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井上青 -【非禮國舅爺(婦德放兩旁之三)】《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2-11-7 03:16:33
標題:
井上青 -【非禮國舅爺(婦德放兩旁之三)】《全文完》
井上青 -
非禮國舅爺
(婦德放兩旁之三)
呵護疼惜,汝之所樂亦為吾樂;溫柔相待,不為外人所動搖,
只求可以——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移。
打小除了爹娘和哥哥外,她最喜歡的就是她的承歡哥,
他雖然不是她親哥哥,卻對她照顧有加、百般疼惜,
而且他一點也不在意她老認不得人臉的怪毛病,
總是不厭其煩的一再向她介紹自己,讓她倍感窩心,
就算她的行為舉止不若一般大家閨秀莊重有禮,
他對她的寵愛也不減半分,還說她就是率性才可愛,
漸漸地,她發現自己對他有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她知道那和對哥哥們的感覺不同,可又不清楚哪里不一樣,
直到她因為被新科狀元羞辱,難過的發誓此生不嫁,
他脫口而出的白讓她恍悟,原來自己對他的感覺就叫做喜歡,
因此即使他的皇後姊姊認為她舉止輕浮,對她百般刁難,
也不能動搖她想嫁給他的決心,
可當她以為能和他廝守一生,做對人人稱羨的恩愛眷侶時,
他居然背著她準備迎娶其他女人?!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2-11-7 03:17:26
第一章
天色漸暗,樹林里一輛馬車馬不停蹄地趕著路,馬車內,一名四歲的小女娃不堪餓,皺著小臉,噘嘴道︰“娘,我肚子好餓。”
“茉蝶乖,等過了這片山林,我們找間客棧住下,到時就有吃的了。”貌美少婦柔聲道。
“是啊,茉蝶,你再忍忍,先躺著睡一覺,等你睡醒我們就到客棧了。”斯文書生樣的男子,慢條斯理地說著。
“好。”小女娃乖順點頭,躺在娘親為她鋪好的小毯子上,閉上眼,隨著馬車輕晃,漸漸晃進夢鄉。
為女兒蓋上另一條毯子,貌美少婦坐回原位,輕喟了聲,其夫見狀,挨近她身邊坐下,握著她的手,兩人四目交接未語,所有關愛盡在柔情的眼神中。
接收到丈夫的關愛,少婦微笑地將頭輕靠在丈夫身上,內心的忐忑稍緩,可想起往事,心口仍犯愁。
五年前她不顧爹娘反對,執意嫁給窮困的丈夫,爹氣得和她斷絕父女關系,並命她不得再踏入家門一步。經過五年,丈夫雖只是一名窮秀才,無法給她富裕生活,但他在一戶有錢人家當教書先生,靠自己努力養活她們母女,對她極寵愛,這就夠了。
只是她心頭一真有個遺憾,就是沒能帶茉蝶回娘家去拜見爹娘,日前娘親托人輾轉找到她,告知爹親生了重病,要她趕緊回家一趟,雖然當年爹親氣憤地趕她出門,但他終究是生養她、疼愛她的爹,獲悉他生重病,她寢食難安,是丈夫主動提及回家探親的事,
明知這趟回去,他難免會遭她家人一頓痛罵,他仍執意陪同……
抬眼凝望丈夫,她眼里充滿感激,丈夫嘴角笑容揚起,夫婦倆深情對望之際,外頭突響起一陣大喝聲,馬車急停,兩人在車內跌成一團。
尚弄不清發生了什麼事,就聽見馬夫大喊,“大爺,我沒錢,放了我……”突然,馬夫淒厲的慘叫聲傳來,令他們心驚膽顫。
意識到可能遇到山賊,縱使害怕,書生仍攔著妻子,“別、別出來,我、我出去同他們說說。”
正當書生準備下車之際,外頭的山賊已先一步掀開車簾朝內斥喝,“把所有的錢全交出來!”
“我、我們只有這些錢……”書生顫抖的手往懷里一掏,將身上所有的錢攤在掌中。
“就這麼點”
早被震醒的小女娃聽見惡漢的怒斥聲,嚇得縮在娘親身後,“娘,他們是誰?”
少婦將她掩在身後,沒空回答她。
“這個男的沒有用,那女的……唷,挺標致的,帶回去給寨主當押寨夫人好了。”
“你不想活了,大夫人又妒又悍,她要是知道你帶個女人回去獻給寨主,不把你五馬分屍才怪!”
“那現在怎麼辦,就這麼丁點錢……”前頭較矮小的山賊看著從書生手中搶過來的錢。
“車里肯定還有。”後頭發話的頭領,同時命令隨行的幾名部下,“他們已經看到我們的臉了,一個活口也不準留,全殺了!”
“不不,我們絕不會……”
書生想向他們保證絕不會報官,無奈山賊只信自己的刀,刀一揮,書生脖子噴出一道鮮血,見狀,少婦淒厲大喊。
“文生!”她飛撲抱住丈夫,另一刀無情地落至她背上。
見到如此殘忍畫面,坐在後頭的小女娃嚇得大哭,“爹!娘!”
殺紅眼的山賊們欲趕盡殺絕,最前頭那人正想鑽進馬車斬殺小女娃,突地,不知從哪兒飛來一枝箭,一箭射在他背上,那人頓時從馬車上掉下來,同行的幾人轉身查看,也紛紛中箭倒地,獨剩頭領一人,他進退無據,遠處騎馬飛奔而來的人,又射來一箭,正中
他額心,替他決定了命運。
射箭少年來到車前,停下馬,跳下馬背,掀開車簾察看,只見一對年輕夫婦血淋淋相擁的屍體,後頭還有一個垂頭緊閉眼,低聲哭喊爹娘的小女娃。
小女娃看來是嚇壞了,他爬進車內將她抱出來,她卻大聲哭了起來,狂喊著,“爹!娘!救我——”
敢情是將他當成和賊匪是同一路?
“小妹妹,別怕,我是好人。”
“爹,茉蝶要找爹……”她號啕大哭,“茉蝶要找娘……”
少年本想將她放回車內,讓她看看爹娘最後一面,想想又覺不妥,那血腥畫面,連他看了都覺怵目驚心,何況是一個小女娃。
他不懂得如何哄慰小女娃,正巧隨行的一名年紀較大的侍衛長已趕到,他順手把小女娃塞給他,他早已娶妻生子,應當知道如何哄騙小女娃。
“少爺,這……”見幾名黑衣人中箭倒地,侍衛長大抵猜得到是誰的杰作,他一邊哄著小女娃,一邊勸誡,“您不能亂殺人,萬一誤傷好人……”
“好人?”少年嗤之以鼻,不以為然道︰“全身穿著一身黑,會是什麼好人!”
此話一出,侍衛長愣望著同樣是一身黑的眼前人。
俊朗少年昂高下巴自我辯駁,“我和他們不同,我是替皇……”侍衛長一個瞠目,少年立即噤聲。
“不過照這情形看來,這家人是遇到山賊了。”借著月光,侍衛長從飄起的簾縫隱隱約約看見車內慘不忍睹的畫面。
少爺箭法極準,沒有他射不中的目標,這是優點也是缺點,畢竟少爺年輕氣盛,總靠真覺判斷是非對錯,爺是怕他萬一有個失準,錯殺好人,才會命自己當他的貼身侍衛,可惜他的坐騎和他一樣年紀略大,老是追不上少爺。
真覺判斷也不是件壞事,這回所幸有少爺,要不,這小女娃恐怕早已和她爹娘一樣成了山賊的刀下亡魂。
“爹,娘……”小女娃依舊哭著,小手伸向馬車方向,似想要和她爹娘待在一起。
“少爺,這小女娃……”一個小孤女雖令人同情,可沒了爹娘,還真成了燙手山芋。
“讓官府處理。”少年狠心別開眼,若是每個遇難的孤兒他都收留,日後他不就比皇上還多子多孫,這點他可不想贏。
侍衛長暫且先放下小女娃,命手下去報官,讓官府派人來處理。
他們沒拿刀殺她,小女娃或許下意識地覺得他們是好人,她突地伸手抓住少年的衣角,哭喊著,“茉蝶要找爹,茉蝶要找娘——”
少年低眼看她,那可憐的淚人兒模樣令他心生不忍。
“少爺,屬下已經派人去報官,等會官府的人會來處理,讓幾名手下等著,我們先走吧。”
“娘……”
少年原想轉身走人,突地想起一件事,眼楮一亮,“你先回府,小女娃我帶走。”他手一伸,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小女娃勾起。
“少爺,您要帶她去哪里?”
“給她找個新爹娘。”說完,少年抱著小女娃騎馬奔離。
“少爺——”侍衛長手僵在半空中,一副頭疼地低喃,“把她交給官府不就得了……”
何苦多事,多事生是非,出門前老爺再三耳提面命,少爺怎就沒一回聽進去
“平大嬸,茉蝶她現在情況如何?”等在客房外的邊承歡才開口,後頭七個男子也跟著爭先恐後的追問。
“娘,茉蝶她睡了嗎?”
“娘,茉蝶她還哭嗎?”
“娘,茉蝶她吃東西了嗎?”
“娘……”
“好了你們,到大廳去說,茉蝶才睡下,你們一個個嚷嚷的,是想把她吵醒是不?”平何素春低斥著。“承歡,我們到大廳去。”
“平大嬸請。”
平何素春領頭,眾子跟在其後往大廳移動,大伙甫坐定,平家最小的兒子平七海迫不及待問︰“娘,茉蝶是不是要來我們家給我當妹妹?”
此話一出,立即引起眾怒,向來最愛和平七海斗嘴的平五泉,忿忿不平地高嚷,“什麼給你當妹妹,茉蝶是我的妹妹!”
“五哥你這話不對,茉蝶是要給我當妹妹的。”平太洪發出不平之鳴,“你和七弟每天打打鬧鬧,要是打傷茉蝶可怎麼辦?我整日讀書,茉蝶跟著我非但不會受傷,還可習字吟詩。”
“你才識幾個大字,能教茉蝶什麼?”不甘示弱的平四沐也加入“獨佔妹妹”的戰局,“我不僅能教茉蝶讀書,還能教她騎馬。”
“騎馬能有什麼見識,我帶她搭船出海,見識可廣了。”平三池昂高下巴,得意的道。
“夠了沒有你們。”平何素春笑斥,手指著老三,再——指向其他兒子,“茉蝶是你妹妹,不就等于你、你、你、你的妹妹,爭什麼爭!”
“承歡,你看,你給我召來一個妹妹,我們家這下可熱鬧了。”平一永開心的笑咧嘴,他因年紀最長,不好和幼弟們一樣為了茉蝶當誰的妹妹搶破頭。
“你這是在責怪我?”邊承歡笑問。
“當然是,就怪你,怪你怎不早點給我們家帶個妹妹來。”
平一永起了頭,眾弟們皆附議稱是,大伙哄堂大笑。
開心歸開心,想到茉蝶可憐的遭遇,平何素春便輕喟了聲,“茉蝶這小娃兒還真是可憐,才四歲大的年紀,就遭逢父母雙亡的悲劇,幸好今天看來好多了,至少能吃能睡。”
邊承歡拱手稱謝,“這得感謝平大嬸悉心照料。”
茉蝶被送到平家已三天,多虧平大嬸日夜親抱哄慰,她驚恐的心情才見安定。
他的年紀和平家大兒子平一永相仿,兩年前他獨自外出打獵受傷,是平一永救了他,從此兩人成了莫逆之交。
平大嬸一心想生個女兒,卻連生了七個兒子,七兄弟也渴望有個妹妹,可這事強求不來,原本他想公事公辦把茉蝶交給官府處理,但他想起好友,心念一轉,既然平家渴望有個女娃,何不將她送來,善良的好友一定會疼愛她,再說茉蝶也需要有一對新爹娘照顧。
禾城縣平家布莊是城內第一大布商平濤所開,以平家的財力多養一個女娃不是問題,加上他們求女渴切,肯定會將茉蝶視如己出,這點他很放心。
“我還得感謝你,送來一個女兒給我。”平何素春一副欣喜模樣。
“承歡,折騰了兩日兩夜,現下茉蝶心情已平靜,我們大家總算能放寬心,今晚我讓廚子備上好酒好菜,我們來慶祝一番。”平一永熱情邀約著。
“是呀,承歡哥,我們得感謝你送給我們一個小妹妹。”眾兄弟中就數平七海心情最亢奮,茉蝶來到,他再也不是家中排行最小的了。
“承歡,你就住下,瞧這幾兄弟開心得像在過年似的。”平何素春笑道。
“娘,我瞧這最開心的人是你,你整日抱著茉蝶都舍不得放手,丫鬟要接手你還不許。”平太洪揶揄道。
“你倒是損起我來了,好,茉蝶是我一個人的女兒,誰都不許跟我搶著抱。”
平何素春一番話,惹得眾人哄堂大笑,見平家人皆將茉蝶視為心頭寶,邊承歡更加確定他將茉蝶送來平家是睿智的決定。
“平大嬸,你們的好意我改天再領。我這回出來三天,都沒回去向我爹請安,我怕他一怒之下會趕我出門,屆時,平家不只多了個女兒,我還得強迫你們買一送一,將我自己送給平家當兒子。”邊承歡笑笑婉拒,還不忘揶揄一番。
“承歡哥,那你就住下當我們的兄弟,跟我們客氣什麼。”平三池豪氣道,眾人也跟著起哄。
“是啊,承歡哥,我爹娘也挺喜歡你的,你索性就住下當我爹娘的兒子。”平四沐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
“你們這幾個小兔崽子別胡鬧!”平何素春斥道。
承歡身分尊貴,這一年來已開始替皇上執行一些秘密任務,礙于家中幾個孩子年紀還小,怕他們口無遮攔亂嚷嚷,除了她和孩子的爹還有大兒子之外,其他太子皆不知他的真正身分,也因如此,孩子們總把他當自家哥哥般沒分寸、沒禮貌,好在承歡不介意,要不,平家太子的頭都不知被砍幾次了。
“是,都出來三天了,是該回去一趟。”平一永大抵猜得出他是要回去向皇上復命,“承歡,那你就先回去,過兩天得空再來,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茉蝶。”
邊承歡微笑點頭,“我想再去看茉蝶一眼再走。”
“好好好,我們一起去看茉蝶。”
平家兄弟興高采烈想跟隨,卻被母親擋下,“誰準你們去!讓承歡一個人去,你們別跟著去吵醒茉蝶。”
母命難違,眾兄弟失望的看著母親領著邊承歡一人前往客房。
怕多余的腳步聲吵醒好不容易才睡下的茉蝶,來到客房外,平何素春讓邊承歡獨自進入,她則在房外等著。
平大嬸細心入微的照料,讓邊承歡著實替茉蝶感到高興,只是似乎平大嬸還得再辛苦一陣子,因他才踏入客房,就見躺在床上覆著棉被的小小身軀,不甚安穩的蠕動。
“爹,娘……茉蝶要找爹,茉蝶要找娘……”
茉蝶來到平家第三天,雖比前兩日睡得沉些,但喃喃夢囈仍透露出她的驚恐心情。
“沒有,我沒看見你們的臉,我沒有……”兩道小小細眉緊皺起,心頭的惶懼顯露無疑。
邊承歡步至床邊伸手想撫平她眉間的皺折,可又擔心這一踫觸會擾醒她,手騰在半空中,僵了半晌,睡夢中的茉蝶突然伸出小手抓住他的衣角,原先睡得不甚安穩的她,彷佛像抓住可依靠之物,不一會眉間的皺痕便漸漸熨平,不安的神情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
是一臉酣甜睡樣。
好可愛的小女娃,卻也可憐,在這天真爛漫的年紀,該是被爹娘抱在懷中寵著,可她……唉!
低眼見小手仍緊揪著他的衣角,邊承歡不禁莞爾。原來他的衣角有撫慰人心的作用!能讓她睡得安穩他自然樂意欣慰,只是這樣一來,他動也不敢動,怕一離開,睡夢中的她又瞿然驚駭。
他杵在床邊,靜看著小他一輪的茉蝶,這小女娃五官長得極美,長大後肯定是個美人,就不知哪家公子有這等福氣娶到她。
凝視她酣睡童顏,他嘴角微勾,若不是他爹身分不比一般百姓,這會兒他還真想把茉蝶抱回家當自個兒的妹妹,她真是越看越令人喜愛,莫怪平家兄弟為獨佔這個小妹,個個爭頭鼓腦,就怕被捷足先登,倒忘了“一人的小妹就等于是眾兄弟的小妹”這個事實。
平何素春在外頭等了好一會,遲遲不見邊承歡出來,納悶之余躡足進入,邊承歡一見她來,苦笑指著自己的衣角,見狀,平何素春了然一笑。
她知道邊承歡急著趕回家,不能讓他一真待在這兒,她彎下身試著拉開被茉蝶小手抓住的衣角,似察覺手中物要被抽離,猶在睡夢中的茉蝶眉頭陡地輕皺,身子瑟縮了下,發出一聲呻吟,平何素春慌地縮手,不敢再強硬抽離衣襬,生怕擾了她的好眠。
平何素春挺真身,站在一旁束手無策,片刻後,邊承歡想了一計,可怕說話聲吵到床上的小茉蝶,他向平大嬸要了紙筆,快速寫下他想出的好法子。
看過他寫下的計策,平何素春認同的點點頭,她躡手躡腳出去,一會,換光著大腳的大兒子平一永拿了件自己的衣服進來。
邊承歡低頭看見他的赤腳,不禁莞爾,這間客房在茉蝶入睡期間儼然成了禁區,不能說話、不能出聲,誰要膽敢吵醒她,平大嬸肯定和那人沒完沒了。
平一永定住在床前三步遠處,不敢再往前一步,怕自己粗手粗腳壞了茉蝶的好夢,他手伸向前,將自己的衣服遞給正在寬衣的邊承歡。
邊承歡輕手輕腳將衣服脫下,輕覆在茉蝶身上,既然他的衣服能安定她的情緒,他索性將衣服留給她。
換好衣服,他和平一永前後緩步走出客房,站在客房外靜聽里頭沒傳出哭聲,確定茉蝶還在香甜的睡夢中,兩人大大的松了口氣,相視一笑,有默契地快步遠離。
進到客房,竟比執行秘密任務更令人戰戰兢兢,搞得大家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這平家粗手粗腳的七兄弟日後恐怕有得受了!
經過四年,平家三兄弟陸續娶妻,兄弟們有共識即使娶妻仍不分家,平家家大業大,多子多孫多福氣。縱使成家,兄弟們對茉蝶的寵愛仍未減半分,依舊視她為至親的小妹,因此甫過門的新婚妻子皆以為她是婆婆的親生女兒。
和以往一樣,得空便往平家走動的邊承歡,一見到好友平一永,劈頭就問︰“怎沒見到茉蝶?”這句話儼然成了他來到平家的問候語。
“茉蝶跟她六哥上學堂去,這會也應該回來了才是,一定是老太在街上閑晃,耽擱回家的時間。”平一永喃斥著太弟。
平家人護妹心切,盡管知道愛玩的人是茉蝶,受責罵的卻永遠是她身邊的人,不過大家都沒一絲怨言,為了茉蝶還甘心受罵。
閑聊間,一道童稚甜音由遠而近傳來,兩人正談論的平家掌上明珠登登登的跑進來。
“大哥,大哥,你看,六哥買了風車給我。”八歲的小茉蝶綁著兩條小發辮,手拿著風車,一路從外頭跑進大廳,風車轉動,她的心情跟著飛揚。
“小心,別摔著。”平一永笑呵呵地扶住朝他一路跑過來的茉蝶。
盡管妻子已為他生了個一歲多的小男娃,有了自己的孩子,他還是極為寵愛茉蝶,她可是一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寶。
“茉蝶,你看,誰來了?”平一永指著坐在對面的邊承歡。
茉蝶回頭一看,只看一眼便慣性低頭,“他是誰?”
此話一出,邊承歡心頭不禁嘔了下,這四年來,他對茉蝶的關心不亞于平家人,每回他來一定給她帶禮物,連風車他都送過,她沒銘記在心就算了,居然還不認得他
“蛤?”平一永干笑,忙不迭地出聲打圓場,“他是承歡哥,常給你帶禮物的承歡哥。”
“噢,承歡哥,你好。”
茉蝶漾出甜甜一笑,笑得邊承歡心頭的哀怨瞬間消彌。
“承歡哥有給你帶禮物來,順嫂放到你房里了。”
平一永的話才說完,茉蝶便一臉開心的笑了。
“我要去房里看我的禮物。”語落,小不點蹦蹦跳跳地往後院去。
盯著離去的小身影,邊承歡莞爾,“茉蝶真像只小蝴蝶,飛來飛去停不下來。”
“是啊。”平一永呵呵大笑,“承歡,茉蝶老認不得人,方才她不識你,你可別往心里去。”
“她這……”茉蝶總是無法記住別人的樣子,這他早知情,原以為她只對陌生人如此,沒想到他來平家的次數比去向皇上請安還勤,她還是不認得他,“欸,我以為我不同。”
“別說你,我們七兄弟她也是這兩年才認得,以前她老把我們搞混,老三變老五,老五變老二。”平一永輕喟,“她那些嫂子就更不用說了,壓根兒還沒記住她們的臉,在家里遇上了,老問她們”你是誰“,我娘子和二弟妹都習以為常,倒是剛進門沒多久的三
弟妹還無法適應,總氣呼呼的。“
“改天我給自己制個名牌,來你家我就把名牌掛在胸前,就不怕她不認得我了。”邊承歡自我解嘲的笑了笑。
茉蝶四年前被他送來平家,漸漸適應後,平大嬸試著問她家住哪兒及父母之名,但她似乎全然忘光了,什麼事都記不起,平大嬸心疼她年紀小遇上悲慘事,猜想許是太害怕因而都忘了,便不再追問,她甚至下令要求平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將她當成平家的親生女兒
,誰都不許提收養一事,時日一久,連茉蝶也以為自己是平家親生的小女兒。
日子漸久,他們才發現茉蝶有個小障礙,就是老認不得人,除了日夜抱哄她的平大嬸,其他人她總過目就忘,可怪的是她記得每個人的名字,就是認不得臉。
本以為是那場意外讓她傷了腦子,請大夫來看過後卻說一切無礙,因此他們只當茉蝶年紀小,認不得人才記不得臉,漸漸也習慣她這個小缺點,不以為意。
“這倒是個好主意。”平一永爽朗一笑,自嘲道︰“還是你聰明,怎我當初就沒想到這個法子,每天看到茉蝶,總要自我介紹一番,一天要是遇上個十回,就得介紹十遍,想來還真累人,不過我們七兄弟竟然都頗有耐性,一天到晚對著茉蝶自我介紹,連在睡夢
中,一整個通鋪都在輪流報自己的名字。“
兩人相視大笑,邊承歡更是笑不可抑,這事平一永早同他提過,但每每再聽他提起,還是覺得好笑。
當年平家最小的兒子平七海才十歲,平大嬸為了讓他們七兄弟團結一心,特地打通兩間房做了通鋪,讓七兄弟睡在一塊,平大嬸每晚都去點名,已睡下的七兄弟在睡夢中還能自動報名,讓平大嬸方便省事,這可要歸功于茉蝶。
“承歡,我兒子已一歲多,他娘肚里又有了,你呢?你老婆有消息了嗎?”平一永話題一轉,轉至孩子身上。承歡雖比他晚半年娶妻,現在他兒子已能走路,他也該有消息了吧。
相較于平一永樂得闔不攏嘴的神情,邊承歡則顯得落寞寡歡,“別提了,皇上賜給我一個藥罐子,抱著藥罐的時間比吃飯還多,談什麼生兒子,下輩子吧。”
“呃……”平一永神情尷尬。原來如此,莫怪承歡鮮少提及妻子,他還以為皇上肯定會賜給承歡一個貌美如花的嬌千金呢。
“茉蝶似乎長高了些……”甩開低落的情緒,想起茉蝶可愛的模樣,邊承歡主動轉移話題,繞回茉蝶身上。
兩年後,茉蝶十歲,疼愛她的爹在半年前去世,她最愛的娘半年後也追隨爹爹而去,娘親出殯當天,哭腫了眼的茉蝶傷心地跑到屋後的一片竹林里。
她特別喜歡聞竹葉香,這一大片竹林是爹特地派人為她種的,哥哥們還幫她取名為“茉蝶竹園”,這片竹林歸她管,她就是竹園的主人,沒她允許,誰都不許擅闖。
“茉蝶,你在哪里?”邊承歡獨自進入竹林,一路高聲呼喊。
平大嬸歸天,七兄弟忍著悲傷,這會正向前來吊唷的親友——致謝,追回茉蝶的差事,自然由他這閑人擔下。
進入竹林,熟悉的味道香氣撲鼻,他霎時憶起六年前自己總愛隨身帶著竹香包,他特別喜愛那香味,甚至還讓僕人在他房內燻竹香,所以他的衣物總不時飄散一股清爽宜人的沁鼻竹香,只是後來皇上派給他的秘密任務越來越重要,身為密探的他,不能留下任何
蛛絲馬跡,包括味道,他只好舍棄燻香。
“茉蝶……”沉浸在竹香中,他沒忘來此的重任。
平大嬸病逝,茉蝶的傷心是可以想見的,別說茉蝶誤認平大嬸為自己的親娘,即使她知自己非平大嬸親生,光是平大嬸待她如親生這點,哭斷肝腸也不為過,可沒人舍得她如此,他亦是。
從他將茉蝶送到平家那一刻起,她就是他這輩子卸不下的責任,他如同她的親人般關愛她,平一永知道他關心茉蝶,不時托人捎來茉蝶的訊息,茉蝶在不知不覺中已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親人。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2-11-7 03:17:49
第二章
“你是誰?我可沒允許任何人進來!”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傷心啜泣的茉蝶暫停哭泣,拔高聲音喊著。
“我是承歡哥。”
“噢,是承歡哥呀,我在這兒。”在茉蝶心中,邊承歡就和自己的大哥同等地位,他就像她的親哥一般,只除了沒和他們同住在一起。她生起氣來,其他的哥哥她都不理,唯獨大哥和承歡哥還可以和她說說話。
爹雖疼她,可他平常總是忙著生意,長年不在家,大哥對她而言亦兄亦父,他疼愛她如妹如女,她也打從心底尊敬他,承歡哥也是一樣,可若真要比較,她似乎喜歡承歡哥更多一些,因為他常給她帶禮物,還會說話逗她開心,只是不知為何,她老記不住承歡哥的臉。
“茉蝶,噢,瞧瞧你,小蝴蝶哭腫了雙眼。”邊承歡來到她面前,彎身瞅她,揶揄道。
他不說不打緊,一開口又惹得她想起母逝,傷心地大哭起來。
“承歡哥,我娘她、她死了,她不要我了,我沒有娘了。”
見她哭得傷心,他坐到她身邊安慰她。“茉蝶,平大嬸沒有不要你,她只是覺得你長大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所以她就飛到天上照顧你爹了。”
“承歡哥,你說我娘飛到天上照顧我爹,這是誰告訴你的?”才十歲的茉蝶,尚處于懵懂的年紀,邊承歡這番話,她相信的成分居多。
承歡哥很聰明,武功又好,他說的話一定是真的。
邊承歡一副緊張樣,伸出食指縱貼唇面,“噓”了聲,示意她小聲點。
“你放心,這里只有我能來,沒人敢亂跑進來。”饒是如此,她已自動降低音量。
“隔牆有耳,小心為上。”他挑眉,“瞧我不就進來了。”
她抽噎了下,點點頭。也是,這“茉蝶竹園”四周未設圍籬,她沒來竹林時,說不定已經有一堆人亂闖進來了呢。
身旁明明沒其他人,邊承歡卻仍煞有其事,左右張望了下,謹慎的掩嘴低語,“我告訴你,你可干萬別告訴別人,這是只有皇上和我知道的秘密,連我的皇後姊姊都不知道呢。”
他是當今皇後的親弟弟,也是朝臣口中貪戀女色、成日玩樂不思上進的國舅爺。
這些年,平家七兄弟年紀漸長,加上他這個國舅爺越來越多人認識,平大嬸索性向平家上上下下公開他的身分,為的是讓兒子們對他有禮貌些,可他們認識太久,習慣了哥兒們的相處方式,知道他尊貴的身分後,對待他的態度依舊如往常一般,並沒什麼不同。
“所以,如果你告訴我,就等于這個秘密只有皇上和你,還有我知道?”茉蝶是知道他身分的,是以她對他說的話深信不疑。
他正色道。“皇上手中有一本無字天書,只要是我朝人民去世,他的死因去處都會自動記錄在其上,更甚者,皇上還能喚來死去的臣民,問清他有無冤屈。”為了安慰茉蝶,再誇張的謊言他都胡謅得出。
茉蝶猛點頭附和,眼巴巴瞅著他,“承歡哥,那你帶我去皇上那兒,我想跟他借那本天書,我想看看我娘,想再和她說說話。”
邊承歡一臉為難,“來不及了,一縷靈魂皇上只能喚來一次。平大嬸生前待我極好,我自然想知道她的情況,是以我甘冒大不韙,求皇上讓我看平大嬸一眼,平大嬸說她一切都好,因為平大叔年紀太大,在另一個世界沒人照顧,她著實不忍,只好舍棄你們大家去照料平大叔。”
見茉蝶低頭不語,他又勸慰著,“茉蝶,你還有兄嫂、僕人可以照顧你,可你爹孤單的在另一個世界,他年紀大,快走不動了,你就別再哭了,讓你娘安心的暗在你爹身邊,你若一真哭不停,平大嬸心會不安的。”
茉蝶乖順的點頭,“好,我不哭,我已經長大了,不用人照顧,就讓娘安心去照顧爹爹。”
見才十歲的小人兒強裝堅強,著實令他心生不舍。
“承歡哥,不如你帶我進宮去找皇上吧,既然你看過我娘,那我就請求皇上讓我見見我爹,還有我那一年前死去的小兔兔。”她神情認真的央求。
邊承歡征了下,這茉蝶還真聰明呢,舉一反三。
“茉蝶,皇上他只管人不管牲畜。”他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至于平大叔,真對不住,皇上召見平大嬸的時候,平大叔就在她身邊,所以……”
茉蝶的眼神在瞬間黯然沉下,嗒然接腔,“所以我再也見不到我爹娘?”
“是這樣沒錯。”他干笑,不這樣說的話,他去哪里喚她爹的魂魄來同她說話?“不過,倘若你有什麼話想跟你爹娘說,你就在這”茉蝶竹園“對著天上說,他們能聽見的。”他補充道。
“真能?”她半信半疑。
“當然能,是平大嬸親口跟我說的。”若匪人該下地獄,那為了收留他這個騙徒,十八層地獄可能得再多挖幾層。
“承歡哥,我娘還說了什麼?”她抓著他的手臂,眼巴巴瞅著他,亞欲從他嘴里聽到娘親死後的遺言。
不想看見她圓眸流露失望的眼神,他迎合道︰“平大嬸說,她誰都不擔心,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茉蝶你,若是你怪她棄你不顧,她在另一個世界一定會每天都哭得很傷心的。”
她抿著嘴猛搖頭,兩條發辮左右晃動,“不,我沒怪娘,我不要娘傷心。”她倏地起身,仰首對天嘶喊,“娘,你放心,茉蝶沒有怪你,你好好照顧爹,茉蝶、茉蝶會自己照顧自己的!”
茉蝶邊說邊哭,似擔心娘親牽掛,她用手背抹去淚,強迫自己不能哭。
“茉蝶,其實平大嬸還有跟我說一些話……”他走至她身旁,神色肅穆道︰“她說,你是八個孩子中最聰明、最懂事的,她希望你能多多幫忙照顧七個哥哥,你幾個娶了老婆的哥哥,又要照顧老婆孩子又要顧平家事業,蠟燭多頭燒,哪忙得過來,至于沒娶妻
的,就拿你七哥來說,成日嘻嘻哈哈,像個孩子似的,她很不放心……“
說這些,不是真指望茉蝶能照顧哥哥,只是現下讓她有事忙,才能暫時忘記喪母之痛。
“可我要怎麼照顧哥哥們?”茉蝶再聰明,到底還只是個孩子。
“他們現在就需要你的幫忙。”他拉著她的手,“今天來送平大嬸最後一程的親戚非常多,他們都是特地撥冗前來,你要和哥哥們一起向他們致謝。”
面對親友慰問,對一個十歲孩子來說也許倍覺煩擾,但總強過獨自躲在這兒傷心流淚。
“我剛剛來的時候,小柱子還吵著要找小姑姑呢。”小柱子是平一永的大兒子,因為都是小孩子,平日最愛粘她。
“那我們快回去吧,小柱子看不到我,一定會拉著大哥哭鬧不停的。”
一聽佷子找她,她反過來拉著他跑,瞬間他感覺茉蝶真的長大了,她聽得懂他的意思,讓他既欣慰又心疼。
這種疼讓邊承歡心頭陡地泛起一絲奇異感覺。
兩個月前,他的藥罐子元配棄世,她是皇上賜婚硬逼他娶的功臣之女,兩人雖沒半點感情,可到底也結縭三年多,她去世,他這個丈夫竟一點不舍之情都沒有,原以為是自己當密探頭頭久了,變得麻木不仁,可現在……
原來他的心還是有知覺的,是平家,是茉蝶讓他知道自己仍是有血有淚之人。
“老爺,你真是威風,皇上不只對你敬畏三分,還賜大姑娘大批金銀珠寶風光出嫁,日後你不管在天定皇朝或西草國皆來去自如,在兩國境內都是人人敬重的大功臣。”
一名打扮俗艷的女子和一名頭發花白老者同坐在馬車內,盡管一路顛簸,她仍像八爪章魚般死命巴住大她近三輪的老叟。
“大功臣?我可不希罕,我魏成老早就是大功臣!”老叟鼻間噴出兩道怒氣,輕嗤道。“皇帝那毛小子,沒有我,他能成什麼氣候!”
他乃天定皇朝當今丞相,年初,他私下向皇帝自薦自家閨女,想讓皇帝選其進宮當殯妃,無奈遭皇帝婉拒。對于自己身為兩朝丞相,在當今皇上初登基時他還傾全力輔佐,如今皇帝竟連他這小小要求都不應允,有過河抽板之嫌,他惱羞成怒之余,便和鎮守西安
關的兒子聯手,暗中放西草國入關,攻下西安城,天定皇朝的西邊邊界只好往後退至西平關。
他佯裝憂心仲仲,主動提及以和親彌平戰事,西草國畢竟只是小國,若讓公主下嫁,那太委屈公主,他便提議讓自己的閨女嫁給西草國新上任的國王,表面上是犧牲小我成全大我,讓一樁喜事成為兩國重修盟好的橋梁,可事實上,他此舉是“進可攻,退可守”
,若皇帝仍尊他是兩朝丞相,他便安穩當他的丞相大人兼西草國國艾,若那毛皇帝想一腳把他踢開,下一回,西草國可就不是只攻下一城一池這麼簡單了。
今日,他以思女心切為由告假赴西草國探女,順便替皇帝“探查”西草國有無異心,這一趟出關,皇帝賜給他女兒一大箱黃金珠寶,無非是想讓他女兒代他盯住西草國國王的一舉一動,他的“出關費”也不少,這一趟的收獲黃金干兩跑不掉,皇帝還當著全臣的面
萬般請托,他可是里子面子都賺到了,當初下這一步棋,還真是下對了!
“老爺,這西草國還真遠,我們出關這麼久,還要多久才能到達?”新納的小妾艷紅不耐的噘嘴。
“至少還得半天。”
“這麼久,那不累死人,我坐得腰都酸了。”艷紅又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但一想到來這一趟她也能分到一杯羹,不耐的神情立即被謅媚的笑容給取代。
“老爺,你一定渴了,艷紅倒水給你喝。”
她正倒水之際,行駿中的馬車倏地停住,潑了一身濕的艷紅怒叫,“這馬夫是怎麼回事,到底會不會駕車呀!”
外頭傳來家丁的大聲喊叫,“大人,有山賊!”
魏成心一驚,拉開車簾一看,見隨行護衛已和幾名身穿蠻服的蒙面賊匪打了起來,有人高喊,“保護大人,快走!”
見蒙面賊匪中有幾人動手行搶皇帝賜給他女兒的黃金珠寶大木箱,心急如焚的魏成喝住馬夫,“停!別走!別讓他們把箱子搶走。”
“老爺,我們快走,再不走會沒命的!”艷紅驚叮的縮在角落,方才她掀開窗簾一看,隨行護衛雖多,卻被打得七零八落,明顯不敵這些山賊。
魏成不聽勸,執意下馬車,氣急敗壞地怒喝,“你們這些不長眼的,知不知道我是誰?我可是你們西草國的國艾大人,誰敢搶我的東西,我就要你們一個個人頭落地!”
他說得趾高氣揚,無奈一幫山賊毫不理會,依然下手狠戾的見人就砍。
見隨行護衛一個個被打傷倒地不起,魏成內心生畏,悄悄往後退,想爬上馬車讓馬夫快速駛離,無奈他尚未上車,馬車已在艷紅的催促下疾駛離開。
“你,你別過來……”一個像是帶頭的高頭大馬男子,拎著彎刀,一語不發,一步步朝他逼近,他叮得腿軟跪地,“你、你們要珠寶,全、全拿去,不、不夠的話,我可以再派人取來……別殺我,我已經這麼老了……”
為首的男子一句話都未說,手舉刀落,干淨刊落,一刀斃命。
一幫人,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只殺該殺的,只取該取的。
“國舅爺,你再多喝點,今晚巧巧一定也會好好伺候你的。”標榜為天定城內第一大青樓的百花樓,花魁巧巧全心全意的伺候著已在百花樓住了半個月的邊承歡。
平日據傲的她之所以特別對邊承歡獻殷情,是因他元配去世已六年至今仍未娶,他雖風流又沒個正經工作,可到底是有皇上當靠山的國舅爺,別的不說,吃穿總是不愁,若是有幸能入得他的眼,說不準她搖身一變就是國舅夫人。
雖流傳他喜新厭舊,把青樓花娘當玩物,但哪個上青樓的男人不是這般逢場作戲,一覺醒來就翻臉不認人?她自認和其他花娘不同,她有氣質且知書達禮,國舅爺肯定極欣賞她,要不怎會在她這一住就是半個多月。
看似喝醉的邊承歡酒醉心頭定,他斜眼身邊的美人一眼,“今晚,不用你伺候。”
巧巧心一窒,忙不迭起身,惶恐問。“國舅爺,是巧巧哪里服侍得不好嗎?”
本以為這回她肯定抓住他的心了,正暗中盤算著今晚找機會探他口風,問他有無替她贖身的意願,孰料他卻搶先一步打發她走。
“小貼心,你服侍的很好。”食指勾著她的下巴,邊承歡冷涼一笑,“只是我想家了,今晚不住這兒。”
巧巧稍稍松了口氣,只是這樣一來,想問的話全又硬生生吞回肚里,這事不能急,看過太多急于尋求贖身的獲娘下場就是把恩客叮跑,落得連在百花樓立足之地都沒有,她該懂進退,別把國舅爺叮跑。
“那巧巧幫你斟酒,我們再喝……”
他抬手阻止她,“我醉了,想休息一下。”
“那巧巧陪你。”
邊承歡沉下臉,旋即揚起笑容,“你坐在我身邊,我怕是會喝得更醉。”
“那、那巧巧先出去了。”巧巧一臉惶惑,不知怎麼著,國舅爺明明在笑,卻笑得令她心不安。
巧巧離去後,房內獨剩他一人,斂起偽裝的笑容,對著桌上酒瓶,邊承歡沉著俊臉。
半個月了,西安關已收復,魏成之子魏金虎也已“為父報仇”,卻不幸戰死沙場,算算時日,也該是他“出關”的時候了。
他的皇帝姊夫老說他最適合扮演笑面抓狸,依他看,皇帝姊夫才是真正的扮豬吃老虎,老裝著一副對群臣萬般敬重的模樣,可誰要得罪了他,下場就和魏丞相一樣,自個兒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話說回來,這個魏丞相還真是該死,讓其子魏金虎暗地里私放西草國入關,魏金虎自己弄個重傷,以為能就此蒙混過去,可早有人向皇上密報,知情的皇上非但不動聲色,還萬分感激丞相願意將閨女下嫁西草國,賞賜了大批黃金珠寶,這口惡氣還多忍了半年,
在魏丞相以思女心切為由要赴西草國探女時,又在眾臣面前再賜一箱珠寶,並干萬拜托丞相探查西草國動靜,務必要為天定皇朝的子民許個安定生活。
他人雖未在朝中,但光聽眼線匯報就感動得快流下淚,皇帝姊夫對丞相的敬重真是如天高、比海深呢。
但這只是表象,殊不知皇上早恨不得把賣國求榮的丞相給五馬分屍,只是證據不足,又礙于魏丞相在宮中的勢力不可小覷,遲遲無法將他定罪,這次是魏丞相笨,給自己鋪了條死路。
邊承歡為自己斟酒,高舉酒杯,向魂不知飄蕩何處的魏丞相敬上一杯。
魏丞相死在他向西草國山賊搶來的彎刀下,當然,他一身的蠻服也是向西草國山賊借來的。
他就是專門替皇帝出一口氣的好舅子,舉凡得罪他皇帝姊夫,或是該死之人卻無法名正言順定罪的,全都由他這個“好舅子”替姊夫收拾善後,他,是見不得光的御用地下劊子手。
外人皆以為他是風流成性、放蕩不羈,不思長進的國舅爺,其實他暗地里不知幫皇帝姊夫解決了多少心頭之患,這回丞相出關赴西草國探女,他和皇帝姊夫私下商討後,擬了個天衣無縫的完美計劃,他領著以自己為首的地下組織拔地軍內的十大高手潛入西草國
境內,表面上是搶劫財物,實則以砍魏丞相的人頭為要。
至于奪回的財物則五五分帳,他只須繳回一半給國庫,其他就是拔地軍的軍晌來源。他們領“厚薪”,但風險挺大,除了執行任務時有隨時喪命之虔,更重要的是身分一旦曝光,皇上絕不會認帳,所以說好聽點他是御用地下劊子手,但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他們
就是一般的山賊,一樣是取人命、奪人財。
曉是如此,他卻樂此不疲,這份地下青天的工作他挺愛的,只是為了不讓身分曝光,他得繼續當仗著有皇帝姊夫撐腰,狐假虎威沒啥出息的國舅爺。
一完成任務,他就住進百花樓,任誰也不會聯想到一個老窩在青樓里的敗家子,會是取丞相性命的偽山賊。
他不辱皇命後,接下來就由皇上親自接手,上演一出痛失愛卿的戲碼,要西草國給個交代,不等西草國做回應,便激忿地要攻打“忘恩負義”的西草國為魏丞相報仇,此等重責大任自然落在魏丞相之子魏全虎身上,在魏全虎喪父心緒大亂之際硬逼他上陣,在戰
亂中,他的拔地軍趁亂殺了魏全虎,制造出其為父報仇戰死沙場的假象,而不久前被掠奪的西安城也在此役中順利奪回。
至此,任務圓滿達成,收復城池,皇帝心頭的兩根刺亦順利拔除。
他窩到百花樓,不僅是為了避風頭,更是藉機打探情報,這百花樓是城中達官貴人聚集之處,他在此住了半個多月,聽到的朝廷事,可不比眼線匯報的少。
一陣敲門聲後,一位艷妝婦人端著笑容進入,“喲,國舅爺,我聽巧巧說你今晚不住下了,是巧巧惹您生氣了嗎?”百花樓的老鴇柳嬤嬤假意問道。
“什麼生不生氣,只是住久了,膩了。”邊承歡涼涼回應,他當然知道婦人進來的目的無非是想要他結清帳款,但偏不巧,他給自己訂了條不成文的規矩,只要是執行任務後住進青樓內,他一律死賴帳不付錢,這樣方能落實他的敗家子形象,亦能更加確實地掩護
自己的身分。
“噢,是,是。”婦人暗著笑臉,“那,國舅爺這半個多月的酒錢……”
“酒錢?對,是該付,不過我出門時忘了荷包。”
“沒關系,我可以派人到您府上收錢。”柳嬤嬤心一提,忙例大笑容。
邊承歡沉吟著,“這陣子國舅府恐怕沒多余的銀兩支付,柳嬤嬤,這樣吧,你派人到太師府去收。”那是他爹的府上。
“呱,這……上回太師府的人下了重話,說咱們百花樓若是膽敢再上門收款,太師就會派人鏟平百花樓。”柳嬤嬤干笑著。
“這樣呀,我爹他就是個老頑固,真是不通人情。”邊承歡一副傷腦筋模樣,想了想,“既然這樣,那你就直接派人到皇宮去,我和我的皇帝姊夫交情特別好,他一定會買單的。”
“蛤?!”柳嬤嬤臉一僵,邊承歡搬出皇帝來真把她給叮著了。
這皇帝雖未賜邊承歡一官半職,可天定城內人人皆知皇帝深愛皇後,愛屋及烏,不但封皇後的爹為太師,就連皇後之弟放蕩不羈,亦深得他的緣,皇宮里飲酒作樂的歡樂場面,絕少不了國舅爺這位座上賓。
得罪國舅爺,無異就是和皇上作對,那百花樓的下場……
“就這樣吧,柳嬤嬤,下回見。”
柳嬤嬤尚暗自膽顫心驚,這廂邊承歡已然起身,擺擺手,瀟灑地揮渾衣袖,翩然離去。
“呱,這,國、國舅爺……”
手騰在半空中,看著高大身影率性離去,一錠銀兩也未留,柳嬤嬤恨得牙癢癢,她對邊承歡可是又愛又氣,很多官爺都是沖著想來巴結邊承歡才上百花樓的,因為在這兒時常可遇到他,他雖間接替百花樓帶來客源,可也不能住上半個多月完全不付帳吧?
可要她派人去皇宮收銀子?那干脆要她直接將百花樓關門算了——
這冤家呀!
平家布莊是禾城縣內第一大布莊,但那是平老爺在世時的光景,平老爺去世六年來,生意每下愈況,一來因縣內布莊越開越多家,二來平家七子除了老大老二跟隨平老爺管理店面外,其他人均不在布莊工作,老二體弱多病無力掌管,老大雖長年跟著爹親,可也
只學到皮毛,加上個性老實孰厚,拗不過刁鑽客人“買一送一”的要求,雖主顧客尚多,可平家布莊的營收依舊年年下滑。
“五叔,七叔,姑姑在哪兒?”小柱子匆匆忙忙跑進“平家武館”,見到平五泉和平七海劈頭就問。
平家這兩個兒子從小就愛舞刀弄劍,對布莊的事實在沒興趣,在邊承歡建議下,遂開起了武館,兩人也是拔地軍的重要領頭,他們三人是拔地軍的“三巨頭”,人人不同時出任務,這回狙殺魏丞相由邊承歡領軍,他們兩人當時都在武館,如此一來,即便東窗
事發,也不會有人懷疑到他們頭上,這是分散風險的一種方式。
平五泉啃著饅頭,“你姑姑正在後頭教訓人。”武館雖是他們兩兄弟當家,可只有練武之事歸他們教導,其他的事,全由茉蝶一手包辦。
平七海納悶的問。“小柱子,你找你姑姑做什麼?”
“姑姑說,她要跟我們布莊對面的秦家布莊拼了,要我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若是秦家布莊又搞什麼花樣,一定要馬上來通知她。”
說人人到,從後院進來的平茉蝶氣鼓著雙頰,突突噥噥,“這些人,道理都跟他們說了好幾回還是不懂,是怎麼回事呀他們……小柱子,你怎麼來了?”
接過七哥遞來的茶,綁著兩條長發辮的平茉蝶大刺刺的坐到椅子上。
“姑姑,秦家布莊他們又有活動了。”
“又有?”三兄妹異口同聲。
“這秦家布莊到底有完沒完?}平五泉氣憤著。
平七海怒拍桌,“就是說,要不是……”察覺險些脫口說出自個兒是拔地軍的身分,他忙不迭話風一轉,“要不是我和五哥不同他們計較,他們秦家布莊能開得下去嗎?!
加入拔地軍,承歡哥要他們和平常一樣,不需有太大改變,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秦家布莊開始營業之初,他們兄弟倆是有去門前嚷個兩聲以示抗議,但沒真動刀動槍威逼。
“我說五哥七哥,你們干麼不跟秦家布莊計較,難道真要放任他們打垮我們家的布莊?!”平茉蝶起身,兩手叉腰,暄著圓眸,氣呼呼地瞪著兩人。
“茉蝶,話不能這麼說,那地是人家的,他們想開店我們也不能蠻橫阻擾。”
平五泉好聲好氣的說。加入拔地軍,兩人變得穩重成熟了些,不再像以前那樣毛毛躁躁的。
“是呀,難不成真要我們拿刀去架在秦大富脖子上,叫他把秦家布莊關了?
平七海比出架刀手勢。
“倒是不須如此,但也不能放任他們胡亂作為,根本是要逼死我們平家布莊。”平茉蝶看向遺傳了她大哥的憨樣,一副傻不楞登的小佷子,“小柱子,秦家布莊這回又有什麼活動?”
“買一送三?!”平七海不滿地哼道。“上一回買一送二,這回買一送三,下回不就買一送四!”
平茉蝶咬牙切齒的問。“他們送什麼?”真想逼死人呀!
“送三個外邦的小荷包。”
“那就叫三哥也從外邦買些小荷包回來,我們也來買一送三,跟他們拼了!”
平七海提議,不能動刀槍,以眼還眼總行吧!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2-11-7 03:18:11
第三章
“等三哥進貨還得個把月,人家現在已經開賣,來得及嗎?前車之監還沒記取呀!”抓著兩條發辮,平茉蝶也急了。
一個月前,縣內首富秦大富在平家布莊正對面開了間秦家布莊,擺明是和平家布莊杠上,秦大富財大氣醋,一開店就推出“買一送二”,買一匹布送兩條外邦的洋領巾,大伙兒一窩蜂去買,一連半個多月,上平家布莊買布的客人稀稀落落,後來他們也跟進“買
一送二“,送兩條繡帕,可借生意還是慘兮兮。
一位熟識的客人尷尬的和她說。“人家送洋領巾,你們送繡帕,感覺就差了一截,就算你們也送洋領巾,恐怕也沒生意,這想要洋領巾的人,早早就去向秦家布莊買了。”
“那怎麼辦?”平七海問她。
“我一時間也想不出好法子,我看我回家去問六哥好了。”六哥好歹是個秀才,頭腦比這兩個哥哥好多了。
“六哥他是個書呆子,他只知書中有一個叫什麼如玉的姑娘,哪懂布莊的事。”平七海損起自家六哥。
“六哥不懂你懂,那你馬上想個法子去對付秦家布莊。”
“這個……我一時間也想不出好法子。”平七海偷她的話,干笑著,“那你還是回去問六哥好了。”
眸了聲,瞪他一眼,平茉蝶領著跟班小柱子,急匆匆奔回平家。
“姑姑,你行不行?”
一早,城內市集人聲鼎沸,平日平茉蝶可沒在怕人多這種事,她大步流星,三兩下就順利穿過人群,朝平家武館前去,可她今兒個踩著高底弓鞋,走起路來碟里碟斜,一會撞東,一會斜西,讓跟在她身後的小柱子都忍不住替她捏一把冷汗。
“我當然行,不過就是挺高點走路,哪會難得倒我!”話才說完,曼妙身軀立即往身旁一位大嬸斜壓而去。
“唉唷,這誰呀,走路不好好走,干啥撞人!”
“柯大嬸,真是對不住,我姑姑她穿著高底弓鞋,連路都不會走了。”小柱子連忙挺身賠不是。
“小柱子,你說她……”柯大嬸定楮一看,叮得眼都凸了,拔高聲音嚷著,“唷,這不是平家的野丫頭平茉蝶嗎?”
四周的人聽到柯大嬸的嚷叫,紛紛圍過來,見平茉蝶從頭到腳一身和平日迥異的大家干金裝扮,大伙皆和柯大嬸一樣吃驚,七嘴八舌議論紛紛,對其品頭論足。
“這真的是平茉蝶嗎?不是我眼花了吧?”
“唷,平家這閨女原來身材這麼好。”
“就是,稍加打扮竟美若天仙,說她是禾城縣第一美人也不為過。”
“女孩子家就該這身打扮,老穿著寬大的素布衣,拿刀拿槍,男人都被叮跑了,哪嫁得出去!”
見自己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踏出成功的第一步,平茉蝶俗守六哥之言,佇立原地,將大伙兒批評的話語當成馬耳東風,忍住心頭不快,低首含羞微笑著。
昨兒個她向六哥討教對付秦家布莊的好法子,六哥說送贈品只是一時的權宜之計,布莊要長欠經營,布的品質要好是首要,若能和手芝精堪的裁縫師傅配合,便有加乘效果。
六哥還幫她出了奇招,要她自己當平家布莊的“活招牌”,換下素布衣,穿上用平家布莊色蕪鮮艷的布料裁制的衣裳,徹底改頭換面,若能讓街坑鄰居看到她都驚為天人,這法子便是成功了。
她不愁沒漂亮的衣裳,以往娘在時,一年四季都會請裁縫師傅幫她做新衣裳,娘不在,大哥便吩咐大嫂照做,盡管她再三推辭,大哥仍堅持即使娘不在,他還是會照娘疼愛她的方式呵護照料她,讓她好生感動。
為了平家布莊,即便被當成猴兒圍觀,臉上笑容僵化,她也沒半句怨言。平日誰要敢像現在這樣對她彈肋估兩,她肯定怒瞪人家,還得回嗆幾句才痛快。
“各位大叔大嬸,別懷疑,你們眼前這位天仙美女,如假包換正是我姑姑平茉蝶。”小柱子年紀雖小又一臉憨樣,但因為成日跟在他爹身後,倒也學到了一些做生意的皮毛,加上他六叔給他擬了說詞,這話說起來也挺溜的。
“瞧,我姑姑換了一身新衣,立即搖身一變成為天仙美女。”
眾人頻頻贊嘆平茉蝶的美貌姿色之際,小柱子乘勝追擊。
“你們知道這其中的奧妙在哪嗎?沒有別的,我姑姑就只是換穿了用平家布莊色彩鮮艷的布料裁制而成的衣裳而已,一件漂亮的衣裳就能讓平家的野丫頭瞬間變成知書達禮、溫婉可人的千金閨秀,你們說,這是不是太神奇了!”
圍觀的人群中,有人捧場的拍手叫好,有人不以為然的汕笑。
平茉蝶趁眾人拍手哄然之際,偏頭怒斥小柱子,“你這臭小子,敢說你姑姑我是野丫頭!”
小柱子一臉無辜地低聲道。“是六叔要我這麼說的。”他陡地推推她,要她站好,面露微笑,維持形象。
平茉蝶回復原姿勢,小柱子依照六叔的指示,現場抓了熟人,剪頭獻策,“柯大嬸,你家的珠兒雖然長得漂亮,可老穿著一身髒舊衣像泥鳳凰,為了珠兒得來能嫁個好人家,你可得打小就把她打扮得像干金小姐,只要來平家布莊買布,我請裁縫老師傅免盆幫你家珠
兒里身制件新衣,包她穿了新衣,馬上變成干金小姐樣。“
人群中有人起哄,“對呀,柯家嫂子,趕緊去平家布莊給你家珠兒做件新衣裳,說不準換上新衣,小柱子就看上她,馬上要珠兒當他的童養媳,屆時你家珠兒就真的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一番玩笑話語,眾人聽了哄然大笑,小柱子羞得滿面通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見小柱子被消遣,平茉蝶想挺身護佷,無奈六哥要她盡量別說話,免得她罵罵括括起來,破壞形象,既然不能說話,她只好扭動身子,將眾人的目光焦點轉回自己身上。
只是原本靜杵著看上去婀娜多姿的體態,在她往前走了幾步後,身軀扭得村村勢勢不說,接著一個跨出的腳}︰踩穩,整個人往前撲倒,跌了個狗吃屎。
“哎唷,好痛……”趴在地上,她痛得哀叫。
見狀,圍觀的人捧腹大笑,小柱子想扶她卻力道不夠,在一陣狂笑聲中,一個高大俊朗的人來到她身邊,彎身小心地將她扶起。
“這麼標致的姑娘,跌歪嘴可就不好了。”瞅著她,心疼之余,他開玩笑道。
“這位公子爺,謝謝你,你真是好人。”平茉蝶甫站穩,隨即氣呼呼地踢掉腳上的高底弓鞋,就是這鞋害她跌趴在地,嘴都破皮了。
瞪著幾個還在幸災樂禍的人,她再也管不了什麼形象,罵罵咧咧地嚷,“有什麼好笑的,找打呀!”
見她恢復原狀,野丫頭的粗蠻個性畢露,大伙知道已沒戲可看,一哄而散。
“六哥這法子一點都不好,累死我了!”她突突峨轉身見方才扶她的人和小柱子不知在說什麼悄悄話,不明所以之余,她不忘再次謝謝恩人,“這位公子爺,多虧你好心的扶我起來,要不我不知還要趴在地上多久哩。對了,忘了請教公子貴姓大名。”
嘴皮動得太勤,盡管只是一點小破皮,仍讓她痛得直囔囔,“噢,痛、痛、痛——”
“姑姑,他是……”
小柱子想提點她,身邊高大的男子食指往唇上一豎,示意他先別告訴她。
“公子爺,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大名。”輕撫著唇,她認真的問。
見她神色正經,不像是在和他開玩笑,男人兩道劍眉豎起,無奈地喟了聲,旋即從腰際拿出一塊寫著“邊承歡”的牌子給她看。
定楮細看,平茉蝶倏地尷尬笑著,“原來是承歡哥,我說嘛,這人的身形怎麼那麼眼熟呢,呵呵。”
邊承歡睨她一眼,無奈地苦笑著。
“承歡哥,沒想到趴在你背上這麼舒服。”雙手圈住邊承歡的脖子,平茉蝶將臉側貼在他背上。
原本想拎著鞋光著腳丫跑回家,誰知一走動,雙膝就疼痛萬分,她這才知自己那一跌不只磕破嘴,連膝蓋都跌傷了,不得已,只好請她的承歡哥好人做到底,背她回家。
她直率的言語讓邊承歡一時不知該接什麼話,只好淡笑回應。
“唷,那不是平家的野丫頭,她一個還未出嫁的女孩子家,怎大刺刺地讓個陌生男人背?”
“你不認得?那男人是國舅爺,他和平家大兒子平一永是結拜兄弟。”
“原來他就是那個不思長進、老窩在青樓的風流國舅爺。”
這一路走來,耳邊的閑言閑語沒停過,他早練就一副全剛不壞之身,旁人愛說啥便任由他們去說,說得越起勁,越能隱瞞他的真實身分。
他沒想到的是,背上的人比他還豁達,對那些閑言碎語置若罔聞,全然不介懷,只專心地享受著被人背不用自己走路的爽快。
“國舅爺,我也要讓你背。”小柱子一臉欣羨。
“小柱子,你又沒受傷,干啥讓人背,而且他是國舅爺,你忘了你爹常對你耳提面命,要你不許對國舅爺無禮。”
“那姑姑你為什麼讓國舅爺背,你這樣也對國舅爺無禮。”小柱子邊走邊說︰“而且男女授受不親。”
雖是無心的童言童語,聽進兩人耳里,仍是平添一抹尷尬。
不用小柱子說,邊承歡早感覺到背上的人兒不再是以往的那個小茉蝶,她長大了,嬌軟身軀緊貼著他,在走動時豐滿的雙峰在他背上輕輕磨蹭著,一股異樣的情愫悄悄在他心間泛開。
“他、他不是男的。”平茉蝶信急地脫口,發現邊承歡腳步頓了下,蹙眉回頭,她趕緊改口,“不,我是說,承歡哥是我的大哥,我們之間才不用管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套。”
這麼說還差不多!他滿意地繼續往前走。
“國舅爺不是你大哥,你大哥是我爹平一永,而且國舅爺是男的,你是女的,本來就該男女授受不親。”小柱子譜懂地堅持他娘教他的規矩。
“我們,我們……”平茉蝶詞窮,惱羞成怒,“小柱子,你要再叨叨不休,以後我都不讓你跟了。”
“可娘是這麼教我的。”小柱子皺著小眉頭。
“還說!”平茉蝶斥了聲,“我和承歡哥的交情不同,我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
聽見這話,惹得邊承歡笑出聲,“你和我差了一輪,如何”從小一起長大“?”
“怎不是呢?我小時候你就常來我家,我長大後你還是常來,我就覺得你和我還有我七個哥哥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她正經八百的說。
“還有我呢,姑姑你也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小柱子硬要湊上一腳。
“對喔,我差點忘了小柱子也是跟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
聽到他們姑佷倆天真的對話,邊承歡險些笑岔氣,這平家人的思考邏輯原來是以自我為基準,茉蝶的“從小”,小柱子的“從小”,他這個國舅爺顯然都被迫參上一腳。
平茉蝶一回到家,大速換上平日的素衣,搽了藥後,無法出門的她躺在房間哀號著,在大廳中的人,還能隱隱約約聽見她的哀叫聲。
“這茉蝶……”平一永干笑著,溺愛的偏袒道︰“要不是她六哥給她出這個主意,她也不會跌傷,喊這麼大聲,肯定是很痛。”
一刻鐘前小柱子到店里去喚他,聽聞茉蝶受傷,國舅爺也來到,他立即放下手邊的事虎急急趕回。
“都怪我,沒把平家布莊照顧好,茉蝶為了平家布莊的生意才會……”話未完,後院又傳來震天價響的哀喊聲,平一永尷尬一笑,“茉蝶她、她……”
“率性。”
“對,就是率性。”平一永假顏道。“自從我娘不在,茉蝶突然變得好堅強,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她都管,三弟搭船出海她要跟,四弟騎馬她也要學,五弟七弟練武功她也硬要湊上一腳,說她要代替我娘照顧我們,這日子久了,她就變得這般大刺刺的,這麼也
改不回來。“
平一永當然知道外頭的人都說茉蝶是野丫頭,他們幾個兄弟也想讓她變得溫婉些,可想破腦袋還是沒個好法子。
邊承歡輕喟,“那這得怪我了,當初平大嬸去世,為了不讓她沉浸在悲傷中,我才同她說平大嬸希望她能照顧哥哥們。”
“這怎能怪你,你是一片好心。”平一永早知道這是他出的主意,“是我們兄弟沒把茉蝶教好。我們一味遵從娘溺愛茉蝶的方式寵她順著她,也不知怎麼著,到後來茉蝶就變這樣了。”
“她這樣也沒什飛不好。”邊承歡誠懇笑道,“我倒是覺得她率性可愛。”
“當然,茉蝶當然可愛。”平一永流露出擔憂神情,“可她這樣,就怕嫁不到好人家。
“若茉蝶真嫁不出去,那我這個始作俑者恐怕得負責養她一輩子了。
自己說的一句玩笑話,反倒在心間起了波瀾。養茉蝶一輩子?也無不可,他是很樂意,但……
平一永沒多想,接腔道,“我們兄弟當然願意養她一輩子,只是女孩子家終究還是得嫁人。”
話語甫落,震天的哀嚷聲又傳來,兩人相視苦笑,邊承歡道︰“我猜肯定是沒人陪她說話太無聊,才會一真亂嚷嚷,我們去陪陪她。”
“也好。”
平一永才起身,前一刻被“征召”代他顧店的小柱子匆匆跑回,氣喘吁吁地劈頭就說。“爹,柯大嬸來我們店里買布!”
“買就買,何必特地跑這麼急回來告訴我。”
“她說,要你親自選布。”
“為什麼?”平一永一臉納悶。
“何掌櫃不在嗎?”
“在,大伙都在,可她就是要你親自桃選,她說,布料由你來選最妥當,如此一來,她家珠兒穿上新衣後,說不準你就會喜歡珠兒,還會讓她來當、當我的童養媳。”
“呱,這什麼歪理?”平一永聽得更糊涂。
小柱子把方才在市集旁人的促狹話語再重復一遍。
平一永聽了啼笑皆非,邊承歡則朗聲大笑,“去吧,給小柱子的未來媳婦選塊漂亮的布。”
“說啥呢,就是一樁生意。”既然客人要求他親自選布,他白然得去,“小柱子,你陪國舅爺去找你姑姑聊天,我一會兒就回來。”
小柱子杵著,低頭小聲說︰“爹,你可不可以找別人陪國舅爺?”
“為啥?”
“我,我……”小柱子羞得紋著雙手,“我想去看珠兒。”
邊承歡拍拍小柱子的肩,咧嘴大笑,“去去去,父子倆都去。一永,看來這下你還真是要給未來兒媳挑布料了。”
平一永呵笑著,“那承歡,茉蝶就拜托你了,我快去快回。”
目送父子倆離去,笑意未歇的邊承歡轉身,循著喧天般的哀嚷聲音前去。
一進平茉蝶的閨肩,邊承歡劈頭便和她說方才的事,茉蝶一聽,暄著圓眸,鄂然不已。
“小柱子真的喜歡珠兒?”茉蝶柳眉微蹙,“可他怎從未跟我提過?”
邊承歡自行拉了張椅子坐在床前,“倘若他真同你說,你欲如何?”他眼帶笑意,好整以暇等著聽她的打算。
當初他一番安撫她的好意,倒讓她成為替平家上上下下忙得不可開交的照料者,她不只照顧七個哥哥,很顯然連小輩都歸入她的照顧範疇。
“當然是替小柱子把珠兒娶進門。”
“現在?”
“要不?”
“小柱子可還只是丁點大的孩子。”他提醒她。
“那就先把珠兒帶進平家當童養媳。”她認真道。
“要是小柱子過幾日又喜歡其他人,再過幾日又喜歡另一個人,你都要把她們帶進平家當童養媳?”他笑問。她很有心沒錯,但做事一頭熱,沒細想後果,反而會幫倒忙。
平茉蝶想了想,惱怒道。“那我直接把小柱子打死再說。見一個愛一個的男人,成不了家的!”
“哪來這番謬論?”
“什麼謬論,我說的是真理!”
斜靠床頭坐著的她陡地挺真身,一副理真氣壯樣,即使穿著寬松素衣,胸前豐滿雙峰的形狀清晰可見,他不白然地別過頭去。
可這動作卻讓平茉蝶誤以為他是說不過她,她得意地笑了起來。
“承歡哥,你認輸了對吧。”她軟下身子,斜靠回床頭。
回過頭,他經笑,“你的這番謬論,顯然有說服你的幾個哥哥們。”平家幾個娶妻的兄弟都對妻子忠心不二,還萬般疼借呢。
“我哥哥對嫂子們可好了,六哥還寫下外頭流傳的男人版”四得“準則,貼在每個哥哥的房里。”
邊承歡後頭微墅,茉蝶口中的男人版“四得”他早聽過,“娘子梳妝要等得,娘子生辰要記得,娘子打罵要忍得,娘子花錢要舍得”,不外乎就是讓男人疼愛妻子。
他不排斥這“男人四得”,但對象得要是值得疼愛的人,就像茉蝶,他便樂意疼愛她……
心青地一驚,今兒個他是怎麼了,真把茉蝶當女人看待,不再像以往當成小妹妹般單純呵護。
定晴細看她,雖她性子大刺刺的,可美麗的臉龐白然散發著妖媚風情,水靈靈的大眼似能揪住人心魂,讓人瞅定住她就舍不得移開。
茉蝶的確長大了,也到了出嫁的年紀。
“承歡哥,其實我對你一真有愧意。”茉蝶突然低眼,一副抱罪樣。
瞅她一眼,他揣測原因,涼涼的說。“我每回來,你都沒認出我,害我一度想在臉上刻名字,方便讓你認出我。”
從她四歲到十太歲,每年他到平家的次數不下十回,平時也送了她不少東西,她自己也說他和她是“從小一起長大”,可他每回來,若沒自動報上名,她還是認不出他,年復一年,這事越來越令他有強烈的失落感。
可她這毛病打小就有,他也舍不得怪她。一永讓小柱子成口粘著她,不完全是當跟屁蟲,其實是在幫她提點和她打照面的是何人。
平茉蝶一臉不明所以,“干麼把名字刻在臉上?”她手一伸,構住他系在腰上的“名牌”,“你只要拿出這面牌,我就知道你是承歡哥。”
這下換邊承歡征愣住了,提及此事她一點悔意都沒,還視他亮出名牌的舉動為理所當然,顯然她說的對他有愧,不是他老懸掛心頭屑意的這件事。
“那你方才說對我一真有愧?”
“噢,就是我一真都忙著照顧七個哥哥,卻忘了照顧你。”她低垂著頭,徑自感傷起來,“我娘生前視你為親生兒子,她若是有交代要我照顧哥哥們,肯定也包括你,若她沒說,一定是一時忘了,說不定她還很懊惱沒交代完全,總之,我也該替娘照顧你才是。”
邊承歡聽了輕笑,“我不需要你照顧,國舅府里能照顧我的人還少嗎?”
她長大後,白然就知曉當年他說在皇帝那兒有本天書,還有召見平大嬸的事都是誆她的,可她就是對“照顧哥哥們”的事特別執著,她深信這是娘親的遺願。
“他們肯定都沒好好照顧你,才會讓你到現在都未續弦。”
邊承歡一聽,噗嗤笑出聲,“你方才不是才說,男人見一個愛一個,成不了家,怎現在……”
“那不一樣,你的妻子已經不在了,白然得再娶一個。”她有自己的一番理論,“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沒有再娶一個正式的妻子,才會成日和青樓的花娘鬼混。”
“鬼混?”邊承歡大笑,隨即輕咳了聲,“茉蝶,女孩子不宜說這種粗鄙之詞。”
“這有什麼好粗不粗鄙的,我五哥七哥常這麼罵武館的學徒,我也是。”
邊承歡不置可否一笑,這倒是,她成日在武館,話語難免粗魯了點,若不如此,恐怕壓不倒那些一身蠻勁的學徒。
“承歡哥,等平家布莊的生意好些後,我想我就可以去照顧你。”她一臉認真的說道。
見她當真,他忍不住發噱,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平家布莊的生意拜你六哥的點子和你這個活招牌所賜,已經成功讓柯大嬸上門光顧,你要真想替平大嬸照顧我,就從現在開始吧。”
他想,平太洪給茉蝶出此計,許是想來個一石二鳥,一來讓平家布莊生意有起色,二來也可讓茉蝶變回大家閨秀樣,可惜後者不是一蹴可幾。
“才柯大嬸一人上門光顧怎行,而且也不能老靠幫小柱子討童養媳這招招攬生意,一定要再想個好法子才可。”她蹙起細眉,肚里尋思著。
見她顰眉蹙額,冥思苦索,他心頭頗不忍,且清楚這份心疼的對象不是妹子,而是女子,一個亮麗動人的黃花閨女。
壓仰住心頭的非分之想,像想起什麼似地,他一雙狹長的桃花黑眸飽含笑意地瞅著她,“倘若我幫平家布莊介紹一樁大生意,你是不是可以馬上來照顧我?”
該死,他不只當真,還迫不及待了!
“承歡哥,你的國舅府也太大了吧,比平家還大。”來到國舅府已兩口,平茉蝶對這偌大的府邸仍是驚嘆不已。
日前朝廷舉辦科舉考試,邊承歡在皇帝面前力薦平家布莊,使其成為甫出爐的新科文武狀元裁制新衣的布料供應商。他不想和商人爭財,僅在一瑰大餅中討個兩口飯吃,但他算準這兩口飯會為平家帶來絡繹不絕的客人。
果不其然,此消息一出,平家布莊的門檻險被上門買布的客人踏平。
他向來秉持不向皇帝姊夫邀功討人情的自律原則,這回之所以如此熱心替平家拉攏這樁生意,一來自是不忍見好兄弟的布莊倒閉,致使平家生活陷入困境,二來便是私心希望茉蝶能來“照顧”他。
為了她這個允諾,他竟接連好幾晚興奮得睡不著,像個孩子似地。他堂堂一個風流倜儻成日和青樓花娘鬼混的國舅爺,竟為了一個女娃雀躍動心,仿佛變回未經情事的少年郎一般,甚至心情還像小柱子想見珠兒那般又羞喜。
不,他更成熟點,是狂喜。
茉蝶是個重然諾之人,說到做到,和她大哥說了一聲“要到國舅府作客兩日”,便隨他回府。
“承歡哥,若是沒來參觀你的國舅府,我恐怕到死還會一真認為再也沒有比平家更大的宅院了。
“平家的確是很大。”他輕笑。
向來都是他只身前往平家做客,平家人鮮少來他府邸,一來他是游手好閑之人,空閑的很,平家人各有各的事要忙,二來,茉蝶自從成了平家女兒後,似也未出過遠門,平大嬸不在,七兄弟對她更加保護,不放心也不舍得她出遠門,這回是茉蝶強硬要求,又是到他府邸,他們七兄弟才放心放手讓她遠游。
他偕她到涼亭歇息,僕人已備好茶水糕點候著。
“承歡哥,你真是厲害,只出一張嘴就把秦家布莊的客人全拉到我們店里來,不像我,穿得一身不自在的衣裳和高底弓鞋,摔得我嘴都破了,也才拉了兩三個客人過來。”茉蝶吃著糕點,滿眼崇拜的看著他。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2-11-7 03:18:36
第四章
啜一口茶,邊承歡俊臉揚著笑,若不是那一雙圓瞳流露出崇拜神情,光聽她說“只出一張嘴”,他可要誤以為她是在譏笑他哩。
“承歡哥,你這麼聰明,為什麼不開一家店做生意?”她突然問。
他征了下,“做生意?”
“是啊,皇帝又沒賜你官做,你沒當官就沒收入,總得找個工作掙錢。”她認真的說。
“你說的也有理。”他御用地下劊子手的“正職”她並不知曉。
“那你覺得我該做什麼生意好?”凝視著她,他喜歡和她這樣坐著閑聊,挺開心的。
她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了轉,搖頭,把問題丟還給他,“我不知道,你自己想做什麼生意?”
他淡笑,學她搖頭。
她看著他,陡地想起什麼似地,笑著建議,“要不,你就在天定城內開一間平家布莊的分店,若是你不想開布莊,那就開平家武館分店。”
見她認真無比的模樣,他朗聲笑著,“這倒是個好主意,我會認真考慮的。”
“回頭我同大哥說去,他肯定會答應的。”
他大笑,他只是不想潑她冷水才順她的話說,沒想到她當真了。她又天真又熱心,個性直率,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她了。
坐不住的她陡地起身,一屁股坐上石桌,傾身向他低聲道︰“而且,平家無條件支持你開分店。”
她突如其來的舉止,叮壞了一干候在涼亭外的丫翼,她們個個瞪大眼,活像看到怪物似地。
他對她大刺刺的行為舉止早習以為常,不以為意的笑著。
“還有,分店成立之初,我和小柱子都會前來鼎力相助。”
她越逼越近,秀挺鼻梁險些抵上他的,由她身上散發出的一股白然馨香撲鼻而來,他心頭一陣悸動,險些忘情……
見他瞅著她久久不語,平茉蝶蹙眉,挺起身跳下石桌,兩手叉在腰際,正色道︰“承歡哥,我是說真的,不是在誆你,我和小柱子真的會來。”
亮麗的臉蛋遠離,他陡地回過神,瞥見外邊丫鬟叮呆的模樣,他輕咳了聲,“你們全退下。”
“就是,承歡哥,你早該叫她們退下,我們坐在涼亭內喝茶吃點心,干啥讓她們在涼亭外罰站。”茉蝶快人快語,“在我們平家,只有小柱子會被罰站。”
她天直率性的一席話,說得丫鬟們的表情從吃驚變為感激。
丫鬟離去後,心湖波動未平的邊承歡起身背對她,徉裝欣賞庭院的樹景,實則在平復心情。
“眼前這棵大樹,據說已存活百年,可是皇上飲賜國舅府的。”他話才說完,就覺背後突然貼上一具溫柔軟軀,心一驚,才要平復的心情又倏地激起洶涌波濤。
“承歡哥,我好喜歡讓你背,在你背上真舒服。”方才見他背過身,她一個箭步踩上石椅,整個人巴在他背上,一肚歡欣的笑著。
“這棵樹這麼老了?皇宮內是不是還有很多大樹?”
怕她沒抓穩跌落,他下意識地雙手交疊身後托住她的臀,這一踫觸,胸覆間不安分的情愫更加翻騰。
“是、是呀,皇宮內的大樹挺多的。”他不白在地回應,內心暗自慶幸早早把丫鬟們打發走,要不然見著這一幕,丫鬟們可能會被叮得腿軟。
“那你可不可以帶我進宮去逛逛?”她突挺起身,頭往前探,一張小臉貼近他,滿懷期望地瞅著他。
背上的溫柔軟軀貼得更加緊密,雙峰也因她挺身的動作輕輕在他背上磨蹭,他暗自倒抽一口氣,壓抑住隨時可能爆發的情欲。
“這恐怕不能。”他嘶啞道。
“承歡哥,你怎麼了,聲音怎變啞了?是不是我太重,壓著你脖子,讓你嗓子難發聲?”她沮喪低聲問︰“我這樣趴在你背上,你很不舒服嗎?”她實在不想下來。
聽出她話里的失落,他忙不迭回道。“不,我覺得很舒服。”他,這是在說什麼呀?!
“真的?”一瞬間,她又變回雀躍的小鳥兒,“我也覺得這樣很舒服呢,不過你身上有個味。”
她的鼻子貼在他頸項間,用力地嗅了嗅,此舉無疑又將他往欲海深處推去。
他閉了下眼,深吸一大口氣,“什,什麼味?”他早已不使用竹葉燻香,為了不在執行秘密任務時留下蛛絲馬跡,他也不用其他任何香味了。
她皺了下眉,“我說不上來,我五哥七哥身上都有一股汗臭味,可你沒有,你身上的昧道一點都不臭,可也不香,就是一股昧,雖然不香,可挺好聞的。”說罷,似要印證她所言不假,又用力的在他脖子上嗅了嗅。
他悶哼聲,重重地深吸一大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
他懂她說的是什麼,那是男人身上的昧道,就如同她身上白然散發的馨香昧,那昧道,正環繞著他……
邊承歡哭笑不得,她說要來“照顧”他,但此舉無疑是來折磨他的。
美人香肌王體貼背,他卻不能有半點歪念,這不是折磨他是什麼!
一早起床,聽丫鬟說邊承歡受了風寒,才剛穿好衣服的平茉蝶發還未梳,就急煎煎地距到他房間察看。
總管正欲送大夫離開,突撞見急沖入房內且披頭散發的平茉蝶,兩人皆吃了一驚,總管朝大夫尷尬一笑,故作鎮定,繼續送大夫出門。
知道自己的模樣叮著人,平茉蝶邊走邊將披散的發用手抓束在腦後,但一見邊承歡神色低振的躺在床上,焦急之余也管不了散亂的發絲,一逞地撲上前去。
“承歡哥,你怎麼生病了,昨兒個不是還好好的嗎?”見他臉色略顯蒼白,她心窩和眉間同時揪起。
見她一頭烏絲披散肩後,邊承歡起初嚇了一跳,只是再細看一會,竟覺她這模樣甚美,散發一股小女人味。
邊承歡苦笑,“我沒事,是哈總管小題大做。”
昨晚臨睡前,她又突發奇想要他背她,像背娃娃似地哄她入睡,被甜蜜的折磨一番後,她香甜入睡,他則輾轉反側,她身上的馨香昧殘留在他鼻間,滿腦子充斥她嬌軀磨蹭自己的邪念,睡不下,他只好起身至浴間琳冷水,也不知琳了多久,待欲念稍減後才壟回肩
里倒頭就睡,一早頭昏昏起不來,哈總管見狀,忙不迭請來大夫為他看診。
“承歡哥,你的手燙燙的,好端端的,怎會得風寒?”她握著他的手,憂心又抓疑的問。
望著她,他一徑地苦笑,這丫頭,就是愛追根究底,可他總不能將實情告訴她吧。
“昨晚你背我睡覺時,人不是還好好的……”說著,她陡地陰陰地睨他一眼,“承歡哥,你老實說,昨晚我睡著後,你是不是偷溜出去玩了?”
她這莫名的指控令他莞爾。
見他笑,以為他默認,她順起嘴惱著,“你不可以這樣自己一聲不吭偷偷出門,得跟我說一聲,我是來國舅府照顧你的,讓我跟著,我就可以照顧你,你也就不會得風寒了。”
邊承歡覺得自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之所以起不來,還不是拜她這個罪魁禍首所賜。
“好了,念在你病了,這回我不同你計較,下回不可以這樣。”她一副心胸寬大、這次放他一馬的慈悲樣。
他笑著,突地輕咳了聲,她心焦地將柔美貼上他胸口,為他輕撫。
“藥怎麼還不來,有沒有人替你煎藥?”
“大夫才剛走,哈總管跟去抓藥了,煎藥也得要一小段時間。”他氣虛的說。
“你身體好燙,不可以老這樣悶在被里。”說著,她徑自將菠在他身上的被子拉開,“小柱子年初到河邊玩水,隔日就病了,身子就如同你這般燙燙的……”將兩件事做了聯想,她陡地又眼著他,語氣森森地審問。“所以昨晚你是跑到河邊去玩水了?”
“昨晚我壓根沒出門。”他輕描淡寫說道,不招供一些實情,她恐怕不會罷休。
“是嗎?那就怪了,沒出門怎會受風寒。”她嘟噢著,起身拿了毛巾放入臉盆,再撈起擰干,幫他擦臉。
“承歡哥,你得快點好起來,你答應我後天要帶我進宮參加君臣賓的。”她邊幫他擦臉,邊提醒他。
“原來你這麼好心照顧我,不是真擔心我,是怕我無法帶你進宮。”他半開玩笑、半認真道。
她說想進皇宮去逛逛,為了讓她如願以償,他又再度和皇帝姊夫邀功,讓皇帝答應在寡請新科狀元的君臣宴上,破例讓平家布莊的人到場,當日他會帶著茉蝶和平一永以及老五、老太、老七赴宴。
為了她,他一再向皇帝姊夫要求這、要求那,表面春風得意,心里其實清楚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遲早他要付出代價。
上一次他向姊夫要求東西之後,後來姊夫禮尚往來的回敬了他,為了酬謝某大將軍畢生為天定皇朝效命忠心不二,硬是把將軍病弱之女賜給他當元配,他雖游手好閑,沒一官半職,但好歹是個國舅爺,皇帝此舉無非是想攏絡將軍,要他和其子世世代代為朝廷死忠效命。
皇上下沼賜婚,他心里再不願,卻連一個“不”字都不敢說,只能乖乖認栽。
“才不是這樣!”平茉蝶眉心緊蹙,堅定反駁,“我是擔心你在我照顧的期間死了。”
這原因聽來似未較順互,他一副無力狀,“怕被抓去砍頭,給我當陪葬?”
“我沒想到這點,會這樣嗎?”她睜大眼問,隨即幽幽道。“如果我照顧你不周,害你死了,我會一輩子愧疚難安。”
聽聽,這才是人話!
邊承歡眼里涌現暖暖笑意,白然地握住她的手,“別擔心,我身強體壯,染了一點小風寒,不會死的。”
“誰說染小風寒不會死,我們布莊里何掌櫃他爹去年底只咳了幾天,人就死了。”她嚴正的勸道。“你可別小看這點小病,它要真鬧起來,會要人命的。”
邊承歡輕笑,他若沒記錯,何掌櫃他爹至少七十多了,拿他跟老頭子比,她還真是看得起他!
她瞅著他,厚重愁雲聚集眉心,握緊他的手,沒來由地憂心仲仲,“承歡哥,我總感覺你比我大哥更像我的大哥,你雖沒和我們住一起,可我一真把你當親人,你可干萬別死,你若死了,肯定會比大哥死了還令我傷心,就跟娘死了一樣傷心。”
意思是說,他在她心中比平一永還重要,地位真逼平大嬸?嗯,不枉他這麼疼愛她,一有好東西頭一個想到的就是她。
“我保證,我不會死,至少現在不會。”他苦笑著,明明是說了一番教人感動窩心的話語,偏要拿死不死來做比喻,也許這就是她天真無心機的思想邏輯。
“可你身體還好燙……不行,得把衣服脫了,讓熱氣散開。”劍及履及,才說賓她馬上動手脫他上衣。
頭昏沉的邊承歡,無力地躺在床上任由她擺布,她再度擰干毛巾,擦拭他敞開的胸口。
“我看我大嫂都是這樣幫小柱子擦的,用濕毛巾擦一擦,身體就不會那麼燙……”她嘟嘟嗦嚷,毛巾擦拭過,細嫩柔美在他胸口輕揉,“我幫你在胸口揉一揉,順順氣,你才不會想咳嗽。”
是,他不會想咳嗽,但可能會噴鼻血!
氤氳著情欲的黑眸瞅緊,不知她有無感覺到,她的舉動給他帶來反效果,他身體未降溫,反而更加發燙,再揉下去,他可能會比何掌櫃他爹更冤,咳沒幾聲就歸天了!
今日皇帝宴請新科狀元、榜眼、探花,病愈的邊承歡依約帶著平茉蝶和平一永以及平家老五、老太、老七赴這場君臣宴。
臨入皇宮前,邊承歡和平家兄弟對平茉蝶再三叮囑,要她安靜坐定,萬萬不可隨意走動和喧鬧,孰料,才坐了半個時辰,她屁股就像長蟲似地,不停扭動身子真說想上茅廁,邊承歡只好喚來一名宮女領她去,片刻後,宮女神色慌張獨自回來,向他稟報人不見了
,他心里暗叫不妙,茉蝶肯定是好奇地溜去逛逛了。
正想喚身旁一名太監去告知坐在最後排的平家四兄弟,讓他們去尋找時,就見她回來了,他心頭暗笑,難得她這麼懂事,小逛一下就自己乖乖回來,但見她腳步定在新科狀元身後,不停往人家身上嗅,還一臉開心沖著人家笑,他臉色旋即大變,一來真覺不妙,
二來,她無端的對著別的男人笑,他心頭頗不是滋味。
所幸宴席早開始,皇帝讓與會眾臣輕松用膳,會場交談聲不斷,其他人未立即發現異狀,見平茉蝶大刺刺的和新科狀元搭汕,還一副樂不思蜀不想回來的模樣,他立即差太監去將她喚回。
邊承歡正慶幸沒人發現她的異樣,卻瞥見他的皇後姊姊正拿一雙鳳眼厲瞪他,他心頭一驚,表面上則從容回以微笑,神色不變,安之若素,佯裝若無其事。
太監將平茉蝶領回他身後的座位,她還不知自己闖了禍,身體趴在桌上,拍拍他的背,不明所以的問。“承歡哥,你急著讓人叫我回來做什麼?”
在她座位旁的大臣們紛紛對她的舉動投以異樣目光,但眾人識相,自動收回驚訝眼神,對她的舉動視若無睹,眾臣也不在乎這小女娃怎能和他們平起平坐,說穿了,國舅爺愛帶誰來他們也管不著,皇帝和皇後對這個游手好閑的花心國舅爺可寵著呢!
邊承歡身體僵住不動,皇後姊姊那雙厲眼可還沒放過他,他只能微偏著頭,笑容僵硬地和身後的人道。“飯菜涼了,快吃!”
“噢。”平茉蝶坐回位子,端碗舉著,大口大口吃著,還不忘稱贊,“這皇宮的飯菜真好吃,御廚煮的果然就是不一樣。承歡哥,我可不可以去找御廚,跟他學做幾樣菜?”
“呱,他正忙著,沒空。”邊承歡正襟危坐,動也不敢動,這回,連他爹邊太師都回頭瞪他了。
“這樣啊,那改天好了。”不知情的平茉蝶天真的應著,瞥見旁邊的人老偷覷她未動箸,她直接朝那人拍胸保證,“大人,別再看了,我不會偷夾你的菜,你就盡管放心的吃吧。”
“呱,呵、呵呵。”以為自己有收紋好驚訝的目光,卻被逮著,那人尷尬地低首扒飯,不敢再抬眼,要是得罪國舅爺,可是吃不賓兜著走啊。
管不了兩道他最“敬畏”的眼神正虎視眺眺的注視著,邊承歡正欲回頭用眼神關照坐在平茉蝶身邊的大臣,忽地瞥見一道流露出些許鄙夷和輕慢的視線沖著她真來,那人一副目中無人樣,看完平茉蝶後又傲慢地回過頭去,白然沒和他的眼神對上,但他卻看清楚了,那不是別人,正是不久前皇帝親手在其官帽插上金花的新科狀元沈祥雲。
他眼神陰鴛的朝沈祥雲的背影眼了一眼,忽地想到平茉蝶不知有無被那鄙夷眼神給刺傷,目光急切地往後探看,卻見伊人沖著沈樣雲的背影傻乎乎地笑著。
這是怎麼回事?人家對她投以鄙夷自光,她還樂呵呵的笑容回應,虧他還擔心她幼弱的心靈會受傷……這會,他們兩人都沒受傷,受傷的是他胸口里這顆向來強壯無比又冷情的心。
自從十天前進宮參加君臣宴,回府後的邊承歡性情變得易怒,這轉變國舅府里的奴僕感受最深,平日國舅爺雖少不了威嚴,可府里蚊納般的小事哪會惹得他動怒,即使是訓話,之後俊臉通常會立即掛回瀟灑迷人的笑容。
可這十天來,別說爽朗笑聲,他連丁點笑容也沒有,只聽得見厲罵聲連連。
“休得聒噪!”
“混賬!”
“放肆!”
成日怒氣騰騰的邊承歡讓府里一干奴樸提心吊膽,能避就避,就怕讓主子見了不順心,少不了又是一頓怒罵。
“這盆花哪來的?要紅不紅,說紫不紫,難看極了,把它給我撤了!”在長廊轉角瞥見一盆花,邊承歡沒來由地覺得煩躁。
“是,馬上撤。”跟隨在他身後的哈總管一使眼色,示意僕人立即照做。
這盆花其實是一個多月前,不知是哪位大人送的,說是從西方坐船來的希奇品種,當時國舅爺還頗喜歡的,特別讓人將其置放在長廊上,他每日來去便可觀看,沒想到這會在他悶怒之余,連花都遭殃了。
他不知國舅爺怎麼了,也不知君臣宴上發生何事,只知這幾日皇後和太師接連召見,想必國舅爺又鬧了什麼事惹得他們不快。
不想出門,在府里繞了幾圈,望回自己房里前邊承歡煩躁地打發走所有人,“全退下,別來煩我!”
他關上房門,自己倒了杯水喝,接著瞪著水杯,煩躁的嘀咕著,“這水杯,還真丑!”
低眼,悶悶地怒著,他當然知道自己怎麼了,十二萬分的非常清楚自己心口的煩怒所為何來。
是她,她的笑容,她那溫柔的笑容對著的卻不是他,而是那該死的新科狀元!
那日君臣宴回來後,她還拉著他和她哥哥們猛打聽新科狀元的事,更扼腕的說若不是他差人將她請回座位,她肯定能和他再多說說話。
她滿腦子只想著那只白面猴,也不看看他的一張俊臉都不悅地拉下了。
平一永知道她在宴席上“糾纏”狀元一事已給他帶來困擾,怕她再惹事,借口平家布莊太忙,要她回去幫忙。
她離開一天,他心煩就增添一分,離開十天,煩悶絲毫未減,反而層層疊疊的壓著心口,極不暢快。
皇後姊姊罵他不該帶舉止粗獸且不懂禮數、恣意妄為騷擾新科狀元的女子進宮,他爹更是氣急敗壞,怒罵他把邊家人的臉都丟盡了。
無論面對多嚴厲的怒罵,他都能不放在心上,不以為杵,繼續過他瀟灑自若的快意生活,可單單一個笑容,就讓他心頭呈礙糾結著,郁怒憋悶,悒悒不歡。
索一個女子的笑,對他這國舅爺而言,比吸一口氣還容易,他只消開個口,還怕沒成干上百的女子為他展笑顏嗎?
可他在乎的,卻只有茉蝶的笑,那溫柔又有如花一般嬌艷、會融化人心的燦爛笑容。
該死的!為什麼她的笑偏就不是對他恭放?
悶怒著,煩躁著,這幾日他看到任何事物都覺非常不順眼。
他無非是同小伙子一般為著心儀的姑娘家在吃醋,同時,也在思念著。
不知她返家後,是否會思念他……
一陣敲門聲打斷他的思緒,他低咆,“沒事別煩我!”
“爺,有封您的信。”哈總管在門外揚聲。
“誰來信?”他不悅地問,八成是那些想升官的小吏捎信來邀宴。
哈總管期期艾艾的道。“是、是小柱子。”他知道主子和平家人交情匪淺,是以平家小少爺的來信他也不敢經忽,就怕誤了要事。
雖不認為一個小娃兒能有啥要事,但平家人的事,哈總管早習慣擺在第一位。
“小柱子?”邊承歡皺眉,小柱子沒事給他稍什麼信,他真覺來信肯定和平茉蝶有關。
“快把信拿進來。”
“是。”哈總管推門進入,將手中的信遞給他。
看著信上略顯歪斜的筆跡,果然是小柱子寫的沒錯,雖有他六叔親自教導,寫字難不倒他,可字體就是扭來扭去像毛蟲似的。
打開信費力的看完,邊承歡怒不可遏,拍桌而起,“太過分了!”
“爺,發生什麼事?”哈總管惶恐的問。
“哈總管,我問你,最近你可有聽聞沈祥雲說茉蝶……茉蝶的壞話?”邊承歡咬牙切齒,氣得臉龐隱隱抽動。
小柱子在信中寫道,近日有傳言說新科狀元嫌棄茉蝶舉止輕浮、儀態不端,在君臣宴上猛巴著他不放,一心想當狀元夫人,可他才瞧不上眼,一個野丫頭給他當丫鬟他都覺得丟臉。
消息傳了出去,上平家布莊的人總不忘問上一句,一個人問,茉蝶尚且不在意,但天天都有人追著她問,而且傳言越聽越刺耳,亦越說越難聽,仿佛她倒貼,人家卻對她避之唯恐不及,終于讓她無法忍受了。
三天前,茉蝶不再出門,整天窩在家里,兩天前,茉蝶把自己關在房內,不吃飯、不說話。
小柱子寫著,家里人輪番上陣勸慰,沒人勸得動她,他爹又不想拿這事來煩擾他,說是姑姑“騷擾”狀元一事,肯定已害他被皇後娘娘責罵,可小柱子覺得現下只剩他一個人能勸得動她,他還擔心的寫著“姑姑再不吃飯,肯定會餓死的”。
這信送到他手中,最快也得一天的功夫,那就是說茉蝶已關在房內三天,三天都未進食,再不吃真的會如小柱子所言肯定會餓死。
平一永那日可能也瞥見皇後姊姊一雙鳳眼死瞪著他,才會不想再給他添麻煩,可事有輕重緩急,茉蝶關在房里不吃飯,這麼天大的事當然該告訴他。
“爺,這……”哈總管面有難色,“之前是有聽僕人們私下說了一些,但傳言的事,不可盡信。”這幾日主子暴怒如虎,他哪敢說這些不知真假的流言。
邊承歡瞪他一眼,不再問,現下他也沒心思聽他說什麼了,不管傳言虛實,茉蝶心里受傷是真,他得趕緊前去勸慰,讓她少受點苦。
“幫我備馬,我要出門。”
“是。”哈總管不敢多問,主子的指示照做就對了。
接到小柱子托人送來的信,邊承歡馬不停蹄的趕來平家,一進平家大宅只見平家上下慌亂成一團。
見到他來,平一永先是驚訝,知道是小柱子寫信給他告知茉蝶現況後,他才憂心仲仲的說。“方才茉蝶出來一會,許是想到傳言的事,轉頭又哭著跑回房間,才一會功夫,小柱子他娘送飯給她吃,可她人居然不在房里,這會我正讓僕人在宅子里找。”
正說著,小柱子就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爹,爹……”看到邊承歡也在,他喜出望外,“國舅爺,還好你來了,我姑姑有救了。”
“你姑姑人在哪兒?”邊承歡和平一永異口同聲問。
小柱子喘著氣,手指著後頭,“廚房打雜的阿義說他方才好像看見有人跑進茉蝶竹園,那背影很像姑姑。
“那肯定是茉蝶,沒有人敢亂闖進後院竹林。”知道她的去處,平一永稍稍松了口氣。
“我去找她。”
邊承歡毫不遲疑地轉身朝後院跑去,動作之快,讓平一永吃了一驚。
“國舅爺來了,姑姑肯定就不哭,也一定會吃飯了。”小柱子篤定的說。
“為何?”平一永不明所以的問。
“之前奶奶死了,姑姑不也窩在茉蝶竹園哭個不停,最後還不是國舅爺勸她出來的。
“那時你才丁點大,怎會記得這事?”
“是姑姑同我說的,她說了好幾回,還說這輩子除了平家人,國舅爺是她最信任的人。
“是,我們也是這麼認為……”平一永喃喃自語,平家人最信任的就是邊承歡,他相信邊承歡最信任的也是平家人,可他怎麼感覺承歡對茉蝶好似關心過了頭,雖然他是該關心沒錯,畢竟當初是他將茉蝶帶來平家的,可他的關心和關心他們兄弟似乎不太一樣,怎麼說呢?似乎還參雜了些什麼。
皺著眉,平一永搔首抓耳,征望著邊承歡離去的方向。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2-11-7 03:18:59
第五章
進入茉蝶竹園,越往里邊走,回蕩在竹林內隱約的細碎哭聲聽得就越清楚。
頓下腳步,邊承歡心頭一揪,他寧願聽見她撒撥大鬧,也不想她這般細碎壓仰的哭泣,這哭聲,飽含著委屈和苦楚。
“茉蝶,我是承歡哥,你在哪兒?”這情景他不陌生,六年前平大嬸過世,她傷心躲進這片竹林,當時亦是他來此勸慰她。
她沒回應,他循著哭聲找去,就見她坐在樹下,雙膝屈起,兩手交盛在膝上,蜻首抵在雙臂上,哭得肩頭一顫一顫的。
見狀,他的心狠狠揪起。
“茉蝶。”
他坐到她身邊,寬厚的手經撫她的背,安慰的話語尚未說出,她冷不防地抬起淚眼,委屈地樸進他懷中,兩手緊圈住他的身軀。
“承歡哥,我、我才沒有想嫁狀元郎……他們都、都冤枉我了。”她委屈的流淚控訴。
他的手輕拍著她的背,“我知道,承歡哥知道。”
“你不知道,你又沒來平家布莊,你都不知道,他們都亂說話……”她埋首在他胸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小柱子寫信告訴我了,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了。”他柔聲說著。
“真的?”知道他已明了事情始末,她哭得更傷心,硬咽低泣,“我不是想巴著他不放,當日我是聞到他身上有竹子香氣,才會被吸引過去和他聊天,可他……他怎可以說我想嫁給他?我壓根沒說我想嫁他……”
竹子香氣?邊承歡恍悟,原來她是聞到沈祥雲身上有竹葉香,才會忘形地靠過去,不是對他有好感,正確說來,令她有好感的是沈祥雲身上的竹葉香。
明白她和沈祥雲攀談的真正原因,積壓心頭十來日的郁悶瞬間消彌,豁然開朗之余,邊承歡更加心疼她。
“他心壞,嘴更壞,說我是野丫頭,他才不想娶我,還說我連給他當丫鬟都不夠資格……”豆大的淚珠又滾滾掉落,“承歡哥,我真的有那麼槽嗎?連當丫鬟都被嫌棄……”
“你可是平家的小公主,怎會做丫鬟做的事,白然是做不來。”他輕聲勸撫,順著話解套,“那狀元郎當然不敢娶你,因為他配不上你。”
平茉蝶盈盈淚眼,瞧得他的心一再揪疼。
她是平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寶,再野再蠻,都是平家人眼中最美最好的小公主,向來被捧得高高的,平日雖偶有人笑她是野丫頭,她都不以為杵,這回被如此棄厭,心頭白然不好受。
她征楞了下,一雙淚眸瞅著他呆望,邊承歡以為她想開了,未料,才間斷的哭聲陡地又爆發。
“你又在騙我了。”她推開他,獨坐哭泣,“六年前我娘過世,你騙我說皇帝那兒有天書,還說皇帝可以召見我娘的魂魄,那都是眶我的……”
對她突然提及往事指控,始料未及的他一時征住,驀地啼笑皆非,他以為這事她早忘了,原來還耿耿于壞。
“你別以為我不懂,我已經長大,很多事都懂了,那狀元郎他就是嫌棄我,整個禾城縣的人都嫌棄我,他們覺得我不像大家閨秀,舉止粗魯,一點女子樣都沒有,可我跟著七個哥哥一起長大,跟他們一起讀書、一起練武,自然就變成這個樣子了,我有啥法子。“她硬咽道,”為什麼女子一定要穿花裙、踩小碎步,說話像蚊納似的,這樣才討人喜歡?“
這番論述,倒讓他啞口,不過,即使無法回答她,和她站同一陣線總行吧,“是呀,為什麼?皇帝又沒下令要每個女子都得要一副大家閨秀樣。”
“因為每個男人都喜歡溫柔秀氣的姑娘家。”她氣哭著道。“沒有人喜歡像我這樣的野丫頭,他們不只不喜歡,還嫌棄呢!”
“胡說,怎沒人喜歡你,平家人都喜歡你,承歡哥也喜歡你。”
“那是因為我是平家人,自家人當然喜歡我,承歡哥你把我當妹妹看待,才沒嫌棄我,倘若我說要嫁給你,你一定也會像狀元郎那般,把我從頭嫌到腳,還說倒貼你也不會要我……”說著,想起自個被狀元郎鄙夷,全城的人都在笑話她,越想越覺得難堪,淚涔
涔的她哭得更委屈、更傷心。
一聽她說“倘若我說要嫁給你”,雖知那是假設性的話語,仍是令他心頭雀躍了下。
“我不會那樣!”他斬釘截鐵、真情流露的道︰“你若真願意嫁給我,我定會開心的從國舅府一路放鞭炮放到平家大宅門口。”
一席話,惹得淚汪汪的她噗嗤笑出聲來,又哭又笑地道。“那得要多少鞭炮才行?!”
“只要能讓你開心,那些都不成問題。”邊承歡輕握她的肩,黑眸深情款款的凝視她。
“承歡哥,謝謝你。”淚眸對著他,哭得一吸一頓的她,不忘感激的道︰“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你放心,我不會真的要嫁給你,我已經決定,這輩子我不嫁了,誰都別想有機會嫌奔我,誰都別想!”她邊哭邊說,淚如雨下,泣淚成珠。
她聲淚俱下做出的決定,聽得他心痛如絞,這傳言竟傷她如此之深!
抹去她臉上的淚,邊承歡堅定而溫柔的道。“茉蝶,嫁給我,我娶你,我保證一輩子疼愛你,永遠都不會嫌棄你。”
眨掉眼眶中的淚水,哭腫的圓眸帶著疑惑望著他,他那堅定無比的眼神,今她一時分不清他說的是真是假。
“承歡哥,不用再安慰我……”她想,他肯定是在哄她。
她的話還未說完,他冷不防低下頭,薄唇貼上沾著淚水的朱唇,以溫柔的吻宣誓自己的一片真心誠意。
馬車在樹林里奔馳,坐在車內的平茉蝶一語不發的瞅瞪著對座的邊承歡。
和她對視,見她久久不語,邊承歡時而將視線移開,時而與她四目交接露出苦笑。
“說吧,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認識她十二年,他還是頭一回遇到她有話想說卻遲遲不吐的躊櫥樣。
昨日她在茉蝶竹園抹淚揉眵,他堅定的告訴她他願娶她,且以親吻她的唇證明自己不是說說而已,也不知是他忘情的吻太久,還是她哭得太累,片刻後她居然躺在他懷中睡著了,啼笑皆非之余,他只好先抱她回房里。
未提嫁娶之事,他只向平一永提議先讓她再到國舅府住上一陣,暫時避開禾城縣里其他人的指指點點,等過陣子傳言淡化再回來,平家人皆贊同,今早得到她的首肯,用過午膳兩人便起程。
之所以如此提議,純粹是想讓她心情能盡快平復,別再成日傷心落淚,私心或許也有,但只要她人在國舅府,他能就近陪伴,平家人和他皆能放心。
只是,他尚且不知她爽快應允的主因,他不是少不更事的少年郎,不會天真以為一個讓她沉睡入夢的吻就能擄獲芳心,讓她答允他的求婚,平茉蝶也不是一般的姑娘家,白然不會因一個吻就執意賴走他一輩子。
“承歡哥,我……”平茉蝶低著頭,雙手纏紋了好一會,吸了一大口氣,像鼓足勇氣似地,一古腦的將心底話說出,“我可能不會嫁給你。”
“為何?”他表面鎮定,內心五昧雜陳。果不其然,她並不是因想嫁他才隨他回府。
她不想嫁他?也是,再怎麼說她都是個正值二八年華的黃花大閨女,而他,已屆而立之年,正室已歿,雖未納妾,卻成日和花娘鬼混,莫怪她不願以身相許。
“我既已做出這輩子不嫁的決定在先,不可以出爾反爾。”她語氣堅定,細後卻緊蹙,似乎這決定頗令她困擾。
聽到這番話,邊承歡先是征愣一會,隨即揚起淡笑,“意思是說,若我先說出要你嫁給我,你就不會做這個決定?”他似乎看到一絲美好的希望。
她眉心蹙得更緊,“如果你說要我嫁你比我做出不嫁的決定還早,那我就可以……不,也不對,既然做出不嫁的決定,不管你說要我嫁你是之前還是之後,我就是不能嫁了。”
“一點轉圜的余地都沒有?”他經笑,看來她是被自己未慎重考慮所做出的決定弄糊涂了。
況且她還搞錯重點,重點是她想不想嫁給他,而不是那個無關緊要的決定,不過,既然那決定令她感到困擾,那是否代表她其實是想嫁他的?
她堅定的搖頭,“六哥教過我,”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挽,小車無較,其何以行之哉?“,做人淌若沒有做到謹守信用,那日後誰會願意相信你說的話,更無法在天定皇朝內立身處世。”
聽她說得頭頭是道,顯見她六哥教得好,只是……
馬車倏地急停,他身子一晃,顧不了自己,他動作迅速的護住險些跌出車外的她。
“承歡哥,怎麼了?”她瞳目,一臉驚魂未定,“難道我一語成徽,大車真的無挽?”
可邊承歡沒再和她說笑,因他聽見車外馬夫驚惶的喊叫聲。
“好心的小哥,我人已經這麼老了,只是出來混口飯吃,別為難我……”
“茉蝶,坐好,別出來。”若他沒猜錯,肯定遇上山賊,且光聽叱喝聲便知這幫人極其凶狠。
“把身上的錢全交出來,否則老子手上這把刀就會要了你的老命!”
“給,我給。”
“就這麼點?給我砍了!”
邊承歡抽出藏在車頂的刀,甫掀車簾,馬夫就被砍了一刀倒進車內,山賊欲再砍第二刀,他立即出手陽止。
“茉蝶,別出來。”再三叮囑,他踢開欲上車砍人的山賊,跳下馬車引開他們。
“你,乖乖把錢交出來,我們就、就不為難你們……”帶頭的彪形惡漢顯然頭一回遇到敵手,方才的凶狠氣勢頓減,有退一步大家和平相處的意願。
但他是誰,他可是拔地軍的頭頭的,專門奉命犯殺奸臣,順便奪其不義之財的御用地下劊子手,想搶他的銀子?無異是在關公面前耍大刀。
今日既然讓他遇上這幫惡徒,不用皇帝下令,他白然得為民除害。
“但我比較希望你們快點來為難我。”
嘴角斜揚,眉一挑,他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看來十分囂張,激怒了一幫山賊。
七、八名山賊一佣而上,殺聲震天,邊承歡出手快狠準、毫不留情,不一會,山賊們個個鮮血噴濺,讓哀痛聲喊出口便倒地不起。
正得意自己的刀法更上一層樓時,驀地,身後忽地響起驚惶尖叫,他回頭一看,只見茉蝶掀開車簾坐在馬車前端,驚俱不已的尖喊著。
他跳上車擁著她,“別怕,茉蝶,承歡哥沒事,我好好的,山賊全都死了,他們不會傷害你。”他猜,她可能以為他受傷,才會這般驚恐。
平茉蝶害怕的失控大叫,旋即驚聲喊著,“爹、娘……不要殺我爹,不要殺我娘——”
她不斷地尖聲哭喊著,他突地意識到她可能想起小時候全家在搭馬車時遇劫的恐怖情景,就如同今日這般……
“茉蝶,別怕,承歡哥會保護你。”他緊摟著她,聲嘶力竭哭喊著的平茉蝶倏地一暈,癱軟在他懷中。
“茉蝶,茉蝶!”
將她抱回馬車內,為受傷的馬夫做了簡單的包扎後,邊承歡駕著馬車一路任奔出樹林,到最近的小鎮尋訪大夫。
“茉蝶要找爹,茉蝶要找娘……”
睡夢中,平茉蝶不安的唯吃呻呼,真到伸手抓住一件散發竹葉香氣的衣裳,栗栗不安的情緒甫漸漸趨于平緩。
坐在床邊,邊承歡一雙狹長黑眸流露出心疼。
十天前,他們在樹林遇劫,她恢復記憶,想起小時候的事,她知道自己不是平家的女兒,當年是他救了她,還將她帶到平家,讓她有福分當平家小公主,被百般呵護寵愛著。
她不知自己為何會失去兒時記憶,他猜或許是當時她年紀太小,害怕那些血淋琳的畫面,太過驚恐因而忘了。
這回舊事重演,挑起她隱藏在腦海深處的回憶,所有的事她全想起來了,包括小時候她甫到平家時,必項拉著他的衣角才能安心入睡,他索性脫下自己燻上竹葉香的衣服,讓她抱著安睡。
她長大之後,那衣服就被平大嬸收起,這幾日她睡得不安穩,他如法炮制,她這才能安心入睡。
經她說明後,他方知原來眾人以為是她糊涂才老是認不得別人的臉,可真正的原因卻是當年山賊說他們的臉被看見了,所以要將他們全部殺光,之後父母就在她眼前慘死,這驚駭場景深刻印在腦海,導致她很害怕看清旁人的臉,遂老認不得人。
知道是此緣故,他心疼不已,但她微笑的告訴他,現在她已經長大,知道緣由後,一切仿佛豁然開朗,再也不會認不得人了。
她說的沒錯,上回來,她每見哈總管一回就問他是誰,令哈總管哭笑不得,這次再來,她遠遠地看見哈總管就會熱情的揮手向他打招呼。
撥開腦中覆住兒時記憶的迷粵後,他陪她去向她親生爹娘上香,當初他讓官府好生安葬她爹娘,因不知她爹娘的姓名,墓碑上就直接刻著“茉蝶的爹”、“茉蝶的娘”,茉蝶雖已恢復記憶,但父母遇害時她才四歲,僅記得她爹叫“林文生”,至于她娘,因她爹
都喚娘為“茉蝶的娘”,所以她也不記得娘叫什麼名字,但印象中娘有和她說過。
重刻墓碑一事倒不急,現下她甫恢復記憶,波動的心情尚待平復,她回去平家,給平家爹娘上香,感念平家人對她的呵護寵愛,她決定不改姓氏,依舊姓平,猶是平家的小女兒。
雖然她表面裝作沒事,可心底深處的驚恐仍在,她不時會無意識地拉著他的衣角,仿佛這樣才能令她心安,原本他就是帶她回國舅府避開那些流言紛擾,現下加上這層原因,他更得帶她回來。
新科狀元沈祥雲嫌棄她舉止經浮、儀態不端的傳言,令她閨譽受損,平家兄弟個個氣得牙癢癢,平七海雖偷偷在送給沈祥雲的新衣中藏了幾只馬蜂鰲得他哀哀叫,但那痛遠比不上他給茉蝶的傷害,他讓平五泉和平七海以拔地軍最重要任務的等級去查沈祥雲,他
揣測,此等惡劣之人肯定會干惡劣事,他要查得讓他“蜂蠆入環,解衣去趕”,讓他做過的壞事現形,打得他趴倒在地,看他還敢不敢再恥笑茉蝶!
邊承歡深情黑眸凝視嘴角漾著甜笑的小臉蛋,見她已然睡得安穩,他這才放寬心的起身回房。
夜半,眾人酌睡之際,邊承歡亦睡得沉,接連幾日忙著照顧平茉蝶,已好多天沒安穩睡上一覺,晚上見她睡得香甜,他安心回房後倒頭就睡。
夢見茉蝶香甜的睡顏,睡夢中的他唇角白然揚起,還感覺她縴細柔美輕撫他的臉。
那感覺好真實,仿佛她就在他眼前,用手指點弄他的臉……突地,一陣經笑聲讓他倏地驚醒,她甜甜的笑靨宛如一朵黑夜盛開的清麗曇花,美得令人舍不得眨眼。
在他仍沉浸于似夢似真的困惑中時,她陡地出聲,“承歡哥,我吵醒你了?”
他嚇得彈坐起身,定楮細看,躺在他身邊的她活生生是平茉蝶,不,她是真的人,不,她本來就是活人,她……
“茉蝶,你怎會跑到我房里來?”他暄目駭問,努力回想昨晚自己有沒有趁她入睡,把她扛到房里來?沒有,他確定沒有干此等下流惡劣之事,雖然他腦里可能藏有這種壞念頭,但他絕不會趁她之危。
平茉蝶坐起身,細眉微蹙,“承歡哥,你每回都趁我睡著時偷跑回房,你不是答應我要在我身邊陪我?”
“這……”他為難的一笑,“承歡哥總是要睡覺的。”
“你可以在我房里睡,讓哈總管添張床就行了。”她直率道。
他輕笑,笑她的天真,“茉蝶,我是男的,你是女的,男女授受不親。”
“我們不一樣,你是我的承歡哥。”她下意識地拉著他的衣角。
“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沒有救命恩人和被搭救者同睡一房,除非……”驚覺自己險些將“以身相許”這話說出口,他陡地頓住,以她的天真程度,說不定會爽快照做。
“除非什麼?”她逼上前,睜大眼問。
“除非……”一股馨香飄來,瀟灑不羈的他竟不由得支支吾吾起來,“他們兩人成親。”他慶幸自己還有丁點思考能力,總算能擠出一個取代“以身相許”的說詞。
她楞坐在床上,沉吟半晌,他以為她會就此打退堂鼓,回客房去睡,孰料她再度抬眼,竟說出一句驚天動地的話——
“承歡哥,那我們就成親吧!”
他被她的話叮住,瞳大眼看著她。
平茉蝶平靜的說。“之前在茉蝶竹園,你不是要我嫁給你?”
“我是這麼說過……”他的心干啥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活像初識情滋味的小姑娘似的。
她點個頭,“好,我答應了。”
“答應什麼?”
“答應嫁給你。”見他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恐怕以為她在說笑,她又重重點頭堅定道。“我說的是真的,要不,換我問你。”
“問什麼?”他到底是怎麼了,是驚叮還是驚喜過度,他可是皇帝姊夫口中的笑面抓狸,這會怎變得這麼遲鈍?
“承歡哥,你願不願意嫁給我?”她正經無比的問。
“蛤?”他蹙眉,聽出話里的不對勁,主動糾正她,“茉蝶,男人問女人才是問嫁不嫁,女人問男人,得問娶不娶。”
“噢,這樣。”她了然的點頭,清了下喉嚨,端坐好,凝視著他,正經八百的再度提問。“承歡哥,你願不願意娶我?”
這話像根甜棍打進他心口,頓時他整個心間泛甜,樂極傻笑,一時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見他遲疑未回應,她突想起那日他要她嫁他,她質疑他只是在安慰自己,最後他用吻證明了他的心意,那她是否也該依樣畫葫蘆,證明她不是在眶他?
才想著,向來說做就做的她,毫不遲疑的撲向他,將自己的軟唇主動貼上他的嘴,學他那日在她小嘴上親來親去的樣子。
“茉、茉蝶……”被她突如其來的舉止叮到,他整個人僵住不敢動,兩手死抵床面,生怕手一舉高便會反客為主,場面會由羊入虎口頓轉為惡虎撲羊。
他只能僵坐原位,杵著不動,任由她恣意蹂躪他的身心,內心痛苦又歡悅之余,不禁磋嘆,他這個風流的國舅爺,竟也有被女人非禮的一天,真令他始料未及。
不過,這般非禮,還真甜蜜得令人愉悅。
連著三個晚上都被“非禮”,雖僅止于吻,但邊承歡想,再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得盡快和茉蝶成親才行,雖說國舅府的人不敢亂嚼舌根,但他爹和他的皇後姊姊安排在府里的眼線可不管這些,一有風吹草動,連他打個噴嚏,他們都會十萬火急的向上票報。
瞧,這會他不就火速地被召進宮面見皇後。
屏退身邊所有宮僕,當今皇後邊燕雪不再端肅著皇後架式,她睨了弟弟一眼,眼神瞥向一旁的椅子,“坐吧。”
“姊姊,今兒個我來,怎沒見到小龍子,上回我答應給他帶個……”邊承歡故作一派輕松,想以溫馨的舅甥情開場,卻被一雙凌厲的鳳眼硬生生打斷。
邊燕雪氣瞪他,片刻後投降的輕嘆,“承歡,你都這麼大的人了,做事怎麼老欠缺考慮,雖說以前你替皇上做事,需以吊兒郎當的表象來掩飾你的身分,可你已經那麼多年未替皇上做事了,就算不為自己,你也該為爹、為我著想,學著正經點。”
一想到先前君臣宴上,他帶那個平家布莊的姑娘赴宴,鬧了天大的笑話,她已召他來訓過話,沒想到他不聽,還把那姑娘帶回府,每晚同床共寢!
“我有哪里不正經?”邊承歡淡笑,故意裝傻。
以前他只替皇上私下做點小事,那時還有個侍衛長隨行保護他,現在他替皇上干的是天大的私事,為了不讓皇後姊姊擔心,他瞞著她說已經不替皇上做事,大約是從皇上賜給他藥罐子元配那時,他故意在姊姊面前不滿地抱怨,順勢佯裝和皇上劃清界線。
原本他爹那邊他也是要瞞著的,可他既是笑面抓狸,他爹就更上一層,是陰沉的老抓狸,他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爹,即使不願邊家唯一獨子干這等隨時會喪命的勾當,但誰教他們邊家和皇室緊緊系在一起,這輩子想分也分不開,只好一心一意地死命效忠。
他的不正經和吊兒郎當雖是必要掩飾,饒是如此,他爹仍是看不慣兼管不住脾氣,隨時都會召他去啦哮一番,這點他的皇後姊姊亦不遑多讓。
“你別裝傻,平家布莊的那姑娘……”
“她叫茉蝶,平茉蝶。”他微微一笑,“上回我不是跟姊姊說過她的名字了?”
邊燕雪怒瞪他,“我現在不呆要跟你討論她的名字,是要評論她的行為舉止。”
“上回我們不是討論過了,我也告訴你她家的大概情況,還有,她就是年紀小,還不懂事。”
“她也太不懂事了!”邊燕雪惱忿忿地,“好,她年紀小,那你呢,你不小了,可你卻把她帶回國舅府,還和她……”她氣得別過臉,說不下去。身為姊姊,她對家中唯一的弟弟向來甚為寵愛,但再寵他也不能不知分寸。
知道姊姊想說什麼,邊承歡主動瓣駁,“我們只是同睡一房,沒發生什麼事。”除了熱吻之外。
“男女同睡一房,已是天大的事。”
“我到百花樓去窩個十天半個月,也沒見你惱我一回……”他嘀咕著。
“你還敢說!”邊燕雪低咆著,她這個一國之後的臉都被弟弟丟光了,“你去找花娘,那算逢場作戲我懶得管你,可平萊蝶她是一般的民女,你若喜歡一般民女,我也不反對,但就別是平茉蝶。”
“為何?”兩道劍眉緊蹙,他起身肅穆道︰“就為了新科狀元說她舉止輕浮、儀態不端?”
“人家可沒冤枉她,若不是舉止輕浮,她會在半夜偷溜進你房里?”說得她都覺得羞了,“我派人查過,她還是禾城縣人盡皆知的野丫頭。”
“我不是跟你說過,那些都是我逼她獨立造成的!”為了維護平茉蝶,他不仄其煩地再同姊姊重復一遍茉蝶從小到大的遭遇,更不忘點出茉蝶是因聞到新科狀元身上有竹葉香,才會趨近攀談,至于偷溜進他房里,也是因為心里殘存父母遭殺害的陰影,半夜驚醒害怕不已,才會去找他。
好吧,他承認自己是在偏袒茉蝶,把她謂進他肩里的主要原因和次要原因互換過來。
聽了平茉蝶的悲催遭遇,邊燕雪心里對她的不好觀感頓減了些。
趁著姊姊心軟之際,邊承歡乘勝追擊,“姊姊,我們身在富裕的環境里平安長大,你嫻淑優雅,我茱灑俊帥,這是應該的,因為我們有好的環境供養。可很多人沒辦法像我們這般,拿茉蝶的事來說吧,萬一小時候爹娘在我們眼前被殺害,你還能嫻散優雅的長大?
而我也一定沒辦法像現在這樣瀟灑俊帥,極可能會變成畏縮膽小之人。“
邊燕雪低啐了聲,“什麼不好比,拿爹娘的性命來比!”
“我這是在就事論事,姊姊,你可是當今皇後,應該要比一般人更加體恤天定白王朝的子民們。”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2-11-7 03:19:24
第六章
睞了弟弟一眼,邊燕雪輕嘆,“聽你這麼說,我也同情平茉蝶的遭遇,但她也不能因為自身的遭遇,就三更半夜肆無忌禪地亂闖男人的房間。”
“她是因為夢魔縈繞,才會在夜半時分,三番兩次前來向我求助。”他毫不遲疑地護著平茉蝶。
聽出弟弟話中的袒護,邊燕雪不悅地瞪他一眼,可她拿他沒轍,頂多罵他幾句,聽不聽得進互,還得看他自個兒怎麼想。
“姊姊,承蒙你的關心厚愛,其實今日前來,我另外要向你稟報一樁天大喜事。”邊承歡咧嘴開心的笑著,等不及姊姊問,他主動說出,“我要娶茉蝶。”
“我不答應!”邊燕雪不假思索的反對。
“姊姊,當初皇上欲賜給我一個藥罐子元配,怎沒見你這般極力反對?”他涼涼的說,輕戳當年柔弱皇後未能護弟護邊家的儒弱。
“你……”邊燕雪惱怒道。“人家好歹是將軍之女,名門閨秀,平茉蝶那個野丫頭怎能與她相提並論,她說不定連婦女四德都不知呢!”
“倘若有需要,我領她來面見皇後姊姊,讓她在你面前親口說一遍婦女四德給你聽。”邊承歡談笑道,他不希望因這事和姊姊鬧翻,但他心頭早已拿定主意,不會因姊姊反對就不娶茉蝶。
“能說也得做得到,光是她舉止經浮隨便,不夠端莊穩重,便知她是未俱備婦容之人。”邊燕雪深知弟弟是敬重她,才會特地知會她一聲,但不管她答應與否,他決定的事,絕不會因她不贊同而有所改變,她之所以如此極力阻止,是希望他別沖動,多加考慮
,要娶也得娶個賢德兼備的女子。
“舉止輕浮隨便,不夠端莊穩重?”他蹙眉細思,隨即咧嘴笑道︰“從這點來看,我和茉蝶挺匹配的。”整個天定皇朝內,有誰舉止比他輕浮隨便?
他稱第一,茉蝶白然是第二,如此,再匹配不過。
“你!”邊燕雪氣得臉漲紅。
不想再和姊姊氣惱對峙,他直接說道。“皇後娘娘,若是邊太師應允臣娶平茉蝶,娘娘是否就不再極力反對?”
他之所以能活得如此悠游自在無憂無慮,就是在兩人之間游走時,互推對方出來當擋箭牌,他爹怒咆他,他就推皇後姊姊出來頂著,反之,他姊姊氣惱他時,他們倆的邊太師老爹,白然就是解救他的免死金牌。
“爹不會讓你這麼胡來的!”
“那就是說,只要我說服爹,你就不反對?”
厲瞪他一眼,邊燕雪氣得不想說話,邊承歡當她是默認了,唇畔揚起一抹狡黯的笑。他爹最擔心的就是他不續弦,不為邊家延續香火,只要他開口說要娶,他爹肯定高興得痛哭流涕,答應都來不及,哪有反對的道理。
這一局,他是贏定了!
清晨,天剛亮,喜慶的鞭炮聲不絕于耳,今日國舅府辦喜事,意謂著國舅爺戰臉皇後娘娘,終于娶得美人歸?
這可不盡然,瞧,咱們的新郎官臉上沒有喜氣,怒氣倒有幾分,圍觀的群眾議論紛紛,不僅是見新郎官一臉慍色,還因迎親花轎竟鬧雙胞!
見到兩頂花轎,邊承歡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是贏了,可也算輸了,他姊姊知道爹一定會答應他娶茉蝶,竟搶先一步請皇上賜婚,讓他迎娶王丞相那個自小就走失的外孫女!
既然走失,人至今尚未尋回,干啥還娶?他雖滿肚子怨恨,可也不得不對姊姊的應對之策飲佩不已,他這個國舅爺娶王丞相的外孫女,無非是和當年娶將軍之女如出一轍,目的就是拉攏臣心,這是為公︰為私,白然是王丞相的外孫女是名門之後,娶個干金閨女方
能為邊家博得好名聲。這他哪里不知,姊姊使這招,就是擔心他娶茉蝶會壞了邊家的名聲。
明知姊姊對茉蝶有偏見,且他一天迎娶兩個新娘,王丞相的外孫女在先,茉蝶在後,這對茉蝶來說太委屈也太不公平,曉是如此,他卻無法拒絕。
一來,這是皇上賜婚,上回他同皇上要求讓平家布莊的人參與君臣宴,早有白覺皇上不會白白浪費“回敬”他的機會,二來,他爹娘舉雙手贊成,三來,娶一個空殼妻子礙不著他和茉蝶恩恩愛愛,何況王丞相還大人有大量,爽快答應讓他同日娶二妻,若他拒絕
,不是顯得他度量小,是鼠肚雞腸來著?
平家七兄弟對他想娶茉蝶,一開始驚詫不已,但細細思里並討論後沒太大異議,眾人一致認定也只有他能接替他們繼續呵護疼愛茉蝶,況且茉蝶也樂意嫁他,只要茉蝶開心,他們就開心。
平一永還私下老實和他說,他們一真都有請媒婆幫忙替茉蝶找夫家,只是以前找的對象茉蝶都不喜歡,自從沈祥雲嫌棄茉蝶的傳言鬧得沸沸揚揚後,媒婆便再也不願幫茉蝶找對象,因為只要一提茉蝶,人家都紛紛搖頭走避。
而那個新科狀元沈祥雲,平五泉已查清他的底,他們暫且不動聲色,現下沒有什麼比茉蝶出嫁更重要的事。
他的好兄弟平一永也就老實,很擔心他娶茉蝶會為他帶來困擾,說到底平一永最擔心的其實是茉蝶,他私下委婉的說過,倘若茉蝶在國舅府待不慣,就讓她回平家住一陣,其實是希望淌若他逼不得已要休了茉蝶,務必通知他們將茉蝶領回,免得她在外面受委屈。
莫怪平一永會如此不安,他不是個粉飾太平的人,皇後姊姊對茉蝶有偏見一事,他誠實地略向平家人提了一下,連茉蝶他都未瞞,他想讓她知道,他娶她之前就知她的個性舉止不拘小節,即使姊姊反對他都不在意,婚後更不會因此責怪她。
“國舅爺,丞相府到了,您、您笑一笑嘛。”見他垮著臉,媒婆一臉為難的提醒他。
瞪著眼前的丞相府,邊承歡依舊臭著張臉,他心不廿情不願來娶,甭想讓他一展瀟灑迷人的笑容。
說也奇怪,雖然王丞相的外孫女“不在家”,但終究也是喜事一樁,可除了門外幾個大紅喜字讓人瞧得出是在辦喜事,卻未感受到有喜事該有的氛圍,他想,也許是王丞相向來脾氣硬,外孫女“不在家”,皇上卻偏要賜婚,許是怕人看笑話,所以低調了事。
如此正合他意,他急著想趕去平家迎娶茉蝶,王丞相似乎比他還急,滿心體諒地頻頻催促他快去。
娶了一件貼著“王初雲”姓名的新娘嫁衣,迎親隊伍轉往禾城縣平家,這回,不用媒婆叮嚀,邊承歡的俊臉已自動掛上喜悅歡欣的笑容。
“喲,國舅爺,您這樣才像個新郎官,而且是我看過最帥最迷人的俊新郎。”
“媒婆你講話真實在,賞!”
“謝謝國舅爺。”
“別停呀,多說點吉樣好聽的話,關于本國舅爺俊帥這種實在話,也要多說點。”
“蛤?噢,當然,當然要說。”媒婆樂呵呵地,國舅爺向來大方,她這一路說好話,打賞肯定不少。
離開丞相府後不久,邊承歡命人一路燃放鞭炮真到平家,迎親隊伍長又長,不僅有皇上御賜的珍奇寶物,邊家下的聘禮亦是比照皇室規格,一路行來,不乏有人誤以為他要迎娶的是某個高官或首富的干金閨女,知道他要娶的是禾城縣聲名遠播的野丫頭平茉蝶後,不少人暄目結舌之余,對著似望不到盡頭的聘禮嘖嘖贊嘆,羨慕者眾。
來到平家,他歡天喜地想迎新娘,卻在門口被小柱子擋下。
“你說你是第一關?”被l下馬後,邊承歡輕笑,敢情這平家人要他學關公過五關斬太將,才願讓他抱得美人歸?高大的他巍然矗立在小柱子面前,好整以暇等著。
“國舅爺,我這關最簡單,只要你在我喟完童謠時,將我端的這兩顆橘子吃完,便可進入平家大門,往我七叔那關去。”說若,小柱子將手中端的盤子舉高。
看著兩顆綠油油的橘子,邊承歡的臉都綠了。這橘子,光看皮就覺酸汁滿溢,還沒吃,他已先暗吞了好幾回口水。
小柱子一開始喟起童謠,他立即抓起一顆橘子剝皮,邊剝邊將橘瓣塞入口,一咬下,酸汁在嘴里炸開,他一張俊臉酸得扭曲變形旁人看了皆跟著皺起臉,連出題者小柱子自個兒看了都感同身受,喟得音都走調了。
酸一口是酸,酸滿嘴也是酸,邊承歡豁出去,一瓣接著一瓣猛塞,為了能娶到茉蝶,再酸他都願意吃。
當小柱子喟完童謠時,兩顆酸橘也了悉數入新郎官的肚內,酸得臉龐扭曲的邊承歡,等不及小柱子喊“過關”,便急急往下一關去。
身為拔地軍三巨頭,平五泉和平七海自是沒太為難他,拳腳比劃幾下,便讓他過關,倒是平太洪那關給他出了考題,要他以“承歡愛茉蝶”當場做一首藏頭詩。
“這有何難?”閉眼想若茉蝶美麗的小臉蛋,不一會,他提筆在紙上寫下︰承蒙平家不棄,歡天喜地迎親,愛到天長地久,茉莉清香襲人,蝶顏此生摯愛。
在平家親友鼓掌歡呼聲中,他繼續挺進下一關,之後當關主的茉蝶兄長們皆未刁難他,關卡怪松易過,最後一關的平一永甚至連考題都沒出,直接讓他通關趕緊去迎新娘子。
“小柱子,你怎麼又來當關主了?”以為平一永是最後一關,沒想到來到房前,小柱子又擋下他。
“我是替姑姑當關主的。”
“新娘子也要考我?”無妨,那麼多關都過了,哪還差這一關。況且,今日最有資格給他這個新郎官出考題的就是新娘子。
“不難不難。”小柱子拿出藏在身後的一塊板子,竊笑著,“國舅爺姑父,姑姑要你把寫在板子上的”男子四得“當眾念出來。
接過板子,邊承歡眉頭連皺都沒皺,面向圍觀的親友,直接朗讀不知從何時開始在民間流傳開的“男子四得”
“娘子梳妝要等得,娘子生辰要記得,娘子打罵要忍得,娘子花錢要舍得。”
誦讀完畢,眾人一陣哄堂大笑,他不以為杵,立即轉身想推開房門,小柱子見狀,兩手大張擋下他。
“小柱子,你是當關主當上癮了是吧?”邊承歡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雖然他很樂意接受闖關挑戰,但也不能這般沒完沒了。
“國舅爺姑父,你剛剛不是才念出”娘子梳妝要等得“,所以你得等等。”
小柱子仰首正色道,未料,身後的門自動開了,穿著嫁衣的平茉蝶出現在門口。
“姑姑,你怎麼出來了?你不是說要考考姑父的耐心……”
“他是有耐心,可我沒有。”平茉蝶直率道,“我在房里等好久,都坐不住了,怎麼那麼慢呀!”
語落,眾人哄堂大笑,平一永想提點她含蓄些,雖然他們兄弟依她的意思不照古禮,不蒙紅蓋頭,一切隨她意,可今日人這麼多,新郎官又是國舅爺,她好歹也收斂點。
才想著,茉蝶已主動投進邊承歡懷中,眼中帶笑的問。“承歡哥,我哥哥們的那些關卡,你都通過了吧?”
“當然,要不我如何能來到這兒。”邊承歡凝視著她,今日的她讓一身大紅嫁衣襯得嬌艷無比,此刻他眼中只有她。
“既然層層關卡都已通過,那還等什麼!”她張著圓眸,認真無比,“還不快快把我娶回去。”
“是,遵命。”邊承歡眼帶笑,彎身將新娘子打橫抱起,一副迫不及待回去成親拜堂的模樣。他們夫妻倆成親的第一天,最有默契的事莫過于此。
眼前這對新人異于常人的舉止看得眾人暄目,面對親友的驚愕神情,平一永只能尷尬笑著,和在場所有人一樣,暄大眼看著新郎官抱著新娘子,大步流星地奔出大門,親自抱新娘子入花嬌,還自動喊著“起程回府”,帶上平家給茉蝶準備的十里紅妝,浩浩蕩蕩回去拜堂。
這,這敢情是在搶親來著,有沒有這麼急呀?!
成親半個月後,平茉蝶真的在國舅府附近找了間店面,大張旗鼓成立平家布莊分店,還從總店調來了副掌櫃小柱子大力幫忙。
連著半個月跟著平茉蝶一起張羅分店成立之事,邊承歡不禁莞爾,他娶到一個舉止思想都超乎平凡婦女甚至男人的“勁妻”,一提到工作她超有勁,當初他還以為要成立平家布莊分店只是她隨口說說,沒想到……他忍不住好笑,說到底她就是擔心他坐吃山空,沒個一官半職,老倚仗皇後姊姊和太師爹爹也不成,得自力救齊才行。
雖他一再強調他沒靠家人,也不愁吃穿,可她還是堅持要設平家布莊分店,他自是寵溺的隨她愛怎麼做就怎麼做,一來他尚不打算告知她拔地軍的
,怕她擔心,更怕以她的個性,說不定還會嚷著要加入,屆時換他反過來擔心她。二來,分店成立,她和平家的親情不會斷,反倒更緊密,他知道她打心底感激著平家人,平家的恩情,她生生世世都不會忘。三來,有事做,他的“勁妻”才不會成日無聊得發慌。
“茉蝶,坐下喝口茶,歇會兒。”本意是想開間店讓她打發時間,見她忙得團團轉,他心里可真舍不得。
“我不渴,你要渴了,你就喝吧。”她朝他戲謔一笑,“昨晚你睡得很沉,還打呼了呢!”
他愣了下,他的妻子還真是可愛,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原來國舅爺睡覺也會打呼。”來道賀兼幫忙的平七海聽到他們夫妻對話,硬是插上一腳。
“有沒有像打雷那麼大聲?”
“沒有,是很讓人感到幸福滿足的簫聲。”平茉蝶微笑著,“七哥你打呼才像打雷那麼大聲!”
邊承歡朝著平七海挑眉一笑,一臉滿足得意樣。
平七海搖著頭,咽嘴概嘆,“果然是女大不中留,才剛出嫁沒多久,整個人就倒戈向著丈夫了。”
“七哥,我想等你娶妻後,我的七嫂一定也會稱贊你的打呼聲是會讓人感到幸福滿足的簫聲。”平茉蝶微笑的補上撫慰她七哥的話語。
“前頭還忙著,我得出去照管著。”說若,她急急到前頭幫忙去。
平七海看向前一刻還得意揚揚的邊承歡,忍不住挪榆,“所以茉蝶的意思就是說,其實你的打呼聲就像打雷那麼大聲。”
邊承歡陰側側的眼著他,“茉蝶真正的意思是,你趕快給她找個七嫂。”他的鼾聲真有如打雷這麼大聲?那不吵到她了。
兩人笑著互捶對方胸口一拳,各自忙活去了,臨走前,平七海在他耳邊輕聲道。“五哥晚上會來,有驚人發現。”
說罷,邊承歡再往妻舅胸口撞了一拳,看似打鬧,實則回應他的悄悄話,嬉鬧的表情在轉身後倏地轉成一臉陰寒,得罪他妻子的人,他絕不會讓對方過得太爽快!
布莊分店成立一個月,店里請的掌櫃伙計上手後,平茉蝶已不用成口守著店,今晚難得和邊承歡一起在府里用晚膳,晚膳過後,兩人手牽手在院子里散步。
原本有說有笑高興漫步著,走到一裸大樹前,平茉蝶突地拉下臉,指著樹道。“承歡哥,你去那兒站著。”
“做啥?”他邊問邊依她之言,往菩提樹下走去。
“面對著樹。”
他照做,不明所以的回頭問。“我做錯什麼事?”這樣子活脫脫是叫犯錯的孩子“面樹思過”
“蹲下。”她未答,反下指令。
“頭低著,別回頭。”
他當然又照做,滿腹狐疑之際,只覺肩上被施加重量,一會兒重量沒了,他未抬眼便知怎麼一回事——她把他的肩當墊腳石,跳上樹當猴兒去了。
拾眼,果然一只美猴攀在樹上。
“承歡哥,我好久沒爬樹了。”她整個人抱住樹干,一臉滿足享受樣。
“多久?”他輕笑,爬樹似乎比吃到山珍美昧更令她心滿意足。
“我嫁給你多欠,就有多久沒爬樹。”
這聽起來是在抱怨?“國舅府里的樹比平家多得太多,你想爬就爬,為何遲至今日才爬樹?”他從未禁止過呀!
她坐真身,低頭看他,扁扁嘴,“出嫁前,大哥和大嫂再三叮囑過我,要我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爬樹,他們說我現在是國舅夫人,那麼做會給你鬧笑話的。”
他一征,沒想到平一永那麼疼她,還是跳脫不了世俗觀念,不過,這叮囑表面上是為他這個妹婿顧面子,實則是擔心茉蝶胡來,不出三天就接到休書。
這一個月來,平一永在家說不準每天都坐立難安,替茉蝶提心吊膽著,過了一個月未接獲茉蝶被休的消息,說不定正慶幸不已哩。
思及此,邊承歡不禁莞爾,縱身一躍,跳至平茉蝶身邊坐著。
“還好這棵老樹夠強壯,負荷得起我倆的重量。”他笑著,伸手攬住她的肩,疼愛的道︰“茉蝶,日後不管何時,你想爬樹就爬,在自家府里,不用拘泥。”
這一個月來,她忙著布莊的事,忙到連爬樹的時間都沒有,心疼之余他不免自責,他該注意她的喜好,若連爬樹這麼簡單的事他都沒法讓她如願以償,他怎能白詡是個好丈夫?!
“不可以這樣!”她正色反駁。
“為何?”他訝問。
“承歡哥,我其實是懂事的。”
她一這麼說,他趕忙點頭附和。
“我既然已經嫁給你,就該替你著想,不能給你鬧笑話。”正色說完,她心虛的補充,“可我有時雖心里想著不能這麼做,但往往已經先做了……”
邊承歡凝視著她,她的心意他接收到了。
“茉蝶,我說過,我早知你的個性如何,不會因此挑別,你一樣可以做自己,不用為了我刻意改變。”她有這份心,已讓他感動不已。
“你當然不會挑剔我,我知道的。”她一副信心滿滿樣。
她這麼信任他,他真是感動呢。
“那你為何還強迫自己做改變?”
她一雙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下,“你不都說了,皇後姊姊嫌我未俱備婦容,所以我要做到比一般女子更有婦容,好讓她吃驚嚇一跳。”
他為她天真的話語失笑,隨即溫柔地幫她將散落的發絲塞于耳後,“我不是說了,別太在意這事。”
當初他之所以坦言不偉,是為了證明他絕不會因旁人觀感嫌棄她,與其讓她突然發現她被他家人嫌棄時驚惶失措不如直言,好讓她面見皇後姊姊時有心理準備,才不會受傷太深,未料他的一番好意卻讓她老耿耿于懷。
當初她還以為皇後姊姊是嫌棄她面貌不佳,遂決定出嫁時不蒙紅蓋頭,要讓眾人瞧瞧他的新娘子有多美,經他說明,她才知搞錯重點,不過她還是強調他娶了一個貌美的新娘子,讓他很有面子。
平茉蝶是個大美人,這是眾所皆知的事實,他自是點頭如搗蒜。
她仰望他,篤定道。“我絕不會讓你因為我,在你姊姊面前抬不起頭來。”
他莞爾,“我在皇後姊姊面前,向來頭都仰得挺高的,我不都說了,我壓根不在意姊姊的看法,你也無項在意。”
“承歡哥,你不用替我擔心,我只要把自己弄得干淨整齊,舉止再端莊一點就能俱備皇後姊姊口中的”婦容“,這些事這麼簡單,哪會難得倒我,我絕對可以做到。”她下了破釜沉舟的決心,“二個月,不,一個月內我定能做到讓皇後姊姊刮目相看。”
“真的可以?”他眼中帶笑,目光落在她晃動的雙腿上,椰輸道︰“想要俱備婦容,頭一件事就是不能爬樹。”
“蛤?誰規定的!”她蹙眉,苦著張臉。
“沒人規定,就是如此。”他失笑道。
“那從明天開始,我就不爬樹了。”她扁嘴,下了個為難自己的決定。
見她沮喪,他好心疼,附耳悄聲道。“不過若是沒人瞧見就無妨。”
“真的?”她眼楮發亮,旋即做賊心虛似地給了個保證,“我一個月爬一次就好。”
他朗聲笑著點頭,她也歡喜地跟著點頭,爬樹一事就此下了定論,夫妻倆同喜著。
邊承歡看著小妻子,心疼又心喜,他娶了一個好妻子呢,她天真善良,做事又有堅毅決心,甫成親不久就處處替他著想,小小一樁爬樹之事便能讓她這麼快樂,日後他若使她不開心,別說平家人,天地都不容啊!
“對了,承歡哥,有件事我一真想問你。”斂起笑容,她張大眼,滿腹抓疑的問。“那個新科狀元沈祥雲,我聽說他被罷官了,這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沒有搞鬼,是他自己搞鬼,才會保不住剛戴上不久的烏紗帽。”邊承歡神色肅穆道。
他讓平五泉去查沈祥雲的底,竟意外得知他是前丞相魏成的私生子,也查到魏成未死之前,他常欺壓地方百姓和店家,連地方官見到他都得禮讓三分。
魏成在他自小就開始大力栽培這顆暗棋,因此並未將他接回丞相府。
現下魏成雖已死,但新上任的王丞相個性剛正不阿,很多昔日捧金便能成事的大官吃了幾回閉門羹後,對王丞相的不通人情頗有抱怨,有些消息特靈通的,知道文狀元的真正身分後便刻意巴結,有意想將他推上更高層,好讓大家日後能便宜行事。
這些不知死活的貪官,以為皇上仍尊崇前丞相,肯定會愛屋及烏大力提攜沈祥雲,殊不知皇上得知此事時,內心恐已做了斬草除根的打算,要不怎會安排一位妃子刻意接近沈祥雲,再安他一個調戲殯妃的罪名,摘掉他的烏紗帽。
這些皇宮里黑暗的事,還是別讓她知道的好。
他另將可告知的事說給她聽。
“沈祥雲兩年前娶了一個富家干金,為了供養他赴京考試及吃喝玩樂,散盡家財,最後他嫌棄妻子娘家沒錢,就把她休了。”他猜想,肯定是魏成之妻掌握住魏家錢財,不容許流出一毛半分給沈祥雲母子,他才會另闢財源。
“這沈樣雲也太可惡了!”她氣呼呼地朝他大腿猛捶了下。
“可惡的是沈祥雲,不是我。”莫名挨了一拳,他俊臉一皺,哭笑不得。
“承歡哥,對不住,我一時太生氣了。”她陪笑的揉揉他的腿,“不疼了吧?”
“好疼。”他皺起眉頭,佯裝痛苦。
“有那麼疼嗎?”她加重力道揉著,忘了自己到底撞在他大腿何處,總之她的手摸透了他大腿,邊摸邊問。“還疼不疼?”
她的手在他大腿內側搓揉,揉出他滿腔欲火,黑眸氤氳情欲地凝視她,他未出聲,只愣楞點頭。
她細眉微蹙,即便她的力氣再大,捶他一拳,對他而言不過比被只蚊子叮到那般,哪會痛這麼欠?
她抓疑地看著他,手未停的搓揉,忽地觸踫到他兩腿間碩大硬物,又驚又羞地縮手。
“承歡哥,你好壞!”她嬌羞不已的瞪他。
“茉蝶,我們回房去。”他樓著她,聲音低啞的在她耳邊悄聲道。
她羞笑,捉弄起他,“我不要,你想回房你就去,我還要在樹上待一會。”她兩腿微微晃動,故作一派輕松樣。
“那我陪你。”他樓著她不放,經咬她的耳朵。
被咬得又癢又羞,她縮著肩咯咯笑著,不甘處于弱勢老被攻擊,她主動反擊,學他啃著他耳朵,啃得他悶聲呻吟。
“承歡哥……我們還是回房好了。”她難得如此輕聲細語,嬌柔可人。
這算是投降嗎?他微笑地在她臉頰吻了下,贊許道。“娘子英明,遵命!”
他先跳下,伸手接住朝他懷中撲下來的親親娘子,抱著她大步朝房里走去,凝定她,他眼含笑,他的娘子臉羞紅,嬌羞得像朵美花呢!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2-11-7 03:19:44
第七章
異于往常睡到被邊承歡叫醒用早膳,一大早平茉蝶便起床梳妝,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好整以暇等著丈夫醒來。
“茉蝶,你怎這麼早就起來,還……”見小妻子精心打扮得美美的,款步盈盈走向床邊,坐在床邊的邊承歡狹長的黑眸一眯,內心暗叫不妙。
“承歡哥,你醒了,先洗把臉。”茉蝶微笑的擰了毛巾,遞給他。
“茉蝶,你這是?”邊承歡邊洗臉邊問。
她接過毛巾放回,旋即出乎他意料地蹲下身,為他穿鞋。
“茉蝶,我不是說過,你無須為我做這些。”他暗自輕喟,她如此獻殷勤,肯定是想讓他答應這些天來她一真求他的事。
“茉蝶,我真的不能帶你一起去……”
她睞他一眼,拿來外衣替他穿上,“我有開口說要跟你一起去?”
“你所做之事,都隱藏著強烈的訊息。”他眯眼,直言道。
明日是西草國太後五十歲壽誕,雖是關外小國,但已簽訂友好盟約,加上西草國王後是前丞相魏成之女,皇上想做足仁德關愛的表象,自是少不了得送份賀禮,但挑選送禮之人可是一門大學問,送禮者若官位太小,顯得不將西草國放在眼里,可若官位太高,又
會讓西草國自負不凡,以為天定皇朝怕其再度率乓攻打西安關,才會派高官送禮巴結。
皇上思前想後,決定派他和一名副將軍前去送禮,他既是國舅爺又是現任丞相王丞相的外孫女婿,表面看來分里夠重,給足西草國面子,可他既沒個一官半職,在天定皇朝又是出了名的浪蕩子,等于是暗地里踩了西草國國主一腳。
他揣想,皇帝姊夫決定讓他去當送禮者,想必連半夜作夢都會笑!
當然,他的皇帝姊夫也不是這麼幼稚,只為了暗踢別人一腳便指派他去,此行他還有任務,正是去查沈祥雲是否和西草國有任何連系,若查到一丁點蛛絲馬跡,皇上肯定會斬草除根。
此行赴西草國送禮看似輕松,但他肩負重任無玩樂之心,白然無法帶茉蝶同行。
她經捶他胸口一下,嘟嘴走向妝台,“我才沒空去,布莊沒有我叫不行!”
穿好衣服,邊承歡來到妻子身後,彎身從後頭抱住她,歉聲道。“這回我真的不能帶你同行,下回我私下帶你去。”
平茉蝶從銅鏡中睞著丈夫,“你說的,可不許誆我!”
“若我誆你,你盡管叫你七個兄長把我剁成肉醬。”他笑著給了她一個良心建議。
“那我不是虧大了!沒了丈夫,兄長們還會因犯殺人罪被砍頭,賠了丈夫又折兄,怎麼都不劃算。”
“我家娘子可真是越來越會精打細算。”
“那可不——”
他笑著吻她臉頰,她頭一晃動,邊承歡額際被她頭上的一支翡翠步搖給打到,定楮一看,“這支翡翠步搖不是你娘留下的遺物?”為免觸及她內心的傷處,婚後他鮮少提及她生身父母之事。
這支翡翠步搖是當初她母親遇難時插在發上的,當時地方官員幫忙處理她義母後事時送交給他,他轉交給平大嬸,平大嬸將它收在盒中,一真保存到現在。
說來也奇怪,他記得當時她的生身父母穿著的是粗布衣,隨身行囊除了幾本書就只有一些舊衣,沒什麼值錢物,可這翡翠步搖看來就是有錢人家小姐之物,地方官員不會弄錯,因他抱出茉蝶時,眼尾余光有瞥見她娘發上就插著這支裴翠步搖。
“嗯。”平茉蝶摸摸插在發上形狀特殊,雕著一只飛燕垂綴珍珠的翡翠步搖,微笑問。“承歡哥,你覺得我戴起來好看嗎?”
“當然好看。”他對著銅幫她調整步搖,突地有感而發脫口道。“茉蝶,你的面貌和你娘極為神似。”
雖然當時他未細看,她生母也因驚惶過度神情驚恐,但依舊難掩美貌,除去驚恐神情,對照此刻茉蝶的臉,宛如同一個模子印出。
“我也這麼覺得!”她依稀還記得生母美麗的臉龐,更令她雀躍的是——“承歡哥,我想起我母親叫什麼名字了。”
“真的?”
她喜悅的笑,篤定道。“我娘她叫趙飛燕。”
“趙飛燕?”他半信半疑問︰“你確定?趙飛燕可是中原那個漢成帝的皇後,你娘和她同名同姓?”
“噢,原來趙飛燕是漢什麼帝的皇後,難怪我覺得我一定聽過這名字,六哥有給我說過。”
他盯著她苦笑,“所比你確定你娘叫趙飛燕?”
“這……”這下信心動搖,她又不是那麼確定了,“也許是何飛燕,或者柳飛燕,我真的不記得,但我確定我娘的名字是”飛燕“沒錯,因為娘同我提過這支翡翠步搖是外公在她很小的時候特地請玉匠為她打造的,因為她叫飛燕,所以特別雕出一只飛燕的形
狀。“
邊承歡神色肅然點頭,他相信她說的,唯有有心的父母才會特地請玉匠為女兒打造出這支極為特別的翡翠步搖。
“那你想起當天你爹娘要帶你去何處了嗎?”當時天色已黑,馬車穿越樹林連夜趕路,肯定是有十萬大急之事。
她搖頭,小臉黯下,“我不知道,爹跟娘都沒跟我說。”
見她心情沉重,他輕擁她,“別再想了,我也不問了。”他挑眉一笑,接著促狹道︰“我娘子今天怎會如此用心打扮得這麼漂亮,該不會是想讓我想走也走不了……”
暖昧笑著,他探向前,順嘴吻住她點上胭脂的嫣紅小嘴,惹得她驚叫連連。
“別,別弄花了我的妝!”她笑著推開他,起身面對他,兩手叉腰,下額微揚,“承歡哥,你肯定以為我特地起個大早梳妝打扮好,是為了要和你一起去西草國,可你錯了。我說過,我很懂事的,既然你不答應給我去,我就不去了。”
他側頭看她,她靳釘截鐵地續道。“我是為了送你出門,才特地早起打扮的,這樣你會很有面子。”怕他不信,她又道。“布莊里的事忙得很,我可走不開。”
“是,我的娘子是全天下最能干的女主人,府里和鋪子里沒你可不行。”他摟著她的縴腰,啄吻她一下,“還有我,我沒有你也不行。”
平茉蝶笑睞他,水眸突低掩,小嘴微噘,“承歡哥,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可要老實回答我。”
“為了不想被平家七兄弟剁成肉醬,我一定會誠實相告。”
她蹼聽笑了聲,小臉隨即黯下,吶吶問道。“淌若今日是王丞相的外孫女提出要跟隨你一起去西草國,你會答應她吧?”
他征了下,他以為她不在意一個壓根就不存在的人,沒想到她……
“你說,我要不要答應她?”他抱緊她,嘴角微勾,這丫頭在吃醋呢,和一個也許永遠都不會出現的人吃醋。
“你肯定會,因為她是王丞相的外孫女,你不答應她就會得罪王丞相。”她噘著嘴,心里悶悶的。
“那你說,我該怎麼做?”他若怕得罪王丞相,哪敢向他要求要同日娶茉蝶進門?
“你就答應她吧。”她悶振振的說。
“你不生氣?”
“我……”她看他一眼,語頓了下,隨即直言道。“我肯定會生氣。”
“那可槽了!”
“為何?”
“你想想,王丞相只有一個人,你平茉蝶可是有七個哥哥,一個人我還可以應付,七個一起殺過來,我要往哪兒逃!”他徉裝一副貪生怕死樣,“再笨的人也知道,萬萬不能得罪平茉蝶。”
雖知他這是弄嘴弄舌哄她的話,她還是開心地笑了。
“茉蝶,不管王初雲找不找得到、會不會出現,我向你保證,這輩子邊承歡只愛平茉蝶一個人。”將縴弱嬌軀圈入懷中,他的額頭抵著她的,黑眸深情款款的凝視她。
“我當然知道你很愛我,我也不是小氣之人,可我……就會莫名想到她,想她萬一哪天出現,你會不會就去愛她,不愛我了?”
鼻頭抵著她的,他開心的笑,她在吃醋,她會擔心,代表她愛著他,他一度以為她只是過度依賴才想嫁他,只是那時他不介意,堅信口久生情,有一天她會真正愛上他,現在,確走她是愛他的,怎不令他驚喜!
“你還笑!”
“我不笑。”他憋笑,信心滿滿的說︰“茉蝶,你只要想著我有多愛你,我保證你一定不會有空去想其他事。”
“我不用想,我人只要在布莊,好多人都會跟我說”夫人,國舅爺好疼你,我好姜慕你“。”
“是嗎,他們還說了什麼?”他和她額貼額,鼻抵鼻,緩緩地帶著她往床邊退去。
“你這幾日都進宮去,店里很多客人都說新科狀元是因為之前在言語上冒犯了我,國舅爺疼妻子,遂在皇上面前告他一狀,他就馬上被拉下台了。”
她專心轉迷近日店里客人談論得最熱烈的話題,未察覺自己坐在他大腿上,兩手還白然地圈住他脖子。
“那是當然。”他和她同仇敵愾,“誰敢得罪我親愛的娘子,我絕不饒他!”
他悄俏幫她拔掉發簪,“還有沒有其他的?”
“有,可多了。有個柯大嬸,就珠兒她娘,她前幾日特地帶著珠兒從禾城縣過來捧我們分店的場,就是來告訴我,街上好多人都說我嫁了個疼妻子的好丈夫,那迎親隊伍和聘禮,都是禾城縣最長和最多的……”說得正精采,她也未注意到自己正和他面對面躺著,“
不過,我們平家給的嫁妝也不輸人,十里紅妝,可也多著呢!“
“那倒是。”他眼尾勾笑,吻了她一下,“所以你知道我真的很愛你了吧?!”
“我就是知道才嫁你的。”她不廿示弱,反吻他一下。
突然察覺兩人窩在棉被中,她這才發覺不對勁,“我們什麼時候回到床上的?”
“剛剛。”他一臉得色。
她聞言立刻摸頭,心急火燎的彈坐起,“我娘的翡翠步搖呢?”
“在這兒。”他拿起早取下放置床頭的步搖。
甫松了一口氣,她又急喊,“快下床,你得出門了。”
他一把勾住她的柳腰,將她整個人壓倒在床上,用力親吻她嘟起的小嘴,笑道︰“不急,還早呢,我想和你一起用過午膳再出門。”
皇上連時間都給算計進去了,祝壽時間不能延宕,可也無須急巴巴趕赴,他估計,中午起程最是得當。
“這樣,那我早上就不去布莊了。”分開前,她想和他多相處一會。
他壞壞一笑,十分認同,“那當然!”吻住她的唇,他的手滑進她衣襟里。
“承歡哥,你一真吻我,我的妝都花了……”她的聲音輕柔含羞,“還有我的衣服……”
“等會我再幫你梳妝,幫你穿衣,可好?”他暖昧笑問。
“都,都依你。”她羞笑。
得到娘子首肯,棉被一蓋,即得分離的兩人窩在被子里,情綿綿,意孜孜,熱情地纏綿復纏綿——
邊承歡起程前去西草國,不過就是兩個時辰前的事,平茉蝶就覺自己失魂落魄,心里老想著他,她突然有些後侮,真該堅持一同前往,即使他不讓她去,她可以偷偷藏在箱子里,或躲在某一輛隨行的馬車,等到了西草國再現身,準會叮他一跳,說不定他還會驚喜萬分……
想到他又驚又喜的表情,她噗嗤笑出聲,可嘴角旋即又垂下。
都怪自己,干麼要裝懂事,懂事的人都不能做順心的事,只能做些違普自己心意的事。
“平老板,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先回府休息?”平家布莊分店的多掌櫃見她今日異于往常,未熱切招呼客人,老坐在椅子上發呆不知在想什麼,整個下午長吁短嘆的,以為她生病了。
年已太十的多富裕,獨子兩年前身亡,媳婦跟人跑了,留下二名稚子靠他和老伴扶養,他年輕時雖有過掌櫃經驗,可現下年紀大沒人願意雇用他,老伴身子又不好,整個家靠他打零工支撐,時常三餐不繼,真到遇到平老板不嫌他年歲大願意雇用他,知他家中情
況,還常送食物給他們,平老板對他這老頭子這麼好,真令他感激不已。
茉蝶不冠夫姓,她是平家布莊分店的第一老板,是以店內伙計皆稱她為平老板,邊承歡白然就是邊老板。
“我沒有不舒服。”只是越想越懊惱,不知現下趕去還來不來得及,唉,肯定是來不及了。
平茉蝶甩掉不懂事的念頭,既然留下,她就得把店里和家里照顧好,讓他無後顧之憂。
“平老板,你今日這身打扮真是漂亮,頭上這翡翠步搖真是特別好看,下午上門的客人,每個人都稱贊不已。”見她悶悶不樂,多掌櫃極盡所能擠出稱贊的話語想逗她開心。
“這一定是邊老板特地請人打造送你的對吧,邊老板對你可真是好。”
今日邊老板以王丞相外孫女婿的身分赴西草國祝壽,不知平老板是否因感到不快,或純粹是小兩口分離,心頭郁悶?
“噢,這翡翠步搖不是邊老板送的,是我娘留下的。”她摸摸發上的步搖,問悶道。
“噢,是這樣。”見她一副提不起勁的樣子,多富裕索性勸她,“平老板,天晚了,應該也不會再有客人上門,邊老板不在,你早點回去歇息,店里我和伙計們看著就好。”
“我不回去,邊老板不在,我回去也是無聊得發慌。”平茉蝶喃喃道,“多掌櫃,今天換你早點回家,我留下。”
多富裕呵笑,“哪有老板看店,伙計先溜的道理。”
“我們這間店就是不一樣。”平茉蝶把他從櫃台里拉出來,“快回去,你孫子前天不是在發燒,多嬸身體不好,你早點回去幫幫她照顧孫子。”
“平老板,這……”
“這什麼這,我可是算計好的,邊老板不在,我今晚肯定睡不著,明兒個不過中午我絕爬不起來,你今天早點回去休息,明兒記得早點來開門做生意,明白了吧!”
拗不過她的堅持,多富格笑著點頭,“好,那我先回去,明兒個我比誰都早來。”他知道這國舅夫人心腸好,為了讓他安心回去顧家,還搬台階給他下。
多掌櫃離開後,平茉蝶見沒客人上門,陸續打發其他伙計回家,她坐在椅子上繼續發呆著,哈總管來了兩趟,請她回府休息,她嫌煩,索性告訴他她今晚要留在布莊不回府了。
她回府若不是坐在椅子就是躺在床上發愣,既然都是發愣,那她干脆就待在店里,至少還可守店防賊,她可是跟著五哥七哥練過武的,雖然只學了點皮毛,可要對付一般宵小絕難不倒她。
也不知呆坐多久,見街上店家——打炸歇息,她也從善如流地將伙計離開前留的最後一扇門給關上。也不知是誰規定的,夜深就得關店門不做生意,有些人睡不著,說不定想逛街呢,為何不一整天都別關門呢?
她胡思亂想著,睡不著走進櫃台內翻著帳清,赫然發現帳清上全寫滿“邊承歡”的名字,驚得用力眨眼再細看,哪有寫承歡哥的名字,明明都是些密密麻麻的數字。
輕喟了聲,目光從帳篤上移開,落至桌上的杯子。明明是一只茶杯,為何她好像看到承歡哥的身影?椅子上空無一人,可她好像看到他就坐在那兒對她挑眉拋笑眼,一整個不正經樣……
手肘抵在櫃台,掌心托腮,她想起未出嫁前,有回大哥出遠門,大嫂整日愁眉不展,說她好想大哥,她還笑大嫂,有什麼好想的,大哥二天後就回家了,大嫂羞笑的說她是犯了相思病,還笑她年紀小,不懂相思之苦。
現下她終于懂了,她正在犯相思病,滿腦子想的都是不知何時才會回家的承歡哥。
只手托腮懶懶斜靠,平日這個時候,她和承歡哥泰半都已在床上親來親去,相佣而眠……
恍神羞笑之際,突然聞到一陣焦味,平茉蝶眉心一醋,驚覺煙焦味來自後方堆布的倉庫,她心頭一驚,提著油燈快步往後方奔去,在到達倉庫前,果然見倉庫門前撰著小火堆。
“失火了!”她心急大喊著,正想趨前查看火勢,突地一道黑影竄過,她真覺是縱火者,大喝著,“你給我站住!”
她隨手拿了一個小木桶砸過去,砸中黑衣人的腳,那人跛了下,回頭見只有她一人,竟大起膽子不急著逃跑,反和她打起來。
他的武功感覺不是極好,可恰恰比她好那麼一點,且又是個男的,力道比她大多了,她左肩被打了一掌往後跌倒在地,奮力爬起想和他纏斗,未料,他竟從火堆里拿了根火紅的木棒朝她丟來,她急忙閃開,可閃得太慢,燙紅的木棒熨上她左臉後落地,顧不得自己被燙著
,一心想捉縱火者,她往前想撲住他,去時撲了空,整個人跌趴在地——
“少夫人,你在哪里?”哈總管的聲音由遠漸近傳來。
“哈總管,我在這里,快來捉賊!”平茉蝶忍著痛大喊,可一抬眼就見那黑衣人彎身不知撿了什麼東西,旋即踩著堆在牆邊的一堆雜物翻牆出去。
匆忙趕到的哈總管見倉庫門前著火,立即指示隨行的兩名家丁取水滅火。
“少夫人,你受傷了嗎?”哈總管扶起她,心焦的問。
“我、我的臉好痛……”見追賊無望,平茉蝶這才意識到自己左臉似乎被燙傷了。
“吳克,你快去請戚大夫過來。”哈總管焦急喊著。火勢不大,亦無燒至其他東西,一人滅火應當足夠,比起那堆火,少夫人的傷勢更要緊。
“是,小人這就去。”
“少夫人,我先扶你到前面去。”
“哈總管,我的臉好痛……”平茉蝶想摸臉,可臉頰又痛又燙,她不敢伸手觸摸。
“少夫人,你放心,沒事的,戚大夫很快就會過來。”雖有火光,但夜里看得不真切,哈總管內心萬般自責,只能說些安慰的話,先扶少夫人到前頭休息再說。
從西草國回來進宮面聖過後,聽聞三天前布莊起火妻子受了傷,邊承歡十萬大急地在掌燈時分前趕回國舅府,哈總管告知他平茉蝶自受傷後便把自己關在房里足不出戶,教他更加憂心仲仲。
“姑父,你回來了。”平茉蝶受傷後哭得雙眼紅腫,誰也不理,迫不得已,哈總管只好請小柱子來府里暫住幾日,照顧她順便當傳話者。
“姑姑,國舅爺姑父回來了。”
小柱子朝里邊喊後,識相的退出房外,好讓他們倆單獨相處。
“茉蝶,茉蝶……”心急如焚的邊承歡一個箭步奔至床邊。
聽到他的聲音,斜靠床頭面向里邊的平茉蝶轉頭見到他,括地撲到他杯中委屈的哭著,“承歡哥,你終于回來了。”
“我回來了。”她的哭聲讓他心疼萬分,“對不起,是我沒好好保護你,傷到哪里了,讓我瞧瞧。”
扶起癱軟在他壞中的身子,定晴細看,她雙眼哭得腫如核桃,淚水涓流的左臉頰上燙傷了如糕餅大的一塊。
“不要看,好丑!”她哭訴著,“這下我真的沒”婦容“了。”
他征了下,胸臆間滿是心疼,沒心情說笑,“它會好的,搽了藥過幾日就不見了。”
“可小柱子說,他聽到戚大夫對哈總管說,這麼大的傷口,肯定留疤。”
“不會的,我去跟御醫拿去疤的膏藥,肯定會讓你的臉和以前一樣柔嫩細滑。”
“宮里真的有這麼神奇的去疤膏藥?”她哭著問。
“可前日御醫來,他怎麼沒提到?”
抹去她臉上的淚水,他點頭,“皇宮里什飛都有。御醫沒提,是要等傷口好得差不多了才可以搽那去疤膏藥。”為了安撫她,他只好誆她一回,他哪會知道皇宮里有沒有什麼去疤的膏藥,但就算沒有他也會去給她弄來。
凝睇他,她半信半疑,與他四目交接,她突地推開他的臉,“承歡哥,你不要一真看我的臉,我的臉好丑。”
“哪里丑了!”他將自光移回。
“這里。”她指著受傷的左臉。
“我這麼看著,一點都不覺得丑,你即便左臉受傷,依舊是個美人兒。”他一臉正色,旋即輕喟,搖頭道。“太過分了!”
“什麼太過分了?”他沒頭沒腦的迸出這句,讓她不明所以。
“哪有人臉受傷了還美得讓人舍不得移開目光的。”
見他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她蹼味笑出聲,“承歡哥,我知道你只是在安慰我……”
“茉蝶,我不是在安慰你,我說的是真心話。”他經撫著她左臉上未受傷的地方,“不管你的臉有沒有受傷,會不會留疤,我都不在意,我只在乎你過得開不開心。”
聽他一番真摯的話語,感動之余,她也松口道︰“其實我也不是那麼在乎我的臉會不會留疤。”
“既然你和我都不在乎,那你就放寬心,別哭了。”
“可皇後姊姊肯定很在意。”她蹙眉硬咽道。“她一真嫌我沒有婦容,這下我的臉受傷,真真切切沒婦容了。”
他低笑著,原來她在乎的是這個,“皇後姊姊不只是在乎那些,她更關心你,聽說你受傷,她不也馬上派御醫來看你的傷?”他爹和姊姊嚴厲歸嚴厲,關心之情絕不會少。
她點頭,“是有。”
“隔日她還親自前來探望不是?”他溫柔笑著,“皇後姊姊若有事找我,向來只會召我入宮,鮮少親自來國舅府,這回,皇後姊姊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來的。”他打趣笑道。“難怪我一回來,就覺國舅府蓬蓽生輝。”
張著腫大的雙眼,她吶吶道︰“不只皇後姊姊,公公婆婆也來了,還有,王丞相好像也有來……”她尾音虛得幾乎聽不見。
“好像?”他狐疑的挑眉。他心急如焚回來看她,旁人對他說什麼他沒聽得真切,白然也不知王丞相來過,可她一真待在家,怎會不確定王皿是否相來過?
對上他狐疑的目光,她期期艾艾的據實以告,“我、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我受傷的丑臉,不想讓別人因為我的臉笑話你,所以……所以……”
他接腔,“所以,你一真躲在房里沒出去見人?”見她誠實的猛點頭,他啼笑皆非,“平茉蝶,你真是全天下最大膽的人,丞相不見,太師不見,連皇後娘娘你也拒見。”他苦笑的松了口氣,“真是萬幸皇上沒來,要不,你的腦袋這會可就不在頭上了。”
那些來過的人被拒見也許會生氣,但大都能包容體諒她一個美少婦臉被灼傷羞于見人的心情,但皇上可不同,他哪里容得下有人膽敢在他跟前擺架子。
“我不是故意不見他們的,我是……”說著,她似想起什麼似地,又傷心的哭了起來。
他以為她擔心自己得罪了人,樓著她經聲安慰,“別怕,他們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不會事後再來為難你。”
茉蝶一顆小頭顱猛搖著,眼角的淚水靚灑,“承歡哥,我不是擔心他們會為難我,我是難過我娘留給我的翡翠步搖不見了。”
“怎會不見了?!”他驚問,莫怪她哭得如此傷心。
“就是布莊倉庫失火的那晚……”茉蝶一邊流淚,一邊將那晚布莊失火,還有她臉如何受傷的事,詳詳細細的向他述說一遍。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2-11-7 03:20:07
第八章
聽了茉蝶的細訴,知道她是被燙紅的木棒砸到臉,邊承歡心揪疼,真恨不得自己當時就在場,好挺身護在她身前為她擋下那灼燙的木棒。
“我猜,一定是那放火的賊把我掉的翡翠步搖撿走了。”茉蝶喂泣著。
心疼的將她樓緊,邊承歡覺得事有蹊蹺,布莊倉庫的鎖是特制的,一般小賊絕對開不了,這賊大費周章取了木頭在倉庫門前點火,應不是偷不著東西而點火泄忿,依他揣則,這賊肯定是想放火燒倉庫,可惜沒那能耐開消,又不甘願無功而返,遂在倉庫前放起火,想讓火勢蔓延……
可借布莊倉庫放的泰半都是上等布料,除了鎖是特制的,四周都是防水人的銅牆鐵壁,外頭的大壓根燒不進里頭去。
蓄意縱火的人,若非同業竟爭,要不就是針對他和茉蝶,同業竟爭應不可能,這大街上的布莊少說有十來家,竟爭難免,也沒聽過哪家布莊被放火燒,何況誰敢燒國舅夫人開的布莊?既然排除這個原因,那就是有人對他們懷恨在心?
他自己得罪的人不少,他這舉止大刺刺的夫人想必也是不逞多讓,但會恨到放火燒布莊,那肯定是恨到骨子里去了,會有誰這麼恨他或她?
邊承歡滿心納悶著,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突然響起——
“爺——”哈總管急切的聲音自房門外傳來。
“有什麼事?”
“皇後娘娘派人來傳話,請你即刻進宮一趟。”
聞訊,邊承歡兩道劍眉緊蹙,心頭納悶不已,他才從宮里回來不久,怎麼皇後姊姊又要召見他?肯定是有十萬火急的事。
他安撫著平茉蝶,她反倒催促他快進宮,他走後,哭累的她躺在床上,闔上眼,安安穩穩的睡下。
平茉蝶坐在妝台前,氣嘟著嘴,她怎麼也沒料到,一夕之間,布莊失火和翡翠步搖弄丟都不是大事,真正的大事是,王丞相的外孫女找到了!
原來昨晚皇後姊姊急召承歡哥入宮——就是在商討這事,也就是他們趁她睡著時,在宮里私下決定要迎回王初雲。
若早知睡一覺醒來,會把王初雲“變到”國舅府來,她一定硬撐著眼皮,死活都不睡。
她看得出承歡哥也很無奈,所以她故作輕松,只是嘴里說不在意,心頭卻酸澀糾結。
“姑姑,你肚子餓了吧,這些都是姑父特地讓我端來給你吃的。”幾個僕人幫忙端來一大桌的飯菜,離開後,小柱子將房門關上,“都還熱著呢,你快點來吃。”
“我不餓,不想吃。”她哪會餓,她悶得肚子發脹,一點食欲也沒有。
雖然王丞相一真說要低調,可在皇後的堅持下,承歡哥一早還是去到丞相府用大紅轎子把王初雲給迎回府。他雖偷空回房安撫她不下十回,可她心里還是覺得悒悒不樂。
知道她不想出去,他遂不勉強,反正她臉還傷著,以此為籍口不出面,沒人會責怪她。
“姑姑,你這是在生姑父的氣嗎?”小柱子人小鬼大,盯著她問。“還是在吃醋?”
“我哪里吃醋了,你小孩子懂什麼!”平茉蝶斥道。
“我怎麼不懂,我可懂了。我若是跟別的女娃說話,珠兒她就氣得三天不同我說話,我娘說,珠兒這是在吃醋。”
平茉蝶蹼味一笑,旋即又嘟起嘴,喃喃道︰“你姑父這可不是只跟別的女娃說說話而已。”一想到日後得和王初雲共事一夫,醋桶打翻之余,她忍不住憋憋操操起來。
當初以為王初雲不見了,且有可能一輩子找不回來,所以讓她掛個空名她壓根不在意,誰知她和承歡哥才成親沒多久,王初雲竟找回來了,這婚事早成定局,她現在想反侮不讓承歡哥娶王初雲也來不及了!
“姑姑,你不吃我可要吃了,我肚子餓死了。”
“你吃吧,通通給你吃。”
“真的?那我真吃嘍。”小柱子樂得往桌旁奔去,舉著夾肉之際,見她尾隨而來,他咧嘴笑道。“姑姑,你放心,我不會全吃光,我會留一些給你吃的。”
“我說了,我不吃!”這是她丈夫和別的女人成親的喜宴酒菜,她哪吃得下。
“小柱子,我問你,那個王初雲漂亮還是我漂亮?”
小柱子啃著雞腿,含糊道。“姑姑,這你不是問過了,我都跟你說了,我沒看見新娘子的臉。不過,肯定是我姑姑比較漂亮,你可是禾城縣第一大美人。”
平茉蝶開心了下,旋即癟嘴,“可這里不是禾城縣。”
“那我也沒轍。”
“小柱子,你別光顧著吃,到外頭瞧瞧去……”平茉蝶坐立難安,焦心又煩躁。
“瞧什麼?這會大伙都在吃東西,姑姑你讓我去盯著人家吃東西,那可是很沒禮貌的。”小柱子吃得正起勁,理真氣壯道。“我爹和三叔還交代我,今天就待在你房里別亂跑。”
“你爹和三叔真的不來?”平茉蝶嘟起嘴。布莊失火,她六哥和二哥第一時間過來支持,聽聞王初雲找到且要過門的消息,他們也是備感錯愕,可也不能多說什麼。
今日承歡哥熱情相邀,可大哥和三哥大概覺得他們在王初雲的喜宴上出現挺尷尬的,遂婉拒了邀約。
她也是覺得自己現身肯定會很不白在,加上臉傷未愈才拒出房門,可想到承歡哥慎重其事的迎娶那個王初雲又是拜堂又是洞房……
洞房?心口陡地一窒。一想到今晚承歡哥不跟她睡,反會去抱著王初雲過洞房花燭夜,她不禁氣得牙癢癢,胸口瞬間漲滿怒氣,想咆吼出聲之際,外頭突然響起一陣鬧烘烘的聲音——
“外頭怎麼了?”她因吵雜聲分心,忘了自己方才正要怒吼宣泄。
“會不會是有人喝酒鬧事?”小柱子天真道。
“皇後娘娘在場,誰敢喝酒鬧事?!”平茉蝶專注聆聽,隱約聽見似有哭聲?是她聽錯了嗎,今天最該哭的人應該是她,她都沒哭了,誰在哭呀!
“姑姑,你聽見沒,好像有人在哭。”
“你也聽見了?”那就不是她幻聽。
“我去瞧瞧。”似有突發狀況,小柱子這會可不貪吃了。
“等等,我也去。小柱子,你給我找條紅絲巾來。”
“姑姑,你要紅絲巾做什麼?今天又不是你當新娘子……”
小柱子哪壺不開提哪壺,平茉蝶氣急嚷著,“誰希罕當新娘子,我早就當過了!”她摸著還傷痛若的左臉,氣勢弱了大半,“我要遮臉。”
總不能丑著一張臉出去讓人看笑話,她才不想輸給王初雲呢!
“外公外婆,不要丟下我……我要跟你們回家。”
平茉蝶拿著一條紅絲巾遮臉,循著哭聲徐步來到,就見一干人圍在大廳前,她找了縫隙探頭一看,赫然發現原本該在喜房的新娘王初雲竟掀掉了紅蓋頭,哭花了臉,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王丞相夫妻。
王丞相面色鐵青,丞相夫人則是含淚不舍,“傻孩子,你已嫁給國舅爺,白然是該住在國舅府,這里就是你的家。”
“不,外婆,我要跟你回家,我……我不想嫁給國舅爺。”王初雲一臉害怕的哭著道出心聲。
“我不要嫁給他。”
在場眾人聞之嘩然,個個面露尷尬神色,以紅絲巾遮臉的平茉蝶卻是怒火中燒,挺身為自己丈夫抱不平。
“嫁給國舅爺有什麼不好?!他疼妻顧家,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丈夫!”她義正辭嚴,對丈夫情義相挺。
小柱子在她身後偷拉她的衣角,低聲說。“姑姑,她不嫁姑父不正好稱你的心,你干啥還跳出來說話?”
“話不能這麼說,她不想嫁承歡哥,明顯在嫌棄他。”平茉蝶嚷著,才不怕別人聽到,“我丈夫哪一點不好!”
說著,滿心感動的男人已不動聲色的來到她身邊,面對王丞相和丞相夫人投射而來的疑惑眼神,邊承歡幫忙介紹著。“這位是我娘子平茉蝶,她臉受傷,所以用絲巾遮掩,丞相和夫人別見怪。”
丞相和丞相夫人諒解的點頭,邊承歡突然想到該請身旁的妻子向丞相夫婦請安,正想出聲,她人已走至丞相夫婦面前。
邊承歡詫異不已,不用他提點,茉蝶已主動要過去向他們請安?這下,他的皇後姊姊肯走會對她的有禮刮目相看。
平茉蝶來到王夫人面前盯著她看了許久,“丞相夫人,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我覺得你好眼熟,你是不是來過平家布莊買布?”
見她不是過去請安,而是說一些生意話,邊承歡心頭生起一股不安,緩緩偏頭轉向皇後姊姊,如他所料,那雙鳳眼正不悅地厲瞪著他。
王夫人目露驚詫,被她的舉止給叮著,“你……”
邊太師輕咳了聲,咳得邊承歡心頭一驚,忙不迭去把失控的妻子拉回。
王夫人驚詫的目光跟隨著平茉蝶移動,她手伸在半空中,原是想拉掉她臉上的紅絲巾,未料邊承歡已將她拉走,她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你……可以把絲巾拿下來嗎?”
見王夫人意圖想拉掉她遮臉的絲巾,平茉蝶反將它拉得更緊,“那可不行,雖然我臉受傷看起來還是比你孫女美,但我不想讓人看見我臉上的傷,它終究是丑了一塊,我不想丟我丈夫的臉。”
一席話聽得邊承歡啼笑皆非之余,內心還是挺感動的,可旁人皆未感受到他妻子對他的貼心,只覺她大言不慚之余還中傷王丞相一家人。
王夫人意識到自己的舉動被誤解,忙不迭縮手,羞赧一笑,低頭退了一步。
平茉蝶的鬧場告一段落,邊承歡另一個失控的妻子又繼續上演她未競的鬧劇。
“外公,外婆,我不能嫁給國舅爺……”這一哭喊,眾人的目光再度鎖定跪地哭喊的王初雲。
王丞相面子盡失,鐵青著臉一語不發,王夫人雖面有赧色,卻依舊萬般不舍,皇後和邊太師夫妻則是從一開始的錯愕到臉色難看,面對此等狀況,他們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王丞相還是皇上倚重的重巨,新娘去留,最終還是王丞相說了算。
“初雲,你不可以這樣,這樁婚事是皇上賜婚……”和外孫女甫重逢便因早訂下的婚約又分離,王夫人自是心疼不已。
“外婆,初雲正是因不敢欺瞞皇上和國舅爺,內心萬般惶恐,才做此決定。”
王初雲一勁地哭著。
“王初雲,你有何事欺瞞皇上?”聞言,原打算置身事外的皇後也不得不出聲了。
“皇後娘娘問你話,有何事快說,不許欺瞞!”向來剛正不阿的王丞相,顧不得跪地之人是自己外孫女,也厲聲逼問。
王初雲身子頓轉,面向皇後,趴地磕頭,“皇後娘娘恕罪,初雲因不知自己是王丞相的外孫女,是以半個月前便……便和初雲的救命恩人沈公子私、私訂終身了……”
一席話聽得在場所有人張口結舌,震驚不已。
“你、你怎不早說呢?”王夫人臉色慘白的問。
“外婆,我害怕……我不敢說……”王初雲叮得身子真發抖。
“你——”王丞相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腳步跟蹌了下,旋即氣暈過去。
“王丞相,王丞相!”邊太師急著上前扶他。
現場亂成一團,驚的驚、哭的哭。
見王丞相倒下,平茉蝶突覺心揪痛了下,“小柱子,快去叫你爹來。”
“姑姑,叫我爹來干麼,應該是找大夫吧。”
“我哪知道……”見王丞相被幾名家丁扶向客肩,平茉蝶一陣心慌,“叫誰來都好,快救王丞相。”
“噢。”小柱子點頭應著,哈總管早差人去請大夫了,那他還是去叫他爹回來好了。
現場人全散去,獨留穿著嫁衣的王初雲害怕的縮在原地真發抖……
王初雲和別的男人私訂終身一事,皇上終究念在王丞相是他倚重的大臣份上,讓這事雲淡風輕地落幕,王家退婚對邊承歡和平茉蝶來說應是喜事一樁,可五天來,兩人之間的氣氛悶到平茉蝶已經無法再忍了。
“承歡哥,你到樹下去。”才從布莊回來,一進門,平茉蝶便指著前院一棵菩提樹,悶聲道。
“你又要爬樹?”邊承歡不以為意的步至樹下,蹲下身後,便低首貌似在思考什麼。
平茉蝶來到他身後,兩手叉腰,氣鼓著雙頰,“承歡哥,誰跟你說我要爬樹?”她就氣他這樣,這五天來,她說什麼他都依,可明顯心不在蔫,常低頭一語不發,默然地不知在想什麼。
蹲著的邊承歡回頭,表情困惑,“那你要我來樹下做什麼?”
“我要你面樹思過。”她氣呼呼地道。
“蛤?”回過神,他低笑,“我做錯什麼了?”他堂堂國舅爺被娘子下令“面樹思過”,這要傳出去,他的面子何在?
唉,王丞相外孫女退婚一事已在城內鬧得沸沸揚揚,他這個國舅爺哪還有面子可言!
“你又來了!”見他又失神,她惱怒地嚷著。
“我怎麼了?”他不是正依妻令面樹思過?只不過他尚且不知自己在思什麼過就是了。
平茉蝶氣瞪著他,眼通妒意,再也忍不住的質問他,“承歡哥,你老實說,你這幾天是不是一真在想王初雲?”
他面露驚色,“你怎麼知道?”
他的直言不偉更加惹惱她,“我就知道,你就是舍不得王初雲,沒能當成王丞相的外孫女嫣,你很不高興對吧?!”
她氣得跺腳,轉身欲走。
邊承歡身形一閃,來到她面前擋住她。
“茉蝶,你想到哪兒去了。”
“我沒想,是你在想!”細眉糾蹙,她順起嘴,“你都承認一真在想王初雲了。”
“我是在想她,可不是你想的那種想。”
他的話聽得她一頭霧水腦袋都快打結了。
他直言道。“我是在想,這事挺怪異的,而且王初雲的救命恩人竟是沈樣雲,你不覺得太湊巧了,巧得啟人疑竇?”
王丞相沒隱瞞皇上和他外孫女私訂終身的就是文狀元沈祥雲,當時私訂終身時他倆皆不知王初雲是丞相外孫女,不知者不罪,加上他前去西草國確認過沈祥雲未和西草國王後有私下連系,前丞相魏成一家現只剩西草國那個失寵的王後女兒和沈祥雲這個私生子,
應當沒再搞鬼的能力。
皇上默許讓王初雲和沈祥雲結為連理,一來自是看在王丞相的面子上,二來,王丞相素來嚴以律己,把沈祥雲留在丞相府,反倒能藉由王丞相監督他。
至于當初以調戲嬪妃被罷官職一事,沈祥雲口口聲聲喊冤,希冀籍由王丞相替他平反,但別說皇上不可能讓他復職,王丞相也沒那個臉去說。
關于王初雲是如何認親一事,他聽皇後姊姊說,王家只怪描淡寫說王初雲流落在外處境可伶,差點被賣到青樓,還好遇到沈祥雲救下她,她無依無靠便與他私訂終身相依度日,王丞相還提及王初雲失憶,忘了以前的事,身上有一足以印證其身分之物,至于是什
麼東西,那是人家的家務事,皇後姊姊也未多問。
事已落幕,他沒娶王初雲,本該慶幸兩妻在府中大打出手的頭疼事不會發生,但他怎麼想怎麼怪。
“我看你是到手的娘子被沈祥雲搶走,心里不廿心。”
邊承歡啼笑皆非。到手的娘子?虧她想得到這詞。
“好吧,煮熟的鴨子飛了,可她卻飛到沈祥雲那里,你不覺這事有蹊蹺?”
“有什麼蹊躍,頂多就是我們扯平了。”
“什麼事扯平了?”他一臉不明所以。
“之前沈祥雲嫌棄我,雖然我壓根沒想要嫁他,可他先說他不會娶我這種舉止輕浮的女人,現在換沈祥雲的老婆嫌棄你不嫁你,我們倆一人被嫌棄一回,不是扯平了是啥。”平茉蝶語氣平穩,就事論事,未有嘲諷之意。
“你說……”平茉蝶的一席話,讓他心頭登時一亮,暗自在內心推敲著,有一些他沒想透的事,似乎明朗起來了。
“也許就是這樣。”
“什麼也許,這是眾所皆知的事實,從城頭傳到城尾,還傳到禾城縣去,珠兒她娘都特地從禾城縣跑來問我。”她煩躁的揮動手中的紅絲巾,“這些天我都快被那些三姑六婆煩死了。”
她臉傷未愈,本打算躲在布莊後頭坐陣指揮,可只要一聽到前頭有客人提到承歡哥被王初雲退婚一事,口吻若有一丁點幸災樂禍,她就忍不住遮臉沖到前頭扦衛自己的丈夫,一整天忙進忙出,一會拉長耳朵聆聽,一會唇槍舌劍的。
他聽到嬌妻抱怨,樓著她溫柔笑道︰“我親愛的娘子,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能娶到你是我邊承歡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她挺身扦衛他的樣子他全看在眼里,雖然他告訴過她不用理會那些傳言,但她打從心里愛他,不容他受丁點委屈,聽到有人詆毀他,自是忍不住揚眉挺身,展開護夫瓣論大會。
他被退婚,其實也算因禍得福,那日她在大廳上真心扦衛他的一席話,成功收服了他爹娘和皇後姊姊的心,讓他們著實對她刮目相看。
“不是我們被嫌棄,是你不想嫁沈祥雲,我不想娶王初雲。”他佣著她,在她臉頰偷吻了下。
“你干麼偷用我的說詞,這明明是我為了堵那些三姑六婆想出來的話!”她頤道。
“是嗎?”他佯裝驚訝,“我們夫妻倆可真是心有靈犀,心心相印,說的話,想的事都一樣。”其實真相是這的確是他在店里聽到她對客人說的話,她一天說上十幾回,他無須牢記都能脫口而出。
如若她未這麼說,他也會這麼安慰她的,所以說他倆真的是情意相通,意念相契合。
她笑睞他,他就會說這些好聽話哄她。
“爺,原來你們在這兒。”哈總管似找他們找了好一陣,氣息略喘道︰“平七爺來了。”
平茉蝶表情困惑,“大哥、三哥和小柱子不是才回去,我七哥怎麼又來了?”
“肯定是想你,順道來看我有沒有欺負你。”他談然一笑。
是他請平七海來幫忙調查布莊失火的事,雖然官府已經在查,但他覺得這其中疑點重重又關系到茉蝶安危,遂請平七海來一趟,為免讓她因這事心慌,他才暫且隱瞞平七海此趟的任務。
“就算你有欺負我,我七哥也打不過你。”她邊走向屋子邊說。
“這話說得實在,待會記得同你七哥說他武功不如我。”邊承歡揚眉,樓著嬌妻,得意的笑著。
自從十日前外孫女在大婚當日于當眾退婚,王丞相當場氣暈,醒來後抱病進宮向皇上請罪,幸好皇上沒有多苛責,只是他自覺顏面盡失有愧皇恩,因此暫且以身體不適為由在家養病。
十日來,他總板著張臉,府里上下沒人敢和他多說一句話。
“老爺,你這不吃不喝的,是在和誰嘔氣,和我嗎?”進到房里,見一個時辰前下人端進房內的餐點連動都未動,王夫人又氣又心疼。
“不是你是誰!”王丞相怒道︰“若不是你在皇後娘娘面前多言,哪會遭來這些丟臉失禮、出乖露丑之事。”
“對,全怪我!”遭丈夫指責,王夫人委屈落淚,“可我還不是因為太過思念女兒,才會在皇後娘娘面前不經意脫口,我怎知皇後娘娘會突然向皇上提賜婚一事。”
王夫人記得那日進宮和皇後閑聊,皇後滿面憂容,經她關心詢問,才知國舅爺即將迎娶平家姑娘,皇後提及平茉蝶做過的驚人駭事,又提到她正值二八年華,她突地想起從未謀面的外孫女也正是這年歲,想到女兒和外孫女至今尚不知流落何處,她一時悲從中來
,不禁哭了起來。
皇後關心問著,她只淡說不知女兒和外孫女的下落,皇後遂未再追問。
本以為這事就此落幕,孰料翌日皇後竟召老爺前去詢問,她家老爺向來愛面子,當年女兒跟人私奔一事根本不許任何人提起,為了在皇後娘娘面前顧全臉面,他只好硬著頭皮聲稱女婿當年招鰲入王家,外孫女在幼年時因故走失,夫妻倆傷心之余決定外出尋找,
誓言不找回女兒不回府,只是多年過去仍全無音訊……
事實是當年女兒產下外孫女,曾來信告知喜訊並請老爺賜名,但她家老爺脾氣又臭又硬,當場把信給撕了,並下令女兒若再來信,直接交給他焚毀,不許任何人拆閱。
女兒或許知道她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請人捎來的信件亦總如石沉大海般永無回音,即便如此,她還是會在每年過年前寫封祝賀信回家。
那年外孫女四歲,女兒和往年一樣年前寫信回家,當時尚未當丞相的老爺生了重病,她日夜照顧心力交瘁,接獲信時喜出望外,親筆回信派人送去,讓他們趕緊回來。
不知女兒是否因為害怕她爹是使苦肉計逼她回來,要再迫使她和丈夫分離,信送去半個多周,未見人影也無回音,她派人再去送信,送信的人回報那住處已人去樓空,屋主說原先住的那對少年夫婦不久前帶著女兒走了,再沒有回來過。
老爺命大挺過病關,獲悉此事後大發雷霆,執意認定女兒心狠,連老父病危都不願回來見上一面,心寒之余,徹底和她斷絕父女關系……
其實老爺脾氣雖硬,但始終疼愛女兒,當初接獲外孫女誕生喜訊,女兒來信懇求賜名,老爺雖將信撕毀,卻私下幫外孫女取好了名,因認定女兒未出嫁,她們母女都是王家人,遂替外孫女取名“王初雲”,是以皇後問及時,他不假思索便脫口說出外孫女名叫王初雲。
“這個外孫女和她娘一樣,都是生來忤逆我的。”王丞相氣得臉漲紅。
“干麼說這種話,女兒被你逼走,至今下落不明,現在我們好不容易找回初雲,雖然她做了傻事讓我們王家蒙羞,可那是因她自小流落在外不懂禮節,何況她年紀還小……”
“都已到了標梅之年,還輕重不分,可見她爹娘打小就沒將她教好!”一想到大婚那日,外孫女當著邊家所有人和皇後娘娘的面,哭著不嫁國舅爺,
他簡真羞愧到無地自容,“既然不能嫁,為什麼不早說,偏等到人家都已經用花嬌迎娶進門,她才……”一張老臉怒氣騰騰地,氣到說不出話。
“她不就是害怕嗎?你想她才剛和我們相認,我們馬上就要她嫁到國舅府,她能不休休忐忐、心慌俱怕嗎?”
“我看你就是想把她寵得和她娘一樣!”王丞相怒哼了聲,別過臉去。
怕激怒他,令他又動肝大氣病,王夫人遂不再和他爭瓣,低首不語,沉默片刻後,她突又開口,“那日國舅夫人遮著臉,你覺不覺得她那雙眼……”
她想說什麼,卻礙于他正氣著,話終究沒說出口。
“我還真希望我也有條絲巾,能拿來遮臉遮丑!”
“你……”這些日子來,一會得面對丈夫的責罵,轉眼還得安慰害怕畏縮的外孫女,夾在兩人之間,王夫人不禁委屈流淚。
見惹妻子傷心,王丞相想說些安慰的話,卻拉不下老臉,又別過頭去,夫妻倆僵持著默不作聲,真到王夫人的貼身丫鬟匆匆來報。
“夫人,國舅夫人求見。”
“國舅夫人?”王夫人和王丞相面面相覷,百思不解平茉蝶為何在這時前來拜訪。
“你還杵著干麼,還不快點出去。”王丞相急著起身穿衣,“你先去,我馬上出來。”
“好。”王夫人仰不住嘴角的微笑。想到平茉蝶那令她感到親切萬分的熟悉雙眼,她本就想再找機會去看她,只是礙于現下時機不宜只好按捺住,今日她卻主動前來丞相府,真令她喜出望外。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2-11-7 03:20:32
第九章
抹去臉上濕淚,王夫人對著銅鏡梳整一下,步出房門,急切地前往大廳。
一進到大廳,見平茉蝶筆真站在廳堂中,王夫人忍不住輕斥丫鬟,“怎沒請國舅夫人入座?”
丫鬟尚未解釋,平茉蝶聽到了,接腔道︰“我有坐下,又起來了。”
“國舅夫人,你請坐。”看著平茉蝶那雙令她熟悉的雙眼,王夫人不經意流露出慈愛眼神。
平茉蝶征了下,“丞相夫人,我一定在哪里看過你。”那慈愛眼神更令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也是……”王夫人忍不住想伸手揭她遮臉的紫色絲巾,察覺自己又失態,忙不迭收回手。
“國舅夫人,你的臉傷還沒好嗎?”
“是好了,可就有個疤痕,疤痕未消退前,在外人面前我是不會拿下絲巾的,免得丟我丈夫,就是國舅爺的臉。”平茉蝶將絲巾系得更緊些。
“不過我每天都會換絲巾的顏色,這樣蒙著也挺美的。”
“呃,是,光看你的眼楮就知道你是個大美人。”王夫人被她直率的言語逗笑了。
“那可不,我還未嫁國舅爺之前,可是禾城縣第一大美人。”
她大言不慚的話語惹得王夫人又是一陣笑,不知為何,她一點都不覺得平茉蝶無禮,反倒覺得她親切率真。她多希望初雲也能和她這般說說笑笑,可惜初雲個性膽怯,在府里住了十來日依舊有如驚弓之鳥,前後和她說的話都沒國舅夫人來了才一會說得多。
“對了,小春,去我房里把玉露膏拿來。”王夫人對身邊的丫鬟吩咐,旋即看著平茉蝶真誠的關心道。“國舅夫人,我這王露膏挺有用的,你拿回去搽了之後,過些日子臉上疤痕就會消失。”
“不用了,皇後娘娘她早派人送玉露膏來給我,我搽了,疤痕真的淡了,估計過兩日就可以不用再系絲巾,我的臉就可重見天日了。”
平茉蝶坦率的言語再度惹王夫人發噱,見王丞相出來,她才趕緊斂起笑容。
“國舅夫人,不知你來,有失遠迎,還請恕罪。”王丞相遠遠走來,拱手作揖,躊躇步至平茉蝶面前。
“王丞相你別跟我客套,我是自己臨時突然想來,你當然不知我要來,不知者怎會有罪?”平茉蝶的直言快語令王丞相錯愕了下,他抬頭對上平茉蝶的雙眼,表情和妻子一般,面露驚詫。
“你……”先前在邊家他羞愧得無顏面對眾人,沒能仔細看她,今日一見,她這雙眼……
王丞相尚處于驚詫,平茉蝶未細看他的表情,徑自說出來意。
“我今天是來找王夫人的。”平茉蝶轉身把放在茶幾上的一塊布拿給王夫人。
“這是?”莫名收到一塊布,王夫人一臉不明所以。
“送給你的。”平茉蝶真瞅著她,“王夫人,你一定來過我們平家布莊,要不我怎越想越覺得你挺面善,只怪我眼拙沒認出你,你可別怪罪。不過,我可以請教你嗎,你到底是哪一天去我們平家布莊的?”這個問題困擾她多日,越是想不起,她就越想知道。
她問過多掌櫃和店內伙計,可他們異口同聲皆說王夫人未到過店里,她猜,興許是王夫人低調不願暴露身分,沒讓人知道她是王丞相之妻,但她確定自己一定看過王夫人,可就是想不起來,一般客人也就算了,丞相夫人造訪她竟沒印象,這也太說不過去了,想來想去,她還是決定送塊上等布料過來賠罪。
其實說賠罪只是一個名目,她就是沒來由地想過來一趟。
一臉納悶的王夫人慣性地看向丈夫,旋即對著她搖頭,“我真沒去過。”她向來不奢華,鮮少制新衣,即便有需要也是找熟識的布莊繡坊,平家布莊分店才開張沒多久,她很確定自己未上門光顧過。
平茉蝶突地噗嗤笑出聲,“王夫人,你是不是擔心亂花錢會遭丞相責罵,才不敢承認?上布莊選布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兩匹布也花不了你太多錢,我想王丞相不至于舍不得花這點錢吧?”
這話一出,王夫人暗暗替她捏一把冷汗,她家老爺風雷之性,嚴正不阿,任何事對他而言只有對與錯,若是對方說錯話或做錯事惹惱他,依他的毛司火性兒,不管對方身分多尊貴,肯定先惡聲惡氣的怒罵對方一頓,就連剛相認的外孫女也不例外。
“這,當、當然。”王丞相真盯著她那對熟悉的雙眼,猶處于驚異之中。
“王夫人,丞相一丁點責怪你的意思也沒,你就承認吧!”
“蛤?”王夫人被丈夫那結結巴巴的模樣給震懾住,她自從嫁給老爺後,頭一回見他說話口吃,方才國舅夫人那一席明顯損及他威嚴的話語,若是平常,他早就炮火連連,可這回……
見丈夫真盯著國舅夫人的雙眼,她想,他一定也和她一樣,對那雙明眸有萬分熟悉之感。
“王夫人,口後你若想挑選布料,盡管吩咐一聲,我親自拎布來府上讓你挑選。”平茉蝶爽快的道。
“那怎麼好意思……”王夫人受寵若驚,正想婉拒未料身邊的丈夫卻語出驚人。
“好,好。”王丞相連連點頭。
“王夫人,你瞧,王丞相對你可好了,既然他應允,以後你盡管吩咐我。”平茉蝶笑著告辭,“我不能出來太久,國舅爺這幾日不知在忙什麼,我得回店里看著了。”
聽她說要走,王丞相這才回神,想起欲說的正事,“國舅夫人,請你轉告國舅爺,老夫身體微恙,過兩日定親自上門向他致歉。”
“致什麼歉?”平茉蝶忽地想起王初雲之事,“為了你家外孫女退婚一事?”
王丞相應了聲,和夫人同時羞愧的低頭。
平茉蝶不以為意,甚至開杯的笑,“王丞相,王夫人,你們壓根不用在意此事,國舅爺少娶一個妻子,內心也許有那麼一丁點遺憾,可他有我就夠了,你外孫女退婚,沒人跟我搶丈夫,我可樂了。”
平茉蝶的坦言不偉讓他們先是錯愕了下,隨即內心松了一大口氣。
“對了,既然要道歉,那我也向你們道歉好了,先前我臉受傷你們來探望我,我都窩在房里沒出來,事後國舅爺還說我是全天下最大膽的人,連皇後娘娘和丞相到訪都膽敢拒見。”
“不,不,你當時臉受傷,情有可原。”她凡事不和他們計較還真誠以待,王夫人白然也禮尚往來,何況這事他們本來就未放在心上。
“其實不只是因臉受傷,我當時是傷心弄丟了我親娘的遺物,那該死的放火賊,竟把我娘的遺物給偷走了!”
“那賊還未抓到?”王丞相難得關心旁事地主動詢問。
“還沒,承歡哥,不,國舅爺他這幾日大概就是為這事在奔走,早出晚歸的,進展如何也不告訴我。”連她七哥也是,兩人不知在瞎忙些什麼,神神秘秘的。
“你剛說你親娘的遺物,那……”王夫人表情困惑。
“噢,我本不姓平,姓林,我四歲時因……”不想再提傷心往事,平茉蝶輕描淡寫帶過,“父母雙亡成了孤兒,承歡哥就把我送到平家給他們當小女兒。”
見她似乎不願提往事,他們遂不再多問,不過王丞相倒是想為抓賊的事盡一己之力。
“國舅夫人,布莊失火一事,可有報官?”
“早報官了,可那晚布莊只有我,那賊全身黑漆漆的還蒙著臉,我壓根不知他是誰,官府沒線索,查了十來日也沒丁點眉目。”
“沒線索可查,的確難了點。”王丞相喃道。
“都怪我當初和我五哥七哥學武功時不認真,要不那賊肯定能被我擒獲。”她嘟囔著,扼腕不已,“那晚我只拿木桶砸中他的腳,他就算腳痛,跛個一兩天也就沒事,何況都十多日,肯定早好了。”
“跛腳?”王丞相似想起什麼似地,脫口問︰“那賊傷的是左腳還是有腳?”
平茉蝶略作回想,篤定道。“左腳。”
“左腳?”夫妻倆面面相覷,內心似想著同一件事。
“國舅夫人,不知你……”
王夫人想問清楚她丟失的遺物為何,平茉蝶卻驀地大叫。
“糟糕,我出來太久了,得趕緊回布莊去。”平茉蝶說風就是雨,咋咋呼呼地,“王丞相王夫人,改天我再登門拜訪,我先走了。”
咻地一下,一抹紫色身影立即消失眼前,夫妻倆征了下,啼笑皆非之余,心頭均是起疑。
“老爺,你是不是覺得……”
夫妻倆坐在廳內討論起心中疑惑,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蹺,望著平茉蝶奔離的方向,王丞相感概地嘆著,“那雙眼,像極了我們家閨女飛燕的眼晴……”
“方才在房里,我就是想同你說這事,那雙眼活脫脫是飛燕的翻版……”王夫人聲音突地硬咽,低首已是淚如雨下。
城內大街上熱鬧非凡,人聲鼎沸,天氣乍暖,沈祥雲借口陪同王初雲逛街,兩人離府後,打發走跟隨的僕人,閃閃躲躲地來到城郊的一間小屋。
自從莫名被罷黜,一些想巴結他的貪官送他的大宅和全銀珠寶一夕之間全被收回,每個人見他如瘟疫般又趕又轟的,翻臉比翻書還快,好在他手邊尚有些銀兩,不廿心落魄返鄉,遂在城郊買下這間破屋當棲身之所,想等待翻身機會,果然皇天不負苦心人,讓他誤打誤撞撿了個翻身的特好機運。
一進屋里關上門,沈祥雲冷不防地將王初雲狠推倒在地。
“祥雲,你……”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令她驚愕不已。
“我怎麼會救到你這麼笨這麼沒用的女人!”沈祥雲氣得臉色猙濘,“你自己說,你住進丞相府多少日了,我要你向王丞相提的事,你開口了嗎?”
“我……”王初雲縮在桌角,膽怯地道︰“外公他,他還在生我的氣。”
“面子掃地他當然生氣,可皇上不怪,皇後不氣,邊家人摸摸鼻子也認了,他能有多大的氣。你得趁現在他對你還有虧欠想彌補你時趕緊提讓我恢復狀元一事。”沈祥雲氣急敗壞地來回踱步,“這事要再拖下去,時日一久,他若覺得你已在府中享盡榮華富貴不虧欠
你什麼,也就懶得理你丈夫的生死了。“
原本他想,當王丞相的外孫女嫣也不錯,可住在丞相府這幾日,他總覺綁手綁腳,任何事都得看那老頭的臉色,怕惹人非議,他這個被招贅的外孫女婿就像小媳婦般默默無聲地進了門,連場風光的婚禮也沒有。
他想想再這麼下去也不妥,還是恢復官職對他最有利,不用看丞相老頭的臉色,還可利用職位之便中飽私囊。
這事當然不能由他開口,得要王初雲替他出面,可偏偏這女人膽小如鼠,退婚一事被王丞相怒斥後,她整天縮在房中像啞巴似的,真把他急死了。
“可他、他沒虧欠我,我又不是他的外孫女……”說著,“王初雲”害怕的哭了起來,“他那麼凶,萬一讓他知道我是假的……”想到事情揭穿後,最嚴重的後果也許會被砍頭,“王初雲”害怕的又哭又顫抖。
沈祥雲被她的哭聲惹得煩燥不已,“你就只知道哭,早知你這麼沒用,當初我就不救你,讓你被你娘賣到妓院去當妓女。”
“我不要、我不要。”“王初雲”猛搖頭。
“不想被賣到妓院,你就得照我的話去做,不要只會哭。”沈祥雲氣得徑自坐在一旁,別過臉,連看都不想看她。
對于自己莫名其妙被罷官,加上流言傳得繪聲繪色,他便認定此事肯定是邊承歡替他妻子平茉蝶出氣搞的鬼,一真耿耿于懷。
半個月前,他知道邊承歡去了西草國,便籌劃著要做些事報復他們,國舅府他是動不了,那平家布莊分店總行吧,燒了布莊倉庫他憋在心頭的怒氣才能略消,正巧那晚只有平茉蝶在,他大著膽子搬了些木頭放在布莊倉庫前,打算讓火勢燒得一發不可收拾,孰料火才
燒起便引來平茉蝶,他和她扭打一陣,聽到有人來便趕忙逃跑,逃離前見地上有一翡翠步搖,正巧他手邊的錢花得快光了,便順手撿走。
原本打算拿那造型特殊的翡翠步搖去換銀兩,孰料那步搖摔出一道不小的裂痕,當鋪老板壓了個低價,他不甘心就此賣出,心想找玉匠問問能否修復再說,豈知這一問竟引來了王夫人,原來那翡翠步搖當初就是該名玉匠所制,因太特殊,玉匠見偽裝成老頭子裝
扮的他不是丞相府里的人,“亡生疑竇,暗中派了學徒去通知王夫人,她一來到便說有話要私下問他。
王夫人迫切追問他翡翠步搖的主人在哪兒,見他似有顧忌期期艾艾,她就主動哭著對他說了一段故事。
聽明白後,他才知王夫人口中走失的外孫女就是皇上作主賜婚給邊承歡的王初雲,他亦驚詫發覺平茉蝶竟然就是王初雲,但他們雙方似乎都不知情。
想了想,這是他翻身的好時機,只要他找個人來假日王初雲,再和王初雲先私訂終身,那他不就是王丞相現成的外孫女婿?見機不可失,他卸下偽裝在王夫人面前露出真面目,以被罷黜羞于上街見人當成偽裝的借口,輕易地蒙混過去。
對于王夫人追問她女兒的下落,他搖頭聲稱不知,只告訴她翡翠步搖的主人是一名瓜字初分的女子。他想,要找個十太歲能受控的女子不難,且他們只在小時候見過王初雲,她長大成啥模樣,他們壓根不知曉,只要讓她徉裝失憶便一勞永逸。
對于王夫人急于見王初雲,他故作為難樣,萬般有禮的推說讓他先回去問問,若真是,他會親自帶人上門。
也是老天爺助他,當晚他欲去酒樓物色和王初雲年紀相仿的女子,正巧在酒樓外踫到這個女人險被生母給賣到酒樓,他二話不說當場救下她,當晚就把她帶回這間小屋,要她以身相許和他成了夫妻。
她視他為救命恩人,加上已成為夫妻,白然是對他唯命是從,和她演練過一番後,他便帶她上丞相府認親。
所有的事比他預料的還順利,他還藉此擺了邊承歡一道,讓王初雲披著嫁衣先進邊家大門,再當眾哭著說出她是有夫之婦的事實。
這是步險棋,萬一惹皇後大怒命人砍了王初雲的頭,那他的翻身美夢就瞬間成泡影,可他就是想這麼做,能讓邊承歡當眾出乖弄丑,顏面掃地,那是件多大快人心的事!再者他亦推敲過,皇上極倚重王丞相,這事準能大事化小,果不其然的如他所料。
所有的一切都有如神助般的順利,可偏偏就這個王初雲儒弱得令人火大!
“祥雲,我,我好怕……萬一王丞相知道我是、是假的,那我、我會沒命的……”“王初雲”哭著央求,害怕得連話都說不清,“我們都已經出來了,趁他們還未發現,我、我們快點逃好不好?”
“不好!”沈祥雲氣得想伸腿瑞她一腳,旋即想不如就拿她最怕的事來洞叮她,“他可是丞相,就算我們逃到天涯海角還是會被抓回來。
“如果你不想我們夫妻倆被砍頭,唯一的出路就是讓我趕緊恢復狀元郎身分,我若在朝廷有番作為讓皇上倚重我,口後就算事情揭露,有皇上替我們作主,王丞相也拿我們無可奈何。”
“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當眾向國舅爺退婚給他難看,皇上不也沒把你拖出去砍頭,你以為皇上是看你可憐嗎?他是看在王丞相的面子上,因為現在他最倚重的就是王丞相。”瞪她一眼,他跟這沒知識的女人說那麼多做啥,“總之,你回去後一定要馬上跟王丞相提讓我復職之事,懂嗎?”
“王初雲”愣愣的點頭。
確定已唬住她,一放心,沈祥雲開懷大笑,“邊承歡被我擺了一道,你就不知我這心里頭有多快活。”
他哈哈大笑著,笑聲甫歇,她突又提起心中另一件擔心的事,“祥雲,萬一……萬一真的王初雲出現,那怎麼辦?”
沈樣雲陡地一征,這笨女人說她笨,她卻還有點用處,他只顧著往前沖,全心全力把“王初雲”送入丞相府,卻一時忘了還有個後患。
“如果她出現,那我假的事不就被揭穿了?”“王初雲”滿面驚惶。
沈祥雲眼神一黯,一臉陰謀算計樣,“既然這樣,那就讓她永遠不能出現。”
“什麼意思?”
未理會她拋來的疑惑眼神,沈祥雲得意笑道︰“走吧,回丞相府去,記得我交代的事。”
兩人急急離開後,一路尾隨他們前來,躲在屋頂上偷聽兩人對話的平七海緊後頭,從方才那段對話中,他可以確定這個“王初雲”是沈祥雲隨便抓個人頂替的,那真的王初雲在哪兒?沈祥雲說“讓她永遠不能出現”,只有死人才永遠不會出現,意思就是沈祥雲要殺真的王初雲?
平七海心一驚,這可不好,叮咬關人命,他得趕緊將此事回報給他的國舅爺妹婿知道。
身手利落地躍下屋頂,不一會他人已在馬背上,朝國舅府疾奔而去。
平茉蝶看著幾位嫂子忙著做女紅,對這種弱女子做的事一點興趣都沒有,靜坐半個時辰便忍不住打起呵欠,起身欲走出肩外,小柱子卻粘在她身後當起跟屁蟲。
“小柱子,你昨天已經跟著我一整天了,今天還要跟?”她斜眼問。
她六哥後天要娶妻,娶的是秦家布莊的干全,兩家從生意對打結為秦晉之好,成為地方一樁美談。前天承歡哥便要她和七哥先回來幫忙,他因還有事要處理,遂留在國舅府,等六哥成親那日再趕回來。
七哥要她留在府里幫嫂嫂們的忙,哪兒都別去,可這些細活她哪做得了,昨天已經悶了一整天了,今兒個她再也待不住,想出去溜溜,去武館或去布莊都好,就是不想待在家。
“是他爹要他跟著你。”平茉蝶的大嫂笑道。“茉蝶,你現在身分不同以往,若有個閃失,你大哥很難對國舅爺交代。”
“有啥好交代,承歡哥他才不會這麼不明事理。”平茉蝶低眼看著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的小柱子,“小柱子,你就沒別的事做嗎?”
“我有重要任務。”小柱子一副小大人樣。
“那就趕緊去做。”
“姑姑,我的任務就是跟緊你。”小柱子的話一出,惹得在場幾位嬸娘掩嘴輕笑。
“啐!你愛跟就跟吧。”
平茉蝶啐了聲,步出房外,真往前頭大步走去,可小柱子突地擋住她的去路。
“姑姑,你要去哪里?”
“我要出門。”平茉蝶想了下,“先去布莊看看好了。”
“爹和叔叔們說了讓你待在家。”
“我昨天已經待在家一整日了,在家我幫不了忙,干脆去布莊看看現在生意如何。”
“七叔果然料中你會待不住。”小柱子喃喃自語,旋即對她說︰“那好吧,姑姑,你先跟我來一下。”
“去哪?”
“來了你就知道。”
小柱子硬將她拉到七叔房里,從抽屜里翻出一堆東西。
“這些是什麼?”平茉蝶不明所以的問。
“七叔說了,你若要出門,得先變裝才行。”說著,他把一頂老婆婆的白色包頭假發往她頭上戴,還拿起一條舊包巾從發頂往下包住她的臉。
“干啥給我弄這些行頭。”平茉蝶嚷著,不悅的一把扯下頂上物。
小柱子一臉無辜樣,“是五叔和七叔交代我一走要幫你變裝。”
“我的臉傷都好了,你看,疤都消失了。”平茉蝶用食指點著左臉,她臉上的傷疤早好了,只是承歡哥還是叫她用絲巾遮臉,說她搽了玉露裔變得更漂亮,若是其他男人看了肯定為之神魂顛倒,那他可是會吃醋的。
她很樂意接受丈夫的說法,且蒙絲巾多了一種神秘的朦朧美感,多蒙幾日也無妨,但她五哥和七哥顯然想惡搞她,讓她這個禾城縣第一大美女變裝成老婆婆,她可不樂意。
“是消失了。”小柱子點點頭,隨即又將她前一刻扯下的假發戴上去。
“小柱子,你干啥又……”假發的細網勾到真發,她扯痛了下。
“五叔和七叔說了,你若不變裝,絕不準你出門。”
“都跟你說我臉上沒疤了,干啥還變裝!”見小柱子執意聽他七叔的話,一心想將她打扮成老太婆,平茉蝶氣呼呼之余,擺出官夫人的架式,“小柱子你說,是你七叔大,還是國舅夫人比較大?”
“當然是七叔,他長你好幾歲。”小柱子一本正經的道。
“我指的不是這個!”平茉蝶身子一軟,沒了氣勢,耍官威這招在自家地盤顯然無用武之地。
她繼續跟小柱子一戴一扯,姑佷倆最後還玩開了,突然外頭傳來珠兒的聲音,喊著,“小柱子,你在哪兒?”
聽到珠兒的叫喚,小柱子放下被扯得七零八落的假發,大步跑向門邊,“珠兒,我在我七叔房里。”
平茉蝶本想挪榆他,忽地聽見珠兒又高喊著,“娘,小柱子在他七叔房里。”
珠兒的娘來了?肯定又有什麼小道消息,她正悶得慌,聽聽八卦也好,正欲走出房門,柯大嬸已經一馬當先沖了進來。
“國舅夫人,你、你還在這兒做啥?”柯大嬸上氣不接下氣的道。
“我在幫我姑姑變裝呢。”小柱子替她回答。
“變什麼裝,不要再玩小孩子把戲了,現在沒時間玩這個。”柯大嬸拍胸順氣,“快……快呀!”
“柯大嬸,到底發生什麼事?瞧你急的。”平茉蝶一臉困惑。
“我這不是在替你著急嗎?”
“該不會連你也要來替我變裝吧?”平茉蝶小臉黯下。
宅里的一干女眷全聞聲前來,只見柯大嬸氣喘吁吁地道出驚人之語,“國舅爺反悔了,他決定要娶王初雲,你還變什麼裝,這都火燒眉毛了。”怕大伙兒不信,柯大嬸又道。“這事可干真萬確,珠兒她爹剛從天定城回來,他說整個城內都傳得沸沸揚揚了……”
柯大嬸大聲嚷嚷的話語尚未說賓,只見平茉蝶先是一征,旋即沖出肩外,她來到馬廄,動作迅速的牽出一匹馬,既上馬背任奔離去。
回神趕到馬廄的平家大少奶奶聽聞她騎馬奔出,神色焦慮的急忙喚來兒子,“小柱子,快去布莊通知你爹,說你姑姑騎馬出門了。”
她又轉向馬夫,“你選匹快馬騎去武館通知五爺和七爺,讓他們趕緊去追回國舅夫人。”
“是。”
“大嫂,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不成國舅爺真瞞著茉蝶要娶王初雲?”
“這事也太奇怪了,國舅爺要真想娶王初雲,當初就不會讓她退婚……”
“會不會是國舅爺丟不起這個臉,想討回面子?”
平家的妯娌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臆測著,平家大少奶奶搖頭,輕喟了聲,一臉愁容,“我也不清楚,相公只讓我看緊茉蝶,干萬別讓她回國舅府,否則會出大事。”
“這麼說,國舅爺肯定是要娶王初雲了……”
現場突地鴉雀無聲,平茉蝶的幾個嫂嫂們面面相覷,個個眉心微蹙,全都替她擔憂起來。
“老爺,你說這該如何是好?”坐在丞相府大廳中,王丞相夫妻倆皆一副頭痛樣。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2-11-7 03:20:57
第十章
昨日一早,王丞相原本要上朝,未料國舅府的哈總管求見,帶來國舅爺的口信,說他想了多日,最後還是決定要娶王初雲,這消息讓王丞相夫妻震驚不已,丞相府終日似籠罩著厚重的烏雲,壓得他們束手無策,愁眉不展。
一同坐在大廳中的還有沈樣雲和“王初雲”,沈祥雲內心極嘔,原本他已幫“王初雲”做好心理建設,相信她會在王丞相面前開口提他的事,孰料這個邊承歡竟悴不及防給他來個回馬槍,說他要娶王初雲,這下王丞相心頭一亂,臉一板,別說蔫乎乎的“王初雲
“被駭得開不了口,就算她有勇氣開口央求,丞相老頭被邊承歡提親一事擾得心煩,哪有心思忙他的事。
“外公我想國舅爺興許是面子掛不住,才會……”沈樣雲話才說到一半,突遭王丞相怒瞪,他遂低首,嗓聲不語。
他這可不是怕他,只是他還需要靠這臭老頭在皇上面前幫他提復職一事,眼前邊承歡這事也得由他去安撫弧平。他猜想,退婚一事在城內引起軒然大波,縱使白詡瀟灑自若的邊承歡亦無法忍受旁人的恥笑和談論,遂想籍娶回王初雲扳回面子。
這邊承歡也真是笨,他和“王初雲”是夫妻已是不爭的事實,若他執意強娶,那不就是娶了他沈樣雲穿過的破鞋,對邊承歡而言,非但不會扳回面子,還是二度受辱。可借現下他沒閑功夫和他玩游戲,還是坐穩王丞相外孫女婿的寶位,以此為墊腳石,靜待來日恢復官職較踏實。
“外公我、我不想嫁國舅爺,我和祥雲已是夫妻……”“王初雲”一臉急得快哭的模樣。
“你和他是夫妻,難道國舅爺會不知道!”王丞相憋了一天半的煩躁,化為怒氣咆哮吼出。他就愁這點,國舅爺明知道退婚的緣由,他以為皇上和皇後不怪罪,這事就能談去,怎奈國舅爺似乎不想罷休。
那日國舅夫人前來,他聽她話中意思,國舅爺應該是不在意的,但話說回來,有哪個男人能容得這等當眾被退婚的恥辱,也怪他拉不下老臉,事發至今尚未上國舅府,向國舅爺鄭重道歉。
“王初雲”被叮哭,沈祥雲就算再怎麼不耐煩,在二老面前也得裝出疼借妻子的模樣,他樓肩拍背,好生安慰著她。
“老爺,要不我進宮一趟去見皇後娘娘。”
王夫人的提議遭王丞相斷然否決。
“我說過,別再拿這事明擾皇上和娘娘。”王丞相怒瞪眼前的一對惹禍精,氣得拂袖,“我親自上一趟國舅府。”
“外公,要我隨您一塊去嗎?”沈祥雲忙不迭起身,假意問道。
“你去?你是巴不得讓事情變得更糟是吧!”王丞相厲瞪他,棒悻然離去。
“是,外公,您慢走。”沈祥雲恭敬的送他出門,待人走遠,他轉身向王夫人說道。“外婆,初雲她似乎被叮著了,我扶她回房休息去。”
“等等,我有事要問初雲。”王夫人淡然道。“祥雲,你先忙別的事去,我和初雲聊聊。”
“是,外婆。”感覺王夫人刻意想支開他,沈樣雲步出廳外卻未離開,躲在一旁想聽聽她欲問“王初雲”什麼事。
“初雲,外婆問你,你是幾歲失憶的?”王夫人真瞅著被王丞相叮得還余悸猶存的“王初雲”。
剛認親時聽聞外孫女兒失憶,她一顆心揪疼,加上忙著婚事,沒空也不忍多問,現下她心頭諸多疑問越積越多,正該是問清楚的時候。
“我……大概四歲的時候。”
“四歲?”
“王初雲”愣愣點頭,把沈祥雲預先擬給她的說詞平浦真敘的道出,“我養母也不確定當時她收養我的真切年紀,大約猜測是四、五歲,那時是一對穿著華麗衣裳的年輕夫妻,遇到山賊搶劫被刺成重傷,臨死前把我和那支翡翠步搖托給她……”“王初雲”越說越心虛,低頭掩飾閃爍的眼神。
“臨死前?你是說你親生父母死了?”王夫人情緒略顯激動。
“我,我不知道,是,是樣雲,不,是我養母說的。”
“那你養母呢?”
“死了。”
“那你親生父母的墳在哪?”
“不知道,養母當時覺得很害怕,抱著我逃到別的城鎮,她,她只跟我說了這些,沒再跟我提過其他的事……”
王夫人征愣住,“那你的養父呢?”
“也死了。”
“全死了,全都死了……”王夫人喃喃自語,突覺方才的對話有不對勁之處,仔細回想,脫口問出,“你養母說,是一對穿著華麗衣裳的年輕夫妻把你托給她?”
“嗯。”
王夫人低眼思付,這不對,當初她托人給飛燕送信要她回來見她爹最後一面,送信的人回報說他們過得極清苦,一身舊衣,住的地方也很簡陋。
然而她對沈樣雲說的那些是愛面子的老爺在皇後面前的那番說辭,若依這套說辭,她的女兒女婿白然是“穿著華麗衣裳”。
心頭起疑,她不動聲色的問。“那你小時候穿的衣服呢?你走失時,穿的可是外婆親手幫你縫制的衣服?那衣領還繡了個”王“字呢!”
“這……”“王初雲”眼神不安地游移,目光忽地和躲在窗邊的沈祥雲對上,他一個點頭,她立即說。“是,我有印象,我看過那件衣領繡了個”王“字的小衣,只是後來養母不知將它收到何處,我再也沒見過。”
“這樣,真是可惜了,那可是我花了三天三夜縫制的。”王夫人輕喟,前些日子眼里流露的寵愛不復見,內心充斥失望和怒氣。
她替外孫女縫制衣服是真,可借外孫女從未有機會穿,因為她打從出生以來,壓根沒回來過。
“也真難為你養母了,他們家境不好,竟從未想將那支裴翠步搖拿去變賣,那上頭那朵用金片瓖成的牡丹花可值不少錢。”王夫人再度試探。
“王初雲”偷偷望向窗邊,只見沈祥雲焦急的真搖頭,她會錯意,回答道。“不,我養母說那是我生母留給我認親的遺物,她知道那金片花很值錢,可就算餓死她也不賣。”
“是啊,多虧她沒將它賣掉,我們祖孫才能相認。”至此,王夫人萬分確定眼前這個王初雲是假的,那麼重要的認親遺物,她居然沒將它瞧得仔細,那上頭壓根沒金片的牡丹花。
那支翡翠步搖白玉匠修補好送回丞相府後就一真收在她這,也是老天有眼,她原是留下步搖睹物思人,因此並未馬上還給外孫女,卻因此揭發了她的謊言。
壓抑住內心的怒氣,這事,等丞相回來再作定奪。
“外婆累了,我要回房休息。”王夫人重重一喟。
“外婆,我扶你。”
“不用!”王夫人突地甩開她的手,讓她叮一跳,怕打草驚蛇,王夫人好聲好氣微笑道︰“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是。”待王夫人走遠,“王初雲”步出廳外想找沈祥雲,卻已不見他人影。
真到掌燈時分,一真待在房里怒氣悶憋心頭的王夫人終于等到王丞相回府,丫鬟小春匆匆來報。
“夫人,丞相回來了,請您到書房一趟。”
“去書房?”
王夫人心生納悶,小春立即補上未完的話。
“國舅爺也來了。”
王夫人心頭一驚,猜想他極可能是為娶初雲而來,可現下府里這個王初雲是假的,她還來不及告訴丞相此事,萬一國舅爺執意迎娶,事後卻發現真相,那可怎麼辦才好?
小春四下張望,即便房里沒其他人,她仍戰戰兢兢地上前附耳道︰“夫人,丞相說要你帶小姐的翡翠步搖前去,這事別讓任何人知道,包括孫小姐。”
王夫人狐疑地看她,但猜想小春肯定也不知何事,既然丞相這麼謹慎神秘,肯定有要緊事,她還是趕緊帶上翡翠步搖前去。
一進書房,王夫人便見王丞相坐在福子上,泫然欲泣,“……她那雙眼,像極了她母親呀……”
王夫人和邊承歡打過招呼,抓疑的問。“老爺,有什麼事?”
王丞相抹去臉上的淚水,見妻子手中捧著木盒,手指著木盒,旋即又指向站在一旁的邊承歡,“給、給國舅爺看看。”
滿臉納悶的主夫人依言將手中木盒遞給邊承歡,邊承歡接過一看,慎重的點頭,“這翡翠步搖,的確是茉蝶的。”
“國舅爺,你說,這步搖是……”王夫人一臉驚詫。
“國舅夫人,才是我們真正的外孫女。”王丞相說出真相,忍不住痛哭流涕。
想到平茉蝶那雙神似自己女兒的雙眼,加上他相信國舅爺不會也沒必要亂編故事騙他,找到親人的真切感和懊悔當初對女兒的苛刻讓他的心揪痛不已,剛強的面具瞬間瓦解,熱燙的淚布滿老臉。
王夫人驚愕之余,跟蹌跌坐椅子上。
“這是真的嗎?”
“王夫人,這支翡翠步搖當初是官府的人交給我,我再轉交給茉蝶的養母,布莊失火的那天,茉蝶整日戴著這支翡翠步搖,所有來過布莊的客人都能作證,那晚,她和放火的賊人扭打,跌趴在地,翡翠步搖可能因此飛落被那賊人拾了去……”邊承歡將翡翠步
搖的來龍去脈交代一番,又將平茉蝶的身世遭遇詳述了一遍。
“茉蝶說她的生父叫林文生,生母名叫飛燕,可她想不起來生母的姓于。”
“對,沒錯,我女婿的確是叫林文生,女兒是王飛燕……”王丞相撫膺大慟,推敲女婿一家遇害的時間,極可能是接到家書連夜趕路,想見他最後一面,但這麼多年他卻以為女兒狠心絕情棄病父不顧,想到自己一真誤會女兒,不禁悲從中來。
“飛燕,我可伶的女兒……”聽聞女兒和女婿早已身亡,王夫人淒惻哀痛,悲嚎大哭。
見到痛失愛女的兩人大放悲聲,邊承歡亦感到心酸,眼眶也跟著紅了。
下午他爹因聽到他放話說要娶王初雲的傳言,大速召他回太師府,氣急敗壞的責罵一番,他未告訴爹親其中原由,只乖乖的答應他不會胡來,回到府里,哈總管告訴他王丞相自他出門不久就來了,雖告知他國舅爺去了太師府一事並請王丞相先回府,但王丞相卻
堅持要等他回來。
他猜王丞相是為了他改變心意又想娶王初雲一事前來,果不其然,一見到他,王丞相放低姿態——再向他道歉,他正愁不知該如何向他說明自己之所以會如此做的原由,王丞相已冷不防提問布莊失火和茉蝶生母的遺物為何。
原來王丞相見過茉蝶那雙和他女兒極為相似的眼楮,那種親人的感覺特別強烈,加上她提到弄丟生母的遺物,以及布莊失火那晚她拿東西砸到放大賊的腳,他想起沈祥雲帶著王初雲上相府認親時正是左腳微跛,當時他聲稱是不小心摔傷的。
這些事若聯想在一塊,有種真相呼之欲出的感覺,是以王丞相才會心生疑慮,認為茉蝶極可能是他真正的外孫女。
當初他和平七海在城內當鋪全面盤查,心想那賊或許會把翡翠步搖拿去換錢,雖有查到,可當鋪老板說是個老頭拿來的,因那支翡翠步搖有裂痕他出了低價,那人便未賣,這席話讓他猜則那賊或許會找玉匠修復,幾經探訪,果真找到當初打造翡翠步搖的玉匠,他說那翡翠步搖原是王夫人的。
至此,他赫然驚覺茉蝶極可能才是王丞相的外孫女,加上平七海跟蹤沈祥雲聽到的那番話,擔心茉蝶遇害,正巧平太洪即將大婚,他便讓平七海帶著茉蝶先回平家,讓她暫時先遠離是非之地。
如此他還不放心,他想若是讓沈祥雲在這時分心去忙別的事,他就沒空對付茉蝶,是以他才會重提要娶王初雲之事。
之所以沒在第一時間就找王丞相,是因為翡翠步搖不在茉蝶身邊,若貿然去認親,說不準王丞相會認為茉蝶想攀龍附鳳,若知王丞相心里早起疑,他也不用兜這麼大的圈子。
稍早前在國舅府,他向王丞相說出茉蝶生母的遺物是一只燕子形狀的翡翠步搖,王丞相不由分說的拉著他就回丞相府,雖內心已篤定,但還是想先讓他看過翡翠步搖,確定無誤再說。
這一確認,所有的事皆吻合,王夫人傷心之余脫口說。“老爺,我正想跟你說府里這個初雲是假的……”她把下午在大廳內試探“王初雲”的事全盤說給他們聽。
真相大白,王丞相抹去眼淚,將女兒和女婿已歿一事暫拋一旁,痛心疾首朝書房外喊,“宋總管,進來!”
被交代除非他呼喚,否則不管聽到任何聲音皆不準擅入的宋總管這才急急進入。
“老爺。”
“去,給我把沈祥雲和王初雲抓來!”王丞相怒氣騰騰下令。
“是。”
雖不清楚老爺為何大發雷霆,還要抓孫小姐和孫姑爺,但宋總管只管領命,不一會,人是抓來了,但卻只有王初雲一人。
“沈祥雲呢?”王丞相怒問。
“孫姑爺不在房里,我已讓人在府里尋他。”
莫名被抓來書房的“王初雲”驚恐地看著所有人,最後目光落在王夫人身上,“外、外婆,我……下午我一時恍神,忘了步搖上沒有牡丹花……”她鼓足勇氣依沈祥雲交代,向王夫人解釋。
“你還想瞞騙!”王夫人氣得咬牙切齒,“小春,給我掌嘴!”
“是。”小春上前,一個大辣辣的巴掌打在“王初雲”臉上。
“王初雲”又痛又怕,流下淚來。
“外婆,你為什麼……”被最慈愛的王夫人一瞪,“王初雲”驚恐又心虛的低下頭。
外頭,下人正在向宋總管回報,“宋總管,里里外外都找了,沒看見孫姑爺的身影。”
“說,沈樣雲去哪里了?”王丞相裂皆嚼齒地怒問。
“他出去了……”王初雲哭花了臉,怕得縮著肩。
“去哪了!”
“我,我不知道……”王丞相一個憤怒拍桌,把她叮得連忙吐出真話,“我真的不知道,他只交代……要我向外婆解釋步、步搖上沒有牡丹花……我就做、做好這件事,其、其他的事,他會……會完美解決。”
王丞相心一驚,猜則沈祥雲可能是要殺茉蝶滅口,他驚惶地看向邊承歡。
邊承歡肅穆道。“丞相你放心,茉蝶在平家,暫時不會有危險。”曉是如此,他也不敢掉以輕心,“我立刻起程去平家。”
他正要走,卻見下人領著哈總管急急來到。
“哈總管,你怎麼來了?”邊承歡內心涌起一絲不安。
“這……”哈總管一臉難色,想說什麼,礙于這麼多人在場又不好當場說出。
“是茉蝶?她回來了?”邊承歡想也沒想便脫口問。
哈總管點頭。
“她人在哪里?”邊承歡焦急的問。
“少奶奶在布莊,她把所有人趕走,要爺去見她。”見他心急如焚,哈總管也顧不得旁人,直言轉述多掌櫃的傳話。
“爺,發生什麼事?”主子如此驚慌,肯走是發生大事了。
想到茉蝶一個人在布莊,恐會遭遇不則,管不了這是丞相府,邊承歡下令大喊,“快給我備馬!”說著他立刻沖出書房,朝大門奔去。
哈總管欲跟出,王丞相卻喊住他,“哈總管,你駕了馬車來嗎?”
“是,丞相。”
“快,送我去布莊。”
“老爺,我跟你一起去。”同樣憂心的還有王夫人。
“你待著,給我好好審她!”王丞相怒指著跪在地上,早叮得魂飛魄散的“王初雲”,旋即快步奔出,邊走邊說。“哈總管,快走。宋總管,通知官府,派人趕往平家布莊,務必抓到沈祥雲。”
“是,老爺。”
平茉蝶坐在布莊里,悶瞪著桌上的一碗面,挨不了餓,把碗挪到面前,大口吃了起來。
“連多掌櫃都擔心我挨餓,還知道給我送面來,臭承歡哥到現在還不來,當真是有了新人忘舊人了!”吃了兩口面,她氣呼呼地放下筷子。
聽到柯大嬸報訊,她怒氣沖沖,十萬火急地騎馬趕回,想要親自問他是否真的要娶王初雲,回到城內,她念頭突轉,做錯事的是他,是他該主動親自來向她負荊請罪,不是她去問他。
她想,國舅府是他的天下,布莊才是她的地盤,是以她沒回國舅府,而是來到布莊撤走所有人,她要在自己的地盤等他前來向她解釋道歉。
她讓多掌櫃去國舅府傳話,多掌櫃回報他人去了丞相府,哈總管已經去找他了。
她越想越氣,他去丞相府,肯定是去談迎娶王初雲的事!
臭承歡哥,騙她回平家,說要她先回去幫忙籌備六哥的婚事,原來他是想普著她迎娶王初雲。
“邊承歡,你太可惡了,口口聲聲說有我一個妻子就夠了,原來你心里不是這麼想的!”見他還不來,她氣得把筷子給丟了。
“一個妻子怎能滿足邊承歡,他可是人人皆知的花心國舅爺。”門口突然傳來笑聲,接著門被推開,沈祥雲出現在門口處。
平茉蝶心一驚,旋即不屑道。“我想見的人不來,最不想見的人偏就出現。你來做什麼?”
“我來會苦主,你忘了,我是王初雲的丈夫,現在你的丈夫要搶我的娘子,不只你生氣,我內心也愁苦。與其生氣愁苦,不如一起商議如何解決這事。”沈樣雲趁她轉身,立即把門關上。
原先他正愁要如何不驚動其他人將她給殺了,在布莊外排徊一會,聽到她怒罵邊承歡的話語,知道她正為邊承歡想迎娶王初雲的事吃醋生氣,又發覺布莊無人出入,似是沒有旁人,倒給他一個近身下手的機會,趁沒人看見,他急忙閃身進入布莊。
“我不想跟你這種人商議事情。”
“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邊承歡將王初雲娶進國舅府?”沈祥雲慢慢走進,想趁她不備,一刀殺了她。
她一定得死,下午王夫人很明顯在試探“王初雲”,雖露了一些馬腳,但“王初雲”傻乎乎的性情倒給了她轉圜余地,只要推說她恍神、被王丞相吼得太神無主,一時沒聽清楚王夫人的話才會說錯話,一定可以順利圓謊。
總之,只要平茉蝶死了就沒人能揭發“王初雲”假冒的事,王夫人那邊,只要讓她多流兩滴淚,那老太婆就會心軟了。
“哼,王初雲嫁給國舅爺,比嫁給你強多了!”她突回頭嗆他,叮得他想抽刀的手立即彈開。
“沈祥雲,我問你,布莊失火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她早懷疑他了,她得罪的人可能不少,但會弄到要放大斷她財路的大概只有他,現下她仔細看他身形,還真跟那晚的放火賊有點相似。
沈祥雲故作鎮定,“什麼賊,我可是堂堂的狀元郎,哪會做賊。我是來和你商討如何拯救你和邊承歡的婚姻,你卻懷疑起我,真是好心沒好報!”
“肯定是你!”她突地伸出手,“我的翡翠步搖是你栓走的吧,還來!”
她提起翡翠步搖的事,令他心驚,“什麼步搖,我一個大男人,要女人家的步搖做什麼!”
他故作一臉不屑,內心驚覺得快點下手,免得邊承歡或其他人趕來,他手伸進袖子里,慢慢掏出一條折疊方正的帕子,這平茉蝶是有點功夫的,若打起來驚動其他店家,引來多事者可不好,他早有往備,先迷昏她再下手,準能一聲不響地輕松解決這個後患。
“哼,我一定會找到證據,證明你就是放火賊!”平茉蝶指著布莊大門,“你走,我寧願讓承歡哥娶王初雲,也不想和你聯手做壞事。”她越看他越覺得討厭,一臉心術不正的壞人樣,當初若不是聞到他身上有竹葉香,她才不會和他攀談,事後還被他奚落,真教她嘔死了!
“那好吧。”沈祥雲故作失落樣,拿出沾有蒙汗藥的帕子,“這是初雲的手絹,你把它交給邊承歡……”
趁她沒防備,他悴不及防地用帕子緊悟住她的口鼻,被突如其來的手絹蒙住,平茉蝶奮力掙扎,但不一會卻覺得頭暈且渾身無力,視線越來越模糊,整個人癱軟在地。
“哼,平茉蝶,你命該如此,怪不了我。”沈祥雲抽刀正欲彎身結束她的性命,忽地聽見門外傳來邊承歡的大喊聲。
“茉蝶。”
他一個征愣,大門已被踢開,邊承歡心急火燎地沖了進來。
“沈樣雲!”見他拿月,邊承歡立刻上前瑞開他,“茉蝶,茉蝶……”
他彎身察看平茉蝶有無受傷,沈樣雲趁隙逃了出去,正巧遇上隨後趕到的王丞相。
“沈祥雲,你這惡徒休想逃!”
聽王丞相口氣,似乎已知他指使人假冒王初雲一事,驚覺自己已無後路,他索性拿刀扶持王丞相。
“別過來,都別過來,否則我就讓王丞相沒命。”
一會功夫,官府派來的人已將他團團圍住,追著平茉蝶而來趕到國舅府卻撲空因而轉朝布莊前來的平五泉和平七海兄弟倆互使眼色,平七海一個箭步沖到前頭,拿刀指著沈祥雲道。“沈祥雲,你逃不掉的,快放了王丞相。”
“都、都別過來。”知道自己插翅難飛,沈祥雲縱使心慌意亂,仍做困獸之斗。
“別管我,把這惡徒拿下!”
平七海和悄悄繞到後頭的平五泉打算來個前後夾擊,未料王丞相竟徒手握住架在脖子上的短刀,兩人見狀立即攻上前,將被王丞相突如其來舉動駭住的沈祥雲給擒下。
平茉蝶昏迷,王丞相手掌劃傷鮮血真流,祖孫倆一同送醫館,顧不得自己受傷,王丞相看著昏迷的平茉蝶,老淚縱橫。
“茉蝶是我的外孫女沒錯,她這張臉,像極了她娘呀!”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2-11-7 03:21:20
尾聲
半年後——
平茉蝶一路嘟著嘴進丞相府,知道外孫女要來,早在廳內殷切期盼的王丞相夫妻倆見狀忍不住笑問。“茉蝶,怎嘟著張嘴,誰欺負你了?”
“外婆,還能有誰,全天下有膽子欺負丞相外孫女的,就只有邊承歡一人。”
平茉蝶撅嘴,轉向坐在一旁的王丞相撒嬌,“外公,你給皇上說去,要他別老是讓承歡哥離家出走。”
“你這孩子……”王丞相啼笑皆非,“承歡他是替皇上去辦正事,什麼離家出走。”
前一任飲差大臣告老返鄉,皇上遂命邊承歡為新任的飲差大臣,只要他一出遠門,平茉蝶就老說他是“離家出走”
“茉蝶,你是不是不樂意回來陪外公外婆?”王夫人徉裝傷心問。這孩子貼心的很,只要承歡出遠門,她就回丞相府住幾天陪他們二老,有茉蝶這可愛的孩子在,丞相府這半年來可熱鬧不少。
“我怎會不樂意,我樂意的很。”說著,她嘴角卻垮下,“可我想承歡哥他更樂意這一回的離家出走。”
“為何?”王夫人一臉不解。也是,前幾回承歡不在,茉蝶也沒像今日這般嘴都快噘上天了。
“我聽說他要去的那地方美女如雲,在街上走二步就能遇到一個美人,你說他能不樂嗎?”
王夫人了然笑道。“原來茉蝶是在擔心……”
二老相視一笑,王丞相替外孫女婿做保證,“承歡有你他就知足了,不會貪戀其他女人。”
“我就怕他樂不思蝶。”
一句話又讓王丞相夫婦笑開懷。
二老的目光隨她流轉,兩人總私下驚嘆,怎麼同樣的一張臉,女兒飛燕是經聲細語,溫柔婉約,可這外孫女就大不同,古靈精怪,話多得像只小麻雀,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毫無忌禪,可也因此更添可愛。
“外公,你手上的疤好了嗎?”前一刻才在生離家出走那人的氣,一眨眼,她轉而關心外公的手。
“你外公不聽話,他不搽玉露膏。”王夫人逮著機會跟外孫女告狀。
“外公是個大男人,搽什麼玉露膏。我外孫女說我可是天定皇朝第一大英雄,我得將這疤留若當見證。”自從外孫女回到身邊,向來嚴肅不荀言笑的王丞相也學會說笑了。
“瞧你外公你給他封天定皇朝第一大英雄這封號,他樂得呢。”
“外公當之無愧,有哪個人敢空手入白刃的,尤其外公年歲已大,更顯英勇。”外公這一項英勇事跡,硬把承歡哥從她心目中第一英勇擠到第二位去,為此他還抗議過呢,他說當時他一心急著救她,才沒機會去抓沈祥雲。
而那沈樣雲最後被砍頭了,假冒的王初雲也被流放,他們的生活終于平定下來。
“你呀,就這張嘴甜,哄得你外公開心不已。”王夫人內心充滿感激,“也是平家夫人教得好,又疼你愛你,寵出你這個甜寶。”
感念平家養育茉蝶的恩情,她和丈夫並未堅持要茉蝶更改姓名,只要她開心就好。女兒和女婿的骨灰已遷回下葬,失去女兒,讓他們更珍借茉蝶這個外孫女。
平茉蝶甜甜一笑,突又想起離家出走的人,氣道。“外公,等你想告老時,就把丞相的位置讓給我,承歡哥他現在是飲差大臣,我可不能輸給他,我要當天定皇朝第一位女丞相。”
外孫女豪氣干雲的口吻把二老嚇出一身冷汗。
王丞相有點招架不住的哄道︰“茉蝶,丞相之位不是外公想讓就能讓的,得要皇上認定有才能,能輔助他治國的人方能當丞相。”
平茉蝶眉心微蹙,“我不想治國,我只想治承歡哥。”
這話又把二老惹得發噱。
“茉蝶,你想治承歡不難。”
王夫人話一出,王丞相緊張的啐了聲,他低聲道︰“別亂教茉蝶。”
“外婆,你快說,有什麼辦法可治承歡哥?”雖然承歡哥對她忠心不二,可誰知道他離家出走時有沒有偷看別的女人。
有外孫女在,王夫人可不怕丈夫。
“這法子簡單得很,你只要生個孩子,承歡是孩子的爹,你是孩子的娘,你們不平起平坐一樣大了。”
平茉蝶想了想,眼楮發亮,“外婆,你真聰明,這法子真好。”
王夫人和王丞相相視偷笑,見平茉蝶連連點頭,王夫人也感到寬慰,她親手縫了三天三夜的那件衣領繡著“王”字的小衣服,應該再過不久就能派上用場了。
夜里,平茉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丞相府的床雖然又舒適又大,可沒承歡哥暗她一起睡,她一個人覺得好孤單。
他奉命出差,雖她嘴里嘟囔著那兒美女如雲,他會樂而忘返,可她內心其實更擔心他的安危,萬一他受傷甚至手了命,那她要上哪兒再找這麼疼她的好丈夫?
“這麼晚了還不睡,在想誰呢?”
門突地被推開,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她又驚又喜地彈坐起,見他回來,萬分驚喜地跳下床,飛奔撲向他。
“承歡哥,你怎麼回來了,我不是在作夢吧?”她開心地整個人勤在他身上。
“你都還沒睡,怎會作夢。”
他用力吻了她一下,她卻突然推開他。
“你不是去那個走三步就能遇到一個美女的地方,怎麼舍得回來?”她負氣的徑自躺回床上,不理他。
“還在生我的氣?”他坐上床摟她,昨日他隨口形容皇上要派他去的地方,說賓後她就默不作聲,生起悶氣。
“我哪有在生氣,我睡了。”她拉高被子,蒙住頭。
邊承歡輕笑,概嘆,“枉我甘冒被皇上責罰的危險,對平家人一片用心,我的妻子居然對我不理不睬。”
平茉蝶拉下被子,瞳著圓眸問︰“你做了什麼事,皇上要責罰你?”聽到丈夫會被責罰可擔心了。
“因為我的妻子老惦念著她七哥還未娶妻,我就想難得有這麼一個”在街上走三步就能遇到一個美女的好地方,就讓給我七舅子去,說不準他能在那兒挑中一個媳婦。可我妻子似乎不是很高興我這麼做。“邊承歡兩手環胸,板起臉。
“我看我還是趕緊去把我的七舅子追回來,自己去好了。”
這回皇上派他去辦差,其實也無大事,就是替皇上四處巡視一下,可茉蝶似乎不太高興他去美女如雲之處,加上他也不是那麼想去,巡視這種無聊事總是不如拔地軍的任務那般刺激,于是他就自己封平七海為貼身侍衛,命他代替自己去巡視。
平茉蝶急拉住想下床的他,“既然你已讓七哥去那就好了。”倘若七哥這趟去辦差真能娶個媳婦,那就再好不過,但若換作是他去挑了個妾回來,那可就不好了!
“好了?我這樣安排,你不會不高興?”他故意問。
她輕搖頭,“這樣很好。”
“很好?唉,我妻子很不愛我,放任我可能被皇上責罵,她一點都不擔心。”
“誰說我不擔心,我這就去請外公向皇上說情。”
她急忙想下床,卻被他一把按住。
他失笑,“我跟你說笑的。你七哥現在是我這個飲差大臣出巡時的貼身護衛,他先幫我去巡視,合情合理,皇上怎會怪罪。再說這麼晚了,外公外婆都已睡下,你還要吵他們?”他就是怕吵醒他們,才要宋總管別通報,自己直接進來。
她搖頭。
他溫柔一笑,“那我們也睡吧。”
她輕聲抗議,“我說了,丞相府是我的地盤,在這兒,我說了算。”
“好吧。”他苦笑,她的地盤可真不少,平家、布莊和丞相府都是她的地盤。
她想了下,沒其他詞,“我們睡吧!”
邊承歡嘆笑著,說的不都一樣,可她的地盤就是得由她發號施令就是。
兩人躺下窩在被中,她突然笑出聲。
“什麼事這麼好笑?”
“沒什麼,今天外婆給我想了個能治你的方法。”沒心眼的她直言道。
“治我?什麼好法子,說來聽聽。”
她考慮了下,還是坦白告訴他和外婆的對話。
“外婆果然不愧是丞相夫人,這麼厲害的辦法她竟然想得出來!”他一副害怕又敬佩的模樣。
“那可不,她可是我外婆。”
“好吧,那你打算怎麼執行?”他露出不反抗,一副全力配合到底的順從樣。
“當然是趕緊生個孩子。”
見她躺著沒動靜,他點點她的肩,“夫人,容我稟告一件事,我們這樣平躺死睡是生不了孩子的,一走要有一番作為才行。”
她愣了下,見他拋來暖昧眼神,了然頓悟,羞道。“那、那我們就先別睡……你、你想過來就來吧。”
“不。”他搖頭,“夫人,你忘了這里是丞相府,不是國舅府,這是你的地盤,我可不敢在你的地盤上撒野。”
“對呢。”她一時忘了丞相府是她的地盤,在這兒她是孫小姐,他是孫姑爺。
“那……我過去嘍。”
他點頭,閉著眼,等著她過來。
她輕輕撫摸他的臉,他突地低喊,“非禮。”
她緊張的悟住他的嘴,“別出聲,會,會讓人聽見的。”她雖然大刺刺天不怕地不怕,可唯一害羞的就是閨房里的事。
“我忍不住。”他憋笑,徉裝無辜樣。
“忍忍嘛。”
他抿嘴,點頭。
她伸手欲脫他的衣服,他又喊,“非禮。”
摸他胸、摸他肚,他“非禮”個沒完沒了,瞥見他嘴角偷偷揚起的笑意,知道他是故意的,她氣得跨坐趴上他的身,吻住他的嘴,這下她倒要看他怎麼再喊“非禮”。
果然,他不喊了,換他摸她背,摸她臉,吻得熱情投入,摸個沒完沒了……——
全書完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