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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葉雙 -【偷個傻娃(騙婚之三)】《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9-13 00:43:47     標題: 葉雙 -【偷個傻娃(騙婚之三)】《全文完》

葉雙 - 偷個傻娃(騙婚之三)

三年前與他一別,他說總有一天會來找她,
明知不該與世仇的他再有任何瓜葛,
但她就是忘不了他冷然面具下的溫柔與眼底的愛憐,
不管外人怎麼傳言,她堅決相信他不是嗜錢如命的無情巨賈;
癡等了三年,等不到他,卻等到爹娘為她作主的親事,
她不甘心就此與他生離,不顧閨女清譽逃家只為再見他一面,
這人是順利見著了,可他卻冷言冷語趕她出府,
還說當年只是在利用她,要她別癡心妄想?!
她癡等三年,怎麼可能說走就走,死皮賴臉也要待下!
為盡早嚇跑她,他一臉壞笑調戲輕薄她,還故意傳名妓入府,
明知是他的手段,明知他不是無情郎,她的心仍受了點傷;
可在她大哥找上門來,寧願傷了她也要帶她回府時,
他卻拚了命將她留下,他不是急著趕她走?
怎麼又是上藥又是焦心照護的,不愛她,就別對她這麼好……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9-13 00:45:01

楔子

  秋月高懸,雖然空氣中帶著隱隱寒意,但懸在半空的彎月兒卻異常清明,讓人忍不住抬眼一瞧再瞧。

  瞧著瞧著,那月兒似是化成一張唇,薄薄透著一絲冷芒。

  那月兒,就像他的唇……有稜有角像是能劃傷人似的。

  那年她被擄……不,應該說是她從府裏被偷走了……

  「小姐、小姐……」迭聲急促的呼喚劃破暗夜的寧靜,甚至還吵醒棲在枝椏上沉睡的鳥兒,讓夜空響起一陣陣振翅高飛的聲音。

  皺著眉,巴迎雁旋過嬌小的身軀,圓圓亮亮的眼兒瞪向自己的丫鬟。

  「什麽事讓你急成這樣,為何如此嚷嚷?」總是笑意燦燦的巴迎雁難得板起臉龐,嗓音更不如以往的嬌甜。

  許是月兒讓今夜的她特別心浮氣躁,嬌俏的臉龐也罩上一層薄霜,完全不似以往那樣體貼與善解人意。

  「小姐,您……怎麽了?」丫鬟淩雲顯然也被巴迎雁的態度給嚇著了,結結巴巴的問道。

  「什麽怎麽了?」巴迎雁皺起一雙柳眉應道。

  她家小姐向來甜美可人,不但個頭小小,脾氣也小,即使對待他們這些卑微的下人,也總一臉甜笑,除了……

  突然間,一個念頭竄進淩雲的腦袋瓜子,她突地仰頭看向露臺外的天際,便見那宛若刀兒的彎月,心中再一細算,今兒個又是新月夜了!

  難怪小姐今日心緒特別不定。

  「小姐是否又想起他了?」

  離那次小姐離奇地被人從府中偷走,已經三年了吧!

  淩雲還清楚記得,那天她一如往常照顧身體不適、總是昏昏沉沉的巴小姐,在伺候完湯藥之後,也只不過是將藥盅送到膳房,回來便不見應該好好躺在榻上的小姐。

  原以為是小姐想去園子透透氣,可任她怎麽找,甚至驚動了老爺夫人,動員府裏上下,卻依然找不著。

  想到那陣子府裏的雞飛狗跳,直到此刻淩雲的心還是怦怦跳個不停,老爺夫人和大少爺也全被嚇得三魂七魄少了一半,所以當被偷去的小姐好不容易找了回來後,老爺不惜砸下重金,單單小姐的院落,看家護院就多了三倍不只。

  但不論老爺和夫人對小姐如何呵護備至,每個月到了這天,小姐的心緒依舊特別不穩,甚至在夜裏還會發起惡夢,初時,她還以為是因為小姐被嚇著,老爺和夫人還找了能人高士替小姐收驚,小姐的情況是好多了,不再夜裏發起惡夢,但隱隱約約間,淩雲就是覺得原本無憂無慮的主子心中似乎掛上濃濃的心事。

  最近,在她小心翼翼的旁敲側擊下,她隱約感覺,小姐極可能對那名偷走她的惡人傾了心,才總會在每月的同一天因為思念而心情低晦。

  這個發現讓她心驚不已,為不讓小姐泥足深陷,前陣子她還悄悄向夫人透露這件事,夫人卻只要她別瞎說,便揮揮手遣退她。

  現在想想,當年小姐回來之後舉止確實古怪,對於是被誰偷出府這事,她一概推說不知情,到最後也因為小姐的堅不吐實而追查不易,只得作罷。

  當年為了贖人而付出大筆贖金的巴老爺當然滿心不甘,卻也拿疼寵入心的掌上明珠沒轍,只得咬牙吞下滿腹委屈。

  她本來也相信小姐是不知情的,但有一回因為老爺作壽,小姐多喝了幾杯,酒過三巡後,回房替小姐更衣時,便聽她不小心說出當年入府偷走她的男人就是易慕秋。

  在知情之後,她幾番想對老爺和大少爺說出實情,可偏偏又曉得小姐似乎種了情根,怕自己的輕率會傷了她,只得幫她隱瞞。

  她一直以為隨著時間的過去,小姐就會忘了那份不該存在的感情,誰知道她不但沒忘,反而愈發深重了起來。

  「你別胡說,你這般喳呼難道不怕吵著人嗎?」巴迎雁臉色雖然稍霽,但口中仍叨念了幾句。

  「小姐,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呀!」

  「有什麽好消息?」巴迎雁好奇問道,但心思卻還是留在那掛在空中的弦月之上。

  她這個丫鬟向來大驚小怪,舉凡家中請來了戲角演起大戲,又或是大哥帶上了哪個新姑娘,就連看門的小黃生了一窩小狗,都足以讓她說上大半天。

  「方才我經過前廳,聽見老爺、夫人和大少爺正在商議小姐的親事,雖然還沒決定,可是有許多媒人前來說親,我想老爺和夫人很快就會為小姐決定嫁去哪個好人家了,真想快點知道究竟哪家公子是小姐的乘龍快婿呢!」

  「乘龍快婿」這四個字宛若一記驚雷,「轟」地一聲在巴迎雁腦中炸了開來,所有思緒停滯在那一刻,腦海中更是一片空白。

  隨著那空白緩緩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幾乎攫住她的心房、讓她喘不過氣來的驚懼。

  不!她不要什麽乘龍快婿,她只要他……

  「小姐,你怎麽了?身子不舒服嗎?」瞧著巴迎雁那血色盡失的臉色和搖搖晃晃的身形,淩雲嚇壞了,沖上前去,眼明手快地攙住就要虛軟跌坐在地的巴迎雁,心驚不已的問。

  她迭聲喚了好幾句,好不容易讓巴迎雁回過神來。

  「小姐,你撐著點,我這就去請大夫。」身為小姐的貼身丫鬟,淩雲當機立斷地就要往外沖去,卻被巴迎雁給扯了住。

  「我沒事,只要躺一會兒就好。」

  像是為了讓淩雲安心,巴迎雁勉力撐起自己虛弱的身軀,然後緩步走向自己的軟榻,一到榻旁,她就像是氣力盡失似的一頭栽進軟榻中。

  「小姐,就別再想那個姓易的了,等老爺和夫人決定了親事,到時小姐就可以好好享福了。」

  憑巴家的家世,想娶小姐的朝官富賈何其多,只要小姐能忘了易慕秋,還怕找不到好人家?

  像是沒聽到淩雲的勸言似的,巴迎雁只是閉眼不語,靜靜躺著,淩雲拿她沒辦法,只得撚去了燈火,輕巧闔上門,讓她好好休息。

  在那只剩微亮月光的黑暗中,一顆既慌且亂的淚珠悄然滑下她雪白的頰畔。

  她一直等、一直等,等著他來找她,可沒等著他,卻等來爹娘為她作主的親事。

  他忘了她嗎?

  雖然他不曾明說,可他眼底的愛憐是如此顯而易見。

  她曾經問他,可有再相見的一天,他凝著她說只要他們活著,總有相見的一天,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的心裏很難不起這樣的懷疑。

  癡等了三年,等到自個兒都要上花轎了,難道他還可以無動於衷?

  又或者,這一切真如淩雲說的,他那時之所以對她這般好,甚至勾走了她的心,其實只不過是想讓自己得了錢財,還能全身而退?

  自始至終,他對她的心思,不過是出自于利用?

  想到這裏,她的心冷不防一顫,一股深深的恐懼倏地攫住了她。

  不……不會的!

  他的雙眸是如此真誠,那種眼神是演不來的!

  無數的心思在她腦海交錯堆疊,逼得她幾乎瘋狂。

  不行,她得去弄清楚這一切,否則她就是死也不上花轎。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9-13 00:45:24

第一章

  雖稱不上杯盤狼籍,但那散落在桌角下一個個空了的酒壺,幾乎已經堆疊成一座小山。

  三個男人像是較起了勁兒似的,你一杯、我一壺的,互不相讓。

  「來,再喝!」渾身透著濃濃酒氣,繆傲夏卻沒有收手的打算,歪歪斜斜地又將自個兒的杯子給斟滿,顧不得酒已經大半倒在桌面上,他抄起酒杯,又朝著易慕秋敬了過去。

  就不相信這傢伙真的那麼能喝,他今兒個是鐵了心要和易慕秋拚到底了。

  「喝就喝,誰怕誰。」易慕秋也豪氣十足地仰首飲盡那杯中醇烈的白干。

  「我說你們兩個,真當這酒不要錢?」

  雙手環胸,燕懷柳頗沒好氣地瞪著眼前兩個顯然已醉意十足的男人。

  雖明知兩人感情好過親兄弟,一旦對方有難,他們絕對兩肋插刀,可兩個脾氣都不甚好的男人就像兩頭公牛似的,見了面難免鬥上一番。

  他們三個本都個性不羈,當初若非皇上手握令三人家族蒙羞的證據,強迫他們入朝為官,他們壓根不會委屈自己在朝廷做牛做馬那麼多年。

  好不容易,那皇上不知道是不是良心發現了,竟允諾他們,只要他們三人皆成親,就放他們自由,現在燕懷柳和繆傲夏都成親了,自由在望,可偏偏易慕秋的娘子沒有半點著落,也難怪性急的繆傲夏會這般拚酒。

  「酒當然不是不要錢,可咱們今天說好了,誰要是先躺下了,就得答應對方一個要求。」

  「是啊!」

  早被繆傲夏送上門來的那些鶯鶯燕燕給弄得煩了,為了不傷彼此友誼,易慕秋索性想出這個賭約,好贏回自己耳根子清靜。

  易慕秋怎會不知繆傲夏的心思。

  可問題是,對女人這種東西,他可是打從心底厭惡,更何況他恨極了他爹,要他犧牲自己去換回那老頭子的清譽,他可做不到。

  當初,他之所以願意讓皇上以這個理由做為要脅,純粹是為了錢。

  只要一直做大官、只要一直不成婚,他名下的商行便可以快速累積財富。

  若非如此,誰會在乎這易家在天底下人心中是什麼樣的模樣?

  他甚至立志做個貪官,只要無損社稷的安危,與其讓銀子進了旁人口袋,不如裝進自己的口袋中。

  「我這麼做,是為了求得我耳根子的清靜。」易慕秋邊說邊仰首飲盡繆傲夏為他斟滿的酒。

  一杯接著一杯,即使視線已經帶著點疊影,晃蕩得讓人頭暈,但他卻仍氣定神閒,喝下了每一杯繆傲夏為他斟滿的美酒。

  「你寧願醉死,也不願娶妻?」燕懷柳冷眼瞧著易慕秋那種拚了命的喝法,忍不住搖頭歎道。

  「沒錯,女人這麼麻煩,真不知道你們幹麼個個像飛蛾撲火似的。」易慕秋咕咕噥噥地抱怨著,望著好友的眼光更是帶著濃濃不解。

  「你就這麼討厭女人?」也沒聽說他曾經有什麼情殤,這樣的排斥究竟所為何來?

  燕懷柳沉吟半晌,看來想讓易慕秋成親,還得要對症下藥。

  「女人啊,都是禍害,心殘手狠。」

  休說身為臣子,知曉後宮之中的勾心鬥角,就說他那個見異思遷的爹娶進一個又一個的姨娘,哪一個不是帶著濃濃野心。

  那些女人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追求所謂的榮華富貴,所造的孽可曾少過?

  「也有不是的啊!」一聽他的話,繆傲夏頓時發出不平之鳴,而且還開口為天下女子喊起冤來,「就像我家娘子,仁慈心善,哪有滿肚子的壞水,你怎能這樣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

  「是啊!」聽到繆傲夏的話,燕懷柳也含笑點了點頭,顯然也想到了他家個性固執卻堅強的封易蕊,對於繆傲夏的話更是心有慼慼焉。

  「女人不全都是蛇蠍,若能遇著一個好姑娘,替你生幾個白胖小子,一家和樂融融,也好過滿屋子冷清啊!」

  「若是真能遇著這種女人,我倒也不排斥成親,只是……」易慕秋有稜有角的薄唇微微向上彎起,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頗耐人尋味,「誰能保證我能碰著那種女人?」

  即使兩個好兄弟都已經成了親,也娶了賢妻,但他始終不認為這樣的好運氣會落到他的身上。

  談感情多虛浮,與其花錢養那些不知何時會反咬自己一口的女人,還不如多攢點銀兩。

  因為苦過,所以他更知道財富的重要,他寧可將心思花在商行之上,也不願花在女人身上。

  「所以你壓根不打算成親?」繆傲夏的火眼猛地圓睜,帶著殺氣的目光筆直瞪向仍兀自把玩手中酒杯、一臉氣定神閒的易慕秋。

  「是啊。」易慕秋點了點頭,或許這些年來,他曾動過那麼一丁點成婚的念頭,可看著兩個好兄弟幾經波折才成得了親,那才初萌芽的念頭就全都消失無蹤了。

  「砰」地一聲,繆傲夏的大掌拍上三人圍坐的圓桌,那力道之大,頓時讓置於其上的杯盤全都騰空再落下,發出碰撞聲響。

  「那怎麼可以,你明知你若不成親,咱們三人就沒有自由的一天。」他還想帶著他的小娘子去周遊天下啊!

  「就算我成了親,你以為那隻老狐狸就會放過我們?」對於繆傲夏的指責,易慕秋沒有掛在心上,他清楚自己的兄弟只是急著掙脫鉗制,才會如此暴跳如雷。

  「慕秋,有些即使明知不可為也得要去試試啊!」不像繆傲夏那樣怒氣騰騰,燕懷柳只是平和地伸出手,拍了拍易慕秋厚實的肩頭。

  「我不會成親的。」他堅定回道,即使違逆了好友的心志,他滿懷歉意,卻不願屈從。

  於是易慕秋再仰首飲盡一杯醇酒,腦海卻隱約傳來一記甜甜的嗓音--

  若有一天咱們成親了,你別管我爹和大哥,咱們好好守在一起,生幾個白胖的娃兒,你說好嗎?

  他搖了搖頭,又搖了搖頭,只當自己醉了,才會出現幻聽,這輩子他都不想娶妻生子。

  「喝酒……喝酒……你若先倒下了,那麼我管你願不願意,我就是要逼你討個老婆,生個娃兒……」繆傲夏說著說著,就連酒也懶得斟了,索性直接抄起桌上兩個酒壺,一個遞給易慕秋,一個自己拿著,然後豪邁地將酒給倒進嘴裡。

  「好酒量!」易慕秋看著好友渾身散發宛若萬馬奔騰的氣勢,忍不住開口讚道。

  就在這叫喊聲中,繆傲夏執著酒壺的手突然鬆了,手中的酒壺也跟著砸上地面,隨著濃濃酒香急竄而出,原本還豪氣十足的繆傲夏已經「咚」地一聲趴上桌面。

  「他醉了,快快送他回溫柔鄉去吧。」顯然這一切都在易慕秋的算計之中,面對繆傲夏的醉倒,他沒有半絲驚愕,只是轉過頭朝著面露詫異之色的燕懷柳交代。

  「他的酒量一向很好。」凝著易慕秋,燕懷柳這樣說道。

  「他的酒量的確很好,才會喝了我三壇醉仙釀才醉倒啊!」易慕秋低吟般地說道,那嗓音溫溫潤潤的,煞是好聽。

  「你……」聽到「醉仙釀」三字,燕懷柳整個傻眼。

  向來清楚易慕秋是個奸商,也知道他在暗地裡經營些見不得人的買賣營生,但一向惜財如命的他,如今竟然為了贏得這場賭約用上千金難買的醉仙釀

  不難想像一旦繆傲夏清醒之後,會是怎樣的氣急敗壞。

  「這醉仙釀頂多讓他醉倒卻不傷身,唯一傷的只是他的自尊罷了。」易慕秋笑笑說道,一點也不因自己耍詭計而有半絲羞愧。

  他這叫先下手為強!

  「你……」見易慕秋踏著歪歪斜斜的步伐,還不忘朝他擺了擺手,預告自己的離去,燕懷柳簡直又好氣又好笑。

  只怕心思靈透的易慕秋早已知曉他們此番前來的目的,所以才事先做足準備,就是不肯入圈套。

  這男人,只怕逼不得,看來他得多拐幾個彎,否則離自由永遠只有一步之遙。

  「你當真不娶?」就在他抬腳跨過門檻的那一刻,燕懷柳驀地開口衝著他問道。

  「有本事,就找個讓我醉心的女人再說吧!」

  歪斜的步伐並沒有阻止他離去,只見他頎長的身影,漸漸消融在幽黑的夜色中……

  進了門,易慕秋揮退急急迎上來張口欲語的柳總管,無心佇足。

  方纔毫無節制地飲進大量醉仙釀,即使勉強撐回府中,心緒早已渾沌,手腳就快不聽使喚了。

  今夜的他需要片刻寧靜,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他連理都不想理會。

  「主子爺……」伺候易慕秋多年,柳鎮風的心思早已被訓練得異常細膩,只消一眼就瞧得出易慕秋的心緒不佳,今兒個不是說事的好時機,可有些話他不能不說啊!

  「柳總管,今夜我想早歇,你先下去吧。」柳總管才開口,易慕秋已經搶先一步說道。

  眼迷濛、醉茫茫,方纔那道在腦海乍然出現的嬌嫩嗓音,到現在還造著亂,無法驅離,所以他寧可什麼都不想去想,只想要倒臥軟榻,睡個三天三夜。

  「可主子爺……」

  「有事明兒個再說。」易慕秋濃眉驀地蹙起。

  「可不說不行啊!」有些事硬著頭皮也得說。

  於是柳鎮風顧不得自個兒背脊上涔涔冷汗,連忙開口,可話才到舌尖,還沒來得及出口,易慕秋卻已經攢著眉頭,快速旋身朝著裡屋喝道--

  「誰鬼鬼祟祟躲在裡頭?給我出來!」

  門後傳來的輕微聲響並沒逃過易慕秋的靈耳,他冷喝,渾身上下的勁力已蓄在他垂在身側的手心之中。

  他知道自己平日樹敵不少,不論在商場或是官場,想取他性命的人不在少數,警覺性一向極高,即使是在自己府中,他依然沒有放鬆分毫。

  在他的斥喝聲之中,門緩緩地開了,入眼的不是他以為的刺客,而是一個嬌滴滴的娃兒。

  「是我……」

  因為等了好幾個時辰,等得巴迎雁腰麻背酸,方才竟然在他榻上睡了一個好覺,還作了一個悠長的好夢。

  要不是那令她朝思暮想的嗓音竄入她迷濛的夢境,將她拉回神,她還真不想醒來。

  「你是誰?」透著迷濛的醉眼望著眼前的女子,易慕秋彷彿有些熟悉,可是卻又想不起她是誰,所以揚聲質問。

  他一定是醉糊塗了,否則怎會覺得這姑娘軟軟嫩嫩的聲音,竟和今晚一直霸佔他腦海的聲音有點相像。

  「你問我……是誰?」巴迎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親耳所聞。

  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竟然忘了她是誰,她驚愕地瞧著易慕秋,只見他連瞧都不瞧她一眼,直接看向柳總管。

  「這位姑娘今兒個晌午拿著一塊金鎖片登門,說是主子爺未過門的娘子。」

  「金鎖片?娘子?」因為醉仙釀已逐步侵蝕意識,易慕秋的思緒也跟著顯得沉滯,對於柳總管的話有些不能理解。

  「主子爺,難道沒這回事?」一見易慕秋疑惑萬分的模樣,柳總管心中一驚,老眸驀地往巴迎雁瞪去,眸中不無責難之意。

  今兒個一早,巴迎雁突然登門造訪,宣稱手持主子爺的家傳金鎖片,本來他也對她的話將信將疑,但瞧著巴迎雁一身貴氣打扮,又說得信誓旦旦,讓他當真以為這姑娘是他家爺兒未過門的娘子,不敢得罪,沒想到他竟然被誆了。

  「我何時有過未過門的娘子?」易慕秋望著眼前嬌小纖細的娃兒,兩道墨眉驀地往中間聚攏。

  這丫頭除了有丁點眼熟之外,他壓根記不起她是誰,更何況他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女人,更不可能有什麼未過門的娘子。

  「難不成,你真的忘了我?」感受到易慕秋眸中的陌生,巴迎雁的語氣帶著濃濃的不敢置信和責難。

  她一直以為他之所以不來找她是有苦衷,所以她靜靜候著,沒想到他之所以不來,完全是因為他忘了自己。

  再見的雀躍與欣喜全一古腦消失無蹤,巴迎雁水靈的大眼甚至浮上一層心傷的水霧。

  「我不認得你是誰。」

  易慕秋認真瞧著她一雙水靈的眼、挺俏的鼻尖,還有紅灩的菱唇,那染著丁點稚氣卻又脫俗絕美的模樣,無疑是個拔尖的美人兒,或許有點兒似曾相識,就連她的聲音都覺得有些熟悉,可他就是不識得她。

  一股酒氣竄上,醉仙釀的勁力在他週身作亂,讓他頭疼得像是隨時會裂開似的。

  「柳總管,我不認得她,把她給我轟出去。」頭疼的他無力再想,也懶得理會。

  交代完,他疾步與她錯身,一等他的身子隱入室內,便「砰」地一聲將門緊緊關上。

  徒留深受打擊的巴迎雁傻愣愣地望著厚實的木門,淚珠兒更是毫不客氣地一顆顆滾落而下。

  「姑娘……姑娘……」

  柳總管有些手足無措的瞧著眼前哭得梨花帶淚、好不淒慘的巴迎雁。

  那可憐兮兮的模樣讓原本因被欺騙而盛怒的柳總管心一軟,小心翼翼喚著。

  「他竟然翻臉不認人,這個缺心少肺的負心漢……嗚嗚嗚……」抬了頭,巴迎雁哽咽地指控,委屈的模樣讓人無法抗拒。

  「這……」雖然被罵的是自家主子,可瞧巴迎雁可憐的模樣,柳總管仍忍不住泛起一絲憐憫,「娃兒,你確定沒弄錯?」

  「當然不會錯,我明明給你瞧過金鎖片了,是你自個兒說你在易家當差這麼多年,不會認不出這的確是你家主子爺長年攜在身上的金鎖片。」

  「是這樣沒錯!」也就是那塊傳家金鎖片,柳總管才會大著膽子讓她進主屋。

  「而且,我方才也瞧見他的容貌,一如當年與我訂情時那樣俊逸,柳總管,你說這天下可有女人錯認夫君?」抬手,又抹去幾滴委屈的眼淚,巴迎雁很快又回復初時的堅毅。

  這回,她可是吃了秤坨鐵了心,才會這麼冒冒失失找上門來。

  即使三年過去了,心中對他的思念卻沒減少半分,她忍不住伸手探向一直掛在胸口的金鎖片,緊緊握住。

  「可主子爺交代了讓你走。」柳總管算得上是易家元老級的下人了,打小就瞧著少爺長大,他清楚知道,依主子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子,的確是做得出這種翻臉不認人的事兒。

  瞧著柳總管一臉為難,巴迎雁心一急,索性屁股往地上一坐,完全沒有絲毫大家閨秀該有的矜持。

  「我不走,若是柳總管執意趕我,我會守在易家大門口,逢人便數落你家主子的狼心狗肺。」

  「你……」柳總管聽到她的威脅登時傻眼,再瞧瞧她坐在地上耍賴的樣子,一時之間,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但轉念一想,近來皇上逼婚,偏偏他家主子對這事總不上心,既然如此,留下這丫頭或許也是一個轉機……

  「好吧!」

  就讓她留下吧,再說這更深露重的,他也著實不忍趕這麼個嬌滴滴的姑娘出門了,至於主子爺那頭,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有啥事,還是等明兒個主子酒醒之後再說吧!

  易慕秋揉揉頭,疼得像是有一隊人馬正在裡頭恣意敲鑼打鼓似的。

  那醉仙釀可不是一般的酒,尋常人喝了就得醉上三天三夜,饒是他這種有武功底子的人喝了,就算已經睡了一宿,但那醉仙釀依然在他身軀之中造亂。

  思緒有點渾沌,但腦海中竟然莫名其妙浮現一抹嬌俏的身影,及她帶著濃濃指控的眼神。

  她究竟是誰?

  即使昨夜已經醉意纏身,但凝著她的眸,他其實有著濃濃的熟悉感,那是一雙他似曾相識的眸子。

  可她究竟是誰?

  身體的不適加上心煩,易慕秋索性睜開了眼,想要下榻練練功,好讓那渾身的酒氣消散得快些。

  「嗄」難不成他是真的醉糊塗了?這女人怎麼會在他房裡。

  「你醒了。」一見易慕秋的眸子睜了開,巴迎雁忙不迭地伸手端來一碗烏漆抹烏的湯藥,「來吧,昨兒個就聞到你滿身的酒氣,這是我一大早去廚房親自替你熬煮的解酒湯藥,快快喝了吧。」

  「你……」要不是眼前的人活靈活現的,還能讓他嗅著一身淡雅馨香,他還真要以為自己活見鬼了,原本還昏沉的心緒登時醒了大半,他瞪著她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對於巴迎雁的慇勤討好,易慕秋視而不見,他明明已經交代柳總管將人給轟出去了,怎麼如今她竟還堂而皇之出現在他房裡?

  「我當然應該在這。」巴迎雁不死心地將藥碗再次端到他面前,不容他對自己的體貼視而不見。

  「我已讓柳總管轟你出去了,你究竟是怎麼又摸進來的?」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額際,易慕秋只覺得頭疼得很。

  「柳總管才不像你沒心少肺的,他老人家知道我是你未過門的娘子,當然捨不得轟我出門。」對於他那難看的臉色,巴迎雁完全視而不見,只是逕自咕噥道。

  「你不是我未過門的娘子。」他連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再說對於女人這種東西,他向來敬而遠之,又怎麼可能突然冒出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娘子?

  「我有易家家傳的金鎖片,連柳總管都認得,你不會不認得。」

  「金鎖片……」

  他才要追問,但一見那塊金鎖片,他的話就全都堵住了。

  那果真是他遺失許久的金鎖片,是他娘親手為他帶上,而他從不離身的金鎖片。

  這金鎖片三年前突然不見,他還以為是自個兒不小心遺落在哪兒,沒想到卻出現在這陌生女人的手中。

  「你怎麼會有這金鎖片?」目光如炬,他瞪著她質問。

  「這是你給我的訂情之物。」這是他離開時留在屋子裡的,所以她認定了這是他留給她的訂情之物。

  「我不可能將這鎖片留給任何人。」他怎樣也不可能將娘親遺留下來的金鎖片轉送旁人,更何況是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

  「那時你將我和金鎖片一同留在破屋裡,要我乖乖等人來接我,還說等我長大之後,就會來找我的,這金鎖片自然是你留給我的訂情之物。」

  「告訴我,你究竟是誰?」這故事越聽越荒謬,盛怒之中的易慕秋卻破天荒地耐著性子問道。

  他的問題讓巴迎雁的心房像是被利刺紮著似的刺痛一下。原來,他不是因為醉了才不記得,他是真的不記得她是誰了。

  水亮的眸子瞪著易慕秋好一會兒,才終於緩緩開口,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巴迎雁。」

  巴迎雁?

  原來……是她!是巴家那個被他遺忘得徹底的丫頭。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9-13 00:45:39

第二章

  當年,因為吃定了巴迎雁的心軟和對他異樣的情愫,他才刻意哄她,利用她的感情,好讓自己成功脫身。

  時日一久,他還真忘了自己曾遇過她。

  當年的小丫頭還出脫成清靈動人的女子,才讓他一時間看不出來。

  沒想到她竟真的找上門來?

  易慕秋凝眼瞧著巴迎雁,深邃的眸中多了一絲警戒,腦中兜轉思緒何止萬千。

  沉默在兩人間無止無盡的蔓延開來,四眸相交,易慕秋終於沉不住氣開了口。

  「你想幹什麼?」這樣不顧閨女清譽,打著他未入門娘子的名號賴在他府上,究竟打著什麼樣的算盤?

  她想報仇嗎?

  「我沒有什麼目的,只不過想來找我的夫婿。」巴迎雁迎著他充滿質疑的傷人目光,毫不退縮地說道。

  「我不是你的夫婿,易巴兩家也不可能結為親家。」易慕秋瞪著他,清楚地說道。

  當年,巴迎雁的爹假意與他爹交好,然後用鯨吞蠶食的方式一點一滴挖去易家根脈,重創易家家業,甚至還在他爹死後,憑著一張仿造的借條,堂而皇之入主易家名下所有產業,幾乎將易家逼入絕境。

  為了保住易家最後一線生機,易慕秋相中巴迎雁這個巴家人眼中的心頭肉,悄然潛入巴家將她從戒備森嚴的巴家偷了出來。

  他原只想將她囚於空屋之中,一等巴家付了贖銀,就放她回去。

  可沒想到本該是天衣無縫的計劃,卻因為她的病全都亂了套,他只得為她請大夫,還不眠不休日夜照顧她。

  本來,因為她清楚見著他的容貌,他是該殺她滅口的,但隨著相處時日越多,對於這個不同於其他巴家人的小丫頭,他心中的惻隱之情也就越盛,於是他改了個法子,在有意無意之間讓她傾了心,他知道這單純的丫頭一旦傾心,就會傾力護著他,死也不會說出他的身份,最後他成功拿到贖銀,便將她留在小屋之中,讓她的家人帶了回去。

  曾有那麼一段時間,他時時處於戒備狀態,擔心巴家會來討回一個公道。

  但隨著時日過去,巴家卻始終沒有任何動靜,他便知道這個巴迎雁應該沒有將他的身份告知家人。

  他知道自己的計謀成功了,她的確為了保護他而什麼都沒說,為他省去不少麻煩,可這份感激之情並沒有在他心裡停留太久。

  反正她是巴家的人,巴家欠他的,由她來還也沒啥不對。

  曾經他以為那就是兩人唯一的交集,所以他更不解她的來意。

  「如果真是如此,你又為何留下對你那麼重要的金鎖片予我?」完全不能接受他的冷淡,巴迎雁朗聲質問,水眸定定地望著他每一個神情變化。

  雖然他那明顯遺忘的神情讓她深覺受傷,可她依然認定那塊金鎖片是他留給她的訂情之物。

  「我沒把金鎖片留給你。」望著她那不服氣的模樣,易慕秋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再一次重申道:「如果你真的在屋裡撿到金鎖片,那一定是我不小心遺失了,絕不是什麼見鬼的訂情信物。」

  不過是見鬼的陰錯陽差罷了。

  「你騙人!」雙手緊握成拳,聽到他的話,巴迎雁氣極低吼,整張臉被怒氣染上一層紅暈。

  她才不要相信他的鬼話!

  為什麼他要把一切顛倒黑白,明明她曾那麼清楚地在他眼中瞧見愛憐和疼寵,那是愛,她一直深信不疑。

  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地使自己鎮定,她凝望著他質問,「它對你而言是這麼重要的東西,如果真的掉了,你應該回頭努力地找……」

  「它沒有重要到讓我冒著自投羅網、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的險。」誰知道找著了巴迎雁的巴家人,會不會在那間破屋子裡頭守株待兔?

  那金鎖片或許重要,但重新找回易家的財富對他而言更加重要。

  「你……」聞言,巴迎雁語塞,長久以來的愛慕希冀在這一刻灰飛煙滅,她傻傻瞧著易慕秋,只覺得一片茫然,完全不知自己該有什麼反應。

  排除萬難前來,巴迎雁從沒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

  其實易巴兩家的恩怨,她是清楚的,心底也明白是她爹做得太過份,才會逼得易慕秋偷走她討回公道,所以她從沒怪他,甚至對他產生濃濃的思暮之情。

  他的手段或許不夠光明磊落,可確實靠著自己過人的手腕重振易家聲威,更別說他如今還是深受皇上倚重的肱股大臣。

  「所以自始至終,你對我沒有絲毫感情?」苦澀隨著這個問題開始在她的檀口中累積,那種苦是打從心裡漫出來的苦,讓人鼻頭也跟著發酸。

  「沒錯。」雖然沒有漏看她水亮眸底閃現的失落,但易慕秋還是沒有絲毫猶豫地點了點頭。

  「那為何當初你又要對我說會回來找我?」她不死心的再問。

  「不這麼說,我如何脫身?」他嘲笑的一撇嘴角。

  「若我執意成為你的娘子呢?」雙手緊握,就連指甲深深嵌進她柔嫩的手心也不覺得疼。

  如今她已知道這只是個誤會,她應該轉身離去,可是她做不到。

  三年的等待和企盼,?那間全化為鳥有,讓她一時之間不知該何去何從,她此刻只能拋開矜持,不知羞的表達自己的意思。

  「你憑什麼?」易慕秋冷聲質問,一丁點兒也不想和巴家人有任何瓜葛,即使善良單純如她。

  「就憑你曾利用我,你想如果當今皇上、我的父兄和天下百姓,知道你曾對我做過的一切,事情會變得如何?」

  不能就這麼放棄!巴迎雁逼自己冷靜望著他冷然而沒有溫度的眸子,就在兩眸交會的那一刻,她心中已經有了決定,她得為自己掙個機會。

  「你這是在威脅我。」劍眉一挑,易慕秋完全沒有料到她竟是這樣的人。

  他以為她該因丟臉而夾著尾巴逃走才對,誰知她竟膽敢這樣威脅他?看來是他小覷她了。

  「我只是試著和你講道理。」因為愛太久了,所以義無反顧,即使被他厭惡也罷,她只想要一個機會。

  她不相信他對她沒有一絲絲的情意,那時即使他囚禁她,卻還是對她呵護備至,單憑這一點,她就絕不能放棄。

  再說,如果他真的一點也不在意,他大可不必冒著極大風險讓她毫髮無傷的回巴府,他該知道若她有心報復,只要將他的身份供出,便不會有如今風光的易慕秋。

  因為瞧過他的溫情與柔軟,所以她拒絕相信他對她的呵護備至只為利用,就算是利用也罷,她還是想試上一試。

  「你以為用這種方式成為我的娘子,我就會善待你?」望著她的無畏無懼,易慕秋咬牙再問,要比威脅人,他可是箇中高手。

  「我相信你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睜著水靈靈的大眼,巴迎雁直勾勾鎖著他的眸,她只是用眼神靜靜表達她的相信。

  「你……」生平頭一回,易慕秋竟因她的眸光而感到狼狽,他驀地抽離視線,尷尬說道:「你走吧,以我今時今日的財富和地位,沒有人會相信你的鬼話。」

  「旁人就算不信,但只要我爹和我大哥相信,難道你也不放在眼裡?」這幾年,不單單是易慕秋,她爹和兄長亦汲汲營營於財富的累積,如若傾巴家之力,就算不能扳倒如日中天的易慕秋,但商場上多一個敵人,定也不輕鬆。

  她說的是事實,易慕秋完全不能否認,一時之間,他竟然被人逼入進退兩難的窘境。

  「你就是不肯死心是吧?」心中驟起一抹煩躁,易慕秋再次動了氣。

  「沒錯。」迎著他逼人的目光,巴迎雁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她這般千辛萬苦才下定決心逃出巴家,就是不願遵從父母之命,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

  為了她真心所愛的男人,她拋棄一切前來,就算戰至最後一兵一卒,她亦絕不輕言放棄。

  望著她堅持的神情,易慕秋心裡的算盤已經飛快撥動著。

  雖說以今日他的勢力,也非不能與巴家抗衡,可若真硬著來只怕也是要損兵折將,元氣大傷。

  可就這麼屈服也不是他的本性,望著她的眸光驟然一轉,原本的煩躁已被一抹篤定取代。

  既然她鐵了心,那他不如將計就計,總有一天能逼走這個麻煩。

  「那好,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若能讓我主動開口娶你入門,那麼你便算贏,咱們就做一對神仙眷侶。」

  不會聽不出易慕秋語氣中的胸有成竹,巴迎雁也明白這是他的緩兵之計,她以迎戰的姿態問道:「若我做不到呢?」

  她必須知道為了這個機會,她得要付出什麼?

  「那麼就忘了我曾對你做過的事,咱倆從此井水不犯河水,饒是狹路相逢亦是陌路。」

  聽到他的條件,一路力持鎮定的巴迎雁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左想右想,這個賭約怎麼想她都居於劣勢,畢竟他的心是由他自個兒掌控,要是他鐵了心不為所動,又能拿他如何。

  「我……」

  「若你不願意,也成。」顯然她是個聰明的姑娘,已經想清楚自己的處境,情勢立刻倒轉,巴迎雁居了下風。

  「我隨時準備與巴家兩敗俱傷。」

  易慕秋薄抿的唇勾勒起一抹淡淡的淺笑,但那笑卻讓巴迎雁從骨子裡發寒。

  如今的他早已非吳下阿蒙,就憑他這幾年積攢的財富,再加上他在朝堂建立的人脈,自是不可小覦。

  以他的性子原該再次將她轟出門去,但衝著她敢這般大刺刺威脅他,他不介意給她一個機會。

  「你……」從他深不見底的眸光中瞧見一抹陰鷙,巴迎雁的心驀地一驚,彷彿瞧見一頭被自己鬧騰甦醒的猛獅。他的賭約擺明教她進退兩難,不論拒絕與否,她都是輸家。

  「大門在那兒?」易慕秋好整以暇等著巴迎雁落荒而逃。

  他就不信,擺明了必輸的賭約她還會賭,但不論她賭與不賭,他早已立於不敗之地。

  一個人要管好自己的一顆心,又有何難?

  他又不是繆傲夏和燕懷柳那兩個笨男人,因為管不住自個兒的心,所以兵敗如山倒。

  兩顆水靈大眼兒驀地圓睜,她清清楚楚瞧見易慕秋眸中的得意。

  「我答應。」就當她最後一次為了自己的感情而努力,若最後她真輸了,也了無遺憾,可她也不會蠢到只有挨打的份,「但我也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劍眉微挑,這回易慕秋倒不真的那麼詫異,似乎早已經清楚她的固執。

  「這段日子,你不能用任何理由拒絕與我親近。」否則要是他打今天開始成天不見人影,她能向誰討心去。

  「成。」因為自信能管好自己的心,易慕秋大方應允。

  就算天天見面又如何,不愛就是不愛,這輩子他早已下定決心,除了銀兩,他什麼都不愛。

  這番你來我往,幾乎讓巴迎雁心神緊繃到極點,在兩人談定條件的這一刻,她只覺自己渾身氣力彷彿被抽乾似的。

  此刻的她才懂得害怕,心兒卜通卜通跳著,渾身上下的寒毛也跟著全都豎起。

  意識到她迴避他的動作,易慕秋輕嘖了一聲。

  方纔那個勇猛無懼的女人竟在轉瞬間成了坐定難安的小丫頭了,原來,她方才勇氣十足的模樣泰半都是裝出來的。

  瞧著她怯生生的模樣,易慕秋薄唇微微往上彎起,突然間一抹惡意的念頭竄起。

  方纔那種被逼到牆角的感覺讓他十足不悅,他倒要探探這個女人的膽子到底有多大。

  邁開修長的步伐,易慕秋幾個大步縮短了與她之間的距離。

  傻乎乎瞪著易慕秋碩長的身影不斷逼近,巴迎雁緊張得像是心臟要從胸口猛地躍出似的。

  「你……你想幹麼?」

  「你說呢?」

  「你可……別亂來。」總是巴望著夠多靠近他一點,可這回兩人的距離如此之近,她卻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現在才感到害怕,也未免太遲了。」易慕秋伸手挑起巴迎雁的下頷,淡淡說道,那話像是放肆的宣言,以狂霸而恣意之姿意欲銜住她的紅唇,雖然身上流著巴家的血,但那紅唇倒是嬌艷欲滴得誘人。

  「你……你方才明明還一臉凶神惡煞……」

  「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是我未過門的娘子,怎麼現在怕成這樣?」

  「我是你未過門的娘子呀!只是……」他也突然靠太近了吧……

  「既然我們達成共識,難道不該慶賀一番?」瞧她那幾乎嚇壞了的模樣,易慕秋心中頓時竄起報復的快意。

  「慶賀?怎麼慶賀……」她一臉不解,雙頰發燙的嬌態,煞是迷人。

  「怎麼慶賀?就像這樣……」想威脅他,就得承受後果,她早該知道他睚皆必報的性子。

  易慕秋一臉壞笑,就在巴迎雁嚇得倒抽一口氣的同時,任由自己的靈舌長驅直入,偷香取蜜……

※※※※※

  唇兒彷彿還泛著灼人的溫度,纖細蔥白的手兒總要在觸上自己唇瓣的那一刻,才發現原來一切都是她的想像。

  自從那吻後,已然過了三天,雖然明知他的舉動出自於報復的心態,但她總覺得唇兒不斷發燙,彷彿他灼人的唇依然停留其上肆虐似的。

  這幾天,她像跟屁蟲似的,總是跟著他,替他暖茶暖酒,替他親手料理家常菜餚,可儘管做盡一切,她卻可以明顯察覺他目光中的疏離。

  今晨,他要出門前讓小廝前來通報,問她是否同行,但小廝來時卻刻意強調他的主子要去風月場所談事。

  這回,她沒厚臉皮跟去,只是靜靜待在易慕秋臨時撥給她的院落。

  她以為自己可以做到眼不見為淨,可是腦海內卻時不時出現他與女人糾纏的畫面,一顆心也跟著酸澀起來。

  該死的,她應該跟去的,可偏偏她就是沒勇氣。

  原來,守在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身邊,真的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

  突然間,前頭的銅鏡映出一抹人影,那人影熟悉得教巴迎雁驚喘著,一顆心驀地吊上半空中。

  大哥!大哥怎麼來了!

  纖細的身子急急站起,撞倒了案上的銅鏡亦無所覺。

  「你果然在這裡。」

  「我不回去!」還不等巴羅君說明來意,巴迎雁已先一步說道。

  「妹子,你在這兒做啥?」好好一個黃花大閨女,就這麼莫名其妙不見了,本來他和爹娘滿心擔憂,以為她又教惡人給擄走。

  派出了無數人馬,可怎麼也沒有下落。

  正當他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平素伺候她的丫鬟凌雲卻幾度欲言又止,讓他瞧出端倪,開口逼問,凌雲卻說妹子可能跑到易家來了。

  這怎麼可能?

  易巴兩家別說平素沒有交情,更有世代仇恨,雁兒怎麼可能跑到這兒來?

  直到凌雲連忙將她所探知的事和盤托出,打從那時巴迎雁被人偷出府,好不容易人回來了,可卻像是變了個樣,不再愛笑,彷彿心上總是掛心著什麼,不愛說話。

  這話若是旁人說起,他興許不信,可凌雲與巴迎雁雖名為主僕,卻情同姐妹,她的話,即使只是臆測,多少也帶點可信度。

  雖然還未從妹子口中證實這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急著找妹子的他,此刻已帶著將信將疑的心情,悄探易府,沒想到竟然真給他找著了人。

  看來凌雲那丫頭說的話有幾分真實,想到這裡,巴羅君的心卻沒有找著妹子的喜悅,反而沉甸甸的。

  「大哥,我真的不想單憑媒妁之言就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巴迎雁語氣堅定地說道。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悄悄離了家,可偏偏爹娘因為一朝被蛇咬,總在她身旁安排許多護衛,逼得她只好央求凌雲幫她離府,否則她連寸步也離不開巴家。

  好不容易凌雲才勉為其難答應,在她偷偷溜出了巴家後,便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賴在易慕秋身旁,只為求得一次機會。

  「就算如此,你也不必躲到易家來,你跟大哥說,大哥不會勉強你的,更何況你也得給大哥一個機會,至少見見大哥為你安排的夫婿,再下斷言吧!」面對巴迎雁的固執,巴羅君試著好聲好氣低聲勸著,「段家公子是個人才,在聽過媒人婆對你的描述後,亦對你讚譽有加,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對象。」

  這些日子,為了怕壞了巴迎雁的名節,她失蹤一事對外密而不宣,自然那些說媒的媒人婆們對此也不知情。

  在經過前些日子媒人們頻繁的往返,他和爹終於決定要將巴迎雁遠嫁大理,那段家公子聘禮一出手便是洋洋灑灑成箱奇珍異寶,對巴迎雁更是讚譽有加,如此願意為巴迎雁一擲千金的男人,必定也會好好疼惜她,怎樣也好過易慕秋這嗜錢如命的巨賈。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趕在消息洩露出去之前,將巴迎雁帶回巴府,免得錯過這段好姻緣。

  「大哥,我只是想給自己一個機會,我已經愛上易慕秋了。」

  「胡說!」巴羅君聞言冷喝,一張臉烏沉沉的,滿是不悅,苦口婆心說道:「雁兒,你該知道你可是咱們家的心頭寶,爹娘和我絕對不會將你許給一個對我們巴家有著深仇大恨的男人。」

  「我知道大哥和爹娘都疼我,可是我不要與一個我不愛的男人過一輩子。」她很清楚她的家人是怎麼想的。

  大理段家她是聽聞過的,若她真嫁去段家,以大理段家的財勢,再加上巴家的產業,放眼這整個江南的商場,將會成為他們的天下,而爹和大哥總認為只要富貴榮華,就是女人一生的幸福了。

  如果三年前她的人生沒有出過那樣的岔子,不曾有過那場意外的相逢,不曾初嘗心動的滋味,或許她會任憑爹娘的安排,嫁給他們為她精心挑選的夫婿。

  可是……造化弄人呵!

  易慕秋就這麼莫名闖進她的生命之中,不僅僅是將她的人偷了去,也在不知不覺間將她的心偷去。

  人人都說他在當官時是個唯利是圖的貪官,在經商時是個錙銖必較的奸商,可她卻認定那藏於冷漠之後的,是個孤獨的男人。

  他渾身是刺的模樣讓她心疼,這世間對他並不友善,所以她想愛他,想給他一丁點的溫暖,更想長伴他左右。

  無論如何毀譽參半,她只認定她眼中的他,其實骨子裡是一個溫柔的男人。

  「妹子,你相信大哥,我為你找的男人會愛你敬你,休說你的容顏,就憑著巴家的顯赫身世,除了易慕秋之外的任何一個男人,都會珍視寵愛你一輩子的。」

  「大哥……」無奈地低喊一聲,雖然明知大哥不會懂,但只要一想起自己竟淪為家人累積財富的一顆棋子,巴迎雁的心忍不住往下沉去。

  不要,她死都不要!

  「不論大哥怎麼說,我是不會嫁給除了易慕秋以外的人為妻的。」

  她果斷而堅強的說道,巴迎雁明知巴羅君不會因此死心,但必要時,就算要她說上一千回、一萬回,她也在所不惜。

  「你明知他與咱們巴家世代糾葛,你以為他會善待於你?」

  「他會的!」當年他雖然將她偷了去,可卻細心照顧她這個生了病的囚犯,他不但善待她,還將她安全還給巴家。

  衝著這一點,她始終相信他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男人。

  「你……」好說歹說了這一番,但見巴迎雁還是這般固執,巴羅君額際的青筋因為氣怒倏地浮現。

  不由分說地,他長手一撈,扯住巴迎雁纖細的皓腕,就要將她往外拖去。

  「大哥,你這是做什麼?」

  「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自個兒往火坑裡跳,易慕秋可是恨極了咱們巴家,當年他認定我們巴家害得他們差點兒家破人亡,怎麼可能會對你好,你定是教他的花言巧語給迷惑了,我得帶你回巴家才行。」他怎能眼睜睜看著自家小妹所托非人。

  「大哥,他真的不是那樣的人!」不顧自己手腕傳來的疼痛,巴迎雁拚了命想抽回自己的手。

  她不能就這麼任由大哥把她帶走,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要她放棄是萬萬不可能的。

  「你這是昏了頭才會說他是好人,如果他是好人,那我就是聖人了!」巴羅君冷聲喝斥,即使明知自己粗魯的舉動已經傷了巴迎雁,但他卻仍硬著心腸扯著,鐵了心要將她帶走。

  那易慕秋壓根不是個好東西,雖然巴迎雁對當年被偷出府的事隻字不提,可從那日凌雲帶著些許保留的話語問,這事鐵定和易慕秋脫離不了關係。

  可惜他現在苦無證據,要不他鐵定不放過易慕秋。

  「大哥,你別這樣,我不要走,你快放開我。」她的心裡很清楚,一旦被強行帶離易家,她一定會被逼著聽從父母之命,嫁到大理去。

  她死也不要!

  一想到這裡,慌了的巴迎雁想也沒想就低頭張口,毫不猶豫咬上巴羅君的手背。

  就像一隻扞衛生命的小獸一般,巴迎雁死命咬著,就算口中已嘗到絲絲的血腥味,她仍沒鬆開。

  「啊--你……」

  巴羅君吃痛叫喊,雙手驀地使力一抽,巴迎雁一下子沒站穩,人已經失了平衡撞上身後的矮櫃。

  還顧不上後腦勺傳來的疼,一身狼狽的巴迎雁眸中已沒了孺慕之情,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警戒。

  「丫頭,你為了那個男人,當真連大哥和爹娘都不要了?」巴羅君瞪著自個兒手背上泛著血絲的牙痕瞧著,心痛問道。

  明知兩家水火不容,卻執意這麼做,那不是擺明了要斷絕血脈親情?

  「大哥,不是這樣的,我……感謝爹娘兄長的厚愛,但我無法為了父母之言,違自己的心……」

  「難不成你真這麼不孝?為了男人連爹娘兄長都不認了?」向來心高氣傲的巴羅君心寒了。

  「我當然是巴家人,可這與我的心志並不相背啊!」心在兩難之中糾結撕扯著,她試著向兄長解釋,可望著巴羅君眸中的冷然,巴迎雁知道自己此刻就算說得再多也無用。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跟不跟我走?」

  「我……做不到。」她閉上眼,隨即落下兩行清淚。

  「很好、很好!」巴羅君嘴裡說著好,眸中卻疾射出熊熊怒火,既然妹子這般執意,那做大哥的也不用再同她客氣了。

  巴羅君踩著憤怒的步伐,一步步逼近渾身打著顫,想逃卻又無力可逃的巴迎雁。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9-13 00:45:55

第三章

  巴羅君鐵了心要帶走巴迎雁,就算傷著她,也不肯停手。

  巴迎雁纖瘦的身軀幾乎是在地上被拖行,可不過才走了幾步,巴羅君前頭突然橫出一座山。

  他愕然抬頭,便見易慕秋雙眸炯然的瞪著他。

  「放開她!」

  「憑什麼,她是我們巴家的女兒,我今兒個是要來帶她回家的。」拒絕放手,兩雙利眸交纏,進出一陣陣火芒。

  「她不願離開。」易慕秋冷冷地點出事實,他的眼神毫不掩藏對巴羅君的憎惡。

  「那是咱們巴家的事,不需要你這個外人插手。」

  「如果我記得沒錯,你此刻腳踩的是我易家的地,在我易家發生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易慕秋的一句話堵得巴羅君幾乎無話可說,只能咬牙道:「你是何居心才會留下她,你以為我會放任她成為你對付咱們巴家的棋子?」

  「你怕她繼續留在我易府?」易慕秋挑眉問道,他天生反骨,人家越不想他做的事,他越想去做。

  本來,他是巴不得巴迎雁速速離去,可如今他卻想瞧瞧巴羅君這個心高氣傲的男人坐立難安的模樣。

  「她是我們巴家的女兒,本就不該留在這裡讓你糟蹋。」巴羅君怒道,惱羞成怒的他,驀地動起了手來。

  一記鐵拳直取易慕秋門面,只見他身形微微一偏便閃過,面對巴羅君的蠻橫,易慕秋只是笑道:「你究竟憑什麼認定我不可能給她幸福?」

  「因為你恨巴家。」巴羅君瞪著他毫不修飾直言道,不甘被他閃過了自己的攻擊,再使一記飛踢,朝著他踹去。

  「我的確是恨你們巴家。」對於這點,易慕秋大方承認,接著再次閃過巴羅君的鐵腿。

  這些年他的辛苦全拜巴家所賜,若說不恨,那也未必太過矯情。

  「所以你才卑劣的勾引我妹子,好報復我們巴家?」咬牙怒問,巴羅君恨不得揮拳打去易慕秋那張得意的笑臉。

  「就算是那又如何?」雖然明明是巴迎雁自個兒巴上來的,可他就是故意要順著巴羅君的話,好讓他氣急敗壞。

  「你這個該死的男人,你要知道巴迎雁從小便是巴家的心頭肉,雖然我沒憑沒據,但我相信三年前她被人偷出巴府的事,鐵定和你脫不了關係,你這回又想幹什麼壞勾當?」

  「既然無證無據,就別胡亂說話。」

  易慕秋的唇畔染上一抹冷笑,驀地出拳,不但格去巴羅君的攻擊,甚至一掌擊中了他的俊顏。

  「嗚……」巴羅君吃痛低喊,狠狠看著對方。

  「你不知道我天性就愛掠奪,尤其是旁人珍愛之物。」劍眉高挑,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更像桶油筆直澆上巴羅君怒火騰騰的心房。

  「你……當真如此目中無人?」巴羅君咬牙,瞪著易慕秋的目光像是要燒起火來似的。

  眼見兩人你來我往,巴迎雁心急如焚,無法坐視兩個心愛的男人宛若猛獅一般非得要鬥個你死我活,於是她強撐起方才猛力撞擊之後還昏昏沉沉的身軀,踩著像老太婆一般緩慢的步伐,介入兩人之間。

  一見她的身影,易慕秋伸手一勾,便將巴迎雁宛若楊柳的纖細身軀給圈進他懷中。

  「你方才不是撞疼了?別這麼胡亂走動,要是不小心傷著了,我心疼不打緊,只怕你大哥又要誤會是我傷了你。」

  那話溫似初陽,柔似流水,即使明知他是故意作戲想氣她大哥,她還是有些怔忡。

  「我沒事,你別再這麼和大哥你來我往的。」無論如何她都不希望兩家的恩怨因她再加深。

  「只要你開口,當然好。」易慕秋作戲作了十足十,對於巴迎雁的要求,他好不溫柔的允諾,「他既是你的兄長,我不氣他就是了。」

  話說完,他長手突然一伸,在巴迎雁的腰際一個使力,就將她玲瓏有致的身軀整個橫抱起來。

  「啊?」被突然抱起的巴迎雁有些心慌,他突來的反常舉止,教她不知如何應對。

  「方纔摔傷了沒有,我讓人去請大夫來為你瞧瞧,否則要是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易慕秋,你別太過份了!」竟敢當著他的面輕薄他的妹子,咬牙切齒亦不足以形容巴羅君此時此刻的憤怒,他的大手一伸,阻去易慕秋的去路。

  「瞧瞧,怎麼辦,你大哥不想讓我幫你請大夫。」

  「你……」被激得火冒三丈,巴羅君昔日貴公子的優雅幾乎蕩然無存,「你別作戲了,你以為這樣我就會相信你是真心對待雁兒?」

  那話似是從牙關進出來似的,字字堅硬,但卻傷不了易慕秋分毫,俊逸的容顏上勾勒起一抹朗朗的笑容。

  「你信不信從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雁兒相信,我現在是看在她的面子不與你計較,否則要是我報了官,治你一個擅闖他人府邸的罪名,讓你去關個幾天,也不是問題。」這幾年在商場和朝廷水裡來、火裡去可不是兜弄著玩的,易慕秋總能一眼瞧穿敵人要害,給予致命一擊。

  他很清楚巴迎雁是巴家一塊心頭肉,本來兩造相安無事,可一旦見著了巴羅君的氣急敗壞,像是被火燒著尾巴的貓兒一般坐定難安時,那滋味就像是會讓人上了癮似的,欲罷不能。

  況且巴迎雁一個大家閨秀賴在男人府裡不回家,這麼件醜事巴羅君怎麼可能讓它見了光。

  「你這是鐵了心要和巴家為敵?」深吸了一口氣,巴羅君明知此刻的他無能為力,可一見易慕秋臉上得意的笑容,那怒氣卻怎麼也壓不下。

  「我沒有啊!」好無辜的兩手一攤,易慕秋用頗委屈的語氣說道:「是雁兒堅持要待在我身邊,幾次三番我想送她回巴家,她卻不從,既然她對我如此情深義重,我又怎麼狠得下心驅趕。」

  「咱們巴家不可能答應讓你娶她的。」認定了易慕秋對巴迎雁絕對另有所圖,巴羅君索性開起天窗說亮話。

  以兩家之間的糾葛,莫說親家,就是要好好坐下來吃頓飯都難。

  「這……在下本來是很想娶她進門,既然你們巴家不同意,那此事便暫緩了,只是雁兒的名節……」易慕秋假意說道,那深情又無奈的模樣簡直就像真的一樣。

  「既是如此,就讓雁兒跟我回巴家。」

  話還沒說完,巴羅君的手已經朝著巴迎雁的方向伸去,誰知他的手都還來不及碰到巴迎雁,就見她雙手往易慕秋的頸項一攀,說什麼也不願離開。

  見狀,一陣快意再次襲來,當巴羅君一臉鐵青映入眼簾時,易慕秋只覺自己胸口長年積累的怒氣竟消散不少。

  「巴大少爺。」易慕秋得意揚揚輕喊一聲,然後再次萬般無奈說道:「可不是我不讓你帶走令妹,只是她似乎很想留下,我看你就死心吧!」

  只差沒兩手一攤,好證明自己的無辜,易慕秋那模樣簡直就是想氣死人。

  「雁兒,你真要待在這兒?」易慕秋的惺惺作態雖令他氣惱,但巴迎雁的舉動更是讓他氣極。

  埋在易慕秋胸膛的腦袋瓜子毫不考慮地點了點,她的心意表露無遺。

  「你這個傻妹子……今天就算我走了,我也不會放棄的,我和爹會用咱們的方式帶你回家。」

  巴羅君瞪著巴迎雁的後腦勺,他心裡也清楚今日的他沒有太大勝算,只能撂下狠話,便恨恨地踩著重重的步伐離去。

  透著一層薄薄的水霧,巴迎雁咬著唇望著兄長離去,她知道大哥不會放棄的,雖然不是她的本意,但她知道自己終究是為難他了。

  她低聲在他的耳際說道:「你可以不用再作戲了。」

  「嘖!」易慕秋冷哼一聲,卻破天荒地沒有多加責難,只是逕自抱著她往內室走去。

  他該立刻放下她的,可他的手卻彷彿有自己的意識般,怎麼也放不開。

  這個傻女人……

  究竟憑什麼這般傾心於他,甚至不惜與爹娘兄長為敵,難道她還搞不清楚,一直以來他只是在利用她?

※※※※※

  「快放我下來。」

  埋在易慕秋懷中的巴迎雁輕聲喃道,她深吸一口氣,在他的懷裡微微掙扎著。

  心,其實很疼。

  心中那抹不踏實的情緒,讓她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了,於是她開始掙扎。

  「怎麼,我的懷抱不舒服?這不是你朝思暮想的?」

  「你的懷抱很冷。」待雙腳落了地,巴迎雁的心也踏實了。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可以在他懷中待到天荒地老,可是她知道他之所以大方出借他的懷抱,並非出自真心,在貪戀他懷抱的感覺過後,她只想冷靜冷靜。

  「這倒奇了。」這女人口口聲聲非他不嫁,現在他主動投懷送抱,她倒嫌他不夠熱情。

  若不是為了氣氣巴羅君那個驕傲的男人,他犯得著這麼做?

  易慕秋不悅地撇了撇唇,心中頗不是滋味。

  他該轉身離去,可卻在錯身之際,瞥見她一身的狼狽與疲憊,腳步驀地頓住。

  方纔她與巴羅君的那一番拉扯,不但讓她的髮髻散亂,活像是個瘋婆子,從她不自然的站姿看來,顯然她的腳也傷了。

  他不該放在心上的,可是頎長的腿兒才邁了幾步,卻又不由自主頓住,回頭冷眼瞪著她蒼白的臉龐,該要離去的他卻又回身走來。

  「你……你想幹麼?」見他一臉怒氣沖沖,巴迎雁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她只能呆呆瞧著他,然後看著他伸出手,將手伸到她的後腦勺,硬生生朝著她後腦勺的腫包按下去。

  「啊!」巴迎雁吃痛,忍不住痛呼一聲,「好痛!」

  「你還知道痛?」就知道這個丫頭忽視了自己的身子,他很清楚只怕直到此刻,她都沒意識到自己頭上腫了一個大包,「我說,你怎麼還是那麼不長進?」

  「你剛說什麼?」冷不防的叨念竄入巴迎雁耳中,讓她有種時光倒轉的怔忡,她愕然抬頭,水亮的眸子直勾勾望著他瞧,心跳更是越跳越快。

  「我說你怎會那麼不在乎自己,明明受傷了,還不自量力想化解我們兩家的恩怨,白費心思。」

  他真不懂,她這麼拚了命地想留下來,究竟為了什麼?就只為她口中的愛?

  「我……」

  「這種事你來之前沒想過嗎?」易慕秋利眸狠瞪,似乎在責備她的天真,但手上揉捏的勁力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耳中竄入他那宛若老太婆一般的叨念,一股暖意就這麼竄入巴迎雁心中,想起了三年前的他,也是這般刀子嘴、豆腐心,他果然不若表面上那樣冷然無情。

  「你這是在關心我?」她的語氣帶著隱藏不住的雀躍。

  雖然像凶神惡煞般踅回來,其實是擔心她忽視自己的傷口,想要確定她安好無恙。

  「我是怕你死在易家,為我惹來一堆麻煩。」易慕秋沒好氣地說道。

  「就算你只是因為怕麻煩才關心我,也無所謂。」雪白無瑕的臉頰露出滿足的笑容,就算他拒人於千里,巴迎雁還是瞧見他的真心。

  「你是真傻了嗎?我說了我不是關心你,我只是怕麻煩!」易慕秋狺狺低吼地再次重申。

  明明就告訴她他只是怕麻煩,才不能就這麼拂袖而去,她偏要往自個兒臉上貼金,她那雙清澈的水眸更讓向來氣定神閒的他深感煩躁,他沒好氣地命令道:「去榻上躺著,我去讓人請大夫。」

  「我真的沒事,如果你願意坐下來陪我喝杯茶,我的傷就更不打緊了。」明明已經頭腫腳拐了,可巴迎雁一丁點兒也不在意,只是貪戀著與他相處時的點點滴滴。

  感受著他難得的關心,她一丁點也不想他離開,即使頭痛得難受,但只要能多相處一會就好。

  「呿,我倒不知道我啥時變大夫了。」聽到她的話,易慕秋失笑咕噥著,懶得與她多糾纏,他索性扯開喉嘴,喚來了下人去請大夫,「來人啊,快去請大夫!你去榻上躺著。」

  「好。」見他當真沒走,巴迎雁頓時笑得更加開懷了,她乖巧地往榻上移去,然後乖乖躺下。

  望著他佇在原地的模樣,她的櫻唇開始喃喃說道:「你說這像不像三年前,咱們在那破屋之中,你也是凶神惡煞地罵著我,可卻仍費盡心思為了我找來大夫,幫我張羅湯藥。」

  「我只是怕你死了,銀兩就拿不到手了。」毫不留情將冷水朝她兜頭潑下,易慕秋冷眼瞪著她,跟著又補上一句,「現在替你找大夫也是怕麻煩,你可千萬別往自己臉上貼金。」

  深情凝望著他,巴迎雁但笑不語,他是什麼樣的人不是由著他說的,這些事她自有定見。

  只要能這麼瞧著他,就是幸福。

  該死的,一顆原本平靜的心房突然起了波濤,易慕秋仰首望著夜空發出閃耀光芒的星子,原就嚴肅的臉龐更顯沉晦。

  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憑什麼亂了他的心,要不是三年前他迫於無奈偷了她換了銀兩,他們兩人今生是不可能會相遇的。

  但為什麼,他放著厚厚一疊幾乎比人還高的帳冊不瞧,竟然默默走到了她的屋外。

  要不是在伸手觸及門把的那一刻他猛然驚覺,此時此刻的他只怕又像三年前一般,在夜裡頻頻探視著她是否安好。

  為什麼她就不能像個尋常閨女一樣,聽從爹娘之命、媒妁之言,嫁給一個會待她好的夫婿?

  這般執意愛他,值得嗎?

  「主子爺--」

  暗夜裡,一記精氣十足的呼喚拉回易慕秋遠揚的思緒,原本煩亂的目光一整,倏地又成了平素清冷不見底的深黑。

  「事情辦妥了嗎?」雖然面無表情,可易慕秋的語氣卻帶著幾分希冀。

  「還是沒找著。」迎著易慕秋滿含希冀的眸光,鐵鎮嶺無奈地搖了搖頭。

  「是嗎?」語氣中難掩失望,易慕秋眸光更添幾分黯沉。

  都已經好些年了,為何總是找不著?

  心中那份愧疚,究竟何時能償。

  「爺,或許咱們不該只在青樓找人。」這幾年來南來北往的,他幾乎跑遍皇朝裡大大小小的青樓,可就是找不著。

  這樣的結果讓他忍不住懷疑,或許他們不該將重心擺在青樓。

  「你的意思是?」真是事不關己,關己則亂!

  鐵鎮嶺的一席話,頓時驚醒易慕秋這個夢中人,意識到自己的尋人方向或許真的有誤,所以他連忙問道。

  「或許夏小姐成親了?」

  當年,他之所以鋌而走險擄走巴迎雁以換取龐大贖銀,便是因為想救夏雪蓮免於沉淪青樓之中。

  夏雪蓮是他的遠房表妹,打小和他一塊長大,她就像他的親妹子,所以他總將她視為自己的責任,處處照拂她,豈料她親爹嗜賭,欠下龐大債務,硬是不顧父母親情,打算將夏雪蓮賣進青樓為他償債。

  得知此事之後,他自然不允,可當時他初喪父,家中能賺錢的產業都被巴家侵佔,壓根沒錢替夏雪蓮的爹還債,才會將腦筋往巴迎雁的身上動去。

  可巴家人倒也狡猾,付錢的速度比烏龜還慢,在幾番周旋之後,等他真的成功拿到贖款,夏雪蓮早已失去了消息。

  為此,他幾乎將夏家給掀翻了,可是卻怎麼也問不出夏雪蓮的下落,只能滿心愧疚。

  這幾年隨著易家的家底逐漸豐厚,他便遣鐵鎮嶺四處尋人,可結果卻總是讓人失望萬分。

  「是啊,或許是嫁了人了。」人說虎毒不食子,或許當年她爹並沒有真的把她賣進青樓,而是讓她嫁了人。

  可這樣的想法並沒有讓他好過太多,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把人給找出來,知道她過得好,心中那份歉疚才能平息。

  「爺,若是她嫁了人,咱們何必再找。」不忍自家主子為了此事執著,鐵鎮嶺忍不住勸他放棄。

  這麼多年過去了,彼此的人生也不相同,著實沒有必要為了心中那一份負疚,這樣吊著心過日子。

  「不行,一定得找!至少得確認她是安好的。」當年來不及做到的事,現在他有能力了,沒有道理不做。

  「是,屬下遵命。」

  「還有,這段日子得將巴家盯緊些。」他相信以巴羅君的心高氣傲,被他這樣一激,斷不可能沒有任何動作,他自然也得做好萬全的準備。

  「是。」鐵鎮嶺點頭稱是,隨即問道:「是不是需要屬下做些安排,讓巴家在生意場上也吃吃癟?」

  這幾年,易巴兩家檯面上或許相安無事,可檯面下的鬥爭總是你來我往,隨著易慕秋的勢力越來越大,要讓巴家吃個癟,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原該立刻點頭應好,可腦海競莫名浮現巴迎雁梨花帶淚的委屈模樣,心竟然有些軟了,「還是算了。」

  易慕秋的回答完全出乎鐵鎮領意料之外,他愕然瞧著易慕秋問:「咱們不先下手為強?」

  這樣的處事方式倒一點也不像易慕秋的作為,難不成……

  他消息向來靈通,對於巴家掌上明珠自個兒跑來易府裡賴著不走一事,在下人間早已傳開,他才剛回府,就已經有人像說書似的從頭到尾講給他聽了。

  他不懂,為何主子爺要留根刺在自個兒身上。

  那巴家人可不是什麼軟柿子,此事若不先下手為強,若真被人奪得先機,少不得又是一番苦戰。

  「不必。」這回,易慕秋說得更堅定了,簡單兩個字就打發了鐵鎮嶺。

  「屬下還是深感不妥。」鐵鎮嶺這回倒是難得多嘴,畢竟那些日子,他家主子是怎麼苦過來的,他可都看在眼底,巴家人蠻橫起來,更是什麼人情都不顧。

  「沒啥不妥的,就當是還給巴迎雁一個人情吧,你想若是我當年讓巴迎雁回府時,她就抖出我的身份,那麼咱們還能這樣安安穩穩的嗎?」不單把鐵鎮嶺當成屬下,在心底易慕秋更將這個男人當成兄弟,是他的忠心扶持,他才能走到今日,所以他耐著性子解釋。

  「是不能,可人心是會變的,那巴家小姐就這麼不顧自身名節住進我們家,心裡難道沒有其他盤算?」

  「她當然有盤算,而她的盤算就是我。」她的眼神太熱切,熱切到他沒法懷疑她還有其他更狡詐的詭計。

  她的眼裡只有他,讓她留在易府的這幾日,她總是跟在他身後,像個小跟班似的,卻不曾有任何鬼祟的行為,滿心滿眼只有他的存在。

  「難道爺當真要和巴家小姐成親?」聽到易慕秋的話,鐵鎮嶺這個鐵崢崢的漢子冷不防倒抽一口氣。

  一想到有可能要和巴家成為親家,他的頭皮就一陣麻。

  「當然不是!」在他的眼底巴家那對父子無異於貪狼,他又怎會笨到引狼入室。

  「既然不是,那為何爺對巴姑娘這般寬容?」鐵鎮嶺不解問道。

  主子爺向來不是一個仁慈之人,卻破例留下巴迎雁,他擔心長久下去,只怕他很難不心動。

  「就當是我欠她的,時日久了她會放棄的。」知道鐵鎮嶺向來是個直腸子的人,心中若有疑問必會問個清楚,所以易慕秋也不瞞他。

  他不能不承認,當初因為不想殺她,所以他是使了些小伎倆、小手段,好讓她誤以為自己對她有情,讓她對他死心塌地,隱瞞秘密。

  只是他沒料到,她竟是那麼死心眼的人,三年過去了,她對他的情意始終不變,望著她堅定的眼神,愧疚與不安是他讓她留下的唯一理由。

  「您並不欠她什麼,她既是巴家人,便是一丘之貉,主子爺不是常教我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

  從鐵鎮嶺懷疑的目光中,易慕秋輕易讀出鐵鎮嶺心中的疑惑,從來不多對他人解釋的易慕秋難得開口解釋道:「我沒忘了巴家人對咱們做過的事,但在這件事上,她總是無辜的,讓她留下是為了讓她徹底死心,那個女人太死心眼,若她想不開,只怕永遠無法追尋自己的幸福。」

  「可就算如此,爺也不用這麼委屈自己吧?」她幸不幸福與他們何關?在他瞧來,巴家人都是惡毒無比的蛇,啥時會反咬人一口都不知道。

  「委屈嗎?」易慕秋細細玩味這句話,認真想來,他倒不覺得自己有多委屈,委屈的人應該是她吧!

  打小,她身旁奴僕如雲,啥事都不用動手,是個地地道道的千金大閨女,可現在為了留在易家,她不但凡事親力親為,還得吞下下人們對她的不友善,甚至得面對自己親生父兄的責難。

  她卻從來沒有一句怨言,甚至不顧自己的傷勢,只求他能留下來陪她一會兒,這女人……傻得讓人心疼呵!

  心疼?意識到自己竟有這樣的想法,易慕秋拉下臉,若有所思。

  巴迎雁那女人……只怕是真的在不知不覺中勾動他的心緒了,看來他得想點法子,阻止自己犯下不該犯的錯誤!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9-13 00:46:13

第四章

  女子一襲素雅的衣衫襯著婀娜多姿的好身段,舉手投足間,儘是一波波奪人心魂的嫵媚風情。

  巴迎雁愣愣瞧著不遠處的陌生身影,耳旁傳來的卻是易府下人們刻意拉高聲響的「竊竊私語」。

  下人們是故意的,故意讓她聽到陌生女子的身份,也故意讓她瞧見女子款款生姿的風采。

  易家下人對她並不友善,雖然在易慕秋的三令五申之下,不曾怠慢她,但巴迎雁卻可以清楚感受他們在背地散發出來的敵意。

  望著那名渾身上下散發高雅氣韻的絕艷美人兒,巴迎雁的心中更是泛起陣陣苦澀。

  從丫鬟們的言談之中,她知道這個女人是易慕秋的相好,一段時間總要入府一次,對從不勾搭女人的易慕秋來說,這個女人的存在必定有其特別的意義。

  他是故意的吧!

  故意當她在易府這段時間裡,找來這個女人讓她知難而退,薄薄的淚霧迅速攻佔她的眼眶,但她卻選擇深吸了口氣,不願讓那淚霧積聚成水珠。

  即使她的心很痛,但她怎麼也不肯認輸,也不願意放棄,因為一旦放棄,她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你就是巴小姐?」

  就在她思緒糾結的同時,方才遠遠瞧著的美人兒已經出現在她眼前。

  美人兒居高臨下的睨著她,眼光帶著一抹不容忽視的犀利。

  「小女巴迎雁。」或許癡戀著易慕秋的行為既癡且傻,但巴迎雁不是一個笨女人,她清楚知道這個女人的到來只怕不懷好意。

  聽到她承認自己的身份,鳳伊人微微頷首,唇畔帶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我可以坐下嗎?」伸手指了指巴迎雁身旁的位置,鳳伊人有禮詢問,落落大方的態度,完全不似一般青樓姑娘的粗鄙。

  顯然鳳伊人能坐穩京城花魁的位置靠的不僅僅是她的美貌,還有她舉手投足問的優雅風情。

  除了她的身份之外,巴迎雁不能不承認她的確是一個配得上易慕秋的女人。

  「當然。」巴迎雁的心驀地泛起一陣苦澀,但仍對鳳伊人扯起一抹友善的笑。

  鳳伊人毫不客氣落了坐,眼角瞥見一個熟面孔的丫鬟,自然地出聲喚道:「環兒,替我和巴姑娘去廚子那取些乾果點心,再泡壺熱茶。」

  「是,鳳姑娘。」丫鬟一聽到她的呼喚,立刻恭敬點頭稱是,匆匆張羅,完全不似平素見著巴迎雁時的目中無人。

  她使喚易府下人使喚得好自然,如果這是鳳伊人的下馬威,那她的確成功了。

  「為何執意留下?」沒有拐彎抹角,鳳伊人直接開口問。

  像巴迎雁這樣一個嬌嬌女,要留在一個不善的環境裡其實是件辛苦事,她的執意其實讓她佩服。

  「為何想知道?」初次相見,她不以為她們是足以交心的朋友,於是巴迎雁不答反問。

  「我很好奇是什麼原因讓巴小姐寧可名節受損,一輩子無法得到幸福,也要強留在他的身邊。」身為一個女人,尤其是青樓女子,她很清楚眾人的指指點點對一個女人有多大的殺傷力。

  她相信巴迎雁執意追求易慕秋一事很快會在平民百姓問傳開,如果最終這兩人沒有傳為佳話,那麼巴迎雁這輩子想嫁進好人家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就算有人貪圖巴家財勢娶她入門,但耳語也會像鬼魅一般,如影隨行,若是她得不到易慕秋的愛,便注定與幸福無緣。

  定定望著鳳伊人好一會兒,巴迎雁在她眸中竟讀不到任何惡意。

  半晌之後,巴迎雁終於開口,言簡意賅說道:「因為我愛他。」

  「但他並不愛你,要不然我不會出現在這裡。」

  如果在那夜之前,巴迎雁或許會輕易被這段話打倒,可打那夜他雖一臉寒冰,卻仍願意陪著受傷的她,她就相信他其實對自己有情。

  她相信他的冷漠與不耐,是出自兩家的糾葛,所以他才不願卸下心防接受她。

  「你又不是他,怎知他不愛我。」

  「今日是他喚我前來。」很簡單的道理,不是嗎?

  聽到鳳伊人的話,巴迎雁的手輕顫著,但她隨即冷靜說道:「他只想讓我死心,除此之外並不代表什麼。」

  「你真是如此認為?若你對我的到來真的無動於衷,你那不帶半絲血色的臉色又代表什麼?」

  輕輕一句反問卻重如泰山,重重壓在巴迎雁的心上。

  「我……」她終於啞口無言。

  的確,她沒有那麼多的自信,可她只能這樣說服自己。

  「你究竟愛他什麼?」望著無言的巴迎雁,鳳伊人臉上緩緩勾勒出一朵燦美的笑花,那笑美得讓巴迎雁也覺自慚形穢。

  「他很寂寞。」只為了這個理由,所以她始終執著。

  「哈,易慕秋這種人會寂寞?他是一個只要有銀子相伴就會覺得無限滿足的人,這樣的男人是不會寂寞的。」聽到巴迎雁的話,鳳伊人毫不客氣笑了出來,她甚至笑到眼角都沾上些許淚光。

  「不,他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一聽自己的心上人被人毫不留情批評,原本還有些怯懦的巴迎雁氣極了,怒氣騰騰出言扞衛。

  她不懂,為什麼每個人都要用這種鄙夷的語氣說他,好像真瞭解他似的。

  或許他真的唯利是圖,可卻不曾為了賺錢而傷害旁人。

  別人可以不懂他,為什麼連身為他女人的鳳伊人也不懂,她忍不住為他打抱不平起來。

  瞧她,就像是一隻護衛小獅的母獅般朝著她的敵人低吼著。

  原來小丫頭也是帶刺的呢!

  「不然你覺得他是怎樣的人?」對於巴迎雁的轉變,鳳伊人倒不覺得自己被冒犯,反而興味十足問道。

  「他是個善良的人。」

  因為她的話,鳳伊人剛入口的茶水毫不優雅地全噴了出來,若非巴迎雁閃得快,只怕現在已被茶水弄得狼狽不堪。

  「善良?」聲調頓時拔高,她從沒想過這樣的字眼會被安在易慕秋身上。

  「對,他很善良。」沒有一個歹人會對人質如此小心翼翼呵護,雖然他口裡總嚷著不准她有任何閃失,他可不想白忙一場還拿不到銀子,可他總是怕她冷著、餓著,甚至還努力想方設法哄她吃藥。

  「我不得不說你的眼光真獨特。」帶著濃濃笑意,鳳伊人幾近讚歎地說道。

  「如果你不覺得他好,又為何要同他在一起?」巴迎雁不悅質問,水靈靈的眸子閃著絲絲怒火。

  「你覺得一個青樓姑娘,跟一個有錢的爺兒在一起,圖的是什麼?自然是錢了!」她不是年輕的小姑娘,知道以色侍人,色衰而愛馳,對於易慕秋這樣肯花錢的大爺,她自然要慇勤相待,好多攢些銀兩安度下半輩子。

  「所以你才是那個愛錢的人。」巴迎雁很快聽出她話裡的意思。

  「我是。」對於她的指控,鳳伊人大方承認,水波流轉的眸光中不見半絲心虛。

  「你怎麼可以……你知不知道這麼做會傷害他。」她厲聲指控,但鳳伊人卻還是無動於衷,一副不痛不癢的模樣。

  鳳伊人對她的怒氣壓根不以為意,絕美的臉龐依然帶笑,甚至還慢條斯理飲盡杯中茶水,優雅起身。

  「咱們倆只是各取所需,」她婀娜修長的身形幾乎要比巴迎雁高上半個頭,她傲然俯視她,下著戰帖,「不服氣?如果真那麼不服氣,就使點本事把他給搶過去啊!」

  「你……」聽到她的話,巴迎雁有些糊塗了。

  鳳伊人來同她說這些,不就是為了宣勢主權?怎麼她的話聽起來倒像是在鼓勵她去染指她的男人?

  「怎麼,你不敢爬上他的床?」鳳伊人不愧是在紅塵打滾的花魁,話說得十足露骨,完全沒有一般閨秀的矜持。

  「誰說我不敢!」被激上了火氣,巴迎雁嘴兒一張,便豪氣說道。

  「你要真敢,就想辦法爬上他的床,得到他的心,只要他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你還怕什麼?」

  也不知道這番話哪裡聽起來怪怪的,巴迎雁的心裡覺得怪,可卻也沒時間細思,便急忙開口說:「我當然敢,你等著瞧,我會用最快的時間爬上他的床、拴牢他的心,免得他那麼一個好人被你們這些愛慕虛容的女人給錯待了。」

  「那好……我等著你來對我耀武揚威的那一天。」鳳伊人雙手拍拍,目中無人地離去。

  滿心氣憤的巴迎雁瞪著那逐漸變成一個黑點的人影,方纔那十足的勇氣頓時全數退散。

  想起自己在氣怒之下發下的豪語,她竟忍不住腿軟。

  爬上男人的床?

  這到底……該怎麼爬啊?

  琴聲錚錚,蔥白似的纖長細指在琴上快速舞弄,熟稔的指法幾乎就要教人眼花撩亂。

  聞者就算不拜倒在那撩人的樂音中,也要陶醉在那仙人般的容顏之上。

  仰首飲進杯中物,易慕秋一等鳳伊人落下最後一個音,這才開口責難,「我讓你來,不是讓你挑弄巴迎雁的。」

  「爺兒聽到咱們對話了?」鳳伊人臉上那抹詫異著實難讓人信服,但她卻演得頗為自然。

  「那番話,不就是你故意教我聽著的嗎?」

  「伊人哪有那麼大能耐,更沒那麼大膽子。」容顏含笑,鳳伊人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要是身旁的女人這麼說,我或許信,但這話打你口中說出來,要我信,難!」

  「嘖,怎麼這麼不相信我?」

  從撫琴的幾案上起身,鳳伊人踏著款款蓮步走近易慕秋身側,纖細的身軀柔弱無骨似的倚進他偉岸的胸膛中。

  可都還沒感受到該有的溫度,胸膛的主人已經離了她好幾尺遠。

  顯然已經習慣易慕秋的拒人於千里之外,鳳伊人有些沒好氣地直起身子,含笑的為自己斟了一杯酒,仰首飲盡。

  「為什麼這麼做?」

  「只是很想瞧瞧你這個柳下惠為女人癡迷狂亂的那一天。」既然被發現了,鳳伊人倒也沒有抵死不認,反而大方承認。

  打從聽到巴迎雁口口聲聲說易慕秋是好人的那一刻起,鳳伊人便直覺認定這世間若有哪個女人能讓易慕秋癡迷,便非巴迎雁莫屬了。

  她是個女人,當然會為了這樣傲然出色的男子心動,所以她使出了渾身解數想勾引這個男人,卻始終無法做到。

  他來找她,除了因為他身為男人該有的需索之外,再無其他。

  不能強求--這是她在歡場裡唯一學到的,所以她很快就收回自己的癡心妄想,專心做他的紅粉知己,拿到自己該得的報酬。

  「不可能會有那麼一天的。」這世上不可能會有任何女人讓他癡迷。

  更何況鳳伊人現在說的可是巴迎雁,他與巴家的恩怨,今生難了。

  「是嗎?」鳳伊人語氣輕柔的反問。

  換作旁人,或許會相信易慕秋的斬釘截鐵,但她可是陪伴易慕秋許久的解語花,雖說還沒全摸透,但也懂得他七分。

  「如果真的不在乎,又何必在這個時間找我來?」這種作法無疑是欲蓋彌彰。

  「你……」易慕秋一時語塞,炯炯雙目只能瞪視鳳伊人美艷無雙的臉龐,好半晌才又找回該有的自若,說道:「一個聰明的女人應該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

  「一個聰明的男人更應該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可千萬別等到失去了才來懊悔。」鳳伊人含笑反擊,對於易慕秋的怒顏視而不見。

  「我這麼做只是想省麻煩。」面對她那彷彿早已看清一切的眸光,易慕秋依然抵死不認。

  「易大爺又何必一再對我解釋?我的相信與否對你來說,似乎從來都不重要不是嗎?」

  又是一語中的,易慕秋向來辯才無礙,竟被鳳伊人的幾句話給說得啞口無言,而這一切都是巴迎雁那個女人為他招惹來的。

  他憤怒地端起酒杯,再次仰首一飲而盡,突然間一記冷芒在他的眼前一閃。

  「小心!」

  那銀芒並非衝著他來,而是衝著鳳伊人而去,就在電光石火之間,易慕秋競以肉身相護,任由那銀芒沒入他結實的肌理之中……

※※※※※

  他受傷了!

  這個消息幾乎教巴迎雁瘋狂,更讓她挫敗的是在這偌大的易府中,沒有一個奴僕願意告訴她這件事。

  要不是她無意從丫鬟們閒聊間聽到這個消息,她不知道還要被蒙在鼓裡多久。

  得知這個消息,她急著想去探視,才剛到易慕秋的院落,就見鳳伊人掀起通往內室的簾子,走了出來。

  「你來啦。」經過一夜紛擾,鳳伊人臉龐儘是憊態,見了巴迎雁也沒有多大情緒,只是招呼了一聲,便要邁出門去。

  「你……不留下來照顧他?」她……就這麼走了?

  人是為了保護她而傷的,她卻不留下來照顧他?難道風塵女子當真這般無情?

  「不了。」面對她的質問,鳳伊人只是淡淡拒絕,「這不是我該做的。」

  那話像顆巨石一般重重撞上巴迎雁原就焦急不安的心,讓她想也沒想就揚手朝著鳳伊人雪白細緻的臉頰用力一揮。

  「咱」地一聲,這一掌巴迎雁幾乎使出十成十的力道,結結實實打偏了鳳伊人的臉龐,還在其上烙下一抹紅印子。

  「你……」

  莫名其妙被打,鳳伊人還來不及開口,巴迎雁卻已經連珠炮似的說道:「你這麼說怎麼對得起他?他可是為了你受傷,難道你一點也不擔心愧疚?」

  「那樣的傷勢還要不了他的命,頂多只是一點皮肉傷罷了,我只是個見錢眼開的花娘,有錢便是大爺,是他自己不要命護著我,不是我逼他的,你要是心疼,那你來照顧吧。」被賞了一巴掌的鳳伊人一臉冷然,渾身上下散發的憤怒並不比巴迎雁遜色。

  「我會照顧他,但以後不准你再靠近他半步。」她就不懂,像易慕秋這麼精明的男人怎會傾心鳳伊人這樣沒心少肺的女人。

  「在易府你巴迎雁什麼都不是,憑什麼說這句話?」鳳伊人不客氣反問。

  「就憑我愛他,我就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錯待。」巴迎雁咬牙說道,盛怒中的她,完全忘了該有的矜持。

  「那你就好好守護他吧,我倒要瞧瞧你究竟能撐多久?」鳳伊人腳跟兒一旋,毫無留戀地走人。

  「直到我闔眼的那一天,這輩子都會不顧一切用我的生命守護他!」衝著她的背影,巴迎雁大聲喊道。

  聽到她毫無猶豫的言語,鳳伊人腳步驀地一頓,原來是要這樣的心思才能感動易慕秋?

  巴迎雁這女人著實傻得緊,這份癡傻倒教同為女人的她也忍不住心疼。

  反正易慕秋從來就不是她的,那麼她倒不如大方點,助眼前這個笨女人一臂之力,往後興許還能在易府的護持之下多撈點好處。

  鳳伊人纖細的身子驀地一轉,回身步回廳裡的桌旁,動手斟了一杯茶塞進巴迎雁手中。

  「既然這麼心疼他,就餵他喝點水吧!」

  「啊?」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是要走了?為何突然態度大變,還回頭來斟了一杯水塞給她?

  「別發愣了,快去看看他吧!」

  巴迎雁對於鳳伊人的轉變完全摸不著半點頭緒,只能傻愣愣地任由鳳伊人將水杯塞進她手中,然後再傻愣愣瞧著她瀟灑離開。

  直到一記低吟傳入她耳中,她才宛若大夢初醒般往內室衝去。

  「水……我要水……」渾身是汗的易慕秋似乎被體內的熱度折騰,迷迷濛濛之間便衝著巴迎雁要水。

  巴迎雁聞言連忙拋下心頭對鳳伊人怪異行徑的不解,使勁攙起易慕秋的上半身,一點一滴將鳳伊人強塞到她手中的水喂至他口中。

  望著他那幾乎沒了血色的臉龐,和十足虛弱的身軀,巴迎雁的心好疼好疼……

※※※※※

  這輩子都會不顧一切用我的生命守護他!

  笑話,他堂堂一個大男人會需要一個女人來守護?

  這女人未免也太自不量力!

  方纔鳳伊人和巴迎雁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不悅地勾起他抿得死緊的唇,心中明明不能認同,卻忍不住因為巴迎雁的話而將唇角往上勾去。

  哼!他才不在意有沒有人守護他,反正這輩子,也沒人守護過他。

  他那個花心的爹沒有,軟弱無助的娘沒有……他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該自立自強。

  易慕秋想著想著,突然間身體竟隱隱浮現一股難耐的燥熱,那熱浪來得突兀,而且是先從他胯下開始熱起。

  身為一個男人,對於這樣的熱度並不陌生。

  該死!這丫頭只怕著了鳳伊人的道,方才不知道餵他喝了什麼。

  隨著那一股股的熱流急竄而至,易慕秋幾乎已經確定自己喝下了什麼。

  他認真一想,那該死的鳳伊人定是對受了傷的他下媚藥。

  如果換作平常,他或許還能運功讓那藥效加速退散,但此時他氣血正虛,壓根沒有力氣這麼做。

  該死的!他炯炯的雙眸倏地瞪大,瞪著正忙不迭取來濕巾為他擦拭的巴迎雁。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一發覺意識昏沉的易慕秋睜大了眼,巴迎雁喜出過望,一雙小手不停在他身上按壓著,似是想確定他無恙。

  「唔……」隨著那隻手不停的輕觸,易慕秋忍不住又逸出一記低吟,體內的火在巴迎雁的助長下,開始宛若野火一般燎原。

  「你快出去!」不能在這種情況下要了她,那只會讓他們之間的恩怨更加複雜,所以他開口驅趕。

  「我不要。」沒想到他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想趕她離開,她只是想照顧他,何必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

  「快出去!」體內的熊熊烈火就要壓抑不住,如今的巴迎雁在易慕秋這頭猛獸的眼中,就像一隻可口的羔豐,不斷向他發出陣陣召喚。

  本來,就不是真的對她完全沒有感覺,只不過他的自制力一向驚人,所以為了不橫生枝節,他只好忽略自己總是不由自主對她好的異樣情愫。

  可如今,體內的媚藥作祟,他就快壓抑不住了。

  「我只是想照顧你,你受傷了。」儘管他的驅趕很讓巴迎雁受傷,只見她嘟起了嘴,委屈喃道:「喜歡你有錯嗎?為什麼你的心偏要落在那沒心少肺的鳳伊人身上,如果她愛你,那麼我也會默默離開,只要你過得好就好;可是她壓根就不在意你,還丟下受傷的你轉身就走,我只是想要確認你安好,為什麼要趕我走……」

  一長串的叨念就像緊箍咒似的箍得他頭痛。

  原來,她這個習慣一直沒改,以前她也是只要不開心就會這麼叨叨唸唸個沒完,念得他心煩意亂。

  如果換作平常,他或許可以充耳不聞,但偏偏此刻他的自制力正在媚藥的作用下一點一滴流失。

  這個笨蛋當真以為他趕她走是因為討厭她?他……只是不想傷害她。

  原來從頭到尾,驅離她只是不想讓心軟的她夾在他與她父兄間左右為難,這個傻瓜啊,幹麼偏要這麼義無反顧往火坑裡跳?

  該死的!

  體內的躁動隨著他的怒氣愈發逼人,易慕秋甚至必須不斷深呼吸才能勉強抑住。

  「滾!」

  豆大的汗珠不斷自他額際滑下,他那痛苦的模樣巴迎雁盡收眼底,教她如何走得開。

  「讓我陪你好不好?」那語氣卑微得近乎哀求。

  「我不是不讓你陪,只是……」話到了唇邊卻難以啟齒,易慕秋瞪著一臉哀傷的巴迎雁,心驀地軟了。

  她與他之間的孽緣,是今生注定糾纏一世?

  而她頰盼的珠淚是割斷他最後理智的那把利刃。

  「罷了!」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是她自己不走的,就別怪他管不住自己……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9-13 00:46:32

第五章

  猿臂般地長手一撈,原本還佇在榻前的嬌軀已經跌進他厚實的胸膛之中。

  「你……你……怎麼了?」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壞了,如此親近的距離讓她驚喘一聲,忍不住問道。

  望著她水亮的眸,易慕秋咬著牙,心間掠過一絲柔軟,「咱們著了鳳伊人的道,方纔她在斟給你的茶水中悄悄下了媚藥。」

  「媚藥?」那是什麼東西?

  儘管嘴裡說得豪放,但巴迎雁終歸是個被養在深閨的黃花大閨女,自然不懂何為媚藥。

  望著易慕秋的眸光中帶著濃濃不解,她更不懂的是,那媚藥和他將她扯入懷中有啥關係。

  「那種藥……就是花娘們在某些時候和恩客助興的藥。」眼見巴迎雁不懂,易慕秋咬牙解釋,因為體內藥性作祟,再加上軟玉溫香在懷,他忍得辛苦。

  昔日的冷然在這個時候早已支離破碎,他的身體極度渴求著,他必須讓她知道她即將面臨的是什麼,這至少是他該做到的。

  「啊?」聽到易慕秋的話,巴迎雁終於懂了,驚愕得連下巴都要掉了。

  她不懂,為什麼鳳伊人要對自己的男人做出這樣的事來?既然做出這樣的事,又為何屁股拍拍走人?她究竟在算計什麼?

  「她八成想瞧瞧我為了女人亂了分寸的蠢樣……」

  「你會嗎?會為了我而亂了分寸?」巴迎雁的眸子倏地晶亮,惹來易慕秋一陣無言。

  她該在意的,是她的清白,而不是他究竟會不會為她失了分寸吧?就算會,也是因藥效關係。

  「快走!」易慕秋咬牙隱忍著,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原來一切只不過是他的自欺欺人。

  用討厭她的態度傷害她,是為了怕自己的心深陷,才冷言冷語想嚇跑她,以免自己也陷入兩難。

  可真到了不得不傷害她的時候,易慕秋卻寧願忍受情慾鑽蝕之苦,也要保護她。

  「若是我走了,你怎麼辦?」瞧著他額際不斷滑落下的汗珠,和他那牙關緊咬的模樣,不難想像現在的他正承受多大的苦難。

  「這不關你的事,你快走吧!」易慕秋粗聲粗氣地打斷她的關心,就怕她再多說一句,他就會像毫無理智的猛獸一般撲了上去。

  水眸凝望易慕秋痛苦難耐的模樣,她哪裡還走得開。

  她伸手,柔荑輕輕拭去易慕秋額際的汗珠,因為緊張那手竟顯得冰涼,當那陣冰涼輕拂到他的肌膚,易慕秋只覺正在體內肆虐的藥性稍緩,他忍不住發出一記舒服的喟歎。

  「快走吧!」雖然貪戀她冰涼如玉的溫度和身體,但易慕秋仍迭聲催促著她離去。

  巴迎雁卻已鐵了心要留下來,捨不得他受一絲絲的苦。

  「我不走,就這麼陪著你。」打一開始,她就很清楚自己的心意,為了讓他少受一點苦,她可以義無反顧。

  「你真是個傻娃!」再剛硬的心也會讓巴迎雁這樣的傻氣所撼動。

  「我不傻,能夠和你在一起,我就心滿意足了。」反正她早已經決定,如若這回她不能讓他愛上她,往後她也不會再嫁給任何男人。

  椎心刺骨之愛,一生一回便已足矣!

  既是如此,她當然願意將自己最珍貴的東西交付予他--

  紅灩灩的唇兒主動欺上他那的薄唇,生澀地試探、觸碰,她不希望他這般辛苦的隱忍而傷了自己的身體。

  一個男人還能承受多少這樣青澀而誘人的折磨。

  理智幾乎是在轉瞬間就在他的腦中崩解,現在,易慕秋的眼中只瞧得見巴迎雁的美麗和似水柔情。

  驀地發出一陣低吼,情慾衝出理智的柵門,他化被動為主動,一個巧勁翻轉,巴迎雁已經被置於他雄偉的身軀之下。

  他那張有稜有角的唇像獵鷹似的攫取著她的紅唇蜜液,輾轉輕吮,即便在這種情況下,巴迎雁依然能感受到他的愛憐。

  紅唇兒輕輕逸出一記嚶嚀,只覺在他唇手的肆虐之下,所至之處,無不燃起一簇簇教人不知如何是好的野火。

  很快地,野火燎原,巴迎雁玲瓏有致的身軀無助地輕輕擺弄著,那燎人的姿態足以讓任何的男人瘋狂,尤其是早已為媚藥所苦的易慕秋。

  驀地發出一陣渾厚的低吼,易慕秋驀地挺腰,深深佔領眼前這個全心全意為他奉獻的女人。

  在這看似粗暴的過程之中,易慕秋卻沒忘了將她為了忍疼而緊咬的紅唇挑開,用自己的靈舌挑弄著她每一根緊繃的神經。

  曾經誓言不會有的憐愛,此時此刻卻完全表露無遺……

※※※※※

  巴迎雁渾身上下就像被野馬踐踏過一番,無一處不疼。

  意識逐漸自虛無縹緲中抽拉回來,巴迎雁微微張開了眼,卻因正午時分的耀眼陽光又閉起眼。

  雙手自然地朝著身旁的榻處摸去,但入手的不是溫熱的身軀而是一片冷涼。

  他人呢?他的傷呢?

  憶及了他的傷勢,所有思緒變得清明,就連昨夜的魚水之歡亦歷歷在目。

  「小姐,您起身了?」

  一道熟悉嬌軟的問候驀地穿透竄入巴迎雁耳中。

  巴迎雁驀地睜眼,就見許久不見的丫鬟凌雲竟巧笑嫣兮地站在她的榻前。

  「凌雲!」既驚且喜的巴迎雁驀地坐起,一雙水眸直勾勾地盯著凌雲,彷彿害怕自己只要一眨眼,眼前的人兒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這陣子,她孤身一人住在易府,也夠寂寞的了,如今與她情同姊妹的凌雲竟然出現在這,怎不教她欣喜若狂。

  心緒激動萬分的她起身問道:「凌雲,你怎麼來了?」

  「我的好小姐,自從你離開巴府之後,凌雲天天都想著你,今兒個一大清早易爺半路攬下外出添購食材的我,問奴婢願不願意來易府服侍你,我就忙不迭地趕來了。」

  她的話讓巴迎雁的心驀地竄過一記暖流,腦海中更浮現昨夜易慕秋雖受媚藥所苦,卻還是沒有因為莽撞躁動而傷了她的溫柔舉止。

  這點點滴滴都被她小心翼翼收在自個兒的心中。

  「小姐……你還好嗎?」凌雲連忙俐落地為她打理床榻,但當她的眼角瞥見榻旁遺落的那一抹艷紅的兜兒時,凌雲的心忍不住一沉,忍不住關心地問。

  「我很好。」

  「那易家大爺對你好嗎?」當初她就怕易慕秋會待她家小姐不好,所以在幾經掙扎之後,還是決定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訴大少爺。

  可她依然惦念著她家小姐,尤其是在那日見著大少爺氣沖沖空手回府,她更怕自己的告密會不會替小姐惹上大麻煩。

  所以當易慕秋找上她時,她才會毫不猶豫來到易府。

  「他待我很好。」唇角微挑,巴迎雁早忘了自己曾在易府受過的冷落與忽視,她要的從來都不多,只要他偶爾對她溫柔,就足夠她回味許久許久。

  「凌雲,爹娘他們都好嗎?」

  想來那日大哥回去之後,早已將她執意留在易府的事全同爹娘說了,兩老應該擔心不已。

  想到這裡,巴迎雁的眉眼兒也跟著添上一絲愁緒。

  這些日子,她不斷想著該有什麼法子化解易巴兩家的嫌隙,可是卻怎麼也想不出一個好法子。

  尤其那日易慕秋刻意撩撥大哥的怒氣,這下更難解了。

  「老爺雖然生氣,但身子骨倒是還好,但夫人因日日憂心而病倒了。」一邊熟練地替巴迎雁著裝,凌雲可沒忘了將眾人的近況告知,「小姐,這回你闖的禍可大了,如今老爺和大少爺可都將易爺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兩家在商場上的你爭我奪可激烈了!」

  「真是如此?」她落寞地低應了聲,那初為女人的喜悅頓時化為烏有。

  這並非她的本意,本來她以為能瞞得更久一些,讓她想些好辦法化解兩家仇怨,怎料事態發展來得又快又急,讓她簡直慌了手腳。

  「小姐,不過你也別操心,其實老爺他們都是因為心疼你才會這麼著急,我瞧那易爺待小姐似乎不錯,這麼一來,時間一久,你若再懷上個小娃娃,事情或許可以迎刀而解。」終究不忍她家小姐鎮日愁容滿面,凌雲於是出言安慰。

  巴迎雁聞言,衷心希冀著,但一顆心依然沉甸甸的,彷彿有什麼壞事就要發生一般。

※※※※※

  事情幾乎全亂了套。

  要不是這該死的女人壞了事,他現在又怎會陷入這樣的兩難之中。

  本來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中,可是鳳伊人偷偷在茶水中下媚藥,卻改變了這一切態勢。

  腦海中不時浮現巴迎雁深愛不悔的眸子,易慕秋只覺自己向來冷硬、為了利益六親不認的心竟變得柔軟。

  就連巴羅君那個富家少爺近日時不時搶去他商行生意的舉動,都令他無法下定決心與之正面交鋒。

  只要一想到這裡,易慕秋心中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隱忍了幾日,易慕秋終於忍不住來找鳳伊人算帳。

  可他人才步入萬紫閣,卻不見以往那些送往迎來的熱絡景象,幾個熟面孔的丫頭更是個個愁雲慘霧。

  心中滿是疑惑,易慕秋隨手捉了一個伺侯丫頭,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易爺,你來啦,你是來找鳳姑娘的吧?」

  「她人在哪?」易慕秋點了點頭,他可是特地來找鳳伊人算帳的,臉色自然沉得很。

  「前幾天,咱們鳳姑娘莫名其妙死了!」

  「死了?怎麼會?」聞言,易慕秋有些驚愕。

  才不過幾日光景,怎麼一個好端端的人就死了?

  「官衙的人說鳳姑娘是被人給毒死的!」像是瞧見易慕秋臉上的困惑,那丫頭連忙又開口說道:「那日鳳姑娘從易府回來後,便回房歇著了,可才沒一會兒時間,向來伺侯姑娘的春兒就發現鳳姑娘七孔流血死在房裡。」

  「毒是誰下的,逮著兇手沒?」

  「官差也毫無頭緒呀!」

  那日的刺殺、鳳伊人的毒殺,兩件事很快被串連在一起,這事該不會和近來易家鋪子連連遭受攻擊有關?

  可如果這事是衝著他來的,為什麼那日行刺的目標是鳳伊人,而被毒殺的也是鳳伊人?

  但若不是衝著他來的,身為一個花魁,眾人捧、萬人抬,又怎會引來這樣的殺機?

  易慕秋百思不得其解,劍眉微皺,突然間門外竄進幾十個官差。

  「易大人。」為首的是京城第一名捕駱縱橫,一見易慕秋便驅身上前,朝著易慕秋拱手作揖,在那看似有禮的行徑,易慕秋卻沒露看駱捕快眸底的警戒,也沒有以往的熱絡。

  他按兵不動,不動聲色地瞧著駱捕快,果不其然,不一會,駱捕快便開口對他說道:「鳳姑娘的死因尚有諸多疑點,聽青樓姑娘說那日鳳姑娘最後的去處便是易府,可否請易大人移駕衙門,縣太爺有要事相商。」

  話雖說得有禮,可易慕秋很清楚,駱縱橫是個剛直不阿的捕快,顯然對於鳳伊人的死,懷疑到他頭上來了。

  「麻煩駱捕快引路。」事情既非他所為,他倒也沒理由不敢去,再說他好歹也是朝中重臣,諒縣太爺也不敢為難,於是便頷首應允。

  這事果真古怪。

  莫非……又是巴羅君搞的鬼?

※※※※※

  凌雲匆匆地入了屋,一見巴迎雁倚窗發著愣,連忙輕聲喊道:「小姐。」

  那突如其來的聲響震醒沉浸在自己思緒之中的巴迎雁。

  被打擾而驟然回神的她,望著凌雲的眼神還帶著幾許茫然,好半晌後思緒才拉回。

  「什麼事?」

  「方纔門房遣人來說,有位段公子求見,此刻正在偏廳等著。」

  「段公子?」巴迎雁皺著眉頭細細思索,自己似乎不認識任何一個姓段的男人,而且這個男人竟然還找到了易府來?「他是誰?」

  「小的也不清楚,不然我讓柳總管打發他走吧!」凌雲向來是個善於察言觀色的丫鬟,一見巴迎雁一臉困惑,連忙說道。

  「等等。」來者總是客,既然能上易府來還指名道姓要見她,或許當真有什麼要事,於是她說道:「幫我打理打理,我這就去見他。」

  因為心中的好奇,巴迎雁讓凌雲隨意打點之後,便緩緩步至偏廳,佇在檻前,她細細打量來人。

  那人一身爾雅儒衫貴氣逼人,再加上優雅的舉措,一看就是個富家公子。

  可望著來人一張陌生的臉孔,巴迎雁心中的疑惑更深。

  她並不認識他啊!

  「巴姑娘。」

  她才靜靜地打量一會兒,對方已經察覺了她的存在,拱手行禮。

  「您是……段公子?」

  「在下正是。」

  「聽說段公子想見小女一面,但我倆似乎並不相識。」

  巴迎雁抬腳步入了偏廳,雖然並不相識,但巴迎雁還是讓凌雲替段公子奉了茶水,以禮相待。

  「巴姑娘或許不識得在下,但在下卻對姑娘心心唸唸。」

  「放肆!怎能對一個素未謀面的姑娘家出此狂語。」這一番放肆的言論,聽得巴迎雁眉頭直皺,便要轉身離去。

  但見巴迎雁轉身要走,段公子卻不慌不忙地衝著她挺直的背脊說道:「在下段豐劍,為大理人士,今年二十有七,年初時家人正好為在下訂了一門親事。」

  「段……豐劍?」難不成……難不成他是……

  「難道小姐對段豐劍這個名字沒有任何的印象嗎?」

  「啊!」巴迎雁還來不及回話,隨侍一旁的凌雲卻突然低呼一聲,只見她一臉慌,連忙附著巴迎雁耳邊嘀咕了幾句。

  聞言,巴迎雁臉色頓時大變,望著段豐劍的目光也帶著濃濃警戒。

  「看來,這丫鬟倒是比你這正主兒還清楚我的身份?」

  「段公子究竟所為何來?」巴迎雁滿心警戒的衝著段豐劍問道。

  「本公子自然是為你而來。」

  「家兄已退了咱們兩家的親事,你我之間不過是陌生人。」

  當初她已明白告知大哥此生她非易慕秋不嫁,況且她人亦不在巴府,就算想成親,也得有娘子才結得成,巴府為了怕壞了她的名節,她不在巴府一事一直對外密而不言。

  凌雲方才便是附耳告訴她,為了不在此刻橫生枝節,大哥他早已向段家退了這門親事。

  「你大哥的確是來退親了,可我不同意。」

  「小女不解。」

  「在下心儀巴姑娘已久,只要你願意下嫁,那麼段某並不介意你待在易府這陣子發生了什麼事。」

  「你……」巴迎雁隱約覺得事有古怪,「你怎麼知道我人在易府?」

  大哥斷不可能告訴他這件事,況且段公子明知她已在易府住下,對他而言,她應該早已是個殘花敗柳,她不認為天底下有哪個男人能夠忍受這種恥辱。

  而如今,他竟然如此堅持要她履行婚約。

  她不以為自己真有什麼仙人之姿,或是過人之處,所以更覺得他的執意實在古怪。

  「這事只要對巴府的下人打點賞,便不難探知。」

  「段公子的盛情迎雁心中自是感激,可是只怕是要辜負公子的一番心意了。」

  「如果在下執意娶巴姑娘入門?」

  「小女無意高攀段家,段公子又何必強人所難?」就算他真的如願娶了她,不過是娶回一個軀殼,她的心早已落在易慕秋那個男人身上了。

  嘴角微微向上彎起,段豐劍臉上笑容更燦,但那笑卻讓巴迎雁的背脊莫名泛起一陣冰寒。

  「因為你是我的,但凡是我的東西,我從不允許他人染指。」他一臉陰狠,冷冷說道:「被退婚的奇恥大辱,我段某怎麼可能吞得下,而且未過門的娘子居然是被別的男人給勾走的,我寧可將你一輩子囚在身邊,也不可能讓你在羞辱我們段家之後,和別的男人逍遙快活去。」

  「你……你瘋了!」聞言,巴迎雁激動地拔高聲調,怒氣騰騰瞪著段豐劍。

  他的眼神認真,認真到巴迎雁必須用盡全身氣力才能讓自己佇在原地,而不至於落荒而逃。

  她睜大了眼,清楚瞧著他緩緩踱至她身邊,臉上依然帶著那爾雅的笑,可眼底卻閃過一抹陰狠。

  巴迎雁知道他不是開玩笑的,他的眸中充塞著的是讓她驚懼的篤定。

  「雁兒,你就好好等著當我的娘子吧。」含笑說完之後,段豐劍便瀟灑的回了身,就在與巴迎雁錯身之際,他忽然又開口喃道:「知道我一向怎麼格去阻礙嗎?」

  巴迎雁抿唇不語,一臉蒼白瞪視著她,她心裡清楚,自己絕不想聽到他接下來想說的話,於是她不搭話。

  「殺!但凡阻擋我的人,我一律殺無赦,如果必要,我隨時可以像捏死螻蟻一般捏死你心愛的男人,還有你心愛的家人。」

  「易大人如今貴為朝廷命官,家底豐厚,我巴家亦是鉅賈富賈,不是你能隨意撼動的對象。」試著對他的威脅不為所動,巴迎雁不閃不避地瞪著他。

  「你若不信,儘管試試。」他平淡的語氣彷彿他們此刻談論的不是人命。

  「你辦不到的。」這話虛浮得不知道是在說服他,還是在說服自己。

  儘管一再說服自己那不過是他誇大之辭,但她卻覺渾身被一陣寒冰漫過。

  「巴姑娘儘管拭目以待。」

  彷彿想證明他不是虛張聲勢似的,他突然傾身,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她的唇上奪得一吻。

  「啪」地一聲,這輕薄舉動讓巴迎雁想也沒想就抬手重重朝他頰畔揮了過去。

  他怎麼可以?

  那一巴掌幾乎用盡巴迎雁吃奶的力氣,巴迎雁打得手心都疼了,但段豐劍卻只是不閃不避讓她打個正著。

  就算唇畔因為巴迎雁那一巴掌而流下血絲,他卻只是伸舌拭去那血漬,陰邪的模樣更讓巴迎雁覺得噁心。

  段豐劍不再多說什麼,只是一路大笑轉身離去。

※※※※※

  巴迎雁這丫頭,磨人得很!

  在回易府的路上,易慕秋忍不住想起這幾日和巴迎雁相處的種種。

  以往總是纏著他,在他身邊跟前跟後的,可自從那日他們有過魚水之歡後,她卻不再纏著他。

  在她纏著他時,他總嫌她煩心,可她不纏著的時候,易慕秋的一顆心卻又總是懸著,彷彿少了什麼似的。

  所以每日只要外頭的事兒一辦完,他就匆匆回府。

  雖然每每他找著她時,她總是笑顏以對,但他卻總能從她的笑顏中找著一絲黯然。

  顯然這丫頭心裡有事,而他明白那困擾著她的心事同樣也困擾著他。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終於真正體會鳳伊人說的--只怕是早就動了心,卻還拚了命的自欺欺人。

  當易慕秋回到易府時,看著眼前的景象,有些疑惑。

  只見巴迎雁像根石柱子似的愣愣待在廳裡,動也不動,自段豐劍離開易府後,她一直是這樣。

  「怎麼啦?」見她神色蒼白地站在那兒,易慕秋關心道。

  「沒事……我馬上回房歇息……」

  易慕秋雖覺得怪,但並未多問,仍先將她帶回房歇息。

  而她就像一個失了神的娃娃似的,任由他擺弄著。

  那一夜,她發了惡夢,見她如此不對勁,易慕秋終究不捨地將她摟進懷中,細細安撫。

  「不……不要……放開我……你這個惡魔……」

  身旁人兒的驚恐細語不斷竄入易慕秋的耳中,今天這丫頭有點古怪,到底是被什麼心事纏身,弄得這樣驚恐萬分。

  聽柳總管說,今日她有客來訪。

  那個客人自稱姓段,在他走後,巴迎雁就一個人留在偏廳,像尊石像般不言亦不語。

  那人是誰?怎會找上易府來?究竟對她說了些什麼?

  種種的疑問在他心裡翻騰,卻怎麼也摸不著頭緒,見巴迎雁失神的模樣,他也不好追問,還是等明日她精神好些後再說……

  「叩叩。」

  門邊上響起輕敲聲,那種敲法讓易慕秋一聽就知道是鐵鎮嶺。

  這個影子似的護衛似乎從來不曾那麼晚來找過他,難不成又發生了什麼事?

  易慕秋悄然起身,隨意趿了榻前的軟鞋便步至門邊,然後閃身而出。

  儘管他再小心翼翼,但因溫氣驟失,幾乎是他一起身,巴迎雁的雙眸便驚懼地睜了開來。

  失去了他的溫度,下午那陣惡寒便再次朝她襲來,讓她心中的恐懼更是無邊無際蔓延開來。

  她愣愣聽著門外傳來的男子低聲,然後聽著聽著,她竟驚喘一聲。

  大哥……大哥他竟在收租的路上被人行刺,身負重傷,僅一息尚存……

  天啊,段豐劍說的竟是真的!

  那種漫無邊際的恐懼再次攫住她,腦海中冷不防浮現那人邪惡至極的眼神,然後……她再也忍不住地放聲尖叫。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9-13 00:46:48

第六章

  求你,救他!

  就只因為這簡單的四個字,易慕秋饒是百般不願,但見她終日以淚洗面,他還是不情不願進了宮。

  走過婉蜒長廊,再走過楊柳搖曳生姿的假山流水園林,易慕秋卻對那極致的美景視而不見。

  身為皇上愛臣,他一向可以在宮中來去自如而不受限,但眼尖的他仍發現幾個躲在暗處監視他的禁衛。

  皇宮中有禁衛並不稀奇,可如若禁衛幾乎是如影隨形地跟著、監視著他,那就挺稀奇的。

  易慕秋完全不解,顯然在他在宮外疲於奔命之際,宮內也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

  他腦中思緒未落,就見一向伺候皇上的總管太監匆匆前來,恭謹說道:「易大人,皇上今日身體微恙,不接見任何人。」

  「是嗎?」這只是推托之辭吧?

  他心中明白宮內定是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發生,於是亦不強求,只是淡淡說道:「那微臣也不好打擾皇上了。」

  話說完,他回身步出皇宮,一等步出宮外便縱身躍上樹梢,但見他附近的樹叢也跟著起了不尋常的躁動,更證明了他的臆測無誤。

  看來,他得搞清楚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他身形靈巧地縱身高牆,足踏屋簷,宛若一陣疾風,拂至京城南端的燕府後,這才落了地。

  一落地,就見眼前一張桌子擺滿酒菜,燕懷柳端坐案前,顯然早已料到他的到來,從容迎客。

  「你來了!」燕懷柳俊顏含笑,對於他的突然出現,沒有絲毫的詫異,彷彿他的到來早在他的算計之中。

  「你知道我會來?」

  「昨兒個我就在等你了。」那話底之意似乎責怪他的慢半拍,燕懷柳優雅地自斟自飲,品嚐他娘子為他張羅的這桌子好酒好菜。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滿心疑惑的易慕秋可沒燕懷柳這般的閒情逸致,面對一桌子的酒菜,他也不舉箸,一雙眼只是直勾勾望著正大快朵頤的好友問道。

  燕懷柳不但自個兒吃,還不停招呼著易慕秋。

  那恰然自得的模樣讓易慕秋越看越煩心,腦海中不經意又浮現這幾日總是魂不守舍的巴迎雁。

  瞧著她食不下嚥、睡不安枕的,他不僅僅心疼她,可偏偏佳人不領情。

  原本喳呼不停的嘴兒成了蚌殼,無論他怎樣旁敲側擊,也得不到絲毫線索。

  因為看不慣她茫然失措的模樣,他才說會進宮為她大哥求藥,可她還是惜字如金只說了句謝謝。

  沒有飛撲的投懷送抱,沒有感動的淚珠兒,什麼都沒有。

  面對這樣的她,他著實不習慣,初時那個為了待在他身邊,義無反顧的人兒呢?

  易慕秋只知曾有個姓段的男人來府裡找她,至於談了些什麼,柳總管一問三不知,至於凌雲面對他時每每欲言又止,可卻像有什麼苦衷似的,無論他怎麼問,她只睜著大大的眼兒瞧著他,什麼話都沒說。

  如果他猜的沒錯,那丫鬟應該什麼都知道,只是巴迎雁逼她什麼都不能說。

  對於她的異樣摸不著頭緒,再加上今日進宮受阻,心頭那股煩躁更是怎麼也掩不住。

  「你想問什麼?」終於,像欣賞完易慕秋臉上坐立不安的神情,燕懷柳吃飽喝足後,才慢條斯理開口。

  「朝廷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有許多人不約而同參了你一本。」

  「那又如何?」在朝為官,被人參上幾本,有啥稀奇的,易慕秋一丁點也不放在心上,但既然燕懷柳會特地拿出來說,他也只好從善如流的問道。

  「自然是關於鳳伊人的死。」

  「她的死與我無關。」為了救她的小命,他不但受了傷,還著了她的道,他有什麼理由毒殺她?

  「你該知道吏部尚書何大人一向是鳳伊人的老相好,那鳳伊人從你府上回來後即暴斃身亡,你想他會善罷甘休?」

  「就只是這樣?」這幾日發生的事,雖然看似沒有關聯,可易慕秋認為事情沒有這麼簡單,而燕懷柳的話更印證了他的想法。

  「自然不只這樣,最近巴家風波不斷,先是巴迎雁住到你府上,再跟著他大哥身受重傷性命垂危,這每一件事看似無關,但只怕全都是衝著你來的。」

  燕懷柳說著說著,語氣一頓,低頭輕抿一口茶香四溢的舒心茶,跟著才又開口說道:「還有大理的滇南王連上幾本奏章,說你近來花了大筆的銀兩在關外購入戰馬,囤積米糧,似是有心造反。」

  這也是皇上派上幾個大內高手,如影隨形盯著他的緣故。

  「可那是皇上親口交代的密令,那些戰馬與軍士全是為皇上準備的,難不成皇上當真因為這樣不接見我?」易慕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皇上當然知道這些事背後必有蹊蹺,但他總得做做樣子,免得落人口實。外人並不知情,才會大著膽子誣諂你,皇上自然知情,只要咱們快快找出原因。」就他推斷,這些雜七雜八的事兒八成是衝著易慕秋而來,至於原因他還不清楚,可藏身背後的陰謀者財力與勢力肯定不小。

  易慕秋聳聳肩,他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無所謂,就讓他們說嘴去,我不在乎。」

  「你自己無所謂,但你能對巴迎雁的安危無所謂嗎?」見易慕秋輕忽的態度,燕懷柳很沒好氣地說道。

  聞言,易慕秋的神色驀地一沉,「那人也盤算著對付雁兒?」

  「我想巴姑娘的大哥受傷,只怕也出自此人之手,這所有事幾乎都湊到了一塊兒,讓人很難不這麼懷疑。」

  「知道對方是誰嗎?」

  「還不清楚,只知道這些上奏章的大臣們皆與一段姓富商交好並密切聯繫。」雖然或許只是官場上的應酬,但這種巧合卻不免讓生性謹慎的燕懷柳起了疑心。

  「段姓富商?」易慕秋沉吟著,突然間,腦海中靈光一閃。

  那日柳總管也說一位段公子至府裡求見巴迎雁,接著她就開始變得魂不守舍,還夜夜起了惡夢。

  他相信這兩者之中,必定有所關聯。

  「懷柳,我想這事與那段姓富商脫不了關係。」燕懷柳的臆測也有幾分道理,於是易慕秋一改方纔的漫不經心,正色同好友說道。

  「喔,怎麼說?」

  「前幾日,有位段公子趁我外出之際,入府找雁兒,結果這幾日雁兒就變得魂不守舍,那日在聽到她大哥性命垂危之際,她也不斷喃喃自語。」

  「這樣呀……」聞言,燕懷柳頷首,卻不對此有過多的評論,只是俊顏之上驀地漾起一抹異樣的笑,「瞧你,說起自己就這麼漫不經心,一說起了巴姑娘的事就這麼聚精會神的,這回怕不是戀上了。」

  抿唇不語,易慕秋只是定定瞧著燕懷柳,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即使是他自己,也不能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戀上,他很在乎她的情緒,當她悶悶不樂時,他甚至想為她摘下天上的星星,好讓她開心些。

  可面對巴家的仇恨,卻又常常讓他排拒這樣的感情。

  「我聽說,原本你今兒個進宮,是想為她命危的兄長求藥。」光憑這點,燕懷柳絕對相信,易慕秋的一顆心早已陷落。

  誰都知道,以往在易慕秋的面前,僅僅只是提起巴家父子,也會讓他怒火沖天,可現在,他卻願意為了視如仇寇的巴羅君進宮求藥,這樣的改變若說不是因為愛,那他還真不知是什麼!

  「誰讓她整天這樣死氣沉沉的,還天天發惡夢,我這麼做只不過是不想她死在易府。」一想起巴迎雁那張如今完全沒了笑容的臉龐,易慕秋心中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哼,不總說他是最重要的?怎麼她大哥才受了傷,還沒斷氣呢,她的心眼兒裡就完全沒有他了。

  「嘴硬的傢伙。」

  燕懷柳怎麼不知道易慕秋最討厭欠人情,尤其討厭欠皇上的,因為一旦欠了皇上,這輩子只能做牛做馬來還了。

  可為了巴迎雁,他竟然主動進宮求藥,如果這還不算愛上,那怎樣才算?

  「若是真的那麼在乎她,快點成親不就行了。」易慕秋這傢伙在女人方面如果能有他經商能力的十分之一,那他和繆傲夏也用不著那麼苦惱了。

  本來還擔心眼裡只有白花花銀子的易慕秋真的不肯討老婆,沒想到如今情況丕變,他當然要好好把握機會,推上一把!

  「誰要跟那個女人成親!」易慕秋沒好氣地說道,那橫眉豎目的模樣看起來沒有丁點說服力。

  「你都將人家拆吃入腹了,還不娶人家,難不成真要她以殘花敗柳之姿去嫁給別的男人?」燕懷柳好心提醒道,希望易慕秋可別為了一時的面子,錯失了心愛的女人。

  「誰又准她嫁人了?」腦海中驀地因為燕懷柳的話而浮現巴迎雁穿著嫁衣的絕美模樣,再想到穿著蟒袍的新郎倌不是他,胸臆一陣悶疼。

  「你不娶人家,又不准她嫁人,難不成真要她在眾人的恥笑中過日子?」

  有沒有男人這麼霸道?自己不娶,又不准人家嫁。

  「在我的護衛底下,誰敢對她說三道四?」

  「眾口鑠金啊!」

  悠悠一句千古名言,頓時讓易慕秋的拉長了臉,神色鬱鬱。

  燕懷柳說的有理,他能不在乎旁人對他的評價是奸是惡,但她一個黃花大閨女呢?

  霍地起身,易慕秋連拜別都沒說一聲,便直竄天際,一如來時匆忙。

  瞧著那快速縮成一個黑點的身影,燕懷柳忍不住搖了搖頭。

  怎麼他們這些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一碰上風花雪月的感情事,所有的冷靜就全像潑出去的水似的。

  希望這回,易慕秋真能娶得美嬌娘,好讓他們能夠早日脫離皇上的箝制,脫離充滿是是非非的官場生涯。

※※※※※

  「咱們成親吧!」

  望著她的愁容滿面,這句話自然脫口而出。

  沒有預期中的欣喜若狂,也沒有想像中的點頭如搗蒜,巴迎雁整個人就像遭雷殛一般僵住了。

  就連她原來想替他斟杯茶水潤喉的手,也就這麼停在半空中。

  忍住氣,易慕秋將她的反應當成她沒聽清楚自個兒的話,所以他不吝嗇地又開口說了一句。

  「我說咱們成親吧!」

  這回,她手中的杯子應聲落了地,名貴的骨瓷就這麼成了一堆一毛不值的碎片。

  「我說咱們……」事不過三,易慕秋可是越說越上火,他都已經為了她願意放下與巴家之間的仇恨,她卻這麼漫不經心的,這口氣他可是怎麼吞也吞不下。

  「易爺,你這是熱昏頭了嗎?」幾日不見的笑容驀地在她那細緻白皙的臉龐上浮現,依舊那樣燦爛奪目。

  易爺,多生疏的稱呼啊,就連巴迎雁自己喊著,心都疼極了。

  可她卻無法不那麼做!

  她知道,她大哥的傷是段豐劍那個男人逼她的手段。

  更知道那男人在朝廷上用金錢買通大小官吏,讓他們天天呈上對易慕秋不利的奏章給皇上。

  如果與之抗衡的結果最多是輸了自己,她無所畏懼,可是她害怕因為自己而傷害他。

  離開他,才是保護他最好的法子。

  「你喊我什麼?」瞇起了眼,那聲疏離的「易爺」簡直就像在他心火上澆油。

  「易爺,這幾日在府上多所叨擾,真是過意不去,我想明日我也該回巴府了。」即使每說一個字,她的心就揪上一下,可是就算再痛,她還是把這些話全都咬牙說完了。

  「你喊我易爺是怎麼回事?」現在該是她喜極而泣喊他夫君的時候吧?

  「本來就該如此稱呼,才合於禮數不是?」

  「禮數。」易慕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親耳所聞。

  這個硬賴進他家的女人,如今竟然口口聲聲在跟他講禮數。

  「你這是誰的禮、誰的數?」易慕秋沒好氣的問道。

  「這幾日我仔細想過了,當初突然來到易府,是我設想不夠周到,為了避免造成你的困擾,我還是應該早日返家才是。」

  同樣的話說了第二遍,卻沒有越說越順口,巴迎雁只覺得自己心口好像被壓上了一塊大石,難受得緊。

  「你……」易慕秋怒目狠瞪,犀利的眸光似乎要將她瞧穿了似的,「告訴我,你究竟怎麼了?」

  從她侷促不安的神情,易慕秋壓根不信她此刻所講的是她的真心話,他逼視著她,不願遺漏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

  他得好好瞧出端倪,才能搞清楚她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

  是怨他不肯放下仇恨,與她父兄相處?還是……

  「明兒個我會再次進宮,替你兄長取來七仙草。」完全沒有察覺自己竟費心安撫巴迎雁,易慕秋滿心滿腦只想著怎麼讓她打消離開的念頭。

  他哄著她的語氣讓她激動莫名,可她卻只能隱忍。

  寧願他氣她、恨她,也好過招來橫禍,所以她只能讓自己變得漠然。

  「不必勞煩易爺了,關於我大哥的傷,咱們巴家會自個兒想辦法。」

  「你是打算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了?」不似方纔的怒火騰騰,易慕秋的語氣突然輕柔了起來,但那語氣卻更教人寒毛直豎。

  「是。」這答案來得太急、太快,完全難以讓人信服。

  「如果我說不呢?」

  她究竟當他是什麼?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男寵?

  莫名其妙跑來招惹他的是她,現在落荒而逃的也是她,那他那被挑惹出來的異樣情愫又該找誰討去?

  「我想易爺應該早想擺脫我吧?」幾無血色的唇兒微微往上勾起,扯出一抹粲笑,卻只讓易慕秋覺得那笑礙眼極了。

  長腳兒往前一跨,兩人之間原本的距離便在眨眼問消失,他近得讓她可以清楚聽見他的心跳聲。

  巴迎雁屏氣將幾乎脫口的驚呼嚥了回去,力持鎮定瞧著他。

  「這兒可不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易慕秋伸手指了指地上,語帶威脅說道。

  他向來不強求,可是他沒法相信一個人能有這麼大的改變。

  她不願說,難道他還查不出來?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也要弄清楚她究竟怎麼了。

  「你想怎麼做?」抑不下心頭的恐懼,她想到受了重傷在鬼門關徘徊的兄長,如若他也像大哥一般慘遭毒手,那……

  光是想到,一股惡寒快速流竄她的四肢百骸,她整個人抖得像光著身子被丟到雪地上般,怎麼也停不住。

  「你怎麼了?」察覺她的害怕,易慕秋眉頭驀地皺起,滿心不悅像是在轉瞬之間洩了氣一般。

  「我……沒事……」雖然明知以易慕秋的精明,不可能完全騙過他,可她仍然抑制不住心頭的恐懼。

  「你真當我是三歲娃兒?」這女人作戲的本領也未免太差!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瞧得出她的言不由衷。

  「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迎著他那像是要穿透她似的眸光,巴迎雁強自鎮定地說道。

  看著她那像是要抖散了的模樣,易慕秋毫不客氣伸手往前一撈,就將她給撈進懷中。

  「你真不會作戲!」易慕秋不悅的叨念著,可是才念一句,巴迎雁兩眼一閉,雙腿虛軟昏倒在他懷中。

  感覺懷中人兒的不對勁,易慕秋低頭一看,瞧她沒了意識地昏在他懷裡,初時他真的傻住了。

  滿腹的怒氣還沒來得及宣洩,易慕秋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他連忙將人給放上了床榻,心急如焚地讓人請來大夫。

  他會弄清楚一切的,一定!

  可當務之急是得確保她一切安好,否則他那一顆心簡直比丟了數千萬兩還難受!

※※※※※

  「你……當真還不打算起來?」

  段豐劍長指穿過女子如緞般的黑髮,動作輕柔地以指為梳,喃喃低語迴盪在這問妝點華麗氣派的廂房之中。

  這房裡每一件東西皆高貴典雅,就連躺在床上的人兒都美麗得像是個精心雕琢出來的瓷娃娃似的。

  要不是那依舊緩慢起伏的胸膛還在上下擺動,真以為有人擺了一尊瓷娃娃在榻上。

  「你已經睡得夠久了,我命令你起來,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從溫柔細語,到狂怒咒罵,段豐劍由愛憐到盛怒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

  但不論他是溫柔細語或是憤怒低咒,躺在床上的人兒卻依然毫無所覺。

  「該死的,你給我醒來,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不醒來,那麼我發誓頭一個要毀去的人就是易慕秋,讓他和他的女人全都不能安生過日子!」

  要不是那個該死的男人,他們倆又何致於落入這種生離的境地,既然他與她的女人不能長相廝守,那麼易慕秋和巴迎雁也別想!

  一直以來,他都在暗地裡觀察著易府的動靜,所以當巴迎雁出現在易府並住下後,他便探查原因,得知巴迎雁傾心易慕秋,加上這段時間觀察他們兩人的互動,發現雖然易慕秋對巴迎雁很冷淡,但他的眼神還是會不由自主的跟著她打轉,這讓他大膽的猜測易慕秋也許可能會為她心動,所以他便捉住這一點,向巴家提親,藉此剷除心頭之恨,讓他們也嘗嘗失去所愛的悲痛!

  想著想著,段豐劍驀地握拳,力道之大連手背上的青筋也隨之浮現。

  「我說真的,你要是再不起來,我頭一個就拿易慕秋開刀,你不是很在乎他嗎?那你快醒來阻止我啊!」

  段豐劍聲聲呼喚,躺在榻上的人兒卻依然沉睡著。

  「你不在乎嗎?當初要不是聽說那個男人在找你,你便急著去尋他,我因妒生恨將你關在閣樓裡,你又怎會不顧自個兒的死活,硬生生從窗子失足跌落……」

  「我知道你是在乎他的,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不醒來,易慕秋和她的女人會被我整得很慘。」

  段豐劍叨叨念著,幽深的眸光竟然隱隱閃著可疑的水光。

  直到身後傳來一陣異響,他這才深吸一口氣,回頭看向自己的得力下屬,問道:「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已經買通易府的下人,隨時聽候主子差遣。」

  「很好!」聞言段豐劍的薄唇微微往上挑起,如果那些官員的奏摺還不足以讓皇上對易慕秋的信任動搖,那麼他就換個法子。

  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他段豐劍什麼沒有,就是有銀子,若他鐵了心要置人於死地,又有何難。

  「蓮兒,你聽到沒有,九路已經將我交代的事辦妥了,只要我想,隨時可以要了易慕秋的小命。」

  他期望自己的威脅能讓榻上的夏雪蓮睜開眼,他的語氣含著滿滿的希冀。可是……他終究注定失望!

  在等待了一會兒,榻上的夏雪蓮依舊沒有半絲動靜,段豐劍的怒氣再次蒸騰,於是他暴跳如雷,朝著那瓷人兒咒?道:「你以為我是在開玩笑嗎?所有的事我都計劃好了,我要娶進巴迎雁,讓她不能和他心愛的人在一起,然後將易慕秋治罪打進大牢,讓那對有情人兒生離一輩子,就像咱們一樣,哈哈哈!」

  就像段府下人們之間耳語相傳的,他這個打小便尊貴不凡段家主子爺已經瘋了,為一個女人徹底瘋狂。

  只因為他始終相信沉睡中的夏雪蓮是有知覺的,只是以沉睡來懲罰他的專斷和霸道。

  可在用盡一切方法,都不能逼他深愛的夏雪蓮自沉睡中醒來之後,他決定從她在乎的人下手。

  夏雪蓮的心一向柔軟,要是知道向來對她有情有義的易慕秋為了她遭難,她一定會跳起來阻止的。

  每次只要他完成一次陷害易慕秋的事兒之後,他就會來到她的榻前,鉅細靡遺地告訴她事情的始末。

  他相信只要他一直這麼告訴她,總有一天她會從沉睡中醒來,指責他的不是,就算明知道自己的所做所為是一種偏執,但是只要有一丁點希望,他都不願放棄。

  「為了你,就算是下地獄,我都願意,更何況只不過是取一個人的性命,他本來就該死……該死……若非是他,我又怎會把你關起來,害你從高閣跌下,落入如此境地,所以都是他、是他……」

  含恨的聲音不停在房裡迴盪,盛怒中的段豐劍完全沒有發現,那緊闔的眼微微輕顫著……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9-13 00:47:04

第七章

  籠罩著巴迎雁的是一種昏昏沉沉、輕飄飄的氣氛。

  如果可以,她只想一直沉睡下去,再也不用管那些煩心事了。

  她其實並不想用逃避的方式拆散彼此,可這卻是她唯一能夠保護他的方式。

  段豐劍恨極的眼神,還摻染著濃濃的瘋狂。

  只消一想到那雙幽深邪肆的眼神,巴迎雁就遍體發寒,燥熱與酷寒在她的身軀之中交戰。

  「不……不要……」她驚慌地喊著,猛然坐起。

  細緻的面容上佈滿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的水珠兒。

  她又作惡夢了!明知是夢,可是她卻那宛若擂鼓的心房卻怎麼也穩不住。

  夢中,那個沒了頭的人是誰?是易慕秋嗎?

  「你還好嗎?」

  她的驚喊不只劃破了夜空的寂靜,還驚醒躺在她身邊的男人。

  因為擔心她,所以易慕秋的睡眠本就輕淺,幾乎是在她彈坐而起的那一刻,易慕秋就跟著驚醒。

  一見她驚駭萬分的神情,他也沒多想,心疼萬分地將巴迎雁給攬入懷中,細細安撫。

  「你還在!」那溫暖的胸膛和穩健的心跳漸漸讓巴迎雁回到現實,聆聽他的心跳聲,她那顆惶惶不安的心安了。

  可那份安心,僅僅維持那麼一會兒,夢中殘留的影像再次浮上,巴迎雁甚至不敢再閉眼,彷彿只要她閉上了眼,方才夢中他那沒了頭且鮮血淋淋的模樣就會成真似的。

  「我當然在。」易慕秋雖然不懂她為何這樣沒頭沒腦冒出這句話來,但為了消解她的緊張,他仍試著用輕鬆的語氣說道:「不然你以為我會去哪?之前是你總是纏著我,往後得換我纏著你一輩子,不是嗎?」

  「一輩子」這三個字登時又讓巴迎雁發起怔來。

  他們之間只怕沒有一輩子了吧!

  想到這裡,巴迎雁的心驀地泛起一陣酸,她微微使力掙開他那讓人眷戀的密實懷抱,她不能眼睜睜瞧著他為她身處險境。

  「誰准你從我的懷裡離開的?」看著離得他遠遠的巴迎雁,易慕秋很是不悅地質問著。

  面對他的質問,巴迎雁初時一愣,卻只是朝著他偉岸的胸膛投去眷戀的一瞥,隨即便讓自己的雙腿落了地。

  「你要去哪裡?」瞇著眼,易慕秋眸中一道精光疾射而出。

  「離開。」巴迎雁面無表情,語氣澀然說道。

  方纔夢中的情境太過驚悚,她甚至顧不得此刻還是深夜,只想著要離開他,她很怕,怕她的夢境會成真,所以她一定得走!

  「你離不開的。」他雙手枕著自己的後腦勺,也不急著下床,只是淡淡說道。

  他以為在她暈過去的這段時間,他是閒閒無事待在這兒陪她睡覺?若非早已安排好一切,他哪可以躺得住。

  「我一定要走。」

  「你可以試試。」

  聽到他的話,巴迎雁還真的很聽話,毫不留戀轉身,筆直走向門口。

  推門的手兒輕顫,但她卻仍咬牙推開,就見門外站著兩個山兒似高壯的護衛。

  「這是什麼意思?」瞪著那兩個人,巴迎雁有些傻眼,一股挫敗的感覺頓時在她心問充斥著。

  明明先前的他如此厭惡她的糾纏,就連他曾經有過的片刻溫柔都是她努力求來的,如今她要走了,他難道不該額手稱慶?先前甚至還說要和她成親?

  還是……他真的愛上她了?

  這樣的想法驀地撞進她的心坎兒,本該雀躍萬分的她如今只是心驚。

  不行,如果他真的愛上,以他的性子絕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段豐劍壓逼,到時若他因此受了什麼傷害,她該如何自處?

  易慕秋俐落地自榻上一躍而下,筆直走向巴迎雁,在她的身前站定。

  「我這麼做,當然是為了將你留下。」易慕秋連大男人的面子都不要了,直截了當說道。

  儘管事情有些棘手,甚至還有些摸不清頭緒,但他知道他有能力解決,定讓她安心在他身邊待下。

  「讓我走吧!」見他執意,她語帶哀求說道。

  巴家已經對不起過他一次,她不想再讓他受任何傷害。

  「我不會讓我孩子的娘離開我,一個人在外頭胡闖瞎攪的。」伸手,執起巴迎雁宛若無骨的纖手,易慕秋斂起一身霸氣,溫柔說道。

  「我……孩子……你……」他的話,像五雷轟頂般在她腦海裡炸了開來。

  他的話太過令人震驚,她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易慕秋堅定的話語彷彿言猶在耳,而巴迎雁的憂心也一日勝過一日。

  蔥白般的纖手罩上自己的小腹,她依然很難相信自己腹中已經有了易慕秋的骨肉。

  易家的孩子是該留在易家的,可她卻又無法看著易慕秋步入險境。

  這樣的兩難,讓巴迎雁吃不下、睡不好,不過短短兩日,整個人已經瘦了一大圈。

  她一定得離開,如果她的離去,能換來易慕秋的安全,那麼就算她和孩子得往黃泉路上走去,她也無懼。

  再說,也不一定是死啊!她得找機會化解段豐劍的執念,她不能坐以待斃。

  還好,易慕秋雖然派人日日夜夜守著她,可倒也沒反對讓她親自送藥回巴府。

  這可是她離開的大好機會,也幸好原本堅持要陪著她一道前來的易慕秋臨時被燕懷柳派來的家丁給請了去,她知道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爹、娘!」

  巴迎雁一進了門,看見彷彿老了許多的爹娘,一股悲涼油然而生。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兩老見著了寶貝女兒,老淚縱橫,連聲說道。

  女兒自作主張跑到易府的氣怒早已全都消弭,在歷經兒子性命垂危的這幾日,他們兩老真的想了很多。

  當年的確是他們太過卑鄙趁人之危,錯待了易家少爺。

  以往總覺得銀子是萬能的,畢竟有錢能使鬼推磨,可事到臨頭才知道,再有錢又如何,他們還是不能救回自己兒子的性命。

  若不是易慕秋願意替他們進宮求藥,只怕再過不了幾天,他的兒子就得去閻王跟前報到了。

  「娘,這是易大人替大哥求來的藥,快點拿給大夫吧。」

  「好、好……」這可是千金難買的靈藥,巴夫人感激萬分地接過,便忙不迭轉身拿去大夫跟前。

  「傻丫頭,他對你好嗎?」巴老爺望著女兒的目光帶著丁點不解。

  如果照凌雲托人帶來的消息,那易慕秋待女兒應該極好,可怎麼好不容易見著了女兒的面,卻覺得她清瘦許多,原本豐腴的雙頰整個凹下去了不說,還滿眼哀傷。

  「嗯,易大人待女兒極好。」迎著爹親憂心的眼神,巴迎雁努力牽起一抹笑,希望能讓他安心。

  「那就好!」本以為易慕秋那小子是故意騙走女兒,整日提心吊膽,現在親耳聽見巴迎雁說易慕秋待她極好,一顆惶惶不安的心也就安了些。

  「爹,女兒想知道前陣子為女兒許下的那門親事……」

  她爹或許視錢如命,但向來疼她,要幫女兒找到值得托付的人家,爹一定做過一番調查,今兒個回來,就是想多打探一些消息。

  「怎麼突然提起段公子?你大哥不是已經幫你退親了?」巴老爺仔仔細細瞧著巴迎雁臉上的神情,他老雖老,卻沒漏看女兒刻意佯裝的笑。

  「告訴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牽起女兒的手,巴老爺慈愛地瞧著女兒。

  「爹先告訴我,當初是怎麼攀上段家這門親事的。」

  「是段家托媒人來提親的。」他甚至還記得媒人那時光是來提親,就抬了整整兩大箱的銀子,一大箱的金子。

  這般誠意十足,他當然忙不迭答應,但至少他還記得找人去探聽段豐劍的底細。

  知道他是大理親王的族人,不但家大業大、為人彬彬有禮,還一手打理龐大家業,富可敵國。

  「所以爹就答應了?」巴迎雁聽到是段家主動提親的,心中更加篤定段豐劍的求親是有所圖的。

  當初兩家明明結親一事尚密而不宣,若只因退親受辱心生怨恨,未免太過牽強,以段家財勢,不可能非要她這女子不可,與同是商賈的巴家為敵,對段家亦無好處,那日段豐劍眼中的陰狠與瘋狂,讓她直覺事情不單純,但他究竟圖的是什麼?

  「爹當然也打聽過了,那段公子並無妻妾,你一嫁過去就穩坐夫人位置,也不算虧待於你。」生怕女兒誤會他見錢眼開,於是巴老爺連忙解釋。

  「爹,女兒想去趟大理。」她直覺認為所有秘密在大理,她得去弄個清楚。

  「大理?」一個女孩子家怎能千里跋涉?這世道也不是多太平,要是有個什麼萬一,那可怎麼辦才好,「不行!」

  「爹,女兒不去不行。」這幾日來,她雖驚懼萬分,卻也想了很多。

  段豐劍這個麻煩如果不解決,就像芒刺在背,她怎麼樣也不會安心。

  「為什麼?」

  「那日段公子曾前來易家找我,還說定要娶我入門,強逼我離開易大人,甚至撂下狠話,揚言對易巴兩家不利,說完沒多久,大哥就出事了,連易大人最近也被弄得雞犬不寧,女兒猜想,最近的事與他肯定脫不了關係。」

  不想瞞也不能瞞,因為她若想成功逃出易府,潛入大理找線索,還得依靠爹。

  若不能得到爹的幫忙,只怕她跑不到半路就被易慕秋逮回來了。

  巴老爺仔細一想,自從退親之後,先是巴家的鋪子接連出事,後來兒子也差點沒了命,易家那方面聽說也不太安寧……這也未免太過湊巧了。

  「這……」巴老爺的心裡驀地一顫,對於巴迎雁的話倒也有幾分相信,「可咱們兩家從沒有什麼過節,退親那時,對方也是好言好語沒給咱們臉色瞧,這無冤無仇的,段公子為何會威脅你?」

  「就是因為不清楚,才得去弄清楚啊!」心中已經下了決定,巴迎雁倒是看開許多,不再愁苦於懷。

  女兒一副心意既定的模樣,再瞧瞧門外守著的那兩尊門神,巴老爺倒不覺得巴迎雁走得了,就算他答應了,易慕秋也絕對不可能答應讓女兒涉險,否則也不必那麼大費周章派出大尊門神來守著女兒了。

  看來,前些日子是他們白操心了,易慕秋看似冷漠,或許是真心疼著他們的寶貝女兒,要不然,他也不會前嫌盡釋地替他們進宮求藥了。

  「你以為你走得了?」

  「女兒明白光憑一己之力,一定走不了,所以才要爹幫襯著啊!」巴迎雁低聲說道。

  爹貪生怕死,家裡通往外頭的地道可是四通八達,如果能從密道出去,一定不會被發現。

  「不成,爹不放心你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巴老爺想也沒想便拒絕了。

  這丫頭難道以為他這個做爹的就不會擔心?

  「爹,那人非得逼著我跟易大人分開,我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巴迎雁試著動之以情。

  「可這終究是男人們的事,若是易家那小於真的心疼你,這種事你該交給他去解決。」如果那易家小子真是這種躲在女人裙擺下的男人,這種女婿他還真不敢要。

  「以他的個性,自然不會坐視不管,可他性子急,女兒很怕他跟人家硬著來,到時鬧了個兩敗俱傷,誰也沒討著便宜啊!」

  知道爹向來心疼她,要他答應這種事可是難如登天,巴迎雁索性眨巴著眼皮,轉瞬間,成串揪心的淚就這麼落了下來。

  「爹,女兒今生可是認定他了,若是他一衝動起來,弄得連命都沒有了,那女兒也只有跟著去死了!」

  「你……這……」巴老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兒的眼淚,尤其是他唯一的兒子還在地府遊走,也不知道保不保得住,現在的他一聽到巴迎雁說著什麼死不死的,腦袋就全亂成一團了。

  想想,女兒說的也有道理,易慕秋那小子的脾氣倔,要是真瘋起來,可是啥都不管的,要是真鬧出了什麼事來,可也不好。

  可女兒的安危……又該怎麼辦?

  「爹,你就當幫女兒一次吧!」見巴老爺陷入兩難,巴迎雁連忙再加把勁懇求,她的手甚至悄悄置於腹上,祈求肚中的孩子給她力量。

  「唉……好吧,但這一路上你可得聽爹的安排。」

  也不知道這麼做究竟對不對,但巴老爺始終敵不過巴迎雁的苦苦哀求,還是同意了。

※※※※※

  一路的好山好水,天總是那麼藍,水總是那麼清,如果此刻她不是心上掛著那麼多懸念,只怕她會樂得飛上天去。

  悄然離京已經十多天了,不知道此刻的他過得好嗎?

  她料想爹要瞞他,至多拖不過兩天。

  所以頭幾天,她和爹派給她的護衛可是日夜趕路,也幸好腹中的胎兒似是天生就很貼心,沒替她造什麼亂子,也一直安安份份待在她肚子裡,所以此刻他們離京也已近百里。

  「小姐,咱們先打尖休息吧!」眼看天邊已經掛著紅紅的夕陽,為首的護衛掀開馬車的簾子,恭敬請示。

  「我還不累,咱們再趕些路吧!」

  雖然已經離京很遠了,但她還是提心吊膽的。

  她無法確定易慕秋究竟會怎麼做,是快馬加鞭追來,還是氣過之後不理她了?

  心是如此忐忑,但她卻從沒後悔走這一遭。

  畢竟她是真心想將他推離險境,就算以身涉險也在所不惜。

  「可是……」護衛有些猶豫,畢竟今天已經趕了幾十里路了,他們一個個大男人當然沒問題,可巴小姐嬌滴滴的身子真的受得了?

  像是看出了護衛的憂慮,巴迎雁揚起一抹笑,向他證明自己的精氣神還是十足的。

  「不然這樣吧,咱們就再多趕一個城鎮,只要一到下個城鎮,咱們就休息。」

  「好吧。」眼看她這般堅持,護衛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好繼續埋首趕路,從夕陽西下趕到滿天星子,這才找著客棧落了腳。

  闔上門,望著店小二送上的一桌酒菜,巴迎雁卻是一點兒胃口也沒有。

  真的,好想好想他……

  閉上眼,易慕秋那張宛若刀雕斧鑿的臉龐清晰浮現在她眼前,她想起他的笑、想起他難得的溫柔,甚至想起他的暴跳如雷。

  「不吃飯,肚裡的娃兒受得了嗎?」突然間,一道熟悉的嗓音響起,劃破一室寂靜。

  是幻覺吧?看來對他的想念已經病入膏肓,竟然還能在這兒聽到他的聲音。

  巴迎雁自嘲地勾起一抹笑,卻不睜眼,只想再這麼靜靜思念他。

  「我說你該用餐了,你沒聽見嗎?」

  好霸氣的聲音再次響起,這回巴迎雁終於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正巧,窗外的微風輕送,拂進一屋於令她熟悉的氣息。

  她猛地睜眼,就見人應該在京城的易慕秋竟活生生出現在她眼前,心下一驚,想也沒想地就要逃開。

  易慕秋怎麼可能讓她如願,長手一伸,就將她禁錮在自己的懷中。

  「你以會我真會讓你自己一個人去找段豐劍?」

  這個女人真當他是死了?

  要不是他終於從凌雲和巴老爺口中逼出真相,他此刻還傻傻在京城裡尋人。

  「你……都知道了?」巴迎雁傻愣愣地瞧著他,心中暗暗歎息,既然他都知道了,那麼她再逃只怕也沒有意義,巴迎雁認命地不再掙扎。

  「不但知道,而且鉅細靡遺。」只怕就連她不知道的,他都知道了,可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怎麼可以自己一個人去面對這一切。

  抬起水眸,巴迎雁一臉無辜望著她,沒有多為自己辯解什麼。

  「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麼嗎?」易慕秋咬牙問道。

  巴迎雁直覺知道自己現在最好不要多說任何一句話,免得撩撥起他的怒火。

  「我最想做的是就是把你按在腿上,好好教訓你一頓。」若非顧念她腹中胎兒的安全,他早就這麼做了。

  「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我可以解釋。」努力揚起討好的笑,巴迎雁急急忙忙說道。

  「嗯,我正等著。」這麼千里迢迢追來,要的就是一個解釋。

  他倒要聽聽她究竟為什麼這樣膽大妄為的甩掉守護她的人,自己一個人千里迢迢地跑到這兒來?

  失去她蹤影的這幾日,他只要一想到她和她爹是怎麼聯手將他騙得團團轉的,他就氣得想伸手掐死她。

  現在人在眼前,看見她完好如初,雖然依然憤怒,但那顆高懸的心也終於落了地。

  「我……」現在的他雖然看來平靜,但卻更嚇人,她甚至覺得他此刻的平靜好像是種假像。

  她甚至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說實話,可不說實話,易慕秋能善罷甘休嗎?

  任由她拖著,易慕秋在等待她開口的同時,竟順手端起碗,夾菜送進了她的嘴裡。

  「吃飯!」她瘦了好多,易慕秋看不慣她這清瘦的模樣,一抹心疼就這麼在他心裡迴盪。

  「你……」她開口想說話,但是才嚥下食物的嘴很快又被塞滿,她只好認命地一口接著一口被餵食。

  「你瘦了。」彷彿只要有這個理由,他餵食的動作就很理所當然似的。

  瞧著他這樣的舉動,巴迎雁的心悄悄躍動著,她是不是可以有那麼一點期待,去相信他對她的好,不只是責任,更不只是怕麻煩,也不是為了她肚子裡的孩子,而是因為愛。

  「我吃飽了。」即使由他餵進口的食物宛若珍餞,但她卻再也吃不下任何一粒飯了,於是她只好開口求饒。

  易慕秋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抬眼掃了會手中的碗和桌上被吃得差不多的食物之後,便放下手中碗箸。

  「現在你可以說了?」

  「其實……我是想去大理找出段豐劍為什麼想娶我的原因。」知道了原因,才能化解眼前的危機。

  「為什麼不讓我來解決這件事?」其實早在他的耐性被磨光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去巴家質問過她爹了,想起巴家幾乎被他拆掉屋頂,他的唇忍不住勾起一抹淺笑。

  如果以前有人告訴他,他會那麼在乎巴迎雁,他絕對會覺得那人瘋了。

  可如今,他卻覺得瘋了的人是他,他為她瘋狂。

  既然已經瘋狂,那麼無論如何,他今兒個鐵了心就是要知道事情的始末,即使不能打、不能罵,但他有的是耐性同她磨,他就不信不能問出個所以然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9-13 00:47:21

第八章

  沒有前幾日的愁雲慘霧,更沒有之前怕被易慕秋找著的提心吊膽,巴迎雁坐在張羅舒適的馬車之中,纖手一伸便有點心,想躺下便有軟榻被褥伺候,那種簡直像被奉為公主的生活,幸福到令人感到不安。

  因為這份不安,巴迎雁時不時就纏著易慕秋進來馬車陪她入睡。

  而他也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別說脾性改了,還一副任君差遣的模樣,時時將她像珍寶般捧在手心。

  他從不開口說愛,巴迎雁卻深知他愛她,否則一個大男人怎會這樣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

  原來這就是兩心相許的美好滋味,較早先只有她愛他時,多了濃濃的甜,少了苦澀。

  「傻丫頭,在想什麼?」

  才不過日落時分,巴迎雁已哈欠連連,這些日子以來,她變得越來越昏沉了。

  「這樣的幸福彷彿是偷來的,有時總覺得不切實際。」站在雲端的幸福,若是有一天摔了下去,勢必得粉身碎骨。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輕撫她黑緞般滑順的長髮,易慕秋愛憐地把玩著。

  早在他出京時,他就知道這輩子,他與她再難分開。

  想起那日發現巴迎雁失去蹤影的狂亂,縱然是死他都不想再嘗一回。

  他終於明白好友們為何個個都為了心愛的女人而發狂,原來不是他冷情冷性,而是不曾遇過,一旦遇上了,就連他也失去了理智。

  「慕秋,你說那段豐劍為何硬要娶我為妻?我爹說,他從沒招惹過大理人士,訂親前更不認識段家人,既然無冤無仇,為何這樣為難咱們?」她一邊愛睏地打著哈欠,一邊想著這個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點。

  見她愛睏,易慕秋大方主動出借自己厚實的胸膛,將她牢牢圈入懷中,而她也立刻像只愛嬌的貓兒,毫不客氣地在他懷中找著一個舒適的位置。

  「或許他想為難的不是你。」

  「你的意思是,他想為難的人是你?」易慕秋的話讓她原本困頓的精神全都振作起來,要不是易慕秋伸手壓著,她絕對會一骨碌地跳起來。

  「沒錯。」見她一點就通,易慕秋面露讚賞之意。

  「可怎麼會……段家是與巴家訂親,與你何干……」

  「段豐劍是在知道你住進易府後,才上巴家提親的,而後你大哥因勸不回你才向段家退親,就這時程看來,只怕他早已處心積慮針對我而來,其他說辭不過是藉口罷了。」

  如果燕懷柳及繆傲夏查出的線索無誤,只怕巴迎雁之所以招來這門親事,最大禍首便是段豐劍了。

  這回前來大理,除了要追回巴迎雁這個只懂得自個兒默默付出的笨娃之外,另外就是要解除段豐劍心中的怨恨。

  「是嗎……」巴迎雁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但若這一切真是衝著易慕秋來的,並沒有讓她覺得好過一些,一股不安的焦躁油然而生。

  易慕秋一看就知道她心緒的轉變,她一點兒也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反而一個勁地在乎他,這個女人還真是個傻娃兒。

  「你相信我嗎?」將她情緒的轉變盡收眼底,易慕秋突然扳過她的臉讓她正視著自己,薄唇驀地輕啟。

  「我相信。」如果曾有半點的懷疑,早在他這一路的呵護備至中,消弭於無形之中。

  她很清楚他在乎她,這樣就夠了。

  「那接下來是不是無論我怎麼安排,你都會乖乖照做?」一次的驚嚇已經教他心驚膽顫,眼看就要進入大理城門,易慕秋連忙與她約法三章。

  「你在盤算些什麼?」沒有遺露他眸中一閃而逝的算計,巴迎雁自然不會乖乖答應,她警戒問道:「該不會想把我撇在一邊吧?」

  如果她猜的沒錯,這個男人八成想把她撇在一邊,然後自個兒將事情解決,她才不答應呢!

  巴迎雁燦亮的眸中閃著聰彗的光芒,讓易慕秋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

  真的將她給寵上天了,她才這麼不聽話。

  可對於她的固執與不聽話,易慕秋的心中競沒有半點厭惡,他知道那是因為她在乎他。

  「傻娃,我不會將你撇在一邊的。」伸手,又將她攬進懷裡,他輕輕用下頷頂著她的腦袋瓜子。

  一語道破她的憂心,巴迎雁的心情自是萬分激動,她知道那代表著他懂她。

  「那你說,要我怎麼做?」

  「我要你--嫁給他。」

※※※※※

  氣派豪華的八人大轎橫亙在眼前,就在城郊不遠處,阻去易慕秋一行人馬車的去路。

  一群的家丁和丫鬟在轎前一字排開,那陣仗之大讓往來的眾人議論紛紛。

  「這是怎麼回事?」還沒從他要她嫁人的震撼中回過神來,巴迎雁發現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她從窗口探了出去,就見那頂紅得刺眼的花轎橫擋在路中,擋去他們的去路,耳邊還不斷傳來恭敬的高呼--

  「恭迎段府少奶奶上轎……恭迎少奶奶上轎……」

  「那是段豐劍準備要娶你進門的花轎。」

  易慕秋平靜的臉上沒有半絲驚訝或詫異,就算是個城府再深的人,碰到這種情況也不可能連眉毛都沒抬上一下吧,除非……

  「你早知道他會這麼做?」

  「略知一二。」一如他所臆測的,段豐劍一直注意著他們兩人的一舉一動。

  他們兩人自京城消失那麼久,而他竟然還沉得住氣,就代表他對他們的去向也瞭若指掌,想必他是打著讓他們自投羅網的算盤。

  「你真認為我該上轎。」語氣間帶著一抹淡淡的不敢置信,她以為以他的霸氣,不可能讓她以身涉險。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臉上驀地漾起一抹篤定的笑容,他執起她的手,溫柔低語,「我很清楚,就算我想把你安全地藏起來,你也一樣會想盡法子幫我,與其讓你胡搞蠻纏,還不如將你當成一顆棋子,至少不會添亂。」

  那話倒也分不清是褒是貶,巴迎雁初時聽得一愣一愣的,一等回過神來,她驟然狂喜。

  那是一種接受,真心誠意認為自己有足夠資格站在他身旁。

  她的回答是投入他的懷中,感受他的溫柔。

  有他在,似乎一切都變得不可怕了,她打從心底相信他不會讓她遭受任何傷害。

  既然如此,僅僅只是披個嫁衣罷了,又有何好害怕的。

  只是有點可惜的是,她要嫁的不是他。

  四眸交會,就在那麼一剎那,易慕秋已經讀出她的惋惜,於是將她摟得更緊,心中對她的愧疚更深。

  如果換作尋常時候,他大可正面與段豐劍對決,可如果燕懷柳查出的結果無誤,那麼這事便與夏雪蓮有關,所以他無法妄動。

  夏雪蓮啊,那個教他內疚了許多年的姑娘……

  「放心吧,我會時時守著你的。」他細聲安撫,並在心中暗自發誓,不讓遺憾再次發生,這回他會全心守護他的女人。

  終於,當巴迎雁再抬頭時,她的手已經伸向車門邊上的栓子,沒有半絲猶豫的下馬車。

  就在易慕秋深幽而不見底的目光中,巴迎雁抬頭挺胸,迎向那群守在外頭的人們……

※※※※※

  自她下了花轎,入了府後,便對段府的氣派非凡印象深刻。

  被丫鬟們領進門的巴迎雁好奇地環視四周,雕樑畫棟,氣派十足的擺設,還有門口那對兇猛的石獅,乍瞧之下,還真教人有點兒心驚。

  「少爺交代了,要姑娘在此廂房休息三日,三日之後拜堂。」

  聞言,巴迎雁原本還有些煩躁不安的心驀地安穩了些,畢竟坐坐花轎是一回事兒,拜堂成親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非到萬不得已,這親還是能不結就不結吧!

  巴迎雁點了點頭,沒讓欣喜和鬆了口氣的神情顯露半分,巴迎雁知道自己得好好把握這三天的時間。

  但毫無頭緒的,她究竟該怎麼下手?

  心中正在尋思,突然間那個丫鬟在邁過門檻的那一刻卻又回過身來。

  「奴婢有件事要提醒巴姑娘。」

  「什麼事?」

  「咱們段府後院有一座蓮花池,那兒是咱們府裡的禁地,任何人未經少爺允許,都不能擅自進入。」

  「禁地?那兒有什麼?」丫鬟的話倒讓巴迎雁心中一動,好奇不已。

  一聽她問道,丫鬟原本還笑意盈盈的臉色頓時一斂,抿唇不語了好半晌,這才終於說道:「奴婢也不清楚,只是不想讓巴姑娘初進府就犯了少爺的禁忌,才特意提醒。」話說完,丫鬟就匆匆離去。

  禁地是嗎?

  或許那個禁地就是秘密所在,想到這裡,巴迎雁忍不住悄聲步出房門,就想去一探禁地。

  「想去哪兒?」

  正當巴迎雁剛步出房門之際,段豐劍卻像知道她的心思似的出現在她眼前。

  怎麼是他?巴迎雁強壓下內心震驚,力持鎮定。

  「初來乍到,想四處看看,有何不妥?」沒有被逮著的心虛,她望著段豐劍,理直氣壯說道。

  「想去哪兒逛,我領你去。」

  「我怎麼知道該去哪兒逛,但既然這府邸往後就是我的牢籠,熟悉熟悉也不過份吧!」

  當巴迎雁的嘴裡說出「牢寵」兩字時,可以明顯感覺到段豐劍的眼神冷了幾分。

  但一轉眼,他臉上又染了笑,輕鬆恣意說道:「怎麼你們都覺得這段府是牢寵?難道你們不知道這兒可是多少大理的名門閨女搶破頭要進來的地方?」

  你們?哪來的你們?這兒明明只有她一個人!

  巴迎雁感到困惑,一雙水眸直勾勾覦著眼前的男人,總覺得他似乎不是在同她說話似的。

  「你的心裡應該很清楚,這樁親事是你逼來的。」巴迎雁直接開門見山說道,完全不怕觸怒他。

  「說得這麼委屈,易慕秋怎麼捨得?」面容含笑,如今的段豐劍瞧不出半絲狠戾,更看不出心中含恨。

  「他又怎捨不得?」斂起了笑意,巴迎雁似真似假地說道:「當初本來就是我纏著他,他應該樂得能夠擺脫我……」

  聞言,他欺身上前,對於他的逼近,巴迎雁的心倏地一窒,只見段豐劍臉上的笑意依舊,只是倏地出手箝住巴迎雁下頷。

  「別騙我,誰不知道易慕秋為了你,幾乎將京城巴家鬧了個天翻地覆,就連你這番前來大理,不都是他一路相伴?當真以為我那麼好騙唬弄?」

  果然,他一路監視著他們。

  他那毫不憐香惜玉的力道讓巴迎雁忍不住皺眉,但她毫不畏懼。

  為了腹中胎兒和她心愛的男人,她沒有權利害怕。

  「我倒認為你心思狡猾,簡直無人能敵。」巴迎雁伸手,毫不客氣拍開了他的手,直視著他。

  「你……」敢這樣直接對著他罵、對著他凶的,這女人是第二個。

  她無畏無懼的模樣,另一張臉孔彷彿就這麼與巴迎雁的臉孔重疊起來。

  「好像,真的好像……」他狀似吟詠般喃道。

  他猶記得初見夏雪蓮時,她也是這麼無懼地指著他的鼻頭罵著。

  蓮兒……他的蓮兒……

  「你……」這是怎麼回事?

  段豐劍這男人肯定練過變臉的絕技,方纔的殺氣騰騰,可轉瞬間那張俊顏上的哀傷卻讓她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衝動地想開口說些什麼,可段豐劍卻已雙足一蹬,人已經往段府後方飛掠而去。

  巴迎雁沒好氣地瞪了他消失的方向一眼,才轉身,卻又撞進另一個堅實的懷抱。

  她愕然抬頭,便見易慕秋那張臉在她的眼前放大。

  「你怎麼在這?」

  這兒可是敵營,而他竟然就這麼堂而皇之的闖進來,難道都不怕被人發現?

  「你以為我會讓你隻身一人待在這兒?」送她進來,只是為了擾亂段豐劍的思緒,可不是要讓她來送死的。

  「可是……你……哎呀,先跟我進屋吧。」別被人看見了,巴迎雁急急扯著他的手臂進屋去。

  巴迎雁踩著貓兒似的步伐,這輩子沒做過賊,頭一回就讓她心驚膽顫。

  喬裝成丫鬟的她,小心翼翼,左閃右躲走在通往水榭的曲橋之上。

  今兒個,她趁段豐劍出府之際,想一探這水榭樓台禁地。

  她的心房卜通卜通跳著,不一會,竟當真讓她給摸了進屋。

  一進門,陣陣薰香撲鼻,那雅致的香味讓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原本的緊張也跟著平復不少。

  心情既定,巴迎雁便開始東找找、西翻翻的。

  這絕對是女人的屋子,才會如此雅致,每一樣東西都是那麼精緻可人,不難想像這屋子的主人絕對是個蕙質蘭心的姑娘。

  檢閱外廳,她掀簾入裡屋,人才走進去,巴迎雁便忍不住地驚呼出聲。

  「啊!」

  她還以為這是個空屋,畢竟這兩日,可沒瞧過這個水榭樓台出現過人影,所以她才會這麼放心大膽地摸了進來。

  誰知出師未捷,方纔她那驚呼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要吵醒人也沒那麼難。

  她慌慌張張四下張望,想找個地方躲著,可這屋子放眼望去,競無一處可躲?

  既然躲不過,巴迎雁索性直接面對,她吸深口氣,眼神再次轉往榻上那個人。咦,怎麼無聲無息?至少也該喊聲抓賊吧!

  可是沒有……一丁點的聲響也沒有。

  巴迎雁大起膽子想再靠近一點,卻撞落幾案上的花瓶,碎裂一地,那聲響就是死人也能吵醒了吧!

  可榻上那個人依然沉睡著,若非她胸口微微的起伏,她還真要以為她只不過是個被擺在榻上的瓷娃娃。

  這個就是他的秘密?

  巴迎雁滿心疑惑不解,正兀自怔愣的同時,那向來來無影去無蹤的段豐劍卻突然出現。

  「你不該來這兒的。」

  聞言,巴迎雁赫然回頭,就見段豐劍一臉冰寒倚在門上。

  「我……只是瞧瞧……只是瞧瞧……」那陰寒的臉色著實嚇人,巴迎雁雙眸警戒,那模樣活像是段豐劍會隨時跳上前來咬她一口似的。

  「那你瞧夠了嗎?」他依然雙手環胸,冷冷問道,渾身上下散發陣陣陰寒。

  「瞧……」夠了。

  她本該這樣說,而且還打算說完了之後腳底抹油落荒而逃,可是她卻管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

  「她是誰?」那女人好美,雖然只是沉睡,卻看得出來她被人照顧得很好,除了略顯蒼白外,她壓根就跟睡著了沒兩樣。

  「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

  「呃……」聞言,巴迎雁發著愣,自然不信他說的話,事實上她壓根不覺得像段豐劍這樣冷然的男人會愛人。

  「她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可一顆心卻從來不在我身上。」他喃喃叨念著,像長久以來的壓抑終於找到出口,也不管眼前的對象是誰,「知道她的心在誰的身上嗎?」

  「不……」巴迎雁搖了搖頭,她當然不知道。

  「無論我如何待她好,費盡心思讓她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可她的心始終在易慕秋那個男人身上。」

  「易慕秋!」聽到這個名字,巴迎雁雙眸倏地圓睜。

  原來……是為了這個理由,因愛而生恨!

  所以才會大費周章設局陷害,從鳳伊人的命案開始,到朝廷的議論紛紛,再到他的逼婚。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因為他愛的女人不愛她?

  「知道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活死人的模樣嗎?」像是說上了癮似的,段豐劍不等巴迎雁回過神,他又接著說了下去。

  「為什麼?」因為事關易慕秋,所以她好奇了。

  「因為她聽到易慕秋派了人在找她,便忙不迭想與他相會,我自然不肯放手讓她離去,於是便將她關在高閣,結果她竟從窗子跳下欲逃,卻不慎失足,從此再也醒不來了。」

  「你認定是易慕秋害了她。」巴迎雁只消稍稍一想,便揣度出他的想法。

  「這是自然。」

  「不,是你,是你害了她。」過度保護逼得這個絕世美人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她的不滿,她或者不是不愛段豐劍,而是不愛他的霸道與箝制,她只是沒想到卻會招來這麼嚴重的後果吧……

  「你好大的膽子!」

  「你確定你是真的愛她?真心愛一個人是希望她過得好,就算她不能待在你身邊,只要她好好活著,那不就夠了?」當初,她就是抱著這樣的信念,才忍痛離開易慕秋,因為希望他過得好好的,她才有獨自面對一切的勇氣。

  「既然如此,咱們明天就在這兒拜堂成親,你就和你心愛的男人一輩子分隔兩地吧!」

  「你……」

  「你以為我當真不知易慕秋早已潛進府裡?」他們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其實易慕秋的來去自如不過是誘他入甕的陷阱罷了,就連今兒個,他都是故意出了門,好讓她有機會一探這個水榭樓台。

  「你……你想對他怎樣?」驚駭之餘,巴迎雁只能萬分艱難地問出口。

  「我只是在賭,賭蓮兒她真的深愛易慕秋,總有一天會醒來阻止這一切,但如若不是,易慕秋害得我的女人變成這副模樣,我自然要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他一臉陰狠看著她,「一個女人換一個女人,很公平,不是嗎?」

  「你……」面對段豐劍的偏執,巴迎雁竟然啞口無言,完全不知該說什麼。

  「我會讓他清清楚楚看到,我是怎樣佔有屬於他的女人的,哈哈哈……」

  朗笑聲末止,段豐劍便踏著得意的步伐想要離開,可就在他掀起珠簾的同時,他卻又倏地回過頭來,說道:「若是你想逃,我也沒有意見,但唯一的路只有那兒,前頭我可是派人守著的。」

  段豐劍好心用手指了指窗台,彷彿在指點她一條路,可巴迎雁卻知道這個男人只怕是想讓她落得跟夏雪蓮一樣的下場--摔成一個活死人!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9-13 00:47:34

第九章

  他真的瘋了!

  巴迎雁被留在水榭之中,原本如入無人之境的偷兒,如今卻像誤入陷阱的困獸,她來來回回地走著,地板幾乎要教她磨出一個洞來。

  她該怎麼辦?

  她知道自己得想法子通知易慕秋,好讓他防備那個瘋子似的男人。

  可是她卻出不去,只能待在這裡,無力地憂心他的安危。

  她左瞧右看,想找逃脫之道,但雙眸卻不經意撞上另一雙睜亮的眸子。

  「你……」明明方才榻上那雙眸子一直是緊閉著的,怎麼現在卻睜開了?「你醒了?」

  當這個念頭倏地竄過她的腦海,巴迎雁乍然狂喜。

  有救了!

  「你真的醒了?」

  她小心翼翼問著,生怕這一切都是她的錯覺,直到真切地聽到對方開了口。

  「你……是……誰……」

  許久不曾開口說話,夏雪蓮連開口都覺得力不從心,虛弱得幾乎講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

  「我是巴迎雁,是被段豐劍擄來的女人。」既然遭同一個男人迫害,巴迎雁便自顧自地將她歸類成自己人,一開口便滔滔不絕,「你睡了那麼久,還記不記得易慕秋?簡而言之,我是他的未過門的娘子,段豐劍為了報復他,將我關在這裡,逼我與他拜堂成親,這樣你懂嗎……」

  巴迎雁繼續滔滔說著前因後果,還順手斟了杯茶,喂渾身虛軟無力的人兒慢慢喝下。

  「他……還是不懂我嗎?」幽幽一記歎息從菱兒似的唇中逸出,瞧得出來夏雪蓮很是哀傷。

  「不懂什麼?不懂你不愛他嗎?」這個他怎麼會不懂,正因為太懂,才會由愛生恨,將所有罪責歸咎到易慕秋的身上,好像這樣就不用承擔任何傷害自己心愛女人的責任似的。

  就她來看,那男人外表看似張狂的猛獅,其實是一隻徹頭徹尾的縮頭烏龜。

  「不……他還是不懂我愛他……」

  汩汩的淚珠幾乎是毫無預警的從夏雪蓮蒼白而消瘦的頰畔滑落,但真正讓巴迎雁訝然的卻不是她的淚,而是她的話。

  「你……你愛段豐劍?那又何必逃,結果卻把自己搞成像個活死人似的……」也害得易慕秋莫名其妙遭受段豐劍怨恨。

  「他總以為我愛著易大哥,但他不知道我其實只把易大哥當成兄長,我與他同樣身處逆境,自然同病相憐。」

  「就這樣?」

  一顆原本提吊著的心終於安安穩穩落了地,原來巴迎雁的冷靜全是裝出來的,她還是私心在意著易慕秋與夏雪蓮之間的關係。

  她甚至擔心不只是夏雪蓮對易慕秋有情,更怕易慕秋對夏雪蓮亦有意,到時她和孩子還真不知該何去何從。

  「是的,其實我很愛段豐劍。」對那狂霸的男人,她怎能不愛。

  「那你為何從窗子一躍而下?這樣你也不用和段公子分開,我也不用和易慕秋……」知道話說得有些直白,巴迎雁住了嘴,靜靜等她回應。

  即使沉睡多年,手腳使不上力,夏雪蓮的意識依舊清明,她知道巴迎雁是真心愛著易慕秋,所以她一點也不介意她話中的埋怨,如實說道:「當年我家遭難,易大哥知道了便計劃擄走巴家小姐索討贖銀,當我知道他竟然為了我鋌而走險後,為了不想連累他,我便瞞著他自願賣身青樓,雖然易大哥看來冷情,但我深知他是個重感情的人,如果我不這麼做,只怕會連累他更深。」

  「在青樓裡那幾年,我遇著了段爺,他對我很好,不但為我贖身,還帶我遠離京城,遠離那些人的閒言閒語,過了好一陣子幸福日子,可當我知道易大哥想盡法子要找我時,我知道他對於沒能幫上我這件事依舊於心有愧,便想見他一面,同他把話說清楚,讓他別再擔心我了。」

  「然後段公子誤以為你要去找舊情人,才將你囚禁起來?」巴迎雁皺眉道。

  「是……」

  簡直不敢相信,那不共戴天的仇恨,竟然不是因為糾纏過深的愛恨情仇,只不過就是一份想言謝的心思。

  打從剛剛夏雪蓮的說法中,她可以感覺到當她說起段豐劍時的神采飛揚,而那個被深愛的男人卻渾然不覺,只顧著吃飛醋,才把事情全弄擰了。

  他……簡直就是個地地道道的傻子。

※※※※※

  沒有段豐劍預期的愁雲慘霧,也沒有哭天喊地說她不嫁。

  巴迎雁破天荒地異常溫順,任由著丫鬟們為她打點好鳳冠霞帔,甚至還一臉從容自若,沒有半點愁容。

  「你……」才入了門,段豐劍就覺得哪裡怪怪的。

  他先是覷一眼依然在榻上沉睡的夏雪蓮,才將目光投向一臉笑意的巴迎雁。

  「等會兒拜堂,你可得本份點,否則我可不保證易慕秋還能活命。」

  「你殺不了他的。」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巴迎雁篤定說道。

  一來,是因為夏雪蓮醒了,另一方面,她也相信易慕秋絕對不是一個有勇無謀的男人,她相信他早已策畫好一切,才放心讓她來大理段家。

  面對她的從容自若,段豐劍不解地望著她好一會兒,才將未竟的話說出口,「我說過我會請易慕秋過來觀禮,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段豐劍自覺勝券在握,一臉狂傲的笑容。

  他拍了拍手掌,外頭的護衛將被點了穴道的易慕秋給推了進來。

  巴迎雁睜大了雙眼,雙手抖個不停,卻仍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

  即使在被制伏的情況下,易慕秋依舊傲然,只見他被人推了進來,一見巴迎雁就忙不迭用雙眼上下瞧著她,直到確定她一切安好,這才安下一顆心。

  昨兒個她沒回房,他一顆心就這麼七上八下的,但為了讓段豐劍失去戒心,而他也相信自己的好兄弟們應該早已安排妥當,只好隱忍著想將段家踩平的氣怒。

  即使他沒開口,但他那盛滿憂慮的眼神彷彿是在問她好不好似的。

  於是她點了點頭,同樣沒開口,她卻用眼神告訴他--她很好,腹中的胎兒也是。

  「咱們拜堂吧!」這話,段豐劍不是對著巴迎雁說的,反而是對躺在榻上那個瓷人兒說。

  「你確定要在她面前成親?」

  對於巴迎雁的問題,段豐劍抿唇不語,他就是要在她的面前成親,他的心裡其實還存著一絲希冀,希望能看見夏雪蓮跳起來阻止他娶別的女人。

  「快拜堂吧!」段豐劍不理會巴迎雁的問題,逕自說道。

  「就在這兒成親,對新娘子來說會不會太寒酸?」巴迎雁語帶嫌棄挑剔著,她輕鬆的神情頓時讓段豐劍怒氣上湧。

  「你人在我手上,我要你是生是死,你大氣都別想吭一聲!」眼前這個女人的存在只為報復,宣洩自己多年來積壓的怒氣,並非真心想娶她為妻,而她竟敢大刺刺嫌棄喜堂寒酸?

  盛怒之餘,他猛力一把扯過了巴迎雁,然後司禮者便高喊著,「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你確定你不會後悔?」夫妻交拜時,巴迎雁一雙水眸凝著段豐劍,那閃閃的光芒似在譏笑他此刻的愚蠢行徑。

  「你……」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應該早被點住穴道的易慕秋卻突然掙脫看守他的護衛,在眨眼間就搶到巴迎雁跟前,將她密密實實護在自己身後。

  佯裝被制不過是要鬆懈段豐劍的戒心,其實這段府下下上上,早已被暗中隨他而來的燕懷柳和繆傲夏給團團包圍。

  「你……你沒中毒?」段豐劍看著易慕秋一臉不敢置信。

  「你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我還不看在眼底。」易慕秋冷聲輕嗤。

  就見段豐劍俊挺的臉龐轉為猙獰,惡狠狠揚掌往巴迎雁的天靈蓋打去--

  易慕秋立刻出手掄去,頓時數個黑影破窗而入,段豐劍見狀臉色更加憤恨,出手像是不要命似的,只求能取易慕秋或巴迎雁之中任何一人的性命,那倒也可慰他多年仇恨。

  段豐劍那種不要命的打法,再加上不願讓巴迎雁暴露在危險之中,易慕秋漸漸左支右絀了起來。

  但見易慕秋為了救她,期間還挨了一掌,巴迎雁終於再也忍不住喊道:「夏姑娘,你要再不開個金口阻止這個瘋子,到時若是段豐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可不負責任。」

  她和夏雪蓮本來商量好,要給段豐劍一個驚喜。

  可沒想到情況演變如此快,現在不但沒了驚喜,情況也快要失控。

  一聽到他的話,段豐劍驀地一愣。

  高手過招,成敗也在一瞬之間,易慕秋見機不可失,就連忙將巴迎雁輕輕往外一送,然後自個兒搶上前去,伸手掐住段豐劍的頸項,只消稍一使力,這個男人就要沒了性命。

  「易大哥,不可……」

  一道輕柔嗓音響起,不但讓易慕秋的攻勢頓了頓,也讓段豐劍完全沒了掙扎。

  那嬌柔的嗓音是那麼熟悉,段豐劍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聽見了,原本陰鷙的雙眸倏地往榻旁瞧去,眸中乍現驚喜。

  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睜眼的人兒如今正睜著水亮的眸子,含怨地瞅著他。

  「蓮兒……」溫聲似水,段豐劍就怕驚著她似的輕喊,對於易慕秋那隨時可以索命的箝制完全無所覺,他只是伸手格去易慕秋的手,往夏雪蓮的方向疾步走去。

  易慕秋見狀,原要再次出手,卻被巴迎雁拉住,對他搖了搖頭。

  只見段豐劍猛地伸手,一把環住夏雪蓮後便怎麼也不肯放開,對於方纔那場幾乎奪命的惡戰,全都忘了個精光。

  「別動,讓我抱抱就好,我得知道你是真的醒了。」

  對於他的懷抱,夏雪蓮本不停奮力掙扎,直到那柔情絮語不斷在她的耳際響起,這才停止動作。

  夏雪蓮因為他這句話而心疼,但她知道還有更重要的事得解決,於是她不悅地噘嘴質問,「你當真要娶巴姑娘為妻?」

  昨夜,她與巴迎雁徹夜長談,得知段豐劍競為了她犯下那麼多錯事,她既愧疚又心疼,急著撥亂反正,水亮的雙眸透著乞求。

  「不娶、不娶!」聽到她這麼問,段豐劍心中一陣慌,連忙迭聲說道:「你該知道我這輩子唯一想娶的女人只有你。」

  易慕秋瞧著眼前這對佳人,目光詫異地望向逐步走向他的巴迎雁,但見她笑意燦燦,他立刻伸長手一把攬過她的身子。

  「你沒事吧?」被攬進他身側的巴迎雁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沒事,方才聽憑擺佈只不過為了降低他的戒心,如若夏雪蓮沒有醒過來,我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和你成親。」

  這趟來大理,不單單只有他來了,繆傲夏和燕懷柳一同前往,還有一向對他忠心耿耿的鐵鎮嶺,也一直被安排在暗處守護著她。

  正因為如此,他才會這般有恃無恐。

  如此勞師動眾只因為他不願冒一丁點兒失去她的風險。

  「這回,事兒終算了了吧?」瞧著誠惶誠恐對夏雪蓮解釋的段豐劍,巴迎雁終於放下心頭一顆大石。

  「他殺了鳳伊人,又買通那麼多官吏,橫生事端,皇上只怕不會善了。」

  「你會幫他一把吧?」巴迎雁忍不住輕聲乞求,無論如何,她也不忍心瞧見方才大病初癒的夏雪蓮還要承受與段豐劍分離的苦難。

  「看他表現嚕!」這個忙,他自然會幫,認真算起來,那段豐劍將來可是他的妹夫,他若不幫忙,也說不過去,只不過這回只怕又得欠皇上一個人情了,但這一切他甘之如飴。

  「走吧,我的老丈人還等著我帶著你回去呢。」

  老丈人?是在喚她的爹嗎?

  聽他喚老丈人喚得如此順口,巴迎雁便知他是真心盡釋前嫌。

  曾經那麼深的怨、那麼深的恨,如今全都煙消雲散,這男人只怕是愛慘她了!

  仰首,她不顧眾目睽睽,主動送上一記香吻說道:「我愛你,咱們成親吧!」

  「傻娃,這句話該由我這個男人說吧!」易慕秋沒好氣說道。

  巴迎雁笑著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倚在他懷中,享受這一片雨過天青的快意。

  誰說的,很重要嗎?

  重要的是未來的日子,他們倆終能相伴。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9-13 00:47:49

終章

  金階之上,身著龍袍的軒轅南易睨視著乖順跪在階下的易慕秋,在開口之前,他端著皇上的架子,輕咳了一聲,才沉沉開口。

  「易愛卿,你可知罪?」雖然早已瞭解事情始末,關於易慕秋殺人和意圖造反的指控全屬於虛烏有,但他還是忍不住端起皇上的架子,過過乾癮。

  因為只消過了今天,他就得傷腦筋了,因為他心裡清楚,繆傲夏、燕懷柳和易慕秋這三個桀傲不馴的東方三星皆已娶妻,過不了幾天他的謊言與計謀就會被拆穿。

  其實,他的手上壓根沒有關於他們這幾人家族貪贓枉法,或是意圖謀逆的證據,當初有關玉珮的事也全是他編撰出來藉以逼迫他們為朝廷效力的騙局,希望易愛卿不要提到玉珮的事。

  還好,他藉著段豐劍的事,逼得易慕秋親口答應此生都會留在朝廷為皇朝效命,這一個個難纏的傢伙又都有了在乎的女人,只要將這弱點運用得當,還怕留不住人?

  「微臣不知。」易慕秋的語氣依舊傲然。

  「你……」瞧瞧,就是這麼毫無畏懼,狂傲而不羈,軒轅南易真是氣壞了,「這陣子許多大臣上了奏章彈劾你,難道你還不知反省?」

  聞言,易慕秋撇了撇唇,那些不過就是段豐劍花了大把銀子買來的奏章,有啥值得在意的。

  大不了趕明兒,他也砸下大把銀子,再買下一些為他歌功頌德的奏章不就行了?

  「皇上,朝中大臣對微臣多有誤解,這陣子微臣會多與朝臣們溝通溝通,這樣成嗎?」語氣雖不若以往不耐,但也沒恭順到哪裡。

  雖然出門前,巴迎雁一直耳提面命要他別惹皇上生氣,可偏偏他積習難改,就是忍不住,但為了愛妻,他真的已經收斂很多了。

  他驀地瞧著一旁的燕懷柳不斷朝他眨著眼皮兒,易慕秋這才想起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皇上,如今微臣和繆大人、燕大人皆已娶妻,皇上是否也該履行承諾,將不利微臣們族人的罪證依約歸還?」

  「呃……」沒想到易慕秋竟然這麼快就開口索討,以致他一時不備,竟結結實實愣住了,「我說眾愛卿啊,今兒個朕的頭有點疼,關於這事,不如咱們擇日再議吧!」說完,軒轅南易屁股拍拍就走人了。

  堂堂九五至尊,如今卻落了個夾著尾巴逃跑的境地。

  不過也無所謂,這三個男人既然皆已找到心愛的女人,嚴格說來,他們應該還是要感謝他這個皇上吧!

  若不是他一番謊言,他們能這麼快就抱得美人歸?

  眼看著皇上落荒而逃的模樣,三個還被留在御書房的男人相視一眼,心中多少已經對這事有些底兒了。

  顯然他們是徹徹底底被騙婚了!

  要是換作以往,他們肯定暴跳如雷,可一思及家中愛妻,頓時那股氣就全都消失無蹤了。

  因為心中已有了牽掛,便再也倡狂不起來了。

  不過假以時日,他們相信這筆帳遲早討得回來,那皇上以後要想像今日這般安安穩穩躲在深宮之中,過著清心太平的日子,只怕難了……

  《本書完》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22-9-13 00:48:20

吃喝玩樂、趴趴走~~葉雙

  時間一天一天過得飛快,小雙雙的日子也在忙碌中飛馳著,每每老朋友打電話來,頭一句總是會問雙,最近在忙些什麽?小雙雙的答案總是千篇一律--忙著吃喝玩樂,這話聽起來似乎很令人羨慕,但其實別急著羨慕,因為這樣的生活其實每個人都做得到,嬉戲玩樂未必要花很多的錢,有時甚至只是搭個捷運去看個花、逛個老街,甚至是看看人,或者品嚐一下美味的小吃,其實對小雙雙來說都屬於嬉戲玩耍的一部份。

  這些看似平凡的東西,對小雙雙而言,都有著不平凡的意義,因為許多年前曾經動過腦部手術,在鬼門關兜了一圈回來之後,對生活的看法就起了很大的變化,以前的小雙雙總想著名利雙收、飛黃騰達,想要讓雙娘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想要讓家人過無憂無慮的生活,但打我生病之後,想法慢慢有了改變,有時候多一點和家人、朋友相處的時間,那些攢下來的回憶,甚至更勝財富吧!

  雙娘其實是個很愛照相的可愛老人家,雖然已經六十多歲,可是不但思想前衛,雖然有時「雜念」了一些,可是大多的時間,她的精力很是旺盛與充沛,她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拿著相機四處拍拍拍、無所不拍,然後在我們沒空陪她的時候,她就會在電腦上慢慢看著那些照片,回味一家人出遊的點滴。

  我想有時她也是挺寂寞的,所以現在雙只要有回老家,就一定會吆喝、呼朋引伴的安排一些當令的節目,全家人一起出門走走,心裏有時總想著,老人家還能玩多久、吃多少。所以一定盡力滿足老人家的希望,然後全家人一起出去走走慢慢的就成了習慣,而小雙雙則搖身一變成了最佳康樂股長,只要有假日,尤其是連假接近的時候,雙的電話就會響個不停,詢問假日的去處,然後這樣的生活形態也慢慢地開始傳染,本來只是家人,後來是朋友,每個人都當小雙雙是康樂股長,仿佛吃喝玩樂只要找雙,那就沒錯了,呵呵!

  也還好,小雙雙本來就是趴趴走的高手,還兼俱著無比的耐力,前一陣子,小雙雙因為不曾坐火車去過花蓮,想要體驗看看,於是發神經似的找了一個朋友,來了個火車花蓮一日遊,兩個女人像個瘋子一樣坐著火車直奔花蓮,然後又租了當地的摩托車在花蓮市郊繞了一天,看看風景、吃吃海鮮,然後再瞧瞧慕穀慕魚的清溪和小魚,最後在喑夜時分,又坐著火車返回臺北,很多朋友知道了小雙雙花蓮一日遊的壯舉都覺得雙瘋了,但是那種感覺其實還不錯,是種不一樣的體驗。

  最近雙的另一半因為忙於事業無瑕顧及小雙雙,小雙雙的心情從一開始的不習慣、生氣發怒,到現在的悠然自得,反正不要讓自己寂寞是小雙雙生活的最高指導原則,沒了他的陪伴,小雙雙依然可以趴趴走,而且還趴得更大,有時我會想,趴趴走就像一種毒,那可是會上癮的呵!

  下次要去挑戰什麼呢?小雙雙開始在計畫一個人的環島旅行,想要去瞧瞧山、瞧瞧水,漫無目的的四處閒逛,我想那也會是一種很不一樣的滋味吧!

  如果可以,小雙雙希望或許有朝一日,也能在荒山野嶺或是哪一個山明水秀之地,能和你們擦身而過,或許相見不相識,可那已經不知是前世修了多久的福氣!

  好了,夜已深了,小雙雙要來去睡覺覺了。

  早睡早起身體好、精神好,才能有個好體力繼續趴趴走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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