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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陽光晴子 -【胖胖皇后(皇帝的那口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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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22-10-16 00:28:47
標題:
陽光晴子 -【胖胖皇后(皇帝的那口子之一)】
陽光晴子 -
胖胖皇后
(皇帝的那口子之一)
以為逃離被打入冷宮的宿命,沒想到她第一晚就住進冷宮……
沉溺溫柔鄉、增產報國從來都不在他的人生計劃之中,
所以,即使身為王上的他必須和這個白白胖胖的公主成親,
可他早已打定主意,對她採取三不政策──
不理睬,不同床,更不會洞房!
他盡量不和她碰面,可這個愛笑的女人臉皮有夠厚,
自動當他的小跟班,從早黏到晚,就算臭臉厲聲趕她,
她都笑笑的當作有聽沒有到,繼續纏著他到處跑,
還會不定時對他洗腦,說他倆注定要共度白首,
若真如此,他大概要難過一輩子,因為他允諾過某人,
這輩子不會再對任何女人動心,即使是貴為皇后也一樣……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22-10-16 00:29:41
楔子
天地遼闊,一片無垠沙漠。
雍治王為其愛女圓圓公主所備的嫁奩計有絹十萬匹、銀十萬兩、金鞍玉轡、各式烹煮、營造、紡織、工技書籍、服飾、生活用品等琳瑯滿目,單單載運這些的馬車便迤邐幾里遠。朝陽王國的迎親隊伍已浩浩蕩蕩的來到兩國邊界,但雍治王及隨行的文武官員還依依不舍的乘馬送行。
“他們真舍不得他們的公主。”
“是啊,瞧他們個個臉色凝重。”
此番率隊前來迎娶的左臣相御韃、右臣相涂安你一言我一句,相視一眼後,示意隊伍暫停,兩人同時策馬奔至領頭的雍治王面前,同時拱手,“請王別再送了。”
“是啊,嫁女的心情,我們都能理解,可舍不得也得舍——”
“不不不!舍得舍得!本王舍得……是真的舍得啊!嗚嗚嗚……”養生有方、向來沉穩的雍治王,一想到終於能把圓圓這枚燙手山芋送到離皇宮幾千公里遠之外,忍不住喜極而泣。
一國之君竟然哭了,可見是口是心非。
也難怪,今日與愛女別離,再相見,不知何年何月。
“王請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公主,她將是我朝陽王國的皇后,不致讓她受到任何委屈。”御韃再次安撫。
雍治王哽咽。“如果圓圓適應不良,請你們定要多多包涵、多擔待。”
“這是當然,請放心。”
同樣身為人父,御韃很能了解他將女兒遠嫁異鄉的不舍及憂心之情。
聞言雍治王仍是不放心,一邊拍拍有些焦躁的坐騎,一邊望著前方那頂金碧輝煌的紅色馬轎問:“如果圓圓她不小心闖禍了——”
“噓——”此話一出,雍治王身後數十名隨行大臣竟然緊張得同時發出噓聲,但見對方臣相一臉不解的看向他們,噓聲很快的變成“噓唔嗯,嗚嗚嗚……”哭泣聲。
一時之間,“嗚”聲遍野,數十人皆以長袖遮臉低泣,御韃與涂安對視一眼,心中盡是感動。
沒想到雍治國的人如此真性情,看來,他們王國有福了,新皇后肯定也是一名真性真情之人!
雍治王見了眾臣們在長袖下擠眉弄眼的暗示,連忙道:“圓圓蕙質蘭心、端莊嫻淑、知書達禮,但畢竟才十六歲就要成為你們的國母,本王希望你們能允諾一定會好好輔佐她。”
“這是一定!”兩名臣相連連點頭,“我們承諾——”
“不不不,口頭承諾本王無法安心,還是白紙黑字比較有保障。”
雍治王此話一出,御韃、涂安滿臉錯愕。
不等他們反應,雍治王拍了拍手。“把準備好的東西呈上來。”
“是!”身後一名臣子立即策馬上前,將早寫好的文卷送到兩名臣相面前。
兩人低頭一看,一愣,隨即異口同聲念出來,“貨已既出,概不退還”
“等等!拿錯了!”該名臣子馬上把手上那份擰成一團丟了,急急的從左袖里再拿出另一份文卷,上面書寫著不管生老病死,不管是無心或有心的錯誤,都會力挺圓圓公主,保護她、接受她、永保安康……林林總總寫得密密麻麻,看得兩個年近半百的臣相眼花撩亂、頭昏腦脹,還來不及消化前——
“請兩位大人在上面簽個名。”
兩人的手分別被塞了一管狼毫,就連墨台都已備妥,怔愣二人組就在一大群人關愛的眼神下,沾了墨,落了字,然後在雍治王的催促下,傻愣的帶隊上路。
雍治王等人仍站在原地,遙遙望著迎親車隊愈來愈遠、愈來愈遠,最後變成小黑點時,屏氣凝神的眾人頓時拉起袖擺又哭又笑的大叫——
“嗚嗚……終於解脫了。”
“就是,我家的珍藏酒不會再無故消失了!”
“我家花園不會被公主飼養的那兩只小老虎給弄得面目全非了。”
“我家屋頂磚瓦不會莫名其妙的不翼而飛,下雨房里不會再淹水了。”
“我走路不必再低著頭,就擔心哪兒冒出一地的紅豆、綠豆,那一次害我跌了個四腳朝天,可足足躺了快五個月啊!”
災星遠離,眾臣們一古腦兒的吐苦水。
瞧雍治王仍遙望遠方,眼眶微紅,難道真舍不得公主?不可能啊,圓圓公主頑劣成性,不可能獨獨饒過這個已過半百、仍愛風流的王啊。
眾臣們迅速交換眼神,最後由李宰相策馬上前,代表發問。“是公主對王特別慈悲,未曾發生事?”
雍治王淚光閃動。怎麼可能?只是這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那個可惡的小災星說要讓他修身養性,竟在他的茶里下藥,害他的後宮佳麗硬是守了三個月活寡。
這個由愛妃難產用生命換來的女兒簡直是場惡夢,好在,這個惡夢終於遠離了,吃下睡藥的圓圓此時正在馬車里呼呼大睡,一路睡到朝陽王國,不再是他的夢魘,想到這,雍治王終於高興得痛哭出聲。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22-10-16 00:30:00
第一章
綠瓦紅牆內,濃密的綠蔭擋住了炎夏的日頭,長長回廊里,有六名大約六、七歲的男女娃兒彼此掩護的溜進了“智秀殿”。
果不其然,三天前被四名侍從扛進來的皇后娘娘仍躺在床上睡覺。
六名娃兒或坐或站圍在床邊打量她。
“她的肉好軟喔!”
龍鳳胎之一的唐寧眨著她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偷偷觸碰這名遠道而來的公主。
“她的皮膚好白。”
龍鳳胎之二的唐彥也瞪大眼,把自己曬得黑黑的手臂往她戴著好多手鐲的手一靠,她的膚色簡直白得像他愛吃的豆腐般。
“可是她怎麼長得圓滾滾的呀?”另一名小女孩紫恬好奇的問。
撇開她那軟軟圓圓的大大身子不說,她的手指頭短短肥肥的,臉蛋也圓圓潤潤、粉嫩粉嫩的,鼻子翹翹圓圓的,連那張小小的紅唇也圓嘟嘟的。她聽當官的爹說,皇后是個粉雕玉琢的大美人,她不懂,才特地邀了一起上讀書課的好朋友偷溜過來看。
“我聽兩名隨她陪嫁的丫鬟說,她叫‘郝圓圓’耶!”唐寧得意的跟他們分享她打探的消息。
“噗哧!”幾個娃兒抱著肚子努力憋笑,就怕被守在外頭的侍衛發現。
“噓,她動了!”唐寧急著要大家保持安靜。
眾人屏氣凝神看她長而翹的睫毛動了下,然後張開眼,在驚見幾個小娃兒圍在床邊,她竟然翻白眼、吐舌頭——
“啊~鬼啊!”幾個小娃兒嚇得立刻作鳥獸散。
郝圓圓噗哧一笑的坐起身,古靈精怪的璀璨圓眸盡是笑意。鬼?她長得這麼可怕嗎?
嗯,她伸了下懶腰,“十日眠”的藥效總算過了,躺太久了,害她腰酸背痛。
只是那幾個小鬼是誰?
才這麼想,外面傳來急遽的腳步聲,就見幾名高大黝黑的陌生侍衛沖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她的兩名隨身丫鬟。
“公主受到驚嚇——”
“沒事兒,出去吧。倒是你們身後的丫鬟站出來吧!”
郝圓圓朝那些不敢正眼瞧她的侍衛揮了揮手。見他們出去了,她柳眉一挑,“一覺醒來,卻換了地方睡覺,你們說奇怪不奇怪?”
下藥的小蘿、小采立刻上前撲通跪下。“主子,我們是不得已,是王下令——”
“罷了,這筆帳我懶得算。我好餓,不對,先洗澡。”
怎麼可能!小蘿跟小采頓時瞪大眼,以整人為樂的主子竟就這麼算了?難道——
“主子早就知道我們在茶里下了十日眠?”
“我是誰啊!”她瞪了兩人一眼。“我還知道你們向這里的人解釋我是在練一種特別的武功才睡這麼久,像老僧入定般,可以不吃不喝,真是瞎編!”
想誆她?她們有那個能耐嗎?當兩國要和親的消息傳開後,她就聽聞許多人把主意打到她頭上來,尤其是被她整過的人。
她是沒差,反正她郝圓圓一向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在怕的。
何況,及笄女子早晚得嫁人,而雍治國里將娶妻的王公貴族,她都一一測試過了,全都是些軟腳蝦,那她倒不如到位居北方、以牧立國的朝陽王國,賭賭運氣。
小蘿跟小采相視苦笑,她們早跟王說過,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主子偷渡到這麼遠的地方來根本不可能,除非公主自己願意。顯然真是公主自願來的。
兩人趕緊回神,伺候郝圓圓洗了澡,用了餐。
聽聞公主醒來,左、右臣相立即前來覲見。
御達與涂安頭一次面對醒著的公主,瞧她圓潤身材、天仙美貌,自然散發著鬼靈精怪的氣息,在他們朝陽王國里可說是相當特別,兩老不由得一愣。
“拓跋皇帝人呢?帶我去見他,我對他可是好奇得很。”
郝圓圓笑吟吟的直接往外走,左顧右盼,把這個陌生但還算富麗堂皇的皇宮打量了一番,待回過神,兩名臣相急急的跟上,小蘿跟小采緊跟在後。
沒想到要見拓跋皇帝竟得坐馬車出宮,不過,途中她一點也不無聊,兩名臣相努力的向她歌功頌德他們最敬愛的王。
說拓跋靖禹俊美不凡,威儀逼人,在上位前,親自南征北討,逼得邊境外侮不再侵犯;上位後,更是懲貪官獎賞廉潔者,減收賦稅、政治清明、軍備嚴整、牧業旺盛,盛世太平……
他簡直不是人,是神了嘛。郝圓圓猛點頭,邊從車窗看皇城兩旁的熱鬧街道,不禁期待見到文武全才的丈夫那一刻的到來。
這里是位於皇城北方的一處皇家競技場,此時,管樂齊鳴、鑼鼓喧天、人聲鼎沸,競技場內正在進行一場人虎鬥。
朝陽王國的文武官員、貴族名流們,皆瞪大眼觀戰,遇到激動處,更是起身振臂又吼又叫,喧鬧不斷。
就在一人高的柵欄里,三名光裸著上身的武夫與一只綁上兩條粗鍊的老虎正在場內廝殺,拿著盾牌的年輕武夫必須同心協力搶到掛在老虎脖頸鍊條下的一顆紅石,這是朝陽王國沿襲已久的習俗,每個男子都得經過這項膽識的洗禮,才能證明他已經成年,是個勇敢無畏的男人。
由於三名少年只能靠著盾及拳頭來與老虎周旋戰鬥,因此,驚險畫面一再重現,眾人驚叫及加油聲不斷。突然——
纏鬥中的老虎掙斷了壓制它活動範圍的鐵鏈,狂吼一聲的跳過向它挑釁的一名拿盾少年後,奔竄過場內的柵欄,直直沖向觀戰的人群!
瞬間,驚慌尖叫聲四起,眾人膽戰心驚的奔逃,隨即響起幾聲“鏘鏘”的拔刀聲,幾名武將持刀上前,但看台上的拓跋靖禹更快,他迅速飛掠到場內,揪住老虎身上的一條鍊條,以內力定住腳步,阻止老虎繼續往台上奔竄後,冷靜的看向三名早已嚇得臉色發白的年輕武夫指示,“去拉另一條鏈子!”
“是……”三人應答,可雙腳卻直打顫。
“我們來幫忙!”看台上兩名高大隨侍正要飛身掠進場內時——
“我來!”
一個開心的嬌笑聲陡起,只見一抹紅色身影飛身入場,而且馬上扣住另一條落地的鍊條,與拓跋靖禹所持的鍊條成為一直線,讓原本還想掙扎的老虎這會兒完全被鉗制住,動彈不得。
眾人發出錯愕的驚呼聲,因為牢牢揪緊另一條粗鍊條的不是粗獷大漢,而是一名頭戴鳳冠珠翠,身著色彩絢麗的霞帔禮服,外罩一件紅色絲衣的圓潤美人。
郝圓圓見在場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她笑著向大家揮手打招呼,這一分心,仍在掙扎的老虎前掌大力的揮向鍊條,害她整個人隨著鍊條往老虎直沖而去,倒抽冷氣聲陡地響起,眾人看得快嚇昏了。
愚蠢!拓跋靖禹倏地抓著鍊條拔地而起,竄身向她,送出一掌,卻是打向她手上那條鍊條,並由掌力將她送回原位,自己再腳不沾塵的回到原位,冷聲喝道:“孟任、翊泰,抓住鍊條!”
“是!”兩名隨身侍衛立即從看台上縱身而下,當他們要接手她手上的鍊條時,她卻不依。
“我剛剛是大意,你們放心,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見她巧笑倩兮,兩人頗覺納悶。她以為她面對的是什麼?還是不識老虎,才毫無懼意?
拓跋靖禹清楚她的身份,而且印象深刻,因為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她像頭死豬般被扛進智秀殿,睡得不省人事。
“出去!”他俊臉一沉。
“是啊,姑娘快離開場內啊!”觀戰的群眾中有人回了神,連忙勸說。
“快走啊!”一時之間,要她離開的聲音更多了。
不管男女老少,眾人齊喊,就怕她下一刻成為猛獸的點心。
郝圓圓躺了十天,正想活動活動筋骨,怎麼肯走?
“我想玩嘛。怎麼玩?告訴我!”圓圓的笑臉上不見任何懼意,好像現在在這個競技場上的是小免子。
“快走!”口氣雖輕,但拓跋靖禹渾身散發一股駭人氣息。
眾人屏息看著場內,因為他們很少看到王以這樣的冷峻表情對人,只是,這個圓圓的俏姑娘也恁地力大無窮,瞧她輕鬆抓著那條鐵鏈。
“我不怕老虎,你不用擔心我。”郝圓圓邊答邊打量眼前男子。
這一瞧,瞬間被他的氣魄跟卓爾不凡的俊美外貌給震撼住。
“我擔心你?自找死路的人我從不同情,只是不想讓競技場出現虎吃人的血腥畫面。”冷峻的話語嚇不退她。
“好凶啊,可是我還是想幫個忙,雖然你不讓我玩。”
嫣然一笑,她在空中一個利落翻轉,並將手中鍊條朝他擲了過去,頓時,場內驚呼聲再起,令人驚訝的是,那條鏈子竟像條蛇似的纏繞住拓跋靖禹手上的鍊條。
好功夫!他及時的揪住竄向自己的鍊條,錯愕的看向得意揚揚的她。
但說是幫忙,卻是把鍊條甩回來,根本是故意要他好看!
果然,怒不可遏的老虎已狂奔向他,迫得他不得不與它展開一場人虎鬥。
“天啊,小心!小心啊!”
虛偽的她還煞有其事的在旁大叫,他簡直快嘔死了。
場內的其它人全目瞪口呆,場內那可是他們的王啊!
然後,俏麗的大美人開口了。
“啊!好厲害,高手,我看不必擔心他了。”
也是,他們的王武功很棒,瞧到現在,老虎根本近不了王的身!
而這名圓潤女子臉上的笑容也感染了他們。
“太強了,又從容又冷靜,怎麼朝陽王國有這麼棒的人才!拍手!拍手!”
她開心大叫,眾人不由自主的跟著她拍手,一時之間,掌聲雷動。
郝圓圓不知他是誰,但瞧他一下子飛天、一下子竄至老虎背後,精彩無比,看得津津有味的她不停拍手叫好。
該死的!拓跋靖禹不敢相信,這竟然是雍治王送來的和親公主!
看來她不是打算當寡婦,就是想要害他被老虎吞進肚後,佔領他的王國!
思及此,他不再戀戰,在以鐵鏈將老虎纏至倒地後,便將鍊條交給奔至他身旁的翊泰及孟任。
兩人迅速拉著鍊條奔向關老虎的鐵柵欄,其它六、七名武夫也沖上前來幫忙,將張牙舞爪的老虎硬是拉回柵欄。
競技場上,拓跋靖禹跟郝圓圓分處兩方,在見到老虎已被隔絕在第二道柵門後,兩人同時掠身而起,再同時安然的落在看台上,默契一流,令在座的宗室諸王、文武官員都忍不住鼓掌叫好。
但站在看台上的小采跟小蘿早已嚇得腿軟,得互相扶持。她們很清楚在公主的眼里,那只比她高的老虎不過是她飼養的兩只小老虎一樣可愛的動物罷了。
除了她們之外,臉色發白的御韃、涂安也是頻頻以袖子拭汗。
“圓圓公主此舉太危險了,嚇死老臣了。”
“沒錯,沒錯,嚇死老臣了。”
兩人突然明白雍治王為何要他們承諾。
“她就是圓圓公主?!”眾人再次發出驚愕的嘩然聲。
兩位老臣驚魂未定,卻見他們的王轉身步下競技場的階梯。“王上——”
“什麼?他就是拓跋王上?”
郝圓圓一雙水靈大眼瞬間更亮了!想也沒想的,她轉身跟了上去。
拓跋靖禹繃著顏進到競技場後方的一棟宅第,這是專為皇室成員所設的休息處,可以經由相通的石階進出競技場。
一走進大廳,他的眼角餘光便見到一抹紅影跟著進來,緊接著,小采、小蘿、翊泰、孟任、兩名臣相也全跟來了。
翊泰跟孟任熟稔的走到後面,不一會兒,翊泰端出四杯茶,孟任手上亦多了一塊擰乾的濕毛巾,恭敬的上前交給拓跋靖禹。
他接過,擦拭臉與手後,漠然的瞥了笑咪咪的看著他的郝圓圓一眼,再看著正準備將茶端送給他的翊泰。“全放著,下去。”
“是,王上。”兩人拱手退下。
郝圓圓見狀,也回頭吩咐站在她身後的丫鬟。“你們也下去。”
“是。”兩人連忙退下。
“呃,王上,我們——”
“你們也下去。”
兩名侍衛也只能拱手退下。但離開前,他們仍然不放心的瞥了笑吟吟的圓圓公主一眼。不知怎麼的,他們的王臉色比平常還要嚴峻。
拓跋靖禹徑自喝了一口茶,再將茶杯放回桌子,看著笑嘻嘻的她也跟著做了同樣的動作。
他皺眉,她也跟著他糾了柳眉,他抿唇,她也跟著抿唇。
他強按捺住心中的不耐。“公主想說什麼快說,本王還有事。”
郝圓圓深吸一口氣,再次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她還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高大英挺的他身著一襲交領窄袖袍服,寬腰上系了一把鑲著寶石的小刀,腳蹬黑色長筒皮靴,渾身上下散發著王者氣息,她竟然沒將他跟拓跋靖禹聯想在一塊兒。
看來睡十天,把她的反應給睡鈍了。
在她打量他時,拓跋靖禹冷漠的黑眸也定在她身上。
從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他便察覺到她與北方女子截然不同,北方女子骨架大、身材健美,膚色上較是健康的古銅色。而郝圓圓不僅矮了一截,也比較腫,初次見面時她呼呼大睡,他只覺得自己硬被塞了一名動作遲緩的胖公主。
可經過剛剛的交手,顯然他錯了!
她不僅靈活、武功極好,清醒的她,擁有一張俏麗動人的臉龐。
尤其那雙骨碌碌的水剪明眸,還有那如雪花般白皙、如嬰兒般粉嫩的肌膚,這在北方女人的身上幾乎看不到。
不過,他沒時間跟她大眼瞪小眼。
他一起身,她倒是開口了,“你討厭我是嗎?還是你根本就討厭女人?”
他抿唇看她。“若以公主剛剛的行徑來說,本王就算討厭你,也是應該的。”
“我剛剛做了什麼?”
“讓本王耍猴戲娛樂公主,不是?”
呼,口氣很冷耶!可是——“我哪知道您是王上?再說,那是老虎,王上表現出的英勇——”
“本王沒興趣跟公主談這些。”
話落,他就直往門口走去,她連忙追上前。“王上討厭我不只是因為剛剛那件事吧?”直覺告訴她,他不喜歡她!
“談不上喜不喜歡,本王跟公主是因為和親才會湊在一塊。”
聞言,一把無明火就要燒了上來,她不悅的噘起紅唇。“怎麼,這次和親是有人先斬後奏,你這一國之君是被迫娶我的嗎?”
他揚起冷笑。“公主還真會猜。”
她倏地瞪大眼。“真的?你怎麼那麼窩囊啊!”
她的結論,令他難以置信的瞠視著她。“你說什麼?”
好凶啊!可是她說的是實話啊。“本來就是嘛,你要是有擔當一點,我也不會在這里。”原來他們都是被趕鴨子上架的!
“真是委屈公主了!”他咬牙切齒道。這女人也不先看看自己是什麼樣子,竟然還敢嫌棄他!
瞧他臭著臉甩袖又要走人,她急急上前再次擋住他的路。“等等,我話還沒說完呢,你是趕著去投——”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在跟誰說話,她硬是吞下到口的“胎”字。不過,從他那張冷鷙的表情看來,他應該猜到她想說什麼。
“公主有話快說!”
她吞口口水,潤潤乾澀的唇。“我是想說,既然木已成舟,咱們就認命不好嗎?”說著說著,她的粉頰竟然紅了。畢竟他們兩人注定要共度一生,若視對方像仇人般過日子不是太辛苦了?
只是,向來滿腦子想惡作劇的她,怎麼看著他,腦袋變得鈍鈍、心兒還怦怦狂跳?
應該是因為看到比自己還厲害的人吧!想他跟老虎纏斗的英勇樣子,崇拜之情頓時涌上心頭,是了,就是因為這樣。
“公主所謂的認命是?”面對她的粲笑,他的臉色還是很臭。
“呃,譬如說,先有個婚禮?”她說得有些忸怩。
她臉皮倒挺厚的,膽子也大,這等事竟然自己開口!
“是公主自己錯過婚禮了。”他不給面子的吐槽。
“耶?!”郝圓圓瞪大眼。
“因為許多宗室跟大臣們都希望這個和親政策能早早落實,偏偏公主一進皇城就呼呼大睡三日三夜,所以,早已規劃好的婚禮只好延後。”
她粉臉兒倏地爆紅。“如此說來,你已看過我的睡相了?”
“是被迫參觀過,父王及母后硬要本王到智秀殿看你,還要本王試著把你喚醒。”
老天!光想象他們圍著她的情景,她就想呻吟。
“其實,我會睡那麼沉是因為——”
“無所謂,雖然本王的雙親及王叔因事出遠門,但公主要的婚禮早已籌備妥當,明日就可舉行。”冷冷的丟下話,拓跋靖禹立即頭也不回的離去。
她咬著下唇,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奇怪,怎麼胸口悶悶的?
郝圓圓,你是怎麼了?又不是頭一回被人討厭,這一點都不稀奇好不好?
可是,心就是不舒服。再怎麼說,她都還不算真正的整過他,他憑什麼討厭她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22-10-16 00:30:14
第二章
拓跋靖禹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第二天傍晚,一個莊嚴慎重但又不失熱鬧的婚禮在皇宮舉行了。
金碧輝煌的宮殿前,張燈結彩,穿著朝陽王國特有的傳統服飾的男女隨著舞樂節奏時快時慢的繽紛飛舞,文武官員分坐兩旁,在搭起的高台上,今晚的新郎倌舉杯敬賓客,而新娘則早早就送進新房。
雖然熱熱鬧鬧的,但總覺少了點禮儀,像拜高堂,只是,北方游牧民族原就是不拘小節的馬上英雄,更何況,和親背後的真正原因只有幾名重臣王公知蹺,結成親最重要,至於形式大小倒不是重點了。
在賓客們喝得酒酣耳熱之後,紛紛恭賀後離去。
拓跋靖禹往他所住的寢宮而去,翊泰、孟任及兩名侍從仍隨侍在後,在走了幾步後,他停下腳步,頭也不回的道:“你們別跟了。”
“是——”
望著僅有幾步遠的宮殿,拓跋靖禹心緒復雜。他的這顆心屬於另一個女人,今夜卻要與別的女子共赴巫雲。
深吸口氣,他闊步邁入,正巧聽見——
“稟皇后娘娘,您的寢宮仍是在智秀殿,所以這里只有王上的東西,也因為今晚是大喜之日,皇后娘娘才在這里等著伺候王上,可明日得等王上——”
“行了行了喜娘,你甭說那麼多,光今個兒本娘娘從綴珠紅巾下偷看王上的樣子,他今晚要是會跟本娘娘洞房,我就跟他姓!”
“公主——呃,不對,娘娘,別亂說啊!”
“是啊,別說不吉利的話,春宵一刻值千金。”
小采跟小蘿忙叮囑口無遮攔的主子,但也在同時,郝圓圓己經看到走進寢室的拓跋靖禹,瞧他繃著臉,她相信他聽到了她們房里四個女人的談話。
“王上來了,你們全出去。”她邊說邊看著外表俊朗過人但神情上不像個新郎的他。
喜娘跟兩名丫鬟先朝王上副身後,才退出房。
拓跋靖禹看著早已將翠珠鳳冠取下,逕自端坐在床上的郝圓圓,不可否認,在龍風燭火的光影下,她美得如夢似幻。
只是,要他違背自己的心意去佔有她,實在困難。
而這點,聰明的郝圓圓從他那雙深邃黑眸中洞悉到了。
“我父皇有後宮佳麗上千,但每一回納新嬪妃,他都是一臉快樂似神仙的模樣,絕不像你此刻這般抑鬱,容我大膽猜測,被迫跟我湊成對的王上根本就不想要我伺候吧?”他只看她一眼,便在這桌旁落坐。
不意外他直接裝啞巴,她只好繼續說:“其實,不洞房我反而開心,因為我是被下了睡藥才來到你們這里,所以,我很能了解你現在的感覺。”
這話當然有一半不誠實,她莫名的就是想圖得他的好感,而讓他知道他們是同病相憐,也許會產生惺惺相惜的感覺。
他的黑眸迅速閃過一抹錯愕,但為何她的語氣里有一股難以形容的沾沾自喜?
郝圓圓當然自豪,至少就目前所看到的,他真的很優秀,證明這次她賭贏了!
只是他也太悶了,瞧她說了一大串,他還是保持沉默。
室內一片靜寂,偏偏到處貼著喜氣洋洋的雙喜字,鴛鴦枕被、紅色紗簾、龍鳳雙燭,氣氛恁地詭譎,尤其俊美無瑕的新郎倌一臉漠然,教她如何是好?
郝圓圓,這叫現世報,從前愛捉弄人,老天爺才給你一個這麼悶的丈夫!
那又怎樣?她絕非怯懦之人,樂意接下這份艱難挑戰。
在心里跟自己對談一番後,她笑眯眯的走到桌前也坐了下來,看看這一整桌的山珍海味,再看向他。“王上吃過了嗎?”
他點個頭,總算開口,“皇后早該用餐。”看得出桌上的佳肴原封未動。
她立刻瞪他一眼,但隨即笑了。“今晚是我成親之日,我緊張到沒什麼胃口。”這是實話,尤其坐在那張床上更是心頭小鹿亂撞,但現在看來,她白擔心了。“瞧瞧這一整桌東西,以為我長得圓圓的,就是個大胃王嗎?我這模樣是天生的,扶養我長大的瓤妃說我這叫嬰兒肥,只是長大了仍黏在我身上不肯走。”
他相信練武是辛苦的,以她的武功來說,還能長得如此白白嫩嫩,可能真是體質問題。只是此話聽來,她不是生母帶大的?
他真的很悶耶!明明眸中有疑問,卻不開口。
算了!先吃東西再說。
拓跋靖禹看著她胖嘟嘟的手拿起碗筷,愉快的吃東西,其實她笑起來挺迷人的,只是,他這顆堅若磐石的心已經很難再被打動了。
“對了,這皇宮里沒後宮嗎?我指的是王上沒有其他嬪妃嗎?”
今天的婚禮上。她仔細偷瞄觀禮的人,連昨天那幾個被她打著的小鬼頭都盛妝打扮出席,可見他們應該是王公貴族的子女。
瞧來瞧去。她就是沒看到應該是嬪妃模樣的美人兒。
倒是看了不少跟著父親前來的閨女,總是嬌羞的偷看拓跋靖禹君王。
“本王上位後忙於國事。”
所以是沒有了,不知怎麼的,她還挺開心的。不過,想到那些嬌羞偷看他的美人,她忍不住問:“那麼,現在可以立后,也能納妃?”
他挑眉看她,思索她何出此言。
見他不語,她再說:“三宮六院,三千寵愛,全攬進宮,不好嗎?”
“沉溺溫柔鄉,不在本王的人生計劃中。”
聞言,郝圓圓蕪爾一笑。看來,她的人生與那些回宮吐苦水的姐姐妹妹們絕對大不同,說當了妻子的女人有多卑微,尤其是男人有了三妻四妾後,更是會被打入冷宮,她絕對可以跳脫這樣的宿命!
“本王想休息了。”他起身。
她也跟著起身,“我伺候你更衣——”
“不必,本王自己來。”他冷漠解開袖口,望向側著臉看他的郝圓圓。“今晚本王——”
“我累了,什麼事也不想做,呃,我先睡了。”看出俊臉上的為難,郝圓圓不能說很失望,畢竟男女交歡之事,她也膽怯,能避就避咯。
她很快的起身,脫鞋襪,然後直挺挺的躺上床。
拓跋靖禹站在床邊,看著緊閉雙眼的她。
再看看喜氣洋洋的新房,這一幕曾是他夢寐以求,只是新娘不是她!
靜靜佇立一會兒後,他突然轉身,吹熄龍鳳燭台,確實轉身離開。
這一晚,不曾再進來。
※※※ ※※※ ※※※ ※※※ ※※※
郝圓圓很快就發現,自己開心得太早,她自以為逃離姐姐妹妹們被打入冷宮的宿命,沒想到,自己是從第一晚就住進冷宮!
她的君王國事繁忙,白日上朝,晚上在書房批奏章,而除了那幾個好奇又溜到她房間的小鬼外,智秀殿根本與冷宮無異。
好在幾天相處下來,這幾個跟她挺合得來的小鬼,倒是帶給她不少情報。
“小皇后,我爹快回來,他是王上的好朋友,他一回來,你就不必獨守空閨了,因為我爹會幫王上的忙。”
善解人意的唐寧因為覺得她沒有架子,一點也不像大人,直接替她冠上個“小”字,接近彼此的關系。
“而且,我爹跟王上一樣都有很多姑娘投懷送抱,可他們都不喜歡她們,對了,連妍公主都很愛我爹呢。”
這個說得得意非凡的叫唐彥,是雙胞胎中的哥哥,這幾日的交談下來,郝圓圓知道他們的父親是朝野中備受重視的群親王唐敬華,多年前喪妻,所以,這兩個娃兒說來跟她一樣,都是沒娘的孩子。
不過,“妍公主是誰?”
“王上的妹妹啊!她跟紫嫣姑娘是好朋友,而紫嫣姑娘是王上愛的女人——”
“噓!這不能說的呀!”唐彥口快,其他小娃兒杜泉、達慶、蜜娃、舒兒,這四名同樣是政宮之子,連同唐彥、唐寧兄妹都是由拓跋靖禹親自選定,住到宮中受各種文武課程培訓的天之驕子,日後都將成為朝陽王國的棟梁。
而郝圓圓也由此事更加敬佩丈夫,他不僅有遠見,而且沒有雍治國重男輕女的觀念,只是,他的心里有深愛的女人了?
柳眉一擰,心里不怎麼痛快,她看著就要落跑的幾個小鬼,“等——”
“王上駕到!”外面突然傳來小采跟小蘿又驚又喜的呼叫聲。
聞言,幾個小鬼跑得更快了,因為王上有種天生威儀,真生氣時,整個人如千年雪山,那般寒意令人不寒而慄,而皇后整個人圓圓潤潤的,和藹可親。
“站住!”拓跋靖禹喊住了那些正要跳窗或走後門的小鬼。
倒是郝圓圓見一直嘻嘻哈哈的小鬼們一見到他,趕快立正站好,個個臉色發白,她馬上母性大發,忘了方才想要問清楚的問題。“好了,今天教的武功招式可得回去好好練習,明天我可是要跟你們打上幾招考試的。”
幾個小娃兒先是一愣,但見她頻使跟神,立即會意。“是,馬上去練。”再跟王上行禮後,急忙閃人。
“皇后在教他們武功?”拓跋靖禹走到她面前。
她用力點頭,看著剛毅冷峻的丈夫,“不然咧?宮中日子好無聊喔。還真要謝謝那幾個小鬼,否則王上也不會來智秀殿。”
的確,他會來這里是因為教那些孩子的師傅向他稟報,近日他們盡往智秀殿跑,說是皇后娘娘的旨意。
他抿緊唇,冷聲道:“他們有該學的事,也有武學師傅,皇后就別忙了。”
“那臣妾能做啥呢?”她限珠子一轉,故意丟難題給他。“皇后嘛是掌後宮,可這兒又沒後宮可管;女子婚後得相夫教子,可丈夫不見人影,當然也蹦不出什麼小子來,百般無奈下,也只能教教別人的小孩子。”一臉無辜的她,這還是他人生頭一回,竟然無言以對。
郝圓圓發現自己竟然能讓他語塞,又得意起來。“其實臣妾有想到可以做什麼,那就是跟在王上身邊伺候,還可以——”
“本王下個月將微服出巡,所以,有些事情在這段日子得做妥安排,或許等到出巡回宮後,咱們再議。”
“微服出巡,我也可以去啊。”她眼睛都亮了。
“不,本王早已安排好。”
“既是安排,就可以適時調整。”
“皇后——”
“拜托嘛,我過去在雍治國時,因為要落實父皇所教導的苦民所苦,所以不時代父微服出巡,了解民間疾苦,也替父皇分憂解勞,而現在,我們既已成親,夫妻更當禍福與共,沒理由你在外面風吹雨淋,我在這兒吃香喝辣嘛!”
一席話說得冠冕堂皇,但那雙骨碌碌的眸子可是充滿期待的光芒。
但拓跋靖禹並不想跟她有太多的交集。
他曾經允諾過紫嫣,不會再對其他女子動心,而這並不是表示他對皇后有感覺,而是他不想讓女人黏著自己。
“皇后若想出門走走,本王可以安排——”
“但跟你走不同路便是。”她可憐兮兮的接下他的話。“那你得要有心理準備,我通常是很好相處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只要有人該理我卻不理我,我就會跟著他,怎麼甩也甩不掉。”
明明是威脅,可偏偏她又故作一臉可憐狀,他再次無措。
怔怔的看著她,她跟過去那些對他投懷送抱的女子完全不同,雖然不想承認,但她似乎有吃定他的天份及能力。
四目相對,這還是她進宮至今,兩人目光膠著最久的一次,郝圓圓的心怦怦狂跳,畢竟他長得高大又英俊,充滿陽剛氣息,被他看得愈久,她粉臉上的酡紅就愈深,心跳就更快。
像是意識到什麼,拓跋靖禹臉色一變,突然轉身離開。
因為他竟看郝圓圓那雙藹水大眼看得忘我、迷惑,這令他厭惡起自己。他的定力只有如此?他對紫嫣多年的愛竟如此不堪考驗。
郝圓圓錯愕的看著他的背影,那是一抹透著孤寂的高大背影。在他轉身時,她清楚看到俊臉上的厭惡及憤怒,是針對她的嗎?
這男人怎麼如此復雜?而她又為什麼那麼想貼近他的心、那麼想了解他?她愈想愈搞不懂,乾脆上床睡一覺再說。殊不知,兩名守在門外的小采跟小蘿,可把她這陣子的變化全看在眼底。
“公主變得不太一樣,她在看著王上時,偶爾那張圓臉上會顯出女子的嬌羞?”
“早發覺了,而且啊,把雍治國搞得翻天覆地的人在這里竟然循規蹈矩,這個中原因擺明了就是情竇初開了。”
“只可惜,王上似乎不解風情。”
“就是!”兩個丫鬟你一言我一句,忍不住輕輕嘆息起來。
※※※ ※※※ ※※※ ※※※ ※※※
郝圓圓向來不是唉聲嘆氣的人,戰鬥力十足的她開始當起小跟班,拓跋靖禹走到啦,她便跟到哪。晨曦乍現,他便起床練武,她也不差,天泛魚肚白也已梳冼著裝完畢,出現在他的練功房,天天向他請安,一直到他就寢,在他躺下床的那一剎那,她才欠身,回自己的寢宮。
翊泰跟孟任明白王的性子,好言勸她回智秀殿,看是要琴棋書畫,還是要找戲班子到宮里演戲為她解悶,無奈她就是要跟著王進進出出。
於是,拓跋靖禹身後多了郝圓圓後,便又多了她的兩名丫鬟,讓他進出宮殿時總是有一大串人跟著,被人亦步亦趨,尤其是嘰嘰喳喳會自說自答的郝圓圓,他簡直快瘋了!就像現在——
他信步走到後花園想獨處,可他才停下腳步,身後一串腳步聲也跟著停止,但郝圓圓貼得太近,又來不及煞住步伐,整個人撞向他硬邦邦的後背。鼻子疼的她,唉叫了聲,“好痛啊!”
“痛?”他咬牙問。若不是他及時以內力撐住自己,他絕對會被她推撞到前方的花圃中,她還敢喊痛?他猝然轉身,瞪著近在咫尺,還在揉鼻子的女人。“給我走!還有你們全退下。
兩名丫鬟、兩名侍衛很快的退出後花園,但郝圓圓仍揉著紅通通的鼻子不動。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再次背對著她,仰起頭,看著蔚藍天空,壓抑瀕臨爆發的怒火,再往亭台走,沒想到她又跟著。走在前頭的他口氣僵硬喝道:“別跟著本王!”
“這皇城大如迷宮,臣妾擔心迷路嘛。”她搖頭晃腦的走到他身前。
他半眯起黑眸,“皇后可以叫宮女隨侍。”
“那多無聊——呃,不是,臣妾跟著王上,若需要臣妾伺候,臣妾可以馬上盡為妻之責。”
“不需要!”
“就算暫時不需要好了,可王上跟臣妾不夠熟稔總是事實,畢竟日後兩人是共度白頭的人生伴侶,臣妾正在為未來做努力,相信王上定能感受到臣妾的用心,進而助臣妾一臂之力才是,而不是置身事外。”她說得理直氣壯。
什麼話都被她說了,他能說什麼?他怒哼一聲,轉身再走。
沒想到她突然又走到他身前,煞有其事的冷嗤,“哼,你這個人不要不識好人心,要不是覺得你連背影看來都好寂寞,本公主才懶得理你呢!”
什麼王上、臣妾,這麼拗口的稱呼,這些天她真的玩夠了,也不想玩了!
他臉色丕變。“誰寂寞?你胡說什麼?”
“本來就是,我看最多的就是你的背影,尤其是你以為我不在你身後時,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受相思之苦咧!”
郝圓圓敢這麼說,自然是唐彥不小心透露出的王上情事,只是幾個小鬼畢竟是被選定的未來棟梁,不管她怎麼套,他們都不敢再提到紫嫣的事。
她轉而問兩名臣相,兩老支支吾吾的,最後乾脆稱有事急急告退。
而當事人,她天天看得到,卻問不出口。
因為她太精明,知道這個高高在上又孤傲的男人不適合單刀直入逼問,那會踩到死穴。
拓跋靖禹鐵青著臉看她。“本王不妨把話挑明了說,這樁婚事非你情我願,本王希望能保有原來的生活,皇后住在這里,榮華富貴盡享,任何需求只要吩咐,一定奉上,除此之外,我們之間能不見面就不見。”
如此嚴厲無情的一番話,若是普通女子恐怕早己哭著飛奔而去,但郝圓圓可不是一般人。
她驀地綻開天真無邪的笑容。“你真的很討厭我,是吧?”
見他仍繃著臉,她俏皮的噘起紅唇,襯著那雙熠熠發亮的笑眸,他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一張臉很難令人討厭,他乾脆選擇抿唇不語。
慘了,悶葫蘆一個!那——
“一定是了。”她自問自答,舉起兩手的大拇指演起戲來。“郝圓圓,人家討厭你當他老婆耶!”
右手的大拇指搖了搖。“那你就要識時務一點,別老跟著他嘛!”
左手的大拇指點點頭。“我知道啊,可是,我總得提醒他我的存在,免得他微服出巡忘了我。”
“如此說來,只要他答應帶你去,你就不當小跟班了?”
“當然。”演完了指頭戲,她睜著大眼,等他回應。
他的唇抿成了一直線。“皇后把本王剛剛的話都當廢話!”
“彼此彼此,王上不也把我的話當廢話?”
她挑起柳眉一笑,對上他那張臭得跟糞坑沒兩樣的俊臉,她顯得可愛多了。
拓跋靖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這幾日被她如此騷擾,他向來冷靜的理智似乎離他愈來愈遠。
瞠視著她那張俏皮迷人的臉蛋,他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他的人生將會因為她而完全失控!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22-10-16 00:30:29
第三章
人生失控雖是預料中事,但發生的時間可比拓跋靖禹所預計時要早太多,就在三天後。一大早,天空下起一場傾盆大雨,整座皇宮陷在一片煙雨蒙蒙中。
群親王唐敬華一早即進宮與拓跋靖禹共進早膳,順便要談及先為此次出巡探路的情形,只是纏人精郝圓圓也在座。
她仔細打量斯文懦雅的唐敬華,孩子真的不能亂生,唐彥、唐寧這對雙胞眙跟他就像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唐敬華雖然這陣子都在外面,不過宮里的消息他十分清楚,對這位圓潤美麗的皇后,他倒是比好友有更多的好感。“聽我那兩名兒女說皇后的武功極好。”
“是,可是丈夫緣奇差無比!”她自我調侃,引來他的露齒一笑,當事人又是一張臭臉。
“靖禹原本就是個慢熱之人,不容易敞開心接受一個人。”唐敬華解釋。
她點頭如搗蒜。“我知道,但也因他這個怪個性而身陷水深火熱之中。”
“你們有必要把我當作不存在?”
拓跋靖禹對兩人一見如故,甚至愈聊愈起勁的融治氛圍莫名的感到不悅。
“是,一個好妻子要知所進退,臣妾先告辭了。”
她眨巴著黑眸,笑眯眯的先行離開。
唐敬華看著好友。“她身上有一股天生的溫暖氣息。”
“圓臉圓身,胖胖肉肉的,自然溫暖。”他不屑的冷哼一聲。
“不是,是那種很單純、無心機而自然散發的迷人溫暖。唐彥跟唐寧跟我說她整天笑臉迎人、沒有架子,牌氣好,也很討人喜歡。”
“她整天黏著我,若是換成你,你也覺得她討人喜歡?”
對這名從小一起讀書、練功的好友,拓跋靖禹完全不掩飾自己對她的厭惡。
聞言,唐敬華卻是一愣,看著面前突然有了“溫度”的好友,就他的印象里,一向冷靜的好友根本沒有這一面!
看來,郝圓圓的溫暖在不知不覺中過渡到冷峻的好友身上了。
“你笑什麼?”拓跋靖禹對他的反應很不以為然。
他搖頭,對兩人後續的發展更感興趣。“我聽唐彥說,她希望跟著我們出巡,是不?”
“不可能!”拓跬靖禹斬釘截鐵的否定,火冒三丈的拿起筷子,恨恨的夾了一塊肉入口,仿佛那塊肉跟他有仇似的。
如此幼稚行為也是頭一遭,唐敬華趕緊也夾了塊肉塞進口中咀嚼,免得笑出聲。
在靜靜用過餐後,他才又道:“聽說她的動機是要你帶她出去見見世面,以便了解這個國家的百姓生活,就這點哪里不好?”
“她真厲害,收買了唐寧跟唐彥,就連初見面的你,也站到她那——邊去!”拓跋靖禹感到很不是滋味。“別提她了,這趟決定路線了嗎?”
“是,各州地方官報喜不報憂,一些藏污納垢之徒就容易出現,我這次跟隨侍往東南走……”
※※※ ※※※ ※※※ ※※※ ※※※
郝圓圓的心情極好,雖然跟群親王只是初識,但是這個人喜不喜歡她,她一眼就看出來了。但眼前這一位嘛……對她就有——種莫名其妙的敵意!
十八歲的拓跋妍站在回廊中,回廊外是滂沱大雨,雨絲偶爾飄落到她臉上,但那雙帶著敵意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視著迎面而來的她。“小皇——”唐彥等幾個小鬼頭正嬉笑怒罵的往這兒跑過來,一看到拓跋妍,幾個人連忙煞住腳步行禮,“公主早!”
這群孩子不是不知道皇后比較大,但郝圓圓恩準他們可以沒大沒小,所以撞見這場面,他們反而向拓跋妍行禮。
拓跋妍對他們露齒一笑,但眼神再看向郝圓圓時,表情和說的話一樣很傷人,“原來我的王嫂長成這副模樣,真丟臉,我還以為南國來的女人都纖細而嬌小呢!”
聞言,幾個孩子一愣,因為在他們的印象中,拓跋妍不是會說這種尖酸話的人啊!
小鬼們喊她一聲公主,郝圓圓便明白她是誰。
面對挑釁,她俏盈盈的走近她。“妍公主是吧?這身體受之父母,我從出生就這麼圓滾滾了,再說,北方女子長得魁梧又強壯,我是為了要跟你們不要差太多,才努力的“腫脹”成這副體態,這份用心你可要感動萬分啊!”
感動?這話可是說到拓跋妍的痛處了。她從小便嫉妒骨架纖細的女子,因為她生來就較高大,要當蒲柳之姿,只能期待下輩子!
她生氣的反諷,“魁梧又強壯也總比你這一身圓滾滾、肥嫩嫩的要強!”
“是嗎?吃肉也要挑軟嫩的吃,哪要你這種黑又硬的,連咬都咬不動。”
“你你你!我就不信王兄會吃你這團肥肉,你根本配不上他!”
氣呼呼的丟下這句話,拓跋妍轉身就走。這樣的王嫂看一次就夠了,她要寫信去給紫嫣,要她放心,這女人根本吸引不了她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郝圓圓待人處世的原則,但妍公主一見面就醜話盡出,她可不會就這麼算了!
她直接給唐彥一個眼神,示意站在轉角處的他稍微閃個身,別擋住她的視線。
唐彥雖然不是很明白她要做什麼,但仍乖乖的往旁邊一站,沒想到,她若無其事的彎身拾起一顆鋪陳在盆栽里的小圓石後,“咻”地一聲,直直就往拓跋妍的後腦勺丟過去——
※※※ ※※※ ※※※ ※※※ ※※※
“不好了!不好了!”
唐彥跟唐寧這對職胞胎氣喘吁吁的直奔進殿內大廳,看著王上跟爹,“皇后跟妍公主互看不順眼,大打出手,還一路打到池塘邊,就快滾到爛泥巴里了!”
“什麼?”拓跋靖禹臉色一變,立即起身飛奔出去。
唐敬華一挑濃眉,倒是氣定神閑的邁步。他可以確定郝圓圓出現在好友的生命中絕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的人生不會悶了。
大雨不知在何時停了,兩個女人的爭吵聲少於傾盆雨聲的遮掩,傳得老遠,不少宮女、侍從都急急奔來,然後都呆愣在原地。
“粗蠻無禮的女人,你根本配不上我王兄!”
“跟我談禮?你目無尊長,羞辱兄嫂,所謂長兄如父,我這如母要好好教訓你!”
這是拓跋靖禹急匆匆奔來所看到的景象,一高一圓的大小泥人就在池塘邊緣纏鬥,拳打腳踢,好幾次都要掉進池塘,但又都有驚無險。
看不下去了,他鐵青著臉上前,圍觀的人大約有幾十名,不知道他們偉大的王是怎麼辦到的,只覺得一眨眼,原本糾纏不清的兩人霍地分開,他一手各抓一個,將她們的手反扣在背後,但兩人依舊不停對打,像條蟲一樣的扭來扭去。
“夠了!”他咬牙怒吼,兩手一拋,“咚咚”兩聲,伴隨著眾人的驚呼聲,兩人直接掉進池塘里。
“呸!呸!好冰!”
“呸,好冷好冷!”
可不是嗎,現在是春天,天氣仍涼,何況剛下了場大雨,只見她們叫著在池塘里掙扎。
接下來是一場混亂,又濕又冷的皇后跟公主被幾名侍衛從池塘里打撈起來,然後,不準洗澡、換衣,連披件保暖的衣裳也不準,渾身發抖的站在御書房里面對一臉冰冷的拓跋靖禹,任何人——包括想替兩人說話的唐敬華——全被請出去。
“呼呼。”兩個狼狽不堪、臉色發青的女人,以手臂環抱著頻頻顫抖的身體,不願意看對方,但也不願向拓跋靖禹求饒。
“你們一個貴為國母,一個身為公主,竟然在皇宮里大打出手!”他咬牙切齒的瞪著兩人。
這種口氣用語,郝圓圓很熟悉,就是要被處罰的開場白,她以眼角餘光往上瞄下眼抖得不像話的拓跋妍。“算了,如果你一定要處罰一個人,就我好了,是我先動手的。”
拓跋妍沒想到她會承認,不禁看向她,但對她的好意並不領情。“我才不要欠你人情,要罰一起罰!”
她受不了的瞪著她。“那你去受罰好了,我願意欠你人情。”
“你!不行,要罰就要一起罰!”
“你有病啊?你不是討厭我嗎?難道還要我們關在一起,再打一場?就我被美好了,反正我肉多貯糧多,也有天然的保護衣,你雖然高太粗壯,但根本只是虛有其表。”
她這話可不是說假的,拓跋妍看來很強,竟然不會武功,只會蠻橫的亂打一通,若不是她這個人太正直了,沒用武功對付她,她早被她打死了!
“你知道我要關你們?”拓跋靖禹沒想到她這麼有經驗。
“差不多啦,不是關、就是罰,你要怎麼做就快點決定,沒必要讓兩個姑娘一直在你面前抖個不停吧?”她還不耐的催他。
“姑娘?在我眼前的是一對粗野的丫頭吧!”他嗤之以鼻。郝圓圓沒好氣的瞪他。
“那也是你的命,一個是你妻子,一個是你老妹,你最好快點習慣。”
“你!”他下巴倏地抽緊,氣到語塞。
“噗!”拓跋妍聞言,忍俊不住笑出來,但這一笑又覺得好像背叛了紫嫣,馬上又繃緊臉。
不打不相識,這個王嫂沒有她想像中的不好。
事實上,有好幾次她都快跌進池塘,是她使力硬將她抱著又滾離池塘的。
可是,她答應紫嫣不會對王嫂有好感,也答應紫嫣在她可以回到哥身邊之前,一定要緊盯著兩人,絕不讓哥對王嫂產生感情。
“你會笑?在這種情形下還笑得出來的人應該跟我很合得來才是啊,可能是有什麼誤會吧?”
郝圓圓烏溜溜的黑眸一轉,驀地想到了紫嫣跟她是好朋友的事,頓時明白她對自己的敵意為何那麼深了。
“誰、誰跟你合得來,皇兄,到底要怎樣?我快冷死了。”
鼻涕直流的她不敢再看郝圓圓,怕自己會被她那笑眯眯的圓臉給吸引了。
“是啊,快,你到底要怎樣?”郝圓圓的口氣中仍帶有關意。
因為識人無數的她,在跟小姑打這架之後,她有把握兩人之間只會成為朋友,不會成為敵人。
“你們連反省——”話尚未說完,站在他身前的兩人竟然很有默契的同時朝他打了個大噴嚏。“哈啾!”
好巧不巧的,不管是鼻涕或口水全噴向他,他簡直快氣炸了!
“你,你們!”
他頗覺惡心的以袖子拭去臉頰上不知名液體,還沒說出個“髒”字,剛剛打得你死我活的兩個女人竟然抱著肚子爆笑出聲,“哈哈哈……”
※※※ ※※※ ※※※ ※※※ ※※※
浴池里,煙霧繚繞,郝圓圓舒舒服服的仰臥在池中,一想到拓拔靖禹被兩個大噴嚏暗算,氣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下顎肌肉隱隱抽動的樣子,她就忍不住又笑出來。
最好玩的是,她跟拓跋妍那憋不住的爆笑聲,真的好經典喔!
“哈哈哈哈……”
“主子,好了吧?王上在外面等著呢!”
小采跟小蘿好無奈,算算時間,主子洗了有一個時辰吧,而王上在半個時辰前來到智秀殷,身上衣物全換了,不過,那張俊美無瑕的臉還是一副鬼見愁的樣子,她們看了心里直打鼓,把王上冷冰冰的神情轉述給主子聽了,她竟然還能笑,仍慢吞吞的泡澡。
“泡得太久也不成,我有些暈了,要起來了。”
一聽她肯出浴,兩個丫鬟連忙拿著浴巾,又是替她擦拭身上水珠,又是替她穿上肚兜及白色單衣,頭髮還沒扎呢,她就蹦蹦跳跳的離開浴池,順著相通的走道進到前方的寢室。但許是泡得太久,她真的有些暈眩,再加上跑得太急,突然身子晃了下,接著她撞進一個堅硬的懷抱。
“你幹什麼?”
拓跋靖禹低沉冷漠的聲音陡起,她定了定神,抬頭一看,兩人靠得好近,她都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吹拂在她臉上,害她的呼吸莫名的急促起來。
他驚愕的看著她,剛洗完的她,整個人香香軟軟又暖呼呼的,臉色肌膚也呈現粉嫩的水蜜桃色,長長柔順的髮絲泛著香味,半遮著那張五官精致的粉臉,看來特別迷人。
郝圓圓臉紅心跳,但一點也不討厭他這麼看著自己,她還慢半拍的意識到他抱著自己,她幾乎可以感受到他衣服下的結實體魄,原來男人跟女人這麼不同。
小采跟小蘿追出來乍見這一幕,兩人很快的交換目光,趕忙轉身悄悄退回浴室。不過兩人的腳步聲已讓拓跋靖禹回了神,他尷尬的扶著差點要跌倒的郝圓圓。“你還好吧?”
“呃,我有些腳軟耶。”其實是連身子骨都軟了,但她不好意思說。
或許是此時太過親密的氛圍使然,原本一肚子火的拓跋靖禹發現自己不氣了,胸口反倒被滿滿的困窘及不自在給充塞了。
他看著臉紅紅的她,抿了抿唇。“我抱你上床。”
她又喜又羞,心兒撲通撲通狂跳。
看她羞答答的模樣,他也莫名的心跳紊亂,在將她打橫抱起來後,他才發現她看來雖然圓潤了點,但因為個兒矯小,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重。
“謝謝。”待她坐在床上,莫名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偷偷抬頭著他,怎麼他突然變得面無表情?肯定是想到他是為了什麼來找她的吧。
“呃,那個我不會再跟妍公主打架了,你不用擔心。”
他一愣。“你知道——”
“當然,無事不登三寶殿,若不是你被我們噴到鼻涕口水,火冒三丈的你哪會輕饒了我們?”
也是因為她面帶笑容,也或許不在當下,他發現自己在面對這張笑臉時,竟氣不起來。
“我回寢宮。”既然她已給了承諾,他也不再多言。
“靖禹!”她突然喊住他,而且,還是頭一回喊他名字。
他一愣,回頭看她。
“你接受命運,好不好?”
“你說什麼?”
“我們注定會在一起一生一世,你要避我一輩子會很辛苦的!因為我是一個很讓人頭疼的人物,你倒不如接受我、包容我,日子還好過些。”
她的口氣中有點莫可奈何、有點自嘲,但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得意。
拓拔靖禹居然想笑。
而她也捕捉到那一抹稍縱即逝的笑意。“瞧,我也不錯吧!我們在一起時,叫我圓圓吧,我們先從朋友做起?”她笑笑的伸出手。
他看著她誠摯的笑臉,在尚未思索時,已伸手握住她軟軟嫩嫩的小手,而一股說不出的溫暖就從她的傳遞到他的手心,慢慢鼓動了他那顆似乎跟著加速的心……於是,他們之間有了新關系。
也因為彼此是朋友,接下來,郝圓圓很豪邁的說:“在我眼中,朋友是金,很珍貴。而且,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所以,出巡的事絕不能忘了我這個好朋友!”
之後,她先展現了誠意,不再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只是,每晚總會丟一個油紙包到他書桌上,大都是熱騰騰的。
聽他的兩名隨侍說,她天天丟下兩個丫鬟、女扮男裝出宮,說是要把皇城內外混熟,吃到什麼好吃的就會包上一份,再請御廚房弄熱了,自己再送過來。
只是如此嗎?他問:“你們不是也說,妍公主天天追著她跑?”邊打開油紙包。
“是,可是妍公主不會功夫,所以,除非是皇后願意讓她跟,要不妍公主只能像只無頭蒼蠅的找皇后。”
拓跋妍明明跟郝圓圓不和,卻天天黏著她,難道會是紫嫣跟她說了什麼?偏偏王妹的嘴巴一向很緊,他要從她那里探得只字片語很難。
只是,他看著桌上的一只烤全雞,又好笑又好氣,一國之君拿起全雞來啃像話嗎?這種事大概也只有郝圓圓做得出來。不過——
“本王怎麼都沒有看到她?”
每一晚,她都是早他一步把東西送到他桌上。
“呃,皇后說為了讓王上的耳根清靜點,也為了出巡時王上才不會看厭她!”孟任憋住笑拱手回答。就他們這段日子被主子派去暗中保護皇后的觀察,這個似孩子般無心機的皇后是很可愛的。
可是出巡的事,可是他真的不打算讓她跟啊!拓跋靖禹濃眉一擰,心緒復雜。“掌燈,我要去一趟智秀殿。”
“是,王上!”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22-10-16 00:30:44
第四章
智秀殿燈火通明,但卻靜悄悄。由於拓跋靖禹要兩名隨侍別通報,所以,他們一行三人直接進到殿內,而大廳里,小采跟小蘿兩個昏昏欲睡的丫鬟在乍見到王上時嚇得急急要行禮——
“不必了”拓跋靖禹阻止她們,目光卻是落在趴臥在桌上熟睡的郝圓圓。
“怎麼不伺候皇后上床休息?”他的聲音不自覺的放低。
小采馬上欠身回道:“皇后不願意,她每天一定會完成一天的探險路線後,才肯上床睡。”
“探險路線?”
他皺眉,走近郝圓圓,看著桌上有文房四寶,還有一張像是軍事圖的大卷軸,而攤在眼前的只有一小段,上面所繪的是地圖,墨汁一看就是剛乾而已,他好奇的將卷軸全數拉開,不由得瞪大眼睛。“這是——”
小采跟小蘿尷尬互視,異口同聲的回答,“皇后從小就愛畫這東西,愈畫愈多也愈細,那個……”兩人已說不下去了。她們王子可是為了畫這個而去學飛檐走壁呢,因為整人後,才可以順利落跑。
拓跋靖禹細細端詳這一長幅畫功精致的地圖。皇宮里有五丈殿,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回廊假山全都畫上了,看來她先前當小跟班時並不只是盲目的跟著他走而己,連一些他沒走過的地方,如僕役院,她也繞過了,所以,這一半的皇宮地圖畫得相當清楚。
出了皇宮進到皇城區,東、西、南、北城門外的街道也已繪上,不管是商店、民宅、寺廟、客棧、菜館、市場,也一一標記在圖上,而北城街的商店里大多是販賣毛皮,羊、駝肉的屠宰攤子,她竟然也——加注在上方,畫了個牛頭或駱駝頭。
至於南城門外的婉蜒窄巷,她也一筆一畫的仔細描繪。
在這一段沒有跟在他身後的日子,她竟就在這些巷弄中來來去去?
此時,趴在桌上睡覺的郝圓圓醒了。
她沉眉鎖眼的眨了眨迷蒙大眼,定了定焦距,這才看清楚拓跋靖禹居然在她的屋里。
“你們下去。”拓跋靖禹隨即示意小采、小蘿跟自己的侍從退下。
“是。”四人笑笑的退下,還頗為興奮的將門給帶上,這段日子的相處,他們四人互有好感,而且,都覺得王上跟皇后極為相配,希望他們的關系能更進一步。
“你怎麼來了?雞吃了嗎?”郝圓圓笑問。
她竟然會想他耶,不過才幾天沒見而已。
但也因為這樣,她更不好意思跟他打照面。如今,拓跋妍天天跟著她,有時被她甩,有時看她可憐又讓她跟著她跑,但也因為相處,她幾乎可以確定她是來盯著她的!而且,一點也不希望她留在皇宮跟她哥在一起。
“王嫂子,你要回去了?太早了吧,還有其他地方很好玩的我帶你去。”
“王嫂子,我哥很忙的,你這麼早回去是想做什麼?”
“王嫂子,難得我給你面子請你吃東西,你別糟蹋這些食物。”拜托,她根本把她當豬養,整整三桌的山珍海昧,她還沒吃就飽了!
“圓圓?圓圓?”拓跋靖禹不得不喚醒看著他竟然也能神游太虛的郝圓圓。
“呃,什麼事?”她回過神,臉也紅了。
什麼事?是誰問誰問題?他搖了搖頭,沒想到她還頗迷糊的當目光再回到那張精細的地圖上,他對她是刮目相看,這一點絕對是確定的!
她的眼光亦跟著他落在地圖上,隨即莞爾一笑。“不錯吧?這都是我去探險過的路線!”
“是嗎?”
“嗯。”
“你不怕?”這里的人事物,對她該都是陌生的啊。
“我很勇敢的,而且,你的侍從天天跟著我,我還擔什麼心?”她突然很認真的問:“可否請他們別跟了?這讓我玩得很不自在耶!”
果然,她的武功不弱,孟任及翊泰的功夫已是上乘,他也相信他們在跟蹤保護時是非常小心的,她竟然仍發覺了!他看著地圖,也跟著落坐,讓她不必仰頭跟他說話。“我明白了,只是,我看你的輕功、內力都不差,為什麼肯揮汗練功?”他對她愈來愈好奇了。
“調皮搗蛋時很好用啊,才能溜之大吉。”她坦白。
聞言,他眉頭一蹙,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姑娘?練武的辛苦,就連身為男人的他都印象深刻,更何況是女人?而且還是金枝玉葉!
“還有這個,更好用!”她指指桌上的地圖,興奮的用力點頭。“這個已成為我最大的習慣跟興趣了。”
說著說著,她忍不住又得意起來,而這個可愛又好笑的神態,拓跋靖禹也愈來愈熟悉,甚至會不由自主的牽動起嘴角,染上笑意。
“為什麼你知道嗎?所謂的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知道自己所處的地方、出路?一旦要做什麼好玩兒的事時,就像只無頭蒼蠅般沒地方逃了。”
什麼?他一愣的看著嬌俏可人的她。該說她天真吧!辛苦的畫這些圖、辛苦的練功,竟然全是為了可以肆無忌憚的調皮搗蛋?他有一種被打敗的強烈無奈感。他從座位上起身。“夜已深,早點睡吧。對了,下回——不,明天別準備吃的給我,我沒有吃宵夜的習慣。”
“好吧”這一點她也不好勉強。送他走到外面,她清楚的看到原本聊得熱絡的兩對男女立即站好,而四人臉上的失望之情還真明顯。
他們難道以為王上會在今晚臨幸她嗎?
她都覺得不可能,他們還在痴心妄想!不過她怎麼也有點兒小失望呢?
柳眉驀地一皺,臉一紅,天啊,她在胡思亂想什麼啊?
“對了,東城門外的那一區,你就別去了。”拓跋靖禹在兩名侍衛掌燈過來後,轉身對她交代。
“為什麼?”他特別一提,她反而有了興趣,一雙圓滾滾的大眼閃閃發光。
他也看出來了,不禁後悔。“總之,別去就是。還有,剛剛忘了謝謝你每晚為我準備的宵夜。”
她笑。“不客氣,這是當一個妻子該做的本份嘛,當然,丈夫不喜歡,妻子也不會勉強的。”
他看著笑容可掬的她嘆道:“笑對你來說,是件很容易事。”
“嗯,但對你來說,很難吧!”印象中,除了那個一閃而過眸中的小小笑意外,她還沒看他笑過呢。
兩人四目相對,他清楚的看到她眸中真誠的不舍與心疼。
拓拔靖禹不自賞的屏住氣息,在這樣的眼神下,他竟感到股陌生的心動?
這與紫嫣相愛時的心動並不相同,多了一抹不能自己的悸動,日復一日,隨著她的笑容一寸一寸的打掉他高築的心牆。
不似紫嫣,她是一開始就住在他的心牆里,因而對郝圓圓這種近乎無法掌控的悸動極好感,他反而不安起來。
“你沒事吧?”郝圓圓洞悉到他黑眸里的不安。他只能搖頭,也意識到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太好了,他的心正在叛離紫嫣,他及時制止自己再受魅惑,神情也再次轉為漠然。“伺候皇后進房睡了。”
小采及小蘿連忙稱“是”,卻不明白剛剛在月光下令她們不由得屏息的凝眸,怎麼冷不防的就斷了,而王上的口氣也變得跟夜風一樣冷了。
郝圓圓在兩個丫鬟的陪同下進到屋子,地沒跟拓跋靖禹多說廢話,是因為她在思考。
這男人好麻煩啊,他不想讓她碰觸到他的心,為什麼?
是紫嫣嗎?唉!說來也奇怪,就連自己也不太想去探究她的事,但她想讓拓跋靖禹快樂的心卻是愈來愈清楚了。
她真心希望他能快樂,因為從他的背影中隱隱透露出的傷心與孤寂,就連她看了都心疼,但也生氣,只是這種情緒是解決不問題的。所以——她決定了,她不想問紫嫣是誰了!朋友之間是不該探問隱私,但卻可以為了朋友的快樂而努力所以,從今而後,她只知道她要將遮住拓跋靖禹的悲傷全數撥開!
“加油,郝圓圓,把他的悲傷孤寂及搞不清楚的哀傷全數趕走!”
驀地,燈火通明的殿內突然傳出她的鬼叫聲。
聞聲,剛走到前廊的拓跋靖禹不由得停下腳步。
“看著吧!拓跋靖禹,我一定會讓你發出真心的笑容的!”
他驚愕回頭,看著屋內燈火下,那似乎正振臂疾呼的俏皮身影,“……”他無言了,如此坦白的女子,他究竟該將她置在心中的哪個位置?
眼神一黯,他靜靜的再看那抹略圓的影子一眼,隨即轉身往自己的寢宮而去,盂任跟翊泰也立即跟上。
半晌,兩人在伺候好主子上床後,一退到宮殿外,即低聲交談。
“我對皇后挺有信心的!”皮膚黝黑的孟任看著皮膚跟他差了一截的好友道。
“我也是。”翊泰也笑了。他們這兩名貼身侍衛,一黑一白一從小就隨侍在王上身邊,所以,王上心中的苦,他們相當明白,也只能怪命運捉弄人,就連高高在上的王也無法改變既定的命運,即便是王深愛的紫嫣!
紫嫣從小就與銀新王的長子爾真指腹為婚,偏偏爾真從小就是個藥罐子,一年有半年是躺在床上的,而紫嫣與妍公主是好朋友,經常被邀至皇宮小住,也因此跟主子相知相愛,然而紫嫣已有婚配,主子又是日後繼位的王子,焉有搶人妻的道理?
這注定是一場孽緣,兩人都心知肚明。去年,爾真病入膏盲,為了沖喜,紫嫣出嫁,但就他們所知,爾真從成親到現在一直是瘦骨嶙岣的躺在床上。
說穿了,很多人都在等待他的死訊,包括紫嫣在內,她仍想回到王上身邊。就這一點,旁觀者的他們看得很清楚,也覺得她不適合當皇后。
至於圓圓公主,她瀟灑率性、關容可掬,親切善良,他們是真心的希望她可以給他們仁慈的君王一個新的人生!
※※※ ※※※ ※※※ ※※※ ※※※
冒險犯難是郝圓圓的本性,將所在的生活區域摸個透徹也是她的生活習慣,所以,即便良人有交代,東城門外不可行,但這趟完全符台她的本性與習慣,她怎能放過?
尤其在問了唐彥那幾個小鬼頭後,她前來東城門的正當性更強了,除了可以安定民心外,更可以替她的夫君分憂解勞。
“小皇后,我們走啦,這里好可怕喔。”
“不成,朝陽王國正是太平盛世、百姓安居樂業,卻在這里出現鬼屋,搞得附近百姓搬家、人心惶惶,我們來探探虛實,有鬼就趕,若有人裝鬼就得抓啊!”
郝圓圓這次探險可把唐彥、唐寧兄妹給帶來了,不是她害怕,而是這兩個特別有她的緣,她打算培養他們成為她冒險犯難的固定跟班。
他們這會兒就站在東城門外,一處位於近郊林間的廢棄豪宅前。
說它是豪宅是因為其規模、圍牆及亭台樓閣都很大器,但就是斷垣殘壁、蛛網處處、雜草叢生,所以,這里一入夜,陰森森的,再加上夜風呼呼的吹,在銀色月光下,高大枝葉的黑影隨風搖擺,好不可怖。
身為靈活的胖美人,郝圓圓以輕功飛來飛去的探探鬼屋是沒問題,可這對雙胞胎沒法子飛啊,所以,她忙著找通道,偏偏門鎖在風吹雨打下早已生銹,門打不開,又推不動厚重的鐵門。
找著找著,總算在一荒煙蔓草間的牆垣找到一個可以用鑽的小洞。
“從這里進去。”
“小皇后先。”唐寧畢竟是女孩,瞧這周遭一些不知名的飛蟲飛來飛去,她雙腳打顫,老覺得好像有什麼從腳邊跑過去,嚇得她毛骨悚然。
“好,我先,我才不信有什麼鬼呢!”
郝圓圓率先鑽進洞里,順便揮掉一些蛛網。但頭跟肩膀都過了,她卻被卡住了,想也沒想的,她叫道:“什麼調皮鬼在搗蛋啊?幫我推一下。”
“可是沒人在你後面啊!”唐寧、唐彥蒼白著臉,看著在他們面前晃動的雙腳。
“所以我才說是鬼呀!”她開玩笑的道。
“啊!”失叫聲一起,雙胞胎竟嚇得轉身就跑。
“等等,我開笑玩的啦!”郝圓圓急著大叫,其實她己發現這是個前窄後寬的小洞,再加上她的尾椎過於圓潤,這才卡住的,可是,“回來啊,唐彥,唐寧!”
她拼命大叫,但回應她的竟是奔馳的馬蹄聲,完了,他們竟然騎馬閃人了!她慘了,怎麼辦?“有人,有鬼也好啦,只有肯伸出幫手就好,救命啊,救命啊!”她邊叫邊試著倒退,但不成,再試著往前擠。也不成,完了!完了!
“救命啊!啊——真、真的有鬼啊——”
冷不防地,一個黑影如鬼魅般前來,她只覺得眼前一黑,她瞬間動彈不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最可怕的是,她根本沒看到這黑影是在何時朝她出手的。
驀地,剛剛被黑雲遮蔽的月亮突然又出現了,也拜月光所賜,郝圓圓終於看見那影的面貌,那是一個長相極為可怕的老婆婆,此時,她正咭咭冷笑,從一只盒子里拿出一支金針,緩步的走近她。
想幹什麼啊?救命啊,拓跋靖禹,快來救命啊!她在心里慌亂狂叫。
夜風寒冷,吹亂了老婆婆披散的灰白長髮,只見一雙眼皮微掀的陰冷雙眸,左臉頰上有一片像被火吻後不勻的疤痕,右臉頰也好不到哪里去,竟是紫色的胎記,一步一步,那張臉愈來愈靠近郝圓圓,嚇得她寒毛直豎,頭一回想昏死過去。
嗚嗚……誰來救救她?送上一拳讓她昏過去也行啦。
※※※ ※※※ ※※※ ※※※ ※※※
“什麼?她被鬼抓走了?”
大半夜的,翊泰跟盂任帶著唐寧、唐彥這對哭得淚流滿面的娃兒進到拓跋靖禹的寢宮,把他驚醒後,竟是為了此事!
一想到郝圓圓此時的境遇,他整顆心都被揪住了。“本王來就好,你們照顧他們。”
“是。”翊泰跟孟任手足無措的安撫著一逕狂哭的孩子,一是他們沒當爹的經驗,二來在那個鬼屋里,他們也有過不好的經驗一點也不想再去一次。
至於他們的主子,在迅速套上外衣後,立即施展輕功飛掠而去。不久,他們就聽到馬蹄聲,肯定是主子直抵馬廄,策馬往東門去了。
拓跋靖禹的確是策馬與風競速,一股不自覺的牽絆與憂心摩擦他的心房,甚至還有更多的自責。雖然依郝圓圓的個性,她一定會跟鬼婆婆碰面,可是,他相信他的話一定引起她更大的興趣。
片刻之後,他已來到這棟陰森森的廢棄古宅,他直接從馬上施展輕功進入宅第,直接往唯一閃動著燭光的房間走去。
“鬼婆婆,拓跋靖禹來向你要人了!”
老舊的門咿啊的推開,眼前的景象,他並不陌生,幾個月前他也曾來這里救了翊泰跟孟任。
而郝圓圓此時正動彈不得的躺在術床上,在她周遭、順著的人形點滿了上百根的蠟燭,而他口中的鬼婆婆正拿著銀針往郝圓圓的脖子、耳朵扎——
郝圓圓在聽到他的聲音時,眼淚都要噴出來了。從這個死老太婆頻頻往她身體扎針時,她就確定她是人不是鬼,她的手有溫度,也有鼻息,確定不是鬼,她膽子就大了,可偏偏穴道被制。她能任由這個醜老太婆宰割。
“鬼婆婆,她是我妻子!”拓跋靖禹此話一出,直背對著他的老太婆總算回過頭來,一臉驚愕。“她是皇后?”
咦?床上的郝圓圓一愣。怎麼兩人認識?
“好吧,既然是皇后,那就不能拿來當活體研究了。”鬼婆婆抿了抿唇,手一揮。郝圓圓身上的針竟然全數拔起又落入她手中,那些令她熱到不行的蠟燭也全滅了。
頓時,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謝謝鬼婆婆。”拓跋靖禹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別謝,只能說你來得早,我動作慢,早知道,該先將她解剖了才是。”
“什、什麼?”郝圓圓雞皮疙瘩還沒掉完,就讓拓跋靖禹拉出門外,一個縱身飛躍,正巧落坐在馬背上,他立即抓起韁繩策馬離去。坐在他懷中,但她仍忍不住回頭看著月光下隱約可見的古屋。
“她到底是誰?”
“鬼婆婆半年前在這里落腳,但不跟附近的人談她的來處,白天不出門,只有入夜後才到處活動,總是披頭散髮,一件灰色長袍又不願與人交談。”
“長那樣,也很少人敢跟她交談吧!”她忍不住插話。
“是,因為長相,孩子們會怕,所以,有人出面請她移居到別的地方去,畢竟這棟屋子廢棄已久。”
“老太婆一定不肯。”
“嗯,她采野菜、飲溪水,加上她沒有害人,這是老人家選擇的生活方式,我只能尊重。”
“傳聞這里有鬼,你就不管了?”
“她喜歡孤獨也享受孤獨,這是她親口跟我說的,何況,此區的百姓知道她不是鬼,也沒傷過人,有此傳言不過是希望她離開而已。”
“怎麼聽來你挺認同她的?難道你也享受孤獨?”她太過靈巧,也太容易洞悉他的心緒,恍如知交,他輕嘆一聲。“你不要再來找她就是。”
“為什麼?”
夜色中,他策馬的速度變慢了。
“我用過很多方式想幫她,但都被拒絕了,甚至派孟任跟翊太過來打掃,結果,他們的遭遇跟你一樣,不,更慘,當我過來查看時,他們身上被扎了幾百根的銀針,差點一命嗚呼,整整躺了三個月,才能起身活動。”
三個月?郝圓圓臉色一變。太可怕了!躺十天,她都要瘋了,還三個月。
接著,他們一路往皇宮奔馳,拓跋靖禹也繼續告知後續的事。
他派人四處察訪鬼婆婆的身世背景,兩個月後,探子回報,婆婆竟然是一名擅長望、聞、問、切,以針灸、熱熨等外療方式治療疑難雜癥的大夫,來自西域,有“女神醫”之稱,傳聞她是以身試藥毀了容貌,從此心性大變,孤傲難相處,於是四處流浪,卻也不再行醫。
但他卻私心盼望,希望她在長住朝陽王國,對這個國家有歸屬感後,或許會願意將她幾近傳奇性的醫術傳承給他的子民。
“這對你很重要嗎?”她轉頭看著他,這還是頭一回他主動向她說這麼多的話。而她相信他自己並沒有發現這一點。
“朝陽王國雖然也有大夫,不過,在馬背上成就的牧業王國,在醫學這一塊上的確沒什麼好人才,即便我設立學堂,鼓勵百姓們學習,接納不同地方文化,但生老病死之事只能依賴大夫。”
她點頭,也是,這個國家在她的認知哩,也是個野蠻國家。“好,我明白了,我來幫忙。”
聞言,他想也沒想的就拉直韁繩,停下馬兒。“不用了,我不希望——”
“放心啦。”月光下的她,巧笑倩兮,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我臉皮厚,武功也好,是因為卡在牆——呃,那不是重點,總之,我下定決心,排除萬難也會幫你完成心願的。”
他忙搖頭。“不,你不明白,鬼婆婆她——”
“我明白,這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要挑戰不可能的信念,相信我一定會成功的!”一想到可以幫他的忙,她整個人變得精神抖擻,對老婆婆的害怕跟厭惡全都忘了。
拓跋靖禹感到頭疼,瞧她興致勃勃的,他又不忍潑冷水,可是,他真的會擔心,婆婆會因為她的打擾而離開,屆時,除了醫術傳承的願望沒了外,他還有一個私人心願啊,他真心希望孤僻的鬼婆婆能答應醫治爾真的怪病,那麼,他深愛的紫嫣這一生才有幸福可言。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22-10-16 00:31:12
第五章
拓跋靖禹應該先擔心自己的處境,而不是爾真或紫嫣的幸福。
翌日,一道金色晨曦才劃破黑色天空,靜寂的皇宮突然傳出一聲尖叫聲。
緊接著,是此起彼落的驚叫,然後是——
“有人昏倒了!”
“這里也有一個!”
“那兒也有人昏厥過去了!快來人啊!”
驚慌失措聲一一響起。一個時辰後,這人悠然轉醒都說見鬼了,可是,皇宮里哪有鬼?
不過,就在唐敬華一早得到兒女昨夜受驚的消息,急急進宮探視時,皇宮里再次出現此起彼落的驚叫聲。
而且,”啊啊——“聲音比清晨時更為淒厲,嚇昏的人更多了。住在敬月宮的拓跋妍原本一如往常,吃完早餐就去盯著郝圓圓,但在聽到宮女說皇宮有鬼一事,反而不敢外出了。
拓跋靖禹自然不信有鬼,要隨侍們去查清楚,他們很快的去而復返。“稟王上,我們沒找到鬼,不過,聽守城門的侍衛說,每天早早出門的皇后今兒倒反常,還沒見著人。”
靈光一閃,他冷著一張臉往智秀殿而去,兩名隨侍也急急跟上。才到門口,就聽到小采跟小羅的求饒聲。“我們不要這樣出去啦,皇后,剛剛嚇昏好多人耶。”
“就是嘛,我自己還被湖里的倒影嚇到差點跌下去,皇后。”
“少廢話,我努力想了一晚耶,沒有人喜歡孤獨的,肯定是自卑,還有畏懼他人的歧視眼光而把自己變成鬼的,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廢棄的地方過日子,愈想我愈覺得她好可憐。”
郝圓圓的話語乍歇,門就被打開來了,就見拓跋靖禹沉著臉站在那兒,見到畫成鬼臉的她竟然沒啥反應,倒是他左右的隨侍瞠目結舌,在又看到小采跟小蘿也一樣被她塗得黑黑、紅紅、白白的,臉上還黏了個腫包,兩人努力的憋住笑意,小采跟小蘿則恨恨的瞪了他們一眼,忙低下頭。
“你們全下去。”
拓跋靖禹發現自己最近常說這句話,而且全都同為郝圓圓。
四個人很快的退下去,並將門帶上。
“你到底在想什麼?把自己畫成鬼,就是所謂的‘挑戰不可能的信念’?”
他繃著俊顏瞪著把自己畫得可怕的郝圓圓。
她一眼看似腫起,另一眼看似張不開,原本圓潤的粉臉有一邊劃上紫色胎記,一邊畫上幾道像帶血的紅色刀疤,更恐怖的是,也不知道她從哪里拿來的毛髮,竟然就黏在疤痕上,再加上一身灰色袍服,披頭散髮,改造後的她的驚悚程度,比起鬼屋的鬼婆婆有過之而無不及。
郝圓圓把自己搞成這副恐怖狀卻自豪,即便看出他不高興,她還是笑眯眯的請他先坐下來,再在他對面坐下。“我認真想過了,雖然婆婆醫術高明,但這世上有種病是很難治的,那就叫心病。”
“心病?”
“是,而心病要心藥醫,我想她肯定是因為她那張近乎被毀容的臉而隱居在那里。”
“所以?”他相信她還有話還沒有說完。
“俗話說,‘習慣成自然嘛’,又說‘一回生,二回熟’”,所以我要讓這里的人先習慣我這樣的臉,然後——”
“什麼?”他難以置信的瞪著她。“你是在告訴我,你打算帶著那兩名也被你弄成鬼臉的丫鬟出宮?”
她興奮的頻頻點頭。“就是就是,我們三人一起去逛大街,如果可以,王上再多給我一些人,我幫他們畫張鬼臉,跟我一起去,如此一來,就算婆婆日後走出屋子,城里的人也就見怪不怪了。”
“你是天真還是愚蠢?”他半眯起黑眸瞪著她,“如今天不太平,百姓安居樂業,而你貴為皇后,卻想把皇城弄成鬼城嗎?”
她柳眉一皺。“什麼鬼域?婆婆不就是自卑,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臉,怕看到被嫌棄及害怕的眼光,白天才不出門,所以,我是要讓城里的百姓們習慣——”
“夠了!這絕不是解決之道,請你別再胡鬧,去把臉洗了。”他根本聽不下去。
她不悅,“如果我不洗呢?”
“那便是抗旨!”他眼神變得陰鴛。
“抗旨又如何?關禁閉室嗎?我不怕,反正一回生二回熟,這種事我常做。”她也火大了。為了畫這張鬼臉,她天未亮就起床,更別提她整夜未睡,反覆思索如果是她長得婆婆那樣的臉,心態會如何?
又是在什麼狀況下,才願意敞開心胸接受外人,甚更把自己所學教授給陌生人……她忙了那麼久,他不鼓勵贊美,還凶巴巴的吼她,她氣呼呼從椅子上起身,怒不可遏的打開門,卻緊急煞住腳步。
唐敬華也嚇了一跳,雖然剛剛他已經見到兩名被畫成鬼臉的丫鬟,而孟任跟翊泰已笑到噴淚,可是現在,在看清楚眼前這名七竅生煙的鬼是誰後,換成他低下頭,拼命憋著氣,忍著笑。
“笑笑笑,笑死你!”枉她對他的印象極好!她咬咬牙,氣呼呼的甩袖就走。
“不準這樣出宮去!”拓跋靖禹卻在此時拂袖而起,“給我站住。”
腳下一停,她猝然轉身,“我偏不站住,你來抓我啊!”
話語乍歇,她竟施展輕功飛掠而去。
“可惡!”拓跋靖禹想趕緊追上,但唐敬華一個閃身攔阻他,卻因忍住笑意而全身發抖,不過,翊泰跟盂任已飛身追向皇后。
她氣得賞兩人各一掌。“誰敢擋本皇后!”
兩人不敢傷害她,只得一個旋身又回到王上身旁,“王上——”
“算了!”拓跋靖禹抿緊唇。而小采跟小蘿突地發現王上看向她們,連忙大叫,“皇后,等等我們吶!雖然明知追不上,她們也跑了,不想成為主子的代罪羔羊。
無奈,拓跋靖禹一個眼神,兩名隨侍很樂意將兩人扣住,別讓她們出去嚇人。
接著,他跟唐敬華轉身走進御書房。
“為什麼阻止我追她?”拓跋靖禹一臉不解,甚至有些不悅。
“因為我有非常精彩的事要跟你分享,是一名幾個月前道雍志國做生意的朋友昨晚到我府上聊有關皇后的大小事,我想你聽了之後,對她剛剛的鬼臉就應該不會太錯愕了。”
拓跋靖禹看著好友那想憋笑又憋不住的滑稽表情,不知怎麼的,他有一種大難臨頭的不好預感。
※※※ ※※※ ※※※ ※※※ ※※※
這樣算不算大災大難?朝陽王朝的皇城,就連大白天也傳出有鬼出沒。
這個先是大大方方出現在皇城逛大街,後來因為嚇到太多人,不得不以利落輕功飛過來飛過去的醜鬼,卻一樣讓百姓們嚇慘了。
於是,流言傳來傳去,日復一日,再加上一些長舌的人加油添醋後,更是愈傳愈驚悚,什麼鬼不只一個,是一群,又說鬼會吃人、會搶劫,所以,不管白天黑夜,城里各門各戶皆緊閉,路不見人,宛如一座死城。
拓跋靖禹快氣瘋了。第一天,郝圓圓畫鬼臉出門,竟然大刺刺的上街買東西,所經之處,因為嚇昏了一群人,她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回來,然後被他狠狠的訓了一頓。
原以為,那將會是唯一的一次,畢竟就唐敬華向他“分享”她在雍志國的那些無法無天的惡作劇對照她到朝陽王國後的安分,他認為她玩夠了,不會再無故胡鬧了。
可他錯了,她仍扮成鬼,第二天也進城,第三天再去,哪管他一再訓誡,一再叮囑,甚至在她把他的話一而再的當耳邊風後,派人盯住她,不許她出宮,但早把皇宮內外摸熟摸透的她,總是能找到方法溜出宮。
最後,他只得自己盯著她,甚至掩護她,別讓城里的百姓不小心看到他那張塗得可怕的鬼臉。
而這名執拗的皇后對自己很有信心,以為她擺脫了跟蹤她的人,所以只要一出皇宮,臉上就會露出他所熟悉的得意笑容。
但她不知道,他刻意讓盂任及翊泰一起盯梢,在她以為甩掉他們之後,還有他以上乘輕功跟隨。
不過這幾日,他也看出她顯然對那些莫名其妙把門關得緊緊的皇城百姓失望了,因為她又沒偷又沒搶也沒吃人,可是傳言卻滿天飛。
所以,這一晚她倒是一出皇城,以為甩了他的兩名隨侍後,就直奔鬼屋。
“喂,刻薄又難以接近的孤單鬼婆婆,你怎麼吝嗇到連盞燈也不點?出來看看我啊,你的同類來了!”
身在暗處的他,清楚的看到雞皮鶴髮的鬼婆婆在乍看到也拎著她打坐在馬背上的郝圓圓時,眼中那抹驚嚇久久未退。
待一回神,她張口吼她,“滾!給我滾!”
毒針亂飛,郝圓圓動作倒快,趕緊策馬閃人。
第二天郝圓圓還是去了,令他驚訝的是她還約他妹妹一同前往,可笑的是“我一定是瘋了,竟然會跟你來這里!”拓跋妍心驚膽顫的看著這棟白天看來仍覺可怕的屋子。
“因為你喜歡黏著我嘛,來,這邊長滿了雜草,你快幫忙拔。”
郝圓圓邊說邊拿起一把橫躺在牆角邊的鋤頭。
“要我拔草?我是公主耶,而你到底要幹什麼?臉還畫成這副鬼樣子,難道你不知道朝陽王國己被你搞得鬼事滿天飛,鬼影憧憧的啊——鬼啊!”
鬼婆婆突然神情陰森的走了出來,拓跋妍一看,兩眼一翻,頓時嚇昏了過去。而郝圓圓是朝鬼婆婆一笑,繼續荷著鋤頭翻土耕種,不是她膽子特別大,而是,她很清楚有人藏身在暗處,不過,他妹昏過去了,他都不現身行嗎?
果然,靖禹擔心妹妹被解剖,只好現身。
“咦!你怎麼來了?”郝圓圓不忘裝驚愕。
他抿唇瞪她一眼,隨即拱手向鬼婆婆道:“抱歉,我馬上把她們帶走。”
“叫你妻子、你妹別再來了,我不知道我會對她們做出什麼事。”她冷冷的瞪著將昏厥的拓跋妍抱起的拓跋靖禹。
“哇塞,鬼婆婆,你耳力好,聽到她說了“她是公主”,知道——”郝圓圓狗腿的話還沒說完,就讓她送了一個凶巴巴的滾字。
拓跋靖禹也冷峻的瞪她一眼,郝圓圓根識相的乖乖跟著他走人,讓他狠狠的訓誡一番。不過第三天——
“為什麼我今天還要來?還得拿這鬼東西?”
拓跋妍今天也被迫拿起鋤頭,會二次前來,完全是中了王嫂子的激將法,說她只有老鼠膽,說她沒勇氣跟她比賽誰利落、誰有勇氣。
“為什麼?為了讓你一回生二回熟啊!”郝圓圓笑得好燦爛。
果然,這一次拓跋妍看到鬼婆婆沒再昏倒了,只是腳軟。慶幸的是,拓跋靖禹仍然臭著一張俊臉現身。
“管好你的妻子跟妹妹,滾!”鬼婆婆還是送上這句話。並不是她對他有好感,相反的,這一輩子她恨死男人了,但她跟他打過架,技不如人,也只能用嘴巴趕人。
“你們不準再去了!”在回宮的路上,拓跋靖禹沉著臉、捺著性子對兩個女人道。“是王嫂子逼我來的,至於王兄,不管我們有沒有來,你都可以不來。”拓跋妍把話說得很直接。
“沒錯,你應該根忙的。”郝圓圓也同意。
拓跋靖禹的確有事忙,而且是微服出巡的事,這陣子唐敬華沒有入宮正在緊鑼密鼓規劃路線並做住宿的安排,可是他卻因為放心不下郝圓圓,己指示再順延一個月。
他竟然會放心不下她?原因連他自己都感到困惑。
他盯著已經開始想著明天到鬼屋要做什麼的郝圓圓。“你就是不放棄?”
“當然,好不容易有一件可以幫你忙的事兒,我一定要做到好!她以再堅定不過的口吻宣示。
“問題是,你鬧出的鬼事,反而讓我更忙,不時得派人到皇城安撫人心,澄清謠傳,總算商店開了,人們願意出門了——”
“所以?”
郝圓圓自作聰明做下結論,一旁的拓跋妍聽了差點沒笑出來,不過,王嫂說幫哥的忙,是指什麼?
“你…”拓跋靖禹咬牙切齒,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瞪著郝圓圓,氣憤的先行策馬離去,而拓跋妍則迫不及待的向王嫂子提出她心中的疑惑。
第四天,她們又來了,提了羊奶、羊肉,在鋤好地的田園生火烤肉,而鬼婆婆見狀,又出來吼人了。
“該死的,你們給我滾,不然我把你們當人肉烤!”
她們,很乖的滾了,但留下羊奶和羊肉。
次日,她們再來,發現這兩樣東西都被吃光光。
於是,一連幾天拓跋妍都乖乖的陪著郝圓圓前來,是因為她知道王嫂子為何而來,也看到了她畫鬼妝要花多少時問,單就她為她對哥的一份心,她就無法討厭她,只是表面上她還是冷冷的對她。
連拓跋妍都有此種感觸了,總是暗中跟蹤保護的拓跋靖禹感動更多。
郝圓圓堅持努力,他全看在眼里,一日復一日,他反而罵不出口。
就連鬼婆婆,對著這名每天把自己畫得比她還可怕的俏皇后專程到這里,卻是來修理殘檐碎瓦,清潔打掃,漸漸的,她也習慣她也感受到她的真心及熱情,而且這棟老宅子也因為她而愈來愈熱鬧了。
瞧瞧今兒個,圓圓潤潤的小皇后竟然帶來六個孩子。
更難得的是,六個孩子看到她沒半點害怕,彷彿比賽般,每個人都拿肉沖到她面前,要請她吃。
鬼婆婆不禁紅了眼眶,自從她的臉被深愛的男人用藥惡意毀容後,再沒人敢接近她,她流浪過一個又一個的城鎮,被人丟東西喊鬼,被人趕出客棧,就連想買個東西吃,也沒人敢賣她,可這會兒——“你們……怎麼都不怕我?”她幾乎哽咽。
“婆婆,小皇后說了,人的心美不美比人的臉美不美更重要。她還說,我們這群孩子都很聰明,眼力又好,一定跟她一樣,能一眼就判斷出婆婆的心美極了。”
“是嗎?”鬼婆婆淚光閃動,看著笑眯眯忙著烤肉的郝圓圓。
這一晚,當孩子們離開後,郝圓圓跟拓跋妍破例讓鬼婆婆留下。
“說吧,這麼努力的接近我,是為了什麼?”她單刀直入的問。
“拜師學藝求你教我們醫術,就我們兩個。”郝圓圓也很坦白,甚至不忘拉小姑下水。
“什麼?我哪有!”拓跋妍聽了傻眼。
“你有,我們是一起的啊。”郝圓圓笑笑看著她,再看向陷入沉思的鬼婆婆。
“你己白髮蒼蒼,再不教,就沒機會教了,難道要把一生醫術都帶進棺材?”
“你說什麼?”她冷眼瞪向她。這女娃兒怎麼不會說好話?
“我說的是實話。其實不只是我們……”郝圓圓嘰嘰喳喳的將拓跋靖禹曾提及希望在醫術上多栽培些人才等事一一道來。
“哼,他不過是想博得仁君之名吧!”鬼婆婆不以為然。
“他才不是那樣的人!文韜武略的他真有一顆仁慈的心!”她抗議。
“就是!”拓跋妍當然附和王嫂了。
“出去!出去!”
莫名其妙的,她們突然被發狂的鬼婆婆給趕出門。
之後幾天,鬼婆婆不再理她們,就連六個娃兒上門,她也不理人,但郝圓圓不死心,仍然天天來,她就是吃了秤坨鐵了心,不達目的絕不放棄!
“不要去,也不要畫了!”
這一天,拓跋靖禹一早就來到智秀殿,還拿走了郝圓圓手上正要往那張粉離細琢臉上鬼畫符的筆,而兩名丫鬟早已識相的出去。
“為什麼?”坐在銅鏡前的郝圓圓不解的問著鏡中的丈夫。
“夠了,我很謝謝你的用心,但這樣下去一”他感到不忍,她吃的閉門羹比自己過去吃的還要多更多。
“我不累,如果你是舍不得這一點的話。”她坦白笑容。
他反而被她那嬌俏的笑臉搞得有些不自在。“我並不是舍不得。”
她臉上笑意頓時消失,心突然抽痛了下,但僅有一秒,她又笑了,她做這事又不是期待他的回報。
“那就別理我,處理你要做的事。哦,還有,別忘了出巡的事,也要算上我一份。”她邊說邊起身,但接下來的話卻是對自己說,“今天不畫也好,鬼婆婆也得學著習慣我這張臉。”
“圓圓——”
“相信我,我有預感,這幾天會有好消息!”她像個男孩似的率性拍拍他的胸膛,之後仍跑去找拓跋妍,一起去找鬼婆婆。
“你今天不當鬼了?。她好奇問。
“嗯,有沒有突然覺得你嫂子我原來長得這麼美?”
“美?我哥愛的紫嫣才美呢!呃。”話一脫口而出,她急忙捂住嘴,一臉懊惱。
“靖禹還愛著她嗎?算了,你別回答我,這事兒我當不知道,畢竟誰沒有過去?等你哥想讓我知道,或是我覺得我有資格知道時,再親口問他吧。”
拓跋妍好錯愕。就這樣?
今天易地而處,她肯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這個郝圓圓是真的不在乎嗎?
“我們得騎快一點,雖然走這條路沒人會看到我們。”郝圓圓笑著催促。
沒錯,這條偏僻小路竟然能通到東城門外,身為朝陽王國的公主,拓跋妍不得不對才來他們王國兩個月多的郝圓圓另眼相看,她真的很用心在了解這一塊土地。
很顯然,連鬼婆婆也感受到她的用心,今天她們一到早已煥然一新的宅第,梳妝打扮的鬼婆婆就把目瞪口呆的她們給叫進屋內,對郝圓圓那張不再塗得可怕的臉只看了一眼,並沒做任何評論。
如這孩子所言,心地的美此外在的美來得重要,想來真慚愧,被譽為神醫的人,醫不了自己的心病,反而讓這女娃兒給治好。
郝圓圓看著將頭髮挽成髮髻,穿上窄袖袍服的鬼婆婆,看來不那麼恐怖了,整個人整齊清爽外,連那雙眼眸也不再陰冷駭人。
“嗯,婆婆,我們真有默契耶!”她莞爾一笑。
她懂,因為,她們在今天都脫離“鬼”字。
然後,她說願意收她們為徒,一了她們的心願,不過——
課是開始上了,學生的素質卻不太好。
“郝圓圓,看你一臉聰明相,武功也不錯,怎麼這麼笨啊!”不過一刻鐘,鬼婆婆就後悔了,開口罵人。
“我不是笨,是沒慧根,我不學了,好難喔!”她看著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假人,全身上下都標滿穴道。她是會點穴,但只學會點個大穴,但婆婆要她們馬上背起來還要立刻拿銀針插穴,她頓時手忙腳亂。
而這也是暗中跟過來的拓跋靖禹,側身躲在窗後看到的景象。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想到他說沒有舍不得時,她臉上的笑容陡地斂去,他更覺得自己好自私、好無情,她一直為他在付出,他卻吝於表達對她的感激之意。
“天啊,這樣插,力道要拿捏好!”鬼婆婆又叫了。
“好難哦!”郝圓圓又唉叫了。
“要這樣插啦!王嫂子,你怎麼那麼笨!”連拓跋妍都看不下去了。
“對了,妍丫頭,就是這樣,繼續插。”鬼婆婆的聲音總算有了關心。
“等等,我說了我沒想學的嘛,婆婆教嫂子就好。”
“快給我插,還是我插在你身上就好!”
“好啦!王嫂子,我被你給害了,婆婆別生氣,我插了嘛。”
屋里的三個女人忙著教、忙著學,屋外拓跋靖禹的眼中卻只有一個人,一個笑者、鬧著、埋怨著,但仍然很努力學的郝圓圓。氣氛有點兒怪怪的。
鬼婆婆那里回來的郝圓圓一回皇宮就直奔御書房,將鬼婆婆願意教她和拓跋妍醫術的天大好消息告訴她最最在乎的拓跋靖禹。
他沒有表現出很開心,但也沒有不開心,只是用一種會讓她臉紅心跳的眼神直勾勾看著她,看到她都有點兒後悔沒讓小采跟小羅陪她來。
她得出聲。不然,她的心跳失速,臉頰滾燙得似乎在冒煙了。
他在看什麼?拓跋靖禹也在反問自己。
在暖暖燭火光華下,粉離玉琢的她如此美麗,難得的是,她同樣有一顆美麗的心,只是如此美好的女子,卻嫁給他這個已沒有能力給她幸福的男子。
“你——”他什麼不說話呢?怎麼還盡看著她?郝圓圓好不自在,十字交纏著。“呃,那個我跟你說,鬼婆婆先教我跟小姑,然後,我再循序漸進的讓她慢慢增加學生的人數,讓她在不知不覺中愈教愈多人,然後就是——哎呀,你別不說話只看著我嘛,我都不知道也不會說話了啦!”
她真的說不下去了,他的眼神那麼專注、那麼心疼——對,像是心疼的眼神,她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謝謝你,圓圓,為了我而做的所有努力。”
“呃,不會拉。”怎麼突然又變得這麼客氣了!只是——有些話我必須好好的跟你說明白。”
“什麼話?”突然她有不太好的預感。
“我不是一個很好的男人,我可能——不,我是一定會辜負你的。”他一臉嚴峻。
“你到底想說什麼?別拐彎抹角的好不好?我是個率直的人,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可以嗎?”拋開尷尬她率性的看著他……“我從小采那兒聽到——,她是聽孟任說的,他說你從小就是嚴肅的孩子,不敢鬆懈自己,深知日後得肩負治國重任,所以你努的讀書習武,誓當一名仁君——”
他搖搖頭。“他言過其實了。”
“不,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我知道你確實是一個嚴肅的人但也的的確確是個好人,所以,甭說什麼辜負的?我聽不明白。”
他定視著她。“我並沒有改變,圓圓。”有些事他必須讓她明白,或許她還沒愛上他,也或許這一生她都不會愛上他,可是…“一如先前我跟你說過的,這樁婚事非你情我願,我真的希望能有原來的生活,即便你是如此努力、用心在幫我,但我們之間並不會因此而有任何改變一”
“我又不求你的回報,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她不悅的打他的話。
“圓圓!”他蹙眉。她真的有點兒生氣了。
“我會幫你,是因為我的心會判斷,認為你值得我這麼做。”她氣憤的拍著胸脯。“再說,我們是朋友了不是?還是你覺得我會得寸進尺,會要你來愛我,要你拿真回報,要你把我當成真正的妻——”
她突然屏息的瞪著他。哎呀呀,怎麼會說得這麼順?
好像這些是她早早就放在心坎里的渴望……是嗎?糟臉間爆紅。天唰,不會吧?難道,她真的對他有了男女之情?
“圓圓?”他蹙緊眉頭。
“那個……我、我累了,我要回房了。”她臉紅紅的轉身就跑了。
她的心會判斷?
如何判斷?又判斷什麼?真心嗎?
他的真心已給了紫嫣,所以,不準也不許再受任何女子吸引,因為紫嫣說這樣才公平。
紫嫣是因為愛他而受苦,不然,順命而為的她會安於當爾真的妻子,會接受自己有個藥罐子的丈夫,而不是因為思念他、因為想來到他身邊而備受良心的譴責,甚至會說出那種希望爾真快點死掉的話——我心變得好醜陋、好可怕!靖禹,這全是因為我太愛你了,你不能變心,至少,在我有這樣冷血的念頭時,知道還有一個人深愛著我,我不是真的那麼差勁的,嗚嗚嗚……
他的腦海里響起紫嫣的哭訴聲,他陡地握緊雙手,喃喃低語。
“對不起,紫嫣,我好恨自己,為什麼不能拋開所有的道德禮數帶你遠走高飛?可我就是無法只想到自己,只想到你……此刻的你肯定恨我的吧……恨我的責任感,恨我的所有顧慮……”
他哽咽了,他的心一樣好痛,痛得好想大哭一場,但他是男人、是君王,而哭是懦夫的行為。
但至少他忍住寂寞,守住對她的承諾,此生他不會有任何子嗣,所以,他沒有後宮三千,選定六名男女孩童進到皇宮習文練武,日後,他們就是代替他治理朝陽王國的棟梁。
想到這里,他深深吸了口氣,走進屋內,卻是倚著窗,遠遠遙望,陷入自我的思緒之中。
而這也是去而復返的郝圓圓所看到的。
她回來,是因為愈想愈不對,她就算有那些想法也是應該的啊!
他們是夫妻耶!她又不差,難道要她這輩子連生個小娃娃的機會都沒有?
她想了又想,他們男的俊、女的美,他們生的小孩肯定會比唐彥和唐寧要更美、更可愛。
如妃她說過,人生最大的冒險就是結婚生子,運氣好的,一切美滿,運氣差的,巴不得人生能重來一次,而向來愛好冒險犯難的她,怎能錯過這樁人生最大的冒險?
可是他是怎麼了?她困惑的站在門口看著他。
他在想什麼?想得好入神,不僅沒發覺她來了,整個人像被寂寞給吞噬了,就連那雙一向冷漠的黑眸像是漾著淚光?
她是錯愕的,男人有淚不輕彈,何況這個鋼鐵似的男人。
算了,時間上好像不恰當,明兒再找他說明白吧!
她小心冀翼轉身要離開,可沒想到愈小心愈笨拙,差點沒摔跤,“啊!”她唉叫一聲,雖然及時站穩腳步,但拓踱靖禹聽到了。
他皺眉轉頭看她,警覺到剛剛的神情被她瞧見了,臉色陡然一變。
“我什麼都沒瞧見!更沒見到有男人在哭!呃。”她忙捂住嘴,可來不及了!
他臉色一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算了,說都說了。“你知道,而我也真的看到了,我知道分憂解勞是一個妻子的責任跟義務,你就把煩惱說來聽聽,我又不是外人。”明明是好奇心使然,她卻說得理直氣壯。
他回給她一記不以為然的目光,繞過她就要往里面的寢室走去。
“嘿,說說看又不會少一塊肉。”
直覺告訴她,應該跟紫嫣有關。所以,在她為了他和鬼婆婆奮鬥那麼久之後,他還無法敞開心,向她吐露心事嗎?這算什麼朋友嘛!
所以,她試著阻止,但他迅速閃過她後又往里面走,她再次提起裙擺追上。
“你不說,我今晚會睡不著覺,因為一國之君,因為我的丈夫我的朋友,竟然哭了,這事兒太嚴重了!”
“閉嘴!”
“我可以閉嘴,但你要告訴我!”她執意要求。
“是你看錯了!”
“撒謊!”
“別跟著我!”
“那你說啊!”
“沒啥好說。”
“你若不說,我會讓你今晚睡不著覺!”
郝圓圓的確辦到了。她賴著他進到他的寢宮,再侵占他的床,在他繃著俊顏甩袖又轉往書房時,她跳下床繼續尾隨。在他挑燈看書時,她嘰嘰喳喳的大談“分享”的真理,在他又受不了的進去寢室後,她還是個小跟班。
在他終於忍不住要點她穴道讓她去夢周公時,她也累了,決定先把他弄昏後,再五花大綁的進行拷問。
就是那麼湊巧,兩人同時點中對方的睡穴,然後,同時,倒臥在床上。
※※※ ※※※ ※※※ ※※※ ※※※
夕陽余暉,郝圓圓急急拉著裙擺,咚咚咚穿過回廊,轉過假山,又咚咚咚跑過曲橋步道,一路腳步未歇的直奔御書房。
那張圓圓紅紅的麗顏滿是笑意,還徑自拉了把椅子坐在拓跋靖禹對面。
“我聽小姑說了,你三天後要出發,怎麼不跟我說呢?我還傻呼呼的跑到鬼婆婆那兒去,我得開始準備行囊是不是?要準備什麼?快告訴我啊,我需不需要寫下來?”
他看著興高采烈的她,雖然有些不忍,但還是低頭繼續畫他的山水。“我很早就說過,不可能讓你跟著我微服出巡。”
大眼一瞪,她從椅子上跳起來就拍桌。“為什麼?我以為我們是朋友了。”
其實還不只是朋友而已,三天前,他們都同床共眠了,雖然她醒來時床上只有她一人,可是她伸手摸了旁邊的床,上面仍有他殘留的溫度,可見他醒來沒多久。
只是他很差勁,接連三天有意躲著他,怕她追問那夜他眼中泛淚的事。
“說話啊。”她忍不住催促,討厭他的冷靜與沉默。
他在心中輕嘆一聲,把毛筆放到硯台上。“圓圓,我不是去出游。”
“我知道啊,我也不會礙事的!”
在此當下,當然以爭取到一起出門的事為優先,她可以暫時忘了那一夜的事,待得逞後找時間再敘。
他搖了搖頭。“我已決定同行之人,何況你在習醫。”其實,以此為借口讓她無法同行,他是心虛的。
畢竟她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他,但因為發現自己情不自禁受她吸引,若是再繼續相處下去,日久生情,他有何顏面面對紫嫣?
而郝圓圓對他的理由有一點點不悅。“醫學很艱澀,哪是一時半刻學得來的?更何況,鬼婆婆覺得小姑在這方面極有天賦,我剛剛來時也已說服鬼婆婆讓小姑留在她那里,我可以跟你出遠門了啊!”
這一席話,郝圓圓也是說得有些心虛,因為拓跋妍其實是大聲抗議,但在鬼婆婆的銀針恐嚇下,不得不含淚答應。
至於鬼婆婆同意她出遠門,是因為她真的不是習醫的料,光在識別磨成粉的藥村上,她的鼻子就非常的不爭氣,資質堪稱駑鈍,不過,這兩件事兒在當下當然說不得!
“縱使如此,我的決定還是不改。”他再次拿起毛筆沾墨繪圖。
她半眯起眸子,傾身靠在桌緣,眼楮與他平視的蹬著他,“真不改?”
“不改!”
她抿了抿紅唇,直起腰桿。“好,我就看你改不改!”
拓踱靖禹蹙眉看著她氣沖沖離去的身影,她不會胡來吧?
很不幸的,他猜對了。第二日,將在此次出巡中同行的官員及隨侍托八名人員,竟然只有唐敬華、孟任及翊泰三人出現在他御書房。
“其他人呢?”
唐敬華搖了搖頭。“來不了。”
他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他們派人過來說。不知怎麼的,今兒突然感到身子不適,奇癢無比,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也不是,只能拼命抓癢,所以……”說著說著,唐敬華竟然也像只猴子似的抓起癢來。
他一愣。“你也?”
他苦笑。“我相信你一定得罪了某人,因為盂任跟翊泰會沒事是因為有兩個丫鬟幾度欲言又止,他們才沒喝了那杯摻了發癢藥的茶。”
他很羨幕的看向他們。拓跋靖禹的目光也跟著落在笑得好開心的隨侍臉上。
盂任跟翊搴都明白小采跟小蘿是“見色忘主”,舍不得他們被她們的王子捉弄,可見在她們心中,他們有多重要。
拓跋靖禹一見他們滿面春風,心知肚明是誰搞的鬼。
他臉色一凜。“去把皇后請來!”
兩名隨侍見他臉色一變,連忙收起笑容拱手道:“是。”
不一會兒後,郝圓圓就俏盈盈的來了,但小采跟小蘿並沒有隨行。
拓跋蜻禹原本要她們對質的,誰知一問之下,郝圓圓全說了。
“我讓她們拿些衣服,還有吃的到鬼婆婆那里去,小姑雖然不喜歡丫鬟們跟前跟後,但小采跟小蘿在我的調教下,既靈活又俐落,她們伺候她跟鬼婆婆,我覺得極好。”
盂任跟翊泰差點沒笑出來。小采跟小蘿跟他們偷偷說了,她是愧疚,她想跟王上出遠門,但把她們留在冷冷的宮殿里太過分的,妍公主在某些個性上跟她極像,才讓她們到鬼婆婆的屋子去。
她倒是把她們安排得挺快的!拓跋靖禹有些莫可奈何。
“王上找她們有事?”
“你以為呢?”他意有所指的看了又忍不住抓了脖子幾下的唐敬華一眼,聰明如她,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明示。
但她卻裝蒜,聳了個肩。
“臣妾不知道耶。王上後天要出宮了吧?請王上放心,這皇宮里內外大大小小的事兒,身為國母的臣妾一定會‘好好的給他照顧一下的’。”
他半眯著黑眸瞪向她。老是以“我”啊“你”的做稱誚的她,竟然搬出王上”跟“臣妾”這詞來了。
“對了!”她突然巧笑情兮的福身。“臣妾還要提醒王上,從鬼婆婆的事看來,王上應該已領教到臣妾鍥而不舍的行動力,是不?”
拓跋靖禹聞言臉色鐵青。他怎麼會沒聽出她的弦外之音?他若真的敢將她扔下,她絕對會把朝陽王朝搞得雞飛狗跳,讓他悔不當初。
“郝圓圓!”他氣得連名帶姓的叫她。
“‘臣妾’在!”她也很配合的把臣妾二字加重音。
他咬咬牙。“把你惹出來的事解決好,然後去準備——”
“臣妾接旨。”等不及他說完話,她就笑吟吟的往外跑去。得逞了、得逞了!一整晚犧牲睡眠拿著從雍治國帶來的癢癢藥東奔西跑,果然,辛苦是有代價的。
盂任、翊泰努力的憋住笑意,瞧皇后飛也似的愉快身影,可見她有多得意了。
只是主子的下一句話,讓他們一肚子的笑意馬上消失。
“不管皇后是如何整到群親王等人的,但她下手很準,只下到要跟本王出巡的人。”
兩人臉色一變,再看主子射向他們的一記冷光,同樣見色忘主的兩人只能愧疚的低下頭。
沒辦法,小采跟小蘿笑吟吟的問他們這次出去的人員名單時,心想是皇后的人,所以……
“別怪他們了,說說你吧。”
唐敬華報清楚自己的癢癥沒那麼嚴重,應該是要感謝自己的兒女,唐彥跟唐寧今晚雖沒來到御書房,但他們也在隨行的名單內,而皇后與他們極好,愛屋及烏,是有手下留情了。
“我?”拓跋靖禹不懂。
“說來她對你特別好,就連我都遭池魚之殃了,你卻沒事。”
他搖了搖頭。
“就怕她隨行才是災難的開始。”他如何不受她吸引,這將一件相當困難的事!
唐敬華這陣子忙于出巡的事,好友跟郝圓圓之間的許多互動他並不清楚,自然也不明白好友這句話的真正意思。
“什麼災難的開始?相較之下,讓她留下來把朝陽王國搞得面目全非,你再回來善後會比較好?”
拓跋靖禹考量的不也是這一點?
他未曾想過,一個女人會比一個國家更難管理,即便這個人是天真的、熱忱的、善良的,但因為她的難以掌握、她對自己影響力,才剛剛答應她隨行,已經有一股無奈涌上他心頭。
于是,郝圓圓把自己惹出來的事解決了,也自行準備行囊跟鬼婆婆、小采、小蘿說再見,聽拓跋妍耳提面命——
“王兄是去辦正事,你別太接近他、別讓他太操煩、別太……
說了一大串話,說穿了,就是她哥是紫嫣的,她不能搶走他的心!
郝圓圓當然沒把話說得這麼白,反而改了話題,“謝謝你留在那里學習。”
“我是為了!王兄,才不是為了你。”
這話是真的,不過,她對這深奧的醫學愈來愈感興趣也是真的,懸壺濟世,光想她就覺得自己變得好偉大啊!
在要微服出巡的前一晚,拓跋靖禹再次將同行的成員找來御書房,就連唐彥,唐寧也來了。
把他們找來,自然要說明此行的目的。
“為了廣開耳目,求訪賢能,也為了了解民間疾苦,推行良策,還有……”
他的聲音低沉,聽在郝圓圓的耳里簡直像首催眠曲。
唐彥跟唐寧很認真的聽著,雖然他們好想笑,可是王上在,他們的爹也在,可是小皇后……他們的眼神不停的往她身上飄去,拼命的憋住笑意。
拓跋靖禹忍著胸口冒出的火花繼續說著,但是,他的眼神也會不由自主的瞥向郝圓圓。
不擇手段要去的人是她,可這會兒卻頻打盹兒的是她,就在他終於受不了要把她吼醒時——
她一個盹打得太用力,眼看整個人就要摔下椅子時,眨眼間,他的身體竟然自動的飛躍過去,抱住了往前傾的她,屬於她的體香撲鼻而來,柔嫩的身子貼在他厚實的胸膛,引來他的另一陣悸動。
同一時間,被陽剛氣包圍的郝圓圓倒醒了,只是面對近在咫尺的俊顏,她有些錯愕,也尚未搞清楚自己身在何處。“我怎麼了?”
“你困了,回寢宮睡吧。”
“不,我不困。”
她終於看清楚自己在哪里了,也看到了書房里還有其他人在,而拓跋靖禹卻仍抱著她。“那個……你別抱著我了!”她羞紅著臉兒道。
經她這一提,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尷尬的忙放開她。
氣氛突然變得很曖昧,好多人抿唇偷笑。
“那個……我還是回去睡好了。”郝圓圓的臉皮堪稱銅牆鐵壁,從來沒這麼薄過,她急急的走人。拓跋靖禹雖然仍冷靜的繼續說他的長篇大論,但只有他知道此刻他的心跳快得不得了。
他一次又一次的喜歡上擁抱郝圓圓的感覺,那是一顆孤寂的心一直渴望碰觸的溫暖感覺……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22-10-16 00:31:31
第六章
次日,天朗氣清,拓跋靖禹及郝圓圓等一行人出發了。出門在外,自然有不同身份,拓跋靖禹是主子,郝圓圓當丫鬟,這個身份可是她自願的。
“不必受什麼禮教束縛嘛,而且興之所至,什麼都可以玩。”
拓跋靖禹無異議,但唐敬華卻問:“為什麼不當夫妻?”
兩人尷尬了,真夫妻在皇宮中都當不成了,到皇宮外假扮不可笑?
“她當丫頭就當丫頭,別多事了。”
朋友那麼說了,唐敬華自然沒再多話。只是,他開始強烈懷疑,這對已成親近三個月的男女難道不曾共赴巫雲?
但畢竟是私事,他不便多問。
但郝圓圓終究是國母,所以,仍與拓跋靖禹同乘一輛馬車,另一輛馬車上則是唐敬華、唐彥、唐寧一家三口。
除此之外,盂任、翊泰負責駕馭馬車,另有四名打扮成小廝的貼身侍衛騎馬隨行。
兩個嫩娃兒頭一次陪忙碌的父親出游,雖然有他們畏懼的王上同行,可是有什麼都不怕的小皇后笑眯眯的陪同,他們可是快樂得不得了。
但對拓跋靖禹來說,他可有點兒悶,有點兒頭疼,甚至有點兒生氣,因為這一路出來,他才發現郝圓圓簡直像個小孩。
郝圓圓對他有微詞呢!
人呢,真的得多些時間相處,才會知道他的真性子。
尤其是她陰陽怪氣的丈夫,每個人生來下都該有喜怒哀樂嗎?
怎麼他就少生了“樂”這根神經呢?
雖然客客氣氣,但人也冷颼颼的,一張英俊的臉話像疆屍,嚴肅又死板,是想悶死人不償命嗎?
她想要他快樂,想了解他,想跟他說好多好多的心底話,希望他也用一樣的心思來回應她,但很難,她己感到有一點點的小小挫折。
難道耍去踩那個死穴嗎?她強烈懷疑他深愛的紫嫣已佔有他所有的樂,所以,她這個老婆連一丁點兒的樂都分不到。
唉,撇開這些煩惱事不想,他們往東南方向走了也好些天了,百姓們過得好不好?從他們臉上的笑容,還有街道市集各種應有盡有的日用商品、食物,琳瑯滿目,朝陽王國富不富足在熱鬧的吆喝聲中也已經有答案了。
在廣開耳日,求訪賢能上,他們也拜訪了幾名德高望重的地方善人或能人,但從拓跋靖禹臉上搜尋不到“滿意”這兩個字。
不意外,不論他們吃什麼、住哪里,他的表情都沒啥變化。
若是進了城,就吃住客棧。
若在野外,就得獵食野炊,搭穹廬棚子睡,她跟小娃兒都睡在舒服的馬車,他卻跟唐敬華、隨侍等人就在兩、三個棚子里睡下。
一個王上能如此說來不易,可是她會心疼耶!雖然棚子里面鋪了被子,但總是不舒服,所以,她總是忍不住偷瞄他。
但每次都一樣,就連今晚也一樣,他的睡相就是那麼嚴肅,他真厲害,連唾覺都可以擺出這樣嚴峻的臉色!
郝圓圓忍不住朝他的俊臉做了個大鬼臉,卻見他身上的被子落到腰上,她還是小心冀翼的替他拉好,這才躡手躡腳的離開帳篷。
待悉悉索索的腳步聲離去,拓跋靖禹才張開眼眸,而與他同睡這個棚子的唐敬華也跟著張開眼。“她挺貼心的。”
“對一個睡著的人做鬼臉?”他沒好氣的道。
“噗!”唐敬華差點噴飯,但忍住了。“你明知道我指的是什麼?不過老實說,你跟她是不是尚無夫妻之實?”
他沉默以對。
竟然是真的!唐敬華錯愕不已,但也替郝圓圓感到委屈。“我知道紫嫣對你的無理要求,也知道你的承諾,但是她有多自私,你到現在還看不透徹嗎?”愛情是盲目的,他懂。但他認為好友在郝圓圓進入他的生命後,應該會看清何謂真正的愛情。
“她很苦。”光想到紫嫣此時的處境,他就感到心痛。
“你會不苦?再說,她成了人妻,卻說為了你要守身如玉,要你不可以要了其他女人,愛上其他女人,因為她一定會回到你身邊,就算此生不成,她的心也永遠——”
“夠了!”拓跋靖禹不想再聽下去。
他看著好友。“我也懶得提她的事,但我要提醒你,別辜負皇后。”這才是他長舌的重點。
他苦笑,“自從圓圓出現在我的生命後,我變得很忙,有時甚至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
唐敬華想到她打盹差點跌下椅子,好友動作迅速的掠向她抱住一事,嘴角就忍不住往上勾起。“那樣自然也沒有被寂寞蠶食生命的時候!她的出現對你而言,絕對是正向的,不管你承不承認。”
他承認當他正被寂寞包圍時,她亦步亦趨的纏著他,纏到連寂寞都受不了的爭相走避:還有她為了他與鬼婆婆周旋,讓紫嫣的幸福乍現曙光——一只是,屬於她的幸福呢?
微服出巡,為的就是不想引人注意,但拓跋靖禹這一行人,一個是俊美冷漠的貴公子、一個是斯文俊雅的儒士,再加上郝圓圓這麼一個粉嫩白晰的圓潤美人,還有唐彥、唐寧這兩個模樣長得較好的小公子小小姐,這一行大小一站出來,就吸引不少人的注視。
一踏進客棧,店小二、掌櫃更是連連巴結招呼。不過,人家熱熱絡絡的,拓跋靖禹仍是一副不容侵犯的尊貴模樣。
但是這副樣子倒是引來了更多女子的傾幕眸光。郝圓圓發現,與北方女子相比,她國的女子可含蓄多了。
瞧這會兒,一名帶刀女子竟然就大刺刺的走到他們桌子旁,直盯著俊美無暇的拓跋靖禹。“公子怎麼稱呼?從哪兒來?又往哪兒去?”
不意外,他只是靜靜的喝茶,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充當丫鬟、站在他背後的郝圓圓卻忍不住開口了。因為,他這幾日也是如此對她的,但她不平啊!他對陌生女子的態度理應如此,可她是誰?她是郝圓圓,他的妻子、他的朋友耶!
她悶了好幾日,當然要借題發揮。
“這人跟人之間的緣份是注定好的,有的有緣無份,有的偏是冤家,不想聚頭也避不了——”
“我在跟你家公子說話,你這丫頭多嘴什麼!”女子瞧她一身簡樸,雖然長得粉雕細琢,但充其量也不過是名丫鬟而己。
“我家公子才不會跟你說話,因為他正在心里叨念著,是不是上輩子忘了燒好香,這一生才如此倒楣,有個煩人精跟前跟後外,現在又冒出一個不請自來、臉皮超厚的女人一起煩他。”
郝圓圓意有所指外,一雙狡黠又帶怨的圓圓大眼,更是往拓跋靖禹那張面無表情的俊臉瞪過去。
“你!”女子氣得語塞。
“上車。”拓跋靖禹直接起身,步出客棧。
“二公子,大公子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啊?”郝圓圓也不理會這名氣呼呼的女人,馬上叫了此行唐敬華的稱號。他也只能搖頭,好友的悶也快把他悶死了,但他相信這絕對跟皇后有關。
郝圓圓看著他也起身步出客棧,不解的轉頭看著仍坐在椅子上吃包子的三公子”及“四小姐”,兩個小娃兒也一副不懂的模樣。
果然是雙胞胎,異口同聲的道:“大哥本來就很難了解嘛!”這一次出來,把王上叫成大哥,兩人其實是挺得意的。
郝圓圓當然知道他很難了解,可她就是覺得他這幾日又比前幾日更怪了。
一行人隨即上了馬車,上了路。
這大大的馬車里,有桌子、有軟墊、有小被褥,茶壺、茶點都在馬車內固定的矮櫃里,空間很大,郝圓圓就像只煮熟的蝦子,卷縮的躺下呼呼大睡都不成問題。
不過,她面對的是一個老在沉思的男人,也因為他,這一段過程莫名變得死氣沉沉。“你到底在想什麼?”
他在想她的幸福,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他,盤旋腦海下去,雖然連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可是這竟然變成他最在乎的問題。
“靖禹。”因為在馬車上,郝圓圓也不必喊他大公子,“再怎麼說我們還是夫妻,若有心事,我真的可以當一個傾聽者。”
他看著她誠摯而憂心的臉龐,對她的歉疚更深了。一切都是他的問題,她的確成了無辜的第三者,是他不懂得如何處理兩個女人的感情,是他不該讓兩個女子與他的生命糾纏……
“拓跋靖禹,你的國家治理得那麼好,這一路下來說是出巡,但國民安,其實也沒什麼天大的事兒,你要開心啊。”
“也是。”
此生遇見他,是她上輩子忘了燒好香。見他總算願意開口了,她笑了,精神也全來了,她拉開馬車窗簾,“瞧,那在賣什麼,我們下車看看好不好?”
“不成!”他們在哪兒落腳、往哪兒走,早已排好路線,但精神一來的郝圓圓哪管那麼多,一下子又問。“咦?那是什麼玩意兒,停下馬車好不好?”
“不好!”
“看有人打架耶,我們該去拔刀相助一下吧——”
他乾脆靠著軟墊假寐。
她仍不死心。“瞧,竟然有比武招親耶,我們也去看看嘛。”
他還是閉目養神。
“天啊,怎麼有黃金從天而降?”她氣起來胡說,他還是沒反應。
“瞧,竟然有豬在天空飛耶!”
她繼續便唬爛,拓跋靖禹也繼續小睡,氣得她咬牙切齒瞪著那張俊臉。
你真可憐、好悲哀喔,你這種個性怎麼會遇到這樣的男人?我看你上輩子肯定忘了上香、忘了做好事,這下慘了,你得一輩子面對這張臉呢!
又怎樣?他臉又不難看!
你在自暴自棄?這樣很遜耶!
誰在自暴自棄,告訴你,這一趟出來,我要是沒有讓我們的關系更進一步,我就、我就……你就怎樣?
當一輩子的丫鬟!
郝圓圓心里跟自己天人交戰一番後,看看這寬敞的空間。光是拎了條毯子替拓跋靖禹蓋上後,又自言自語,“要睡大家一起睡,這也算同床共眠,我不必當丫鬟了!”率性的她竟對自己調皮起來,而且還把他的腿當枕。舒舒服服的躺下睡覺。
拓跋靖禹先是一愣,但並未張開眼,也沒再做其他反應,直到她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後,他才睜開眼楮看著大刺刺躺在他腿上大睡的人兒。
我到底該怎麼對你?他忍不住輕聲一嘆。
郝圓圓的熱情跟善良已追得他閃無可閃,無處可逃,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持著這顆心,別把她也卷進這感情的漩渦里。
因此,他悶、他冷漠、他少言。一直在調整自己的情緒,別讓她成了自己在乎、關心的女子,這樣的抗拒與掙扎,她怎麼能明白?
郝圓圓不明白,但好朋友唐敬華明白得很。
最初,他在安排出巡的行程時就有盤算。
一來,是讓好友親眼見見自己治理下的王國有多麼富裕,還可以把日後的重心放到個人的幸福上:二來,他要將郝圓圓這個樂觀善良的女子跟好友深愛的紫嫣擺在一起,兩相比較下,好友便能明白他自認的舊愛並非是真愛。
所以,在接近晤城不遠的泰誠鎮,找間客棧下榻後,他便做了安排。
翌日用早餐時,他用銀兩先行買通店小二在送上蒸熱的包子時哈腰說了,“客倌待會兒若是要往南走,可得繞到晤城才能,因為這里唯一一條通往南方的路昨晚塌陷了,官府的人特別來通知我們,提醒住宿的客人呢。”
“謝了,小二。”
唐敬華朝他點個頭,再看向仍若無其事喝茶的好友,真厲害,聽到晤城,仍有泰山崩于前不改其色的鎮定。
但拓跋靖禹的內心其實是波濤洶涌的,一旦進到晤城,這是近一年多來他跟紫嫣距離最近的時候。
不久,一行人便上路了,狀況外的郝圓圓坐在馬車里仍像毛毛蟲般坐不定,一會兒跪坐在車窗看著窗外,一會兒又躺下去。一會兒又起身看窗外。
拓跋靖禹倒像老僧坐定,闔眼休憩。
不過,當馬車從寂靜的官道進入熱鬧的市區後,他再也無法冷靜。
郝圓圓早已拉開簾子看著外面,他也透過她拉開的一角,看向熱鬧的街景,但心里有股壓抑不了的渴望,他想看紫嫣!
冷不防地,郝圓圓突然轉回頭,正好看到了他來不及掩飾的眼神。
那是蘊含著一種深沉渴望的眼神,她一愣,但那眼神迅速被她所習慣的冷漠給取代。
這個人真是……她有些不太高興。“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你理想中的聆聽著,但是我也說過,我們是生命共同體,瞧我們出來這麼久日子,你像悶葫蘆似的,心事重重,既然是朋友,不能說嗎?”
他吸了一口長氣。“人生中,有太多無法掌控的變數,即便是擁有權勢的一國之君,也有莫可奈何之處。”
“就像那一晚嗎?你眼眶泛淚就是想到你的莫可奈何?想起紫嫣?”她想也沒想的就脫口而出。
令她意外的,他臉上竟沒有錯愕之色。“怎麼,你早就知道我知道紫嫣?”
“我知道你一定會從他人口中聽到紫嫣跟我的事,像是唐彥、唐寧,他們太小,應該藏不住話。”但令能驚訝的是,她一直沒有為此來找他談,畢竟身為妻子的她是有這個資格的。
“雙胞胎確實是脫口而出的,不過,我再追問你們的事,他們就不敢說了,再問兩名宰相,他們也不提,還有盂任——”
“他們不敢說,就連敬華也不會,他們都清楚,只有我有資格決定這件事要不要讓你知道?”他深吸一口氣,“我不瞞你了,因為我們現在就離她很近,而我想去看看她。”
原來個渴望的熾熱眼神……她突然明白了,但一顆心也不由得低落。
他神情凝重的娓娓道來他跟征戰有功的袁齡大將軍的獨生愛女紫嫣相知相愛,還有走至最後的無奈結局,只是,對紫嫣要他不能變心等較私密的心語,他選擇保留。
原來,這注定是一場悲劇啊!早有婚配的紫嫣與身為王上的拓跋靖禹,即便互生情慷,也是無解,難怪他無法忘懷。郝圓圓心想。
“我自認沒有愛你的資格跟能力,我把話說得如此白,就是——”
“希望我別自作多情?”她逕自接下他的話,沒有生氣,卻很不忍。“可是如果我是紫嫣,我會希望你好好的去愛一個女人,雖不見得是我,但我不要你孤獨一生,有兩個人不幸就好了,我不希望我愛的人也不幸福。”
拓跋靖禹怔怔的看著她。不對,紫嫣並非如此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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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陽光下,郝圓圓看著拓跋靖禹讓又惶恐又敬畏的老總管給迎進銀新王府,而唐彥、唐寧及孟任等侍從也在她的眼神示意下先行進去,不是她不走,而是此時此刻她的雙腳沉重,身子覺得很冷。
唐敬華陪在她身邊,他相信在拓跋靖禹指示將馬車停在銀新王府前,已對她交代他跟紫嫣的往日情,要不,這個活潑樂觀的皇后不會這麼悶。
“放心吧,紫嫣雖然生得花容月貌、才藝上的造詣亦高人一等,但在個性及人緣上絕對輸你一大截,靖禹也不會跟她舊情綿綿。”
她搖了搖頭。“我才不擔心自己被她比下去呢。我只是替他感到心疼,而且他太理性了,跟她絕對是以禮相待,可是,他一定會很舍不得紫嫣。”
如此善良的人兒是朝陽王國的國母,真是百姓之福,也是靖禹的福氣。他笑,“進去吧。”
“嗯。”
兩人相偕進入府內大廳,正巧,佣人急急通知,而匆匆從房內奔出的銀新王爺、王妃也正好進入大廳。他們一見到拓跋靖禹便急忙行禮,在他的引介下,又慌忙的向郝圓圓行禮,對王上跟皇后無預警的連袂前來,他們真的是又驚又喜。
郝圓圓打量著這對和善親切的老王爺及王妃,看來,王上與紫嫣的一段情兩老並不知情,才能如此單純的迎接他們。
拓跋靖禹心里想見的人一直沒有出現,即便如此,他還是壓抑那股渴望,開口問:“爾真的病情如何?”
聞言,兩老眼眶都紅了。王妃更是忍不住拭淚,“唉!一樣,連一點進展也沒有,紫嫣很辛苦,衣不解帶的伺候,但——真兒就是沒有好一點兒。”
“我們去看看他吧,也看看紫嫣。”郝圓圓忍不住開口,雖然覺得自己很傻,但她知道拓跋靖禹就是想見她一面。
“好,這時候紫嫣應該正在餵真兒藥吧,王上、皇后、群親王,請這邊走。”
一行人遂往後面的回廊走去。
古色古香的王府雖大,卻不見豪奢,就在最後方的院落里,一個窗明幾淨的房間里,一如過往的,一名小丫鬟在將藥湯端進屋內後,先行退下,再順手將房門帶上。
房間內的紫嫣冷冷盯著桌上那宛仍冒著煙的黑色湯,回身看了躺在床上的丈夫一眼,即背過身,從袖子里掏出一只小白玉瓶。
而床上的爾真在聞判熟悉的藥味後,他使盡全身力氣,也只能將眼瞇起一條細縫,從眼角餘光看到妻子再次在藥湯里偷偷的加了白色粉末,再以湯匙攪拌後,端著湯藥朝自己走來。
紫嫣走到床緣坐下後,把湯碗放在床邊,看著因病痛折磨而骨瘦柴臨的丈夫。
“吃藥了,爾真。”
他一如往常,沒有任何反應。
她痛苦的瞪視著他。“說話啊!眨個眼,動一下也行,這一年多來,你除了還能呼吸外,根本跟個死人無異,你要我怎麼辦?”
她哽咽,“你是獨子,爹娘希望你的怪病能治愈,能順利跟我圓房,能為我留後,所以,他們努力的維持你的生命,卻苦了我啊!”
她美麗的臉上有著怨慰的怒火,她咬咬牙,略顯粗魯的扶起丈夫的頭,將略燙的藥湯灌入丈夫口中後,放下他,狠狠瞪著他那張不成人形的臉。
為什麼?為什麼你還不快死?
是你阻礙了我的幸福,我本來可以當皇后的,我是那麼努力的去接近拓跋靖禹,讓他愛上我,你這個活死人為什麼不去見閻王?
我恨你!我恨你,你不可以怪我把藥加重,靖禹有皇后了,就連拓跋妍回去皇城這麼久,連封信都沒捎來!
他們把我遺忘在這里了,而這全是你害的!全是你……此時的紫嫣,美麗的臉蛋如母夜叉般的可怕。
突然,叩叩敲門聲陡起。“請進。”
紫婿連忙恢復成溫順的臉龐後,才敢回身,但在看到跟在公婆身後進來的拓跋靖禹,她驚愕一震。“王……王上!”
拓跋靖禹強忍住心中翻涌的波動,明眸皓齒的她一樣的縴細美麗,但看來好憔悴。
天啊,多久了?紫嫣眼眶一紅。他來看她了,終於來解救她了嗎?
“不只王上,連皇后都來了,紫嫣,你怎麼呆住了,快行禮啊!”強新王連忙催促。
“皇、皇后?”她一愣,傻傻的順著公公的目光落到那名站在拓跋靖禹身旁的圓潤美人。
在她臉上,那雙圓圓晶亮的剪水大眼里有著溫暖的笑意,精雕細琢的五官甜美而靈動,身上更是散發著一種獨特的可親魅力。
但她不喜歡她!她成了皇后,她佔據了她該有的位置跟丈夫!
情敵的感覺是特別敏銳的,即便紫嫣現在正溫柔的向王上和她行禮,但郝圓圓仍能感受到她對她的強烈妒意,但這點她是可以理解的,尤其在看到床上那名色如上灰、不知是睡或醒、整個人骨瘦如柴的爾真之後。
在此同時,拓跋靖禹也走近床邊,紫嫣連忙跟上。
“這一年來,爾真不曾張開過眼睛,連動也不曾動過,吃了飯之後,只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比較平穩些而已,其他,什麼都沒有……不哭不笑也不會痛。”
拓跋靖禹坐在床緣,看著爾真,他的心情是復雜的。他轉頭看著站在一旁說話的紫嫣,兩人四目相對,他看到她的眼里有傷心、有痛苦、有哀求,還有他熟悉的深情。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出去吧。”
他需要透透氣,這個房間里的氛圍太沉重,令他要喘不過氣來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22-10-16 00:31:45
第七章
月光如嬌。郝圓圓看著房內的那一張大床,再看看坐在檜木椅上看著窗外的拓跋靖禹。
他們是夫妻,老王爺替他們備妥這間上房就寢再自然不過,但他們這一趟出巡,都是分房睡的,這下……她嘆息一聲,想到今晚用餐時,紫嫣幾回欲言又止的看向拓跋靖禹,她想他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吧。
“我出去一下。”她知道自己是笨蛋,但是,她真的希望他能快樂。
靖禹困惑的看著她,沒想到片刻之後,竟然是紫嫣進房。他一臉錯愕。“你——”
紫嫣先將門關上後,這才轉身看他。“是皇后找我,說你有話跟我說,還說,她會守在前面的亭子里替我們把風,她知道我們相愛的事,是嗎?”
他難以置信的看向門外,圓圓她——
“別說她了,我終於可以再抱著你了!”她眼眶泛淚投向他的懷抱,沒想到,他竟以不弄疼她的力道把她隔絕在他的懷抱之外。她一愣,他臉色也一變,這是直覺反應,而且他的腦海頓時浮現郝圓圓那張美麗的笑臉。
“為什麼?”紫嫣的心一冷。
“你是爾真的妻子,而我是圓圓的丈夫。”
“在此當下,你還想著她?你要了她了?愛上她了?對不對?”她難以置信的淚如雨下。“你忘記我了?可我仍守著這顆心,這身子——”
“紫嫣,我們都知道我們改變不了命運,這一生,有緣無份。”
“不!”她硬是將柔軟的身子整個貼進他懷里。
她的體香撲鼻而來,拓跋靖禹不懂的是,這個感覺並不如以前郝圓圓貼進他懷中時,有一種情不自禁的悸動,為什麼?
“靖禹,我愛你!我仍愛著你啊!”
令他驚愕的是,紫嫣竟然主動的要吻上他的唇,想也沒想的他別開臉,脫口而出,“不行,我不能對不起圓圓。”
她臉色一變,身子一震。“天啊,你讓她替代了我在你心中的位置了!你怎麼能?怎麼可以?嗚嗚嗚……”她痛苦的跌坐在地上哭泣。“你知道我為什麼能撐到現在嗎?我在企盼你會來看我,救我離開這水深火熱,結果,我盼到了什麼?嗚嗚……”
內疚的看著她,他不該再讓她有任何希望,那對她只會有更多的傷害。他彎下身子扶起她,“我們不要再作繭自縛,逕自把幸福隔絕在心門外,好嗎?”
她淚眼婆娑的怒看著他。“你是什麼意思?”
他正色道:“有一位女神醫來到皇城,而我正在努力,希望在不久的將來,能請到她來看爾真的病,你的幸福是系在他身上,所以,我希望他恢復健康,希望你能為他生兒育女,而不願看到你成為寡婦,孤寂一生。”
她恨不得爾真快死,他卻要醫治他?“不要,不要!我不要!”她緊緊的抱著他。“我若成了寡婦,你貴為王上,就可以收我做妾室啊。”
他一驚。“紫嫣,清醒點,這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我好恨!好恨啊!”她仍抱著他低泣。
“叩叩叩!”敲門聲陡起。接著,門外傳來郝圓圓壓低的聲音,“抱歉。”
“抱歉什麼?”下一瞬間,房門直接被推開,唐敬華臭著一張臉站在門外,而郝圓圓則是一臉錯愕,因為屋里的兩人是在此時才慌亂分開的。
“夜已深,”見到這一幕,唐敬華更是冷嘲熱諷。“佔住這房間而讓皇后一人在外面吹夜風,就是銀新王府的待客之道?”
郝圓圓一愣,但隨即忙道:“不是的,我剛剛不跟你說了,是我讓紫嫣——”
“我走了。”紫嫣繃著一張臉,很快的起身,轉身就往外走。
郝圓圓頭低下,剛剛兩人抱在一起的畫面實在令人難過。
“身為好友,我得說,王上剛剛的行為實在很不合宜!”唐敬華臉很臭。
拓竣靖禹擰眉。“我知道,但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跟圓圓說吧,不必跟我解釋!”他一臉凝重的看他一眼,即便轉身離去。
看著被關上的房門,郝圓圓也好想開門出去,因為她愈來愈覺得不舒服,他跟紫嫣在這里擁抱……
“圓圓——”
“我累了,想睡了。”她乾脆爬上床,蓋上被子,轉身背對他。
她想哭,可是她從來就不是愛哭鬼,更不是貪心鬼,也不是撒謊鬼,此刻她發現她就是,她心酸難過,她生氣,她不要他抱紫嫣,她想要獨佔他的人、他的心,她不要跟任何女人分享!
裝大方!郝圓圓,你是個偽善者!她心里冒出另一個聲音罵她。
拓跋禹看著她僵硬的背影,輕嘆一聲。“我沒有抱她,圓圓,是紫嫣主動抱我的。”
他解釋了,是擔心她胡思亂想嗎?
但這一晚,郝圓圓仍徹夜難眠,而拓跋靖禹也是睜眼看著窗外,一夜無眠。
拓跋靖禹等一行人在叨擾一晚,用完早餐後,又去看了爾真一眼,在安慰銀新王爺及王妃後,一行人便打算離開。
但在此時,一早未見的紫嫣卻傳來生病的消息。
“難怪,一整個早上都沒看到她。小青,快去請大夫。“銀新王爺急急指示來報的丫鬟。
“可是少奶奶說了,她不要看大夫,她只是發冷,喝個熱茶躺一會兒就好,所以我已拿了壺熱茶進房了。”小青恭敬的回答。
“小青嗎?你帶我去看看她。”郝圓圓想也沒想的開口。
小青愣了一下,忙答,“是。”
顧不得其他人,她徑自跟上小青。
昨晚她想了一夜,她相信拓跋靖禹不是一個會違背禮教的人,他不可能去抱他人妻,而昨天看來好端端的紫嫣這會兒卻病了,還不要給大夫看,依她的“經驗”,肯定是想留下某人吧!
病撅撅的躺在床上,但郝圓圓清楚的看到,她在看到進房的人看她時,眸中一閃而過憤怒之光。
生病?她嗤之以鼻,在回身示意小青退下後,郝圓圓馬上很客氣的問:“說吧,你到底想怎麼樣?裝病留下王上?”
紫嫣心一驚,被她識破了她的用意。但那又如何?王上心中只有她啊!她坐起身,趾高氣揚的道:“可以請皇后替我倒杯茶嗎?我好渴啊。”
真大膽,她應該不必理她的,可是——她何必這麼小眼睛、小鼻子的做窄了自己!她抿緊唇,從桌上替她倒了一杯熱茶走到床邊遞給她。
“皇后,我真羨慕你,能長得這樣肥肥嫩嫩的,不似我,如蒲柳之姿,風一吹就要倒似的。”紫嫣接過她手中的熱茶,卻出口嘲弄。
郝圓圓懶得理會。“你跟王上今生注定有緣無份,你主動找王上就叫不守婦德,也叫糾纏,是會讓他更心痛而己,他很少——不,幾乎不笑,你知道嗎?”
她臉色一冷。“你沒有資格訓我!”
“我有,因為我是他的妻子,而不能跟摯愛在一起的痛,你感受過了不是?按理,你應該對他更感到不舍才是,但你卻抓著他不放!”郝圓圓愈說愈生氣。“你的愛好自私,如果這輩子爾真熬過去了,靖禹呢?他只能在孤寂中痛苦的過一生,你怎忍心?”
“你你你,你憑什麼這樣——”
火冒三丈的紫嫣正要開罵,眼神突地瞄到門外一抹高大身影,她改變心意,端著茶杯的手往郝圓圓的手靠過去,刻意做出是準備端給她的畫面後,一個不小心,就把茶杯里的水給潑出來了。
“好燙好燙啊!原來皇后是不安好心,故意端杯熱茶給我喝是要傷害我,為什麼要這樣?是因為我承認我仍愛著王上,你就這麼糟蹋我?”
背對房門的郝圓圓,手也被熱茶給燙著了,可是她來不及反應,只是難以置信的瞪著唱作懼佳的紫嫣。“你在胡說什麼?”
驀地,她身後傳來腳步聲,她直覺的回頭,在看到拓跋靖禹一臉凝重,再回頭看到竟刻意對著她那燙紅的右手哭成淚人兒的紫嫣——
她一臉鄙夷,“這種戲你也演得出來。你讓我愈來愈看不起你。”
紫嫣臉色微微一變,但仍裝無辜。“我不知道皇后在說什麼?”
郝圓圓受不了了!她面無表情的越過拓跋靖禹,指指後面,“快去抱她吧,她燙傷了!”
他一怔,看到她的手背也被燙紅,直覺拉住她的手。“你的手也——”
“不了,你過來不就是因為放心不下她嗎?那就好好的去看她,好好的去疼惜她啊!”她氣憤的抽回自己的手。她真的好氣,氣他的沒眼光,竟然愛上那樣虛偽的女人,還為那樣的女人放棄幸福,簡直是笨到可恨!
氣呼呼的大步往房門走,但意外的,拓跋靖禹竟追上來。“等等,我去叫人拿藥來。”
“不必!你留下就好!”她不悅的拒絕,邁步離開。
“王上——”知何時,紫嫣已走到拓跋靖禹的身邊。“你昨晚說的我都明白,但只要留下來幾天就好,拜托,讓我不要那麼寂寞。”她主動抱著他,卻久久沒得到他回話。她一抬頭,竟看到他的眼神是看著窗外,而郝圓圓似乎正拭淚的走遠。
在哭!一個向來快樂、活潑奔放的人竟然哭了?
“等一下。”他突然拉開紫嫣的手,就追上去。
她以置信的瞪著他偉岸的背影,他竟然為了郝圓圓丟下她!羞憤的淚水頓時滴滴答答的落下。
郝圓圓哭了。他發現他竟然無法置之不理。
心里有股力量催促著他追向她,有個聲音在提醒他,不管在當下或是未來,她的人生早已注定與他糾纏在一塊,而盡管他努力的把對她的感覺壓制在朋友的範圍內,但有太多的情不自禁、太多的心動、太多的悸動都讓他放不下她。
他突然停住腳步,這是他的心在跟他對話啊!
他突然明白了,原來,因憐憫而生的愛情,如他同情紫嫣將被爾真拖累一生而有的感情並不是真的愛情,那只是太多的惻隱之心,這兩者其實是有差別的!
“圓圓!”他喊住了走在前方的郝圓圓。
她一愣,錯愕回頭,他看到了她臉上的淚水。“你哭了?”
“你出來幹什麼?”她氣憤的拭去淚水,卻不想走近他。“你知道嗎?我替你感到好悲哀,成熟內斂,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你竟如此盲目,愛上一個不該愛的女人就算了?還不知回頭!”她連珠炮的說出心中的不滿。
“讓我先看看你的手吧!”他緩步走近她。
她撇撇嘴角,“不必了。不過,那個女人說我故意把茶潑了,我一定要澄清。我才不會做那麼卑劣的事!”
“我知道。”他的口氣跟他的表情都說明了,他相信她。
她咬咬下唇,忍住突然又盈聚限眶的淚水。“謝謝。你可以去陪她了。”她轉身要走,但他再次拉住她的手,她氣憤的甩開他的手。“你去啊,你的心根本不在我這里吧?只不過是責任,是心虛,讓你必須被迫的跟我耗在這里!”
“不是的,圓圓。”
“是,你巴不得我快滾。”她難過的反駁,虧她那麼心疼他。“也好,我自己走,反正你原本就是被迫娶我的,這一走,就不會礙你們的眼了。”
他搖頭,堅定的道:“不!我們一起走。”
“不必!你不用因為責任而這麼說。”她真的好氣他啊,為什麼那麼傻?那個女人一點都不值得他愛啊!“你不是真的想跟我走,我知道,那你就自私一次吧!我允許你,聽從自己的心自私一次,勇敢去愛,就算只有短短的幸福也好,你能快樂都好,我…”淚水再度滾落眼眶。“我祝願你可以……幸福一次,就算只有一點點……只有一天也行,為了自己,好嗎?”
他怔怔的看著淚流滿面的她,她話里的心疼與深情是那麼的深濃。
深吸一口氣,她轉身竟施展輕功飛掠而去,因為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她一走,一種被掏空的傷痛頓時涌上心頭,拓跋靖禹猛地嘆口氣,濃眉跟著一擰。他怎麼了?怎麼突然像是從一種沉迷中清醒過來?
而他的心在吶喊,他要的、想擁有的幸福根本就不在紫嫣而在郝圓圓身上!他想要的、想愛的人,都是這段日子牽系著他所有的心魂的郝圓圓!
他正要追上——
“靖禹!”紫嫣帶著哽咽的聲音突然在他身後響起,“我的手好痛。”
他深吸了一口長氣,走到長廊外,喚得一名丫鬟送來燙傷後,他靜靜看著等待他的紫嫣,示意她跟他進房。
她眼睛頓時一亮,順從的跟他進房。而在丫鬟拿了藥進來後,她要丫鬟趕快退下去,然後把藥遞給他。
他仍是沉默的,拿過藥,替她泛紅的手擦上藥後,她竟有些不安起來,不只是因為他不說話,而是他此時的表情令她忐忑,那是一張好冷靜,冷靜到近似無情的臉,完全不像是她所熟悉的拓跋靖禹。
“紫嫣,你知道,當一個沉迷的人一旦清醒後,很多他原本以為並且堅信不疑的事情就會變得既可笑又可悲?”
她先是一愣,但隨即搖頭。
“那你可曾有那麼一次,在心中希望我會好好的去愛一個女人?因為我,你、爾真已有兩人不幸了,所以,你不要我孤單、不希望你所愛的我也不幸福?”
她心兒一顫,再次搖頭。
“那麼我想,你並不是真心愛我。”他苦笑。“因為我會舍不得你傷心,我會希望你幸福!”
她羞愧得不知該說什麼?這段感情,她是以理智堆砌起來的,一寸一寸的用心計較,一定要他愛上自己而贏來的。
“我剛剛發現一件事,發現自己不想讓圓圓傷心,發現自己在乎她的程度竟高過於你,發現她在不知不覺中已進入我的靈魂,我不想再抱憾終生,也不想讓她跟你一樣成了我的回憶。”
他說得真切,紫嫣的淚水卻掉個不停。
“保重。”丟下這句話,他轉身離開。
接著,約莫兩個時辰後,拓跋靖禹一行人便離開銀新王府。
原來,郝圓圓在施展輕功離開後,只好在街上閑逛,—直到再也不知道往哪里走後,才回王府,沒想到一行人竟都在等她。
“你的手?”拓跋靖禹馬上上前關心。
“沒事,我沒那麼脆弱。”她態度極冷,引來唐敬華等人不解的錯愕眸光。
“小皇后去哪兒了?王上有去找你哦。”唐寧小小聲的透露。
但她只看他一眼。他會心疼她嗎?會擔心她嗎?她成全了他,不是?
“我上車了。”她繃著臉兒朝大廳內的銀新王爺、王妃等人勉強擠出笑容後,即步出府外,逕自上了馬車。
拓跋靖禹抿緊唇,也步出府外,連最後一眼也沒再看向紫嫣,她轉身奔回房間痛哭,她知道,他們之間是真正結束了!
接下來,唐敬華等人都發現王上和皇后很不對勁。
不!認真說來,應該是郝圓圓很不對勁,她什麼人都理,就是不理拓跋靖禹:她對什麼人都笑,就是不對他笑?
而拓跋靖禹也很有耐心,甚至在唐敬華的眼中看來,他比以前有心,在言行舉止間,更溫柔,更包容,那張百年難得一笑的英俊臉孔,如今不時能看到一抹動人的微笑。
但這幾日像在對自己生氣、也對拓跋靖禹發脾氣的郝圓圓都沒有發覺。
唐敬華並沒有就郝圓圓對好友的態度做任何關切詢問,好友是該吃點苦頭,感受愈深,才不容易再被過去的愛情左右。
這天的午後,他們來到山中城鎮,在客棧吃完午餐後,由於雙胞胎哈欠連連,拓跋靖禹便要大家在客棧短暫小憩後再上路。
他也溫柔的看向郝圓圓。“你看來氣色不好,回房間好好睡一下。”
她只悶悶的看他一眼,即從椅子上起身,店小二連忙領著她到她的房間。
但在床上的她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算了!原本就沒有午睡的習慣,她乾脆起身。她開門出房間,卻聽到隔壁房傳來拓跋靖禹的聲音——
“紫嫣是可憐的,一想起她,我仍會感到心疼,若是一切能重來就好了,但圓圓跟她根本是不一樣的人,我心中很清楚。”
她的心涼了半截,微微側身,從窗戶偷看進去,他在跟唐敬華交談,原來,這才是拓跋靖禹心中真正的想法,他仍心疼紫嫣,恨不得能一切重來,他就會不顧一切的要了紫嫣…她心痛的轉身往另一邊的走廊飛奔而去。
房內——“你總算看透也願意向我坦承這陣子的心情了,紫嫣的確是個只愛自己的人,但圓圓卻是個不吝嗇去愛人的人,兩者的確不一樣。”唐敬華笑著附和。“但你真的認為,一切能重來就好?”
拓跋靖禹明白好友的意思,如果沒有走這麼一段冤枉路,又怎麼會懂得郝圓圓的美好?他笑了笑,“這句話是感觸,也是遺憾,我只是單純的想著,一切如果能重來,那我會好好的愛圓圓,不讓她這陣子這麼悶悶不樂,這麼討厭我。”
“你是個有耐心的人,而她,是個鬧別扭也鬧不久的人,依我看,這一、二天,她就會自己受不了的跟你和好了!”唐敬華有這個把握。拓跋靖禹也知道,所以,他沒有急著找她談清楚,他給她時間,因為他了解,當一個人陷入迷思時,別人再怎麼說,也是聽不進去的。所以,他在等待。
郝圓圓拼命奔跑,淚水也拼命地掉,她又傷心又生氣,拉著裙擺用力的跑著。奔出了客棧,拐往後方的坡道,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她哭泣的樣子,誰知——一個不小心,她一腳踩到一塊凸起的石頭,腳踝扭了一下,一陣劇痛立即襲來,她痛呼一聲,踉蹌的跌坐在地上,狠狠的瞪著那塊凸起在路旁的石頭。“連你這塊臭石頭都欺侮我”
明白她已然心動的情懷是萌了芽,卻結不了果!她試著站起身。臉兒立即皺成一團。“好痛!”
她只能一腳曲膝,另一腳放平在地上,臉頰貼靠在膝上,難過得淚水再次滑落眼眶。
不會有人來找她的!不,是其他人都會來找她,就忙著想舊愛、想如何把紫嫣帶到自己身邊好好呵護疼愛的拓跋靖禹沒空來找她!
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郝圓圓錯了,根本沒人來找她!
已是黃昏時刻,一輪圓圓的夕陽緩緩落在山巒間,橘黃色的、粉紅色的,甚至還有被紫色的霞光絢爛的涂抹在天空,煞是美麗,但她無心觀賞。涼風拂來,她的臉頰因淚痕而感到特別的冰涼,她難過的拭去那懦弱的淚水,低頭看著腫起來的腳踝。
郝圓圓,瞧你有多“顧人怨”,多麼不討人喜歡,沒人知道你不見了。你給我閉嘴!我心情很差!我只是要提醒你,你要跟他一直冷戰下去嗎?那是笨蛋才會做的事!
什麼意思?
你的幸福是牽動在他的幸福之上,紫嫣嫁人是事實,爾真在他父母花錢不手軟的狀況下,要死還真難——
說重點啦!
這是一盤死棋,也就是,拓跋靖禹這麼一個英俊挺拔、卓爾不凡、愛民如子的文武全才,如果不靠你把他拉到幸福的門里去,他這輩子不僅沒幸福、沒子嗣,還得與寂寞相伴,你真舍得?
舍不得、舍不得……她的淚水又滴滴的掉下。
“怎麼哭了?還自己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你知道大家找你找得快瘋了。”拓跋靖禹的聲音陡地在身旁響起。
她錯愕的抬頭,卻見他在她身前蹲下,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你——誰要你找,我以為我們在冷戰!”她忍不住氣呼呼地道。
他輕嘆一聲。“我沒有跟你冷戰,是從晤城出來後,你就陰陽怪氣的。”
“我陰陽——”她咬著下唇,也是啦,她心情不好嘛。
“我跟紫嫣談得很清楚了。”他決定不再等待,剛剛一直找不到她,他都快急死了。
她怔愣,他要跟她談她?
“人一旦從沉迷中醒過來後,很多事情就看得特別清楚,我和她之間的感情跟依戀都是堆砌在對她的不忍與憐憫上,那不是真正的愛。”
她又驚又喜,但又忍不住的問,“可我聽到你跟群親王說了。說你對她心疼,還說到什麼一切能重來就好?那不是指你對紫嫣舊情未了,想再續前緣?”
“你偷聽我們的談話?”他不由得—愣。
她的臉漲紅。“只聽到後面啦,但已經很不高興了,所以——”
“你誰也沒說就跑出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他又好氣又好笑的接口。
他擔心?她忍住心中的喜悅道歉。“對不起嘛,我扭傷了腳,不然,我就自個兒回去了。”
“扭到腳?怎麼這麼不小心?”他皺著眉頭,低頭細心查看她的腳跟。“腫這麼大,你還不早說?不疼嗎?”
他的聲音有好濃好濃的不舍喔!她聽了開心得不得了。“不疼啦。”
現在哪會疼,簡直快樂壞了。
“別逞強,腫那麼大怎麼可能不癢?我背你。”說著,他直接轉身背對著她。
她眨眼,怔怔看著他寬厚的背,心中枯萎的愛情之芽似乎又重新活過來,也許他現在還沒有愛上她,但至少,他己厘清對紫嫣的感情。他將是跟她共度一生的人,對了,她打定主意了,她一定要他愛她!
她又復成希望不滅的郝圓圓,靠上他溫暖的背部,雙手圈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背起自己後,她露齒一笑。“謝謝。”
他微笑搖頭,背著她往前走。
她瞄著他的側臉。這樣的男人,絕對有一穎柔軟的心,她要感化應該不難,而原來被自己喜歡的男人背著是這麼奇妙而溫暖的感覺啊!
“咦?對了,那一句能重來就好,到底是什麼意思?“她忍不住追問。
“遺憾。”
“咦?”
“但有遺憾的人生才是完美的,才會懂得珍惜。”
她柳眉一皺,在說什麼啊?都聽不懂,他們總算和好,這就叫完美。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22-10-16 00:32:02
第八章
由於郝圓圓腳扭傷,所以,他們便在這名為“鐵弓”的山城客棧繼續待下。
唐敬華等人雖然不明白這對夫妻發生什麼事?但可以確定的是,冷戰已過,郝圓圓對拓跋靖禹又是笑口常開。
拓跋靖禹也隨即發現郝圓圓根本不是一個能靜得下來的人,即便她扭傷的腳踝腫了一大包,她又吃藥又抹藥,應該要靜個幾天。
大夫也說了,痛是一定的,晚上亦會影響睡眠,這一不小心腳扭一下,就會痛著醒過來,許是如此,才短短三日,他便發現她長了一對熊貓眼。
但睡眠不足顯然沒對她造成太多影響。
她親切愛笑、古道熱腸,很快就跟人打成一片。
就像現在,明明只有他一人被留下來在客棧陪伴她,其他人則由唐敬華帶著出去走走,但此時圍在郝圓圓身邊的男女老少卻不少,一群人交談熱絡,但他們不是東南西北的隨便聊,而是由郝圓圓提出問題,他們來作答。
“最幸福的事是?”
“子孫滿堂。”
“一家平安。”
“金銀財寶堆滿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聊得好不起勁。
“我最幸福的事是有塊田地,別老是追逐著太陽、追逐著草原,讓那些羊兒有草吃。”一名老婦說著說著,還嘆口氣兒。
另一名坐在她身邊的老漢也道:“我也是。趕著牛羊,帶著家眷,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流浪,我老了。”
“是啊,年紀一大,誰不想定下來?”另一名正放下茶杯的白髮老者也忍不住跳出來說話。“我幾年前去過雍治國。那里處處是農田,農人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家就在旁邊,飯菜香聞得到,不必扛著一個又一個穹廬到處轉啊。”
突然間,這個話題火熱,眾人竟相發表高論。
片刻之後,郝圓圓在拓跋靖禹的扶持下回到二樓客房,到床上坐下,他則轉身走到桌旁,在椅子上坐下。
雖然是面對她,但她也注意到表情凝重的他並沒有看她,而是陷在自己的思緒中。
也是啦,原以為自己的百姓對如今的生活相當滿意,哪知道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她試著安撫笑道:“其實,你不必想那麼多,人皆如此,他人的東西總比自個兒的好,可一置身其中,又覺得原來的比較好——”
“你不必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夠。”他的口氣艱澀,逕自倒了杯茶後,仰頭喝下。
“其實……”她咬著下唇小心斟酌用字遣詞。“發現問題,就解決問題,看是興水利、墾農田,讓百姓不必那麼辛苦的逐水草而居,不必隨著太陽遷徒,找個背風向陽、還有靠近水源的地方牧羊,這不是沒問題了?”
“說容易。”他不是諷刺,只是真的不簡單。“我曾重金獎勵百姓們開墾荒地,然而,水到不了的地方,連神仙也莫可奈何。”
她眨眼,是喔,北方大漢,能耕耘之地原本就少,何況,朝陽王國以牧業為主,水源地大都供給牧業,農業要發展,先天已不適。
他陡地起身。“我回房,你可以小睡一下,傍晚時,他們大概就回來了,我再叫你吃飯。”
“嗯。”
她看著他沉悶著一張臉步出房間,隨手體貼的將房門給帶上。
她搖頭,吐了口長氣。真是的,她是哪個問題不問偏問那個問題?
可是,她是希望他也能認認真真的去思考一下,沒想到——唉!他們這一次出巡沒有遇到任何問題,倒是讓她給“問”出問題來了。
她苦惱的想了又想,驀地,她從床上起身,單腳跣啊跳的跳到房門口,一打開房門,往一樓的店小二笑著招手。
很快的,店小二連忙奔上樓來。“姑娘,有什麼需要?”這個圓潤愛笑的姑娘讓人一看就心情好。
她交代他一些話,再給他點碎銀子,店小二隨即離去。不久後,店小二拿了文房四寶進到房間後離開。
直到彩霞滿天,唐敬華一行人回到客棧,示意孟任、翊秦先點些吃的給餓壞的兩個小鬼吃後,他即上樓找好友,房間一開,卻見拓跋靖禹一臉沉重。細問之下,明白今日客棧發生之事。
“亂世時,人們只央求一頓溫飽,但在此太平盛世,每人想追尋更舒適、更安定的生活是可以理解的,欲望無窮無盡,你已經很努力了。”
“但一個當政者本該去克服、滿足百姓的需求。”拓跋靖禹其實已思索了一下午。“我想,我們就此轉回宮,找文武百官共商良策。”
“也好。”唐敬華太了解他,此時他已無心情再巡視,兩人並肩往郝圓圓的房問走去,拓跋靖禹輕敲了門,里面卻沒動靜,他輕輕推開房門。竟看到她趴在桌上睡著了。走近桌子,他看著她攤開在桌上的一本小冊,隨即目露詫異之光,她竟將今日那些百姓們與她交談的內容一一寫入,他再輕輕翻閱幾頁,就連與他對談的興水利、墾農田等話也一並記錄起來,最後,落了注腳——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合上本子,靜靜凝睇郝圓圓那張熟睡的臉龐。她那顆小腦袋到底在想什麼?
看著看著,他的眼神不自覺得變得好溫柔。
唐敬華不得不對她豎起大拇指低聲稱贊。“你在乎的事,看來她比你在乎,果然是‘物以類聚’。”
他們是同樣的人?他笑看著他。“你先下樓去吃吧,難得她睡這麼熟,就讓她多睡會兒,我在這里陪她。”
“當然。”唐敬華識相的笑著離開。在關上門前,他看到好友拿起薄被輕輕蓋在她身上,那眼神說有多溫柔就有多溫柔。
郝圓圓,真有你的!太棒了,我唐敬華打從心底為你喝采!
郝圓圓的確很棒,在得知他們即將結束這趟遠行,她不但沒有異議,甚至建議直接上路,反正她的腳也好了五、六分,但還不能玩,不如把時間耗在回程上,待她腳一好,也許還能在回程的最後,放牛吃草一下,讓她可以四處逛一逛、玩玩。
這一路上,拓跋靖禹的變化,唐敬華全都看在眼底。
尤其是在郝圓圓的腳傷好了之後,逮到機會,總是不忘跟唐彥、唐寧就地取材玩了起來,有時是拔河,有時是玩賽跑游戲,他發現好友的嘴角總會忍俊不住勾起一個上揚的弧線。
他很清楚好友對她的欣賞跟感情正在持續累積。
邊走邊玩,拓跋靖禹等一行人總算回到了皇城。
他們也立即得到了太上王與皇太后及王叔已回宮的消息。
醜媳婦總是得見公婆,拓跋靖禹並不擔心父母的反應,畢竟郝圓圓來到皇城第一天呼呼大睡時,他們就已見到她,他擔心的是王叔。
雖然他現在貴為王上,但倨傲的王叔倚老賣老,總愛以長輩之姿來壓他。這次和親他雖然被迫,王叔卻是唯一一個持反對意見的人。
“雍治國為什麼來談和親?那是因為我們王國愈來愈強大,所以他們才提和親,這代表的是一種妥協的手段,擔心我們為了大勢力範圍向他們進軍,所以刻意來攀親,讓我們無法發動戰爭,假意促使民族融台,搞什麼大家庭……”
說來,就是王叔這席滔滔不絕的論調及對揮軍征戰的狂熱,迫使他在和親政策上屈服的。
百姓們要的是什麼,他很清楚,戰爭造成的生靈涂炭、驚駭憂懼都不是他們要的。
父母也是良善之人,為免王叔的冷言冷語或不友善令新皇后不適,這才偕同王叔以替國家杜稷祈福為由,前往朝陽王國的聖山,入住擎天廟齋戒祈福。
如今回來,郝圓圓得給王叔一個好印象,至少讓他不必擔心皇宮從此以後烏煙瘴氣。
他要孟任、翊秦到鬼婆婆那里將小采跟小蘿帶回來伺候皇后,兩人立刻飛也似的出宮。
多日未見,兩名侍從的心事倒也清楚,看來,不久他該替他們辦喜事了。
約莫兩個時辰後,洗去一身風塵僕僕並稍作休息的拓跋靖禹即前往智秀殿接郝圓圓。
兩名丫鬟己將她們的主子打扮妥當,而兩雙閃閃發光的眸子可是與他的時不時的對過來、看過去。
拓跋靖禹抿唇一笑,看著此時才俏盈盈轉身面對他的郝圓圓。
她身著一襲深紅素羅大袖,剎有五彩雉紋,再搭上紅色霞帔,配戴金玉墜鏈,頭戴一頂七寶珠翠的鳳形花冠,除了臉圓一點、身形圓一些外,活脫脫是一名粉雕玉琢的傾城美人!
“老天爺,你是怎麼交代小采跟小蘿的,她們簡直把我弄得像開屏的孔雀。”
郝圓圓覺得頭重、衣服重,隨便一搖,就叮叮咚咚。
反觀俊美無比的他,頭戴冠帽,一襲淺黃色圓領大袖衫袍。就很有君王氣勢,真不公平!
他微笑叮囑,“今天要收起你的孩子氣。”
“是的,我的王。”她俏皮的福身回答。他臉上的笑容愈來愈多了,不過她聰明的不特意提醒,免得他又不笑了。
她的調皮引來他不悅的一瞥。她明白他為何如此嚴肅,在兩個丫鬟拼了命的打扮她時,唐彥、唐寧早就奉父命溜來告訴她,她將見一個大人物,最好正正經經,別調皮搗蛋。
“圓圓——”
“知道了。”她突然深吸口氣,以再正經不過的表情——一下顎抬高,裝出跋扈的表情,可脫口出口的卻是,“收起你的老成之氣,免得人家以為你是我的老爺爺昵!”噗地一聲,自己先憋不住笑出。
拓跋靖禹頗為無奈,但小采四人可是拼命憋住笑。
“走吧!”他放棄了。
一行人隨即步往大殿。
郝圓圓終於見到雍容華貴的公婆,雙方相見歡,但也見到了那名所謂的“大人物”拓跋樂。
這個人冷颼颼的,話也說得極白。“不怕你知道,我是唯一強烈反對這樁和親的人,我也不喜歡你,長得這麼矮,又圓滾滾的,雍治王是故意整我們的吧,讓你這種貨色來當國母,讓我們白白錯失去中原的大好機會,只能繼續屈就當老二……”
這連珠炮的話說的又快又狠,殿內的人全愣住,郝圓圓卻還是笑容可掬。
“你怎麼——”皇太后和太上王臉色一變。
“王叔!”拓跋靖禹冷冽出聲,一雙冷峻黑眸不見半絲波動。
“木已成舟,何況我極喜愛皇后,王叔在批評前請再三思!”說著,他伸手擁住妻子,力挺意味極濃。反倒是郝圓圓聽了,臉兒染上兩團嫣紅。他、他說他極喜愛她?
“隨便你,像這樣矮不隆冬的皇后能得到人民的愛戴及敬重,我拓跋樂的,名字從此倒過來念!哼!”他怒氣沖沖的甩袖離去。
皇太后跟太上王上前想解釋、安慰,郝圓圓卻好脾氣的說:“沒關系啦,被這麼說也不會少塊肉,何況——王上有事要忙,興水利建田的事,他心心念念,我別再惹麻煩了!”
拓跋靖禹難以置信的看著她,難怪她不但沒有回嘴,也沒有表現不耐,原來全是為了他!
聞言,他真的好感動。郝圓圓反而被他熱切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再加上公婆一再贊許,她更不好意思了。
“那個——我記得我的嫁妝里有好書,找找看,也許有用得上的地方。”她臉紅紅的跟公婆行禮,隨機拉著拓跋靖禹往外跑。
“看來是個體貼的好媳婦!”
“是啊。”皇太后和太上王相視一笑。旁觀者清,他們從兩個人的互動看出來,這對俊男美女對彼此互有好感,他們誠心感激上蒼的眷顧,在紫嫣離開靖禹的生命後,有這麼一個可人兒進入他的生命里。
“這不是!”
“這也不對!”
在智秀殿的一處閣樓里,郝圓圓一遍招數一遍扔書,在她身後的小采、小蘿及孟任、翊秦則是忙接書。但到後來,“哎喲”聲不斷,因為他們不只接了一大堆的書籍而已,還得驚險的接下手工品、易碎的陶瓷品,甚至是小瓶釀酒及絲織品,主子丟得暢快,他們四個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撞在一起,要不,就是被東西敲到身子、打到了頭。
“主子,你別再找了,也許沒有你要的書啊!”小采邊抱頭鼠竄邊告饒,她被一堆東西敲了好幾下頭。
“就是,如果王上知道皇后得把閣樓里的所有嫁妝全翻出來,肯定要你別忙了。”孟任也開口附和,卻是因為對小采的不舍,雖然他已經努力替她擋,仍讓她挨了好幾下。
王上先前雖被皇后拉到這兒,但終究離宮多日,許多奏章堆得有小山高,心繫國事的王上遂先往御書房,要他們留在這兒幫她的忙。
“有了、有了。水利的農具生產及灌溉工具!”
郝圓圓眉開眼笑的拿了一本厚厚的書走了出來,用力一吹。
“咳咳……”
厚厚的灰塵頓時滿天飛舞,在場的都忍不住咳了起來,包括郝圓圓在內。
“咳、咳…我去找王上,你們收拾收拾。”
不管那幾個咳來咳去,還你拍我、我拍你的恩愛畫面,郝圓圓笑眯眯邊咳邊去找那個對她極喜愛的良人去也。
這兩本厚厚的書籍是以農立國的雍治王國幾名農政宮合寫的,拓跋靖禹一看如獲至寶,幾近廢寢忘食的挑燈夜讀。
認真的男人真迷人,郝圓圓也天天陪著他,當他抄寫重點時,她在一旁替他磨墨,用餐時間到了,就叮嚀他多少吃一些,不忘幫他倒茶或添衣。因為晚上不睡,白天撐不住周公的邀請,見他趴在桌上睡著,她總是不忘替他蓋上衣服,以防受風寒。
認真說來,她現在比較像個丫鬟,也像個妻子。
她也知道,當自己不小心趴在桌上睡著時,是他抱她到床上睡的。
雖然彼此之間沒有風花雪月,但那溫暖的氛圍,郝圓圓可是甜在心里、甜在她的笑容里,每個人都看得出來她很快樂。
皇宮里的人也發覺到過去不笑的王上,現在臉上會出現似有若無的微笑,而且大多是看著皇后的時候。
這一天,拓跋靖禹派人找了幾個工匠過來,指示了些事,並交給他們幾張圖表。
約莫十天後,皇城外的河流旁,出現了好幾個“筒車”,還有一看就是新開挖的池子及溝渠。
而這個車說了,就是將木頭制成的車輪直立于河邊汲水處,但其輪盤上依序裝有木制的盛水筒,當筒子隨著車輪轉動時,筒子里的水便會自動的流入岸邊的池子,再經由溝渠,讓水自己流入所經的田地。
只不過,理論與實務似乎有出入。書上寫得很生動,但實際執行,那水流得並不明,再加上僅是溪流,水量不足,根本無法供給後方的坡地。
這樣的結果,拓跋靖禹自然是失望的,即便汗水淋漓,郝圓圓仍努力幫忙,他試著挖深池子,至少,能讓人近一點的汲水灌溉。
“別忙了,這不是根本的解決之道。”她也知道,只是不忍他失望啊。
於是,他們先行回宮,兩人都在苦思改進的方法。第二天,郝圓圓興高采烈的直奔御書房,“有了有了,如果把筒車放在激流處,沖力更強,就可以利用動力把水從低處往上坡送。”
“怎麼可能?水往低處流。”一晚守在這里伺候的孟任開口否決。
“不,有可能!”拓跋靖禹的眼睛卻亮了起來。
“對嘛,試一試。”她笑的好開心,“我們要挑戰不可能的信念啊。”
將處在低處的河水往坡地上灌溉,實在是匪夷所思的事,但皇城東西南北門的百姓們在接下來的日子里,都會看到一個胖胖的圓潤身影,揮汗如雨的一下子上馬,一下子下馬背。四處找尋最可能成功的地點。在炎熱的北方夏季,金枝玉葉的郝圓圓挽起袖子,忙緊忙出。
平民百姓深受感動,也對她愈來愈敬重,私下更呢稱這名小皇后“胖胖皇后”。但他們的口氣是喜愛的、欣賞的、敬佩的。
就連一開始表達厭惡她的拓跋樂,也好奇的跟了她好幾次,原以為只是小女孩玩玩而已,沒想到竟然是認真的。
不過他在等,等她失敗後,再好好嘲笑她一番。
除他之外,所有的人都很支持她。
拓跋靖禹有朝政要忙,興水利一事,雖然指派唐敬華負責,但從兩名隨侍口中得知,她一整天都在外面,害他一逮到空閑,也忍不住策馬前去與她會合。
唐敬華很識相,有些事兒就不管,讓這對夫妻能因為這件事而有更進一步的發展。誰教好友愛是愛了,但在愛的表現上總是太理性,總想著等完成百姓大事再想自己的幸福大事,所以,他得讓他們之間的互動更親密些。看來,成效不錯喲!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22-10-16 00:32:17
第九章
沒錯,此時此刻,一幅美麗的風景就在唐敬華面前。
一個忙著給水喝,一個不忘替對方拭汗,看來進展得挺好的。
她臉上的關容擴大,輕策馬兒往另一邊而去。
郝圓圓剛喝完了拓跋靖禹遞過來的水,順手替他擦拭額上的汗水後,對他要她回宮休息的建議搖了搖頭,“結局不會是必然的,那是靠努力贏來的,我很相信這一點!”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她。“這話出自一名自小便養尊處優的公主口中,教人驚訝。”
她聳個肩。“我自小喪母,又是一個不安於室的公主,不時溜出宮外玩,因此看到了很多跟宮中不一樣的人事物,看到許多辛苦求生的可憐人,也有惜緣愛物、懂得滿足的好人,所以——”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我就是覺得我父皇、還有一些大臣們過得太優渥了卻又不知足,所以才故意找他們麻煩的。”
“原來。”他看她的眼神不由得放柔。“我一開始還以為你很幼稚。”
“我是很幼稚,但既然我們是命運共同體,這一生成了夫妻便分不了,你只能勉強接受我了。”
“不,我一點也不勉強。”
“真的?”她眼睛倏地一亮。“你是在日行一善?”
聽她這麼一說,他反而想笑。“你比我想像中的要好太多了,而且就敬華告訴我你在雍治國的‘豐功偉業’,你在這里實在太安分了。”
“我的惡作劇是少了,畢竟玩得差不多,沒啥新鮮了,能怎麼辦?”說得好不哀怨啊!
他忍俊不住笑出來。“看來。我還得慶幸這里沒啥新鮮事讓你玩。”
“沒錯!你要感謝那些前受難者。”她也俏皮回應。
兩人間的氣氛很好,她念頭一轉,突然笑道:“其實是有件新鮮事,我想你一定看出你的隨侍跟我的丫鬟互有好感。”見他點頭,她的黑眸骨碌碌一轉。“他們的好日子是不遠了,而我聽說妍小姑也喜歡群親王?”
拓竣靖禹有種被她打敗的感覺。她想當紅娘?他搖頭一笑。“小妍是喜歡他,可她也是聰明人,所以你該發現她很少一不,幾乎不跟敬華見面,那是為了抑制自己的心動。”
既然她不想回宮休息,他們也不必站在太陽底下交談。他拉著她的手,來到另一邊較涼的樹蔭下坐下。
涼風習習,但因為他剛剛牽她的手,害她手燙、臉燙,連身體也燙了起來,不得不再猛灌水,
拓跋靖禹則說起自己的妹妹,她很清楚唐敬華沒有續弦的打算,一顆心只容得下他摯愛的妻子,所以,她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感情,還故意搬到皇室冬宮去住,減少與他會面。這次因為他娶妻她為了看她才回來住的。
原來……郝圓圓明白的點點頭。這一次他們遠行回來,拓跋妍跟鬼婆婆卻去了聖山,說是去采拾珍貴藥材。一個月後才會返回。她還想著,屆時,給小姑一個驚喜的說。
“說到這個,你可曾抑制過自己心動的感覺?”認真說來,她還不算真正的表達她對自己的感情。
怎麼莫名的把這話題繞到她身上來了?這叫她怎麼說嘛!她頓時臉紅心跳,
拓跋靖禹兩泓深潭似的黑眸直勾勾的看著她,帶著不可思議的溫柔。
他、他怎麼用這種眼神看她?看得她差點沒目眩神迷,一顆心都要融化了。
然後,雖然四周沒人,這樹後也很隱秘,但可以嗎?真的可以嗎?
就在她的心怦怦狂跳之際——他俯身吻了她。
※※※ ※※※ ※※※ ※※※ ※※※
在遍尋不著郝圓圓所找的激流處後,只得找一處水量充足的水脈來運行才行。
於是,拓跋靖禹向郝圓圓借了她先前繪制過的探險地圖,看了看地圖中的每條大街小巷,河流溝壑、山川橋墩,仔細斟酌,再依地政宮拿來的河川分布圖,兩相參考,選定東城門外,也就是離鬼婆婆住處不遠的一處山溝來做水利工程。
如果成功了,應該可以改變國內百姓們近大半依靠游牧為生的生活方式。
只是這幾天雷雨不斷,山溝處暴漲,郝圓圓想隨行,但基於安全考慮,拓跋靖禹拒絕了,只讓兩名隨侍與他前去那座在風雨中搖晃的簡便吊橋。
郝圓圓很嘔,她很想跟來,這還是他們天天相處以來,頭一回分開。
還有那個吻——都怪唐敬華突然過跑過來,那個吻變成蜻蜒點水,讓她沒法再多感受一點。
他吻她是什麼意思?她都還沒問呢,他又忙起國家大事,把她丟在一邊,“唉!”她忍不住嘆一聲。看者窗外滂沱雷雨,五天有了吧?
怎麼去勘察那麼久還不回來,偏偏這兩天眼皮直跳,不會有什麼事吧?“皇后,皇后!不好了,不好了。”
小采跟小蘿突然急匆匆的跑進寢宮,身後還有兩個髒兮兮的男人,一看,竟然是盂任跟翊泰,她臉色悚地一變,“王上呢?”
孟任一臉愧疚。“我們遇到山崩了,當時王上正在一個山洞內采勘水流路線,我們就間隔兩、三步而已,突然轟隆一響,石頭與泥水轟然而下,我們被迫只能向兩邊飛掠閃躲,所以——”
“他有沒有事?有沒有啊?”她快急死了。
翊泰緊接著說:“應該是沒有,我們在土石流宣泄而下時,有看到王上閃過了,我們試著攀爬過去,可是土石流太急。我們反而被沖下山。只能趕快回宮求援,群親王已經帶了一隊人馬……
“皇后,你做什麼?”
“主子,你要去哪里?”兩名丫鬟忙叫。
孟任的話還沒說完,郝圓圓已經抓了一個袋子,丟進食物跟打火石,這是她平常探險就會帶在身上的東西,然後直奔馬廄,騎上一匹駿馬後,在風雨中奔馳出宮。
“等等,皇后!”孟任跟翊泰追到皇宮大門,只來得及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滂沱大雨中。
怎麼辦?兩人互看一眼,唐敬華要他們馬上來找皇后,是要她想辦法去找鬼婆婆,因為王上在入山第三天就被不知名的飛蟲咬傷,先是體內冷熱交加,接著發燒,雖然意識清楚,但王上撐了兩日便覺不對勁,所以,他們今日才急著要回宮,哪知會遇到山崩。這下可怎麼辦才好?
郝圓圓哪有心思聽他們說下去?心急如焚的她,大概知道拓跋靖禹會往哪里走,因為他是參照她手繪的地圖。她也曾在那座山習醫,實在悶壞了,才偷溜去探險,所以,她還知道一條捷徑。
在另一條路上,她已看到唐敬華帶隊的人馬,而他則是繞到後山走小道,策馬經過湍急水流,往山上奔馳。
“靖禹靖禹…”她努力大喊,但雨勢太大,聲音都被雨聲淹沒了。
於是她放棄喊叫,繼續往山路上奔馳,終於雨慢慢的停了,天空有著下雨過後的橘色霞光。她在林子里四處奔走,終於,一道白色煙霧吸引了她的目光,她急忙調轉馬頭,策馬過去。
果然,那是拓跋靖禹點燃的求救訊號。就見濕淋淋的他躺臥在山洞口。“靖禹!靖禹!”她跪在他身邊,伸手摸他的額頭,“天啊,你在發燒了!怎麼回事?醒醒,醒醒啊!”
但不管她怎麼叫他,就是叫不醒他,她只能從山洞里撿拾一些乾樹枝。讓火堆的火旺一些,昏迷不醒的他卻開始發抖。
“對不起了。”她吞咽著口水,顫抖著手半閉眼楮替他褪去身上的濕衣服,然後放到火堆旁的石頭去晾乾,再用洞里尋來的一些甘草蓋在他身上。
郝圓圓憂心的看著他,希望唐敬華他們能早一點找到他們,拓跋靖禹看起來很不對勁,臉色泛著青白,不像單純的發燒而已。
想到這里,她真是恨死自己,幹麼不好好學習醫術?
“渴……渴……”他突然傳來了聲音。不知道過了多久,拓跋靖禹醒了,但他仍冷得牙齒直打顫,不由自主梭巡著這幾日貼靠在他胸口的暖爐,卻摸不到,他努力的想看清眼前模糊的影像,竟看到郝圓圓不知從哪拖來一大疊稻草,在拿了打火石生火後,脫掉她的衣服,他不由得一愣,直覺閉上眼。不久,她赤裸裸的身體蟻窩進他懷里,雙手抱著他,給他溫暖。
接著,有奇怪的聲音響起,好像是有走路的聲音。
郝圓圓也聽到了,她急忙起身,慌張的將衣服穿好,再紅著臉兒替他把衣服也穿妥後,驀地,一個熟悉的臉孔從一個人高的樹叢里走出來。
“鬼婆婆!”郝圓圓看到她可樂壞了。
“你快來看看他,他一下子冷、一下子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連忙拉著她來到拓跋靖禹的身前,可鬼婆婆卻連幫他把脈也不願意。
到這會兒,郝圓圓才注意到她手上拿著一只有蓋的玻璃瓶,里面有一只長相奇怪的飛蟲。
“他是被這種有毒的飛蟲給咬了,它們平時只會在潮濕的地洞下生活,但近幾日大雨,土石奔流,倒把它們給逼飛出來。”鬼婆婆目光也落在瓶子里飛來飛去的飛蟲上。
“被它咬到後,因毒液而全身忽熱忽冷,若在七日後沒退燒,將會回光返照,他還能清醒一、兩個時辰交代後事,然後便一命嗚呼。”
聞言,她臉色大變。“那你快救他啊!”
“不可能,我來不是為了救他。”鬼婆婆口氣極冷。
乍聽這回答,她不由得一愣。
“沒錯!唐敬華等人因山崩斷路而進不了山,正巧我跟妍丫頭從聖山回來,他們說你跟王上困在這山里已經五天了,還說他被一種蟲咬了,身子又冷又熱。”她一頓,想到妍丫頭求她一定要救她哥哥一事。
煩死了!她搖了搖頭,不再想。“他的事我就是不想管,我只擔心你,才從另一邊的山路繞過來救你,既然你沒事,就快跟我走。”她轉身就要走。
“不行!七日後沒退燒,也許今天就是第七天,鬼婆婆,你快救他!”郝圓圓死命的拉住她,不讓她走。
她皺眉瞪她。“我只救你!因為我早就立誓,今生不救男人!”
“可他是王上啊!”
“不干我的事!我只備一份解藥,既然你沒事,這份解藥就用不上了。”她是吃了秤坨鐵了心。
郝圓圓急了、慌了。
“如果,我被咬了,我可以選擇由誰吃那份解藥吧!”話語乍歇,她竟然搶走她手上的瓶子,拉開蓋子,伸手進去——
“不要!”原本假寐,好靜觀其變的拓跋靖禹飛快的起身要制止,但仍晚了一步。
他確實是被這種怪蟲給咬到的。
不舍的握住她的手臂,他心痛的責罵。“笨蛋!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郝圓圓根本無暇管自己的手,她又驚又怕的瞪著他。“你醒了?那不就是第七天了?”
她馬上轉身,朝鬼婆婆跪下,還拼命向她叩頭,哽咽求道:“請給他解藥吧,我求求你!”
她嚴厲怒道:“你這個笨娃兒!男人都是負心漢,你不知道嗎?我這臉也是毀在男人的手上!”
拓跋靖禹本想上前扶起郝圓圓,但一陣冷熱之氣突然在他體內迅速交錯,沖撞出一陣椎心刺骨的劇痛,他一個踉蹌,幾乎要失去知覺。
“你怎麼了?”她急急起身扶著他。
他努力撐住自己虛弱的身體,拼命的吸著氣兒,也忍住那幾乎痛不欲生的痛苦。“我沒事。”
還沒事?她眼眶都紅了。他雖然努力想撐住自己,可整個人大半的重量全掛在她身上。
“鬼……鬼……婆婆……請你把藥給圓圓吧。”
此話一出,兩個女人反而怔愣,但郝圓圓馬上回神。“不行,鬼婆婆,要給他!”
“不成!你吃!”他的聲音雖然虛弱。但很堅定。“現在就吃,我不要你承受痛苦,尤其是毒發這、這一個時辰里最痛。”
“我不管,鬼婆婆,你要不救他,我就不吃,而且。就算你救活了我,我也會一輩子討厭你、不理你。”淚如雨下的郝圓圓向她威脅,但聲音里有更多的請求。
拓跋靖禹心里滿是感動,但他裝出冷峻的表情。“你要不吃下,就換我一輩子討厭你、不理你。”
啊,她怎麼全身開始痛起來?像是有幾千幾萬只螞蟻在啃她的肉骨似的。臉色發白的她仍勉強擠出笑容。“那也要你先活下來,才有所謂的一輩子,所以,你要先吃藥,我們才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明明很痛,她還笑得出來!他眼里滿是心疼。“你這傻瓜!”
“我們是同類!”
言下之意,他這一國之君也是傻瓜,他不但沒生氣,反而笑了,而且笑得好溫柔、好深情,好像要把此生最動人的笑臉留給她,當作他最後的禮物。
她看痴了,卻有更多無聲的淚水滾落眼眶,然後,她試著回以一笑,但冷不防他突然伸手點了她的穴道,令她動彈不得,他卻強撐著身子退開一步。
她錯愕驚慌,一種有不好的預感涌上心坎。
“你要幹什麼?”
“你這個笨皇帝,毒液已擴散至全身,竟然還運功點她的穴道!”鬼婆婆的眼眶紅了。
同時,郝圓圓也注意到他的臉色呈現更嚇人的青色,嘴角開始流下黑色的血,她頓時淚如雨下放聲大叫,“不要!鬼婆婆,算我求你,求求你救他……他要死了。”她知道他要做什麼,她不要,她不要啊!
“鬼婆婆……趕快把藥餵她吃下。”
拓跋靖禹粗喘著氣道。他的視線已有些模糊,意識也正在渙散,但他仍努力集中目光,他要看到她吃下藥,才能安心的咽下最後一口氣。
“圓圓,你比我幸運多了!”
鬼婆婆忍不住哽咽,她沒有嫉妒,只有羨慕,她終於見識到,生死相許的愛情,這個男人雖沒有把愛說出口,卻用行動證明。
郝圓圓整個心魂都在拓跋蜻禹身上,根本沒聽到這句話。
他看來很不對勁,身子搖搖晃晃,整個人看來很痛苦,而嘴角涌出更多黑色的血。
“快!鬼婆婆!”她哭叫著,雙眼不敢離開他臉上片刻,就怕是最後一眼。“我求你……他若死了……我的生命……再也沒有任何意義……我求你,嗚嗚嗚……”
“快……給她……給她……吃下……我這一生從……從不求人……也……也求你了。”用盡最後力氣,拓跋靖禹終究被黑暗吞噬,倒地不起。
“不要——”郝圓圓發出一聲淒厲的哭叫聲。
※※※ ※※※ ※※※ ※※※ ※※※
五日後,拓跋靖禹再次甦醒。
寂靜的深夜里,只有郝圓圓趴睡在他床緣,再見到她,恍如隔世。心中盡是激動。靜靜凝睇她美麗的容顏,他何德何能,竟然擁有她最真切的感情。
深吸口氣,確定他在自己的皇宮中,那身上的毒呢?他試著運氣,發覺身上已無任何不適,該是毒液盡除。她呢?
“圓圓?”他低聲輕喚。
熟睡的她雙頰白里透紅,看來鬼婆婆還是出手救了他們。
聽到他呼喚,郝圓圓立即醒了過來,喜極而泣的看著這張她摯愛的容顏。“太好了,真的跟鬼婆婆說的一樣,只要五天,太好了!”
“我們怎麼回來的?”他試著坐起身。
她連忙拭去滾落臉上的淚水,幫忙他坐好,又塞了顆枕頭在他背後,這才笑道。“群親王他們到了,而鬼婆婆身上的白玉瓷瓶里根本就不只一份藥,但她願意給你,因為她說……”她粉臉兒倏地紅了起來。
“她說什麼?”
她臉頰的酡紅又更深一層。“沒啦,呃,你餓一餓?渴不渴?婆婆說她給的藥。讓你不吃不喝也不會死,叫我們也別餵你吃任何東西,除非你醒了。”
“我不餓不渴,可我想知道她說了什麼?”那麼怨恨男人的鬼婆婆怎麼肯出手救他?
“她說……”一張粉臉滾燙得快要冒煙了。
“你跟他肌膚之親多日,婆婆總不能讓你當寡婦,因為你是第一個給我溫暖的人啊,我只好勉強救他了。”
荒郊野外,鬼婆婆又知其病況,一猜就猜出那幾天她是如何替他保暖的。
她覺得答案才不是如此,因為當時鬼婆婆眼中泛淚,肯定是被他們的生死相許給感動了。
要她怎麼說?她跟他根本連那檔子事都沒做過,她卻大膽的剝光兩人的衣服抱在一起!
“圓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這一點很重要,他希望厭惡男人的鬼婆婆能再破例去救爾真,只有爾真恢復健康,紫嫣才能幸福,就算他已明白自己對她的愛只是同情,他還是希望她能幸福。
他幹啥一直問?
她拼命搖頭。
“我不說啦,反正我們都是夫妻了,就算脫光抱在一起也不犯法嘛——唔!”她嚇得急急捂住嘴巴,粉臉爆紅。她在說什麼啊?
“呃,其實鬼婆婆就是被你所感動啦,然後,那個、那個我、對了,我好困,我要回房睡了。”
胡亂找字來湊的她急著想閃人,但她的胖胖手突然被他拉住,再一個拉力,她便被他拉上床,躺在他身邊,她嚇得連動都不敢動一下。不會是要她示範吧?
“睡吧。”瞧她全身僵硬,他忍不住笑了。他這一笑,她莫名的放了心。只是,“就這樣?”
“嗯。”
“不要啦。”她不習慣他醒著時一起躺在床上耶。
“乖,睡了。”
她咬著下唇,連看他一眼都不敢。“我哪睡得著?尤其這幾天——”
“你一直在照顧我吧,等你多休息幾天後……”
“怎樣?”她忐忑的轉頭問他。
他只是笑笑,“先睡吧,接下來我們還有好多事要做。”
什麼事要做?她想問,他已閉上眼睛。
再次汲取他身上的氣味,真好,他活著,沒事了……想著想著,她乖乖的跟周公下棋去了。聽到她熟睡的呼吸聲,他才張開眼,凝睇著這張美麗的臉孔。為了救他,她竟毫不遲疑的讓怪蟲咬傷自己!她的犧牲與勇氣一一撼動了他,她就像只小母老虎般要捍衛他,從今而後,由他保護她,絕不讓她受到絲毫的傷害,不管是有形還是無形的,而她,將是他的唯一,他要把這一生所有的愛都給她。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22-10-16 00:32:35
第十章
拓跋靖禹說對了,接下來的確有好多事要做,雖然他的受困、受傷,都讓皇宮上下受到驚嚇,但好在有驚無險。
他探勘的山溝條件可以興水利,再連接郝圓圓先前的筒車、渠道,建立完整供給系統,所以,除了投入大量人力興建相關工程外,拓跋靖禹還得跟唐敬華輪流巡視,他還得上早朝、管國事,還得去向鬼婆婆致謝,甚至還“得寸進尺”的天天去請求她,出一趟遠門,去看看爾真已得了十幾年的怪病有無藥醫?
“不救!不救!你煩不煩啊,我已經開始後悔救你了!”鬼婆婆火冒三丈。
“師傅,你要不去,妍丫頭也不學啦!”拓跋妍忍不住跳了出來。
“那怎麼成?你可是我的得意門生!”鬼婆婆也哇哇大叫。這丫頭的天賦及慧根可是百年難見,她愈教愈起勁,不想因為如此而失去她。“去去去,你也去,免得給我跑了。”
“是——”拓跋妍開心的朝正以眼神向她致謝的王兄笑了笑。其實,紫嫣本來就是她的好朋友,而爾真在七歲病發前更是她們的童年玩伴,她真心希望這一趟前去能有好消息。
第二日,她們便出發前往晤城。
但事情還沒完,拓跋靖禹又幫小采、小蘿、盂任、翊泰辦喜事,基於私人情誼,喜宴就在皇宮里的側殿進行,他還派人撥了兩間房充當新房,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
郝圓圓因為太開心了,在席宴上喝了好多酒,差點沒喝掛。“小采跟小蘿應該在洞房了吧?跟喜愛的人在一起一定很甜蜜。”
此刻她己被攙扶回宮,躺在寢室後的湯池里泡湯。
唉,她的人生大事,她的洞房花燭夜呢?
感覺上,她跟拓跋靖禹明明就很好了,怎麼就是跨越不過那道無形的線?難道,他們一輩子就只能當“朋友夫妻”?
“喝了那麼多酒,全身應該暖呼呼了,還在泡澡?”拓跋靖禹低沉的聲音陡起。
她嚇了一跳,抬頭一看,紗帳飛揚下,英俊挺拔的他就站在浴池前,而之前她顯然陷在自我的思緒里,甭說沒聽到他的腳步聲,根本也沒看到他走近。
“你怎麼—啊!”她突然注意到自己半裸在水池外,急忙往水里鑽,雙手也急著掩胸。
“你不知道今晚也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
他抿唇一笑,俯身伸手抱起她,再拿起大毛巾包住她,就往相鄰的寢室走去。
她愛他,所以,她一點也不害怕即將發生的事。可是她會緊張,緊張到不敢張開眼睛。
相較於她的慌亂,拓跋靖禹把一些該忙的事忙完後,他終於可以好好品嘗妻子的味道了。
上了床,他先以毛巾擦拭她身上的水珠,然後屏息看著她這身凹凸有致的美麗同體,清涼的夜風拂來,提醒郝圓圓現在的自已光溜溜的,想也沒想的就用雙手環抱著自己,這樣當然是遮不夠,可是——有總比沒有好。
咦,怎麼沒有動靜?她悄悄張開一眯眯眼縫,對上的竟是他那雙深邃如大海的迷人黑眸。
“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里。”他哽咽著聲音道謝,在她尚未來得及反應前,他已俯身攫取她的唇。
他不是個嗜欲之人,但她如嬰兒般的體香及粉嫩白暫的肌膚像道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佳肴,令他無法抑止已燃燒的欲火,他啄吻、輕吮,一寸寸的品嘗,眷戀不已的來回撫觸……一再的向她探索。
她呼吸急遽,喘聲吁吁,覺得他的唇,舌,甚至他的手似乎都帶了火苗,在她赤裸裸的身體四處點燃火焰,害她臉紅心跳,不知所措卻又有一種形容不出的歡愉感隨著他游移的愛撫而愈顯高漲。
纏纏綿綿,他的溫柔又帶著撼動人心的激情,兩人終於結合了…
由女孩轉為女人的初體驗很痛,但在他的萬般憐惜及愛撫下,激情的歡愉浪潮淹死了那陣痛楚,郝圓圓得以享受到情欲的美好,最終,在他似有若無的愛撫下,她依偎在他懷里沉沉的睡著了。
拓跋靖禹卻睡不著,他擁若她圓潤的腰身,滿足一笑,她在他懷中是如此契合,禁錮己久的心因她而解放……他忍不住再次吻上她的唇。積壓的情欲太多,欲火再次點燃,而她卻是在迷迷糊糊中,再度墜入情欲的漩渦……翌日,郝圓圓被一個溫柔的吻給喚醒的。
一想到昨夜那麼親密的肌膚之親,又意識到兩人在被子下仍是光溜溜的糾纏在一起,她忍不住緊抓著被子,一張臉羞紅到不行。
“我們該起來了。”
窗外陽光燦爛,已日上三竿。
郝圓圓看著灑進一室的金黃。慘了,不會近午了吧?他們這一對不是新人的新人竟然睡到這麼晚?而且,拓跋靖禹徹夜待在她的智秀殿未回……這不是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她忍不住呻吟。“你先起床,而且,先離開我這里啦。”
聞言,他溫柔一笑。“我們是夫妻,你這小腦袋在胡思亂想什麼?”
“那個……那個……就是不好意思嘛,你走就是。”她粉臉漲紅,“我們要一起洗澡,剛剛我己要宮女去備妥洗澡水,你再拖下去,就真的會讓宮里的下人笑話了,心想怎麼王上跟皇后今日特別恩愛,鎮日都在床上度過。”
郝圓圓看著笑容滿臉的他,看來她得習慣這麼親密的夫妻關系,還有他愈來愈燦爛的笑容。她點點頭,跟著他要下床,卻見他臉色陡然一變。她不解的順著他的目光低頭一看一腦袋頓時一轟,完了啦。怎麼見人?她全身上下都是那個那個之後的痕跡!
拓跋靖禹好不尷尬,但嘴角有藏不住的笑意。真的怪不了他,她渾身軟嫩嫩的,沒想到那麼容易瘀傷,隨便吸一下就出現淡粉紅的印痕。
他抱著她進到寢宮後的湯池,她紅酡著臉兒任他溫柔的為自己淨身,偷瞧他自行淨身後即起,再拿了條大毛巾裹住她。
從頭到尾,她都不敢對上他的眼,因為太親密了,她感到渾身酥麻。
嬌妻從未如此順從過,拓跋靖禹莞爾一笑,抱著她回到寢室,拿起藥輕輕為她涂抹,明明更親密的事都做了,仍令她臉紅心跳,她因嬌羞,再加上剛沐浴完,全身除了吻痕外,皆泛著白里透紅的誘人膚色,如此滑嫩——
“其他部份,你可能得自行塗抹,我擔心會再次沉溺於你的溫柔鄉。”
這話代表她對他很有魅力?看著他背過身,逕自著衣,郝圓圓開心的甜滋滋笑起來。
※※※ ※※※ ※※※ ※※※ ※※※
在東城門外坡地上,黑壓壓的一群人屏息以待的祈禱著、等待著,皆目不轉睛直盯著那一個又一個的筒車,眾人半年的努力能否成功?馬上見分曉。
終於,筒車開始轉動了,溝渠里的水流也順利往上坡田地流動呈放射狀灌溉田地,“成功了!成功了!”
眾人的歡呼聲幾乎響徹雲霄。
“是啊,成功了,水流上去了!成功了,灌溉水上了坡地了!上去了上去了!你好棒啊!”
郝圓圓也在人群中,抱著拓跋靖禹又叫又跳。
“不,是你好棒。”他笑道。
她總是鍥而不舍、如此用心、如此熱心……凝睇著她興高采烈的美麗臉蛋,他再也克制不了的,上前吻住她的紅唇。
頓時,一切都靜寂下來。
原本歡呼的人群也怔怔的看著這一幕。
郝圓圓則是瞪大眼,粉頰爆紅。
然而在他眼中,除了她之外,已沒有任何人存在,感覺如此濃烈,讓他愈吻愈熾烈,她忍不住合上眼睛,感受到他默默傳遞但絕對沸騰的情感。
這個吻火辣辣,其他人不是臉紅心跳,就是忍俊不住笑著轉頭看向別的地方,他們願意留一塊空間給他們敬愛的王上和皇后,拓跋靖禹熱切而纏綿的擁吻著她,待終於放開她時,她腳軟的站不住,只能依偎在丈夫懷里,但整張臉紅得跟隻果沒兩樣。
待放開她,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在大庭廣眾下吻了他的妻子!
俊臉微燙,但他一點也不後悔在百姓面前表達對她的愛意及感激。她,絕對是他生命中最美麗的意外。郝圓圓不僅是她的愛妻,更是他的貴人,是她在不知不覺中,讓他明白愛的真諦,一次又一次的讓他走出當局者謎的困境,理智的、認真的看待他跟紫嫣的感情。
而男女之間的感情亦不是眼中只有彼此那般狹隘,是在乎對方在乎的事,希望對方能幸福、能快樂,甚至同甘共苦,而他幸運能娶她為妻。
片刻之後,他們回到皇宮。
“王上,這是妍公主派人送來的信。”孟任將信交到拓跋靖禹手上,即退出御書房。
郝圓圓好奇的靠近丈夫,因為鬼婆婆跟小姑這半年多來都待在晤城,之前捎信回來也只有簡單的幾個字——一切都在掌握中。
可今天這信,寫得密密麻麻。
看著看著,她跟拓跋靖禹不自覺交換了一個驚愕的眼神。
原來小姑跟鬼婆婆這趟晤城行,發現了一件令人不忍的事,但為求慎重,亦不敢打草驚蛇,也不想讓他們擔心,所以,在這麼長的時間里,她們隱瞞了一件重要的事。
信上的第二頁是這麼寫的——
日復一日,紫嫣皆在藥湯里摻了毒藥餵給爾真吃。令人不忍的是,爾真已知其中有毒,還是喝下,因為他愛她,因為他不忍再拖累她,但苦於他連說話、自殺的力氣都沒有,所以,只能就這麼拖著……
不過,真心換得了真情,這件事爾真隱瞞下來,紫嫣也痛改前非,盡心照顧。近日,爾真已能自行下床,勿憂勿慮…
郝圓圓看著拓跋靖禹臉色凝重的將信收妥放到桌上後,忍不住說:“爾真真是個好人!紫嫣她——其實也好可憐,雖然她的行為很可惡,但是……”她握住丈夫的手。“這件事絕不是她一個人的錯,所謂沖喜這等迷信習俗,你這君王可要導正風氣啊。”
他驚訝的看著她,但隨即一笑,這的確是善良又聰敏的郝圓圓會說的話,她不會趁勢批評,反而將心比心,而他何其有幸,擁有如此珍貴的她。
“我愛你,好愛好愛你!”
郝圓圓昕了眼眶泛淚,激動地撲進他懷里,因為這可是他第一次這麼明確的說出他的感情。
這一夜,兩人纏纏綿綿,恩愛非常後,郝圓圓開口了。“聽過‘女為悅己者容’吧?你說我會不會太胖了?”
她會這麼說,是發覺自己最近太忙,胃口也變大,還愈吃愈多,這肉肉好像也愈長愈多。
他笑擁著她。“你現在才想到這一點,會不會太晚了?”
她甜笑回答,“當然不會,我知道你不會嫌棄我,因為你看上的是我的內在。只是我想為了你,變得更美、更瘦些。”
“可是我喜歡胖胖的。”他將她擁得更緊,這種軟呼呼的觸感,他真的喜歡。
“是嗎?”
“當然。”
“可是——”她低頭看著自己凸起來的小腹,暗中憋氣收小腹,就擔心被他發現自己真的胖了,“我覺得還是瘦一點好。”
“怎麼會好?百姓們都親切的喊你‘胖胖皇后’,你不是也挺喜歡的?而且,”他的手開始不安分起來,“你摸起來,抱起來都很舒服……不管是這里,還是那裡……”
摸著摸著,再度挑起欲火,又是一次美麗的纏綿。
接下來的日子,胖胖皇后也沒閑著。
她忙著安邦定國,忙著母儀天下,更忙著促進邊境各族的友好關系,經濟文化的發展,甚至很驕傲的回到雍治國,盛大的歡迎儀式可比她遠嫁朝陽王國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最重要的是,沒人哭得淅瀝嘩啦,蛻變後的她,如今以胖胖皇后聲名遠播,備受朝陽王國百姓們的愛戴與崇敬,沒人不喜歡她的——不,有個別外,王叔拓跋樂見到她就閃,因為她老戲譫的喊他為“拓跋不樂王叔”。
不管如何,反正拓跋靖禹愛她胖胖的模樣,她便放心的吃。
可從雍治國回來的這一、兩個月可怪了,她胃口變差,但又在意身上肉肉變少拓跋靖禹會不喜歡,所以,她逼自己努力的吃,無奈她愈想多吃點就愈吃不下,這兩天,甚至頻頻作嘔、想吐。
“我身上的肉肉正在消失當中耶,怎麼辦?我是不是得了怪病?”在這個月光如橋的夜晚,兩人在御花園里散步,郝圓圓忍不住沮喪的說。
他停下腳步,笑看著她,瞧她平常佔靈精怪的,沒想到對這等人生大事竟如此遲鈍。不過也難怪。頭一回嘛!
“你不信?瞧,我變瘦了,肉肉少了好多。”她還煞有其事的捏捏她的腰內肉。
“我知道。”他的口氣是心疼的,食量大的人一下子吃少了,就瘦的快,她現在成了一個纖纖美人,臉上卻有種不一樣的少婦光彩,縴麗脫俗又美若天仙,但他比較喜歡她肉肉的模樣,所以,他還特地吩咐御膳房,在這接下來的七、八個月,要為她好好的進補,讓她再胖回來。
“你怎麼一點都不擔心,還笑得出來?哼,我知道你不愛我了!”
他溫柔一笑“你是唯一一個刻印進我靈魂的女子,是我想陪伴終老的愛妻,我怎麼會不愛你?”
她怔怔的看著他,淚水直流。他、他怎麼突然說出這麼讓她感動的話?拓跋靖禹深情凝視,也溫柔的為她拭淚。“你知道嗎?我聽說有一種女人很會胡思亂想。”
“哪一種女人?”她笑答。
“懷孕的女人。”
她臉上立即浮現驚喜,“真的?”
“真的,七個月後,我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我的胖胖皇后。”
※※※ ※※※ ※※※ ※※※ ※※※
一年後——
當金色晨曦劃破黑暗夜空時,清晨的沁涼空氣亦調皮的躍窗而入,躲進這一室誘人的溫暖。而在一張舒適大床上,因這冷空氣的造訪有了陣小小的騷動。
拓跋靖禹先醒來,因為他身上的被子被卷走了。
他坐起身,看著罪魁禍首仍睡得好熟,一張粉臉紅通通的,另一只露在被子外的胖腿則急急的縮進厚厚被毯里,然後,再次卷定了這件大毯子,露出了另一個大字型睡在床中間,同樣圓滾滾的胖小子,絲毫不覺他娘又將他的被子給卷走了。
他微微一笑,輕聲下床,從櫃子里找到另一床被子,蓋在胖小子身上。
此時,正被大盜一個轉身,正巧跟胖小子面對面。
好幸福啊!拓跋靖禹靜靜看著這幅令他心動的溫馨畫面,笑得好滿足。
驀地,睡眠中的郝圓圓眨了一下睫毛,緩緩睜開惺忪的睡眼,對上的就是丈夫深情的眼眸,“醒了?”
“嗯。”
她邊揉眼睛邊坐起身,—看到兒子跟自己身上又是兩件被子,吐舌一笑,“看來還是不行,對不對?”唉,她昨晚還信誓旦旦的說,絕不會再卷被子,一家三口一條被。多溫馨啊!
他寵溺一笑。“表現不錯了,到剛剛你才將被子卷走的。”
她粲然一笑,拉著被子小心翼翼的爬過五個月大的兒子身邊,像個孩子似的窩在丈夫懷里,她抬頭看他。“說來,我睡覺會卷被子的習慣還不是你養成的,我會冷嘛。”
他總是在睡前和她翻雲覆雨,讓她在狂野的激情過後,光溜溜的睡著了,偏偏這一年來,她愛賴床,他必須為朝政早起,少了他這個天然暖爐的擁抱,她只好蜷縮在被子里才能繼續呼呼大睡。
拓跋靖禹深情的擁著她。“我也養成一個習慣,只是,你昨晚突發奇想的讓兒子跟我們一起睡,看能否改掉你卷走被子睡覺的壞習慣,我那個習慣也因此被迫中斷了。”
她知道,要一個睡前之吻,還有,他不安份的雙手總會在她的身上游移,因為他愛慘了她軟軟、嫩嫩的胖胖身子,而此時,他那雙黑眸里的灼熱清清楚楚的傳遞了他的思緒。
果然,他的雙手探入被子里,熟稔的拉掉她單衣的帶子,再解下肚兜肩帶,當他略微冰冷的手碰觸到她溫暖的肌膚時,她並沒有感覺到冷,只感到一股酥麻感夾帶著欲火襲來。
“不成的,孩子……”她屏住呼吸搖頭。
黑眸因欲望而變得深邃,他抱著她下床,大步走到隔壁側室,將她放在床上。
郝圓圓凝睇著他,雙手爬上他俊美的臉頰,笑道:“知道嗎?在遇上你之前,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女人可以跟一個男人如此親密,如此相愛。”
他深情的黑眸亦浮現笑意。“我何嘗不是如此?本以為今世只能跟孤寂相依偎,但你來了,來到我的生命里,為我帶來如此豐富的人生,我的圓圓……我是如此的深愛著你。”
他滿懷柔情的吻上她的紅唇,也借此傳遞他心中最深的情懷。
她感受到了,因感動而熱淚盈眶。她知道,今生今世,他都會是她最大的依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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