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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章庭 -【月下美人(花鏡緣之四)】《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9-2 00:00:37     標題: 章庭 -【月下美人(花鏡緣之四)】《全文完》

章庭 - 月下美人(花鏡緣之四)

主子是說真的嗎?他竟要她去服侍另一個暫時的主子?!
好吧!既然主子開了口,她當然是恭敬不如從命羅!
只是,這個新主子還真的不是普通的討人厭耶!
她從未見過哪個男人會像他這般輕浮、這般輕佻、這般……沒品味,但他卻象是樂此不疲,不但自己自甘墮落,不說什麼"獨墮落不如眾墮落",非要她也跟他一樣變得無恥輕狂,呸!她會同意才怪!  可事情怎麼全然走了樣?!她竟然愈來愈對他低級的挑逗手法上了瘾,對他三不五時的挑撥動了心,還忍不住想一直跟"速配"的他這樣胡搞瞎搞下去,她……難道真的得了失心瘋,還是她找到了生命的真谛?
不——其實如果她能自己選擇,她寧願平凡過一生,只是,命運對她並不公平,她仍然難逃原先的主子的魔掌,再次淪為別人手中的玩具……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9-2 00:00:58

楔子

  不眠披短錢,曳杖出門行;

  月近中秋白,風從半夜清。

  亂桑驚昨夢,漂泊念平生;

  淚眼依南斗,難忘故國情。

  ——不眠·高士談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太古時代,曾經發生過一場極為激烈的戰爭。

  黃帝節節通退蚩尤,終於將其一舉殲滅,讓天下恢復了該有的安寧與樣和。

  這場史無前例的戰爭死傷無數!

  尤其是最後一役,蚩尤不服氣地死命抵抗,破壞了一角的天際,造成蒼穹的缺失,於是,女娲神煉了具有魔力的七色彩石,以茲填補。

  在女媧補天時,幾顆彩石不慎墜落人間,被凡界的工匠發現後,於是,他們將它拿來取煉為銅,制成精琢細繪的镂花銅鏡,以供世人使用。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9-2 00:01:15

第一章

  獨孤昙

  寒山多幽奇,登者皆恆懾;

  照水澄澄,風吹草獵獵。

  梅雪作花,機木雲棄葉;

  雨轉鮮靈,非晴不可涉。

  ——無題·寒山子

  “這是什麼?”年輕男人指著某一樣物品,態度傲慢地詢問。

  小老頭兒隨著年輕男人的點指望去,先是一怔,繼而感傷。

  唉!命中注定、命中注定啊!他黯然搖首,好半晌才回答:“這是‘月下美人’,相傳是用女娲補天所用的彩石煉後鑄成的銅鏡。”

  銅鏡背面正中央細細雕镂出一朵花卉,瓣與葉繁復且細膩,構成極其優美的圖樣,除此之外,鏡背之緣並未雕有慣常的福祿壽喜等細小字樣,干淨如湖面,泛出一片光亮。

  也許就是如此的完美無瑕,才格外吸引年輕男人,他伸手掂掂銅鏡,重量意外的輕盈。

  “此花細細憐憐,名為昙花,文人雅士稱其‘月下美人’,昙花夜間方會吐苞綻放,是其香無比的花卉,也因為如此,遂被說成是孤芳自賞、性倔、不討喜於人……”小老頭兒頓了頓,再道:“爺,您大可再看些別的。小老兒的‘女娲天’裡頭雖然不大,卻收藏了不少東西,或許不值錢,卻各有奇趣,您一定會感興趣的,好比說您左手邊小幾上的水晶飾佩——”

  “不!我就只要這個。”年輕男人哪會不知小老頭兒是在轉移他的注意力。這可奇了,居然有店家不歡迎客人買東西呢!“我就要這‘月下美人’。”

  “爺,實不相瞞,這不是我能作主的事兒。”小老頭兒看著對方那種“我要定了”的強勢臉色,心知是說服不了,便道:“爺,您想擁有‘月下美人’,得先經過‘她’的同意。”

  “誰?”他眯起銳眸,冷冽之色乍現。

  小老頭兒不慌不忙,他慢條斯理步向前,輕輕巧巧拿起鏡子,舉起手。“此鏡來歷不凡,悠久且通靈,頗知人性……所以,爺想要,還得先征求‘她’的同意。”

  “是這樣嗎?”年輕男人並未開口指責小老頭兒的故弄玄虛,反倒淡淡地問:

  “我該怎麼做呢?”

  白眉微挑,小老頭兒低聲講解著。

  半晌後——

  “就這樣?”

  年輕男人唇角微揚,從油中現出一柄銳匕,朝自己左腕劃下,鮮血立即汩汩流出,滴淌在“月下美人”上。

  “呵呵……”

  仿佛在享受,年輕男人微眯雙眸,唇線微綻,絲毫不在意流血的人是自己般。

  詭谲的事情發生了,“月下美人”竟猶如有生命的葉草纖維,開始吸收年輕男人的血,仿佛有一張無形的嘴兒大大張啟,承接著他的血液。

  命中注定啊!不是嗎?小老頭兒欲言又止,終究忍下了阻撓的念頭,只是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的奇景。

  一股紫中帶金的煙從鏡身冒出,煙氣愈冒愈多愈濃,平常人怕是早眨著眼退開了,但年輕男人卻沒有,一雙銳眸依然凌厲的亮,試圖看穿陣陣煙氣。

  “嗯……”

  煙氣散去,軟軟甜音響起,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娉娉婷婷出現在眾人眼前。

  年輕男人這下子確實有些怔了,但他依然不動聲色,只是審視著小女娃。

  小女娃一身簡單雅致的紫面繡金衣裳,姣好的五官,宜嗔宜喜,在在顯示長大後必是個傾國西施。

  “主子!”

  她沒有猶豫,黑白分明的杏眸看著年輕男人。

  “主子!”

  她又喚了一聲,沒理會一張小臉上滿是血漬,她甚至還伸出了香小舌將唇邊的血甜淨。

  就是這個動作,觸動了年輕男人。

  “你也嗜血嗎?”他伸手向她的嫩頰,沾染幾許血腥,然後將指尖慢條斯理地納入唇內含著。

  “也許是您嗜血吧!爺。這‘月下美人’乃西域血昙。”小老頭兒的聲音又淡淡揚起,此時已露疏冷,“她的昙卉非白,是紫中帶金,花苞一生綻蕾一回,綻蕾之際,絢爛無比,令人目不暇給。但請您注意,血昙不綻則矣,一綻驚人,綻蕾過後,花謝枯亡。”

  “有意思。”年輕男人似乎只聽自己想知道的部分,“我真想瞧瞧她開花的模樣。告訴我,她要怎樣才會開花?”

  “時候到了,您自然就會曉得。”小老頭兒伸手想摸小女娃,她卻立刻躲開那善意的撫觸,小身子一轉,便溜到年輕男人身後,小手兒緊緊抓著他的衣袖不放。“‘月下美人’是種相當頑傲的植物,不然不會擇夜開花,不與百花爭妍斗艷。方才她接受了您的血,就只成了您的血昙……”他搖搖頭,歎息連連,“她,就只能是您的了。”除了另有千百年來的奇跡,她又接受了另外一個“適合”她的主子的血……

  “我的?”似乎相當高興聽到這種說法,年輕男人面泛得意及倨傲,低首俯瞰,小女娃也仰首凝望他。

  四目相交,無語,她居然流下兩行清淚。

  “她在替您哭泣,爺。”小老頭兒解釋著,“她將最誠實反映出您的心,她的一舉手、一投足,皆能道出您心底最真切的情緒。您或許欺瞞得了任何人,包括您的生養至親,但您絕對欺瞞不了她,因為她就是您。”

  “這麼神奇?”

  年輕男人益發愉悅的綻唇。

  “嗚……嗚嗚……”

  小女娃的淚倏然掉得更快更急。

  不知為何,年輕男人笑容一斂,乍然不悅。

  小女娃仿佛感應到什麼,小身子趕緊跪下。

  “爺,‘月下美人’並無名字,請您替她取一個吧!”小老頭兒又開口了。

  名字嗎?年輕男人斂目,毫不猶豫的說:“就叫她獨孤昙吧!”

  獨孤昙,一朵孤獨的昙花;一面“月下美人”之鏡。

  從此,她的命運齒輪開始轉動。

  “恭迎王爺——”話聲打住,守衛訝然地瞠大眼,看著主子修長結實的臂膀抱著一個嬌嫩的小女娃兒。

  璋嘯王爺帶了一個小孩子回來?!

  璋嘯王爺輕哼了一聲。

  守衛打了個寒顫,曉得主子是在責怪他好奇心過盛,急忙讓開路,低下頭,再也不敢抬起的恭迎主子進府。

  一路上,迎接或遇上的奴僕婢髻均是一臉詫異,卻不敢多言,只敢偷偷打量。

  “准備浴水,找衣裳替她換上!”漳嘯王爺揚聲吩咐,並將獨孤昙就近讓一名中年婦女接手。

  “是!”

  努力壓下對小小嬌客的滿腹好奇,所有的人立即忙碌起來。

  “小小姐,您怎麼稱呼呢?”張大娘問道,邊替她洗澡邊打量著。

  混合著各色香料及新鮮花瓣的暖熱浴水,很快便泡紅獨孤昙的細白肌膚,散發出完全不符合稚齡的嬌美柔媚風情,仿佛只要她凝著水汪汪的美眸望向男人,就沒有一個不為之癡狂。

  張大娘也看呆了,獨孤昙正低垂下羽扇般的長長黑睫,眼珠子微轉,風情不表便露,令人驚艷,也令她蓦地悚然。

  這小女娃,年紀尚且幼小,竟然就絕美得如此嬌艷邪氣!

  而且,女娃兒若非啞巴,不然就是安靜得詭異。

  什麼樣的六歲小娃兒會這般……小娃兒不都該是又會亂叫。又會亂跳,精力十足嗎?她怎麼……

  張大娘一邊在心中嘀咕,一邊替獨孤昙換上衣裳,然後將她帶往主子的苑落。

  “王爺,小小姐來了。”

  張大娘恭敬的說。

  苑內,胡琴聲樂揚,紅紗舞輕盈,很顯然,璋嘯王爺一回來便是尋歡作樂。

  正在婉轉承歡的鳳兒和凰兒聞聲,不悅的嬌聲同斥,“沒瞧見我們姐妹倆正伺候著王爺嗎?你這婆子還來鬧什麼?”

  是誰膽敢前來同最受疼愛的她們爭寵?!

  獨孤昙緩緩向前走了一步,鳳凰姐妹花抽氣聲連連,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過來。”璋嘯王爺修長的身軀橫躺在軟榻上,曲肘側支額頭,滿意盡現眼中,他朝獨孤昙示意。

  “慢!”鳳兒突地一個蓮步向前,惡狠狠地擋在獨孤昙跟前,“你是打哪來的下人孩子?竟敢在王爺面前如此放肆?還不快出去!”她不悅的趕著人,不希望王爺被那張絕艷的小臉給誘住。這個小小女娃兒,危險哪!

  獨孤昙沒說話,她緩緩的抬起下巴,姣美的五官、凝著水霧的眸子,靜靜巧巧、乖乖甜甜看著人。

  “啐!還不快出去!”被看得心虛、被看得羞惱,風兒不假思索的揚手,悍然掴下一掌。

  “啪”的一聲,獨孤昙被打得向一旁倒去。

  “鳳姑娘,您怎麼隨隨便便打人呢?”張大娘被鳳兒的舉止嚇壞了,她好比母雞護著小雞般,擋在獨孤昙身前。這麼一個美麗可愛的娃兒,怎麼會有人捨得打下手?

  “你這老奴才是呢!”

  凰兒搶著開罵,“好端端的,你們前來打擾王爺清靜做什麼?快走、快走!”

  獨孤昙還是不說話,她不靠扶助,自己站起來,再次邁步,堅定地朝軟榻行去。

  “喂!你是聽不懂嗎?”

  這兩姐妹倆聯手上前攔人。

  絕艷小臉一冷,一股冷絕氣息如蛇似蟒地從獨孤昙身上開始婉蜒。

  鳳凰兩姐妹打起冷顫。這小女娃的神態和王爺好像哪!

  獨孤昙還是沒開口,四周的氣氛仿如拉滿弓的緊弦,一個松手,寧靜的假相便破成碎片,再也拼不回來。

  姐妹倆退步再退步,竟是懼怕地讓開,讓路給小小女娃。

  璋嘯王爺與獨孤昙的視線在半空中交會,在他的注視下她再度舉步,小小身軀很快就來到軟榻前。

  “這麼頑固。”一記輕笑,璋嘯王爺將她攬至榻上,手掌伸向她,讓她將軟頰偎著他,她乖順地合上眼。

  鳳凰姐妹當日即被送出璋嘯王府,獨孤昙絕無僅有的地位就此鞏固。

  若干年後

  璋嘯王爺掏出一只翠玉瓷瓶,將瓶裡的淡白濃液傾入參湯,然後命令著,“喝下!”

  一雙小手端起湯盅,湊到唇邊,獨孤昙聽令地咽下一口又一口。

  在璋嘯王爺的吩咐下,她的膳食全是特別調制的。她的手腕處有著數不清的割痕,雖然已淡去,卻仍怵目驚心。

  喝完參湯後,獨孤昙看向主子,等待下一個指示。

  “琴……”

  璋嘯王爺正審視著公文,長指娴熟的翻著。

  獨孤昙立即起身走到琴案前落坐,帶有檀馨的香已被點燃,她緩緩撥弄琴弦,隨手三兩音為開端,然後便是一曲百凰朝鳳。音律從緩至急,旋如驟雨、飄若輕風,她彈琴的技巧在名師的精心教導下,已臻完美成熟。

  而她只為璋嘯王爺彈琴。

  黑緞似的發垂掩光潔容貌,不經意顯露的風情倍覺妩媚,嬌眸含艷,丹唇抿柔,盡管微俯的面龐看不太真切,卻更添神秘。

  百姓間都如是傳說著,說璋嘯王府內藏著一個美人,一個以花想容、以卉繪貌,價值更勝珠寶的絕世美人。但璋嘯王爺從不承認有這麼一回事,他的侍妾們也不曾提起。謎上加謎,故而難以確定為事實。

  異聲突地傳來!

  “有刺客!”

  示警聲蓦然響起,守在門口的一紅一綠身影,以極詭谲的速度欺上前——

  略微一頓的琴音繼續,似是外頭波瀾從來不曾興起。

  屋內,玎玎琤琤,琴音如流水清泉,滑過光潤玉石;屋外,铿铿锵锵,劍響如神號鬼泣,劃破淒持的氣息。

  锵!琴的最後一音斂起,纖纖十指輕離琴面;锵!刀劍最後一回交鋒,人命終結於哀嚎。

  “王爺,”綠芙率先進屋,看也不看獨孤昙一眼,恭敬的將東西奉上前,“這是從刺客身上找到的令牌。”

  璋嘯王爺把玩著雕有龍紋的令牌。

  龍紋令牌啊……今有東宮太子、西宮二皇子、南宮三皇子,而這龍首向天的花紋是代表著……

  “會是他嗎?”有些意外,璋嘯王爺沉吟了一會兒,“看來,明天得入宮一趟。”

  他左手玩著令牌,右手朝獨孤昙做個手勢,她立即娉婷起身,來到榻前,身形一矮跪下,謙卑地等待主子的愛撫。

  “你想,我該怎麼好呢?”璋嘯王爺像是在問她,卻更像在問自己。

  他不是真的要她回答,也不屑她回答,他只要她陪伴在一旁,享受她的沉默。

  許多的事,不必言語,他們也彼此了然,因為他知她,她也知他。一個人,怎會不了解自己。

  “把你的手伸出來。”這是每日的例行工作,由璋嘯王爺親自動手。

  獨孤昙乖順地露出手腕,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看著他取來銀針與匕首,在腕上熟悉地劃開一道,再以白色小瓷瓶盛接住血紅。

  自幼便被喂食各種毒物,因此獨孤昙的血是毒,也是藥。

  門未合好,夜風吹拂,一股血腥味輕輕地融入屋內空氣中。

  屋裡兩人的唇同時抿起滿足的弧度,沒有發現血腥味其實是來自屋外上風處。

  幸免於難的人無聲的調勻氣息後,一個翻身,消失在夜風中。

  退出璋嘯王爺的苑房,獨孤昙在侍女的陪伴下回到昙苑。

  她沐浴、更衣,預備就寢。

  獨孤昙的體質偏寒,連纖指尖兒也是透著涼氣。

  她是一個花兒也似的人兒,一個珠玉也似的人兒,卻也是個冰雕也似的人兒。

  好美。隱匿的黑衣人不由自主的贊歎,也不由自主的心蕩神馳。

  如同往常每一日,獨孤昙輕輕落坐在梳妝鏡前,讓侍女為她梳發。

  白玉梳齒富節奏的起落,一下接著一下,梳齒仔細梳理著烏黑發絲,在一旁夜明珠的光亮下,泛出柔潤光澤。

  獨孤昙緩緩合上眼,她的表情不變,僅有朱唇微啟。

  她是在享受著侍女的服侍嗎?還是只是個習慣罷了?黑衣人無法得知答案,雙眸一瞬也不瞬的凝望,從所處的角度,可以望見側坐的她的身姿與芳頰。

  黑衣人心神一動,體內頓時熱血翻騰。

  將梳理好的烏發披回肩背,細心打點好後,侍女便小心的扶著獨孤昙到床邊,一名伺候她褪衣,一名替她脫去絲鞋,末了解繩放下輕軟的床幕,確定女主子一切安好,便悄然退出房間。

  半個時辰後,黑衣人才蹑手蹑腳步出隱匿處。

  “呼!”

  小小聲的,黑中下的唇逸出一記安心的歎息,俊朗的眉目總算稍霁,開始回復一絲絲淘氣。

  糟了!那道自肩處一直往下劃開的傷口又開始滲血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9-2 00:01:33

第二章

  醉紅顏

  肅肅涼景生,加我休壑清;

  驅煙入洞戶,卷霧出山楹。

  去來固無跡,動息如有情;

  日落山水靜,為君起松聲。

  ——詠風·王勃

  稍稍一動,黑衣人便清晰感受到肉綻筋裂的痛,疼得他龇牙咧嘴,好不容易疼痛咬牙憋住,一陣暈眩襲來。

  他該走了,趁現在有足夠的時間可以遁……但他卻還不想走……

  為什麼?他的視線溜向床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嘿嘿!這就叫做不怕死啦!

  黑衣人邊想邊向床榻靠了過去,他的修長手指輕輕一挑,床幕微開,獨孤昙甜美的睡相映入眼簾。

  黑衣人呼吸一窒,眼神專注的緊盯著佳人。

  自盤古開天以來,人對美丑便懂得分辨、欣賞、嫌惡、接納、排斥。

  喜美色、厭丑貌,乃人之天性,黑衣人也從不否認自己是這樣的人,他索性放任著這些天性,就連這種非常時刻也發揮得淋漓盡致。

  簡單一句話——一他是個天生的登徒子。

  但是,這也不能怪他,誰教此女是這般好看呢?他自長眼睛以來就沒見過這般絕色的人兒,貌色暫且不談,她舉手投足的萬般風情,就足以傾倒民生。

  她是誰呢?

  嗯!不管她是何許人也,璋嘯王爺顯然相當重視她。當他負傷來到這棟精致的樓宇,看見裡裡外外考究無比的擺設時,心下便先笃定了這一點。

  她姣美的睡顏,讓人看了忍不住想再靠近一點。

  沒注意到太過忘我的舉止,會為自己招來危險,他只是緩緩把頭低下來,鼻尖就要觸到床上人兒光潔的額心時,兩排羽扇似的長睫忽然打開,一雙黑白分明的瞳眸瞪著他。

  哇!這下子糗大了!

  “噓!”大掌馬上往她欲張的軟唇覆去,太急促的動作又扯動了傷口,整條手臂似要報廢般的痙孿,鮮血滲出布料滴下,染上她鎖骨間無瑕的雪膚。

  “拜托!請不要叫,好不好?我會放開你的嘴,可是你不要叫,不要叫喔!”黑衣人急促的請求,沒注意到她水靈靈的眼因感受到血液的溫度而一變,泛上不該有的殘忍歡快。

  見她沒有掙扎,似是默然應允了,他這才寬心的移開手掌,果然沒聽見她發出聲音。

  他吁了一口氣,抬手抹了把冷汗,竟忘卻有傷在身,這樣的動作又牽動了傷口,血像斷了線的珍珠滴落她的臉龐、頸際及發上。

  “糟!”黑衣人低叫一聲,已經做好她會因見血而怕得暈死過去的心理准備。

  不料,她卻用手往頰邊一摸,抹來滿指的血,然後含入口中,唇邊緩慢地綻出笑容,狀似極享受地吸吮著。

  “你……”黑衣人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他傻傻地看著她吮淨手指上的血,又立即往頰邊摸去,來來回回的動作著,似乎要把所有的血都“吃”完不可……

  “主子。”獨孤昙輕喚了一聲。多麼鮮美的滋味,甘甜得令她綻出笑。

  “呃……”黑衣人本想問她真的這麼好吃嗎?旋即他用力搖頭,甩掉這個不合時機更不合道理的念頭,心中發噱。這個美美的小女人,真的有點怪,但他可不能跟著她玩。

  “主子。”她又喚,發現他退離床邊,便跟著坐起身預備下床。

  一連串的動作使她的神志漸漸恢復清明,輕輕搖了搖螓首,她這才看清眼前男人的容貌。

  “你不是主子!不……主子,你、你是誰?”

  “月下美人”原性本來只能接受一人之血,尊其為主,哪知黑衣人這番錯闖香閨,誤打正著,讓這株血昙接納了第二個主人於自己的生命中。

  原本確定的軌道已然出了偏差,是再也糾正不回原處。

  “我是誰?嗯!這真是個好問題。那你又是誰啊?”這麼一個冰肌玉骨的香膚美人兒,不會也是那個璋嘯王爺的寵妾之一吧?濃濃的酸意直嗆心頭,黑衣人很不是滋味的想著。

  “我是昙兒……”她恭敬的回答。主子的臉孔……變得有些陌生,連嗓音口吻也不同了,居然還認不得她了?

  “昙?”是那種花嗎?黑衣人情不自禁伸手撫上姝容,再次贊歎這份完美無瑕。

  “主子……”甜甜的血味兒不斷散發香氣,從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主子身上,她被蠱誘的想再吮血,“我還要。”

  雙手抱住他受了傷的胳膊,獨孤昙的唇准確地覆上衣料隔絕下的綻皮裂肉,開始用力吸吮。

  “放手!”黑衣人震駭的看著她的舉止,下意識拍掌向她的肩頭。

  “啊——”她往後跌去,撞及一張矮椅。

  這一聲痛呼,引來了外頭夜巡的侍衛。

  “該死的!”倏然回神的黑衣人轉身輕巧的破窗而出。

  這一夜似乎難以平靜,再度紛紛亂亂……

  “哇——”

  殺豬也似的嚎聲簡直可以直達天聽,令人聞之色變。

  李昕疼得皺起俊朗的五官,看著對方用針線在皮肉上抽抽插插又戳戳……

  噢!還真不是普通的痛啊!

  “會痛……痛……皇兄,輕點!你再輕點嘛!”這樣殘害手足,很好玩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嘛!

  “哼!”端著熱茶品茗的陰美男子冷冷一撇唇,說道:“皇兄,再多用力三分,否則有人就是學不了乖。”學藝不精還愛跟,活該去掉半條命!能活著回來算是祖上積德,菩薩在保佑了。

  其實這番話裡包含著無數松了一口氣的關懷,李旭哪會不知道李昕有幾分真本事。弟弟受了傷回來,他這個做兄長的瞧了也不舒服啊!

  “二皇兄!”他這話說得有點毒喔!“好歹我受了傷,你關心一下是會——噢——噢——噢噢噢噢噢!”

  “好了。”縫完最後一針收線,李昊泛出淡笑,俊美的容貌一正,緊接著便要訓話了,“三皇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皇兄我也反對你拿生命開玩笑,你……”

  “好好好!”李昕趕快投降,“我知道了,下次不敢——不,不是,是不會再有下次了,真的!”

  “諒你也沒有下一次。”這個弟弟雖然有打仗的實戰經驗,但卻不甚熟悉夜襲這種偷雞摸狗之事。

  李旭將茶杯朝幾上一擱,十指隨意交叠在腹上。“我派出去的小七和小五是誰殺死的?”這兩人可是他親自訓練出來的大內高手,若非身手不凡,是不會派上場,哪知才第一仗就輸得如此淒慘。

  “不就是傳說中那家伙所栽培的美女侍衛嘛!”李昕回憶道:“衣著一紅一綠,動作很快,數到三就過兩招,數到五是三招,一前一後的進退配合度很高,可見訓練有素……”他頓了一下,繼續道:“殺過的人也不計其數。”

  當那兩道紅綠人影行動時,其速如閃電,待一切靜止時,她倆已經一人一手提著一顆腦袋站在那裡。

  饒是上過戰場,被人捅過也砍過別人的李昕,親眼目睹時仍有些微的震撼,因為她們的態度太自然,太理所當然,也太——隨便。

  沒錯,她們的表情隨便到仿佛是無聊的地步,這才令人毛骨悚然。

  人命啊!她們不光是草菅人命,甚至不將人當人看,而像牲畜一樣的宰殺。

  究竟什麼樣的主子,會養出這樣的下屬?

  這個問題,不僅是李昕想知道,就連李旭也陷入沉思,李昊則是溫吞吞地開口——

  “三皇弟,我倒是忘了問你,你身上的花香是怎麼來的?”替他縫合傷口之前,他便先聞到一股香氣。“那是……昙花吧!”

  “昙花?”

  我是昙兒……

  這下子李昕終於明白了,“昙兒……月下美人啊!”

  這種花的別稱很適合那位小美人呢!他不自覺勾起唇角微笑,旋即又正色,想起她那噬血的模樣……

  心中的納悶才興,小太監的禀告聲便自門外傳來——

  “璋嘯王爺求見!”

  魚兒果然乖乖跑來吃餌。

  因為璋嘯王爺的到來,李旭一個揚眉,李昊及李昕便很有默契的起身。

  他們走到放滿古玩的貼牆木櫃前,輕輕將一只金香爐掀蓋,隨著輕微聲響,木櫃竟然滑了開,露出可供進出的密道。

  不算長的狹路,盡頭處是御花園一角的假山後頭,有著濃密綠柳垂蔭的遮掩,很難察覺出此地的異狀。

  “呼!總算出來了。”李昕率先跳出來,然後回過身拉了李昊一把。

  “謝謝……咳咳……”李昊露出笑容,催促道:“好了,我要回去了,你也快回去休息養傷,晚上再見吧!”

  “晚上再見!”李昕目送李昊慢斯條理的踱開,不時還傳來兩聲咳嗽聲,這才踏著輕快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居處。

  才走到門邊,他就看見太監小仔子緊張地沖過來呼天搶地——

  “哎喲喲!我的爺啊!您是上哪去了?我一大清早給您打來洗臉水,哪知房裡的床上竟是空的!您可嚇得小的連魂兒都沒了!”

  “不會吧!你是僵屍嗎?否則魂兒都沒了,還能站在這兒同我說話!”

  李昕逗著小仔子,不打算讓他瞧見身上的傷,省得他又是一番大呼小叫。

  “我不過是起了個早,想這光景正明媚,所以到處走走,散散心嘛!”他擺出“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的吊兒郎當態度。

  “是嗎?”小仔子懷疑的看著他,“二皇爺,小的還以為您除了‘走’到花街柳巷‘散心’之外,哪兒都不會走得這般勤快才是。”

  “喲!你管我!”李昕賞了小仔子一個爆栗,內心卻在咋舌。小仔子實在是太了解他了,恐怖喔!

  他沒有告訴小仔子,其實他是同兩位兄長在一起,因為整個宮廷都曉得三位皇子雖然還不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卻也是打死不相往來,但這只是他們刻意給人的假相。

  事實上,他和兩位皇兄常常相親相愛到“大打出手”……呃!不是,是“拳腳相向”……也不對!唉!反正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兄弟阋牆這碼子事就對了。

  “啊!三皇爺,請您稍等,奴才剛才看早膳涼了,才端回去吩咐換一份,我這就去拿。”小仔子邊說邊跑開,眨眼工夫就不見人影。

  李昕淡淡一笑,已經倦怠無比的身體終於微微放松,自然而然的,腦海中浮現一張嬌艷到有些妖媚的妹容。

  他從不否認自己喜好美色,他認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孔老夫子也說過“食色性也”,那他這凡夫俗子又會清高到哪去呢?就別怪他什麼正事都忘了,淨想著那水嫩嫩的小美人。

  李昕沒發覺自己過分的思念,只是思索著如何再見她一面。

  但是,用想的很簡單,做起來就難了。

  昨晚的夜探是個大膽之舉,主要是想得知意欲謀反的璋嘯王爺究竟擁有多雄厚的本錢,又會運用什麼手段,人脈有多廣……

  有人私底下傳說璋嘯王爺本來是個孤子.被前朝皇後的獨孤家後代收養,蓄意栽培他來反唐復隋。

  如果傳說是真的,他可還真佩服這等有心人了。

  因為,璋嘯王爺的確被栽培得很“成功”哩!

  近幾年來,民間各地不時有人暗中大量鑄劍與大量購糧,還有不少綠林人士被重金收買的消息,再者便是紅樓勾欄間,不少女子被私下挑選買去的大手筆作風,行動秘密到查不出是何人為之,只是隱隱約約指向璋嘯王府,便沒了下文。

  三兄弟深知不對勁,才暗中開始展開調查,果然有所收獲。

  不過呢!那株昙花才是一項意外的收獲。

  想到此,李昕不禁咧開了嘴角。他想要她,也許只是隨便想想的輕佻念頭,但男人嘛!食色性也,這種念頭多來幾個也是不足為奇……

  “爺,”小仔子推門而入,將熱騰騰的膳食放置桌上。

  啊!吃飯、吃飯,他的肚子倒是真的餓了。

  可才沒夾幾筷子菜,便傳來小太監的朗聲禀告,“啟禀三皇爺,璋嘯王爺求見。”

  “咳!”菜肴梗在喉嚨不上也不下,李昕趕快接過小仔子奉上的茶水一口灌下。

  不會吧?除去看似野心勃勃的二哥,璋嘯王爺居然還會找到他頭上來?好大的“驚喜”不是嗎?

  “請他進來。”李昕把手一擺,繼續咀嚼口中的飯菜。

  “爺,您還在用膳呢!這樣不好吧?”小仔子遲疑的問道。會不會太沒規矩、太失禮了?“不然,我請璋嘯王爺稍待——”

  “何必呢?”見小仔子不肯行動,李昕對另外一個小太監打個手勢。

  沒一會兒,璋嘯王爺走進來,見李昕正在用膳,他愣了一下。

  “我肚子餓得緊,璋嘯王爺,你可別見怪啊!我這三皇子便是好吃懶做了些。”李昕邊阻止小仔子的忙碌動作邊說,整個人甚至更加慵懶起來,還閒閒地抬手揮舞筷子,算是打招呼。

  “是臣的錯,臣先退下,待三皇爺有空時再來拜訪。”璋嘯主爺見狀,欲退出房外。

  李昕卻示意他坐下,“無妨、無妨!本皇爺可以一心兩用。璋嘯王爺,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怪哉!這璋嘯王爺不是正亟欲拉攏二皇兄,只想往他那裡跑嗎?璋嘯王爺不是已認定他李昕胸無大志的假相,平日只會品哪兒的酒最香,誇哪兒的妓兒最美,找上他這個“廢人”是想做什麼呢?難不成他是哪兒露出蛛絲馬跡?

  “呵!臣只是想來巴結、巴結三皇爺。”璋嘯王爺也夠絕,腹內不知道在打什麼算盤,立即就將來意先挑得一明二白。

  巴結?李昕在心裡笑忖。

  “久聞三皇爺風流倜傥,懂得享受溫柔鄉,見識過無數佳麗美人。臣有個義妹,堪稱傾國名花,也到了待嫁的花樣年華,只要三皇爺點個頭,我便命她前來服侍您。”

  “哦?”李昕濃眉一挑。這麼好康的事?“有意思,璋嘯王爺啊!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是想從我這裡謀得什麼好處?”

  “好處不敢說,不過是想求三皇爺幫個小小的忙。”

  “說吧!”李昕笑道。

  “是這樣子的,臣另有一名義妹,二八年華,該是為她尋一門親事的時候了。近來‘虎將軍’戰骁征服蠻夷之邦而凱旋歸來,英姿煥發,尚無妻室,臣有意為義妹高攀戰將軍,這等美事,還望三皇爺能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

  “哦!”這美人計還真好使,先說送個妹子來伺候他,然後再靠他的關系與戰骁結成親家,哼!由此也可印證璋嘯王爺先前在培養美色贈禮的傳言不假。這種“義妹”,在璋嘯王府內八成是一打有余。

  “不知三皇爺意下為何?”

  璋嘯王爺會找上李昕當說客,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皇上憐惜體弱斯文的大皇子李昊,器重才干出色的二皇子李旭,卻是偏疼悠悠哉哉的小皇子李昕,如此想來,李昕自然是游說的最佳人選。

  璋嘯王爺在心中鄙夷地想著,而且,這位好命的三皇爺什麼都不行,也沒有見他吟過半首詩、畫過半幅畫,就連前年自告奮勇請纓上戰場的理由,居然也是“見見世面”,但是不到半年時間,就因為一處小小箭傷被橫躺著送回長安,一路上哼哼唉唉得傳遍大街小巷,哭得有夠淒慘,全然是個沒有用的家伙!

  不過,就因為這麼沒用,再加上他貴為皇子的身份,方能夠好好地利用一番。璋嘯王爺打算朝李昕的弱點下手,那就是——色。

  “哦!是什麼樣的美人兒要送給我?值得璋嘯王爺如此大費周章?”一股很奇妙的預感攫住李昕,他的心跳漸漸加速。他說的該不會是……

  “臣有帶來她的畫像,請三皇爺過目。”璋嘯王爺將手中的畫軸“唰”地一聲拉開,展露在李昕眼前。

  啊!心頭陡然大駭,李昕原本慵懶的身形一下子坐直。

  是她!

  他兩眼直勾勾盯著畫,再也移不開視線……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9-2 00:01:54

第三章

  贈美人

  夕陽度西嶺,群壑條已瞑;

  松月生夜涼,風泉滿清聽。

  樵人歸欲盡,煙鳥樓初定;

  之子期宿來,孤琴候蘿徑。

  ——宿業師山房期丁公不至·孟浩然

  夜半,月皓星明。

  “您要將我送人?”乖順依偎在璋嘯王爺懷中,獨孤昙訝異低語。

  璋嘯王爺正享受著緩慢順撫長長青絲的細滑觸感。“這只是暫時的。”他突然拉緊她的長發,挑起她的下颚,男性的唇俯下重重咬吮兩片丹紅,再以舌尖吻會滲出的血絲。“這是我給你的任務。”

  不可否認,他非常喜歡獨孤昙,因為她的乖順,因為她沉默的善解人意,也因為她體內流著他的血液。

  這朵“月下美人”可是打兒時起,便吮了他的血慢慢成長的,他們不是父女,不是夫妻,也不是兄妹。

  他是她,她也是他。

  天底下沒有人能比得上他們無比詭谲卻又無比親昵的關系。

  “主子,昙兒該怎麼做?”

  果然,他的心思方稍轉動,她的問題便逸出口。

  璋嘯王爺很滿意地在她唇上輾轉許久,擁著她一身的嬌柔軟媚。

  “把那人當成我一般看待,他要你做什麼,照辦便是。然後……”

  末尾的話語,輕輕灌入她的耳中。

  他喃過一回又一回,如同催眠般侵入她潛意識的深層,成為她的使命。

  “可聽清楚了?我的昙兒。”璋嘯王爺俯下臉龐,吹息輕輕拂過她的頰側。

  “是的,主子。”

  一半兒迷蒙、一半兒享受,獨孤昙微微扭動身子,不知道這種騷動會怎般撩撥著男人。

  “昙兒……昙兒……昙兒……”

  罕見的溫柔,浮上璋嘯王爺眸底,但短暫得一現就逝,猶如昙花乍綻便謝的絕代風姿般。

  但是,對獨孤昙而言,卻已心滿意足。

  她會為了主子做盡任何事。

  “哦!原來璋嘯王爺想色誘你。”仔細聆聽李昕的話,李旭下了明顯的結論。

  “不錯,他想得很周全。”李昊也說。璋嘯王爺有著謀反之心,真是件令人扼腕的事,這等的人才,若為大唐天朝好好效力的話——

  “喂喂喂!講清楚、說明白一點嘛!是他打算用美女來色誘找,不是他要來色誘我,好嗎?”李昕努力辯解。被璋嘯王爺色誘與派女人來色誘,可是差以毫厘、謬之千裡。這種誤差光是用想的就很恐怖耶!

  李旭不動聲色看了李昕一眼。“如果他會親自‘出馬’,我也不會太驚訝。”

  “噗!”李昕浪費了一口上等好茶。“二皇兄,我還不知道你會說笑話。”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在笑了?”

  李旭睨了過去。

  “沒有……”李昕小狗也似的皺皺鼻頭。唉!二皇兄真的太“冷”了啦!

  “看來,璋嘯王爺打算將咱們三兄弟的斗爭更加白熱化,自己再從這分裂中取得一些動手的時機吧!”李昊慢慢地沙盤推演,對璋嘯王爺的用意微微心寒。

  也許璋嘯王爺就是夠聰明,才會使出最簡單的手法,方能輕易達成目的——若他們兄弟三人沒有同心協力的話。

  篡位,似乎是歷代枭雄汲汲追求的目標,而年輕的璋嘯王爺長袖善舞,上疏明禀諸多修改律法,治道整渠,澤福於百姓,表現得比三位皇子更積極、更優秀,所以父皇格外器重他,不僅僅是封官,甚至是加爵賜封號。偶爾他們三人還可聽聞父皇的輕歎,好似感慨親兒不如璋嘯王爺的十分之一。

  有了這般輝煌的成就,難道還不能魔足璋嘯王爺的野心?是不是沒奪取到終極的權利便勢不罷休?

  這是於李旭與李昊心中翻轉的思緒,倒是李昕像個沒事人般,愉快地哼起調兒,樂得不亦快哉。

  “你很樂嘛!嗯?”

  有人看不順眼,兩記眼神瞪了過來。

  “三皇弟,你不怕璋嘯王爺相贈的美人,會對你有所不利嗎?”

  李昊想的卻是其他。

  他可不願意三皇弟和那不知名的美人翻雲覆雨時突然氣絕身亡。

  “哎呀!放心,女人美是很美,但終究不過是個女人嘛!”李昕笑笑的說。

  只見當事人氣定神閒,對於璋嘯王爺贈美女一事,非但沒有提高警覺,甚至可以說是樂不可支。

  奇怪,他究竟在興奮什麼?

  李昊與李旭瞪著李昕好一會兒,然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晌,他們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粉眼影,抹胭脂,擦香料,著絲衣,插步搖,盛裝打扮的獨孤昙娉娉婷婷地在房內等候著,模樣兒美麗、高傲、也孤挺。

  她以冷漠制造出藩籬,將自己囚禁其中,與他人隔絕;但是今日,將有人會抬喜轎來將她接走,離開璋嘯王府,她無法想像那會是什麼光景。

  按照世間的算法,她從六歲起便在璋嘯王爺身邊,如今已過了十年……她已經十六歲了……

  突然想起這種事,讓她覺得有些可笑,嘴角輕輕往上一揚。

  “昙小姐,該走了。”

  整裝終於結束,丫鬟一左一右服侍著獨孤昙走出昙苑,走出璋嘯王府。

  站在王府門外,獨孤昙突然有種塵埃落地的感受,撫著悸動未平的心口,獨孤昙坐入轎內前,忍不住再度回首凝望精致、壯麗的璋嘯王府。

  “昙小姐,該走了。”

  護送的侍衛上前提醒。

  其實每個人都盯著獨孤昙瞧,不要說是外人,連璋嘯王府內的男丁,亦不曾見過她的容顏,只能憑空猜測,更想窺看。

  但是,璋嘯王府中的下人皆知,曾經有個大膽的男僕企圖扯下她遮面的絲紗,可他非但沒有成功,還被璋嘯王爺逮個正著,後來被挖了雙眼,更被斬斷雙腕逐出王府,最後餓死在街頭。從那個時候起,再也沒有人敢跟獨孤昙多說一句話,除了璋嘯王爺,她是徹底和其他人隔絕。

  喜轎在騎馬的侍衛領路下出發,開始在長安城內九彎十八拐,走到所有的人馬都七葷八素時,才在一處青瓦白牆的小巧宅邸前停下,大門上懸著“逍遙居”的匾額。

  像是早算得准准的,“咿呀”一聲,大門洞開,走出一名笑眉笑眼又笑臉的年輕男人。

  獨孤昙意識到已經到達目的地,轎簾同時被挑掀起。

  她沉默且詫然地看著未來但也只是暫時的新主子——李昕。

  罩面的絲紗一被扯下,獨孤昙的絕色乍現,李昕的臉馬上亮了起來。

  “哈哈……嘿嘿……嘻……哎呀!反正你就是那個璋嘯王爺要送給我的絕世小美人對不對?”

  “摩拳擦掌”、“蓄勢待發”、“垂涎三尺”、“迫不及待”;都是李昕此刻的最佳寫照。

  不會吧?

  主子叫她來暫且服侍的便是這種人嗎?罕見的詫色布滿小臉,纖臂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獨孤昙從沒這般仔細打量過一個人。黑色劉海覆著額眉,半掩盈盈笑眼;俊鼻下的寬嘴大大咧著。

  她不懂如何批判美與丑,但她就是覺得逼近的這張臉孔——好、討、厭!

  獨孤昙下意識想退後,無奈端坐在椅子上的她根本沒有地方能退,纖細的身軀被高碩的身軀牢牢圈住,就連要移動都嫌困難。

  “絕世小美人,你好香喔!”李昕的驚喜可不是故作的,他確實是很高興,“也好軟喔!”

  他突然往細嫩的臉蛋捏一把,惹得獨孤昙驚叫一聲。

  “嗯——真是色香味俱全啊!”

  他萬分陶醉的說。

  色香味俱全?她長得像一盤菜嗎?獨孤昙還未想出個所以然,便教李昕摟得死緊,她本欲抗拒,卻因為想起璋嘯王爺的囑咐而硬生生忍下。

  她逼迫自己要柔順謙恭,將他當成璋嘯王爺一般聽而從之,但這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該怎麼說呢?兩人的個性、談吐、氣質截然不同啊!

  “小美人,你叫什麼名字?”李聽笑問。天啊!她居然在他的熱烈攻勢下發怔?真是太不給他面子了嘛!

  “獨孤昙。”

  她輕聲應道,一半的心神仍在渙散,另一半的心神則在苦苦思考眼前的情勢。

  “獨孤昙……啧啧!看著我。”李昕以雙掌貼住她的頰,強迫她對上自己的視線,態度輕薄的在她的俏鼻上印下一吻。

  “啊!”

  獨孤昙驚叫一聲。

  好可惡!這下子算個是惹出了她的怒氣,沒有多加思考,她舉掌就想掴下去。

  但是李昕的反應更快,雙臂箝制住她,原本在鼻尖上的吻貪婪地往下移動,最後在兩瓣溫潤嫩紅上放肆起來。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卻見他淘氣的對她眨眼,強健雙手巧妙的把她的手腕囚禁在同一只大掌內,從容不迫的將兩人的軀體貼靠在一塊兒。

  好熱啊!獨孤昙不明白自己怎麼了,體內莫名的翻滾著一股熱流,燒著她的血脈、焚著她的四肢,有一種嚴重的空虛感覺,好似被掏出了一個巨大的洞,深不見底。她乖乖又軟軟、舒舒又服服地偎在他懷裡。

  好怪啊!這個暫且的主子的懷抱,竟不似璋嘯王爺般冷寒,反倒教她熱燙得有些禁受不住。

  “好乖的小美人。”似乎是相當滿意她的柔順,李昕的毛手毛腳不曾打住過,上上下下、左左右有,秀發、頸膚、雙臂、腰肢……愈摸愈隨意放恣。

  “呃?”從未體驗過這等陣仗,獨孤昙的迷惑逐漸加深,漸漸慌亂起來,她開始用手拍打他的胳膊,長長的秀發在掙動之際不停拂過他的臉,雙腳不自覺的挨蹭著他結實的長腿,匆忙旋扭時,她的小腹甚至碰觸到他的胯下!

  獨孤昙陡然停止掙扎,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咦?怎麼不繼續了?”真是教人失望說。李昕惋惜地搖頭,怨歎自己的“享受”不夠長久。

  呵呵!沒關系,來日方長嘛!他有的是時間跟這個小美人慢慢“厮磨”。

  “你餓不餓?”

  李昕沒理會她那種小雞力氣的掙扎,一把抱起“手舞足蹈”的佳人,開開心心地朝半掩的門走去。

  “三皇爺有什麼吩咐?”小仔子見狀,忙不迭的迎上前來。

  李昕開心的吩咐,“准備膳食,我們要在園亭裡用膳。”

  “逍遙居”雖不如一般皇室的簧捨巍然、雕龍畫棟,卻是精巧雅致得有另一番風情。

  青瓦是琉璃,白牆是玉琢,園亭還有座蓮池,蓮葉田田,不難想像暑夏之際的熱鬧景況。

  如今時逢秋初,微風帶涼,池岸水畔的金菊紫苑倒也清新可愛。

  “來,嘴巴張開喔!啊——”

  一筷子佳肴夾至獨孤昙唇邊,她先是睨了熱切過頭的李昕一眼,才張開櫻桃小口,納入那筷子的美味。

  “嗯!很乖,很好。”

  李昕滿意而熱切地盯著她咀嚼,等不及她吞咽下,就把筷子塞到她的手中,“來,換你了!啊——”他可是迫不及待她親手為他吃食呢!

  什麼意思?獨孤昙瞪著他,遲遲沒有動作。

  “啊——啊——”快呀!李昕不停對她“拋媚眼”,嘴巴愈張愈大。

  獨孤昙慢慢伸筷夾起一塊肉片,還是在猶豫中。

  “啊!啊——啊——”

  快點啦!他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李昕想吃得眼睛仿佛在冒泡泡。

  終於,獨孤昙將肉片塞入那張恐怖的大嘴巴。

  李昕發出魇足的歎息,眯起眼,似乎正在溫柔鄉中享受般。

  “我還要!”

  不滿意她的正襟危坐.他硬是把自己的屁股蹭近她身側,再順勢一倒,腦袋枕在她的大腿上,再也不肯起來。

  “你……”

  盡管隔了層層布料,獨孤昙還是感覺到他的體熱,她瞠大水眸,愣愣的看著枕在腿兒上的他噘起嘴唇,隔空對她“啵”了一聲。

  一陣麻意竄上她的身心!好可怕喔!一個大男人,怎麼做得出這等秀氣的舉止?

  或許璋嘯王爺要她特別注意的,就是這個暫時的主子,果真是與眾不同啊!

  把那人當成我一般看待,他要你做什麼,照辦便是,然後,你要仔細記住他有什麼異樣,是否隱藏了什麼和密,待我去探消息時,你必須一一禀告……

  “小美人,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呀?”大手在她的眼前揮了揮,李昕笑谑的眼神掠過一絲精芒。

  “呃?”

  獨孤昙還是有些恍惚,李昕見狀,刻意不悅地嘟起嘴說:“哦——你不專心,這樣怎麼對得起我呢?討厭!”哼聲哼氣的,他故作小女兒嬌態。

  “嘔——”

  獨孤昙還來不及覺得惡心,一旁已經有人吐了起來。

  “三皇、皇爺,您好、好、好惡——嘔嘔——”小仔子還沒說完,又吐了。

  “小仔子!”

  李昕半轉過身子,“你是吃飽太閒是吧?”居然選在這種時刻給他漏氣!

  “爺,您怎麼每次都把帳往奴才頭上算?”小仔子喊冤,“若不是您老是這麼不正經,奴才我可就不必時時刻刻為您擔心這個、操心那個的,頭發都不知道白了多少很哩!”

  “這樣啊——”

  李昕眉一挑,手一招,“來來來,”他示意摸不著頭緒的家伙上前低下腦袋,然後——

  “哎喲!”

  小仔子發出慘叫,“爺,您拔我頭發做什麼?”會痛耶!小仔子抱著腦袋瓜子猛跳腳。

  “看看是不是黑的呀!”

  李昕頑劣的大笑,他的指間纏著幾根發絲,還故作炫耀的晃動。

  好差勁的人!

  獨孤昙下了定論,她頭一遭對人有了“感覺”,不同於主子璋嘯王爺,這感覺甚至強烈到讓她肯定——

  對這個暫且的主子,她是討厭定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9-2 00:02:13

第四章

  擾人心

  山瞑聽猿愁,滄江急夜流;

  風鳴兩岸葉,月照一孤舟。

  建德非吾土,璀揚憶舊游;

  還將兩行淚,謠寄海西頭。

  ——宿桐廬江寄廣陵舊游·孟浩然

  獨孤昙才剛睡下就被吵醒。

  不醒也不成哪!當李昕溫濕熱熱的嘴巴打從她的額頭滑吻到下巴時,她的睡蟲早跑光了。

  “啊!你怎麼醒了呢?乖,再睡、再睡,瞧你,眼下都黑了一圈兒了。”李昕故作驚訝,口頭上是憐惜的安撫,動作上卻是凶狠的“進攻”,只見他的“大怪手”一下子移到她的胸,一下挪至她的腰,再一下,就往她的臀摸去。

  怪了,人明明只有兩只手,這李聽倒像是有二十只手呢!

  獨孤昙忍了又忍,眉頭蹙起,卻也不敢有所動作,因為昨夜入睡之間,她對自己告誡了一遍又一遍,不得再對這個暫且的主子無禮,要將李聽當成璋嘯王爺來看待服侍,雖然她大概一輩子也不會習慣。

  不過,奇怪的是,她一靜下來不反抗,李昕的不規矩動作便停了。

  李昕雖然玩世不恭,卻不喜歡獨孤昙每每視死如歸又無可奈何的反應,他喜歡她驚駭不安、大叫大嚷,甚至是反抗到底的態度,他覺得這樣才是正常,由此可見璋嘯王爺將她“調教”得多好。

  “哼!”有了這個想法,心中也很不是滋味了,李昕當下沒興趣玩下去了,他很快地從她身上翻下,拍拍屁股站起來。“好了,你想繼續睡嗎?還是起來做點什麼?”

  做點什麼?原本面無表情的獨孤昙蓦地一臉茫然。她從來沒有、也不被允許思考這種問題,通常都是——

  “主子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她實話實說,不經意的流露出無奈與滄桑。

  李昕一頓,回首注視了她好一會兒,突然發號施令,“起來!”

  獨孤昙起身下床。

  “躺回去!”

  他再道。

  獨孤昙聞言便躺回床上。

  “坐起來!”

  她聽話的坐起來。

  “躺下去!”

  她又躺上床。

  “停!”

  停?她不知道這個命令是什麼意思,是要她起來還是再躺回去呢?

  李昕終於有點兒概念了。瞧璋嘯王爺將小美人“訓練”得多好,究竟是怎麼樣的心態,竟能將小美人數得如此乖順?

  思索了一會兒,李昕說:“來吧!我帶你出去走走。”他伸出手。

  出去?走?這對獨孤昙而言,是完全不能想像的狀況,但本著服從為最高守則的性子,她拿起一旁的罩紗,打算將臉蒙上。

  “你做什麼?”李昕發現她的動作相當的順手,好似無時無刻都在重復這個動作般。“好端端的,干嘛把臉蒙住?”下一瞬他又突然領悟,“該不會璋嘯王爺都要你這麼做吧?”把她弄得“與世隔絕”?

  獨孤昙沒吭聲,靜默的神情已算是承認。

  “為什麼?”

  一問出口,李昕就暗罵自己是笨蛋。想她這般的絕色,璋嘯王爺狂烈過頭的獨占心理他是可以理解的。

  又想了一下,他一把扯下罩紗往旁邊扔去。

  獨孤昙微帶詫異的看著他干淨又利落的動作。

  “我們走吧!”李昕快快樂樂地握著她的柔荑,大剌剌地朝門口邁步。

  走去哪裡?獨孤昙被動地由他帶領著穿過夜涼如水的花園,穿過長廊,一路上不知引來多少驚艷的目光,來到後門處,他就要拉著她出門,她卻不依地停了下來。

  “我……”這樣好嗎?這樣對嗎?在璋嘯王爺的身邊,她的行為舉止從來沒有這麼輕浮過。

  李昕不知道她認為這行為是輕浮,否則他肯定會狂笑三百回合,再改教她什麼叫做輕佻和輕薄。

  她可能還不習慣吧,李昕眉頭一挑,對趕上來的小仔子招招手,“去拿兩頂斗笠來。”

  “是!”

  小仔子轉身去拿東西,沒多久便回來,手中拿著兩頂笠帽。

  斗笠?獨孤昙瞪著小仔子遞過來的東西,以看怪物般的眼神研究著。

  “來!你一頂,我一頂。”

  李昕快樂的公平分配,也不管斗笠突然罩下時把她的頭發弄亂了,反正戴上了就是。“走吧!”

  “爺,您往哪兒去?”

  小仔子跟上來。

  “還能往哪?老地方嘛!”

  李昕頭也不回的答道。

  “啊?”

  去那種地方還帶著女人?小仔子嚇得“花容失色”,“三皇爺,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啐!這等事兒我會開玩笑嗎?”李昕回了一記“少笨了”的眼神,“三皇爺我心情太好了,自然要帶我的小美人去見見世面,增長、增長她的見聞嘛!”語畢,他拉著不知所措的獨孤昙便走。

  “啊?這……三皇爺,等等!等等我呀……”小仔子一邊快步追趕一邊呼喊。

  這就是李昕口中的“老地方”?獨孤昙看著眼前的陣仗。

  “李爺,您可好久沒來啦!”

  花街柳巷中,哪個嬷嬷、姑娘不知道“李爺”這響當當的人物,一見到李昕,她們活像蜂蝶見了蜜般撲向他。

  “李爺,來來來!來劉嬷嬷這裡坐坐,今兒個我正好在拍賣您最喜歡的上等貨色哪!”劉嬷嬷手中的紅絲帕招呀揮的。

  “好好好!太好了!”李昕垂涎三尺的說,拉著獨抓昙三步並作兩步地沖向前,後頭跟著小仔子和兩名侍衛。

  這麼急做什麼?獨孤昙不解的緊跟著。發現他們來到了一家紅色燈籠高高掛的妓院,精致典雅的大廳裡擺著數張考究的座椅,在座的淨是穿著珠光寶氣的富人、員外,福福泰泰的臉上都是一臉的迫不及待。

  “呵呵!李爺也來啦!”

  其中一人開口打招呼。

  一般的平民百姓並不知道李昕尊貴的身份,僅當他是個撒金的富家子,也是個人肉拍賣市場上的常客罷了。

  “托福、托福!最近手頭好不容易有幾個閒錢,小子就不客氣往這裡跑啦!”李昕嘴上打著哈哈,卻無人看清他眼底真正的疏冷與嫌惡。

  “這位是……”有人湊了上來,好奇打量著正襟危坐的獨孤昙。

  男人帶女人上妓院的事不是沒有,但可沒有哪個姑娘看起來如此嚴肅又正經,甚至可說是冰冰冷冷的,一點兒都不可愛。

  李昕一點兒也不忸怩,大大方方把獨孤昙的腰肢一摟,“我的小花兒、小美人羅!”

  有股作嘔的感覺從喉頭升起,獨孤昙微蹩柳眉。

  這種感覺是什麼?好像比討厭更深了一些些,濃濃重重得讓她直想掙開他的大掌,不願自己的身子被他給摟著。

  “你……”

  發現她的暗中反抗,李昕本想開口問些什麼,一聲鑼鼓響聲傳遍全場,也打斷了他的話。

  拍賣會正式開始!

  獨孤昙看著一名二十來歲、嬌艷妖娆的女人蓮步出場,媚眼一拋,盈盈笑著對在座的男人福身。

  “小婦人今年二十,新寡,無奈沒本事養活自己,只得將己身賤賣了。請各位好心的大爺出個價吧!”

  “五十兩。”

  “一百兩。

  “一百五十兩……”

  叫價聲疏疏落落的,女人一急,滴溜溜地盯向李昕,整個魂兒立刻被李昕的一表人才給勾去。

  哇!好俊俏的爺兒喔!

  “這位大爺,您不可憐、可憐奴家嗎?”她猛拋媚眼,拋得眼兒都快變形了。“我包准會服侍得您舒舒服服的。”

  “那倒是!”李昕笑了起來,但他笑得非常無情且不齒,“但我偏愛新鮮的貨色。”

  溫柔鄉裡打滾久了,李昕可看過各種騙人的招兒。這女人,一看就知道是個熟妓,而且還是卷人錢財、最要不得的那一種,可以將自己賣個無數次,將買主的錢財全吸走後再一逃了之。

  女人失望且不悅地抿緊唇。

  陸陸續續又有幾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走出,環肥燕瘦,任君挑選,也很快都有了買主。

  然後,劉嬷嬷搖搖擺擺地上場,笑道:“各位大爺久等了,今兒個的上等貨色就要出場了!”

  笑咪咪地,劉嬷嬷示意兩名打手押著兩個小孩子出場。

  “嗚嗚嗚……”

  兩個孩子嚇壞了,不斷飲泣。他們約莫十歲左右,雙胞胎,五官美麗,像一對白白嫩嫩的小羔羊,引得在座男人如大野狼般“食指大動”。

  “這對姐弟可是十年難得一見的好貨色,絕對能夠讓各位大爺夜夜銷魂,是老婆子我親自檢查過的,保證純真干淨……呵呵!老婆子我可要從五百兩開始叫價喔!”

  買孩子回去做什麼呢?生活太過單調又單純,幾乎不食人間煙火的獨孤昙根本無法理解。

  但顯然兩個孩子都懂,馬上瑟縮地抱成一團,害怕將來坎坷的命運而不斷的發抖。

  “一千兩!”

  馬上有人提高叫價。

  “等等!我出兩千兩!”

  “兩千兩算什麼?劉嬷嬷,我出三千兩!”

  嘿嘿!瞧瞧這場面,可比方才熱絡多了。劉嬷嬷開心不已。

  “怎麼,在想什麼?小美人。”李昕突然轉眼看向獨孤昙,劍眉微挑,“說給我聽聽吧!”

  既然這“暫且的主子”都開口了,獨孤昙只好問:“為什麼?”纖纖素手往前頭的雙胞胎輕輕一指,點明了她簡單至極的問題。

  “哦!你是說為什麼大家都要搶著買那對孩子呀!”李昕一下子便猜中她的想法。

  李昕尚未答復,身邊的張員外就哈哈大笑了起來,說道:“李爺,你這小娘子可天真得很哪!小娘子,花錢買來那對孩子,當然是要好好疼、好好愛羅!”

  “嘿嘿!沒錯,看樣子還可以玩上好一陣子哩!”王姓富商聞言奸笑數聲,口氣仿佛是勢在必得。

  “耶!王大爺上回不是才買個小丫頭回去?那嫩生生的小丫頭難道還不能滿足他嗎?”

  在座有些人知道王富商的惡習惡性,於是竊竊私語起來。

  “啐!那個嫩生生的小丫頭當天就被玩死了,你還不知道嗎?”

  “這樣啊……”

  “咱們就來看看這對姐弟耐不耐磨羅!”他說完,旋即爆出一陣誇張的笑聲。

  這是什麼對話?獨孤昙怔怔地聽著,怔怔地看著。這一切,太過出乎她意料之外,她實在不能理解男人那種古怪的眼光是什麼意思?

  獨孤昙才想著這個問題,突然聽到一記石破天驚的喊價———

  “一萬兩!”

  一萬兩?!

  獨孤昙瞪著李昕,見他閒閒涼涼地舉起左手表示出價,右手玩弄著垂在她胸前的青絲,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仿佛一萬兩只是個微不足道的數字。

  “一萬兩……”小仔子很是傷腦筋地用手抹著臉。這麼大一筆錢,三皇爺是開哪門子的玩笑?

  “李爺,真是湊巧,你是存心同我搶人嗎?”沉不氣兒的王富商叫道:“上回您同我搶了三個小孩兒,上上回搶了一個,再上上上回……這回您就讓我吧!”變態的心理,讓王富商不捨得將雙胞胎讓別人得去。

  “抱歉了!”湊巧?當然不是,他是故意的。一見到這對可愛復可憐的雙胞胎時,李昕就打定主意要人了。

  “李爺出一萬兩!有沒有人出更高的價?”劉嬷嬷興奮得聲音都有點發抖了,“若沒有,人就是李爺的了。”

  李昕以極低的聲音吩咐左手邊的侍衛,“明天一早便把這間店給拆了,另外把今晚參加拍賣會的人抓起來。記住,叫這裡的知府做得干淨一點,順便清帳,瞧瞧劉嬷嬷除了這對孩子外,還在這三個月內又賣了哪些孩子,相關的人一個也不得放過。”

  “是!”

  經常跟隨在李昕身旁的侍衛低首領命。

  “李爺,這對孩子現下是您的了。”劉嬷嬷喜孜孜地扯著兩個孩子上前,喝令道:“給我跪下!”

  “嗚嗚嗚……”

  雙胞胎怕得跪伏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李昕一揮手,右手邊的侍衛便將孩子帶走。

  “這是一萬兩銀票。”待拍賣結束後,李昕拿出銀票,“劉嬷嬷,你這兒的生意,可是愈做愈大了。”

  “呵呵!還過得去,您就不知道,前陣子日子真的不好過呢!也不知道官差是從哪裡聽見的風聲,知道我在賣這些小混球,不時就穿著官服來晃晃,影響生意甚矩,好不容易又開張了,往後您也要多來捧個人場啊!”

  “如果有機會的話。”李聽意味深長地笑道。是啊!如果還“有機會”的話。

  劉嬷嬷哪會曉得一場抄門行動已經被安排妥當,她怕是無福享用那一萬兩銀子了。

  獨孤昙從頭到尾都安安靜靜的,但眼中的討厭已經變成鄙棄,本著女性的直覺,她大概知道這場拍賣會的參與者對雙胞胎有著什麼樣的興趣。

  她決定了!待回到璋嘯王爺身邊時,她一定要將這位暫且的主子的惡形惡狀全說給璋嘯王爺聽。

  偏見是很奇怪的東西,當你瞧一個人順眼,他的一舉一動自是百般的好,反之,就連他的一根頭發寒毛,你也會嫌到吐血。

  “喂!你就是新來的姐妹嗎?”

  一大清早,獨孤昙的房內就殺入一票娘子軍,莺莺燕燕的,每個人都不懷好意地打量著她。

  “就是她嗎?”

  “應該是吧……”

  “怎麼把臉給蒙了起來?”

  “見不得人吧!”

  “啥?那就非得瞧瞧不可了。”

  “喂!新來的,把遮臉的布給我扯下來!”

  一名叫囂得最是得意的雙發髻姑娘搶步上前,揚起皓腕便扯,獨孤昙沒有反抗,任憑一張美顏展露。

  十多對眼珠子倏地發直,目光全集中在獨孤昙身上,看癡了!

  “哇!”

  一名姑娘忍不住發出驚歎。

  “哇!”

  像是傳染病般,全部的人都跟著一起歎息。

  世上怎麼會有人美成這等模樣?眼前的獨孤昙活生生便像是……

  “絕世小美人,我來也——咦!怎麼你們都在這裡啊?”興高采烈的李昕才闖進來,就乍成“萬紅叢中一點綠”了。

  “爺啊!”

  一時間吳依軟語四起。

  “您已經三日不曾來找奴家了!”

  “還有我,人家一旬未見到您了耶!”

  “別和我爭爺兒!”

  “我才是呢!今兒個我陪爺是陪定了!”

  “你——“

  “好好好!”怕她們起爭執,李昕出聲安撫眾佳麗。

  他點點那個美女的粉頰、親親這個佳人的紅唇,更不忘摸摸投懷送抱的嬌軀……

  呼!好忙喔!他只有一雙手、一張嘴,可是眼前“豆腐”這麼多,吃不完也不能帶著走,浪費了是很可惜的,怎麼辦?李昕心不在焉地想著。

  獨孤昙冷眼旁觀。原來這個暫且的主子和璋嘯王爺是這般大不相同啊!當她偎在璋嘯王爺懷中時,他的眼神細膩而深邃,只放在她的身上,哪裡像這個李昕,一個小小的懷抱居然容納得下這麼多個女人!

  隨著逐漸發酸的感覺,獨孤昙蹙起眉,心中的不快讓她下意識挪動坐姿,末了索性以背相對,不想看向那一片的“人山人海”。

  但是她不惹人,卻有人來惹她。

  “爺啊!您這位新人好大的面子,來這兒已經三日,卻不曾來拜會過咱們哩!”沖著背對的獨孤昙,青衣姑娘高聲放著話,似乎是刻意要給人難堪。

  拜會?為什麼她要這麼做?獨孤昙才正想著,耳邊已經聽見李昕不以為意的回答——

  “哎喲!青青,她忙著服侍我都來不及了。這樣吧!改天我帶大家一塊兒出去玩玩。”

  由於獨孤昙是背對著大家,所以沒能看見李昕在面對這群紅粉時笑眼底下的無情,也沒瞧見凝向她時的萬縷柔情。

  “好啦、好啦!你們都先回去吧!”李聽揮揮手,表示沒有什麼大不了。

  挨著獨孤昙,他毫不客氣矮下身,伸臂勾住她的頸子,一張俊臉貼上她豐厚的青絲,邊揉蹭著發絲,邊用眼神示意她們離去。

  “哼!”青青咬了咬下唇,轉身便走,其他人則在面面相觑後,也跟著退出房間。

  “成了!沒人打擾咱們了。”

  李昕的正經八百似乎難以維持很久,嘴臉轉換之神速,簡直教人歎為觀止,也教獨孤昙討厭。

  “放開我。”獨孤昙垂眼看那只留在她腰際的胳膊,她並未費力掙扎,因為前兩日的經驗已經告訴她,那不過是白費力氣罷了;而且,她這句口頭上的請求,他八成聽不入耳,有聽也沒有到。

  “我要睡‘枕頭’。”他果真什麼都沒“聽到”,只是一個勁兒硬將獨孤昙往床邊移,落榻坐下後,便把腦袋朝她的大腿枕上。

  啊哈!這就是他的“枕頭”,多軟多舒服呀!

  他滿足地輕喟著,灼熱的呼息一陣又一陣,無巧不巧噴拂在她雙腿間柔軟的地帶,雖然隔著衣料,仍教人怪不好意思的。

  嬌軀幾不可察的輕顫,神經末梢敏感而酥癢,她不禁開始懷疑他究竟是有心或無意。

  李聽當然是故意的。好不惬意享受軟玉溫香的他偷笑著,額頭抵著她平坦的小腹,蓦地——

  “啊——”

  一記尖嚎響起,獨孤昙氣得扭動身子,一邊用發顫的口吻指責著,“你……你怎麼可以、可以、可以——”

  “我……我怎麼可以、可以、可以——”可以怎樣?李昕模仿著她的口吻,俊眉邪挑,仰首往上望著她氣得艷紅的雙頰。

  嗯!這兒的“地理環境”可真是不錯,不管是往上瞧還是往下看,都是很有“看頭”。

  “是不是我怎麼可以這樣?”

  “啵”地一聲,李昕竟隔著絲軟的布料吻上她私密的軟丘,再度讓她發出一記恐怖的尖嚎。

  “嘿嘿!我就是要這樣!這樣!和這樣!”

  一不做、二不休,“無三不成禮”,李昕偏是玩性大發,在獨孤昙索性開始推拒拍打的一連串動作間,居然還可以頻頻展開“突襲”,惹得她叫得更大聲。

  “你——”不堪他努力不懈的“騷擾”,獨孤昙被怒氣激昏了頭,終於狠下心使盡吃奶的力氣,打直兩條粉臂用力一推,腿兒配合地快速一抽——

  “哇啊啊啊——啊、啊、啊……”

  完全沒有防備,李昕就這樣摔下床榻,在哀叫聲由強漸弱之下,修長的身軀便是一動也不動的躺平。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9-2 00:02:32

第五章

  挑情兒

  金門去蜀道,玉壘望長安。

  豈言千裡遠?方尋九折難。

  西上君飛蓋,東歸我掛冠。

  猿聲出峽斷,月影落江寒。

  從今與君別,花月幾新殘。

  ——送金陵入蜀·崔信明

  不會吧?她這個暫且的主子,當真這麼沒用又脆弱,三兩下就掛了嗎?

  一抹淡淡的疼痛竄過柔嫩芳心,獨孤昙遲疑地起身走過去,她半跪半蹲,謹慎地伸出柔荑撫著李昕的頸際,纖纖指尖很快的又來到他的頰側……

  哇!好大的耳朵!

  這個有點好笑的古怪想法讓獨孤昙突然“痛下殺手”——

  “哇啊!”忘記自己正在昏迷當中,李昕發出恐怖的叫聲,捂著備受“欺凌”的耳朵跳起來。

  獨孤昙姿勢不變,表情有些無辜地看著他。

  “你干嘛拉我耳朵啊?會痛耶!”說“拉”是客氣了,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拔”才對。

  “我以為你死掉了。”獨孤昙回答,她不知道這樣的答案聽入他耳中,竟解讀成了不同的意思。

  “拜托!就算我真的死了也不用——咦?你剛剛說什麼?”敢情小美人是在關心他?“啊——我好幸福喔!”李昕馬上自我陶醉起來。

  見他高興得莫名其妙,人也沒什麼大礙,獨孤昙便欲起身。

  “等一下!”李聽雙臂一張,就這麼摟住她的小腿。“小美人,你別走呀!你好沒同情心、好沒愛心、好沒恻隱之心、好沒良心、好沒真心,好沒——”呃!等一下,還有“什麼心”來著?“不管啦!反正你不可以就這樣丟下我不管!”

  “什麼?”獨孤昙的美眸差點噴出火,纖細的柳眉緊蹙。

  她“猙獰”的模樣非但沒有將李昕嚇到,他反而更是露出豬哥笑容,狀似垂涎三尺。

  “哇!小美人,我不知道你生起氣來更是漂亮得緊耶!你是怎麼辦到的?我那些青青、小玉、柳兒、香兒……她們全都沒有你這等功夫,好強喔!”他狀似陶醉地比較著。

  可惡!他那些什麼青青、小玉、柳兒、香兒的沒有她“強”又怎樣?獨孤昙並沒有因為這一番的“贊美”而感到開心,反而是讓胸口那把無名火燒得更旺,原本的討厭感覺瞬間惡化成不可收拾的怒火!

  生平第一次,她徹徹底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在李昕一骨碌從地上翻身站直,並將嘟著嘴巴的豬哥臉湊上前時——

  “啪”地一聲!獨孤昙賞了他一巴掌。

  “你——”李昕捂住被掴的臉頰,另一手配合著不可置信的眼神指著她,“你打我?”

  白嫩的手心已經是一片紅,獨孤昙呆了呆,卻是一點也不後悔,昂首回視他。

  “對!我就是打了你,而且……”而且這種感覺……好痛快喔!“我還想再打一下。”說完,她的手又高高揚起。

  “哇!”救郎喔!李昕往後一躍,看她繞過桌子沖過來,他趕忙往反方向逃。

  哼!想逃?

  門兒都沒有。獨孤昙不甘心地朝反方向攔截;李昕見狀又趕快轉向,她又追上來,他於是跑得更快,甚至開始又跳又蹦。

  “啦啦啦啦!”

  他那種好整以暇的調皮模樣,令獨孤昙怒得差點岔了氣。

  “站住!”臉蛋上的配色太紅太濃,她不曾這樣激烈運動過,拼命地喘著氣,一手扶著桌邊,一手則褪下腳上一只繡鞋,在他果真站住時對一個拍下——繡鞋正中李昕的門面!

  “哈……哈哈……”仍舊是拼命喘氣,但獨孤昙卻也笑出聲音來了。

  “好痛!”

  輪廓相當清晰的鞋印兒大刺刺地烙在李昕臉部正中央。嗚……這可是他最得意的俊臉耶!

  “此仇不報非君子啦!”李所抓起繡鞋,可笑地揮舞著充當武器,一路“砍”了過去。

  “啊——”這下子換獨孤昙尖叫了,她返身就逃,也是繞著一張小桌子轉圈兒。

  就見一男一女一前一後地繞著小圓桌來來去去。

  “呵……呵呵……”喘息劇烈的獨孤昙,雙峰高高低低起伏著。不行了,腳都軟了!

  平日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個標准的閨女,哪堪這種強烈的“折磨”?身子自動自發一偏,她虛脫地朝床榻半癱半倒下去。

  “累啦?”李昕很配合地頓住,高大的身軀跟著來到床上,他半側半臥,笑眼凝視著絕美容顏,凝視著她從未如此生動的神情,眼神亦在不知不覺間柔和下來,然後是心蕩神馳。

  獨孤昙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閉上眼,靜靜地等待喘息平息。

  好可惡!這個暫且的主子居然這般欺侮她,他一點也不像璋嘯王爺!

  “好軟喔!”撫上臉頰的怪手阻撓了她的思考,也間接阻撓了那份隱隱約約的領悟。

  “你——”她想要開罵,卻在睜眼看見他俯近的臉龐時沒了聲音。

  唇和唇的相貼,這幾日下來她已不陌生,卻依然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為什麼這個討厭又暫且的主子吻她,她卻一點反感都沒有?

  李昕是個情場的個中好手,光是親吻,便知如何運用舌及唇取悅姑娘家;但是,面對獨孤昙,他不僅僅是想取悅,他還想就此烙印,讓她的甜美專屬於他。

  自古以來,男人便是女人的天,更何況是李昕這名天之驕子,但在他吊兒郎當的外表下,專一的情卻是固執得駭人。

  李昕蓦然打住了吻,專注、霸道、野蠻地看著她。

  獨孤昙竟然開始微微顫抖。這段日子以來,她看盡他嬉、他笑、他胡鬧,不曾想像過他正經起來的模樣,更不曾想像過他對她——

  心中驟生的異樣,讓邪魅男人慵懶之色一凜,高大的身軀當場僵直。

  見璋嘯王爺五官倏寒,讓假意同他商討叛起一事的李旭立即察覺出不對勁。

  “王爺,有什麼不對嗎?”李旭微眯起陰美的眼,試探的問。

  “沒……裡沒事。”璋嘯王爺努力壓抑下心驚,三回的呼息吐納,他已經恢復一貫的從容常色,“我們方才說到哪了?”

  李旭不著痕跡地收回打量目光,“剛剛說到你帶頭從青龍門沖入內殿,我則會在玄武門接應……”

  逍遙居的下人們顯然相當習慣主子會干些什麼“好事”,因此,沒一個人敢靠近獨孤昙的苑落,就怕誤闖打斷了什麼香艷旖旎的事,看見了不該看的顛鸾倒鳳光景——

  好比說光溜溜的男性臂膀壓在光溜溜的女人身上。

  好比說男人的發頑皮地覆在女人的胸前。

  好比說女人的腿兒勾住男人的腰。

  好比說男人沙啞的渾厚嗓音交織著女人婉轉的嘤咛。

  好比說……

  “呼噜嘻嘻嘻……”

  痛!

  “呼——噜噜噜……”

  好痛!

  “呼呼——噜噜噜……”

  真的是好痛啊!

  耳邊的噪音“千變萬化”又“綿長不絕”,身上壓的是令她喘不過氣來男體。

  “呼噜……”

  可惡!獨孤昙愈聽愈有氣,粉拳一抬便狠狠地揍下去。

  “哇!痛死人了!”

  李昕痛叫出聲,人也掉下床鋪。

  “哇!絕世小美人,你做什麼?”光著屁股的李昕,模樣好不狼狽。

  “你才對我做了什麼呢!”獨孤昙生氣地道:“你痛?我才很痛呢!”

  “哎喲!”李昕聳聳肩,簡單的動作牽動肌裡分明的臂膀。“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姑娘家嘛!頭一回會痛是自然的,下回就不會了。”

  下回?!獨孤昙很是用力的瞪著他。她絕不會讓他再碰一根寒毛的,還下回哩!倒是……對了!

  “這種事情,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難道他也曾這般讓其他姑娘家痛過?

  想到這個可能性,她心中的怒氣陡然高張起來。

  她終於明白了,他那些莺莺燕燕,該不會也是這樣服侍他,也是這樣跟他好痛過的吧?

  他——“可惡!”她恨恨地道,不假思索的拿起枕頭就砸,“你怎麼可以也讓別的女人好痛?好可惡、好可惡、好可惡、好……”

  枕頭砸了就丟被褪下來的衣裳、衣裳丟了就扔被子、被子扔了就……

  生平第一次她感覺又羞又氣,恨不得能立刻消失。

  “唉!你不需要這麼尴尬啦!”李昕對自己的裸露絲毫不以為忤,他雙手叉腰,不可一世的模樣實在是很——

  欠揍啦!

  嬌啐一聲,不想理睬的獨孤昙背過身,寧可面對牆壁,也不敢再面對他。

  等等,不敢面對他?她為什麼不敢面對他?

  獨孤昙怔住,尚未自似是脫軌的情緒中回過神,纖肩已經被一雙大掌一按、一扣、一拉、一扯,整個人便往後跌入一個寬闊的懷抱。

  “啊!”心下一驚,她護在胸前的手臂一松。

  “你……你好可惡……”

  小羊兒豈是邪惡大野狼的對手?

  李昕娴熟的愛撫讓獨孤昙火熱的嘤咛、扭動,她一方面試著躲避這般的煎熬,一方面卻又忍不住地朝身後的男人貼近。

  “我們要去哪裡?”

  看著李昕興致勃勃地替她披上柔軟的外衣,獨孤昙忍不住納悶。

  對於李昕,她心中的情緒百般復雜。

  溫柔愛撫她的李昕、一直逗她笑的李聽、重金買下粱童的李昕、擁有眾多小妾的李昕、露出輕佻笑容的李昕,有時眼神又銳利無比的李昕……好像有些什麼事情她快要想通,卻又被一層層故布的黑幕擋在前頭。

  難道她真的是——

  “真笨。”沒留神,獨孤昙竟然脫口而出。

  “咦!小美人,你可是在罵我?”李昕劍眉一揚,“來,再來、再來!”

  怎麼了?獨孤昙瞪著他。哪有被人罵了還希望“多多益善”來著?

  “快嘛!除了笨,還有呆、傻、愣,還有白癡呢!”好不熱心的,他提供著各種形容詞。

  這……獨孤昙聽傻眼了,她好笑的吟道:“笨蛋。”

  “嗯!”

  “大笨蛋!”

  “嗯!”

  “傻瓜。

  “嗯!”

  “大傻瓜!”

  “嗯——”李昕被“罵”得快樂得不得了,索性抱住她先親一個再說。

  “你……”差點沒氣兒了!獨孤昙用力地推開他,“為什麼?”她指的是他討人罵的白癡行為。

  “小美人。”李昕一雙眼笑笑地看著她迷惘中帶點兒生氣的臉蛋,“你呀!非不必要的事便不開口、非不親近的人也不開口、非不情緒起伏更不開口,不是嗎?嗯!如今我卻可以讓你想開口罵人,這算什麼呢?不就是你同我親得‘更上一層樓’嘛!我怎能不歡喜呢?”

  咦?是這樣嗎?獨孤昙一愣。

  “我想,就算是璋嘯王爺,也沒有被你破口大罵的‘殊榮’吧!”

  “怎麼可能!”獨孤昙看著他,“那又怎樣?”她不懂。

  “不怎麼樣。”李昕似是存心逗她,又似是打啞謎的說:“倒是你覺得怎樣?”

  呵呵!他喜歡極了這個會思考、會反駁,不再是千依百順的獨孤昙。這樣才像個人嘛!

  “你……”注視著他久久,獨孤昙驟然一陣心慌意亂,螓首一撇,說道:“好怪。”

  李昕扮個“可怕”的鬼睑。“你現在才曉得啊!”說完他便拉著她出門。

  去哪裡呢?獨孤昙真的納悶。

  沒多久,載著李昕及獨孤昙的馬車便在一座私塾前停下。

  啊?獨孤昙這下子可真的傻眼了。他們來這裡做什麼呢?

  馬車才停下,就有個老儒生打開大門步出。

  “三皇爺別來無恙?”老儒生笑了笑,行揖為禮。

  “嗯!來瞧瞧。他們都好嗎?”李昕的心情不是普通的愉快。

  “是的,孩子們都很好,尤其是新來的那對姐弟,不停地問起您哪!”老儒生在前頭領路,一邊回答著李聽。

  孩子們?正當獨孤昙一頭霧水,一邊往內院走去時,隱隱約約可聽見一陣陣屬於孩童的笑鬧聲,再走近一些,便可以看見一群年齡不一的孩童正在玩耍,天真爛漫得令人忍不住會心一笑。

  “啊!李叔叔來了!”

  不知道是誰先發出歡呼聲,然後一群小蘿卜頭全都邁著小步兒跑了過來。

  “恩公來了!”也有小孩兒這樣喊著。

  “喂喂喂!什麼叔叔什麼公的,都把本俊男給叫老了!”李昕大聲的說。

  他居然對著小孩子抱怨這種事?獨孤昙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喲!小李花,你長肥羅!笨瓜,你怎麼又流口水啦,啧啧!小老鼠,過來讓我捏捏你的臉頰。”左擁右抱的,只不過這回不是擁香抱玉,而是左臂吊了兩個小孩兒在晃秋千,右手則撫著一個孩子的頭頂,眼睛忙著對前頭的小孩兒笑,大腿則被一個滴口水的小子緊抱著不放。

  獨孤昙猶處在驚訝中,就又有人跑過來了。

  “恩公!”

  只見那雙在妓院拍賣會上所見的雙胞胎跑過來,女紅男綠,穿著得干干淨淨地,早熟的小臉上是激動的笑容。

  “恩公在上,請接受珠兒、寶兒一拜!”

  雙胞胎畢竟是雙胞胎,兩人同時膝蓋跪地,然後猛磕起頭來。

  “喂喂喂!”李昕實在不習慣別人對他太好、太尊敬,“我可還沒死,別跪了吧!”

  “三皇爺,您這話可真不像話呀!”老儒生邊說邊搖頭。

  “好好好!對對對!去去去!不是神也不是佛,不許再跪再拜再磕頭,知道嗎?”趕小雞似的,李昕輕斥著兩個孩子,並問:“你們哪個是珠兒,哪個是寶兒呢?”都一模一樣說。

  “我是珠兒,他是我弟弟寶兒。”珠兒趕快回答。

  “這樣啊!對了,你們住在這裡還習慣嗎?”李所被一群孩童簇擁著,似乎忘了其他人的存在,很快的和孩子們玩成一片。

  那我呢?瞪著美眸,已經習慣被人驚艷注目的獨孤昙,不相信自己居然被李昕“遺棄”了。

  “這位姑娘,”老儒生走到她身旁,慈祥的老臉上布滿笑痕,“請不要見怪。這群孩子好一陣子沒有見到三皇爺,難免興奮了些。”

  獨孤昙沒說話。

  “說來三皇爺也真是有心人。”老儒生幽幽一歎,說道,“這般的善舉,可是花心神也花錢財的,有哪個皇親貴胄會同三皇爺一般慈心憫腸?多年來他救了不少原會落入火坑的純真孩子呢!

  “姑娘,你瞧瞧,就連這座私塾也是三皇爺一手創辦的呢!這樣一來,不僅讓失學的孩子們有了識字機會,就連他們的將來也都有不錯的安排呢!”

  老儒生顯然把獨孤昙當作李所最親密的紅粉知己,才會告訴她這些。

  李昕頭一回帶姑娘家來私塾巡視,莫怪老儒生會另眼相看了。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獨孤昙自言自語著。她不曉得李昕除了頑皮、好色、貪樂之外,還有正義、仁慈、善舉的一面,但究竟哪一面才是真的呢?

  “啊!小美人,快來、快來。你看過打陀螺沒有?”

  李昕在院落另一端用力揮著手,開心地問著她;幾個孩童跑了過來,笑嘻嘻地拉著她的手。

  看著李昕笑容燦爛的臉,獨孤昙由著孩子牽著手走過去,怔忡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9-2 00:02:51

第六章

  為卿狂

  履齒遍庭深,時為擁鼻吟;

  微風引竹籁,斜月轉花陰。

  靜賞應難極,孤懷自不禁;

  蒼然小池上,煙霧達青岺。

  ——春夕閣詠·林逍

  李昕和一大群孩童玩了一整天,他沒露出疲態,反倒是在一旁看著他們玩耍的獨孤昙累了。

  睡著的她螓首倚著他的肩頭,神情是完全的放松、完全的信任……

  信任嗎?

  李昕柔柔撫著她臉頰的手一僵,突然意識自己在這段日子裡,完全忘了原本對她的計劃。

  不會吧?雖然兒女情長,但也不行妨礙到大事的進展!

  他們三兄弟的計劃可是環環相扣,一個環節也松不得啊!李昕蓦然驚慌,面色一沉。

  回到逍遙居後,李昕抱著獨孤昙大剌剌地入了苑房。

  沒一會兒,滿心不悅的青青嘟著嘴領著一群僕人前來叩門,”爺,您要的熱水來了。”

  “進來。”李聽像只展足的大貓兒,只差喵喵叫個幾聲以示快活。

  穿著長褲、裸著胳膊的他及時且輕松地將獨孤昙納在被下,不讓她的胴體裸露半分,單手溫柔愛撫她沉穩安寧的睡額及長發,滿意著如絲如緞的觸感。

  “爺啊!”瞧在眼裡、妒在心底。育青嬌嗔地朝李昕靠近,主動投懷送抱。

  “不公平!姐妹們好久不曾見到您,您卻讓新來的人兒陪了您好長一段日子,這樣我們可不服也不依喔!”她一邊說話,媚眼邊看向睡美人,朝那張睡容狠狠瞪去。

  “你想太多了,我的好青青。”李昕不以為意似地笑笑,手臂朝她腰肢一圈。

  有點惡心……不行!他得憋著,為了兄弟三人的計劃。

  “過一陣子,我自然會去找你們。人家是新來的,我難免會多多‘關照’一下嘛!”

  李昕的態度十分笃定,一副“男人嘛!喜新厭舊是天經地義”的神情,盡管眼中有著幾分閃爍的不確定。

  太奇怪了,抱著青青的感覺怎麼又惡心了一點?不行!忍著,為了他們偉大的計劃。

  李昕的一番說詞讓青青不再計較,“最好是這樣,爺的專寵可是引起眾家姐妹的不滿,你再不來找我們,我們就不理你了!”她嬌滴滴地語出威脅。話雖然說得狠毒,可她整個人軟綿綿地靠在李昕身上。

  不行了!他快吐了!

  “是!好青青。”

  李昕安慰地吻吻她的唇,然後輕佻地拍拍她的臀,示意她離去。

  一群放好木桶及備好熱水的僕人也一一退下。

  李昕明亮的瞳眸凝過一絲算計,旋即又輕快起來。

  好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問題是……

  搓搓下巴,李昕看向沉睡的“東風”,然後聳聳肩,覺得這沒什麼大不了,他動手將長褲褪下。

  光裸著身子抱起睡美人,讓她的螓首下颚靠在他肩頭,一臂環緊她的背,一臂圈上她的臀兒,就這樣摟著佳人朝盛滿熱水的木桶走去,一鼓作氣滑坐入桶中。

  “吁——”

  李昕搖搖頭,甩掉額際的汗水。

  這一小段路可費了他不少力氣呢!他是如此小心翼翼,深怕她會有個損傷,那可就罪過——不對,是萬分捨不得羅!

  水溫的暖熱刺激了獨孤昙的感官,她小聲的嘤咛出聲,緩緩地張開眼睛,睡意依然存在,她不甚清醒地眨了眨長睫,才愕然低呼,“天啊!怎麼……”

  奇怪,她不是睡在干爽溫暖的床上?什麼時候換到這種地方來了?

  “別慌,小美人。”

  一雙“魔爪”惬意又自然地覆在她的胸前,她立即握拳亂亂捶!

  “哎喲!哎喲!哎喲喲!”痛聲即起,卻是一點疼意也無,李昕哼嘛哎哎得像被亂棍毒打一頓。

  小女人的力氣能強到哪裡,他這個大男人就當作是在搔癢羅!

  而且,他可是“有仇必報”的人喔!

  一點也不受小拳頭攻擊的影響,“魔爪”開始動了起來。

  “啊!你……嗯……”

  詫叫轉眼變調為呻吟,獨孤昙虛弱地看著他黝黑的大手覆上她的乳峰,有力的手關節是怎麼蹂躏她的軟嫩香膚,修長指尖是怎樣挑逗粉色蓓蕾……

  她又虛又弱、又因又惑,驚覺自己的身子在他的撫揉下起了變化,可一雙粉臂卻是自有意識般攀上他的頸肩,怎樣也無法阻止。

  這……這實在是好不公平的事兒!

  艱難地略略側身仰首,她瞧見噙在他嘴角的得意,陡生的一口氣嗆著了她。

  他是故意的!

  沖著那一口嗆著的氣兒,她努力集中意識,兩只小手兒在水中朝後頭劃動,一抓著東西就用力掐下去。

  “啊——”

  慘叫突然停止,身後的李昕也僵著身子一動也不動。

  糟了!

  他怎麼了?

  她傷到他哪裡了嗎?

  獨孤昙不安起來,她心想,該不會鬧出人命了吧?

  “你怎麼樣了?”

  活跳跳的人突然沒了動靜,獨孤昙趕忙轉過身,嬌軀就跪在他大敞的腿間,一身的滑嫩香膚配合著波動的水漾,不住挨蹭他一身的碩實。

  李昕低垂著頭,全身靜止,僅存胸口一股淡淺的起伏。

  怎麼辦?

  咬紅了下唇許久,獨孤昙伸手想抬起他的腦袋,卻意外地發現怎麼使力都抬不起來。

  她不信邪地又試了一次,還是無法抬起。

  奇怪,難道他的腦袋是石頭不成?

  獨孤昙不死心地試了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她開始有些不悅了,然後是耐力盡失,小手握拳“砰”地一聲就賞給“石頭”一記爆栗。

  “哇嗚——”

  原本執意“保持沉默”的李聽,終於發出慘嚎,瞬間“活”了過來。

  “哇!小美人,你好狠的心哪!”

  “你……”

  喝!

  原來他好端端地,什麼事都沒有嘛!

  可惡!

  獨孤昙決定努力把他的頭敲成真正的石頭。

  李昕哪肯再吃暗虧,他及時接住她的小拳頭,低下頭就要親她。

  “不要!”

  她不要親親,她要生氣!

  可惜,抗議的話地壓根兒沒機會說清楚、講明白,紅唇貝齒外帶小丁香舌就被他攫住,然後是她的發絲被他的手指糾纏。然後是身軀淪陷……

  因歡愛而倦眠的獨孤昙直到翌日才醒。

  小手很習慣地朝身旁一摸,她才發現總是喜歡賴在她床上睡覺的人已離開。

  她不禁想起有人說色名狼籍的三皇爺,對一個女人的興致從不超過一個月,正所謂:

  “用完”,就該丟了……

  “呵呵呵……”

  男聲放蕩、女聲淫浪,從一大清早開始便聲聲肆意響徹逍遙居,音音不堪得無法入耳,這會兒都過酉時了。

  “爺,方才我撫的曲兒好不好聽?”

  “好!好聽!”

  “爺,您瞧奴家上的胭脂如何?”

  “嗯!好看!”

  “爺,今晚您一定要讓咱們姐妹三人一塊伺候您喔!”

  “好!沒問題!”

  “還有我呢!”

  “好,你也來!”

  “那我呢?”

  “好,也算你一份!”

  “爺……”

  一整天,這票莺莺燕燕都圍繞在李昕身邊嬌聲軟語,他也一直“好”到現在。

  屋外,獨孤昙靜靜伫立,一臉木然。

  “昙姑娘……”

  小仔子恭敬的守在獨孤昙身後三步的地方。

  他總覺得自己該做點什麼的,至少不該讓昙姑娘對三皇爺的觀感更差。

  “我送您回苑裡休息吧!入夜了,被風吹涼了身體就不好了。”

  說也怪哉,他就是覺得獨孤昙不同於其他姑娘,她美得與眾不同,安靜得與眾不同,也倨傲得與眾不同,當然就無法將她和三皇爺的一群侍妾歸為同一國。

  三皇爺也真是的,好端端地竟嫌皇宮住起來難受,非要離宮搞個什麼逍遙居,可還真逍遙啊!買了不少美妾侍女在這兒享受,快活得什麼雄心大志都沒有說……

  嗚……想來他小仔子可真命苦,跟了這麼一個無能又無為的主子,前途無“亮”啊!

  他見昙姑娘微微側首,露出半邊的芳顏,木然中流露出些許寂寞,還有一絲——

  冷冽?

  “咚咚”好大的兩聲心跳,小仔子突然覺得獨孤昙這模樣好可怕。

  “昙姑娘……您還想待在這兒是嗎?”

  不敢再催人,小仔子想了個變通的方法,“這樣吧!不如我給您拿件外衣披身吧?”

  她沒有回答,只是站在原處,不動也不語。

  獨孤昙不知道小仔子何時走開的,水漾的美眸無焦距的凝視前方,想像著李昕正吻著誰的芳唇,撫著哪一具玲珑嬌軀;正膩在哪一個“絕世小美人”懷中……緊抿的櫻唇滲出一絲紅,鮮血流下唇角,順著潔白肌膚而下。

  他的笑面與呵寵……不是專屬於她的嗎?

  沒等小仔子回來,伫立近一日的嬌軀終於開始移動,猶如敗兵般,她拖著疲累的步伐走入風的涼意中……

  她瘦了!

  溫暖的男人掌心輕輕貼上女人的臉頰。

  那份滑嫩而不膩、花瓣也似的膚觸呢?單憑這一點,他發現她憔悴了很多。

  李昕已分不清對獨孤昙是什麼感覺了。

  璋嘯王爺將她贈予他之後,中間雖然有些出差子,但事情還是按照計劃一步步進行。

  他,李昕,可是個眾所皆知的無情風流爺,女人對他來說如衣鞋,隨時可買也可丟,縱使他本性不是如此,但是刻意制造出來的假面具戴得太久了,就連他自己也漸不在意。因此,外頭謠言傳得再不堪入耳,他亦不以為忤。

  那為什麼事到如今他又開始在乎呢?

  原本已經麻痺的心開始彷徨;原本已經淡冷的情開始不安;原來已經忘懷的愛開始——

  他像被火燙著般抽回愛撫的手!

  不敢再想下去,他退離床邊,退離房間。

  獨孤昙更加沉默了。

  至於李昕,他重臨花街柳巷,還迷上一名新來的美妓芷兒。

  趁著這個時機,早對獨孤昙懷有妒意、並以青青為首的一群侍妾,見她被喜新厭舊的李昕拋棄,莫不樂得拍手叫好,嘲諷聲更是不斷。

  “哈!現在臉兒可臭不起來、得意不起來了吧?”

  “人長得美有什麼用?不懂得如何伺候爺,就等著喝酉北風!”

  “喂!不如你同咱們討教、討教伺候男人的法子吧!姐姐我心情正好,可以教你幾招喔!”

  “啐!這麼好心腸做什麼?”青青說話又尖又銳,“人家拿喬,理也不理咱們一眼呢!”

  的確,發未梳、妝未上,獨孤昙一襲簡單的絲白衣裳;唇是白、容如雪,一雙美眸空洞且無生氣,視而不見地凝向前方。

  “喂!”

  其中一人喳呼了起來,“喲!好可惡!你根本不把咱們看在眼對吧?”

  獨孤昙僅是瞄來一眼。

  “喲喲喲!竟敢翻白眼給咱們瞧?”

  一群女人又開始喳呼個沒完沒了。

  “唉!你們在嚷嚷些什麼?”

  一副耳根子不得清靜樣,李昕踱了來,後頭還跟了名貴客。

  “爺——”

  李昕的出現,讓莺莺燕燕全圍了上去。

  “爺,您要替妾身拿個主意呀!”

  “爺,我們好心好意來探探昙妹子,哪知她竟不領情。”

  “爺,她好傲,太欺侮人了!”

  惡人先告狀,她們各個爭先恐後搶著說話,就怕自己說不夠精采。

  被眾人指責的獨孤昙一動也不動,她這模樣,把李昕的心狠狠撕下一塊!

  “瞧你們,我還以為是怎麼了。”

  他佯裝一臉無可奈何,說道“有客人呢!別叫客人看笑話了。”

  “哪裡!”

  邪邪的音色沉沉地道。

  獨孤昙聞聲猛然抬頭。

  主子!

  男人一笑,跨步向前,毫不避嫌地伸手撫上獨孤昙的臉頰。

  “乖妹子,你怎麼消瘦成這樣子?”

  眾女恍然大悟。原來這邪魅男人便是璋嘯王爺,獨孤昙的兄長啊!

  “我……”

  張了唇,獨孤昙卻激動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撲進他的懷中,眼淚直流,淌下雙頰,蒼白荏弱得楚楚可憐,竟也艷美無比。

  “噓!乖喔!”

  璋嘯王爺娴熟的以左臂為枕,讓她偎著。

  隨著璋嘯王爺的安撫,獨孤昙的情緒漸漸平靜,待他將她轉過身時,眾人都看見她笑了。

  她笑得極燦爛、極美艷、極嬌媚,令人屏息,就連前來找碴的青青一干人,也瞧得癡癡然。

  昙花,不常現,一旦現,便是懾人心,奪人魂。

  李昕仿佛遭雷猛擊,頓來的領悟如泉般明澈。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9-2 00:03:09

第七章

  起妒意

  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潔;

  無物堪倫比,教我如何說?

  碧澗泉水清,寒山月華白;

  默知神自明,觀空境逾寂。

  ——無題·寒山子

  “好妹子,你在此過得可如意?”像在誘哄著心愛寵物,璋嘯王爺細語著,鼻尖摩拳獨孤昙嬌小的下巴。

  如同往常地,她乖乖待在理應所屬的地方,天經地義般。

  “怎麼?王爺是在懷疑我沒有好好疼惜她嗎?”李昕的語氣中有絲不易察覺的不悅,他狀似閒散地看著對面座椅上抱在一起的“兄妹”。好刺眼呀!“本皇爺從不虧待自己的小美人,你說是不是?昙兒。”

  聽見李昕的喚聲,獨孤昙慢慢直起身子,側首聆聽。

  她專注的模樣,讓李昕及璋嘯王爺心中同時糊塗起來。

  他們哪裡知道,原先吸收璋嘯王爺之血的她,陰錯陽差之下又吸收了李昕的血,因此,除了津嘯王爺,李昕亦成為她的主子。

  “昙兒?”兩個男人異口同聲喚道,音量因而大了些。

  “啊!”驚喘一聲,獨孤昙抬手掩耳。

  “你沒事吧?”李昕察覺她的異狀,不由得將擔心顯露,還一時忘我地倏然站起,卻在瞬間一警,徐徐坐下時卻為時晚矣。

  璋嘯王爺將他的刹那忘情盡收眼底。

  原來李昕終究是在獨孤昙的。璋嘯王爺在心中冷笑。看來他所走的這美人棋並未下錯步數,瞧!現在不就收效了?

  李昕畢竟比老奸巨猾的璋嘯王爺生嫩,對於自己方才的行為,他甚為扼腕,這等於是自暴弱點。

  沒了聲音,獨孤昙慢慢放下捂耳的手,想重新偎入璋嘯王爺懷中。

  “過來!昙兒。”就是不願意親眼看她偎在璋嘯王爺懷中,李昕想也沒想地說。

  她動作一頓,繼而有些迷惘地看著璋嘯王爺。

  誰也不知道,她的心中正進行著一場無形的拉鋸戰。

  身為鏡靈“月下美人”的她,璋嘯王爺與李昕同樣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兩人的分量齊重。

  李昕的那聲叫喚,讓她聽命的挪動身軀,足尖點地的刹那,置於婀娜腰肢上的大掌微一使力,她又軟軟倒回璋嘯王爺胸懷。

  “啊!還請三皇爺見諒,想來捨妹有些倦了,貪個小懶。”一種純粹雄性的滿足感,若不是身份仍矮人一截,璋嘯王爺早就不加掩飾眸中之色。

  來這套!“那就算了。璋嘯王爺,你這妹子……味兒甜得很,我會好好疼她一陣子的。”爐火、怒火、恨火統統一起燃燒,旺得李昕努力維持浪蕩形象之余,還有些尖酸刻薄。

  殊不知他這一番話,正好踩到人家的痛處。

  只見璋嘯王爺立刻“變臉”,青紅交替著。

  不!不可能!他喂以己血並小心栽培的“月下美人”,竟會被李昕這家伙給摘了去?打死他他都不信!

  璋嘯王爺會有這等自信,不是沒有原由,因為王府中曾有群侍衛被獨孤昙的美色迷昏了頭,不顧後果的硬闖昙苑,想要來個霸王硬上弓,豈料當色爪撕破衣裳觸及肌膚時,各個都發出慘叫而倒地,變紫的五官淌出鮮血,最後氣絕身亡,一具具屍首就這麼躺在獨孤昙的四周。

  那個時候,璋嘯王爺才明白這株血昙能“專屬”到什麼地步,屢試不爽後,他才敢派獨孤昙到李昕身邊。

  他心想,李聽若不碰她、要她,對這個絕世美人無動於衷的話,就表示他所有的放浪糜蕩行徑全是作假,必得盡早誅殺,以防他阻他的路;一旦李昕碰了獨孤昙,必會當場暴斃身亡,對自己謀奪皇位一事也有益無害。

  可是……現在卻是怎麼來著?李昕已經要過了獨孤昙嗎?若真如此,他怎麼可能還在這裡同他對坐呢?

  “你……”感覺到遠近兩個大男人劍拔弩張的氣氛,獨孤昙瑟縮了一下。

  她是在叫誰來著?是我嗎?

  相同的疑問在兩個男人心中竄起,兩人都不希望聽見否定的答案。

  兩只鷹眼盯住她,李昕更是急著想知道答案。

  “昙兒?”

  “小美人?”

  雙方都搶在第一時間開口,旋即屏息以待。

  只見獨孤昙抬眸,朝李昕極淡地輕瞟……

  勝負已定!

  “哇哈哈哈!”

  得意的笑聲一頓,不一會兒更加誇張響起。

  “嘻呵呵呵……嘿啦啦啦……呼卡卡卡……”

  兩個男人停止交談,忍耐地朝囂張嗓音的發源地看了一眼,才繼續說下去。

  “啊依依……”

  夠了!這小子是故意的!笑聲哪來這麼多種?

  兩個男人這次是用瞪的了。

  “嘻嘻……哈哈……好啦!我住嘴,自己掌嘴總行了吧!”趕忙以左右手的食指交叉在嘴上,他李昕可是個乖乖牌小弟喔!

  “說吧!你究竟在樂些什麼?”索性先放下密談的計劃,還是斯文的李昊較有耐性,能如此平和問話。不似陰森森瞪人的李旭,拳頭已經在“喀啦”作響地等著揮拳了。

  “沒有的事,喝茶、喝茶!”李昕眨眼說道,仍舊是笑面迎人,“討論呀!怎麼不繼續了?”

  “討論已經在你‘哈哈哈’的時候結束了。”板著臉孔,李旭說這些話時表情特別冷。

  “哦!”心虛的李昕“不恥下問”,“那……你們剛剛說了什麼?”

  “說父皇壽宴那日,怕是只有你出席整場壽宴,我會‘抱病’中途退席,旭則會部署人手在宮中的每一處暗門鎮守。”李昊回答得好聲好氣,他這種溫文到有些兒慢吞吞的性子,怕是被多病的身軀給磨出來的吧!

  哦!那他的任務就是談笑風生、熱絡場面吧?李昕點點頭。

  這個他就有十足十的把握,畢竟“興風作浪”本就是他的本事嘛!

  獨孤昙端坐在房內,陷入迷惘中。

  她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做出那樣的抉擇,她應該乖順的待在璋嘯王爺懷中,而不是望向李昕;她竟還伸出手臂好似懇求,莫怪李聽會得意洋洋走過來抱人,婉拒了璋嘯王爺想將她接回津嘯王府小住幾日的提議。

  璋嘯王爺的鐵青臉色她不是沒瞧見,但她真的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做如此選擇。

  她本是女娲手下的五色彩石,靈性惠根,千百年來始終在等待有值得忠貞付出的主子……十年之前,她不就等到璋嘯王爺了嗎?她接受他的血,融入自己的魂,然後奉獻自己的心。

  知曉璋嘯王爺的狂囂獨尊,所以,對他,她不需要多費唇舌,而他也不屑女人來告訴他什麼,只要她溫馴乖順的待在他懷中就行。

  哪像李昕,他總是惹她皺眉、惹她生氣,惹得她開始懂得思考,這些情緒上的波動是前所未有的,也是使她無法寧靜下來的原因。

  她再也無法回復到以往古井不興波瀾的心境。

  太多令她紛紛亂亂的東西,在她不察之際偷偷冒了出來……

  毫無預警的,有人自背後將她摟住,她驚叫一聲,還驚魂未定,整個人就被帶轉過身來,然後就是猛親猛吻,直到她差點沒氣才松開。

  “嗯!小美人,你不夠專心喔!”鼻尖蹭著鼻尖,李昕說道。

  密談一結束,李昕便迫不及待來會獨孤昙。

  專心?這個說法令獨孤昙陡然開竅。

  原來她竟是沒有羞恥地有了貳心,不能專注於璋嘯王爺,不知不覺中竟將注意力放在別人身上了。

  為什麼?

  首度,獨孤昙對李昕感到懼怕。

  沒錯,她對這個看來吊兒郎當到無可救藥的浪蕩子感到懼怕。

  為什麼會這樣呢?

  “呵呵!別淨皺著眉兒,小美人,那可是會很快就變成老太婆喔!”

  李昕忙著親她,親完之後忙著抱她,抱完之後忙著摸她,摸完之後——

  “你還是不專心喔!”大手停頓在已經被拉敞些許的衣襟上,隱約可窺見裡面的嬌媚春光,逗得他新癢癢的。

  但他卻收回手,因為他喜歡“光明正大”的來,可不愛這般“鬼鬼祟祟”。

  依然維持著圈她在懷中的姿態,他開始動著歪腦筋,“這樣吧!我來唱首歌,讓你輕松一下。”

  正當獨孤昙以為自己聽錯時,他已經在吊嗓門——

  “嘿!高高山頂有一家,十間房子九間塌。嘿!一個老頭兒雙手麻,一個老太婆雙眼瞎。嘿!一只狗,三條腿。嘿!一只貓……一只貓……”

  一只貓?

  那只貓後來怎麼了?

  獨孤昙發現自己正屏息以待,等著下文。

  “一只貓來……一只貓去……一只貓來……貓去……貓來……咦?我忘記那只貓來去干什麼了!”李昕突然唱了這麼一句。

  天啊!聽了真教人吐血!獨孤昙翻了個白眼,沒啥好氣的掄起粉拳捶他,沒捶幾下,紅潤的檀唇開始往上勾出弧度,愈綻愈開,如花兒般舒張瓣蕊。

  “哈……”嬌脆的笑音先是有些顫抖,不太自然,然後就愈來愈“進入狀況”,“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眼角甚至滲出淚水,但還是停不下來。

  李昕看著她,一臉微笑。

  “呼!”終於,勉強打住了。獨孤昙漸漸回復穩定的呼息。她從來沒有這麼開懷大笑過。

  不知不覺中,她自李昕身上習得了喜怒哀樂,體驗了各或各樣情緒,甚至是妒意……

  “哼!”她突然想起日前他是怎麼待她的,櫻桃小口立即噘了起來。

  哇嚷!她這個樣子好可愛!李昕俯首就想親下去,卻被她一只柔荑中途攔截。

  沒關系!他好玩地換個方式,伸出舌尖舔她光滑的掌心,濕熱火辣的蠕動,讓她發出小小抗議聲。

  “你可以了吧?”惡聲惡氣地,獨孤昙用力抽手,順帶往他額頭敲一記。

  “會疼哩!”李昕好生委屈地拂著她,“你凶凶!”

  還壞壞哩!敢嫌棄我?獨孤昙冷瞪他一眼。

  “您若嫌棄我,何不去找青青姑娘、小玉姑娘、柳兒姑娘、香兒姑娘她們呢?”她一邊說一邊哼氣,一邊哼氣還一邊甩頭,一邊甩頭更一邊不睬人了!

  “哦——我的小美人是在吃醋嗎?”李昕本意只是逗逗趣,不料那張俏容馬上染了一層紅粉。呵呵!他還真的說中了呢!

  “哎喲喲——”李昕咳嗽了一下,“小美人,其他姑娘哪比得上你重要。”

  其實,他得承認,過往的花天酒地、尋花問柳,不僅僅是他在世人面前的假相,大半兒也是因為歡喜而為的。

  是的,他是真的喜好享受美色,卻是風流而不下流,如同青青等女子,都是心甘情願被他買來服侍的。不過,以後也許就“用不著”她們了,因為他覺得一個小美人便抵得上一群莺莺燕燕。

  嗯!是該找個時機同青青她們說個清楚。

  “你同多少姑娘說過這種話?”獨孤昙可是一點面子都不肯給,沒給他好臉色。

  有多少姑娘啊?

  “嗯——待我仔細想想……”

  李昕還真的歪著腦袋,開始很認真地回想。

  “除了青青、小玉、柳兒嘛……哦!還有香梅、翠菊、牡丹、小蓮、芳兒……”他一口氣報出十來個芳名。

  獨孤昙聽得瞠目結舌,再來是溫色染顏,最後整張美顏“青冷筍”得相當“漂亮”。

  “夠了、夠了、夠了!”她孩子氣的叫嚷,“我不聽、不聽、不要聽了!”

  “為什麼?”李昕問道。

  “因為聽了會生氣!”她沒好氣的說。這還用問嗎?

  “為什麼會生氣?”

  “因為……我不高興,不高興你同別的人說一模一樣的話!”她脫口說出實話,“我不喜歡,不准也不許!”

  啊哈!李昕聽了,高興得眉毛挑得老高。

  被激過了頭的獨孤昙稍稍回神。她剛剛……

  好像……說了什麼……什麼很“了不得”的話……

  “你也不准許啊!可是……”李昕欲言又止的神態是萬分為難。

  怎麼?她的想法有這麼討人厭嗎?獨孤昙盯著他明亮的黑眸,因怒氣而情緒翻騰,令她忘記自己同他“冷戰”的狀況,略一抬高身姿,在他的下颚輕“啵”了一下。

  “哇!”阿彌陀佛!李昕感動不已。

  緊張地舔了舔下唇,獨孤昙覺得自己似乎比較“有理”了,這才將頭昂得高高的。

  “倘若……倘若……你……你答應我,不再同別的姑娘說那些話,我,我就……我就……”

  就怎麼樣呢?她一時想不出任何“威脅利誘”。

  “就再親我一下吧!”李昕倒是非常樂意提供“酷刑”。

  “好!就再親——你說什麼?”獨孤昙驚覺的太晚,小巧紅唇已經被他的大嘴巴給覆蓋得密密實實。

  這般親密的行為迷亂了她,她不自覺將手兒搭上他的肩,愠怒微僵的嬌軀寸寸軟化,香膚分分裸露,散發出象牙般的淡淡光澤,似要融化在他修長有力的指間,他陽剛的身子結實貼合在她的身上……

  原以為他會將她放倒,他卻一個利落翻身仰躺,將她抱到身上。

  “我的小美人,乖乖的別動喔!”他的嗓音喑啞,笑欲參半。

  不知過了多久,雲散雨才收。

  獨孤昙綿軟如春泥癱臥,已沒有力氣抵抗臥在身側的李昕。

  “我好愛你,小美人。”嬉笑的口吻,卻是道出再正經也不過的心意。

  習慣了游戲人間的態度,李昕怕極了剖露真實,就連情感的表白,也想雲淡風清的帶過。

  獨孤昙身子略僵,片刻才放松。

  “嗯!我知道你也喜歡青青、小玉、柳兒,還有翠菊、牡丹、小蓮、芳兒……”淡淡的,她用著他先前的戲話堵他。

  “哎哎哎……”李昕這回可緊張了,後悔自己過往的“戰績”何必這麼“輝煌”。

  “小美人,那時候我可還不認識你,不算數兒,不算數兒的!”

  “哦?”

  “咦!小美人,你不信我?”緊張、緊張、太緊張了!李昕趕快“倒貼”上去,結實胸膛死命黏住光滑雪背“順便”把臉孔埋入她的如雲秀發。

  “我不曉得。”她老實的回答。

  “耶!怎麼會不曉得呢?哼!我就不信璋嘯王爺是個柳下惠。”李昕說道,是吃味,也是較量。

  他心中始終計較著璋嘯王爺才是獨孤昙的主人的事實,就算現在她已經被“轉贈”到他的手中,也是一樣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李昕若有所思地喃喃,他想歸想,愛撫的動作卻始終未停。“他竟沒有碰過你,為什麼?小美人,他通常都是怎麼對待你的?你們平日相處時都做些什麼?”

  可不要告訴他璋嘯王爺“不行”了。李昕是真的很好奇。

  “他……嗯……他最愛喚我在他的身上坐著,安安靜靜的,有時坐一、兩個時辰,有時則長達一日。還有,他吩咐我在人前必須戴面紗,不許別人瞧見我。”

  是啊!李昕不提,她還不曾察覺這份不可思議。

  在璋嘯王府時,她每日睜眼後,便由丫頭裝扮整齊,然後送至璋嘯王爺房內等候他的大駕光臨,只要他來了,時間再晚,她都會露出歡迎的笑容,甜甜地迎向他。

  他會在空暇時教導她認字念書,甚至是習琴;他喜愛慢條斯理地撫她的發;偶爾他會輕吻她的臉頰……

  一切的一切,是如此清晰地刻在她的腦海裡。

  但是,這樣是正常的嗎?

  頓時,她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呼吸困難的不只是她,李昕也是,而他所想的事,讓他的呼吸更加困難,差點兒窒息。

  “傳言你是最親近他的人……”他不想還好,愈想妒火愈是中燒!“說!是這樣嗎?”

  李昕沒發現她的失神異樣,反而嘔氣地加重手勁愛撫。

  “嗯……”是這樣嗎?獨孤昙不得不從失神中回魂。

  她張著後,他微啟嘴,焚燒也似的快感,讓雙雙都喘不過氣來。

  “告訴我!”他吮上她小巧的耳垂。

  “沒……沒有……”她集中意識回答。

  若真要相比,璋嘯王爺可是比李昕還君子。

  “他……他從來……沒……沒有……”

  “很好!”

  李昕頓時明白璋嘯王爺為何會要獨孤昙蒙住面容了。

  這是何等的絕色啊!任何男人得到了,都會瘋狂的將她隱藏起來,霸為己有。

  沒錯,他完全能理解璋嘯王爺蓄意將這昙花養得如此嬌貴又封閉的心態,因為他現在就有著同樣的沖動,想要將這株昙花兒永遠綁在身旁!

  “你是我的!”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9-2 00:03:25

第八章

  為情傷

  不為人間意,居然節物清;

  銀塘通夜白,金餅隔林明。

  醉客樽前倒,樓鳥露下驚;

  悲歡古今事,寂寂墮荒城。

  ——和解生中秋月·蘇舜欽

  一大早李昕就出門了,逍遙居頓失那股熱鬧氣息,整個安靜下來。

  獨孤昙坐在涼亭中,看看托紫嫣紅的花海,瞧瞧雙雙對對的蝴蝶,聽聽鳥鳴蟬叫,不啻是一種至極享受。

  徐風頑皮撩動長長青絲,她享受著這般的輕松惬意與無拘無束。

  這真是一種奇妙的改變,甚至反應在她的容貌上。

  之前,獨孤昙美則美矣,卻是了無生氣,頂多是楚楚可憐。如今她的美卻有了色彩,加上被李聽逗弄出喜怒哀樂,更是缤紛豐富了她的情感。

  李昕他……

  唉!不是同自己講好了,不想他的嗎?怎麼他那帶笑的頑皮臉孔,還是不聽話地大剌剌躍入她的腦海中呢?

  “討厭……”她咕哝出聲。

  她不要在這種安詳的時光內還想到那可惡的、討人厭的、亂七八糟的家伙!

  以往,李昕在獨孤昙的眼中是高高在上的,現在她卻惱他惱得想揍他。

  心情正陰陰晴晴地變化時,一陣蓮步輕移的聲響,進入她的聽覺。

  “打擾您了。”

  一名送茶點來的小丫頭低頭福身,約莫也知曉獨孤昙是當今備受李昕寵愛的女人,所以一舉一動皆小心得緊,就連一顆小腦袋也快垂到了胸前。

  “請您慢用。”

  小丫頭掀開白瓷碗蓋,一股清淡香甜蒸散而出。

  是碗冰糖枸杞,就算不餓,看了、聞了後也會食指大動。

  “希望您會喜歡享受這份點心,是為您特別准備的。”

  是嗎?淺淺的笑泛上唇角眉梢,有說不出的風情。

  將冰糖枸杞捧在掌中,倒是暖了她的心,甜了心中泛漾的情。

  她舀起甜食送入口中,溫溫潤潤的感覺填滿她的腹內,是那麼飽實,就像李昕對她時——

  啊!她是遐思到哪裡去了!

  停下進食的動作時,瓷碗也差不多見底了,獨孤昙才將空瓷碗放到桌上,便是一陣暈眩襲來,然後直挺挺往後倒去,還好及時被人扶住。

  小丫頭一個利落的動作穩住她,然後扯下臉上精巧的皮面具。

  獨孤昙詫異的看著她,卻來不及說什麼便昏厥過去。

  “喂!她不是死了吧?”一直躲著並等待著的青青這才走出來。

  她就是引狼入室的元凶,當這名陌生女子找上她,並提出帶走獨孤昙的計劃時,她二話不說的配合到底,只求速速拔去這根眼中釘。

  哼!誰教獨孤昙一出現,李昕的心就偏得如此厲害。

  青青自幼就在風塵中打滾,善於察言觀色,當她發現李昕的心不再在她們身上,而是集三千寵愛於獨孤昙,進一步更可能把其他姬妾送出逍遙居時,不禁又氣又慌,所以立即同意這般不擇手段的主意。

  利落地扛起獨孤昙上肩,綠芙冷淡地扔給青青一只裝滿金子的布包。

  “記得,你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

  “是、是!”青青忙著點頭應允。

  綠芙利落閃入小徑,在青青先前的指點之下,迅速奔向逍遙居一處偏僻的後門,外頭已經有人在等待接應。

  一個時辰後,獨孤昙清醒,睜開眼眸時她飽受驚嚇的驚呼一聲,璋嘯王爺的邪魁臉孔映入她眼簾……

  “再去找!”

  李昕的怒咆比暴風雨的雷電更加駭人,憤怒讓他的表情嚴厲,型可峻,疲倦亦充斥在他的眉宇間。

  他重重地坐在椅子上,手指頭點著精致考究的椅把,愈點愈用力,愈用力就愈是心煩意亂!

  已經三日了!

  獨孤昙到底是怎麼失蹤的?

  事關獨孤昙,他便亂!李昕抓爬著頭發,用力到扯痛頭皮地借此保持清醒。

  他必須保持清醒,尋找獨孤昙!

  “三皇爺,”入夜了,小仔子不得不再次提醒,“大伙兒會持續去找昙姑娘的,倒是您,不妨先吃些東西,沐浴休息吧!”

  “下去!”李昕以平板的聲音命令著。過度的激動暫時平靜下來,他的思緒終能開始沉澱,也慢慢恢復清明。

  “但是您——”

  “下去!”

  “他有什麼反應?”璋嘯王爺撫著下巴,俯視跪地禀告的紅蓉。

  “至昨日之前,他還四處派人找尋,可是喧鬧至昨日,便放棄似的不再有任何行動。”

  綠芙接下話,“四處找人期間,他還是不停地尋歡作樂,昨天甚至在勾欄院內一擲萬金,只求一名新來的艷技撫琴一曲。”

  “這樣嘛……”璋嘯王爺沉吟。

  在他的布局中,李昕始終是個變數,是個未曾預料並干擾甚矩的棋子。

  此刻,他已經不確定,這個三皇爺是真的浪蕩到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嗎?沒了獨孤昙,還有更多的女人可以替補是不是?還是,對方也在故弄玄虛,表面上的不在乎,只是為了掩飾更深更沉的算計?

  若是前者,便罷;若是後者……

  懷著凝重的繁雜心思,璋嘯王爺踏入了昙苑。

  一切似乎都沒改變,穿綢著绫、簪金戴玉,獨孤昙打扮得整整齊齊,一如往昔坐在燭火前,安靜地等著他這個主子到來。

  “昙兒!”他猿臂一伸一攬,佳人便在他的懷中。

  獨孤昙渾身泛起寒冷般的僵直著。

  “怎麼,你冷嗎?”狀似什麼都不知情,其實什麼都納入眼底,璋嘯王爺微涼的指尖撫上她的芳頰。

  明明應該是個極其親昵疼惜的動作,獨孤昙卻敏銳察覺出其下駭人的肅殺之意,連吐納的呼息都亂了。

  “乖昙兒,有沒有好好想念我?”

  唇貼上女人頸側的柔膚,卻不意發現一抹色澤稍淺卻明顯異常的吻痕,璋嘯王爺的眸底泛出恐怖的怒濤。

  他一個使勁,她上身衣裳應聲而裂,兩條白皙手臂接著光裸,連帶使雙峰若隱若現。

  啊……

  差點兒脫口沖出驚叫聲,她意欲捂唇的抬手動作僵在半空中。

  若在以往,她是絕對信賴且服從於璋嘯王爺,就算他要她在一百個人面前脫去自己的肚兜兒,她也絕不猶豫,但是……

  但現在她心已變,覺得羞、覺得怕,想護住胸前柔軟的沖動是如此強烈!

  偏偏在璋嘯王爺的視線下,她又怯得不敢有進一步動作。

  捂唇也不是、放下手也不是,她好生尴尬。

  呼吸開始不穩定,她僵持不下的手臂開始發抖,是因為懼怕還是羞赧?

  唉!那都不重要了……

  獨孤昙緩緩合上眼,顫著手,慢慢垂至身側,握成小拳頭。

  她的呼息幾乎要停止了,柔軟的雙峰因為暴露在空氣中,起了一個個雞皮疙瘩。

  “說話!”像是被她的反應給惱著,他的手用力一揪,冷冷地說:“你在怕什麼?”

  我沒有!

  她張口欲反駁,才又驚覺自己的反抗,也被自己的不馴與不服給嚇到了。

  什麼時候起,她竟是不再聽命?

  “你,怕我?”眼一冷、心一寒、顏一疾、色一厲,最輕柔的口吻,卻是在當場掀起最嚇人的驚濤駭浪,“你在怕我?”

  璋嘯王爺的狂怒是可想而知的。他最珍貴的一朵愛花,身子被人“采”去了不提,看來就連一顆芳心也被一並奪了去!

  那個李昕!那個只懂得玩女人的纨绔子弟!這還有天理嗎?

  “該死的你!”聲音輕而狂暴,他欺身而上,重重交叠在她幾近全裸的嬌軀上。“我早該要了你!”

  “不!”生平第一次,獨孤昙知曉何為恐懼。“不要!”

  那迭聲的拒絕,果然讓璋嘯王爺略微頓了頓,但只是一下子,他一手便箝制了她抗拒的對豐,捂住她呼救的口……

  良久後。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窗外傳來夜露的滴音,清清亮亮的,似是在嘲笑些什麼。

  獨孤昙美眸空洞無神。她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不在乎了……

  璋嘯王爺泰然自若的整好衣冠,這才看向床上白皙的女體。

  抿緊的薄唇有著殘佞的笑痕,他渴望著嗜血,某人新鮮的血!

  “我會殺了他!”

  窗外的“滴答”聲突然大了起來,原來那不是夜露,而是滂沱大雨的前奏。

  獨孤昙已經不計較時辰了,她任憑光陰流逝。

  睜著眼,就是清醒了;合了目,就是休眠。

  “昕……”

  她的聲音徐徐的、慢慢的、輕輕的、低低的、甜甜的,喊著早已熟悉卻不曾喚過的名。

  她想親口喚給李昕聽,這代表了一種思念,也是一顆芳心最終的歸屬。

  只是她察覺得太晚,一切都太遲了……

  “昙小姐,王爺在書房等候您。”丫頭帶來口訊,璋嘯王爺的命令無人敢不從。

  獨孤昙默默站起來,罩上輕軟的面紗,在數名丫頭的盯視下,走入璋嘯王爺的書房。

  “過來。

  大手一勾,如同喚一只狗,璋嘯王爺睨向她的眼光是鄙夷的。

  她默默站在房間的正中央,深深地吸一口氣,再吐出,腳步刻意拖得又緩又長,延滯著靠近他的時刻。

  “王爺,這位是……”特來拜會璋嘯王爺的馬都尉看著被招來的女子,毫不掩飾對她的婀娜身姿及面紗下容貌的興趣。

  “她是我最珍寵的一朵花兒——曾經。”

  璋嘯王爺故意卸去獨孤昙的面紗,果然讓馬都尉驚艷不已。

  “如果你肯效忠於我的話……”惡魔正緩緩放出誘餌。

  “我絕對對您效忠到底!”獵物欣喜若狂地搶著犧牲。

  又來了!獨孤昙輕輕合眼,疲倦兩嫌厭,她強忍著渾身的不耐與不適,蜷在璋嘯王爺懷中。

  外人看來,她或許是嬌依柔媚又可人,實際上她卻是暈眩心痛又恐懼!

  王爺又要將她給人了嗎?為什麼?她不想再去伺候其他的“暫且主子”,她只要李昕!

  “昕……”她情難自禁地低喚一聲。

  “今日討論至此為止。”璋嘯王爺面不改色,朝馬都尉示意,“你先回去吧!有事本王爺會找你。”

  “是!”馬都尉一對色眼依然緊黏著蜷在璋嘯王爺懷中的絕色不放,“咕噜、咕噜”大聲的吞咽著口水。

  “來日方長,馬都尉。”漳嘯王爺冷笑道。

  好一句來日方長!馬都尉按捺下滿腹色騷,“把屬下先行告辭了。”

  獨孤昙雖是閉目,依然聽入這一切。

  每當這些被璋嘯王爺收買的高官顯貴來訪,她便會被喚出來讓人一睹風姿,王爺同時暗示對方倘若好好效力,便能得到她。

  呵!她究竟算什麼?

  不由得,她抬眸,深深望入璋嘯王爺眼底。

  “這般瞧我做什麼?”該是最冰最冷的言語,卻有著一絲愠惱的熱度,“本王爺還肯替你打算,已經是仁至義盡,不然以你的髒身子,該將你丟到妓院去的。”

  獨孤昙臉色慘白,雙唇數度張張合合,終究無聲。

  她其實可以感受得到璋嘯王爺的心緒——激動又冷酷,嫉妒又憤恨。

  他為什麼激動冷酷?會是因為她嗎?

  他為什麼嫉妒憤恨?也會是因為她嗎?

  太多、太多滋味,百般糾纏在心頭,面對璋嘯王爺,傳送入心的強烈龐大情緒,竟教她濕了雙眸。

  “哭了?”璋嘯王爺無動於衷,甚至是仰頭狂笑,“原來你還有眼淚啊!”

  他的語氣是猖狂的,拂撫過她的手卻是溫柔的。

  “這淚,是為我,還是為李聽?”

  她沒有回答,淚卻無法止。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為誰而泣。

  “別哭了,我的昙兒。”璋嘯王爺狂野的眸底,是嗜血的殘忍快意。“你哭,我可是會心疼的。”

  是嗎?他會心疼嗎?獨孤昙想問,卻因感受到他心中的猙獰而駭得哆嗦起來。

  “啊!你又在怕我了?”露出一抹怪異而悲傷的淺笑,璋嘯王爺毫不留情地撕破她的衣裳。

  獨孤昙絕望地合上眼……

  “為什麼我還不能采取行動?”

  “啪”的一記勁掌直拍桌面,李昕不理睬烙著掌印的桌面,一雙怒目直瞪兩名兄長。

  “時機未到。”李旭語氣不冷不熱地提醒他這一點,“你想死,我還不想奉陪。”

  “你——”李昕瞪著這個哥哥,必須把雙手交握得青筋暴露,才憋得住殺人的沖動。

  “我們不是說好父皇壽宴時再下手……”話未竟,李昊也察覺到小弟一臉陰晴不對勁的菜色。“出了什麼事?”

  “沒事……不會有事的……沒事……啊!該死的!沒事、沒事啦!”李昕先是悶悶的說,然後朝自己的頭發用力抓、拉、扯,最後靜止,模樣甚是狼狽。

  這可還真是奇觀!

  李旭、李昊面面相觑,又同時看向他。

  是啊!的確是奇觀,素來愛玩、愛鬧、愛搞笑的李昕,比誰部還重視門面,何時有這般發未梳、容不整,連衣服都穿得亂七八糟的“悲慘”景況呢?

  終於,李昕緩緩道出獨孤昙被人帶走的事。

  “她一定是被璋嘯王爺給帶走了,一定是被他給帶走了!一定是——”

  “你光是在這裡這樣叫,璋嘯王爺就會把人還給你嗎?”李旭受不了了,“別忘了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得處理,比方說‘虎將軍’戰骁最近整個人失常,據說是為了他失蹤的妹子。三弟,你同他交情較深,他有沒有對你說些什麼?”

  事情尚未塵埃落定、尚未結束之前,任何雞毛蒜皮、風吹草動,都得謹慎待之,否則可能會對大局有所影響。

  李昕當然知道這一點,但是狗急跳牆,他怕自己會按捺不住。

  “而且,若真如你所說,璋嘯王爺很重視獨孤姑娘,重視到將她割愛後,又捨不得地偷了回去,那麼此刻她必然是安全無慮的。樹倒,猴狲便散。到時候,你還怕沒機會將獨孤姑娘搶回來嗎?”李昊也開了口,一番話很具說服力,一下子就讓李昕冷靜下來。

  “你說得沒錯。”

  心靜了,才能冷靜思考,精神也跟著來,李昕專心一致投入商討中。

  可能是心中有所系,李昕沒注意到李旭偶爾也會慢了些才應答,整個人若有所思,當然更不可能發現,就連溫文內斂的李昊,看起來也是有那麼一絲不對勁。

  西域胡人薩辛瑞再度前來。

  獨孤昙不太關心的看著這個人的凝重神情,也不關心這個人對璋嘯王爺屈服並跪下來的舉止,因為她正忙著抑制從腹中湧至喉頭的翻騰嘔吐感,沒有精神力氣去顧及其他。

  今晚她的身子格外的不適,所以,當忙完事情的璋嘯王爺粗暴的將她壓倒在床時,她甚至沒有力氣抬起手推拒,眼眸朦朦胧胧,幾乎看不清欺壓上來的男性臉龐。

  “怎麼了?”打住侵犯的動作,璋嘯王爺這才發現她的神態有異。

  那臉色不是抗拒得激烈通紅,而是難受至極的疼痛蒼白……

  他粗魯地扯開她的裙裙,光裸的雙腿之間一片血紅!

  “不……不!不——”

  璋嘯王爺猛然一退,男性五官上邪俊不復,取而代之的是無比震懾和從未有過的驚懼。

  血,流啊流啊流……

  仿佛和著淚……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9-2 00:03:55

第九章

  癡心不悔

  瞑色延山徑,高齊次水門;

  薄雲延際宿,孤月浪中翻。

  鹳鶴追飛靜,豺狼得食喧;

  不眠憂戰伐,無力正乾坤。

  ——宿江邊閣·杜甫

  “昙小姐小產了。”

  “真的?那麼王爺不就少了一個子嗣了?”

  “啐!那才不是王爺的種哩!而是……”

  璋嘯王爺的兩名侍妾立在獨孤昙房中,幸災樂禍的說著。

  “太吵了!”

  隨著這句陰陽怪氣的低語,璋嘯王爺雙掌同時出招,兩名侍妾登時氣絕,往後倒地,一滴血也未見地被結束了小命。

  “拖出去喂狗!”他頭也不回的命令著。

  下一瞬,綠芙和紅蓉已然現身並執行命令。

  璋嘯王爺一臂撐在枕邊,大半個身軀低俯,黑發長長垂落在慘白的芙蓉面上,他的表情仿如噬人的妖魔鬼怪。

  “張眼,我知道你是醒著的,張眼!”

  她張開的眼空洞了無生氣,仿佛什麼都不在乎。

  饒是天地無懼的璋嘯王爺,此刻也幾乎忘了呼吸,打從心底戰栗起來。

  “看著我!”他終於受不了地要求。

  這句話,有著雙關的含義,獨孤昙知道。

  “你只能看著我……否則……否則我寧可毀了你!”

  掏出始終珍藏在袖內的“月下美人”高舉起,他的威脅是無比認真的。倘若真得不到她,他也絕不會給別的男人!

  “或者,你要我現在就下手殺了他?”

  獨孤昙一震,非常、非常遲,非常、非常慢,但終究是有了動作,轉首看向他。

  那雙眸子裡什麼都沒有,仿佛已失了魂。

  “你該死!”感覺被羞辱了,璋嘯主爺陰冷著臉,陡然用手掐住她的脖子,想收縮使力,卻怎麼樣也辦不到,頹然放松。

  他不殺她了嗎?

  獨孤昙感到失望。

  生,不如死啊!

  極淡極冷的,她再次鎖起自己的心,與一切感官知覺。

  七情六欲太苦了!品嘗的風險太高了!她已經害怕再付出其他代價。

  她決定任憑璋嘯王爺擺布。

  或許在旁人眼中,她這叫得了失心瘋。

  的確,失去了心,哪能不瘋呢?

  失去了心,哪能不瘋呢?所以皇帝壽宴那一日,李昕發火了。

  一場皇帝的壽宴,如三兄弟所預料的,轟轟烈烈也雞飛狗跳,成為許多年後都不住被人拿來說嘴的大事。

  計中之計,璋嘯王爺反被將了一軍。

  當他帶著一批敢死隊由青龍門沖入,團團將當今皇帝一舉包圍欲誅弑時,卻錯愕的發現李旭非但沒輔助他,在玄武門處接應,反而見一身黑的李昕手持長劍伫立在禁衛軍面前,劈頭就是這麼一句——

  “把小美人還給我!”

  “你……”璋嘯王爺驚訝又駭然。

  怎麼可能呢?他素來最瞧不起的浪蕩子,竟會有這等王者之風的威貌,過往他是瞎了眼了嗎?怎麼會以為李昕會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把昙兒還給我!”說完,李昕想起來地又補充道:“還有,想必戰骁也在王爺府中‘做客’吧?”

  一確定璋嘯王爺在領軍前往皇宮的途中,李昕立即命人至璋嘯王府察探,手下回禀日前是有一人被關進王府的囚房。

  “看來本王爺是上了當,小觑了你們。”

  病恹恹的大皇子、陰森森的二皇子,再加這個好色滑頭的三皇子……

  璋嘯王爺仰首狂笑,怎樣也想不到,自己竟會敗在這三人的手中。

  “看來本王爺是輸了這一局。”他再無抵抗,手中長劍隨意扔棄地上,可一雙邪魅的黑眸卻在等待,看著李昕趨近。

  下一瞬他掌風忽出,動作極疾,一掌才劈出,腳下就是一記橫掃。

  李昕並未如他所預期被勾絆倒地,反而笑笑的借力使力,纏住他的下盤,手中長劍劈了下去。

  璋嘯主爺仰腰弓身,險險地被削去一截黑發,他順勢擊去一掌,趁李昕一閃開,這才脫了困。他暗驚在心,對李昕是個非武的軟腳蝦,陡然有了大大的改觀。

  高手過招,豈容分心。下一瞬間,璋嘯王爺就被劍刃刺穿肩頭,血流如注。

  “呃!”他緊繃著臉咬牙閃身,離了李昕丈許,隨手擊斃蜂擁撲上的士兵,挑起一柄長劍,開始在這人海戰術中殺出一條血路。

  可是,老天爺似乎存心要和他開玩笑,他再一次對李昕有了大不同的觀感。

  李昕從容不迫地追上了璋嘯王爺,出手招招狠厲,快速的刀光劍影中交手無數回合,氣勢不分軒輕,一時之間,眾人甚至都無法靠近兩人。

  “當!”

  就在愈來愈快、愈快愈瞧不分明的劍影白芒中,一截斷刃半途斜飛而出,铿锵墜地,兩道糾纏激戰的人影倏然一分。

  “呼……”強克制住粗重的喘息,璋嘯王爺右肩早已是一片腥紅。

  不再戀戰,他倏然回身繼續殺開血路逃亡。

  “還想跑?”李昕笑看著欲殺出士兵群的叛臣,大聲命令,“追上去!”

  失去了心,哪能不瘋呢?

  “跟我走!”

  自玄武門一戰匆匆回返王府,璋嘯王爺先到國房找戰骁,問他對他的提議考慮得如何。明知大勢已去,他卻無法阻止自己做困獸之斗,執意要得到戰骁的答案。

  如意料中,戰骁堅決不肯,還豁出去般的對他出手,肩上負傷再加上外頭有人大喊昙院失火,他一時失神,竟教戰骁狠狠擊中心口。

  到頭來,一切都是他癡心妄想!

  他視而不見追來的李昕,也不理會他的調侃,渾身浴血的他走過一處處火海紅光的廊道,來到剛被火波及的昙院。

  他終究是捨不下獨孤昙……是他的“月下美人”啊!

  “不!”獨孤昙抬眼淡淡地看著他,“我不走。”

  沒了以往對璋嘯王爺“您”的尊稱,她坐得端正筆直,美眸炯然望著他,她不再對他恭順馴服,亦無恨、無愛、無喜、無怒,整個人平靜得仿佛沒了魂。

  不!他無法接受。他已經失去一切,就連他的“月下美人”都……

  “你膽敢不聽我的話?”

  不知是氣了、急了,抑或是怕了、火了,璋嘯王爺的情緒激動得無法分辨。

  她不言不語,任憑他扯亂了衣裳,扯痛了手臂,扯倒了整個人跌在地上。

  “你該死!”

  極怒與恨氣匯集成太過強大的情感巨流,徹底沖散璋嘯王爺的理智,但遠處傳來的厮殺呐喊又重新提振他的精神,瘋狂亦益發深沉。

  他一把拉起獨孤昙,面對著面,然後深深吻下去。

  他的唇熾,她的唇卻寒。

  “你是我的。”

  他怪笑著,劈掌打暈她,將她抱回床上。

  “誰都不許跟我搶……”他喃喃,最後一次親吻那張冰冷的唇,不待外頭的火蔓延到此,自己揮袖一把打翻桌上的燭台。

  火舌起先是跳著小小的舞步,接著開始四處竄燒……

  “哈哈哈哈!燒吧!燒吧!燒掉一切吧!”

  他大聲狂笑,將袖中的“月下美人”取出,與獨孤昙緊擁在一起……

  “痛……”

  一只被烈焰燒殘的柔荑顫抖舉起,旋即被一雙大掌小心又輕柔包攏。

  “不痛、不痛!小美人,不痛、不痛……”李昕仰頭合眼,強壓下滿腔熱淚,才又一臉笑意的湊上前。

  “痛……”

  皮翻肉爛,已不復昔日美貌,一股難聞的燒焦味,隨著她的聲聲呻吟飄散,任誰看了都會害怕地逃得遠遠的。

  哪來的小美人?躺在床上的根本不像個人啊!

  “痛啊……”獨孤昙聽不見任何安撫勸慰,直喊著疼。為什麼她會這麼痛?

  破爛焦黑的臉上,一雙混著血絲的眼轉動著,然後沒有焦點地凝在半空中某處。

  “小美人!小美人——”

  李昕緊張的大叫,想狠狠地將她摟在懷中,好確定她的存在。

  “小美人……”

  修長有力的一雙大手,此刻卻是抖著、顫著。最後,他受不了的大叫一聲,掉頭就朝門口沖了出去。

  “三弟!”欲前來探望的李昊險險被他拉個正著,眼睜睜地瞧他如旋風繼續往前沖。

  我受不了!受不了!受不了了!

  赤著眼、抿著唇,李昕在御花園中“大開殺戒”!掌風呼呼摧殘樹株,盆栽一一破裂,就連小草也難逃辣手。

  眨眼間,整場便滿目瘡痍。

  “三弟,”小心地,好不容易追上來的李昊,對他的“即興表演”膛目結舌。“你沒事吧?”

  “沒事?對!我沒事。”李昕哈哈大笑,笑得苦,笑得澀,笑得令人眼紅耳酸。

  “為什麼該死的、沒事的人是我?如果可以,我多麼想代她烈火的身啊!是我害了她,大哥,是我害慘了她!”

  在他追逼至璋嘯王府時,他先下令放火,並在第一時間到囚房救戰骁。放火的用意是要逼璋嘯王爺投降,哪裡知道獨孤昙竟也在府內……他一直以為璋嘯王爺會將她藏匿在別處……

  天底下有什麼樣的愧疚,會比知曉是自己親手害了愛人來得更加強烈劇痛?

  事發之後,從御醫乃至從民間、關外等地請來的大夫,看過被火紋身的獨孤昙後,無一不搖頭歎息。

  再有名、再有把握的大夫,最後都直言不諱她已無藥可救,甚至她能苟延殘喘至今已是大幸。

  獨孤昙身上的燒傷,看了便教人害怕,除了強迫的命令,宮內無人敢主動靠近床榻一步。

  “小美人乖,我喂你喝些水喔!”

  再一次壓下滿腹哀恸,李昕收拾起悲傷的情緒,他強顏歡笑地回到床邊,拿著茶杯湊近獨孤昙唇邊,一點一點哺水入她口中。

  這一幕,讓李昊眼眶一紅,並深深氣惱起自己的學藝不精。

  天若有情,何苦磨人如厮?

  夜闌人靜。

  一雙眼眸幾經難受掙扎,終於吃力地慢慢睜開。

  獨孤昙清醒了。

  “啊……”

  這就是她的聲音嗎?沙沙啞啞、微微弱弱的……為什麼這般難聽呢?

  “啊……”她更加努力的發聲,卻驚覺喉嚨的潰爛緊縮,甚至連這聲“啊”也是勉強吃力到需要花上全身所有的力氣。

  “小美人?”

  或許是心有靈犀,在一旁桌幾小睡的李昕突然清醒,聽見她在掙扎的呻吟。

  “你醒了?”喜出望外,他奔至床榻前,雀躍萬分。

  “啊……”微微偏過臉,獨孤昙看見了他。“啊……”怎麼了?我是怎麼了嗎?

  “不不!別說話,小美人,你睡了好久、好久,難免會沒力氣,你可貪困得很,害我喚也喚不醒你,霸了我的床這麼久……”他故作輕松愉快,卻在不知不覺間哽咽,“你可想死我了!”

  “啊……”她好痛、好痛、好痛……一股非常的直覺,令她恐慌不已。她是要死了嗎?

  “不!”立即讀出她眸中的懼色,他不由得加重語氣,卻又無比輕柔申誓,“小美人,你不會死,我可還想同你玩親親,玩一輩子的親親……”

  他渴望地俯下身,卻不能真正貼上她的唇,因為她不能容許有一絲實質的親呢接觸,那對她來說都是傷害。

  她快死了!她立即明白他眼神中的害怕與絕望。“啊……”

  “啊?啊啊啊啊!”李昕也高高低低的發聲,故意同她玩起聲音游戲,順便扮個五五的鬼臉。

  “啊……”好想笑!獨孤昙唇角欲扯,但撕裂般的疼令她喘息又開始短短急急,身子痛得弓起又躺平,發出駭人的嘶啞聲,持續了好一會兒才頹然放棄。

  “啊啊……”獨孤昙發出疼痛的呻吟。

  普天之下,莫過於這種火焚之苦最是恐怖而疼痛。

  “小美人乖乖,只要再一會兒,我就會找來最優秀的大夫為你主治,解去你的疼痛……乖呵……”

  但是,李昕這種承諾根本無法實現,已經沒有大夫肯再前來一試,有人甚至索性大膽而直率谏言——

  “請三是爺就為她准備後事吧!”

  “把他給我趕出去!”

  李昕總是如此勃然大怒,到最後,沒有一個人敢再吭聲。

  老天爺啊!你在看嗎?你真的有長眼睛嗎?

  李昕披頭散發,握拳朝天際怒氣相向。

  該苦該難的,該我非她呵!你是聽見了沒?

  原本晴朗的天空陡然烏雲密布,電閃雷劈——

  它聽見了!

  暗香。

  奇異的氣息,悄悄地在夜裡擴散,彌漫在人的心底。

  那是一種只屬於暗夜裡的歎息,很輕、很慢,卻清楚異常。

  當李昕從盹睡中清醒並張眼,一股奇異的沖動在他全身上下鼓噪著。

  來吧!來吧!

  “哪裡?”不自覺地脫口,李昕環顧四下,周遭卻毫無人影。

  這裡。

  在聲音的引導下,李昕來到長安城的某處偏僻巷弄。

  是的,就是這裡。

  就是這裡?

  李昕怔怔地看著一道微不起眼的破舊木門。

  幾番猶豫之後,他輕輕推開門,低頭矮身進入。

  正當伸手不見五指、一片黑時,一簇焰光亮了起來。

  “三皇爺,有失遠迎啊!”帶笑的老聲傳來,“您的大駕光臨,使‘女娲天’蓬筚生輝。”

  “女娲天?”李昕重復了一次,黑眸好奇地四下梭巡,很快就發現,觸目所及之處均是光耀璀璨之極,完全不輸宮中的鎮國庫,即便是隨便的一巾一镯,都令人驚艷得目不轉睛。

  “有緣必相逢,三皇爺。”滄桑帶笑的老聲逼近,語氣和藹,“您是為了什麼而來?”

  為了什麼?“小美人,昙兒。”李昕不假思索的道出,原本無精打采的他,精神重新一振,“為了我愛的小美人。”

  下意識中,他就是斷定這聲音的主人必然知曉些什麼,也能幫他。

  “是啊!‘月下美人’啊!她可是命在旦夕呢!”老聲似是若有所思著,“她也真是命運多舛,我本以為她該跟著那名邪惡男子一塊兒死去並陪葬,豈料她除了原主子外,又意外接受了你的血,所以現在仍活著。這對她而言,是福還是禍呢?”

  老聲的喃喃自語,聽來無理頭卻又清晰無比。

  “我不懂您在說些什麼。”李聽說道。不,或許他早懂得的,但他不會承認。“我不管是福是禍,我就是要我的昙兒伴我一輩子。”

  “即便她拖著殘傷焦敗的破身子,又痛又苦的過完一輩子?”老聲輕輕地反诘了一句,“這樣,你是真的愛她還是恨她?”

  “不!我只是……只是、只是——”豆大汗珠涔涔直流,李昕的額角青筋暴跳,緊拳松了又握、握了又松。

  如果獨孤昙是那般模樣伴他一輩子……

  說不介意,是自欺欺人吧?他當然會介意,真的,如果她是這般苦痛難當地煎熬一輩子!

  “您該仁慈些,三皇爺。”老聲幽幽一歎,“塵歸塵、土歸土。您不如就讓她……”

  “不!”他否定得激動又強烈,“我不會放棄她,決計不會!她是我的!我的!我的——”

  老聲陡然噤聲。

  “我……我甚至還沒有告訴她,還沒……”

  他們的結緣太匆促、歡愛太短暫,就連離別……也合該這般無聲無息嗎?

  不!他就是不能接受啊!

  “那只能怪他早了一步,你卻晚了一步啊!”老聲不得不如此感歎。

  即使人再神算,天意卻更棋高一著地難以捉摸。

  “來,三皇爺,您瞧。”

  一面銅鏡平空出現,平平穩穩落到李昕的掌心。

  “這便是‘月下美人’,也就是獨孤昙的正身。璋嘯王爺以自己的血喂養這面昙花鏡子,因此,在他死去時,她是該跟著殉葬的。豈料,您先前陰錯陽差也用自己的血哺了她一些,所以‘月下美人’僥幸至今未死,但其元神被摧毀得體無完膚,若要愈合,需要長時間的休養……”

  “所以說,她還是會好起來羅?”聽見了重點,李昕露出欣喜。

  “是。”老聲沒騙人、可是還有但書,“但是,要等‘月下美人’休養夠,不知要多久。更何況真的恢復了,也不會再和以往一般。”話中意有所指。

  “只要她能伴我一生,我不在乎!”李昕昂然回答。

  “那好。”

  一道極刺目的光襲向李昕的眼睛,刹那間他緊閉上眼,再睜開時,他發現手中除了銅鏡,還多了一柄匕首。

  “割開你的皮肉,將血塗滿鏡面,試著讓她接受你的元神之氣來彌補她自己的,然後就得看上蒼如何安排了。”

  李昕沒有半絲猶豫,立即以匕首割腕,立現一道又紅又深的血口,血液如水流般染上銅鏡。

  半晌後——

  “這樣夠嗎?如果還不夠……”

  “夠了。”

  聽到這聲回答時,李昕便昏厥過去……

  “三弟!”

  “他醒了嗎?”

  “三皇爺醒了!三是爺醒了!”

  醒了?他睡著了嗎?他怎麼沒有印象呢?

  朦朦胧胧的,李昕看見兩張在他眼前放大的臉龐,是李昊和李旭。

  “你是怎麼回事?”李昊難得這等嚴厲、近乎斥罵的口吻。

  “什麼……怎麼回事?”好累又好痛,李昕幾乎不能思考。

  “好端端地,為什麼到外頭的花園自殺?”

  自殺?“我哪——”他突然住口,想到昨晚那似真又似夢的經過。

  他急忙想起身,卻因抽疼而倒抽一口氣,低頭發現左腕被包扎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這回換李旭在問了,他的表情比往常更陰戚戚。

  “我是——”

  對了!“女娲天”!獨孤昙!李昕緊張地察看四下,卻發現這裡不是獨孤昙休養的房間。

  “大哥,小美人呢?”忍著痛,他還是坐起上半身。“我要去看看她。”

  昨夜那是夢一場嗎?如果是,又該如何解釋自己腕上的傷呢?如果不是……

  “你要做什麼?”比他更快,李旭一下子便攔在跟前,不想讓他下床榻。“受了傷就好好休養。你放心,我們會把暗襲你的刺客揪出來的。”他對李聽腕上的傷是做這樣的解釋。

  “不——這不是——二哥,你別攔著我!”李昕一心想去看獨孤昙,本是不以為意地要側過李旭准備下床,沒想到他一個動作,就連李昊也緊張兮兮地湊上前來。

  “不——呃!三弟,你最好好好休養身子,昙姑娘你就別擔心,我們會好好照料她的。”

  不對勁!“讓開!”李昕盡最大的力氣,一把推開兩名兄長,腳步踉跄的跑出去。

  沒有人來得急阻止他,他跑入獨孤昙休養的房間時,卻只看見一張整理得干干淨淨的床。

  人呢?

  “你放心,三弟,我們會盡快查出帶走昙姑娘的刺客。”

  以為李昕的沉默不語是受刺激過深,李昊與李旭立即來到他身旁,暗暗憂心他會不會因為刺激太大,下一刻就昏過去。

  但李昕沒有露出飽受刺激的神情,也沒有昏過去。

  “哈哈……哈哈哈哈……”相反的,他笑了起來。

  如果昨晚他經歷的事是真的話,那獨孤昙就有救了,而他只要耐心等待就成了。

  是的,他會等待的。

  光陰匆匆。

  一年接著一年過去,人事物皆在改變。

  老皇帝崩殂,李昊繼位,李旭當上輔佐的左丞相,李昕為右丞相。

  天下太平,人心和樂。

  這一段盛世,在三兄弟的同心協力下,維持了好長一段歲月。

  “皇叔!皇叔!”

  好幾個稚嫩的孩童尖聲地叫喊著,小腳步跑了過來,團團包圍住一個衣著錦華的男子。

  “皇叔,抱抱!”率頭領先的女童伸出一雙小手臂,大聲地要求著。

  “是,月兒。”李昕笑睇有著幾分霸氣的小侄女,懷疑溫柔過度的大哥怎麼會有這麼一個女兒。

  “皇叔。”扯著他衣角的,是一個羞羞怯怯的小女童,她很害躁地對李昕一笑。

  “瓊兒,你的身子近來好些了嗎?”李昕溫柔地抽出一只手來撫著她的臉頰。這孩子天生身子骨較弱,但長相甜美可愛。

  “皇叔!皇叔!”

  其他的小男童、小女童,也吵著要求李聽的注意力。

  天下人皆知,右丞相李昕至今未娶,這在皇室中是個相當特殊的例子。

  十年前,李昕便將自己府中的姬妾全數解散,一改以往的風流浪蕩,過著清心寡欲的生活。

  不少皇親國戚主動向李昕提親,將自家美貌青春的女兒送到他的眼前,但是他看也不看一眼。

  他的瞳眸裡,已經盈滿一道深刻的倩影,婀娜多姿得令他永遠留戀。

  他宮苑的花園與眾不同地只栽種昙花,讓在半夜裡綻放的郁香伴他入夢,讓他在夢中尋找佳人。

  這一夜,他如往常般坐在園內涼亭中,品酒望月,一邊等待著。

  他正等待著昙花綻蕾,短短的時間是何其珍貴。

  昙花一現,錯過了便沒了下回,那般的短暫,也美得令人心碎。

  就像獨孤昙。

  十年了,他已經沒有把握她還活著,也沒有把握有朝一日她會再回他懷中,不過那已經不重要,因為她會一直活在他的心中,有關於她的回憶將會伴他一生。

  啊!花開了!

  舒展一瓣瓣潔白,昙花向著月光,盡情展現優雅風姿。

  昙花本色為白,但他聽聞西域有一種紫中帶金的品種,便派人至西域一帶尋覓,回報卻是一種夢幻之花,人間並無蹤影。

  但是他沒放棄,就如對獨孤昙的情愛,也如對獨孤昙的心痛與掛念——

  “呵呵!三皇爺,您一個人在喝悶酒嗎?”

  突然有聲音在半空中飄蕩,很輕又很清晰,李昕似曾聽聞……

  “我給您送個伴吧!如何?”

  隨著話語,一只物品從天而降,李昕急忙伸手接個正著。

  “這……”

  這不是十年前,那面他曾經目睹過的——

  激動地看著雕偻精致美麗的銅鏡,他緩緩地撫摸著,刹那之間,花香陡然濃郁起來,隨著一陣輕風卷起,一道娉娉婷婷的倩影模糊出現。

  李昕張了口,卻無法發出聲音;他心跳加速,卻無法思考;他站起身子,卻無法邁開腳步。

  他看著,等著,緊張著,恐懼著,興奮著——

  “小美人!”

  大唐史冊中,有著這麼一段非正式的記載——

  三皇子李昕,二十五歲前並無甚多建樹。新帝登位,封相,遂推行新治,仁德澤被於百姓。終身未娶,性喜莳花異草,獨钟昙花。

  野史傳言道,三星子被昙花花妖所迷,遂於夜夜相逢幽會,其心足矣。但鄉野傳聞,不足為信也。

  李昕死後,一面名為“月下美人”的銅鏡為主要陪葬物品。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9-2 00:04:11

第十章

  命運

  舊山雖在不關身,

  且向長安過暮春;

  一樹梨花一溪月,

  不知今夜屬何人?

  ——雜詩·無名氏

  年年歲歲,世世紀紀,千禧年就緒展開。

  天空飄下絲絲細雨。

  “啧!怎麼下雨了……好啦、好啦!知道了,我會再CALL你,拜!”

  收線後,西裝革履的男人隨手把手機往口袋一放。他俊目炯炯的四下梭巡,想就近找個地方躲雨,咖啡廳或麥當勞什麼都好。

  唉!“春天後母臉”,天氣真是說變就變啊!

  蘿曼咖啡——

  有了、有了!他三步並作兩步地朝目標挺著的咖啡廳前進。

  “咦?”

  當他站在咖啡廳的自動門前時,目光不經意一掃,旋即被咖啡廳旁的招牌吸引住。

  一道在都市中罕見的桃花心術門,隱約散發出古色古香氣息,門上橫掛一塊招牌——

  “女蝸娲……”

  他喃喃念著,“這是做什麼東西的?”

  一個人自言自語,當然得不到解答。

  “不如進去看看好了。”

  一股莫名的沖動及誘惑催促著他,男人兀自下了決定。

  他伸手一推,門扉緩緩開啟……

  昙花一現

  中秋去歲中和宴,

  衰海今朝北海壘;

  天上無私是明月,

  隔凗千裡照人來。

  ——辛巳青州阮月有懷·趙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熾烈的火焰中似乎還有著鮮淋淋的血。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癫狂的執念,一場大火似乎也焚燒得格外狂猛。

  “哈哈哈哈!燒吧!燒吧!燒掉一切吧!”

  伴隨著璋嘯王爺的狂笑聲,火舌狂烈竄燒……

  不知過了多久,只見漫漫火海中有一道身影瘋狂向天舞劍,像是一場追思,也是一場悼念……

  啊!他的昙花啊……

  打從有記憶開始,他就是獨孤王爺的義子之一。

  獨孤者,是皇後姻戚,本為隋之大族,但隨著皇後去世,隋朝覆滅,這原本人人所欽羨的氏族遂跟著敗落,甚至遭一些異議人士欲趕盡殺絕,到頭來枝疏葉落,僅剩一房子孫苟延殘喘,小心萬分地活了下來。

  “咱們獨孤一族本該是天下榮耀,哪容得那個姓李的家伙爬到咱們頭上來耀武揚威!”

  一而再、再而三,獨孤仇不厭其煩灌輸眼前一群孩童仇恨的觀念。

  “是!”大大小小的孩童異口同聲應道。

  這群孩童年紀不一,全是獨孤仇從各地找來收容的流浪孤兒。獨孤仇不僅教他們武功,更不忘為他們洗腦。他告訴他們,為了光復獨孤一氏,必得竭盡所力,甚至不惜犧牲小我,以完成大我。

  他們日日夜夜接受密集的智才體能訓練,光是武術基礎的訓練,一日長達三、四個時辰乃是家常便飯之事,逞論其他。

  “累死了!今天馬步蹲得可算久。”

  一進房就直直倒在床榻上,較大的孩子立刻發出抱怨聲,年紀較小者則是疲倦地沾枕便睡,或是三三兩兩地交頭接耳。

  是應該休息了,但他一點都不累。

  信步往外頭走去,屋外有一處小小庭院,地方不大,但小橋流水,無一不完美精致,涼風吹得很緩很慢,拂過他童稚的臉龐,像是娘親的暖手。

  娘親……他的雙眼微微一黯,不是感傷,而是迷惑。

  他並不感傷,因為從未得過,又何來失去之說呢?

  他只是迷惑,迷惑親情……那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感覺啊……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手洗得很干淨,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掌紋分明,童稚卻鍛鏈得有力。

  這是一雙年少孩童的手,也是一雙慣用槍戟刀刃的手……

  “喂!”有人從背後喚他,“你不休息嗎?今晚還要出任務哩!”

  “我知道。”是的,這也是一雙——

  擅於殺戮的手。

  月黑風高。

  一道道鬼也似的影子在幢幢屋捨間翻飛起縱,很快便聚集在一氣派華麗的宅邸前。

  京城中的首富張員外,這便是他們今夜必須洗劫的對象。

  動手!為首者果斷地做出手勢,一道道黑影便如煙似霧地從窗戶、從側門竄入豪宅。“啊——”

  片刻不到,第一聲慘嚎響起,繼而此起彼落。

  “哈呼……哈呼……哈……”小口、小口急促不歇地喘息著,小女孩蹲在滿目瘡痍的屋內一角,一具具屍體讓她恐懼得雙眼圓睜,嬌小身軀無助地縮成一團。

  她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只知道自己睡得迷迷糊糊之際,卻被一陣接連一陣的驚聲尖叫駭醒。

  一向起床很是困難的她,揉著惺松睡眼,迷迷糊糊地踏著步伐走出房間,首先注意到那股飄散在空氣中的奇怪味道。

  吸了吸小鼻頭,當她站起身打算再往前走些路時,另一記哀鳴劃破天際,令她聞之悚然,也令她再次頓下腳步,駐足而不敢往前。

  她不敢往前去瞧,卻有人送東西來給她看。一具人體飛過她跟前,重重地摔在她身旁,加上一記骨頭碎裂的聲響。

  這種刺激太大了,讓身帶宿疾的她一時承受不住,眼一黑、腿一軟,就這麼軟軟地暈了過去……

  清醒時天已亮,她發現自己置身陌生地。

  “咦?”她搖頭晃腦的坐起身來。“這是哪裡?”

  她坐在近河的大樹濃蔭下,仍有些暈眩,雙手抵地撐起上半身,軟軟細細的發絲自然而然地披散。

  不遠處的嘩啦水聲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她看見一個年紀約莫與她差不多的男孩正光裸著上半身,拿衣服充當汗中擦拭著身子。

  “哥哥。”她喚他,相仿的年紀讓她馬上放下戒心。“哥哥,這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裡?”

  他回頭瞟了她一眼,又繼續為自己擦澡。

  他是奉獨孤仇之命留下來滅絕張員外家最後一名生還者的人。滅口十分重要,為了不讓行動者的身份暴露,他必須檢查一具又一具屍體,還有人有呼息就一劍捅下去,還有人抽搐就撒把毒粉,這項工作他向來得心應手——

  丟下衣裳,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看著那張充滿迷惑、害怕的甜美可愛臉蛋……

  從沒有例外的啊!

  “我……我叫昙兒,哥哥呢?”她抿抿小巧紅唇,有意打破兩人的隔閡,乖乖巧巧地問。

  入了張員外府幾個月,她在當伺候人的小小丫頭時學會了些察言觀色,直覺這個看起來有點讓她怕怕的大哥哥——很厲害喔!

  “昙?”他喃喃這個字的音。那是什麼?

  “是呀!哥哥知道昙花嗎?”她仔細地瞧了瞧他突然略帶迷惘的神情,然後很快樂地解釋,“昙花是一種晚上才會開、才會香香的花喔!我爹爹呀!他以前是教人念書的,我就曾經聽他說一句、一句……昙花一現!嗯!對,就是昙花一現!我是不懂那是什麼意思,可是聽起來很好聽,不是嗎?”

  “嗯!”他朝自己的小包袱走去,裡頭有另外一件干淨的黑衣及匕首、毒粉等等。

  “哥哥,你呢?你叫什麼名字?”他也要報名,這樣才是禮尚往來呀!昙兒見他居然准備拍拍屁股走人,趕忙跌跌撞撞跟上去。

  他忽然停下來,轉過身。

  “哎喲!”她差點整個人撞上去,兩只小手兒一左一右搭上他的手臂,卻被他毫不留情甩開。

  “快走!”他簡潔地說,一說完立刻掉頭往前走,愈走卻心愈煩。

  他應該一劍送她上西天的。

  下手的時候,多多少少會有漏網之魚,所以,當他在後園下人房門口前發現還有氣息的她時,劍尖立刻逼向她白皙的頸項,卻硬生生地在距離寸許處停下。

  停下!這對他而言,該是多不可思議的反常。他牢牢盯著那張小臉蛋,盡管不安而迷惑,他還是冷靜地收起短劍,完全憑一股直覺,決定放小生命一馬。反正……獨孤仇應該不會怪他吧?那戶張家只剩這麼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小丫頭,成不了什麼氣候的。

  “哈呼……哈呼……”

  努力而急促的喘息緊跟而來。

  “你怎麼還跟著我?”他錯愕地回頭,瞪著努力邁步的小人兒,一臉的不悅。

  “哈呼……哥哥……對不起……我走得還不……不夠快……快……跟不上……你……哈呼……”’一見他停下腳步,她欣喜地快快湊上前,小臉紅撲撲的,費力地解釋。

  “你——”他不耐的翻個白眼。

  “哥哥,”昙兒主動又率真,一把勾抱住他一邊手臂,仰頭笑得天真。“我抱住你了!”

  “你……”他既驚且詫,好半晌才說得出話來,“放開我!否則我會殺死你。”

  “啊?”她看著他另一臂高高舉起短劍,劍刀閃著亮亮寒芒。不害怕……才怪!但一鼓足勇氣,一雙小手又不怕死地纏了上去。“我不要放開你!”

  小小心靈中,被留下、孤單一人的感覺,比未卜的生不生、死不死還要令她恐懼。

  “哥哥,不要丟下我。”她將小臉蛋用力在他袖上磨蹭。

  異樣的暖氣陡然在他體內深處迅速凝聚,再緩緩散開。

  他還是帶著昙兒來見獨孤仇了。

  “她可以留下。”

  一番打量、思索後,獨孤仇露出一抹笑,應允了他的請求,破天荒地收容了昙兒。

  對於這個結果,他一方面感到安心,一方面卻又不安起來。

  盡管說是毫無感情,但他卻了解獨孤仇的為人。

  就這樣?獨孤仇沒有任何的反對?也沒有開出任何答應的條件?

  獨孤仇究竟在想什麼?

  三年過去了,他還是沒有弄懂獨孤仇有什麼想法。

  三年,春夏秋冬的遞壇,讓少年成長,也讓少女婚嫁。

  不同於其他人,昙兒的生活很單純,獨孤仇收她為女兒,卻沒讓她接受殺手訓練,也不讓她接觸殘忍血腥。

  她學習女紅及詩詞,一天比一天美麗。

  這麼可愛的小羊羔,焉會不引起大野狼的注意。

  昙兒捧著一盤點心,興匆匆地四處找人。

  “小師妹,”不懷好意的聲音自她背後響起,“你要上哪兒去?”

  手中的盤子差點掉落,她急忙捧穩,這才怕怕地看向來者,“洱師兄…”

  洱面露淺笑,“你還沒告訴我,你要上哪去呢!”他往前跨一大步。

  她則往後退了更大一步。“我……我要去找哥哥……”除了哥哥,她對這裡每一個人或多或少都存有幾許戒意.尤其是這個老以不正的眼光瞧她的洱師兄。

  “哥哥?這裡的每個師兄,可都是你的哥哥呢!哦!這好吃的點心是要給我吃的對吧?”洱輕而易舉就將盤子上頭的東西盡數納入自己的袖中。

  心中有氣卻不敢言,昙兒端著空盤子轉身就想走,卻被一雙毛手突兀地勾抱住往後一帶,她嚇得放聲大叫——

  “你做什麼?放開我!”

  “嘿嘿!”

  正在色興上頭的男人,哪有可能放過她,眼看洱就要強硬地吻上她——

  “放了她。”帶著笑意的威脅冷酷十足,“洱師兄,你不會希望少一只耳朵吧!”

  該死!這小子的輕功愈來愈好了,什麼時候靠近的,他竟是一無所覺。洱不甘心地放開懷中的獵物。

  “呵呵!別當真,我只是同小師妹鬧著玩玩罷了!”該死!差一點就可以得手了。

  “請洱師兄離開。”他一點都不敢放松,持著短劍的手平穩而有力。

  洱毫不懷疑相信對方隨時會戳捅他——如果有必要的話。

  “該死!”洱真的咒罵出聲,卻一點也不敢大意地松開昙兒,眼睜睜地看著她快快逃到師弟的背後。“給我記著,總有一天我會宰了你!”

  “隨時奉陪。”

  片刻之後,他才將目光轉向昙兒。

  “你沒事吧?”他盯著從身後走出來的她,心中微微泛出柔軟的情緒,很淡,卻是真實無比的。

  “嗯!”仰起螓首,昙兒笑得甜美可人,嫩玉般的面頰有如花瓣,烏亮的黑發散發出一股淡淡香氣。

  或許是人如其名,昙兒的喜好與眾不同,愛用昙花潔白的花瓣做成香包放在身上,久而久之,她身上的氣息也如昙花一樣清香,淡淡的,很好聞。

  吾家有女初長成。十三歲的昙兒,的確印證了這句話。

  十五歲的他,常常看著她,然後迷罔。

  女孩子都像她這般可愛嗎?還是只有她?

  女孩子都像她這般甜美嗎?還是只有她?

  女孩子都像她這般……誘人嗎?

  還是只有她?

  他不知道。

  “哥哥來。”昙兒伸出柔嫩小手,輕輕拉著他走。“廚房還剩一些點心,我拿給你吃。”

  “昙兒……”情不自禁的,他素來無感的心,終於動了、跳了。

  徐徐地、緩緩地、慢慢地,他俯下頭,將唇小心地貼上她的。

  團體生活中最藏不住的就是秘密。

  昙兒同他相戀的小兒女情愫,很快就在殺手門中引起極端的側目。

  有人嫉、有人妒、有人欣羨,有人卻不以為然。

  但是,所有的人卻是有志一同地不表示出任何意見,因為,就連獨孤仇也是冷眼觀之,毫不吭聲,其他的人也就更沒資格說些什麼了。

  也因此,他和昙兒有了一段快樂的時光。

  小兒女情私,怎能公諸於眾,或許只是他默默幫她找來更多的昙花,一株株栽種在她閨房外頭;或許只是她悄悄為他縫衣,在不起眼的袖領處綴上一朵小花……情意的詩句,以短箋方式相互暗贈,聊表心意。相思的人兒啊!

  即便是日日夜夜都處在一個屋檐下,兩人卻仍覺得飓尺天涯,非得狠狠相互糾纏交融為一體,才會覺得毫無距離吧!

  今夜又得出任務了。仔細打點好身上利於夜行的黑衣,他高亢的心情微微一黠。十五歲了!獨孤仇卻仍未替他起名。這是殺手門中一項重要的儀式,表示師父對徒弟能力的肯定。

  他不是一直把師父交代的任務處理得很完美?為什麼還是得不到師父的肯定呢?像洱、貝、真、法……全門的師兄弟幾乎都有名字了!就只有他還沒有……

  “啊!哥哥今晚要出任務嗎?”趁著夜色初濃,昙兒便偷偷溜過來看他,沒想到會湊巧碰上他正要出去。

  “嗯!”她好美!胸口一陣悸動,他泛出一絲淡笑,不是那種皮笑向不笑,而是發自於真心的歡愉。一股沖動令他脫口而出。“昙兒,你嫁我吧!”

  在這種年代,男十五,女十三,早該有所婚配。

  “啊?”昙兒一怔,旋即雀躍萬分,卻又止不住羞地捧著自己的雙頰。

  “你……你這是在求親嗎?壞死了、壞死了、壞死了……”嬌嬌嗅嗔,一千個“壞死了”之下,卻是一萬個“我願意”啊!

  他情難自禁地擁她入懷,細細啄吻地溫存好久、好久才肯放手。

  “等我回來,我的昙兒。”

  “嗯!”回應的小佳人一臉嬌羞,香甜得有如一朵初綻的花蕾。

  卿卿我我的兩人,並未注意有人正沉默地打量這一幕。

  在他離去後,獨孤仇才從陰影處走出來。

  “昙兒。”他喚道。

  “干爹……”心虛的昙兒被這一嚇,才回頭,就被點中麻軟穴而一倒——

  剛出完任務回來,他立即被獨孤仇找去。

  “你想同昙兒成親?”

  聞言,他心下一驚!

  “是的,師父。”

  師父是怎麼知道的?

  但是,怎麼知道的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師父會不會反對?師父會不會成全他和昙兒呢?

  “你知道,”獨孤仇道:“一個殺手也好,一個將做大事、成大器的人也好,最重要的是什麼?”

  是什麼?罕見的困色流露。“我不知道,還請師父教誨。”

  “情。”獨孤仇緩緩道出答案,“絕不能有情。無心、無情方能放手做大事,無束無縛、無牽無掛……你,可做得到?”

  那是怎樣的情形啊?他根本無法想像。

  “是!”但想受肯定、取悅獨孤仇的心態是這般強烈,他毫不考慮地點頭。

  “很好。”獨孤仇掏出一柄匕首給他。“你現在到隔壁睡房去,將睡在床上的人殺了,我便會考慮為你起名。洱,你跟著去。”他彈指命令。

  “是!”他喜出望外,高興地綻唇笑了。

  “是。”像是知道了些什麼,洱微帶幸災樂禍的笑容,確實跟上去。

  握著獨孤仇賜予的匕首,亢奮不停拍打他的身心。

  啊!他就快要有個名字了!師父肯定是終於要看重他了,才會給他這麼個機會。懷著這般的愉悅,他幾個大步就來到床邊,高舉的匕首落下——

  “啊——”

  一記慘叫隨之響起。

  “昙兒?”他凍結在當場。

  鮮血如泉湧,不斷噴出她嬌嫩的身軀,皮膚同時泛出一層淡淡青銅色。這匕首喂了毒?!他撲上床一把摟住她,驚慌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拼命檢查她的傷勢。

  就著外頭灑進的淡淡月光,他害怕地看著她左胸處的血洞,瘋狂地用手掌按住它,想讓血流得少些。血為什麼這般的流個不停呢?

  “哥哥……”昙兒的小臉上有驚有嚇,更有著深深的迷惑。“為……什……”話未盡,氣便絕了。

  昙兒了無生息的小身軀宛如松了牽引的人偶,軟軟地癱在他的懷中。

  “啧!死啦?”冷眼旁觀一切的洱一點意外也沒有,反而笑出聲,爾後出其不意地朝他突襲過去。

  “你……”抱著昙兒,悲傷中他先行閃過一記招式。

  “哼!師父說你太弱了,要我解決掉你!”洱出招更快更繁。

  兩道年少的身影在小小睡房中一進一退、一來一往,腳尖點地,暗招出袖,勝負難分。

  “哼!你一定不曉得師父怎麼說你的吧?”洱決定采取心理戰術,“他說你感情太重,無法專心於任務上,救回小師妹是你人生中的一大敗筆,過錯無力回天,索性就干干淨淨地解決!”

  是嗎?他心下一撼,稍稍一個失神,肩頭就挨上一劍。

  “唔!”一記悶哼,一道血泉流下他的手臂。

  人的求生意志是不可思議的可怕,而且往往是在瞬間爆發!

  “殺!”他緊握依然鮮血淋漓的匕首,放下昙兒,發出一記野蠻至極的叫喊,在洱措手不及間,將匕首狠狠插入他的胸口——

  第二聲象征死亡的慘叫響起!

  片刻後,他抱起皮膚青紫的昙兒,一步步走出房間。

  獨孤仇安然坐在椅子上,早就在靜心等待著結果。“死了嗎?”

  他沉默地放下昙兒的屍體,一臉殺意,一下子便欺身向前,將匕首架上獨孤仇的頸子。“為什麼?”

  為什麼?太多、太多的為汁麼,為什麼要他殺掉昙兒?為什麼又要洱殺他?為什麼……

  “洱應該告訴你了。”獨孤仇眼睛眨也不眨,好像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生命發發可危。“因為你太弱了。”

  弱?他眼微眯地看著獨孤仇。

  “感情是個嚴重的弱點。而你在昙兒身上花了太多的心思。”

  就這樣?“那麼當初你為何要收容她?”

  “因為……”獨孤仇笑得殘忍快意。“這樣日後的教訓才會深刻,你才會記得住。”

  “啊——”聞言,他搖搖晃晃往後倒退,幾乎要站不住腳。

  獨孤仇的確夠聰明,也夠殘忍!刻意讓出了三年的時間,看著他和昙兒培養出些情愫,再讓他自己摧毀,為的就是給他一回教訓?這般的教訓,別說是刻骨銘心,更是痛不欲生!

  “為什麼——”

  他駭了、瘋了、怒了,舉起匕首攻擊獨孤仇。

  “你給我好好聽著!”獨孤仇輕而易舉箝住他頸後,強迫他認清事實,“我這可是在助你,及時警告你‘無情’的重要性。瞧!如果今日你同昙兒一點情分也沒有,又哪會心痛而喪志?懂了嗎?想要真正變得強壯,就必須無情!想要裡正做一番大事,就必須無情!想要真正成大器,就必須無情!”

  他仍是不服的瞪著眼!

  “懂了嗎?人命是生還是死,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這是何其高等的快感,難道執行任務的這些年來,你都不曾有這種領悟?就像現在——”

  獨孤仇掌下力道一重,他頓時被扼得無法呼吸;獨孤仇的指甲掐入其於的肌膚,滲出細微的血。

  “呃……”

  好痛、好苦!他的四肢頓時僵凝在半空中,整個人動彈不得。

  這就是死亡嗎?什麼都無法思考,只能空茫茫等待,能夠呼吸的次數也急速減少……然後停止。

  身體似乎沒有了重量,然後他聽見了一陣又一陣的甜美笑聲。

  哥哥……哥哥……

  昙兒……

  兩行熱流從他的眼角流出。

  哥哥……

  奇異的,他聞到一股濃得化不開的香味……昙花的香味……

  昙花只短暫一現,然後凋謝萎靡一地——

  “呼——”

  隨著獨孤仇的陡然松手,他方能開始順暢呼吸,狂咳嗽不止。

  “以後你就叫‘璋’……”獨孤仇的話語仍然繼續著。

  璋……

  他突然仰首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邊笑邊揮舞匕首,踉踉跄跄朝昙兒走去,刀起刀落,邊砍邊笑,邊刺邊哭。

  這是一場告別,對昙兒,也是對過往、對人性的最後告別……

  “很好,太好了!”獨孤仇站在一旁,面露得意的不住點頭。

  這是一場恐怖的蛻變,徹底改變他的人生。唯一留存心中的,怕是這份淡淡甜甜的花香。

  “昙……”

  俯趴在地,瀕臨死亡的璋嘯王爺臉色蒼白。

  在熊熊火海中以及燒焦味中,出奇的,竟有一股熟悉得令他痛徹心扉的花香,淡淡甜甜的……

  哥哥……

  “昙……”

  回光返照似的,他突然雙眼暴睜,仿佛看見一個滿面歡笑的嬌小少女對他甜甜地笑著,甜甜地招手……

  “昙……”

  然後,他露出燦笑,勉強地抬舉手臂,想在半空中捕捉什麼,卻又頹然垂下。

  哥哥……

  昙花啊!終究只有一現……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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