關鍵部位,沒有淘汰。
機甲師挨了一下,曼達主控的腦子好像也被捅穿了個窟窿。
他終於清醒多了。
他們兩個既不是金鍬蟲的對手,也不是對面那支小隊的對手,他們在耐心地跟他商量,其實完全可以用別的辦法——
把蟲子逼進洞裡,暴力制服他們兩個,以送他們三級損毀淘汰出局做威脅,逼他們兩個交出密鑰。
他們只不過先禮後兵,打算先用和平穩妥的辦法,把密鑰拿到手而已。
其實從走進這間資料室起,曼達隊的密鑰基本就是人家的了,根本沒有選擇。
只不過是這樣拿還是那樣拿的區別而已。
曼達主控明白他們為什麼沒有動手搶。
估計他們是擔心直接使用暴力,在全聯盟面前把曼達隊按在地上摩擦,曼達隊會抹不開面子,意氣用事。
機甲學院的學員都很有血性,說不定會寧死不屈,就算淘汰也不肯交出密鑰,他們還得費勁再等下一隊。
現在分享密鑰,試試能不能合作過關,對曼達隊,既好看,又好聽。
曼達主控妥協了:「要怎麼傳給你們?」
對面的主控說:「我現在在公共頻道上,你打開公共頻道,給我傳過來,我叫赤字。」
赤字?
主控突然明白她是誰了。
帝國機甲的林紙。
那個聯賽前就緋聞滿天飛,人人都在討論,爭議極大的帝國機甲隊新的主控指揮。
曼達主控心想,那些說她是靠臉上位的人,是不是瞎。
他沒再搞任何花樣,在公共頻道找到赤字,直接把密鑰發了過去。
林紙收到密鑰,想了想,發給秦獵,「你來。」
秦獵二話不說,走到霧爪面前,連接霧爪的存儲器,開始下載文件。
密鑰可以用,秦獵對身後比了個拇指。
邊伽和安珀他們立刻動了,不但讓開了地上洞口的位置,還一起開槍幫忙打蟲子。
林紙他們已經是第二次對付金鍬蟲,比剛才還有經驗,外加又多了曼達隊機甲的火力,沒一會兒,就把那隻憤怒的蟲蟲再一次逼進了回收通道裡。
秦獵的文件也下載完畢。
傳輸一結束,全隊的屏幕上都自動報出任務完成的信息:【恭喜,你的隊伍已成功完成比賽任務。請通過西側的工作通道,前往以下坐標,離開賽場。】
與此同時,整個聯賽賽場的所有隊伍都收到了他們完成任務的消息。
帝國機甲學院隊成為復賽第一場,第一支過關的隊伍。
直播間裡一片歡騰。
【第一隊過關!!】
【沒有密鑰,最後還能第一隊做完任務,也是沒誰了!】
【林紙棒棒的,秦獵棒棒的,大家都棒棒的!】
【比賽休息時間不能直播嗎?他倆約會就不能也直播嗎?】
曼達隊主控很忐忑,也走到霧爪身前。
密鑰仍然能用,也成功地連接下載了文件,他鬆了口氣,汗都下來了。
資料室西側,剛才還鎖著的門已經打開,連接著一條向上的通道,林紙他們走出去,發現外面就是孵化站升降台旁的出口。
離開賽場的坐標也在孵化站裡,是大壩上那扇原本封死的門,現在一推就開,通向大壩外。
幾個人進門前,林紙聽見秦獵說:「宮危。」
林紙回過頭,看見大壩的光門那邊,一支小隊剛剛進來,只有四個人。
林紙點點屏幕,往上翻了一下消息,看到他們剛才忙著搶密鑰時,宮危的星光機甲學院隊淘汰了一台輔助機甲。
應該是衝刺時輔助機甲掩護,自己沒能從蟲海裡出來。
只損失一台就走到這裡,成績已經相當不錯。
宮危隊四台機甲身上還是白色的偽裝層,看著都一樣,秦獵大概是通過隨身武器認出了宮危,林紙並不知道是哪個。
他們也看見秦獵他們了。
林紙高高地舉起手臂,對著他們揮一揮,跟他們再了個見。
她揮手,邊伽就也跟著揮手,安珀笑道:「你倆是打算把他們氣死麼?」
正在外面等著他們的,是架短途飛船,體型袖珍了不少。
曼達隊很快也跟著出來了,等了好一陣,又有一支新的小隊完成任務登船了。
帶隊的主控林紙認識,在長途飛船後艙的舷窗前見過一面,是那個梳高馬尾的Omega,母星榮耀機甲學院隊的隊長,黎央。
黎央一看到林紙,馬上跟她打了個招呼。
他們是第三支完成任務的隊伍,隊伍存活四個人,和宮危隊一樣,也只丟了一台輔助。
林紙心想,幸好先從曼達隊那裡拿到了密鑰,不然就要對付這四個,只怕沒那麼容易。
比賽隊伍之間的進度差異太大,最快的和最慢的之間可能相隔若干個小時,甚至一整天,林紙他們不用等太久,小飛船一湊夠三支隊伍,立刻起飛回程。
飛船上,幾個人閒著沒事,邊伽在隊聊裡問:「接下來賽間休息,八區好玩的地方很多,你們有計劃沒有,要去哪玩?」
林紙指指秦獵,「剛才他說,我們可以一起去他家在藍星的莊園。」
邊伽高興了,「雖然我已經有計劃了,但是我還沒玩過藍星的莊園呢。那好,咱們一起去。」
秦獵:「……」
秦獵:林紙,我剛才跟你說的那個「我們」,和你理解的那個「我們」,恐怕不是一個「我們」。
這次回酒店和前幾次大不相同,小飛船一落地,大批媒體就烏壓壓地湧上來,還有不知怎麼進來的粉絲。
停機坪被他們圍得水洩不通,酒店工作人員奮力幫大家開路。
幾支隊伍的帶隊教官也全部過來了,扯著嗓子喊:「不好意思!請大家退後,比賽期間隊員不接受採訪!!」
雖然不接受採訪,但是還是可以搶拍他們下飛船的鏡頭。
帝國機甲是去年的冠軍隊,今年在換了主控指揮的情況下,仍然第一隊完成了第一場復賽,直播頻道爆滿,是這次聯賽的焦點,已經足夠吸睛。
林紙跟著大家悶著頭往前走,能聽見不少人都在叫她和秦獵的名字。
這比從兵蟲堆裡殺出去還難,大家好不容易才擠出人群。
放好機甲,一回酒店房間,孟教官就叫住邊伽:「邊伽,有件好事要告訴你。」
邊伽:?
孟教官喜滋滋:「邊伽啊,我們今天早晨接到一個電話,是聯盟文化與旅遊部打過來的,他們說研究了一下,覺得你的形象很好,很合適,在直播觀眾中人氣也很高,旅遊部長親自拍板,想請你當個代言人。」
邊伽沒懂:「啊?為什麼不找林紙要找我?代言人?什麼代言人??」
孟教官鄭重道:「你們剛去過的,MXD1789行星冰雪世界沐提耶華爾山的代言人。」
林紙聽懂了:「王八山代言人。」
邊伽:「……」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40:18
第八十五章 美色
這是來自旅遊部長的赤裸裸的報復,誰讓他給人家好好一座山瞎起名字。
邊伽卻回答:「好啊。」
林紙:啊???
林紙:「好?你說好?」
邊伽莫名其妙,「不好嗎?那座山確實挺好看的啊,當它的代言人不虧。它叫……呃……沐什麼山來著?」
大家:「……」
可見什麼都不如感同身受。
孟教官回復文化與旅遊部去了,大家一起琢磨著怎麼溜出去。
林紙對外面圍堵的媒體心有餘悸,「他們堵在外面,不是連出去隨便逛逛都不太可能了嗎?」
邊伽他們早就司空見慣了。
邊伽說:「每年聯賽的一大樂趣,就是賽間休息的時候從媒體的眼皮底下逃跑,」他興致勃勃,「秦獵,所以要怎麼去你家莊園?」
秦獵無奈,先跟幾個教官報備過,然後開始籌謀逃亡計劃。
安珀自告奮勇,摸出去悄悄偵查了一圈。
沒一會兒就回來了,匯報:「前門不用說了,人可多了,沒法走,連工作通道和後門都有人堵著,一出去絕對會被盯上。」
林紙和秦獵是這次比賽媒體的重點蹲守對象,不知道多少人想拍到賽間休息時兩個人的曖昧鏡頭。
秦獵安撫大家,「沒關係,我有辦法。」
沒多久之後,一輛雪白的漆著天諭標誌的懸浮車,悄悄地停在酒店後門旁邊的隱蔽處。
天諭在藍星有分公司,調輛車過來很容易。
雖然停的位置隱蔽,無奈媒體飛行器就在附近轉圈,還是被發現了。
大家全在靜等拍到秦獵和林紙雙雙離開酒店的鏡頭。
過了一會兒,真的有人包得嚴嚴實實地出來了,肩寬腿長,是秦獵平時的穿衣風格,大步直奔天諭的那輛車。
大家都有點奇怪:林紙呢?
不過還是一窩蜂地追了過去。
就在不遠處,飛船停機坪上,一輛普通的出租懸浮車悄悄起飛,把酒店遠遠甩在身後。
有教官幫忙,酒店又特許他們使用飛船停機坪,秦獵的調虎離山成功,大家勝利逃亡。
秦獵家在藍星的莊園離耶蘭並不算遠,是普通懸浮車就可以到達的距離。
秦獵強烈要求分乘兩輛車,其他人一致同意擠在一輛裡。
理由是,第一,一輛車比兩輛車的目標小,第二,熱鬧。
這次就連安珀都沒有支持秦獵,他用胳膊肘捅捅秦獵,「去莊園後有的是時間。現在剛比完一場,大家放鬆一下,路上湊在一起聊聊天多好,不那麼冷清,對吧?」
他壓低聲音,「你也得顯得稍微合群一點。」
秦獵淡淡地看他一眼,忽然轉向邊伽,問:「邊伽,那個寫《孤獨星環》的薩雅,來過藍星麼?」
一句話,像是精準地捅開了邊伽的一個閥門。
接下來的全部路程,邊伽的嘴就沒有停過。
他從薩雅在藍星的游歷說開去,一直到整個八區各殖民星球的地形地貌,歷史文化,宗教教育,一口氣聊到九區的各行星的概況,還沒有停。
說得殺淺靠著椅背昏睡過去,說得安珀悄悄打開手環屏幕,偷偷摸摸開始打游戲,只有林紙一個人聽得津津有味。
還會鼓勵式發問:「為什麼?」「然後呢?」「那怎麼辦啊?」
她把這當成圖書館查資料時間,把邊伽當成語音閱讀智能機器人了。
秦獵:「……」
他不動聲色地找到林紙的手,悄悄握住。
反正他們幾個都在各忙各的,沒人注意。
林紙轉頭看了看他,並沒反對,秦獵就一直把她的手握在手裡,一根一根地玩她的手指頭。
藍星很美,又是好時節,一路植被茂密,全是樹林和分塊整齊,種滿不知名植物的綠色田地,看不到人,都是各種機械和飛行器在田間忙著。
時不時地,還有坐落在田地之間,被層層高大樹木和圍欄圍繞的房屋,和偶爾路過的市鎮。
邊伽也看了看窗外,「很美對吧?耶蘭以南全都是各種農場和莊園。」
懸浮車在空中飛馳,視野中,遙遙地有了一幢與眾不同的莊園。
是一大片純白色的建築,主屋造型優雅古典,滿是尖頂和迴廊,在綠野中十分醒目。
這顏色和風格就很天諭。
果然,秦獵看了看那邊,「到了。」
懸浮車進入莊園範圍,並沒有牆,而是一道圍牆一樣的虛擬光影,每隔一段距離,就有打在光牆上的一行字:私人領地,請勿入內。
秦獵說:「如果有人進入這個範圍內,莊園的保安就會收到警報。」
不過安保系統像是知道秦獵要來,懸浮車順利地開進去了,緩緩下落,停在白色主屋的門前。
主屋不小,上下四層,落地窗前是如茵的草坪,還有棵老樹,樹冠如蓋,開著一樹藍色的小花。
一台圓頭圓腦,大半人高的小機器人正等在門口。
一眼看見秦獵,立刻飛快地開過來,「主人,歡迎回來,這是您的客人嗎?」
林紙看見人工智能,就本能地警惕。
秦獵知道她在想什麼,接過她的包,遞給小機器人,「放心,這不是星圖的產品,是天諭的分公司自己研發的人工智能。它叫小末,已經在我家很多年了。」
小末非常能幹,胳膊不長,卻一口氣把所有人的包拿過來,掛在上面,帶領大家進門。
裡面地方寬敞,和建築外觀一樣,裝潢大多以淺米白色為主,風格古典。
古典的裝修中,卻有好幾隻清潔機器人在忙來忙去,看著還挺調和。
小末跟秦獵匯報:「主人,這些天還有另一個主人也在莊園裡。」
秦獵問它:「誰?」
小末答:「您的堂哥,秦梵。」
看來它把秦家所有人都叫做「主人」。
秦獵對林紙解釋,「是我二叔秦以森的兒子。」
林紙知道,就是那個在天諭展廳給她找別扭的秦以森,說什麼「新產品不是哄Omega開心的玩具」,長著一張方臉,讓人印象深刻。
不知道他兒子什麼樣,希望不要像他。
正在想著,就聽見秦獵又低聲說:「當年秦梵在家族中和我爭過神侍的位置,沒有贏。」
原來他倆還有舊恩怨。
和秦獵爭搶神侍的位置,又是秦以森的兒子,林紙本能地同仇敵愾,覺得肯定不是什麼好人。
秦獵問小末:「他來八區幹什麼?」
話音未落,就聽見左邊客廳盡頭,敞開的落地窗邊,有人悠悠出聲答:「來閒逛。畢竟我的人生沒什麼正事可做,那麼無聊。」
一個人從落地窗外轉出來,不過沒有走過來,而是遠遠地站住了。
他背著光,遙遙地看著這邊。
林紙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秦梵,長得和他爸並不像。
他的頭髮半長,披在肩上,個子和秦獵一樣高,也同樣有很寬的肩膀和兩條筆直的長腿,穿了一件式樣特殊的半長的米白色外套,衣領和門襟上都繡著細密的金色繡花,不知是星環幾區的服裝風格。
每個人大概都會一眼看到那雙眼睛,眼尾微挑,形狀絕美,不過鼻樑和臉頰卻還保留著秦家人特有的凌厲。
秦家的基因好得可怕,長成這樣,真的有點犯規。
美是美,美到透出妖邪。
林紙心想,故事裡那些傾城禍國的妖妃大概就長成這樣,讓人看一眼思路就自動跑偏,所以才天天替人背鍋,一背幾千年。
那雙眼睛掃視了幾個人一遍,最後落在林紙臉上,凝視著她的眼睛不動。
沒人能撐得住,林紙下意識地呼吸一滯,心砰砰地跳起來。
秦獵和她通感,立刻轉頭,無語地看著她。
林紙挪開目光,稍微有點尷尬:這真的是,純屬本能。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40:35
第八十六章 一個小戲法
秦梵沒有和他們聊天的意思,只微微頷首,就離開落地窗,順著樓梯上樓去了。
他一走,邊伽就眉飛色舞。
「他身上穿的是星環四區使徒星的傳統服裝,我知道他為什麼穿那個,秦獵,你家的神殿就在使徒星對吧?我以前還去參觀過呢,你家那座純白色的神殿,是真的漂亮……」
他神秘兮兮地對秦獵眨眨眼,「我還知道,你們家族當初選神侍的時候,穿的就是類似這種款式的禮服,對不對?」
殺淺沒管什麼傳統服裝和邊伽的嘮叨,隨口說:「這人長得怎麼會那麼好看。」
安珀直接用鼻子長長地「哼」了一聲。
他和秦獵一起長大,肯定認識秦梵,這一聲鼻音,充分地表達了他對秦梵的看法。
秦獵倒是沒說什麼,只偏頭看著林紙。
林紙被他盯得一陣陣心虛,「他也……沒有很好看吧,和秦獵根本不能比。」
殺淺不太同意,語氣客觀,「其實各有各的風格。」
秦獵忽然開口說話:「我十七歲的那年,家族要選新的神侍,當時有很多人競爭,不過經過一次次耦合感應能力的考驗和較量,最後只剩我和秦梵兩個人,我們的各種表現都差不多。」
林紙不信,「不可能,怎麼會有人跟你的表現差不多。」
秦獵終於肯彎彎嘴角,「謝謝誇獎,是真的差不多。」
他說:「不過最後,神還是選了我。」
「啊?」這倒是出乎林紙意料,「是神選的?怎麼選?」隨即明白了,「不會是抽籤吧?」
「對,我們兩個在四區使徒星家族的神殿裡抽籤。」秦獵說,「連抽了五次,五次的結果都是我。」
林紙默了默。
抽一次就能完了的事,竟然一口氣連抽五回。
他家神的脾氣也是真的好,願意耐心把同樣的答案給了他們五次,沒被他們煩死。
秦獵說:「所以十七歲的時候,我就獻祭給了神。」
他家神嚴重涉嫌誘拐未成年。
不過十七歲的秦獵,想都知道是什麼乾淨清澈的樣子,那個神會選他五次,一點都不奇怪。
要是林紙,把這兩個人放在面前,也一定會選秦獵。
林紙的腦子不知道跑到哪去了,瘋跑一圈後,才突然意識到,秦獵一直在看著她。
旁邊的小末忽然說:「凱姨來了。」
林紙轉過頭,看到一個頭髮已經花白,上了年紀的胖胖的女人,穿著條褶皺復雜的紫紅色裙子,正帶著好幾個人,急匆匆地小跑著進來。
進莊園以來,終於看見了幾個人類。
凱姨笑容滿面,「我就知道,小獵來八區比賽,一定會到莊園這邊來。」
然後轉向林紙。
「我看到新聞了,還有你們幾個的比賽直播,你就是林紙,對不對?」
林紙尷尬:「……」
想都知道,她說的新聞是什麼新聞。
凱姨對著林紙兩眼放光,「這兩天我天天看直播,在直播間裡給你加油,可惜你看不見,你不知道,昨天你飛在天上,從一隻蟲子身上往另一隻那邊跳的時候,我嚇得心臟病都快發作了……」
秦獵給林紙解圍,介紹:「凱姨一直幫我家打理這個莊園,已經很多年了,是看著我長大的。」
看來是莊園的管家。
凱姨跟大家打過招呼,又向林紙他們介紹了其他幾個人,有負責保安的,還有負責農場的,看來這裡還是有人類的,只是只做管理,勞動力都是人工智能。
凱姨又跟秦獵說:「小梵也在莊園,是昨晚剛到的,你們兩個好好相處,都是好孩子,不要吵架。」
秦獵含糊答應了。
這倆人積怨已久,人人都知道。
凱姨說:「來莊園了,就好好休息。」她問林紙,「我看到你是九區人,不像小獵,不喝那種什麼營養液,是好好吃晚飯的,對不對?晚飯一會兒就好,我讓廚房給你做好吃的。」
秦獵說:「我們幾個都吃晚飯。」
凱姨沒想到秦獵也願意吃晚飯,滿臉驚喜,連忙答應。
莊園很大,客房都在樓上,小末引著大家一起上樓去放行李。
二樓走廊像個迷宮,繞來繞去,終於到了。
客房很多,五個人一人挑了一間,林紙選的房間就在秦獵隔壁,一整面都是落地窗,窗外是寬敞的露台,林紙放好包,走到露台上。
秦獵的房間在左邊,林紙聽見,他好像正在跟人通話,聽聲音像是他哥秦修,兩個人正在討論莊園的安保問題。
他有事忙著,林紙一個人百無聊賴,趴在露台欄桿上看風景。
外面已經是傍晚,夕陽斜照,草地染著金色,小鳥撲著翅膀飛過,在急匆匆回巢。
露台外就是那棵老樹,樹冠和主屋差不多高,開滿一樹藍色的密密匝匝的小花。
花開到極盛處,就是花落的季節,一陣微風吹過,藍色的小花如雨般紛紛而下,已經在下面的草坪上鋪了厚厚的一層。
傍晚微暖的風打著旋,也大方地分了露台三兩朵,落在露台的地上。
這顆老樹前面,極目遠眺,是一大片整齊的果園,種的全是半人高的低矮灌木,綠葉間沉甸甸地墜著一串串紫紅色的果子,不知道是什麼。
樹間有小機器人在忙來忙去,把成熟的果子採摘下來,收進箱子裡。
夕陽下,彷彿有什麼東西在灌木中間掠過,反射的光線晃到了林紙的眼睛。
林紙正要細看,忽然覺得有人從右邊的客房裡出來了,也上了房間外的露台。
她轉過頭。
是秦梵。
他的長髮在肩上垂著,彎成一個柔和的弧度,那雙眼睛在夕陽下,有種奇異的透明感,像是淺色的琥珀。
他凝視著她,「林紙?」
能準確地叫出她的名字,看來人人都看過「新聞」了。
林紙跟他點了點頭,轉身打算回去。
秦梵卻忽然把她叫住,「你等等。」
林紙轉過頭看著他。
秦梵說:「伸出你的手。」
林紙沒動,莫名其妙,有點防備。
秦梵很有耐心,微微笑了一下,「放心,我不會害你。伸出你的一隻手,把手掌攤開。」
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不過他在隔壁陽台上,離她很遠,她的手腕上又戴著鐲子。
林紙攤開一隻手掌。
秦梵看了看,又說:「原地順時針轉一百二十度,再向前走兩步……嗯……兩步半。」
林紙的好奇心被他釣起來了。
她真的順時針轉了一百二十度角,向前邁了兩步,又跨了半步,等著看他還想怎樣。
秦梵打量了一下,「你的步子比我想像的還要小,再往前挪一點。」
林紙又按他的話,往前挪了一點點。
「停,差不多了。」秦梵的聲線溫和,「稍等幾秒,馬上就好。」
大約兩三秒後,林紙看見,又是一陣輕風拂過樹冠,一陣花雨飄飄搖搖地灑落下來。
其中一朵小藍花一離開斜伸的樹枝,就隨著風打了個旋,沒有像其他小花那樣往下,而是向露台裡飄過來。
一路搖搖晃晃地,越來越近,最後準準地落在林紙攤開的手掌上。
林紙望著手心裡安靜地躺著的小藍花,有點發怔。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林紙飛快地思索,就算秦梵再觀察入微,知道橫枝上有一朵花不太牢靠,只要一陣風過,就會落下來,也絕不能預計到,這朵花剛好會落在這個位置。
這朵小花下落的路線也不是直的。
它被風帶過來,一路歪歪斜斜,晃晃悠悠,還轉著圈,路線很難預估。
哪怕秦梵對莊園很熟悉,知道這個季節,風剛好會是這個方向,也不可能那麼準確地估計出下一陣風是大是小,能把這朵花帶偏多遠的距離。
總而言之,這不可能。
林紙抬頭看向秦梵。
秦梵根本沒有在看她這邊,好像花會落在她手裡,是自然而然的事,就像風會吹,花會落,人會老去。
他也往前走了幾步,來到露台的欄桿邊,很隨意地伸出手,攤開手掌。
又一朵小花落下來,被風帶著,剛巧落在他的掌心。
林紙心想:這件事竟然是可重復的。
秦梵垂眸看著那朵花,「我小時候,有時會到八區來,就住在這間房間,那時候這棵樹也是這麼高,花也是這樣,落得滿地都是,凱姨天天讓機器人掃,永遠掃不完,後來就乾脆不管了。」
林紙並不在乎樹是高是矮,花是多是少,滿腦子想的都是:他是怎麼做到的?
這件事很神奇。
不過舞台上魔術師變的各種戲法,在觀眾眼裡也很神奇,歸根結底,是被巧妙的障眼法矇蔽了,沒有想清楚隱藏在後面的真正原理罷了。
秦梵把手掌伸到露台外,翻了一下,讓手裡的藍花自己飄落,找它枝頭的夥伴去了。
他轉頭看著林紙,「喜歡麼?我還有很多這種小戲法。」
他自己也承認這是戲法。
就算真的是戲法,他又是怎麼做到的呢?
林紙低頭再看了看這朵花。
秦獵那邊好像說完了,林紙聽到他拉開露台門出來的聲音。
她轉過頭看看右邊。
隔壁露台上已經沒有人了。
要不是這朵藍色的小花還在林紙手掌上,秦梵就像從沒出現過一樣。
林紙捏起手上的花,翻來覆去,上下仔細觀察了一遍,又毫不客氣地把花瓣一片片揪下來,舉在眼前認真研究。
這真是一朵花,沒有造假。
花瓣極薄,脈絡清晰,輕飄飄的,花蕊上一層粉,都很正常,不像是隱藏著任何可以遙控的部件。
秦獵已經出來了,走到露台靠近林紙這邊,偏頭看她,「花怎麼了?」
秦獵對秦梵的事很敏感,林紙暫時不打算告訴他秦梵跟她玩的小把戲。
她拍掉手上的花瓣,指指前面,「秦獵,我剛才看見那邊的一片矮樹叢中間,好像有一台媒體飛行器飛過去了,個頭比普通的媒體飛行器小,我沒太看清,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
秦獵立刻也往那邊看。
現在只有幾台小機器人在忙著,似乎沒什麼異樣。
不過秦獵向來相信林紙,立刻低頭打開手環屏幕。
他找到莊園安保的負責人,「蔓茄園那邊好像有媒體飛行器,叫安保機器人過去搜一遍。」
他對林紙說:「我剛才就在跟我哥聊這個,這次情況特殊,肯定有人猜到我們會到莊園來,我們從耶蘭調了一批新的安保機器人過來,正在找人調試,今晚就能送到。」
秦獵問她:「我們去吃飯吧?凱姨好像給你準備了很多好吃的東西。」
林紙答應了,又轉頭看了看隔壁的露台,那邊毫無動靜。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40:50
第八十七章 他的信息素
秦獵沒說錯,樓下餐廳裡,長餐桌上已經擺滿了食物,有各種烤雞烤肉,焦香撲鼻,還有不知名的新鮮蔬菜水果,各式奶製品,看上去都是這裡自產的,熱鬧得像在過節。
邊伽他們幾個已經下來了,各自找位置坐下,凱姨還在帶著一群小機器人忙忙碌碌地上菜和擺餐具。
看到林紙和秦獵來了,凱姨笑得眯起了眼睛,「我有多久沒看見小獵吃東西了,從小就只認營養液,沒想到他現在居然願意改,真好啊。」
不止有吃的,還有酒。
有幾隻深色酒瓶,浸在冒著冷氣的冰桶裡,酒瓶上只有手寫的潦草標籤。
凱姨說:「這是莊園酒莊自己釀的蔓茄酒,給你們嘗嘗。」
她幫林紙倒了一杯,放在她手邊。
杯子裡的酒液是深紅色的,很剔透,看著有點像紅葡萄酒。
正說著,就又來了一個人。
是秦梵。
他自然地走過來,拉開林紙右手邊的椅子坐下。
這次連凱姨都很訝異:「我以為你晚上不下樓了。」
秦梵淡淡答:「我這些年去過星環九區很多行星,已經很習慣於吃真的食物了。」
一句話就吸引了邊伽的注意力,邊伽問:「你去過哪裡?」
秦梵答:「最熟的是四區一帶,不過這兩年在八區九區待得比較多。」
兩個人竟然熟絡地聊了起來。
秦獵跟著林紙一起吃了點烤肉,又嘗了一點紅蔓茄酒。
「你試試,」他跟林紙推薦,「這酒味道還不錯。」
林紙很怕他接著就是一句,「和你的差不多」。
還好他在大家面前很有分寸,只又抿了一口,沒說那句話。
秦獵在喝酒,這是件新奇的事,現在不止凱姨,就連正在跟邊伽聊天的秦梵,目光也在秦獵和他手裡的酒杯上轉來轉去。
不管味道有多好,林紙現在打死也不敢再碰這個世界的酒了,萬一再醉一次,實在太可怕了。
她只聞了聞,覺得酒香裡帶著點酸甜的果子香,然後把酒杯往旁邊推了推,繼續進攻她的烤肉。
秦梵偏過頭,看了一眼林紙裝著蔓茄酒的高腳杯。
杯子放得很靠近林紙的手肘,不過她覺得沒什麼事,就沒管。
烤肉外焦裡嫩,配的醬料也很開胃,林紙伸手去拿醬料時,胳膊一動,好像不小心擦過杯子。
酒杯晃了一下。
一隻手指修長的手就放在杯子旁邊,瞬間扶穩了杯子。
扶得很及時,一滴酒都沒有灑出來。
林紙看著杯子,還有秦梵的手。
秦梵並不是伸手過來扶杯子,而像是料定了杯子會被她碰倒,手早就提前等在那裡,就像在露台上,料定那朵花一定會那麼飄落一樣。
林紙隨口跟秦梵道謝,心中琢磨:剛剛真的是她的手肘碰到杯子了嗎?
或者是其他什麼力量,在她伸手的時候,輕輕地撞了一下她的杯子,所以他才能事先等在那裡,又一次表演了他的「小戲法」。
秦獵坐在她的另一邊,安珀他們聊得熱火朝天,都沒太注意到她和秦梵之間的小動作,只有邊伽多看了酒杯一眼。
秦梵幫她扶穩杯子,也就鬆開手,若無其事地繼續跟邊伽聊九區見聞,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林紙不動聲色,又吃了幾塊烤肉。
邊伽拿了一大塊烤雞,伸出手,「林紙,鹽罐遞我一下。」
林紙拿起面前的鹽罐遞過去,胳膊故意往旁邊一掃,手肘又一次撞向那杯酒。
這回沒人及時接住。
剛才倖免於難的那杯酒沒能逃過這劫,杯子翻倒,紅色的蔓茄酒瞬間漫了一桌子,滴滴答答往下流。
凱姨連忙過來收拾,林紙也幫她一起擦桌子,小機器人兢兢業業地開過來擦地板。
混亂中,邊伽笑道:「看來這杯酒是注定要餵桌子。」
林紙心中呵了一聲,心想:秦梵,你的小戲法呢?怎麼沒了?有本事再提前來救啊?
她故意去撞酒杯,他根本接不住。
可見是故弄玄虛。
秦梵安靜地看著她們擦掉桌上四處流淌的紅色的蔓茄酒。
林紙覺得,他的臉色變了。
他的眼眸中多了點無助和寥落,甚至有點絕望,好像倒了的那杯酒對他很重要似的。
他似乎沒心思再陪邊伽聊天,又稍微碰了碰食物,就算結束了,站起來告辭,一個人離開餐廳。
晚飯後,莊園來了輛不小的貨運懸浮車,隨車的是兩個穿天諭白色制服的技術人員,帶著十幾台安保機器人,外加一台奇怪的球形設備。
秦獵跟大家交代了一句,就去幫兩個技術人員上樓安置安保機器人去了,走之前,讓安珀他們把那檯球形設備搬進一樓的娛樂室。
一看到這個奇怪的半球,邊伽他們就歡呼一聲。
安珀也說:「我還以為今晚肯定很無聊,沒東西玩了,秦獵居然弄了台虛擬實境游戲機過來。」
殺淺研究機器,問:「裝好游戲了嗎?」
裡面還真有。
幾個人七手八腳打開,一起挑了個游戲。
一隻逼真的巨大的蟲子立刻出現在娛樂室裡,張牙舞爪。
林紙:「……」
這群人,是有毛病吧?
林紙虛心求教:「剛在比賽中殺完那麼多隻蟲子,現在是休息時間,還要繼續打蟲子?你們幾個還沒打夠嗎?」
邊伽興致勃勃,打開浮在空中的控制界面給林紙看,「這當然是不一樣的,游戲裡的武器現實中可都沒有,你看,有這個嗎?」
他給自己選了一把刀。
林紙默了默,「請問這把刀和你的高溫刀有什麼差別?」
除了一個直一點一個彎一點,一個刀刃發藍光一個刀刃發白光以外。
「有啊,這把我可以自己掄,不用機甲。」
邊伽把刀舞了個花,向大蟲子劈過去。
行吧。休息時間都在訓練,教官們要是看到,一定很欣慰。
游戲開始,娛樂室瞬間被全息投影的蟲子們佔領了,邊伽他們三個在蟲子的夾縫中拚命砍殺,看著比賽場上還慘。
他們幾個忙著殺蟲子,林紙一個人走到落地窗邊看外面。
蔓茄田那邊也亮著燈,一點都不黑,沒再有疑似媒體飛行器類的東西。
林紙也看見秦梵了。
他正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主屋外側邊的花架下,頭稍微抬著,視線不像在蔓茄田上,而是望著東南方繁星點點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林紙在腦中迅速換算了一下方位,心想:那邊是三區前線的方向吧?
似乎感覺到有目光落在身上,秦梵轉過頭,看清是林紙,對著這邊微微一笑。
林紙也跟他點了一下頭,就離開窗口。
感覺怪怪的,林紙今晚不太正常,有點心浮氣躁。
不知為什麼,忽然冒出一種想去找秦獵的想法,想要找到他,看到他,現在,馬上。
林紙自己也在納悶,他正在忙著,找他幹什麼?
殺淺招呼她:「林紙,過來玩麼?我的角色已經解鎖好幾個技能了,給你用。」
林紙對他搖搖頭,「你玩吧。」
想現在就看見秦獵的念頭強烈到不行,林紙發消息問秦獵:【你在哪?】
秦獵回復:【在三樓,已經設好了一台安保機器人的巡邏路線,正在調試另外一台。】
他好像意識到林紙不太想打游戲,又補了一句:【不然你上來找我?到三樓後右轉,穿過一個大廳,看到一扇雕花的門進去,我們正在左手邊的走廊。】
他自己也覺得太復雜了,【不然你等我,我下去接你。】
林紙回:【沒關係,你繼續忙,我上去找你。】
林紙跟殺淺他們說了一聲,就一個人上樓。
她沒去乘電梯,圖方便,就近爬樓梯上了兩層,來到三樓。
心煩意亂的感覺更明顯了。
她的心臟開始亂跳,越跳越快,臉上發燙,腦袋暈暈乎乎的,像喝了酒一樣。
林紙有點納悶,那種蔓茄酒竟然這麼厲害,沒有喝,只聞了一下都不行嗎?
秦獵和她通感,明顯也感覺到了,立刻發消息過來:【你不舒服?你在哪?】
【三樓樓梯口。】林紙回復他,回他的這一會兒,整個人更不對勁了。
不止難受,兩腿還在發軟,站都站不穩。
林紙靠在樓梯扶手上,突然聞到了一陣熟悉的烈酒的濃鬱香氣,正從她身上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
她想明白是為什麼了。
是發熱期。
她還不太適應這個身體,沒意識到這就是發熱期的感覺,和上次一樣。
按時間算,離發熱期應該還有三天,不知為什麼,竟然提前了。
林紙這次早就準備好了發熱期抑制劑,從抑制劑到信息素屏蔽劑到各種衛生用品,一應俱全,隨身攜帶,全都在她房間的大包裡。
發熱期說來就來,她現在就像一個行走的信息素噴灑裝置,在這裡散播自己的味道。
非常不安全,而且尷尬。
再繼續站在這裡,等著秦獵過來,信息素說不定就會順著樓梯,飄到一樓。
林紙遲疑片刻。
等他沒有意義,現在應該立刻回到房間,注射抑制劑,速戰速決地把這件事解決掉。
這幢房子裡有一群Alpha,不過都很遠。
邊伽他們全在一樓打游戲,秦梵也坐在外面看星星,秦獵帶著兩個不知道是不是Alpha的技術員在三樓,剩下的全是機器人。
現在回二樓房間,應該是安全的。
林紙給秦獵發了個消息:【我先回房間。】
她轉身下樓。
和她判斷的一樣,二樓很安靜,半個人影都沒有,走廊的結構雖然很復雜,但是林紙清楚地記得路,有把握不會走錯。
她扶著牆,搖搖晃晃地往前挪。
發熱期的症狀異常兇猛,眼前走廊的燈晃成一道道白亮的虛影,整個人都是暈的,林紙堅持著往前,才走了沒多遠,忽然有人一把攙住了她的胳膊。
「你沒事吧?」那人問,聲音就在耳邊很近的地方。
不是秦獵。
是秦梵。
林紙全身的汗毛都炸起來了。
他剛剛不是還在外面研究星星麼,什麼時候鬼一樣摸到二樓來了?
而且趁著她迷迷糊糊的時候,從背後靠近她,還離她那麼近。
林紙像被一盆冷水淋透,清醒多了,顧不上細想,本能地反關節扳住他的胳膊,人順勢一矮身,已經從他的控制下出來了。
林紙退後幾步,拉開距離,「我沒事。」
整個走廊裡充滿她的信息素的味道,濃烈醇厚,好像誰把一瓶好酒砸在地上,酒香四溢。
現在除了酒香,還明顯多了另一種味道,而且越來越重。
好像陽光曬在松樹上,樹皮滲出的濃稠辛辣的松油。
這味道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從秦梵身上發出來的。
是他的信息素。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41:03
第八十八章 要什麼抑制劑
他的狀態很不對勁。
發熱期的Omega的信息素能誘導Alpha,上次學院預選賽,蟲潮暴動時,林紙已經在秦獵身上體會過一次了。
她並不想再來一次,畢竟在這個ABO的世界,像秦獵那樣的Alpha,恐怕不多。
秦梵用他那雙魅惑眾生的眼睛緊盯著林紙,語氣卻平和而正常,「你好像路都走不穩了,秦獵現在不在,我扶你回房間?」
然後往前靠近一步。
林紙不動聲色地悄悄換了個姿勢,把戴著手鐲的手腕放在身前。
她人小體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是動作比較敏捷,現在卻受發熱期的拖累,也敏捷不到哪去,不是這麼高大強壯的Alpha的對手。
可加上這隻鐲子,就不一定了。
鐲子由耦合感應控制,內置的能源塊驅動,被殺淺改造過,速度極快,力道也不小,隨隨便便就能戳人一個窟窿。
她不動手,只是因為鐲子的殺傷力太大,不能隨便用而已。
「我對你沒有惡意,你相信我。」
秦梵出聲,盯著她,喉結滾動了一下。
「秦獵可以扶你回去,我也可以,他能做到的事,我全部都行。」
管他有沒有惡意,他釋放的信息素充分暴露了他腦中的真實想法——肯定沒想著什麼好事。
林紙越來越不對勁,整個人都在發軟,心想,乾脆不管三七二十一,用手鐲給他一下算了,先放倒他再說。
正想著,忽然聞到了一陣熟悉的信息素的味道。
那味道從走廊那頭強勢地壓過來,瞬間沖淡了秦梵辛辣的松油味。
林紙心中一寬,放下手腕,靠在牆上。
秦獵來了。
他大步掠過秦梵,直接走到林紙面前,伸手攬住她。
秦梵站在原地,看著他倆,「看來不用我了?」
秦獵淡淡答:「本來就用不著你。」
「好心沒好報。」秦梵笑了笑,「對著這麼誘人的發熱期的Omega,我沒有直接下手,已經算是相當克制了吧?」
秦獵沒再理他,扶著林紙沿著走廊繼續往前。
就快到地方了,林紙剛想告訴他,她房間的包裡有抑制劑,秦獵就就近直接推開了自己房間的門。
林紙忽然懂了。
她迷迷糊糊,渾身酸軟,他和她通感,其實也是一樣的。
剛才在秦梵面前的正常和強勢都是裝出來的,他和她一樣,也已經快撐不住了,得迅速離開秦梵的視線。
這次的發熱期,不知為什麼,來勢洶洶,比上次被蟲潮誘發的還兇猛。
一關好門,秦獵就仰頭靠在門上,用一條胳膊攬著林紙,抑制不住地喘著。
林紙捅捅他,「我房間的包裡有抑制劑。」
秦獵唔了一聲,伸手在褲子口袋裡摸索了一下,掏出一把小東西,遞給林紙。
林紙都認識。
是一小管發熱期抑制劑,還有一個小圓片,是長效型信息素屏蔽劑,幾片治痛經的藥,甚至還有薄薄的一小片衛生巾,是特殊材料的主動吸收款。
林紙忍不住想笑,她跟他交換了好幾次身體,都沒發現,他竟然把這些東西帶在身上。
這隻哆啦A夢的功能越來越齊全了。
林紙從他手裡拿走發熱期抑制劑。
手指碰到他掌心肌膚的時候,能感覺到,他明顯地抖了一下。
林紙低頭去拆抑制劑的包裝。
不用抬頭都知道,他也正在低頭看著她。
兩個人都不太正常,在這種溫度適宜的天氣,都熱到受不了,全身出著一層薄汗。
林紙眼前發花,提不起力氣,手指軟得撕不開抑制劑的密封透明包裝,她努力了一會兒,放棄了。
她抬頭看著秦獵,宣佈:「我撕不開。」
秦獵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眼睛。
他看了好一會兒,才吐出幾個字,不是「我幫你」,而是——
「那算了。」
他伸手握住林紙的後腦,重重地吻了下去。
不知什麼時候,林紙覺得,兩個人交換了位置,他把她抵在門上,深入迫切地跟她纏綿。
他的唇舌勾挑引誘著她,一會兒就低下來,吻住她的脖子。
他的手指撥開她的頭髮,指尖撫過她後頸的腺體。
兩個人感覺相通,電流般沿著脊髓,一穿而下。
林紙鬆開手。
手裡的小管子跌落在地上,發出嗒的一聲輕響。
林紙心想:要什麼抑制劑。
這樣不方便,秦獵把她翻了一個面,壓在門上。
他低下來,溫熱的嘴唇烙印在她的後頸上,一點一點地挨擦著,輕輕齧咬,讓她慢慢適應他親吻的節奏和氣息。
他給她的每一點絲絲縷縷的感覺,都深入她的骨髓,這感覺又會重新返回到他身上。
像是他向她交出的一份份試卷,是好是壞,是對還是錯,立刻就會被連同打分一起,發還到他手裡。
沒有經驗不是問題,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什麼太輕,什麼太重,他全都能直接感受,一個字也不用她多說。
林紙被他撩撥得開始焦躁時,他忽然停了,唇齒懸停在一絲距離之外。
好像給了她一秒的準備時間。
然後毫不猶豫地咬下去。
強烈的衝擊讓兩個人都有點暈,秦獵死死地抱著她,自己也用手肘撐在門上,牙齒卻絲毫不鬆。
他的信息素湧進她體內,像岩漿一樣在她的每一條血管裡奔湧,和她的融為一體,隨著心臟的每一次跳動,在身體的每個角落,火燒火燎。
他比抑制劑兇猛多了。
過了好久,信息素的翻湧平息,秦獵才鬆開牙齒。
他轉過她的臉,溫存地吻了吻她,好像做了什麼不對的事一樣。
這是個臨時標記。
林紙並不覺得他這樣有什麼問題,剛想開口,目光就落到他身後。
秦獵還沒反應過來,懷裡的人突然沒了。
林紙從他懷裡鑽出來,衝了出去,一步竄到大床上,又躍下來,取直線衝向露台。
露台的玻璃拉門開著,她手腕上的手鐲迅速展開,變成尖刺,拉長到了極限,對著隱藏在拉門上方的東西一穿而過。
是一架翼展只有一條胳膊那麼寬的小型媒體飛行器。
林紙的手鐲捅穿了它的核心部件,它一頭栽到了露台地上。
秦獵的注意力本應該在那架突然出現的媒體飛行器上,可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剛標記過,腿還是軟的,她自己就一聲不吭地衝上去了,速度還不慢。
就像上次一個人搞定蟲潮暴動一樣。
其實她真的沒必要這樣,這些事其實都可以交給他來。
她卻完全沒有這個覺悟。
秦獵收回念頭:「莊園內外的信號是屏蔽的,只有合規的信號才能傳出去,遙控它的人應該就在附近,我帶安珀去抓人。」
林紙「嗯」了一聲,以為他要走了,秦獵卻先快步過來,握住她的肩膀,低頭碰了碰她的嘴唇,「很快就回來。」
林紙:「……」
林紙:你再不快點人就跑了。
林紙剛剛在秦獵懷裡,在他低下來吻她的時候,一眼看見露台上,靠近落地窗上沿的地方,有個奇怪的東西。
很像是媒體飛行器上的鏡頭。
那種鏡頭像鳥的頭一樣,可以隨意伸長縮短,轉成各種方向,林紙在比賽中已經看得很熟了。
那隻飛行器當時就躲在露台上,只把鏡頭伸了下來,正在偷拍。
兩個人剛剛都不太清醒,根本沒管窗簾的事,也沒關落地窗,它肯定拍下了他們做臨時標記的全過程。
秦獵出去後,整個莊園燈光大亮,所有犄角旮旯都被照得燈火通明。
安珀還跑上樓,把被林紙一劍穿膛的媒體飛行器拿走了,說是要去反追蹤。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41:17
第八十九章 美容覺
秦獵的信息素有效,像抑制劑一樣好用,林紙很快平靜下來。
發熱期的感覺消失,腦子清楚了不少,林紙才意識到,無論是這個房間,還是自己身上,從裡到外,全是秦獵信息素的味道。
她就像一根被小狗標記過的電線桿。
林紙的房間就在隔壁,她火速竄回自己的房間,認真地洗了個澡,把被汗浸濕還滿是味道的衣服換了,再仔細聞聞自己。
他的信息素正在她的體內流淌,就算洗過澡,也仍然隱隱地帶著他的氣味。
林紙發現秦獵的信息素有個絕大的好處。
她身上變得很好聞。
好像穿著一身剛在大太陽底下曬過的衣服,感覺溫暖而幸福。
莊園裡的燈還大亮著,遠處不知什麼地方,傳來隱約的喧嚷的聲音。
林紙在樓上等了一會兒,待不住,下到一樓等秦獵他們。
邊伽和殺淺還在繼續砍蟲子,邊伽看見林紙,就問:「有架媒體飛行器摸進莊園裡來了,你知道吧?」
他倆都沒察覺出林紙身上有什麼異樣。
林紙坦然自若,心想:正常,他倆肯定不知道秦獵的信息素是什麼味道。
沒過多久,秦獵和安珀就從外面回來了。
他們還真的逮到了人。
秦獵說:「人抓住了,是八區藍星一家媒體,仗著和農場那邊管理的人沾親帶故,今天假裝進來幫工,摸進莊園來的。人現在還在保安那邊看著,已經報警了。」
安珀感慨:「可見還是用人工智能好,沒那麼多雜七雜八的親戚。」
他們為了偷拍擅闖私宅,肯定會被起訴。
秦獵說:「幾台新的安保機器人已經就位,莊園進出流程也改了,應該沒什麼問題。」
林紙不放心的是別的。
她掃了一眼安珀手裡拎著的小媒體飛行器。
秦獵知道她在想什麼,「信號傳不出去,東西都在,安珀已經把他們拍到的內容全部銷毀了。」
安珀剛才上過二樓,一定聞到了鋪天蓋地的信息素的味道,現在又幫忙銷毀視頻,他肯定什麼都知道,卻裝得像什麼都沒看見一樣。
「我們還做了一件事,」秦獵說:「把今天晚飯的食物和酒送出去檢測了。」
林紙今晚突然進入發熱期,要查一查是不是莊園裡有人動手腳。
林紙提醒他,「我杯子裡的酒當時灑在地上,清潔機器人吸過地上的酒,說不定還能拿到一點。」
秦獵彎彎嘴角,「我知道,已經送過去了。」
林紙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奔上樓,回到房間,趴在露台上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那朵被她分屍的小藍花。
林紙把小花的碎屍也拿下樓,交給秦獵,讓他送出去檢測。
諸事忙完,時間已經不早了,殺淺問大家:「這麼晚了,我們睡覺去吧?」
秦獵剛讓機器人把二樓走廊通風換氣,好去掉三種信息素大混戰的味道,大概還沒換好。
他看了眼安珀。
安珀立刻說:「睡什麼睡,好不容易才有一天假,來,繼續啊!」
娛樂室裡立刻冒出各種蟲子。
他們掄著刀槍棍棒胡砍亂殺時,林紙找了張扶手椅坐下,低頭鼓搗手環。
秦獵沒去殺蟲子,過來坐在她的椅子扶手上,好奇地看了一眼。
只見她在搜索:臨時標記能堅持多久。
秦獵:「……」
林紙研究了一圈,發現這件事竟然沒個準數。
發熱期抑制劑非常準確高效,只要每月用一次,就可以平安渡過七天左右的發熱期,安全無虞,但是Alpha的臨時標記能起效多久,就完全看命。
每個人的體質不同,注入的信息素的量不同,對不同Alpha信息素的反應也不同,結果就千差萬別。
有的Omega被臨時標記後,甚至能堅持到下個月發熱期都沒事,有人卻隔個半小時就得再來一回。
林紙看到「半小時」,被嚴重地嚇到了,下意識地抬頭看看秦獵。
她眼裡寫著的全是:啊?才半小時而已??
秦獵俯身下來,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我的應該不會只能撐半小時。」
林紙並不信,冷靜地問:「你以前標記過別人?」
秦獵光速答:「當然沒有。」
林紙說:「我聽說有些Alpha,會出於友情,幫忙臨時標記認識的Omega朋友……」
秦獵急了,低聲吼:「我沒有!」
他聲音太大,邊伽他們全都回過頭。
秦獵以前又沒做過實驗,就敢保證不止起效半小時,林紙很無語,等邊伽他們繼續打游戲,才壓低聲音說:「既然你沒有跟人試過,那不就是吹牛?」
秦獵悶了片刻。
秦獵說:「不然我們兩個打賭?我敢跟你賭我的標記起碼能堅持七天,你想賭多少?一千?五千?一萬?十萬?我全都可以。」
林紙偏過頭,估量地上下看了他一遍。
客觀地說,秦獵絕對是一個優質Alpha,他的信息素注入時,那種強勁的感覺不是假的。
涉及到錢的問題,林紙都認真對待。
她慫了,「我不跟你賭。」
秦獵滿意了,眼睛彎了彎。
他的表情刺激了林紙的勝負欲,她看一眼秦獵,又改口了,「好,我跟你賭。賭你的臨時標記不能熬過七天發熱期。」
秦獵問她:「你想賭多少?」
林紙有點心虛,「賭……呃……一,一百?」
秦獵:「……」
一百塊是一支最便宜的發熱期抑制劑的價格。
如果能挺過七天,林紙就輸給秦獵一百塊,相當於跟他買了一支抑制劑,如果沒能挺過七天,就贏他一百塊,那就拿這錢去買一支抑制劑,補一針就完了。
這個賭她打得很沒有把握,純屬意氣用事,為了跟他較勁。
只賭一百塊很合適,無論輸贏,她都是不賠不賺。
秦獵並不知道她腦中打的小算盤,點頭,「好,一百塊,我們賭。」
一副很有把握的樣子。
林紙望著他,忽然意識到,如果每次發熱期都讓他幫忙做個臨時標記的話,一年起碼能省下一千兩百塊,兩年就能省下兩千四百塊,三年呢……四年呢……
總而言之,能省好多。
他就是一支特大號的會走路的抑制劑,最關鍵的是,還是免費的。
秦獵眯了眯眼睛,「你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林紙:?
秦獵:「你看我的表情不太對。」
林紙:「有嗎?」
林紙心想:這個人還真的是很敏感啊。
樓上走廊應該換氣換得差不多了,那幾個殺蟲子的人也終於睏了,安珀沒再反對大家上樓睡覺。
邊伽打了個哈欠,看一眼坐在一起的林紙和秦獵,「他倆今天好像有點怪。」
安珀反問:「他倆哪天不怪?」
「我總覺得,」邊伽說,「秦獵今晚就寸步不離地守著林紙,好像狼守著它拖回窩裡的肉似的。」
林紙心想:邊伽也真的是很敏感啊。
大家一起上樓,走廊裡原本濃重的味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夜風帶進來的清新空氣。
林紙心想,亂了一晚上,秦梵不知道去哪了。
他好像也被她的信息素誘惑,狀態不太正常,大概躲在房間裡,不好意思出來見人。
隔壁秦梵房間的燈亮著,不過林紙沒再去露台上,她把門窗全部關好鎖好,遮光簾放下,擋得嚴嚴實實,檢查了一下腕上的鐲子,準備睡覺。
躺下以後,林紙發現,被子裡全是曬過太陽的味道,沒有陽光,也暖洋洋的,讓人犯睏。
讓他標記一下,不止能全身免費噴香水,還能順便免費給被子也熏個香。
林紙閉上眼睛。
眼前卻又出現了秦梵那雙美到妖邪的眼睛。
這個人很奇怪,他的小戲法更奇怪。
其實那些戲法,都可以有種很合理的解釋——只在邏輯上很合理,在事實上就很荒謬。
林紙心裡琢磨著,腦子漸漸亂了起來,秦梵的眼睛和各種不相干的東西攪在一起,亂成一團。
她彷彿昏睡過去了一下,又忽然醒了。
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動了動,閉著眼睛,翻了個身。
這是身體沒在受自己控制的感覺,林紙已經非常熟悉了。
林紙心想:又跑到秦獵身上來了。
現在又沒有不舒服,跑來找他幹什麼?
他好像睡不著,不知在想什麼,有點焦躁,又重新翻過來了。
林紙多了點惡作劇的心思,想看他翻來翻去的在幹什麼。
眼睛自動睜開了。
房間裡沒開燈,有點黑,只有衛生間裡透出一線光,他翻身坐了起來,走進衛生間,來到洗手台前。
看向鏡子的那一瞬,林紙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鏡子中是張極美的臉,眼尾斜飛,半長的頭髮垂落在肩上。
這個不是秦獵,是秦梵。
林紙死命地克制著自己。
不能出聲。
就算是思考的聲音,也要盡可能地小,尤其是,千萬不要去干涉他的動作,連眼珠都不要去動一下。
決不能讓他察覺他身體裡還有別人。
她剛才受到驚嚇的那一下,讓秦梵有點納悶,摸了摸胳膊上立起來的汗毛。
不過他沒太當回事,大約只覺得自己無緣無故打了個寒戰而已,伸手接了點龍頭的水,洗了洗臉。
他腕上的手環忽然響了。
秦梵低頭看了看,屏幕上有名字,是他爸秦以森。
秦梵對著鏡子,不耐煩地皺了皺眉,猶豫片刻,才接了。
虛擬屏幕彈出來,秦以森的那張熟悉的方臉出現在上面,「小梵,你去八區幹什麼?」
秦梵懟他,「爸,你說過,我不務正業,到處閒逛,來八區和去別的區有區別嗎?」
他爸擰起眉頭,兩個人皺眉的樣子倒是有幾分相似。
「是因為秦獵在八區比賽吧?」秦以森說,「你天天盯著秦獵幹什麼?要他那個神侍的位置有什麼用?神侍就是個虛名而已,好好地在家族產業裡拿到實權,掌控天諭集團,比什麼不好?」
秦梵笑了一聲,「你說得很對。那你繼續努力。」
有這麼個兒子,大概能把人氣瘋,反正秦以森看著已經離瘋不遠了。
秦以森嘴唇哆嗦了半天,終於冒出幾個字,「那你好自為之。」
秦梵說了聲「好」,就想伸手斷掉視頻。
他爸又怒了,「你都多長時間沒回過家了?跟我沒別的話說了?這麼急著掛斷幹什麼?」
秦梵平靜地說:「太晚了,我要去睡美容覺。」
「美容覺」這三個字把他爸推到了崩潰前的極限,手指哆嗦著,自己把視頻給斷了。
秦梵氣完他爸,好像心情愉快了不少。
他看了看屏幕,翻開通訊錄,找到裡面一個沒有備注名字的人。
他們沒有開視頻,只在語音通話。
秦梵問對方:「霧爪的存儲器運回聯賽技術部了?你看過數據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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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41:38
第九十章 你是誰
霧爪?林紙心想,他們在說聯賽上一場中的霧爪?
「已經送回來了,」對方回答,「我看過霧爪的數據了,所有小隊都是用密鑰取到的文件,帝國機甲隊也是。」
他又補充,「大家都看到直播了,他們當時是搶了另外一支隊伍的密鑰。」
「我也看直播了,我當然知道他們搶了密鑰。」秦梵有點不耐煩,「我是說,當時林紙走過去,靠近霧爪時,真的沒有用各種辦法試著連接霧爪的耦合系統麼?」
對方極其肯定地說:「沒有。霧爪上沒有這種記錄。他們小隊連接過霧爪的,只有秦獵的鷹隼。」
秦梵沉默了片刻。
對方繼續說:「我真的覺得您想得太多了。世界上哪有人能不用密鑰,就能連接機甲,還能取到機甲存儲器裡的資料?」
「有,」秦梵肯定地說,「你忘了,機甲的主人就可以,如果和機甲的耦合系統百分百完全耦合,就會擁有最高權限,可以不用密鑰,拿到機甲存儲器裡的任何東西。」
對方答:「那是,機甲的主人當然可以,可是也沒別人了吧。總不能有人能當所有機甲的主人。」
秦梵沒有說話。
他好像思索了幾秒鐘,才意識到對方還在等著。
「沒事了,」他說,「有事我再找你。」
他們斷掉通話。
林紙和秦梵一起,一動不動地盯著黑掉的屏幕,各想各的。
不知秦梵在想什麼,林紙心裡想的是,聯賽中算計帝國機甲隊的原來是他。
差點就把這口大鍋扣在宮危和星圖身上。
和他通話的那個人,剛才提到霧爪的存儲器運回聯賽技術部時,用詞是「送回來了」,可見是聯賽主辦方內部的人。
有內鬼在,不難知道比賽時各基站的具體位置,還能在飛船下蛋時,安排好隊伍的落點,買通選手,指點他們炸掉特定基站,也很容易。
秦梵故意不讓林紙他們拿到密鑰,就是想試試看,她能不能不用密鑰,和霧爪建立耦合,直接下載存儲器裡的文件。
還好她沒有上套。
問題是,秦梵試這個幹什麼?
他為什麼要搞清她有沒有與陌生機甲完全耦合的能力?
林紙原本以為,這個秦梵的關注點都在秦獵身上,他和秦獵是競爭對手,會接近她,也是為了對付秦獵。
現在看來,他關注的一直都是她本人。
秦梵站了半天,又點開他的手環。
這一次,他沒再找別人聊天,而是打開了一個程序。
一段視頻開始在屏幕上播放。
畫面是從露台的角度偷拍的,房間的佈局也很熟悉,兩個人正靠在門上,抵死纏綿。
林紙:「……」
林紙安撫自己:千萬冷靜。不要生氣,不要出聲,不要動。
秦獵親人時不拉窗簾,不過林紙自己也沒想起這件事來。
當時兩個人都在被洶湧而至的發熱期症狀折磨著,熱血上沖,腦子不太清醒。
視頻拍到最後,林紙竄出去,一劍貫穿了窗口浮在空中的小飛行器,讓它一個倒栽蔥掉了下去。
秦梵盯著視頻看完,竟然又拖回去,從頭來了一遍。
林紙被迫跟著再看第二遍,心想:這麼偷看別人,還一遍又一遍的,秦梵你是不是個變態?
他一動不動,看得很認真,好像那是什麼嚴肅的科研資料片。
可是林紙的鼻端聞到,空氣中,忽然多了隱隱的松油味。
林紙:真的是個變態。大變態。
好不容易看完了,秦梵居然伸出手指點了點,又慢速放大看了第三次。
林紙徹底無語。
他時不時把視頻停下來,放大局部,視頻的分辨率很高,兩人的動作能看得非常清楚。
秦梵一直看到兩個人做標記的時候,好像對那一段特別關注,把那幾秒來回反復地拉來拉去,林紙就被迫看著自己的後頸被秦獵咬了一口又一口。
林紙:「……」
今晚這是什麼事啊。
總算熬到他慢慢過完這遍,關視頻的時候。
林紙聽見,他的手指點上去時,他低聲說了句話。
他的聲音壓在喉嚨深處,音節含糊不清,林紙努力分辨,覺得他說的好像是:「注定會消失的東西,只能放在腦子裡。」
秦梵抬起頭,看著鏡子。
他臉上的神情紋絲不動,林紙卻知道,剛才的科研資料片的影響還在,浴室裡全是濃鬱的松油的味道。
他兩手撐著洗手台,對著鏡子平復心情。
「我知道她可以。」
他喃喃自語。
「就算沒有證據,我也知道。還有,那份暗夜遊蕩者殘手裡的資料,也在她那裡吧?」
秦梵死死地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看了半天,突然問:「林紙,你究竟是誰?」
突然叫出她名字,林紙被他嚇得本能地一哆嗦。
隨即意識到,他並不是在跟她說話,仍然只是在自言自語,
不過她剛剛本能地抖的那一下,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覺。
他滿臉驚訝地看了看鏡子,又低頭看了看自己。
跑,跑,快跑。林紙努力地想。差點就被他發現了,這樣待下去不行,得趕緊回去。
眼前終於一晃。
林紙心中一寬,心想,這次還不錯,想回去馬上就回去了。
然而並沒有。
她一晃之後,又變成站在床邊的新姿勢。
床頭開著盞小燈,仍然不是她自己的身體,比她的身體高得多,像是剛洗過澡,一身濕氣中夾雜著沐浴過的香氣,正打算穿衣服。
今晚怪事連連,林紙這回一點都不敢輕舉妄動,只跟著這身體本身的目光走。
他低了低頭,林紙一眼看清了他的身體和手,瞬間徹底放鬆了,也不管他正在換衣服的事,直接向後仰倒到床上。
秦獵微笑道:「你來了?」
林紙「唔」了一聲,在床上翻了一個面,把臉埋在床單裡。
秦獵無奈,「先讓我把衣服穿好。」
林紙攤著不動,「你穿。」
秦獵接手了身體,起來解開浴巾,控制著眼神,沒有亂看,摸索著穿上褲子,又套好T恤。
林紙剛才一直緊繃著,一絲一毫都不敢亂動,又被秦梵最後那句話嚇得不輕,現在才算徹底放鬆下來,從內而外地覺得累。
秦獵問:「怎麼忽然過來了?你身體不舒服?是不是做了標記,不太適應?我剛剛好像覺得你有點緊張,正想發消息問你怎麼了。」
林紙:咦?
她剛才在秦梵身上,他竟然還是能跟她通感。
不過想想也是,她是在原主身上,還是在秦梵身上,並沒什麼差別。
林紙有點躊躇。要不要把跑到秦梵身上的事告訴秦獵?
他今晚剛剛做過臨時標記,就連邊伽都看出來了,他一直劃地盤一樣守在她周圍。
這種「獸性」發作的時候,讓他知道她還可以穿到秦梵身上,他的某種唯一性突然沒了,他肯定高興不起來。
這件事可以暫時拖一拖,等過幾天再說。
林紙說:「我過來,可能是因為想告訴你一件事。」
秦獵好奇:「什麼事,急到要跑到我身上來說?」
林紙轉過頭,用他的眼睛看了眼露台那邊拉好的窗簾,「秦獵,秦梵好像在偷拍我們。」
「秦梵?偷拍?現在?」秦獵整理衣服的手頓住了。
「對。」林紙說,「我剛才聽到他和別人通話,偷拍的設備好像藏在外面那棵大樹上。」
林紙連著看了三遍,看得非常清楚,秦梵的那段視頻,當然不是那台倒黴的媒體飛行器拍下來的,那小東西最後也入鏡了。
鏡頭放置的位置比露台遠。
秦獵說:「莊園有定期的檢查和掃描,這種位置,安保系統全都會排查一遍,而且今天我們過來之前,在路上的時候,我還讓他們做了一遍徹底的檢查,秦梵搞小動作,肯定是在那之後。」
秦梵對這裡和秦獵一樣熟悉,防不勝防。
問題是,秦獵其實也不怕偷拍,就算有鏡頭對著他的房間,也不一定能拍到什麼。他平時冷靜禁慾得像個和尚,和林紙做臨時標記這種事,也是生平第一次。
秦獵說:「我去找安珀。」
林紙徹底放鬆了,賴在他身體裡看著他忙。
秦獵開門出去,快步穿過走廊,走到斜對面安珀的房門口,沒有敲門,而是在門外給安珀發了個消息。
安珀已經要睡了,裸著上身,湛藍的眼睛半閉著,迷迷糊糊地來開門,門一打開,就被秦獵塞回房間裡。
秦獵隨手抓起一件衣服丟給他,「穿上說話。」
安珀滿臉迷茫:???
安珀:「秦獵你哪根筋搭錯了?沒見過我發達的胸肌嗎?」
作者: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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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6-17 00:41:51
第九十一章 絕望的大閘蟹
不過安珀一聽到外面樹上可能裝著偷拍設備,立刻精神了。
「我就知道,」安珀說,「秦梵提前到莊園來,肯定有什麼陰謀,他一直眼紅你的神侍的位置,這次猜到你會和林紙一起過來,打算拍到這種視頻,拿回家族去告狀?」
秦獵答:「有可能。」
他思索了一下,「只有一個問題,這裡的房間很多,他怎麼會知道自己要拍哪一個?二樓的房間有各種朝向,可能有不止一組設備。」
林紙記得很清楚,今天住進來的時候,房間並不是小末安排的,當時空著的客房門全都大敞著,大家可以隨便挑,秦獵看了一眼,隨手一指而已,林紙就也選了他隔壁。
林紙沉思默想時,安珀穿好衣服,打開光腦,「先不要打草驚蛇,我們不動樹上的東西,看看能不能直接黑進去。」
一會兒就又說:「我好像可以。」
安珀的手指如飛,在光腦前忙著。
估計他要用一段時間,秦獵也找地方坐下。
林紙沒事做,心中琢磨:今晚為什麼會穿到秦梵身上呢?
可能是睡覺之前,腦子裡一直在想著秦梵的事,她非常想弄清楚他的小戲法們究竟是怎麼回事,就真的過去了。
問題是,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秦獵,她竟然還可以跑到其他人身體裡。
秦梵這個人,也有點特殊,他是秦獵他們家族的人,必然也有「神」的血統,按秦獵的說法,曾經和他激烈競爭過神侍的位置,耦合天賦與秦獵不相上下,想必這就是她能穿過去的原因。
這件事有一有二,就必然會有三有四。
按這個原理類推,她是不是也能穿到其他秦家人身上,比如秦以森?
那畫面美得驚心動魄,林紙哆嗦了一下。
秦獵立刻留意到了,在腦中問:「你冷?」過去把房間溫度調高了一點。
林紙繼續琢磨自己的:一定得克制自己的念頭,打死也不要穿到他們身上。
不過說不定他們的耦合天賦不夠,穿不過去。
可是有一件事有點奇怪,理論上來說,她也同樣是穿到原主身上的,而且還是個跨越兩個世界的大穿越。
難道原主的耦合天賦特別好?還是她其實也有神的血統?
按穿秦獵的經驗,她來了,原主卻不在,很像是兩個人互相交換了。
交換的條件,應該是兩個人都有換的願望,可林紙並沒有換到一個異世界的願望。
穿過來之前,正發生車禍,難道是車禍時的求生欲把她送過來了?
林紙猛然意識到:那原主穿過去,不就剛好趕上車禍?
那姑娘過得很不容易,希望她能平安無事。
林紙想了一會兒,腦子又轉回秦梵身上。
「秦獵,」林紙問,「你說過,秦梵的耦合天賦還不錯,那他為什麼沒有去駕駛機甲?」
秦獵回答:「他對機甲沒興趣,大學去讀了藝術史,畢業後就在星環九區到處閒逛。」
秦家的人不去機甲學院,已經算是大逆不道,怪不得他爸氣成那樣。
不過現在林紙知道,秦梵並不像他看起來那麼不務正業。
他提到過暗夜遊蕩者,說它的殘手裡有什麼「保密資料」。
幾方人馬在列車上的爭奪,星圖莫名其妙來搶手環的機械狗,秦獵直接把手環轟成渣的操作,甚至可能還有後來冒出來的假的邵清斂,發生過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忽然像齒輪咬合一樣,在林紙腦中,一點一點地對起來了。
問題是,他們說的保密資料當然不在林紙這裡。
秦獵是天諭的人,又心思細密,他會毫不猶豫一槍把手環轟了,就說明他已經查過了,資料不在她的手環裡。
資料去哪了,林紙也不知道。
而秦梵,會下那麼大力氣,給她在聯賽中下套,也是為了找到那份保密資料麼?
林紙想了想,覺得不像。他似乎更關注她特殊的耦合能力。
她半天不出聲,秦獵問她:「睏了?」
安珀還在忙著,好像還要一陣,林紙答,「是,我試試能不能回去。」
林紙努了努力,絲毫沒有回去的跡象。
不用想,林紙都知道她的潛意識在想什麼,剛剛在秦梵那邊精神高度緊張,她被嚇到了,來了個勝利大逃亡,飛快地躲到秦獵身上來了。
她的潛意識比理性的自己更任性,還很無賴。
他身上安全又舒服,留在這裡,秦獵絕不會讓任何人再嚇到她,她又不想走了。
秦獵知道她又走不了了,在腦中對她說:「我等著安珀,你睏了就先睡吧。」
林紙答應了,「有事叫我。」
秦獵貼心地幫她閉上眼睛,林紙沒兩分鐘就真的睡著了。
偷拍的事交給秦獵他們處理,林紙沒什麼不放心的。
次日清晨,窗外樹上的小鳥嘰嘰喳喳地開會,林紙伸了個懶腰,發現已經起駕回宮,挪回了自己的身體裡。
她第一件事就是去隔壁找秦獵。
秦獵正和安珀在一起。
「偷拍的事搞定了。」秦獵說。
安珀笑道:「我們不止廢了他的設備,還把他拍到的視頻換掉了,我特地給他挑了段我最喜歡的鬼片,保證他下次一打開,就是個大驚喜。」
他可真行。
安珀繼續說:「不過有一點很奇怪,我仔細查過了,不知道為什麼,秦梵拿到視頻後,竟然完全沒有備份過。」
安珀納悶:「要是我的話,好不容易拍到這麼重要的東西,總得到處備份個十七八份,網上放幾份,存儲卡上再來幾份,藏在別人找不到的地方。他完全沒有。他就那麼有把握,不會被人黑進去刪掉嗎?」
秦獵冷笑一聲,「真做了備份的話,就算他吞進肚子裡,我們也會把它挖出來。」
林紙腦中又冒出秦梵昨天看完視頻後,說過的那句話——
注定會消失的東西,只能放在腦子裡。
林紙追問:「他只裝了一組偷拍設備,對不對?」
安珀答:「沒錯,我們全都找過了,只有藏在樹上那個。」
果然。
從昨天起,林紙就有一個猜測,不過這個猜測太不合常理,一直被放在了可能性列表的後排,現在卻徹底挪到了第一位。
林紙問秦獵:「秦獵,秦梵這個人,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
秦獵認真地想了想,「除了耦合能力外,就是……呃……」他不太願意承認,「……長得還算不錯?」
他不知道。
他們是堂兄弟,他竟然都不知道。
林紙問秦獵:「你跟他不熟?」
秦獵答:「其實並不算熟。只有家族有事的時候才會見面。我這輩子跟他單獨同處一室最長的一次,就是十七歲在神殿舉行抽選儀式,候場的時候。」
怪不得。
林紙猜想,秦梵這個人,似乎有種特殊的能力,能看到未來。
這種人,通常被叫做先知。
秦梵的那些小戲法,也許並不是戲法。
昨天在露台上,他似乎提前預知了風吹花落,所以那麼準確地讓林紙接到了那朵小花。
後來晚餐時,在林紙手邊的酒杯還沒翻倒時,他就多看了一眼。
他提前做準備,扶住了快倒的酒杯,可是第二次,酒杯還是被林紙故意碰倒了。
林紙當時看到了他眼中的無助和失落。
也許他已經預見到了酒杯翻倒,滿桌蔓茄酒液流淌的情景,以為自己已經扶住了酒杯,可是酒杯最終還是倒了,就像他預見的一樣。
後來,林紙進入發熱期前,很可能也被他預見到了,才突然回到二樓。
偷拍也是,他知道兩個人會在秦獵的房間做標記,才提前那麼準確地定好了鏡頭偷拍的位置。
還有他說的那句話。
注定會消失的東西,只能放在腦子裡。
他看到了一個他沒能保住視頻的未來,這次已經徹底放棄了,只看了幾遍,連起碼的備份都沒做。
先知如果能改變未來,那就不叫先知。
而擁有能看見未來的能力,卻沒辦法改變,還不如乾脆不知道。
看到了未來,甚至是包括自己的未來,注定發生的一切還是會發生,在已經被決定的命運的泥沼中無望地掙扎,被擺布而毫無辦法。
就像一隻眼睜睜看著起鍋燒水,卻被丟進鍋裡爬不出來的大閘蟹,想想就有點可憐。
林紙現在覺得,這就是秦梵眼中出現的那種深深的無力和絕望的原因。
而且,他的能力看起來似乎是非常有限的。
比如他能預計一朵花落向哪個方向,卻不知道,自己在聯賽中下的套能不能真的讓林紙暴露能力。
而且似乎是場景化的,像是能提前看到未來會看到的畫面,否則不會把兩次酒杯翻倒弄混。
幸好他的先知能力有限。
一個只能看見支零破碎的未來片段的先知,總比一個隨心所欲全知的先知容易對付一點。
秦獵想起來,告訴林紙:「實驗室的結果也出來了,昨晚的食物和酒,還有你的那朵花,都沒有問題。」
林紙已經料到了。
秦梵並沒有動手腳,他也根本不需要動手腳。
他直接看見了她會進入發熱期場景,知道兩個人會在秦獵房間做臨時標記,提前在外面放了偷拍設備而已。
只有一件事,林紙不太明白。
秦梵有這種特殊的能力的事,連秦獵都不知道,他卻在第一次見面後,就透露給她了。
住在她隔壁,送了她一朵花,毫不掩飾地提前扶住她的酒杯。
林紙並不覺得這只是吸引Omega注意的小花招,秦梵這個人處心積慮,會透露給她他的先知能力,一定也別有所圖。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42:05
第九十二章 非正常人類
有人來敲門,是機器人小末,叫大家下去吃早飯。
吃飽喝足,幾個人坐在一樓,邊伽那個懶蟲還在睡覺,小末領命上樓砸門去了,大家一起等著他起床。
殺淺問:「晚上才回酒店,我們還有大半個白天的時間,附近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安珀建議:「我聽凱姨說,農場那邊來了一批新動物,要不要過去看看?」
他們在商量去哪玩,林紙找了一把遠離大家的椅子坐下,悄悄打開手環屏幕。
她搜索關鍵詞:Alpha,臨時標記。
一條一條翻下去。
昨晚在秦梵那裡,他一遍又一遍地看兩個人做標記時的視頻,還特地調成慢速,放大畫面,用做科研一樣的專業態度,仔細研究。
他在走廊裡時,就被她發熱期的信息素影響,看視頻時會釋放信息素,算是正常反應。
當時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如果真是偷窺狂,不會除了一遍遍看視頻外什麼都不做,他的目的應該是別的。
林紙注意到,他放大局部細節時,關注的主要是秦獵的反應。
秦獵當時背對著鏡頭,只有在親吻時才能露出一點側臉,不過他的肢體語言很說明問題。
秦獵根本站不住。
他撐在門上,耳根紅透,低喘著,尤其是咬下去時,因為共享林紙的感覺,反應特別大。
林紙搜了一遍其他Alpha做標記的畫面。
看上去,別的Alpha做臨時標記時,比秦獵淡定得太多了。
林紙:「……」
秦梵該不會猜到兩個人的特殊關係,比如通感吧?
林紙在凝神思索,沒注意到秦獵過來了,他低頭看看她,目光掠過她的手環屏幕。
秦獵默了默,「你在……看什麼?」
林紙低頭看了一眼,有點尷尬,屏幕上,一個Alpha正在熱情地咬住Omega的脖子。
林紙火速關掉手環屏幕,壓低聲音,「秦梵拿到我們的視頻,一定會看,他會不會發現,你當時的反應和其他Alpha不太一樣?比別人……呃……大?」
她的話太直接,秦獵耳根泛起紅暈。
其他人離得遠,肯定聽不見,秦獵想了想,「我覺得他會。可是以正常人的思路,只會覺得我的反應不太對勁,也許是因為我特別敏感,或者服過什麼藥,可能性很多,會聯想到我們通感麼?」
這一步邁得有點大。
林紙吐槽:「可他就不是個正常人。」
正說著,那個非正常人類就來了。
秦梵看上去很淡定,一切如常,彷彿沒發現他光腦上的小視頻沒了一樣。
他一過來就問殺淺他們:「你們今天要去哪玩?」頓了頓,又繼續說,「想去農場那邊看看新到的動物麼?」
林紙心想:他又「看」到了。
看來他們幾個今天真的去了農場。
邊伽也打著哈欠下樓來了,聽見他們的話,立刻不睏了,「我們今天要去農場參觀嗎?太好了!」
秦梵轉向秦獵,微笑道:「能也帶上我嗎?我也好久沒來莊園這邊了。」
他這麼問純屬客氣。
莊園是整個家族的產業,秦梵當然想去哪裡就可以去哪裡。
秦獵並不怕他,隨口答:「好。」
一行人帶著秦梵,一起上了莊園的懸浮車。
林紙坐在車上,繼續她的頭腦風暴:她可以穿到秦獵身上,也可以穿到秦梵身上,那秦梵能像秦獵一樣,和她通感麼?
感覺是不能。
因為昨晚在走廊上,她正在發熱期,秦梵看起來毫無發熱期的症狀,秦梵當時和她對峙了好一會兒,林紙感覺他不太像是裝的。
不過這未必可靠,畢竟秦獵也在假裝鎮定,裝得還挺像。
這種事,還是找機會驗證一下的好。
懸浮車沒開多遠,大家就看到一大片整齊的房舍和大棚。
和莊園主屋一樣,農場這邊人類也不多,只有零星幾個,各種工作主要交給各式機械設備和智能機器人。
安珀很驕傲,「我們天諭的人工智能不比星圖的差,早晚有一天搶掉他們的市場。」
農場裡除了林紙認識的牛羊和雞鴨鵝,還有很多新奇的動物,完全沒見過。
其中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籠子裡,養著十幾二十隻大鳥,像鷹一樣,羽毛都是鮮明漂亮的藍色,眼睛如同勾了眼線,有圈白邊。
林紙不認識這是什麼,殺淺卻知道,問秦獵:「你們這裡也養藍鷂?」
藍鷂?
這名字相當耳熟。
林紙想起來了,上次在母星,跟秦獵和假冒的邵清斂一起去市中心吃飯,那個味道極其可怕的蛋就叫藍鷂蛋。
原來是這種鳥生的。
林紙看一眼秦獵。他家自己的農場裡就養著藍鷂,他當然知道藍鷂蛋是什麼。
非要騙她吃一口,這個人就是壞蛋。
籠子裡,兩隻藍鷂不知為什麼,你啄我,我啄你,打起來了,撲打著長滿藍色羽毛的大翅膀,在掛著的幾個鳥窩之間來回折騰。
林紙觀察了一下周圍。
殺淺和秦獵正站在她左手邊,秦梵在右邊幾步外的地方,正抬頭看著藍鷂打架,沒在看這個方向。
飄落的小花,翻倒的酒杯,兩個人標記的畫面,他的幾次預言都像是他在未來看到的場景,不落在他的視野裡比較安全。
林紙把手悄悄藏在袖子裡,背在身後,一隻手在另一隻手的手背上猛地一掐。
下手狠極了,疼得自己都有點受不了了。
秦獵立刻莫名其妙地低頭看她,秦梵卻毫無反應。
他和她沒有通感。
林紙默默地舒了口氣。
謝天謝地,只有秦獵能感覺到她的感覺。讓其他人分享她的感覺,她一點都不想。
兩隻鳥還在打架,懸在籠頂的窩被亂蹬的鳥爪踩得晃了幾晃,一顆蛋滾到窩邊,從天而降,掉了下來。
鷂飛蛋打。
一落地,那顆蛋就摔得稀碎,藍色的蛋液噴了滿地。
林紙:「……」
林紙:我,的,天,哪!
生藍鷂蛋的味道竟然比熟的還要可怕一萬倍,這裡就像突然炸開了毒氣彈一樣,籠子旁邊的人一起落荒而逃。
衝出毒氣彈的範圍,大家才吸了口憋了很久的氣。
秦獵建議:「我們去看別的。聽說那邊有新來的動物,我也還沒見過。」
邊伽和安珀見多識廣,都認識藍鷂這些常見的種類,早就已經過去了。
那是一片單獨圍起來的區域,在遮蓋起來的室內大棚裡,和農場其他部分隔離。
林紙東逛逛,西逛逛,看什麼都覺得新奇,一轉頭,又看見一群小鹿一樣的動物,通體雪白,長著雪白的犄角,正在柵欄裡蹦來蹦去。
發現林紙看向那邊,秦獵剛想開口,就被秦梵搶了先。
他說:「那是從七區運過來的大角雪麋,是產奶用的,它們的奶製品在八區這邊很受歡迎……」
他剛說到一半,身後就有人放聲嚎叫了一嗓子。
林紙轉過頭,叫喚的人是邊伽,他好像在逗一隻圓滾滾的大烏龜一樣的動物,把手指頭伸進密實的柵欄縫隙裡,結果被人家毫不客氣,一口咬住。
林紙:「……」
讓他貪玩。
那東西咬住後死不鬆口,安珀在旁邊亂出主意:「邊伽,你用力拔啊!」
邊伽反駁:「廢話,你覺得我沒在用力嗎?」
除了手指出不來,好像也沒什麼大事。
秦獵四處看,想找東西撬開柵欄上的鎖。
殺淺原本站在林紙身邊,現在嘆了口氣,往大棚門口走,「我去找機器人開門。」
那邊亂著,林紙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秦梵。
秦梵並沒有在看邊伽他們的熱鬧,而是抬起頭,掃了一眼上面的棚頂。
棚頂彷彿動了一下。
林紙一個箭步竄過去,一把摟住正在往外走的殺淺,帶著他就地一滾。
就在那一瞬,棚頂的金屬樑連帶著一大片棚頂,轟隆一聲砸下來,剛好砸在殺淺剛剛的位置。
碎片飛濺,滿地狼藉,要不是林紙動作快,這根金屬樑,連同一片棚頂,就會直接給殺淺來一下子。
大家全都被這突然的變故嚇了一跳。
就連那隻死不鬆口的「大烏龜」都嚇傻了,張開大嘴,鬆開了邊伽的手。
殺淺從地上爬起來,順便拉林紙起來,心有餘悸,「怎麼突然塌了?幸虧你看見了。」
並不是林紙看見的。
林紙轉過頭,去看秦梵。
秦梵也正在看她。
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原本看破一切的淡定沒有了,現在全是毫不掩飾的——
震驚。
林紙心想:看見恐龍復活,天空變綠,大概都沒他這種表情。
棚頂很不牢靠的樣子,秦獵指揮:「所有人先出去再說。」
大家全部撤到外面。
這邊動靜這麼大,農場的幾個人全都過來了,秦獵立刻讓他們找人過來檢修。
林紙心想:這應該不是陰謀。
沒人能預料到邊伽會伸手進去,手又會被「大烏龜」咬住,就算真的巧妙地下套,設計他被咬住,殺淺的走位也完全是隨機的。
殺淺當時正跟著林紙,而林紙自己在到處亂逛,走得隨心所欲。
殺淺從林紙的位置出發去門口,不一定會經過金屬樑砸下來的位置。
棚子裡地方那麼大,掉落波及的位置卻很小,想這麼精確地砸到他非常困難。
這更像是意外,而秦梵,又一次預見到了這個意外。
不過他現在完全是一臉驚訝得緩不過神來的表情。
林紙心想,難道這次,他的先知能力出錯了?
不出林紙所料,檢修人員查了一遍,秦獵甚至親自上去看過了,得出的結論一樣:棚頂的金屬樑接口老化了,應該就是個意外。
秦梵從剛才到現在,眼睛都在盯著林紙,眼中明明白白地三個字:為什麼?
林紙心想:看他這麼震驚,似乎在他預見到的未來裡,殺淺真的被砸到了。
真的砸到的話,估計砸得不輕,肯定得去躺醫療艙。
然而殺淺現在還好好地站著,和秦梵預見到的完全不同。
秦梵不停地看看殺淺,又看看大棚。
就差直接問殺淺:你是不是應該再進去一回,就像那杯翻倒的蔓茄酒一樣,再去被砸第二次?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42:18
第九十三章 算命的
不管預言是怎麼回事,已經拿到手的戰果一定要鞏固。
林紙提議:「這裡反正也差不多逛了一遍,又不太安全,我們回去吧?休息一會兒也就差不多該回酒店了。」
邊伽往大棚裡面張望,有點猶豫,「最裡面那一片還沒去過呢。」
秦梵垂下眼簾,臉上明白地寫著「原來如此」,準備重新往大棚裡走。
林紙看他一眼,問邊伽:「你昨天的游戲升到幾級了?狂風斬能用了嗎?」
一句話輕鬆把他搞定。
大家一起坐上懸浮車回程。
秦梵自從大棚砸下來之後,就再也沒說過話。
坐在懸浮車上,他仍然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遠遠甩在身後的大棚。
林紙一直在默默地觀察著他,心想:看來他的預言能力真的是場景性的。
感覺他像是看到了殺淺在大棚裡被砸了一下的場景。
他並沒有覺得殺淺逃過一劫,認為他會在其他時候被敲那麼一下,找補回來,所以才對能平安離開大棚這件事那麼奇怪。
秦梵坐在懸浮車後座,一言不發,心中確實在奇怪。
他從很小起,就擁有一種能力,就是有時候能看到未來。
就像一些場景的碎片,會忽然閃現在腦子裡,自己不能控制,出現得也毫無規律。
就像是自己在未來眼睛看到的東西,突然跑進了現在的腦子裡。
從小到大,他都知道,凡是他看到的那些片段,最終全都會發生。
無一例外。
就像昨天在秦獵他們來莊園前,他就看到林紙伏在隔壁露台上的欄桿上,望著遠處的蔓茄園。
他還聽見自己的聲音:「稍等幾秒,馬上就好。」然後一朵小花飄落到林紙手上。
還有秦獵他們兩個的臨時標記。
沒來莊園前,他就看見了自己的手扶在洗手台上,面前是光腦,在看一段視頻的場景,也看見自己又一次打開視頻時,被突然冒出來的鬼臉嚇了一跳,低聲說:「果然沒了。」
他順應著命運,來到莊園,裝了偷拍設備,把一朵小花交到林紙手裡。
有時候,也會本能地反抗。
就像昨天,他看到了大家聚在一起晚餐的場景,林紙的手肘碰了一下酒杯,紅色的酒在桌上流淌蔓延。
真的晚餐時,他一直留意著那杯酒,在林紙的胳膊亂動時,就提前伸手扶住了杯子,可惜命運照例回給他冷冷的不屑的一瞥,還是讓她把酒杯撞翻了。
連酒液在桌子上流淌出的形狀都跟他看到的一模一樣——
他看到的本來就是第二次她撞翻酒杯時的場景,他去扶杯子的動作,並沒有改變原本就會發生的事,毫無用處。
擁有這種預言的能力並不是什麼好事。
他曾經親眼看見過親人意外去世,看見自己想要的神侍位置被人搶走,看見自己所做的各種努力一次次失敗。
無論他怎麼做,該發生的都一定會發生。
這世界就像一輛準點運行的列車,冷冰冰地走在它既定的軌道上。
命運已經寫定,讓人絕望。
然而今天,生平第一次,發生了和他看到的場景不一樣的事。
他清晰地看見了一個場景片段,大棚塌下來,那條金屬樑砸在殺淺頭上,殺淺倒在地上,臉色慘白。
然而沒有。
林紙不知為什麼,飛快地撲上去,她帶著殺淺滾開的那一刻,秦梵的整個世界觀都崩塌了。
在他看到的畫面裡,從他所站的角度,只能看見殺淺,並沒有出現林紙。
秦梵一直在想:也許還有下一次?
他反復回憶腦中看到的場景。
從小就有這種能力,所以秦梵每次看到未來的畫面時,都會非常留神記住裡面的各種細節。
秦梵還記得,在那個場景中,一切都跟剛剛是一樣的。
從大棚裡的光線明暗,到殺淺身上穿著的白T恤和很多口袋的卡其色訓練服褲,還有他和殺淺所站的相對位置,甚至旁邊傳來的邊伽被咬住手指頭後的哎呦聲。
怎麼看都應該就是那時那刻。
問題是,他們竟然離開大棚,回主屋了。
離返回酒店還有幾個小時的時間,邊伽他們仍然一起聚在一樓打游戲。
林紙照例不想打,只在旁邊坐著。
臨時標記的作用還是很明顯,秦獵就像邊伽說的,仍然像守著肉的狼一樣,坐在林紙那把寬椅的扶手上,寸步不離,只看著邊伽他們玩。
這一次,就連秦梵都沒有上樓,他也在一樓娛樂室裡找了把椅子坐下,對著手環的虛擬屏幕,不知在看什麼。
林紙覺得,也許他什麼都沒看。
他的眼睛定著不動,屏幕就是個幌子。
時不時地,他會抬起頭,看看殺淺,再看看林紙,一被林紙察覺,就立刻移開目光。
秦梵一臉世界觀崩塌,失魂落魄的樣子,讓林紙有點想笑。
他肯定不知道,穿越者改變世界的時間線什麼的,基本就是個常規操作,沒什麼好奇怪的。
一直平安無事。
他們打游戲殺蟲子,凱姨又給大家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飯,吃過飯,大家上樓取行李,準備回程。
秦梵這次沒再跟著他們,他站在莊園的主屋台階下,安靜地看著他們幾個上了懸浮車。
他好像終於接受了殺淺不會再被大棚砸一次的事實。
車門關好,懸浮車緩緩升起,秦梵忽然往前走了一步,「林紙。」
林紙看著他。
秦梵似乎猶豫了一瞬,不過還是開口說:「比賽時小心。」
林紙:?
這倒是奇了。
秦梵這句話說得好像是在關心人,彷彿上場比賽裡,那個炸基站下套害人的不是他一樣。
只要他不再害人,林紙起碼可以少小心一半。
林紙直接咨詢這位先知大人:「我要小心什麼?」
他倆的對話透著詭異,所有人都看著他們。
秦梵凝視著林紙,「小心白色的東西。」
說完也不解釋,轉身回了主屋。
林紙:「……」
邊伽在旁邊嘀咕:「還『小心白色的東西』,他怎麼像個算命的似的?」
他比算命的準多了。
林紙知道,秦梵肯定會看比賽直播,說不定真的看到她遇到什麼和白色相關的危險,得認真對待。
問題是白色的什麼?他也不肯說得具體一點,難道還不能洩露天機麼?
懸浮車一路都很順暢,一行人平安飛回耶蘭。
如法炮製,先由秦獵找車來調虎離山,他們還是從停機坪的入口溜回房間。
比賽昨晚就結束了,就像林紙預料的,霧爪裡文件的提取次數是有限的,在次數用滿之後,沒能拿到文件的隊伍全部直接淘汰。
半數隊伍打包回家,剩下的小隊參加第二場比賽。
孟教官過來了,通知大家,帝國機甲學院方已經就上場比賽中聯賽基站被炸的事情申請了調查,炸基站的是九區DEX6187行星機甲學院隊。
安珀說:「還用查麼?肯定是星圖和宮危他們幹的。」
林紙心想:還真的不是。
不過她還是提醒:「能那麼快找到基站位置,而且他們的落點特地安排在我們旁邊,主辦方估計有內鬼。」
孟教官同意:「學院這邊也是這麼想。」
林紙一回房間,秦獵就跟進來了,倚在門口,雙臂抱在胸前,也不說話,偏頭看著林紙。
林紙一陣陣心虛。
他看著林紙的表情,忽然彎彎嘴角,「你怎麼一臉……」
林紙在心中默默幫他補充:……偷情被抓的表情。
秦獵卻換了話題:「我的臨時標記,快堅持二十四小時了。」
林紙默了默,「二十四小時很值得驕傲嗎?」
「起碼不是半小時。」秦獵說。
他倒是挺容易滿足。
「我過來想說的是,」秦獵望著林紙,「明天要比賽了,記得帶上抑制劑,我也會隨身帶一份,有備無患。」
賽場上如果臨時標記失效,突然進入發熱期,不是小事。
林紙點頭答應,不過還是想逗他,問:「為什麼非要帶抑制劑,帶著你不就好了?」
秦獵的耳根騰地紅了,「那……不一定方便。」
林紙努力忍住笑。
秦獵看明白她是在故意逗他玩,眯了眯眼睛,大步過來,直接把她按在床上。
「那不如現在再標記一次,起碼還能起效二十四小時。」
他撥開她的頭髮,作勢就咬。
林紙縮著脖子躲他,「小心有人進來。」
門是虛掩著的,走廊上很熱鬧,各隊都在忙著安排明天比賽的事。
還有孟教官的聲音,「大家都來我房間,我們開個小會。」
如果這時信息素的味道跑出來就糟糕了。
秦獵吻了吻她的耳朵,才鬆開她,順手拉她起來。
小隊五個人和幾名教官一起開了個會,主要內容就是下一場隊伍的職能分配,不出意料,從學院方到帶隊教官,所有人一致同意,下一場大家的位置不變,林紙仍然在主控指揮位。
孟教官笑道:「我們也沒想到,林紙主控,秦獵偵查機甲,能配合得那麼好,那麼合適。」
林紙足足地睡了一夜,隔天清早起床,大家換好訓練服,下樓去取到機甲,整裝出發。
停機坪這回很清靜,為了不干擾馬上出發比賽的參賽選手,媒體被遠遠地攔在酒店外,不能過來,只剩排隊等著登船的參賽隊員。
林紙剛到停機坪,排隊站好,背後就有人一拳打過來。
林紙下意識地往旁邊躲開,結果發現另一邊也有個人。
是一對塗裝得一模一樣的乳白色機甲,左右夾擊,同時攻擊林紙,都撲空了才停下來。
幾天不見,又是那對送財童子。
林紙本能地看了一眼,他們的機甲就是乳白色。
秦梵說,要小心白色的東西,可是白色的東西那麼多。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42:30
第九十四章 靠臉吃飯
他倆一動手,林紙就發現,孿生子絕不是善茬。
兩個人都很強,而且最關鍵的是,出手就像一個人在同時控制兩台機甲一樣,要是真的和他們交手,兩個人可能配合得比秦獵和安珀還好。
不過他們並不是真的要進攻林紙,只是逗她玩,一兩招就收。
林紙開著公共頻道,他倆同時發私聊過來:「林紙,現在再猜猜我倆誰是戈飛,誰是戈蘭?」
他們的機甲一台叫左旋,一台叫右旋,長得完全一樣,都是腰挎雙刀。
這回倒好,兩個人躲在駕駛艙裡,連人影都看不到,就要人猜。
只過了一會兒,林紙就給右旋發私聊:「你是戈飛。轉賬方式和以前一樣。」
戈飛:「……」
戈飛十分不服:「我知道你肯定會去看聯賽官網,可是在官網上,我的機甲明明叫左旋,你怎麼猜出我是右旋?」
林紙無奈:「在帝國機甲,改機甲名字,只要向學院提交表格報備一下,就可以了,我估計其他機甲學院的規定也應該差不多,你倆那麼喜歡換來換去,說不定改過名字。」
戈飛想了想:「可是按反邏輯,我讓你猜,說不定就沒改過機甲的名字……或者按反反邏輯,我猜你會猜到我們沒改名字,所以其實改了名字,然後又被你猜到了?」
他總結:「所以你預判到我預判了你的預判?」
「哪有那麼復雜,」林紙說,「我根本不是那麼猜的。」
手環一震,又有一千塊到賬。
這錢賺得太容易,林紙難得地有點良心不安。
「一千塊送你一個冷知識,」她對右旋說。
「我們隊的殺淺告訴過我,在公共頻道打開機甲列表,點名字進去,選『和它私聊』,私聊頻道的屬性那裡會有一長串編碼,其中最後十六位,就是對方機甲的機器碼。名字可以換,機器碼卻是固定的,跟著機甲的硬件,不能隨便改。」
「我把你的機器碼複製下來,去搜索,能搜出前兩天一條聯賽的維修記錄,機甲名字當時是左旋,駕駛員是戈飛,聯賽所有流程都用虹膜嚴格驗證駕駛員身份,不能造假,所以這個機器碼,對應的就是你。」
戈飛:「……」
戈飛敗而不餒:「下次。下次你肯定猜不出來。」
林紙問他:「我有拒絕打賭的權力,對吧?」
這兩個人打賭打得越來越賴皮,這次就已經藏在駕駛艙裡了,要是他倆躲在八百里外,一人只露出一根頭髮絲,那還真是猜不出來。
戈飛說:「那當然。」
一副打算繼續給她送錢的口氣。
飛船來了,緩緩降落在停機坪上,仍然是熟悉的短途飛船,看來這回離賽場行星仍然不算遠。
第一場比賽淘汰了很多隊伍,這次上船的人比上次少多了。
排隊上飛船時,青青捅捅赤字,在隊聊裡說:「看,艙門口,宮危他們的星光學院隊。」
林紙抬頭看過去,看見一架機甲正在登船,通體塗裝是啞光的黑色。
這是林紙第一次看到宮危沒有偽裝層的機甲,最關鍵的是,他身上帶著一把微彎的窄身長刀,刀柄是白色的。
林紙很相信秦梵的預言。
雖然秦梵這個人很難琢磨,但是林紙覺得,他說那句「小心白色的東西」時,態度很真誠,不像在說假話。
林紙在心中重重地把宮危這把刀畫了個圈,列為重點觀察對象。
飛船啟航,飛得比上場比賽稍遠。
目標行星不再是旅遊部長美麗的冰雪世界了,看著溫度高了不少,還沒降落,就能看到地面上茂密的植物和在叢林間奔湧的河流。
地形復雜並不是好事,意味著各種蟲子很容易隱藏行跡。
這回和上次比賽一樣,短途飛船又開始下蛋,一支接一支地把隊伍放下來。
邊伽有了上次的經驗,全程都趴在舷窗上往下看。
他嘮嘮叨叨:「這次是不是也是扇形放人?我覺得是。那目標坐標的圓點在哪?不會是對面那座火山吧?我們剛爬完雪山,又要爬火山?」
林紙:「……」
林紙:「邊伽,但凡你低頭看一眼屏幕……」
機甲的控制屏上已經傳過來這次比賽的基本資料。
可能是因為上次基站被炸,帝國機甲賽後立刻申請調查,引發了一大堆麻煩,這回主辦方把流程改了,在沒宣佈比賽開始之前,就先把這場比賽的資料給大家發過來了。
這倒是不錯,能有充分的時間把資料過一遍。
這次任務仍然有劇情,和上次不太一樣。
資料裡說,聯盟與蟲族在這顆行星上進行拉鋸戰時,軍方下屬的研究院派了一名研究員採集樣本,結果他一不小心,陷入險地,周圍都是蟲族,樣本車也壞了,沒法出來。
小隊的任務就是把研究員救出來,連同他壞掉的樣本車一起,平安送回基地。
簡而言之,這是一個護送任務。
每支小隊都要盡可能快地護送自己的研究員和樣本車回基地,研究員存活,樣本車完好,才算成功。
幾個人仔細把資料研讀了一遍,就輪到帝國機甲隊下飛船。
飛船把他們放在一大片熱帶雨林一樣高聳的密林旁,耳麥中傳來裁判組的聲音,提示大家原地待命,等其他小隊全部到位才能開始。
上一次比賽的環境很冷,這次則截然相反。
天上掛著的「太陽」尺寸驚人,像個巨無霸,毫不吝惜地烤著這顆小行星。
林紙刷了一遍周圍的環境,空氣成分正常,就是外面熱到不行,是將近四十度的高溫。
這還是在有樹蔭的地方,要是直接曬在外面的陽光下,估計就是鐵板上滋滋冒油的烤肉,還好他們有機甲,能開空調,不受影響。
林紙他們一落地,就上了偽裝層,幾台機甲同時變成了和環境一樣的深深淺淺的綠色。
直播也開始了。
帝國機甲的頻道爆滿,大批觀眾第一時間過來報到,比上場比賽人還多。
【來看女兒。】
【來看獵獵!】
【來看我磕的CP!】
【來等著發糖!】
【我就不一樣了,我是來看王八山代言人的!】
……
比賽終於宣佈開始。
和上次一樣,裁判系統開始嘮嘮叨叨地宣讀規則。
不過任務資料中已經給出了第一個目標的坐標,沿著旁邊的河流走,就在前面不太遠的地方。
林紙他們用半隻耳朵聽著它嘮叨,一邊溯河而上,直奔目的地。
在資料的故事情節裡,這是研究員發出求救信號的坐標,他和他的樣本車,應該正等在那裡。
林紙他們沿著河岸往前,一路竟然連一隻正經蟲子都沒有遇到。
會咬人的蟲子祖宗們不見蹤影,只有密林和灌木深處,各種毫無殺傷力的小蟲孫子在聒噪個不停。
不知其他小隊怎樣了,林紙他們順利地找到了目標地點。
一個人,一輛車,正在河邊等著他們。
看起來是一輛運貨用的懸浮車,和林紙在秦獵家農場見過的差不多大,車漆是迷彩綠,靠前有兩個可以坐人的座位,後方是體積不小的貨車廂。
車旁還有個人,手抄在褲子口袋裡,靠在車門上,站得很悠閒。
這個「研究員」總算不再是星圖的R系列,是個活人。
他穿著斯文,襯衣雪白,長褲褲線筆直,一點都不像深入蟲族後方採集樣本的,好像週末沒事出來閒逛。只是天氣太熱,他站在車外,身上的白襯衣已經被汗浸得半透明。
彈幕瞬間精神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42:43
第九十五章 一塊加厚鐵板
好死不死,這個周澈還穿了件白襯衣。
林紙現在對白色神經嚴重過敏。
林紙再多看一眼他半透不透的襯衣,操縱赤字走過去,「周澈?」
周澈早就看見幾台機甲過來了,皺了皺眉,「你們終於來了,我在這邊等了好久。這輛樣本車的動力系統徹底壞了,能源的標誌一直在閃,可能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林紙估計,他和上場比賽那台被腰斬的R488一樣,正在念台詞。
他把不爽表演得很到位。
估計四十度的天,叢林裡悶熱得像蒸籠,這麼站在車外等人,任誰都能把不耐煩表演到位。
邊伽語氣同情:「外面這麼熱,你幹嘛不去車裡等著?」
周澈抬頭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看青青,又重復了一遍,「這輛車的能源可能堅持不了多久了,所以我當然只開了樣本箱的控溫調節系統,車裡沒開空調。」
林紙:劇本裡的研究員還挺敬業。
周澈繼續發任務:「車裡有很多樣本箱,裡面都是我這次收集的重要樣本,決不能丟,你們得幫我把這輛車也帶回基地。」
安珀打量他的車,琢磨,「車的動力系統壞了,要怎麼帶?」
周澈也在打量機甲,冷靜地建議:「你們這種機甲,都應該拖得動車吧?用機甲拉回去?」
他當大家的機甲是拉車的牛。
殺淺讓聯盟首富蹲下,自己從駕駛艙裡跳出來,「我先幫你看看車。」
磨刀不誤砍柴工,殺淺要是能把樣本車修好,比這樣拖著車上路快得多了。
殺淺去開車廂蓋,林紙對秦獵說:「秦獵,你在周圍警戒。」
叢林狀況復雜,視野不好,得防備有蟲族突然冒出來,也要小心其他隊伍過來偷襲。
秦獵答應了一聲,走了。
邊伽盛情邀請周澈,「外面那麼熱,你要進駕駛艙來避避暑嗎?」
周澈淡淡答:「你是來做任務的,都不仔細看看比賽資料麼?裡面嚴格規定,我是不能躲進機甲駕駛艙的。」
機甲駕駛艙有各種保護,非常安全,研究員是這次任務的護送對象,如果他能進駕駛艙,這個護送任務就失去了意義。
林紙悠閒地吹著機甲裡空調清涼的小風,心想:呦,還挺有脾氣,周澈剛才嗆邊伽的這句話,肯定不是寫好的台詞。
殺淺是在垃圾站的配件堆裡摸爬滾打出來的專家,手藝無可挑剔,動作也不慢。
他爬上爬下,把樣本車折騰了一陣,得出結論:「這車的能源系統其實沒問題,只不過是一部分線路壞了,我已經修好了,驅動的部分沒法修——這車根本就沒裝懸浮部件。」
是個徒有懸浮車外表的空殼。
大家:「……」
主辦方真狠。
這倒是好,大家不用再琢磨怎麼修車了。
安珀痛苦:「車不能開,那你修好了能源系統有什麼用?」
殺淺答,「當然有用啊,起碼可以讓研究員吹上空調。」
這麼熱的天,有個空調還是很重要的。
殺淺繼續說:「這車的底盤上有輪子,看來就像他說的那樣,只能我們拖著走。」
周澈好像深以為然,去打開貨車後廂,從裡面拿出一大盤纜繩,交給殺淺。
纜繩夠長,殺淺把它的一端勾在貨車的掛鉤上,拖著另一頭,栓上聯盟首富的腰,又反復調試。
他弄好,回到機甲裡,「我試試行不行。」
他往前走了兩步,真的拉動了車子,讓它緩緩向前。
聯盟首富變成了拉車的老牛。
林紙把秦獵叫回來,幾個人帶著那輛樣本車和坐在車裡的周澈,一起啟程出發。
這次目標基地的坐標也在資料裡給了,就在這裡往正南的方向,估計以這個老牛拉破車的速度,得走起碼兩天。
叢林裡到處都是植物,根本沒有路,幾個人沿著河岸樹少平緩的地方往南。
聯盟首富拉著車,走得很艱難。
周澈卻忽然從車裡探頭出來,又發話了,「你們幾個能不能走得再穩一點?我的車廂裡全都是這次採集到的珍貴樣品,有些對平穩性有很高的要求,車子不能太顛簸。」
林紙默了默:他說得一本正經,好像車裡真的有樣本一樣。
按劇情裡的描述,這車東西都是研究員好不容易收集到的珍稀樣本,確實很脆弱。
周澈的語氣嚴肅,演技好成這樣,林紙採訪他:「你是演員嗎?」
這要是台R488,問這種劇情以外的話,一定不會搭理她,會給她上復讀機。
可是作為一個人類,周澈直接回答:「不是。我的本職工作就是研究員,是過來幫忙的。」
林紙:竟然是個真的。
周澈平靜地繼續說:「聯賽不止是場娛樂性的比賽,也是未來機甲駕駛員們珍貴的訓練機會,組委會這次請我們過來,是希望我們幫你們訓練。我的時間很寶貴,不想浪費,所以我希望你們能以實戰的精神認真對待這件事,當成我真的來採集樣本,出了問題,你們真的是來救援我。車裡的樣本不能顛簸,就是不能顛簸。」
他說:「我會一直盯著,如果我判斷,顛簸超出了樣本能承受的範圍,就算任務失敗。」
林紙:「……」
邊伽不服:「我看到資料裡說,車廂內安裝了檢測裝置,顛簸時會自動發出警告,超過界限才算淘汰,所以超不超的,難道不都是檢測裝置說了算嗎?」
周澈冷冷地說:「檢測裝置的靈敏性和安裝位置有關,我剛才看過了,位置選得並不好。」
林紙挑了挑眉:他這一句話,直接把聯賽請來佈置賽場的特邀專家組得罪了。
周澈繼續說:「我的判斷比那套檢測裝置更精確。所以以我為準。」
邊伽要瘋了,「以你為準?這也可以?」
周澈冷冰冰地,「我真的建議你再仔細看一遍比賽資料——這是對你們負責,也是對我負責。裡面說得非常清楚,這次比賽會同時參考隨隊研究員的現場判斷和意見。」
邊伽低頭狂翻資料,不出聲了。
林紙心想:這個周澈好像是塊鐵板,還是八十公分的超級加厚型,別說踢一腳了,用機甲都搖晃不動。
這任務本來就不容易,他又私人給任務加碼,遇上這麼一位,算是小隊倒黴。
直播觀眾也在說:
【呃……我還以為帥哥都比較善良……】
【忽然覺得他好像也沒那麼帥了】
【他這是在故意難為人吧,是跟帝國機甲隊有仇嗎?會不會是被別人買通了?】
【我覺得還行,大概是比較認真的那種人吧,聯大學霸麼,你懂的。】
邊伽在隊聊裡嘀咕:「我們就不應該給他修好空調,讓他在車裡悶著出汗多好,熱一點有事幹,就沒心思瞎折騰了。」
秦獵悠悠道:「其實修好的空調,也是有可能再壞的。」
這倆一個比一個壞心眼。
林紙覺得,雖然壞心眼,但是主意挺不錯,待會兒可以跟殺淺咨詢一下,空調怎麼能不聲不響地弄壞的問題。
有周澈毫不客氣的威脅,大家前進得更小心了,速度也更慢了。
這是個趕時間的任務,要和其他小隊競爭,這種蝸牛爬的速度讓人著急冒火。
秦獵走在最前面,林紙也跟了上來,兩人在前面踏平灌木和荒草,砍斷樹枝,搬開石頭,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為那輛嬌貴的樣本車掃平障礙。
實在過不去的地方,就得幾台機甲動手,把車抬過去。
安珀琢磨:「你說我們乾脆這麼把它抬到基地行不行?」
反正機甲也不會累,抬著不像拉著那麼費勁。
邊伽同意:「對,咱們就像槓棺材一樣,把研究員和他的寶貝車扛在肩膀上,送回基地下葬,特別合適。」
幸好他們在隊聊裡說話,車裡的周澈聽不見。
「風險太大了,」林紙在認真考慮抬棺材的可行性,「這車怕顛簸,肯定不能摔,萬一誰走路時摔一跤,或者突然有蟲子過來偷襲,大家沒配合好,一不小心把車扔了,我們的任務就失敗了。」
抬著不好,還是在地上拖著比較保險。
拉著這輛車在叢林裡選路走,還要盡可能地保持平穩,很不容易,聯盟首富拉了一會兒,邊伽就讓他休息,自己頂上。
大家一個接一個,輪流給周澈當牛。
一會兒就換到安珀拉車,拉車很磨人耐心,安珀性格跳脫,邊走邊痛苦,「我寧願去殺一萬隻蟲子,也不願意拉這個破車。」
他求仁得仁。
旁邊的叢林裡,呼地衝出好幾隻大蟲子。
林紙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戴爾勒夫蟲,也是戰場的常見種類,看著有點像兵蟲,但是比普通兵蟲高很多,外殼更硬,一對大爪子的攻擊力也更強,號稱加強版兵蟲,前線士兵都把它們叫做大兵蟲。
幾隻大兵蟲全都目標明確,直奔那輛樣本車撲了過去。
大家:!!!
蟲子是次要的,關鍵是安珀的五號腰上還拖著鋼纜,他看見蟲子,猛地扭身想舉槍,嚇得林紙飛撲過去,一把拽住連著寶貝車的鋼纜,免得安珀一激動把車拉翻。
秦獵和邊伽已經開槍了。
電光亂閃,蟲子們不難對付,沒碰到樣本車的邊,就瞬間趴在地上。
有驚無險,大家都鬆了口氣。
林紙扔掉手裡的鋼纜,直接走到那輛樣本車前,圍著它轉了好幾圈,上上下下仔細研究。
鷹隼也跟著過來了,和她一起看車。
兩個人想的是一樣的:為什麼這幾隻大兵蟲沒有去攻擊機甲,而是直奔這輛車呢?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42:57
第九十六章 泥巴攻略
他倆正在看車,旁邊的樹叢裡就又衝出十幾隻大兵蟲,一隻隻凶神惡煞,炫耀著銳利的大爪子,和剛才那幾隻一樣,也是對幾台機甲不屑一顧,如同撲火的飛蛾一樣,一起奔向樣本車。
林紙:「……」
所有人集火,把這群大兵蟲放倒,現在人人都覺得不對勁了。
邊伽奇道:「今天這是怎麼了?我的青青不婀娜了嗎,不誘人了嗎,蟲子怎麼全都去找那輛車,眼裡心裡滿滿的都是它?」
林紙往前兩步靠近樣本車,用機甲的檢測系統拉了一遍大氣成分——
也許它會散發什麼招大兵蟲的氣味。
秦獵和她想的一樣,正在隊聊裡說:「我查了一遍空氣中的成分……」
林紙接道:「……是,我也看了,沒有。」
空氣中只有幾種蟲族的常見荷爾蒙,鑑於已經有這麼多大兵蟲冒出來了,有這些並不奇怪,而且這幾種荷爾蒙,大家都熟得不能再熟,沒聽說過會招蟲子。
列表一拉到底,也沒有其他特殊的東西。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確實有特殊的氣味,只不過基礎機甲的檢測系統功能有限,也許聯賽主辦方處心積慮,特意選了什麼系統檢測不出來的成分。
林紙讀過資料,樣本車車廂特殊,是嚴格密閉的,蟲子沒長透視眼,又直奔車廂,不理前面周澈坐的位置,招蟲子的東西應該在車廂外面。
邊伽猜:「會不會是車底盤下藏著什麼招蟲子的東西?」
邊伽趴下去看車底,秦獵和安珀也又圍著樣本車走了一圈,仔細檢查了一遍。
林紙看見,周澈坐在車前面的座位上,神情悠閒,看著他們幾個忙來忙去。
他是專家,絕對知道這車為什麼這麼招蟲子。
林紙直接用赤字的揚聲器問他:「周澈,為什麼大兵蟲……」
周澈糾正她,「是戴爾勒夫蟲。」
林紙捺著性子,改口,「……為什麼戴爾勒夫蟲不優先攻擊機甲,全都跑過來找這輛車?」
他肯定不會說。林紙只希望能從他的反應中找到蛛絲馬跡。
可惜周澈只抬頭看著赤字的眼睛,吐出兩個字:「你猜。」
林紙:「……」
猜什麼猜。
既然一點線索都沒有,那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什麼辦法都給它試一遍。
林紙指揮:「大家過來,一起把車抬進河裡。」
周澈:「……」
反正這輛車現在也沒動力,全靠機甲拖著,和小寶寶拉著走的木頭小鴨子沒什麼兩樣,就算扔進水裡也沒事。
幾個人把它抬到旁邊湍急的河水裡,放在水稍淺的地方,動手把它徹底清洗了一遍。
不管有什麼招蟲子的東西,現在應該都洗沒了吧?
車廂不會進水,周澈坐在裡面,沒有反抗,任憑林紙他們給他的車搓澡。
上上下下全過了一遍水,這車現在應該徹底乾淨了,連車輪上沾到的碎草和泥巴都沒了,車漆亮得閃閃發光。
林紙指揮大家把車重新抬回岸上時,目光掃過周澈的臉。
看他那副悠閒自在又欠揍的表情,林紙覺得,他好像很清楚,洗了沒用。
林紙看一眼周澈,再看一眼車,「邊伽,殺淺,安珀,我們幾個去挖點河裡的泥出來。」
大家立刻全明白了,安珀和邊伽他們馬上歡蹦亂跳地重新衝進河裡。
林紙又對秦獵說:「秦獵,你幫大家在周圍警戒。」
挖泥巴這種事不適合他做,他好像是有點潔癖。
秦獵難得反對一次她的指揮,「我也幫忙吧,能快一點。」
鷹隼跟著青青他們一起下到靠岸的淺水裡,捧了一大把河底的淤泥出來,那泥巴濕乎乎,黏噠噠,看著就和周澈的樣本車很配。
「全糊上!」林紙說。
邊伽高高興興,「啪」地一聲,把手裡的一大坨泥巴全都糊在樣本車上,再用青青的兩隻手掌一陣亂塗,像個正準備用泥巴做叫花雞的廚子。
秦獵也認真地塗車,盡可能用泥巴遮住整輛車,他比邊伽仔細多了,一丁點縫隙都不放過。
他把手裡的一捧泥抹完,忽然不動聲色地伸出手指,往旁邊也在認真塗泥的赤字的臉上點了一下。
林紙哪會怕這個,根本不躲,立刻伸出兩隻泥巴手,閃電般往鷹隼身上一蹭。
鷹隼胸前馬上多了幾道爪子印。
彈幕靜默了一瞬,狂刷起來:
【啊啊啊他倆這是在默默地打情罵俏嗎?】
【秦獵竟然會這麼活潑?】
【我磕的CP是真的!!】
【其實我覺得,剛才林紙不讓秦獵抹泥巴,讓他去外圍警戒,就有私心】
【沒錯,秦獵這個人,看著就像是有潔癖的樣子吧】
【那個周澈好像也有點潔癖,你看他現在,臉都綠了】
周澈一直坐在車裡沒出來,看著他們鼓搗,臉上那種「我看你們還能玩出什麼花樣」的表情沒了。
林紙心想,不管是什麼在招大兵蟲,至少看他表情,這樣做似乎有效。
果然,周澈忍了一陣,忽然打開車門,抬頭對著赤字的腦袋說:「塗得差不多了吧?耽誤半天了,我們得走了。」
他忍不下去,主要是邊伽正在努力進攻他的擋風玻璃,已經塗了不少了,看樣子打算把玻璃上全糊上一層厚泥。
玻璃被泥巴包住,周澈就什麼都看不見,真的像進了棺材。
林紙一直在用赤字的揚聲器跟周澈說話,現在打開駕駛艙的門,低頭認真威脅周澈:「如果你的車繼續招蟲子,我就打算找點味道更大的東西糊上去。」
「還有,」她說,「我坐在這個位置,跟我說話的時候,不用看著上面。」
她從駕駛艙探頭出來,周澈看清赤字裡坐著的人,怔了怔。
看表情,大概是沒想到,這支小隊的主控指揮竟然是看著又弱又小的一個Omega。
林紙讀懂了他的表情,心想,這位忙於科研,看來是不看聯賽。
她的緋聞滿天飛,鬧得沸沸揚揚,但凡留意過聯賽,估計都會認識她。
周澈默默地關好車門,沒再說話。
外面的空氣湧進來,又悶又熱,林紙火速重新關上艙門,心中開始鄭重考慮讓殺淺弄壞周澈的空調的可能性。
得盯緊這個人,感覺他比時不時冒出來的大兵蟲還難對付。
所有人用河水洗乾淨機甲的手,繼續出發。
沒走多遠,就又有一群大兵蟲冒出來了。
這次它們沒再理樣本車,揮舞著爪子,一起往幾台機甲身上撲。
舉起槍時,大家都很欣慰,泥巴策略奏效了。
不知道是車漆裡有什麼特殊成分,還是塗裝是特殊的花紋,會招蟲子,遮一遮就好了。
牛車隊繼續向前,殺淺忽然說:「林紙,我們能不能往東拐一下?」
基地在正南,林紙好奇:「你想去哪?」
邊問邊看了看資料裡的地圖,明白了殺淺的意思。
這裡往東走一段距離,從地圖上看,有一大片建築,看地圖裡的說明,是一座人類的廢棄城鎮。
殺淺解釋:「我想去那片鎮子裡看看,能不能找到東西修車。」
他還在惦記著把樣本車修好。
可是東邊的城鎮距離不近,要離開相對平坦的河岸,穿過叢林繞路過去,會很耽誤時間。
這場比賽和上一場一樣,沒有設置回基地的時間限制,但是如果有多支小隊護送成功的話,只有最快回到基地的前十支隊伍,才有資格進入下一場的決賽,時間和速度非常重要。
林紙躊躇片刻。
如果樣本車能開,就不用繼續拉牛車,會極大地提高隊伍的移動速度。
林紙非常相信殺淺的能力,只要找到任何能讓車開起來的東西,他就一定能做到。
林紙決定賭一把,拍板,「好,我們過去看看。」
小隊換了個前進方向,離開河岸。
周澈從被泥巴糊住一半的車窗裡探頭出來,先看了看遠處,又擰了擰眉頭,「基地在南邊,我們為什麼要轉方向往東走?」
他聽不到隊聊,不知道大家在討論什麼。
秦獵淡淡地問:「和你有關係麼?我們的目標是把你和車平安送到基地,你有你的專業意見,我們也有我們的專業意見,路線怎麼走,當然是主控說了算。」
周澈又更嚴重地皺了皺眉,「那個Omega主控?」
林紙聽見這句話,忽然有點唏噓:自從聯賽開始以來,已經很久都沒聽見有人特意提到她的性別了。
秦獵答:「對。Omega主控。」
周澈在過來之前正忙著手裡的項目,沒關注過今年的聯賽,完全不認識林紙,可他當然知道帝國機甲隊有個秦獵。
他看看鷹隼,又懷疑地看一眼赤字,沒再出聲。
邊伽笑道:「聯賽裡有那麼多Omega主控,你一個都沒見過?格局需要打開一點啊研究員。」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43:13
第九十七章 唐僧肉
一行人離開平坦的河岸,一路往東。
叢林中,路很難走,牛車隊前進的速度比剛才還慢。
好在東邊不是基地的方向,主辦方佈置場地時沒那麼下功夫,密林中的蟲子雖然時不時冒出來,卻不算多。
前面遙遙地,確實有一大片市鎮。
秦獵先過去大體兜了一圈,確認基本安全,才讓大家過去。
小隊拉著樣本車,穿過廢棄的街道。
這鎮子看起來有一段時間沒人住了,牆角生著荒草,房屋破敗,裡面沒什麼東西,找到配件的希望不大。
安珀感慨,「難得主辦方找出了這麼一個地方。」
殺淺說:「八區有些行星是這樣的,本來就蕭條,人又都往人多熱鬧的地方跑,結果人越走越少,漸漸地整個城鎮都荒廢了。」
他們走了一段,殺淺忽然說:「看前面。」
前面路邊掛著個牌子,上面是輛懸浮車,旁邊寫著修車廠的字樣。
大家立刻拉著牛車趕過去。
這裡早已人去樓空,連半輛懸浮車的影子都沒有。
修車廠的門臉算是大的了,以機甲的尺寸也只能勉強進去,很難活動,殺淺把聯盟首富停在路邊,一個人從駕駛艙出來,進到裡面。
林紙很不放心,在他身後大聲囑咐:「小心蟲子,遇到危險就往外跑。」
這好像是句廢話。
周澈抬頭看了她一眼,滿眼寫的都是:不然呢?他還往裡跑嗎?
看上去似乎對她的能力更懷疑了。
林紙懶得理他,只目不轉睛地盯著修車廠裡面,備好槍,等著殺淺。這裡是賽場,又是出發坐標周圍唯一一座城鎮,未必有多安全。
殺淺倒是平安無事地出來了。
他神情凝重,像是在思索什麼,走到外面才說:「幫我把樣本車推進去吧。這裡也沒有懸浮設備,但是我找到一點零零碎碎的東西,覺得可以試一試。」
幾台機甲七手八腳地把樣本車推進修車廠敞開的門裡。
殺淺敲敲周澈的車窗,「不好意思,你得先出來。」
周澈沒說什麼就出來了,不過還是囑咐殺淺:「樣品箱的能源絕不能斷,因為底座需要保持功能,還有,動車時,盡可能不要搖晃。」
好像樣本車裡真的裝著他的命根子。
他不能進機甲,一個人站在外面的酷暑熱浪裡等著。
殺淺倒是沒什麼事,他身上穿的訓練服是可以自動調節溫度的,只有手和臉露在外面,並不太熱。
他從聯盟首富裡拎出他精緻的機甲維修箱,又很快從修車廠裡面搬出一大堆東西。
全都破破爛爛,生了鏽,不知道都是什麼,一看就沒人要。
殺淺把這堆破爛當寶貝一樣認真檢視了一遍,打開他的維修箱,攤了一地,開始鼓搗。
林紙坐在赤字裡,低頭看了周澈一眼,心想,要把身上的控溫訓練服外套借他穿一會兒麼?
然後發現,周澈正緊盯著殺淺修車,只要殺淺一動車,他就一臉警惕,好像唯恐弄壞了他後廂裡子虛烏有的「珍貴樣品」。
林紙心想,算了,讓他熱著吧。
小隊其他人不知道是沒想到還是不想想到,也全都沒提這茬。
殺淺那邊叮叮噹噹地忙著,安珀一會兒就坐不住了,下去幫他的忙。
邊伽也想去湊熱鬧,無奈被林紙分配,和秦獵在周圍警戒。
小心無大錯。
殺淺一鼓搗就是一個多小時,連觀眾都沒耐心了,紛紛切出去看別人。
【其他隊伍怎麼樣了?】
【都已經離開出發點,往南走很遠了】
【帝國機甲現在落後了,應該是最後一隊了吧?】
【其實他們也不用修車,一路拉過去就行了,反正機甲拉多遠都不會累。】
修車廠裡,殺淺終於把他的各種工具收回維修箱,籲了口氣,「好了。」
這回就連林紙都按捺不住,駕駛赤字走近一點,「車能自己動了嗎?」
殺淺的口氣中帶著點歉意,「這裡沒有懸浮部件,我還是沒法讓它飛起來,不過,」他一轉折,「我給它的輪子裝好了驅動系統,連在能量源和它的自動駕駛系統上,它現在能動了,不過只能在地上用輪子開一開。」
林紙心想:這位大哥,能在地上開已經非常好了,我以前待的那個地方,所有的車都是趴在地上用輪子開的。
殺淺進到樣本車裡,設置自動駕駛,給大家演示了一下,讓車從修車廠裡倒出來,往前開了一小段。
他探頭出來,「驅動系統不太給力,最快就只能是這個速度。」
林紙估計,時速大概只有二三十,只比自行車稍快一點。
不過就算是這個速度,也比老牛車快得太多了。
邊伽跟過來,歡呼:「殺淺你太棒了,我們終於不用當牛了。」
周澈也走過來,站在屋簷的陰涼中,追問:「這樣在地上開車,又有一定的速度,地面不平整時,顛簸會不會太大?」
林紙回答:「和拉車時一樣,實在不平的地方,我們會把車抬過去。」
周澈張了下嘴,還沒來得及說出下一句話,整個人忽然到了空中。
他被赤字抄住腰,不客氣地一把拎了起來。
到了半空,他才看到,就在他剛剛站過的地方,屋簷下,一條長長的大尾巴一掃而過。
尾巴的造型和赤字的尾巴有異曲同工之妙,也很像蠍子,只不過不是金屬的,一看就是正版蟲族出品。
邊伽還有閒情逸致瞎聊:「林紙,有東西想跟你比尾巴,快用你的大尾巴抽它。」
赤字一聲不吭,左手抄住周澈,右臂舉槍就射。
激光槍準確地命中那條尾巴,尾巴嗖地縮回兩幢建築之間狹窄的過道裡。
林紙追過去,機甲體型太大,進不了過道,就對著裡面一陣猛轟。
一道黑影從過道裡衝出去,奔向隔壁馬路。
周澈被赤字撈在一條胳膊裡,他身高不矮,但當然沒法跟赤字比,還沒有它的腿高,被赤字當布娃娃一樣夾著。
直播觀眾也這麼想:
【研究員被機甲拎著,好像一隻破布娃娃】
【還是挺漂亮的破布娃娃】
【他白襯衣的扣子扯開了吧,我好像看見腰了……】
【有嗎?有腹肌和人魚線嗎?】
【現在看不見了,等赤字轉過來】
周澈並不知道那麼多人在欣賞他的脫衣秀,他被赤字抓得很狼狽,轉頭說:「放我下來。」
別鬧了,放什麼放。
林紙根本不理他,把周澈隨手懟給邊伽,「你看著他。」
她自己輕快地縱躍,幾下就繞路到了隔壁馬路。
秦獵也看見蟲子了,根本沒到這邊來,而是直接從另一邊包抄過去,和林紙兩個人一前一後,把蟲子堵在路上。
一陣集火,蟲子沒地方逃,被轟成了渣。
看到兩個人解決問題回來,邊伽才把周澈重新放回地上。
邊伽解釋:「這種蟲子,我們都叫它『賊蠍』,據說特別狡猾,最喜歡藏在暗處偷襲人,一旦被它盯上,你就完了,不蟄你一下不罷休。」
「我當然認識它是什麼,」周澈狼狽得不行,一邊整理衣服一邊懟他,「學名庫布羅爾蠍,是十五年前第一次在庫布羅爾星發現的蟲族種類,生性耐熱懼光,尾部有帶毒液的螫針,通常被高智蟲族散放在敵後偷襲……」
邊伽很驚奇,「你那麼懂,為什麼剛才還差點被它蟄了啊?要不是林紙反應快,你現在已經進了聯賽的醫療站了。」
周澈悶住:「……」
林紙和秦獵一起回來,第一件事就是重新考慮周澈的安全問題。
樣本車固然很重要,研究員也同樣不能丟,丟了任務一樣失敗。
周澈沒有機甲金屬外殼的保護,只有脆弱的肉身,在這種蟲子頻繁出沒的地方,就如同那口好吃的唐僧肉。
還是輕易不能讓他到車外來。
林紙說:「周澈,你回到車裡,從現在開始,一直到基地,沒有我的同意,遇到任何狀況都不能從車裡出來。」
周澈這回沒有異議,沉默了片刻,走過去開車門。
他剛一拉開車門,忽然覺得身後似乎有黑影一晃,遮住陽光。
周澈回過頭。
是一條巨大的庫布羅爾蠍的尾巴,尾端黑色的螯針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了離他的頭十幾公分的地方,尖銳的毒鉤彎著,閃著幽幽的光,正向他猛刺過來。
任誰在這種時候都沒法鎮定,周澈頭皮發炸。
可是下一瞬,光亮閃過,比螯針靠上一點的地方突然炸裂。
是赤字,站在不遠處,舉著激光槍。
她打的位置非常精確,剛好爆掉了刺過來的蠍尾,又絲毫沒有傷到他的頭,即使在這種千鈞一髮的時刻,都掌握得剛剛好。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43:26
第九十八章 我就是專家
周澈心裡很清楚,要是庫布羅爾蠍真給他來一下,不是鬧著玩的。
雖然聯賽方早就反復保證過,賽場救援組就在附近待命,會第一時間趕過來救援,就算這樣,只怕也要在醫療站躺幾天。
生平從來沒離庫布羅爾蠍的毒針這麼近過,周澈的心臟在瘋狂地亂跳。
赤字的槍卻沒有停,眨眼間就換了方向,一隻比剛才那隻體型還大的庫布羅爾蠍從牆角撲出來,已經被爆頭,倒在路邊不動了。
它潛伏在暗處,打算用螯針搞一個偷襲,無奈沒有赤字的槍快。
周澈轉頭去看赤字。
這個Omega主控卻並沒當回事,放下槍,用悠閒的口氣說,「上車吧。我們抓緊時間出發。」
好像秒殺個把庫布羅爾蠍,理所當然,反應速度和槍法好成這樣,也是理所當然。
周澈沒作聲,默默地上車了。
秦獵給大家發了張地圖過來,在鎮南的方向標了一條綠線。
他說:「我剛才在附近警戒的時候,看見有一條路,大體方向是向南,林紙,我們現在可以開車了,要不要沿著這條路走?」
大家跟著秦獵來到小鎮南邊,果然看到一條離開市鎮的路,在聯賽提供的地圖上並沒有。
這是懸浮車的時代,大家都高來高去,路不再重要了,但是這裡竟然還有一條,而且修得又寬又平,開車十分理想。
安珀看著這條路,有點好奇:「不知道這條路是做什麼用的。」
殺淺知道:「在我們偏遠星系,八區九區很多行星,在需要長期運輸很重的東西的地方,有時候會特地修條路,讓運輸車在地上走。用懸浮車運輸成本太高了,不劃算。」
安珀是母星人,從小養尊處優,完全不理解:「能源又不貴,這才能省幾塊錢?」
殺淺無奈,「積少成多,就算每次只省一點,次數多了,成本也能減少一大塊。」
樣本車不再需要拉著,車在路上撒著歡地開了起來。
小隊前進的速度立刻變快了。
修車用掉的一個多小時相當值得,看直播的觀眾歡欣鼓舞:
【好爽,現在速度快了好多啊!】
【其他隊伍還都在拉車和抬著車往前挪呢。】
【而且他們走的都是叢林,帝國機甲可以在很平的路上開車了!】
【我們後出發,可是進度又快重新趕上來了,衝啊!】
大路寬闊平坦,小隊快速向南。
這條路路況超好,一點都不顛簸,剛才的叢林河岸完全不能比,周澈似乎非常滿意,一直安靜地待在樣本車裡,沒有再說過什麼。
難得的是,遇到的蟲子也不算多,基本都是和剛才一樣的庫布羅爾蠍。
路面開闊,視野比茂密的叢林裡好得多,就算有蟲子冒出來,也相對容易對付。
幾台機甲護在樣本車周圍,輪流在前面開路,一台機甲負責清掉蟲子就足夠了。
周澈坐在車裡,除了偶爾透過中控台的監視器關注一下後面樣品箱的狀況,並沒什麼事做。
只能望著外面,看他們殺蟲子當消遣。
周澈發現,帝國機甲這個主控開路時,殺蟲子的速度比別人都嚇人。
有時候好幾隻庫布羅爾蠍一起衝到路上,只一瞬間,就一起被放倒。
他的眼睛還沒有她的槍快。
周澈完全看不出來她究竟是先殺了哪隻,後殺了哪隻,對她來說,彷彿根本沒有瞄準換目標的過程。
連周澈都不得不承認,不管這個主控制定的戰術如何,至少在殺蟲子這件事上,她肯定是專業的,一副在屠宰場殺了十年蠍子的樣子,出手果斷,心冷如鐵。
有專業素養的人,能讓人更放心一點。
林紙一邊開路,一邊眺望四周。
主辦方佈置賽場時,並沒在這條路附近放太多蟲子。
有幾次,能看到離大路有段距離的密林裡,遙遙地有蟲群晃過,但是小隊和樣本車的移動速度快,多數蟲子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就直接開過去了,只有賊蠍這種狡猾又動作迅速的能追過來。
聯賽主辦方沒太管這邊,是因為根本不用操心繞路的小隊。
這是趕時間的任務,思路正常的隊伍都會取直線往南,繞路的風險太大,很可能會來不及搶在其他隊伍前到達基地。
林紙他們卻修了個車,找到一條隱藏的平路,重新把時間搶回來了。
林紙的屏幕上開始報出淘汰的信息,看來走叢林的小隊,路上很不太平。
一條又一條的機甲淘汰信息中,有時會忽然夾雜著一條整隊淘汰的通知。
林紙知道是為什麼,肯定是他們的樣本車超過了能承受的顛簸限度,或者研究員遇到危險出事了,這兩樣一出問題,整隊會立刻淘汰。
小隊一路殺著賊蠍,平安往南。
天色漸晚。
這顆行星圍繞的恆星比太陽尺寸大得多,紅彤彤的巨無霸一樣,莊嚴威武地往地平線緩緩地沉了下去。
夜幕降臨,很快就要到休息時間了。
林紙抓緊最後一小段時間趕路,想把耽擱的時間盡量搶回來,一邊四處瞭望,尋找合適的休息地點。
好久沒動靜的周澈忽然從車裡探頭出來。
「有幾隻樣本箱裡的水不夠了,」他對著赤字的駕駛艙說,「我需要新的水,如果沒能及時拿到水,樣本箱就會報廢。」
樣本箱一定要完好地運到基地,出了問題,當然算任務失敗。
林紙:「……」
林紙看了看屏幕上的時間。
只剩二十多分鐘,就要開始強制休息。
在夜裡強制休息的六個小時內,到第二天早晨比賽重新開始前,所有機甲必須保持最後一刻的原位,停止移動,是不能到處亂跑的。
林紙火速問他:「你需要什麼樣的水?要多少?」
實在不行,大家的駕駛艙裡都有瓶裝飲用水。
周澈回身拎出一個帶提手的方型水箱給她看,「沒什麼要求,只要最普通的河水湖水就可以,這樣的水箱,大概三箱。」
林紙心想,這麼大的量,就算把大家駕駛艙裡備用的全部飲用水給他,都不夠。
如果今天不繞路的話,從出發點沿著原路線走,旁邊就有一條河,他們一定會沿著平坦的河岸往南,取水輕而易舉。
但是現在他們離河很遠。
邊伽受不了,打開駕駛艙的門,「還有二十分鐘就是休息時間,休息時間機甲不能動,沒法去給你取水,研究員,你是不是故意的,存心想跟我們找別扭?」
「他不是。」林紙說,「他左耳一直戴著隱藏式耳麥,我剛剛看到耳麥的燈閃了幾下,他應該是在接受裁判組的指令,這是我們必須要做的任務。」
周澈默默地看了看赤字的駕駛艙,沒有出聲。
安珀也看看四周,「要是我們走原路,還是離河不遠就好了。」
「沒什麼好的,」秦獵說,「現在天快黑了,他們讓大家去河邊打水,一看就是陷阱。」
河裡還不知道會藏著什麼。
他們幾個倒是不用擔心河裡藏著的東西,畢竟附近連條河都沒有。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面前的控制屏上,陸續又有新的淘汰信息刷出來。
還不少,一條接著一條。
看來大家都接到了去河邊取水的任務,他們離河近,立刻就可以做,也像秦獵猜測的那樣,這水取得十分不易,不少人都中招了。
直播觀眾也在紛紛打聽情況。
【有人知道去河邊打水的遇到什麼了?】
【好像水裡有成群的蟲子,不知道都是什麼。】
【我切出去看了,是各種各樣的蟲子,大的小的,這一段河是水上動物園嗎?可熱鬧了!】
【我看到有的機甲被不知道什麼大東西拖到水裡去了,黑乎乎的像鱷魚一樣,比鱷魚力氣還大,機甲一下水就沒影了。】
【設計關卡的人可真黑,非要等休息時間前,來這麼一齣。】
【他們拖著車走了一天,現在正好是最累的時候,精神不集中,最容易中招。】
林紙在仔細看地圖,附近其實也有別的水源。
地圖上標得很清楚,其中最近的,在這裡往東,是一片不大的湖泊,肯定可以取水。
問題是湖泊的距離不近,要趕在休息時間開始之前,就算是以秦獵的偵查機甲加強過的足部動力,也一定來不及跑個來回。
林紙問周澈:「你的樣本箱還能堅持多久?」
周澈確定地回答:「不到半小時。」
任務就是這麼設置的,差不多是休息前的時間,半小時之內得取到水,才能保住那幾隻樣本箱。
只能先把大家的飲用水湊起來,剩下的再想別的辦法。
林紙正在思索時,周澈忽然又出聲了。
他說:「其實如果我把幾個樣本箱分類,小心地合併的話,應該還能堅持更長的時間。」
林紙的眼睛一亮,「多久?」
周澈:「大概兩個小時。」
邊伽猶疑,「問題是,你這麼做可以嗎?」
周澈回答:「你還是沒去看過比賽資料?規則裡寫得非常清楚,這次比賽會同時參考專家的意見。主辦方一直在強調,要把這次任務當成實戰,樣本車的所有狀況一律按實戰情況判定和處理。」
他頓了頓,「我就是專家,是A309研究所的首席研究員,我有百分百的把握,這在實際操作中是可行的。」
他說:「我來跟裁判組溝通。」
他坐在車裡,在全聯盟所有直播觀眾面前,用耳麥跟裁判組談判,一臉態度堅決,不通人情的模樣。
林紙心想,這一大塊加厚鐵板,大概連裁判組都怕。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2-6-17 00:43:40
第九十九章 機甲散落一地
沒多久,林紙的耳麥中就傳來裁判的通知:「各小隊注意,關於樣本箱換水的時限,請咨詢本隊專家的意見,一概以專家的現場意見為依據。」
這就是行的意思。
加厚鐵板談判贏了。
樣本箱的換水時間從半小時延長到兩個小時,對河流附近的小隊意義不大,但是對林紙他們至關重要。
有了延長的時間,就有了可操作的空間。
林紙立刻把地圖上東邊湖泊的點標出來,發給大家,「我們現在離開大路,盡可能向這個目標湖泊靠近。秦獵,你……」
秦獵已經答應了,「明白,我去。」
周澈也懂他們的意思,立刻把三隻手提水箱拿出來,讓鷹隼掛在腰上。
在休息時間開始前,他們需要駕駛機甲,帶著樣本車,盡可能地往東靠近水源,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等休息開始後,小隊就不能再繼續前進。
不能繼續前進的意思,其實是指機甲和樣本車不能再移動,但是裡面的人離開機甲後怎麼逛,逛多遠,並沒有限制。
只不過一般沒人會這麼做。
就算愛玩成邊伽那樣,上次也不過是在機甲附近踩了踩雪而已,不敢走太遠。
駕駛員需要機甲的保護。
按大賽規定,駕駛員只有一身訓練服,禁止隨身攜帶私人武器,連林紙的手鐲都不能帶進賽場,機甲本身的武器更不是人類能用的重量。
沒有機甲,又沒有武器,在到處都是蟲子的賽場上到處亂走,十分找死。
可是為了樣本箱的水,今晚必須要冒險。
周澈幫他們爭取到兩個小時的時間,他們得充分利用這段時間,肉身取水。
賽場夜間是休息時間,林紙看過資料,主辦方在這段時間內,會把一些主動攻擊性比較強的蟲子回收和控制住,保證它們不去騷擾休息中的各支小隊。
但是仍然有其他蟲子散放在賽場裡。
你不去招惹,它們一般也不會來理你,可是這次他們要離開駕駛機甲,肉身走過去,一路就不知道會撞上什麼。
要非常小心。
鷹隼是隊伍中移動速度最快的機甲,秦獵需要駕駛鷹隼,在休息時間開始前盡可能地往水源的方向跑,等休息時間一開始,就必須離開機甲,帶著取到的水徒步往回走。
讓秦獵一個人在沒有機甲的保護下,走那麼遠的路回來,林紙很不放心。
可是他的機甲最快,帶上別人,只會拖慢他的速度。
秦獵動作很快,拿了周澈的水箱,已經出發,人影都看不見了。
林紙想了想,在隊聊裡說:「邊伽和安珀,你們兩個也盡可能往水源那邊前進,跑到不能跑的時候停下來,等秦獵自己回程的時候,可以在路上接應他,他就能和你們一起回來了。」
這三個人都是徒手格鬥的好手,就算不用機甲也不弱,三個人一起走夜路,總好過秦獵一個人。
邊伽和安珀答應了一聲,也奔下主路。
林紙囑咐:「秦獵,離開機甲前,注意看一下大家的位置,夜裡肉眼不容易找到機甲,我們會估計時間,打開機甲上的燈幫你引路。」
秦獵在隊聊裡答:「好。」
聲音中帶著笑意,大概是覺得她在叮囑他完全不用囑咐的事,嘮嘮叨叨。
林紙是真的不太放心。
他們都走了,看地圖上的隊友位置,全都在飛快地往東移動。
現在保護樣本車的,只剩林紙和殺淺。
兩個人也把樣本車搬下主路,轉而向東。
比起機甲,樣本車雖然速度慢,能往東多走一點,晚上秦獵他們回程時,就能少跑一點。
林紙憂心忡忡,周澈大概也覺得氣氛不對,從車窗裡探頭出來,口氣多少帶著點小心翼翼,「前面地不平,可能會太顛簸,你們幫我抬一下?」
直播觀眾看見他們去取水,要瘋了。
【休息時間一開始,直播就結束了??】
【所以要等到明天早晨,才能知道他們到底有沒有取到水,有沒有平安回來】
【完了今天晚上沒法睡覺了】
【有沒有辦法提前知道他們今晚怎麼樣了啊?】
【對啊,沒有直播,主辦方在官網上說一聲就可以啊!能不能不讓人這麼懸著心?】
日落後的最後一點光線消失,四野籠罩在夜色裡,休息時間快開始了。
林紙一直在看著屏幕上的地圖。就算從這裡到湖泊,路不太好走,鷹隼的移動速度也非常快。
秦獵在隊聊裡說:「我已經看到湖了,現在去取水。」
林紙嗯了一聲,囑咐他:「小心。」
沒用多久,秦獵就說:「取到水了,湖裡很正常,沒有遇到奇怪的東西。」
主辦方大概沒有想到,有人會跑到這麼遠的地方做這個取水任務,沒在湖裡動手腳。
鷹隼帶著水火速回程。
彈幕提心吊膽:
【不管怎麼樣,取到水了已經】
【鷹隼往回走了】
【可是直播的結束時間馬上要到了啊啊啊啊】
【秦獵要準備出機甲了!】
在直播觀眾一片痛苦的哀嚎聲中,直播準點結束,休息時間開始。
林紙停下機甲,讓赤字坐在樣本車旁,屏幕的地圖上,所有隊友的標誌也停止了移動。
鷹隼已經離開湖泊一段距離,青青和五號也停在半路上,等待接應,小隊機甲的光點,在地圖上散落一地。
秦獵在隊聊裡說:「我要出發了。」
他需要扔下鷹隼,一個人帶著沉重的三隻手提水箱往回走,到中途才能和邊伽安珀匯合。
林紙答應:「好,注意安全。」
安珀也笑道:「我們算著時間,一會兒就給你開燈引路。」
邊伽也說:「如果燈光招來蟲子,還能順便打幾隻玩。」
路上有一片片樹林,不過大半是長著灌木叢的曠野,開燈後機甲目標會很明顯,不太容易迷路。
林紙這邊,周澈從後車廂裡探頭出來,「我已經把樣本箱合併完成了。」
現在就等著水。
天色完全暗下去了,這裡沒有月亮,只有星光,到處都是樹木重重疊疊的黑影。
林紙坐在赤字的駕駛室裡,黑著燈,忐忑地等著消息。
一分鐘過去,又一分鐘過去。
林紙在腦中一遍遍地計算他應該走到哪裡了。怎麼算,都覺得他應該快到了邊伽和安珀的位置。
殺淺聽林紙一直不出聲,安撫她:「晚上走得慢,應該快到了。」
周澈在樣本車裡坐了一陣,也不安心,從車裡出來,沿著赤字的腿爬上來,敲了敲赤字駕駛艙的門。
「他們到哪了?」林紙一打開艙門,他就問。
林紙看見他離開樣本車,有點頭大,「我跟你說過,沒有我的許可,你不能離開樣本車……」
周澈怔了一下,也想起這茬,轉身打算爬下去。
正在這時,林紙的耳麥裡傳來邊伽的聲音。
「林紙,我們接到秦獵了!他被好大一群蟲子追,烏央烏央的,特別壯觀!」
他們會在隊聊頻道說話,說明正在青青的機甲駕駛艙裡,林紙立刻問:「秦獵呢?秦獵在哪?」
秦獵的聲音傳來,「我就在邊伽的駕駛艙裡,不用擔心。」
還好,他躲進駕駛艙了。
周澈聽見林紙跟人說話,問:「他們怎麼樣了?」
林紙把隊聊外放給他聽。
秦獵正在說:「我剛才走到半路,遇到一窩蟲子,還好離邊伽他們不太遠,就一路衝過來,躲進來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林紙可以想見有多危險。
緊接著意識到問題。
林紙問:「追你的蟲群現在還在你們周圍?你們的機甲原地不動,可以開火幹掉麼?」
現在是休息時間,機甲只能停在原地,不能移動,需要站在原位用激光槍打掉蟲子。
秦獵答:「剛才安珀和邊伽打掉了一部分,但是這裡旁邊有個小山坡,視野受限,有一大批蟲子躲在山坡後面,我們沒辦法打到。」
林紙明白了。
不能用機甲火力徹底消滅旁邊虎視眈眈的蟲群,問題就很嚴重。
他們現在都躲在機甲裡,沒辦法帶著水箱出來,肉身走回這邊。
雙方在僵持狀態。
可是時間還在一分一秒地走著,兩個小時並不算長,如果時間到了,水還沒回來,整隊就會淘汰。
林紙問:「有辦法引蟲子出來麼?」
安珀插話:「秦獵剛才已經出去引了兩次了,蟲群很狡猾,會追他,可是就是不肯到機甲的視野範圍內來。」
邊伽說:「還有一個辦法……」
林紙知道,就是犧牲一台機甲,違反休息時間不能移動的規則,去打蟲子。
可是比賽才第一天,明天想都知道會更艱難,這時候就犧牲一台輔助機甲,太不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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