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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星 -【難為帝妻(桃花曆之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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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1-19 00: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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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星 -【難為帝妻(桃花曆之一)】《全文完》
明星 -
難為帝妻
(桃花曆之一)
墨妖妖本是天帝筆下的一滴朱砂墨,吸收了天地精華化成精,
能幻化形態、穿梭時空,由於缺乏善惡能力,若為惡人所用,
勢必造成世間大亂,必須盡快將其再次封印……
上一世他是帝王她是皇后,可他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化為魔,
殺了她腹中胎兒、逼得她逃離皇宮,他對她的愛至深卻至傷,
然而越是痛越放不下,她才會在追捕墨妖妖、穿越時空之際,
一次又一次愛上他的轉世,繼而為愛所傷,甚至身亡,
幸得老天垂憐,給了她重生的機會,讓她回到原生的朝代,
縱使誓言不再和他有交集,對他卻依然掛念,
於是憑著前世軌跡替他化解仇人暗算,但求心中無恨的他,
能名正言順繼位成為賢君,沒想到緣分還是讓兩人走在一起,
只不過她當初的出手干預,似乎不只改變他一人的命運,
因為最終是他皇兄奪了帝位,還妄想奪走她,甚至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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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1-19 00:00:43
【新年「鉅」獻明星】
千呼萬喚始出來,明小星的新書終於又要問世啦。
這次是厚切本,而且會在甜檸檬書系出,明小星本人超喜歡甜檸檬的書背,特別的可愛漂亮,顏色也不錯。因為之前出過的幾本在正式收到樣書後,就開始愛不釋手,自己認為,比春天的書系漂亮一點,當然,這只是明小星的個人觀點。
說起《難為帝妻》這本書,本來的計劃是寫上、下冊的,但計劃沒有變化快,最終以單本爆字數為結局,以厚切本來出書。至於上、下冊的夢想,暫時只能寄予於下一個故事來實現了。
這本故事的內容是以重生為主軸,又牽扯到一點前世今生。明小星對重生題材很感興趣,但前世今生這一塊,寫了七年稿子,這次還是第一次發揮,稿子寫完之後,曾來來回回修改了兩次,最後終於達到讓編輯滿意的結果,明小星自己也鬆了一口氣。
另外,最近明小星發現,身邊的朋友們都在玩微博,就是新浪網站開的那個微博,所以自己也跑去開了一個,但因為明小星是個性格很內向的人,平時又不知道寫些什麼,所以發的博文非常少。
如果親愛的讀者有興趣,而且剛好也玩微博的,不如去微博搜索欄中搜索「新月明星」加關注,順便可以在裡面給明小星提些寫作意見,大家互相交流。
最後祝所有的各位在2013年裡一帆風順,財源廣進。
永遠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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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1-19 00:00:56
楔子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秦月汐貴為金晟王朝當朝國母,卻在朕二十五歲生辰之時離宮出走,此舉膽大包天,觸怒龍顏,更引得整個後宮上下嘩然。朕今日在此命你速速回宮,逾期不歸,朕將會對此做出嚴厲裁決,欽此!
這是一則由宮裡發出來的皇榜,大概一個月前,便已被張貼在各個告示板上。
對於所有百姓來說,皇后娘娘擅自離宮這種事,自古以來還是頭一遭。
人人都知道當今天子赫連璟聿是天底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上至達官貴族,下至平民百姓,多少姑娘家求都求不來的一段姻緣,卻被皇后視若糞土、棄之不理,甚至還做出逃宮出走這等大逆不道之舉,真是氣煞旁人,並大罵皇后是個不知道惜福的傻子。
玉華山頂的一處宅子裡,秦月汐看著兩天前師父不知從哪裡弄來的這張皇榜,唇邊不禁逸出一道冷笑。
真是皇榜如其人,字裡行間無不透露出那人居高臨下、霸道自負的口吻。
赫連璟聿,你我相識數載,愛過、怨過、哭過、恨過,今日,咱們之間的緣分已經徹底斷了。
你以為我還是當年那個任你捏扁搓圓的秦月汐?
你以為我還是那個會為了你所謂的江山大業,付出自己滿腔心血、愛情和尊嚴的傻丫頭?
早在你將一個又一個妃子納進宮裡,並親手害死我腹中孩兒的那一刻,我和你之間,已經成為陌路人,再不可能有重逢的一天了!
想到此,秦月汐冷笑一聲,將那張皇榜撕了個粉碎。
凌亂的紙片被拋撒在空中,帶著字跡的皇榜,就如同她與他之間的感情,碎成了一片片,再也不可能恢復從前的完整。
她疲憊的坐在椅子上,怔怔的望著滿室狼藉,就如同她此時的心情。
這時,微風吹入,輕輕掃起一地凌亂的紙屑。
其中寫有「欽此」二字的那一片紙屑,在風的吹拂下,飄啊飄、蕩啊蕩,竟飛到了古董架上擺著的一隻梅花型硯台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與此同時,房間裡竟發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身心疲憊的秦月汐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了一跳,還未反應過來之際,金光便已慢慢斂去,她吃驚的看到,梅花硯台裡竟慢慢滴出一滴漆黑的墨汁。
小小的墨滴慢慢幻化成人形,逐漸變大,卻看不出具體五官,渾身漆黑如墨,帶著特有的光澤,在房裡上竄下跳,不亦樂乎。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作夢,腦袋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這時,人形墨汁突然發出類似孩童的聲音,叫道:「我墨妖妖終於又重見天日啦,哈哈哈……」緊接著,人形墨汁突然跳到秦月汐面前,用墨汁形成的手拍了她的肩膀一記,「丫頭,謝了,此番一別,後會有期……」
說完,不等她回話,人形墨汁嗖地一閃,居然平空消失了。
這時秦月汐的房門突然被人用力推開,來人正是她的師父柳玄風。此人年約七十,滿臉花白鬍鬚,看起來慈祥善良。
他慌慌張張跑到書架前,上上下下打量著那只梅花硯台,轉頭問道:「丫頭,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好不容易回過神的秦月汐,忙不迭地將剛剛所見如實告知。
聽完,柳玄風整個人都傻了。
「師父,這到底怎麼回事?剛剛那個硯台裡竟然蹦出一個人形墨汁出來……」
他忍不住大歎一聲,「月汐啊,這下你可闖了大禍了。你知不知道,你剛剛無意中解開的那個封印裡,被封住的到底是什麼?」
茫然搖頭,她哪裡知道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事實上,直到現在,她還有些搞不清眼前的狀況。
「這都怪為師一直沒把這件事告訴給你,不瞞你說,那梅花硯台裡封印著的,曾經是天帝筆下的一滴硃砂墨,當年天帝不小心將墨汁滴落到地面,讓其無意間吸收了天地精華,所以成了氣候,被取名為墨妖妖。他可以幻化成不同的樣子,甚至還可以穿梭時空。由於他完全沒有善惡觀念,所以很多年以前,曾經在天地之間闖下了不少禍事。」
說到這裡,柳玄風歎了口氣。
「為了避免墨妖妖繼續搗亂人間秩序,太上老君便乘其不備,將他封印在這只梅花硯台裡。幾百年前,這只梅花硯台被天上的神仙不小心遺落在人間,流落到你師祖那裡,傳到為師這一代,已經整整三百年了。這三百年間一直沒出過任何狀況,沒想到你剛剛竟不小心解開了墨妖妖的封印……」
秦月汐被師父驚慌的神色嚇得不輕,忍不住問道:「師父,為什麼我會無意中解開墨妖妖的封印?我剛剛只不過撕掉了一張皇榜而已……」她哪裡知道會發生這麼嚴重的後果。
柳玄風聞言,急忙再次將目光回到硯台上,當他看到那寫有「欽此」兩個字的紙屑時,頓時歎道:「天意!這真是天意啊!幾天前,為師就已經算出不久的將來會有奇事發生,這件奇事,很有可能還會導致世間秩序大亂,沒想到……」
回頭對秦月汐說:「日防夜防,天意難防。」
接著,他捏起那紙片,湊到她面前。
「當年太上老君封印墨妖妖的時候就曾說過,只有人世間的帝王,才有資格解開墨妖妖身上的封印,而這句欽此,正是破解咒語的契機……」
聞言,秦月汐大驚失色。
如果這張紙片真的就是解開墨妖妖封印的契機,那麼她豈不是成了導致所有惡端的罪魁禍首了?
柳玄風無力地又歎了一聲。
當初太上老君在封住墨妖妖的時候,曾經將解封之術記載到天書上,沒想到事隔多年,他的徒兒竟然誤打誤撞,把墨妖妖給放了出來。
「師父,那個墨妖妖真的這麼厲害嗎?」
「一旦被惡人利用,後果將會不堪設想。」說著,柳玄風取過那只硯台,閉著眼睛念了個口訣,再睜眼時,不禁輕叫一聲,「不好,這小東西一眨眼竟跑到三百年後的興啟王朝去了。」
秦月汐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一時心亂如麻,居然給天地之間帶來了這樣一場災難。
她突然跪倒在師父面前,誠懇地說:「師父,既然這件事是由我一手造成的,我願傾盡所有,以彌補這場滔天大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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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1-19 00:01:14
第一章
秦月汐是被人群的嘈雜聲給吵醒的,醒來的時候,發現眼前站著一群圍觀的老百姓,正對著她指指點點。
其中一個看上去很慈祥的老太太彎下身對她道:「姑娘,你終於醒了,感覺還好嗎?要不要找個郎中給你瞧瞧?」
她迷迷糊糊的撐起身子,這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全濕透了。
仔細一瞧,她正身處在河岸邊,此時陽光明媚得有些刺眼,她甩了甩衣服上的水漬,在旁人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身體過於虛弱,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腳步也踉蹌得厲害。
人群中有人輕聲道:「好端端的一個姑娘家,生得也標緻,怎麼就想不開投河了呢?姑娘,人生在世,最寶貴的就是生命,不管有什麼坎,咬咬牙就能過去,你可別再想不開,又往河裡跳了。」
秦月汐這才發現那人是在說自己,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回想起自己之所以會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裡,是因為她不小心解開了師父藏在書架上那只梅花硯台裡的機關,放走了被封印在裡面的墨妖妖。
為了彌補自己所造成的這場混亂,她求師父想辦法給她將功補過的機會。
穿越時空原本就有違天意,可師父為了避免墨妖妖的重生導致世間秩序再次陷入混亂,耗費了一生的修為,甚至差點搭上性命,終於將她送到了三百年後的興啟王朝。
仔細摸了摸腰間的錦囊,幸好這東西防水,裡面是臨行前、師父替她畫的一張收伏墨妖妖的符咒。
師父說,此行途中危險重重,如果不小心發生意外,她很可能會被困在時空夾縫中,永世不得超生。
秦月汐是金晟王朝的皇后娘娘,原本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富貴命,可意外的一場禍事,讓她對世間的情愛和求生的意念變得薄弱。
所以她寧可冒著無法預估的危險,也不想繼續留在那塊傷心地。
如今證明她還活著,只是不知道這裡究竟是不是三百年後的興啟王朝。
眼看著那些圍觀的百姓用無比擔憂的目光瞧著自己,秦月汐慢慢開口道:「各位鄉親父老,小女子之前不小心因為意外失足落河,可能不小心撞到了腦袋,導致現在記憶有些混亂,能否請問一下,現在是何年何月、什麼朝代?」
這話問得雖然有些突兀,但眼下的情況也不容她再多作考慮。
在墨妖妖搗亂世間秩序之前,她必須盡快找到那個小妖怪並將其封印,否則一旦那小東西開始作惡,她和師父此番的心血就白費了。
人群中不乏有幾個熱心腸的人,好心答道:「現下是興啟王朝聖元十七年五月初一。」
當秦月汐聽到興啟王朝四個字的時候,心頭一顆大石頓時落了下來。
這時,不遠處的官道上緩緩走來一隊人馬。
騎在一匹棗紅大馬上的男子,二十多歲的年紀,身穿一襲紫紅色官袍,束起的長髮用一支玉簪牢牢固定。
雖然她的所在之處距離此人有一段距離,卻仍舊被那人的氣勢所震撼。
不知道是誰在人群中輕道一聲,「季大人又出來巡城了。」
秦月汐直愣愣的看著馬背上的男子,當此人慢條斯理的從她面前經過時,她才看清他擁有十分俊美的五官,神情倨傲、目光清冷、姿態優雅,身後簇擁著一群馬首是瞻的官兵,同時腦中一片木然。
赫連璟聿!
這是閃進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
可此時她置身在三百年後的未來時空裡,為何這個男人不管是身材還是五官,皆與赫連璟聿有著驚人的相似度?
就在這時,對方的目光不經意瞟向人群中的秦月汐,兩人的眼神不期然相對,僅僅只是一瞬間,她就覺得心臟似乎要從喉嚨跳出來一樣。
赫連璟聿雖然是金晟王朝的帝王,但她敢保證,他根本就沒有本事從三百年前追到這裡。
很快的,馬背上的男子便將目光收回,這讓秦月汐既感到慶幸,心底卻又不免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
穿著紫紅官袍的男人,在眾人的簇擁下,緩緩向官道的另一邊走去。
倒是圍觀的老百姓有的嘴快,忍不住讚歎道:「季大人不愧是咱玉州難得一見的好官,隔三差五就會親自巡城,自從季大人擔任玉州知府之後,這幾年的犯罪案件明顯減了不少。」
這人一開口,周圍的眾人立刻認同的紛紛點頭附和。
「是啊,如果季大人能在咱們玉州當一輩子的父母官就好了……」
於是,秦月汐便從這些老百姓的口中得知,這個男人名叫季凌瀟,年方二十二歲,四年前考中狀元,踏入仕途,並被朝廷派遣到此地就任知府。
據聞這位季大人出身名門,父親是當朝宰相,其姊是當朝皇后,而他九歲的時候便被當今聖上封為福祿小侯爺。
原本他可以留在京城中伴君左右,等著有朝一日繼承父親的衣缽,可是當他高中狀元之後,卻主動提出想做個為民請願的父母官。
玉州是個匪類眾多且窮困貧瘠的地方,但在季凌瀟的管理下,短短幾年工夫,竟成了有名的富貴之地。
久而久之,老百姓們便真心真意的擁戴這位季大人,不僅如此,在老百姓們誇張的宣傳下,季凌瀟還成了遠近聞名的傳奇人物。
望著對方早已消失不見的背影,秦月汐慢慢收回視線,只是心底仍舊殘留著幾分震驚,畢竟季凌瀟與赫連璟聿的容貌實在是太像了。
待附近老百姓看完熱鬧、逐漸散開之後,她才發現夕陽西下,如果再不找個合適的安身之所,今晚恐怕就要睡大街了。
此番穿越時空,唯一失策的就是,身上帶著的銀票根本派不上用場。
秦月汐不禁惱恨自己聰明一世,這個時候卻變得糊塗了。
幸好她隨身還帶了一些碎銀子,費了好一番工夫,才暫時在城裡一間小客棧安頓下來。
簡單梳洗過後,她忙不迭將師父給她的錦囊打開。
裡面除了一張可以將墨妖妖封印住的符咒之外,還有一張信箋,翻開信箋仔細一看,上面寫著:玉陽湖以東三里、距北城門往南四十丈處,便是墨妖妖藏身之地。
將地點牢牢記在心中後,她將錦囊收好掛好,一身疲憊的她,這時再也撐不住了,頭一沾枕,立刻陷入夢鄉。
隔天清晨,秦月汐早早起床,向客棧的夥計打聽了一下玉陽湖的具體方位。
當她按著夥計的告知的路線來到玉陽湖時,才發現這裡正是昨天她醒來的那個地方。
她從玉陽湖往東走了三里,又從北城門往南量了四十丈左右,再抬頭時,意外發現眼前高宅大院的匾額上寫著:季府。
季府?莫非這幢豪華的宅子裡住著的,就是昨天看到的那個季凌瀟?
想到這裡,秦月汐不禁感歎老天爺果然是一個喜歡惡作劇的孩童。
玉州知府家的大門,可不是尋常老百姓想進就進的,更何況老百姓也說了,這位知府大人來頭不小又備受愛戴,如果貿然闖入,一旦被逮個正著,甭管她目的為何,這玉州城是別想再安安穩穩的待下去了。
再說,就算她真的闖進知府家的大門又能怎麼樣,難道她一個小小老百姓,還能肆無忌憚的四處尋找墨妖妖的下落?
翻了翻衣袋裡的碎銀子,小臉頓時一苦,如果沒有意外,就算省吃儉用,也只夠她活小半個月。
就在她苦無對策之時,不遠處傳來一陣人群的議論聲。
她被那邊的熱鬧所吸引,湊過去一看,牆上貼著一張告示,上頭的內容很簡單,大概是說,再過幾日玉州城將迎來一年一度的端午節。
每年這個節日,城裡都會舉辦一些小活動,其中最受老百姓關注的,就是五月初五晚上,在城南的那條街上,將會有一場趣味性十足的猜謎大賽。
大賽的最終獲勝者,將會得到官府頒發的一筆豐厚賞銀,據說這筆賞銀足足有五十兩。
在秦月汐的眼中,五十兩實在不是什麼天大的數目,畢竟她之前的身份可是富庶的金晟王朝皇后,夫君又是權霸天下的一代帝王。
可對於辛苦工作一年只能賺到十幾、二十兩的普通老百姓來說,五十兩可是得來不易的。
「季大人真是個不錯的好官,每逢年節,都會搞一些有趣的活動讓咱們參加,好玩又有獎賞可以拿,自從他來玉州當官之後,不但匪類少了,就連從前那些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也為了爭一口氣,可用著勁的學本事。」
「可不是嘛,劉員外家的那位公子,幾年前最大的嗜好就是泡在煙花柳巷中玩女人,可自從季大人來了之後,劉公子算是徹底改邪歸正了,我還記得去年端午節猜謎活動的最終獲勝者就是他呢!」
幾個老百姓站在告示旁你一言、我一語的,再次將季大人狠狠誇讚了一番。
秦月汐原本對這種事情毫無興趣,可在她回到客棧、仔細想了想之後,猛然得到一個結論,如果真能在端午節的猜謎賽上一舉獲勝,這是否意味著,很多事情,也將會有一個新的轉機?
「什麼?兩百條謎題,全都被同一個人給猜出來了?」
幾天之後,當端午猜謎大賽結束,很快便有人將獲勝者的名字彙報給季凌瀟。
他本來並沒有太多時間去理會這種小活動的獲勝者是誰,畢竟身為玉州城的父母官,他每天要處理的公務多不勝數。
但這次端午節的猜謎題目,是他在心血來潮之時親自擬出來的,雖然不敢說每一道題都是難解之謎,但答案卻刁鑽刻薄,非普通人所能理解。
本以為那些老百姓能答出三、五十題就已經是極限了,沒想到竟然有人將全部兩百條謎題都答出來了,而且不僅答出來,還準確得令人不敢相信。
季凌瀟覺得這件事實在有些不可思議,便問下屬朱恆道:「到底是誰家的公子如此有才,本官之前怎麼沒聽說過玉州城還有這麼一個絕妙人物存在?」
朱恆是個孤兒,四、五歲的時候被季宰相買進相爺府,當兒子的伴讀兼保鏢。
幾年前季凌瀟考中狀元、執意要來玉州城當知府的時候,季相爺怕兒子在外有什麼閃失,便派朱恆跟在少爺身邊,仔細伺候著。
聽到主子這麼問,朱恆的臉色不禁一變,「回主子,這人叫秦月汐,並不是誰家的公子,也不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少爺,而是一位年輕姑娘,據說此人是從外省來的,身份暫時還不明朗。」
「噢?竟然還是個姑娘家?」這下,季凌瀟不禁更加好奇了。
自古以來,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觀念已經根深蒂固,頂多是某些官宦人家養出來的閨女,為了將來能夠嫁個好人家,當爹娘的,都會私下替女兒找個私塾先生,傳授一些簡單的知識,以避免將來斗字不識的尷尬。
不說別的,就說宮裡的那些娘娘們,哪個被選進宮裡不是打著才女之名,才能有幸被帝王看中。
可真正能被他季凌瀟視為才女的,直到現在,還真就沒有。
所以他很難得的被勾起了好奇心,倒想看看這位秦姑娘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物。
「找個時間,把那位秦姑娘帶來讓本官瞧瞧。」
朱恆忙不迭地點頭領命。
兩天之後,季凌瀟終於看到了傳聞中的厲害人物,但他怎麼也沒想到的是,秦月汐不但是個姑娘,而且還漂亮得有些不像話。
這倒不是他眼光短見識少,按常理來說,身為相爺家的小公子,見過的美人兒絕對比旁人多了不知多少倍,可眼前的秦月汐給他的感覺卻與眾不同。
這姑娘大概二十來歲,五官生得好是一方面,最吸引他的,是她所散發出來的氣質。雖然穿著打扮看似普通,卻難掩其與生俱來的高貴驕傲。
世上有一種人,只是很輕鬆自若地站著,也能給人帶來一種強烈的存在感,而她就是這種人的典型代表。
恬淡而優雅、冷靜而睿智,彷彿有一層華麗的金光,將她團團籠罩其中,僅僅一眼,便會讓人無法控制的沉浸在她所散發出來的魅力之中。
「民女拜見季大人。」
當清脆悅耳的嗓音傳入季凌瀟耳中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竟然毫不遮掩地打量著她,活了二十幾年,他從未這般失態過。
他一邊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深深懊惱,一邊又震驚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姑娘,竟然能給自己帶來如此巨大的震撼。
忙不迭收回心神,他恢復一臉鎮定,對眼前的姑娘扯出一道魅惑人心的淺笑,「聽說今年舉辦的猜謎大賽,秦姑娘答出了所有的謎題,獲得了全勝,贏得五十兩銀子的獎勵。」
秦月汐抬首看了季凌瀟一眼。
上次由於兩人距離甚遠,她只覺得此人容貌與赫連璟聿有七分相似,然而今日能夠近距離的打量他,這才發現他根本就是赫連璟聿的化身。
無論神態、氣質、身形,皆與赫連璟聿一模一樣。
雖然不斷在心底告訴自己他們是完完全全的兩個人,可當秦月汐對上這張與自己夫君完全相同的面孔時,心底的震撼並不若外在所表現出來的這麼平靜。
如果不是為了找到墨妖妖的下落,她發誓,今生絕對不想再和這張面孔的主人有任何交集。
想到此處,她耐著性子笑了笑,「民女不才,只是隨便答了幾道題竟能博大人抬愛,這倒讓民女有些受寵若驚。」
季凌瀟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你可知每一道題目都是本官親自所擬,其中有很多答案,就連本官也要參詳幾分才能悟透,可你卻說只是隨便回答,秦姑娘,你的才能可真是令本官刮目相看啊。」
「呃……」
秦月汐沒想到自己的客套,竟然會換來這樣的回應,不禁有些語塞。
事實上,當她看到謎題的時候,的確也費了一番腦筋的,還曾抱怨過出題之人過於刁鑽,如果不是她自幼與師父學習,看遍百家書籍,是萬萬不可能成為最終獲勝者的。
「不知道秦姑娘家在哪裡、府上都有些什麼人?以你的才華和學識,相信令尊必是我朝的風流人物吧。」
「承蒙大人謬讚,民女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爹娘早逝,老家在奉陽縣,如今六親皆無,孤身一人流落到玉州,實在沒什麼顯耀的家世。」
聞言,季凌瀟不由得瞇起雙眼緊瞅著她。
不管她這番話說得多麼真誠,但他明顯不相信。
「既然如此,秦姑娘如今可有什麼打算?」
這個問題正中秦月汐的下懷,她抬眼笑了笑,「不瞞大人說,民女這次來玉州是想在此謀個營生,不知大人府上缺不缺做飯洗衣的婢女,民女的要求並不高,只求大人能念在民女無依無靠的分上,賞民女一個差事。」
這話一出口,他瞬間愣住了。怎麼也沒想到,眼前這個渾身散發著富貴之氣的姑娘,竟然要到自己的府上當婢女?
「據本官所知,這次猜謎大賽的獎勵五十兩銀子,如果仔細花,足夠你用上兩年有餘。」
「銀子再多,終究有花光的一天,更何況坐吃山空的道理人人都懂,如果想要活下去,唯一的辦法,就是謀得一個長久的差事,如果大人肯施捨民女一個營生來做,那五十兩銀子,民女可以分文不取。」
說完,她抬起頭,與季凌瀟四目相對,眸光坦蕩無懼,絲毫沒有因為自己提出過分要求,而露出半點不好意思。
季凌瀟和她對視良久,才扯出一記意味深長的笑容,「既然姑娘執意如此,本官若再拒絕,倒顯得有些不留情面了,好吧,如果你真的需要一份差事來做,本官今日就滿足你這個要求。」
雖然事情的發展非常戲劇化,甚至可以說有些不真實,但不可否認的是,秦月汐成功的混進季府,當起使喚丫頭。
堂堂金晟王朝的皇后娘娘淪落到當個知府的婢女,說起來還真有些不可思議,但被柳玄風撫養成人的秦月汐,不似一般姑娘家那麼嬌生慣養。
權勢、富貴這些東西她原就不看在眼裡,更何況這次如果不是自己大意,墨妖妖也不會被她釋放出來為害人間。
眼下成功混進季府當差,當然是要趕緊尋找墨妖妖的下落。
只是季府家大業大,想要在這幢宅子裡把墨妖妖找出來,對她來說,實在是大海撈針。
進入季府之後,秦月汐被分配到季凌瀟的書房做打掃工作。
看得出來他很有才華,牆壁上掛著他親手寫的毛筆字,書架上的書籍也是應有盡有。
在她打掃書房的時候,不小心將一本書碰落掉地,拾起來的時候才發現,書皮上竟寫著「夢溪筆談」四個字。
輕輕拍了拍書皮上的灰塵,腦海中忍不住回想起當年與赫連璟聿初相見時,就是因為一本《夢溪筆談》,只不過裡面記載的內容,卻是師父費盡心機所寫出來的奪位計劃。
身為柳玄風的唯一徒弟,秦月汐不可避免的被攪入了宮庭紛爭之中。
赫連璟聿貴為皇子,心中卻充滿了無限的仇恨,因為他母妃和兄長皆被太子派人暗殺。
為了替至親報仇,他發誓要奪下皇位,成為金晟王朝的一代霸主,並且手刃仇人,將太子一系徹底毀滅。
只是沒想到漫天的仇恨,最終讓那個男人走上歧途,化身成魔的時候,甚至連她腹中的孩兒也不肯放過……
就在秦月汐捧著書本陷入回憶之際,肩上突如其來的一掌,嚇得她驚惶失措,一個重心不穩,險些摔倒在地。
幸好一隻有力的手臂將她接了個正著,接著在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時,順勢跌進了對方的懷裡。
她驚慌的抬起眼,正對上那雙與赫連璟聿一模一樣的漆黑雙眸,而對方則是抱著她,兩人之間的姿態簡直是曖昧到了極點。
愣了好一會兒,她才猛然回神,忙不迭掙扎出來,紅著臉道:「抱歉,我剛剛只是有些走神,所以才忽略了大人的腳步聲。」
季凌瀟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顯然並不認同她的說法。
當初他會答應讓她入府為婢,只是想看看這女人究竟抱著怎樣的目的,畢竟她的出現太過突然,似乎也有意隱藏自己的真實身份。
如果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姑娘也就罷了,怪就怪在她滿腹才華又十分聰明,這樣一個絕妙人物卻只想當個婢女,說什麼他也不會相信她在意的只是那每個月二十銅錢的月錢。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冷哼一聲,「秦姑娘,雖然有些話說出來,你會覺得不中聽,但本官還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如果你只是想在本官府上謀個差事,本官自然沒有意見,但如果你此番入府另有目的,最好還是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切莫做出什麼令人誤會的事情才好。」
秦月汐被這番話說得有些摸不著頭緒,她不解的看著季凌瀟,想要從他的表情看出幾分端倪。
只見季凌瀟冷冷扯出一道笑容,「在此之前,曾有不少姑娘打著想要來季府當差的名號,故意接近本官,其目的,可不僅僅是為了謀個差事這麼簡單……」
話雖然只說到這裡,但聰明如她,很快便明白他的弦外之音。
她的神情不禁染上了一層薄怒,不過雖然心中氣個半死,卻還是耐著性子道:「大人真是誤會了,就算大人生得再怎麼俊美無儔、玉樹臨風,也不是我秦月汐喜歡的類型,所以大人完全不必擔心。」說完,不等他答話,她便立刻將書本放好,踩著輕盈的步子轉身離開了。
看著她的背影,季凌瀟揉了揉下巴,唇邊蕩起一道幾不可見的淺笑。
這個秦月汐,倒是個有點意思的姑娘。
接下來的幾天,季凌瀟發現自己遇到了一件怪事。
其實按常理來說,這件事也不能稱之為怪,身為偌大家宅裡的當家主子,他沒必要在乎打掃的婢女,究竟什麼時候應該出現在自己眼前。
由於他都是每天上午去府衙辦案,處理完公事後回府,就會發現書房已經打掃得一塵不染。
起初他並沒怎麼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日子一久他才意識到,秦月汐似乎是故意錯開與他見面的時間,有意躲著自己。
想到這裡,季凌瀟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上次之所以會當著她的面說出那些話,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是當今皇后的嫡親弟弟、當朝宰相的唯一兒子,打他出生以來,多少達官顯貴都眼巴巴的想要攀上季家這門親事。
當初他之所以會在高中狀元之後提出離開京城的要求,就是不想留在那個複雜的地方,讓自己成為聯姻的工具。
正所謂天高皇帝遠,沒有強勢的老爹以及掌管整個後宮的姊姊參與他的婚姻大事,他覺得在玉州的這幾年,日子過得還算悠哉自在。
唯一讓他有些頭疼的,便是三不五時會有一些漂亮姑娘,打著來季府謀差事的想法,想要接近他。
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起初,他還會對「心懷不軌」的姑娘好言好語,禮貌微笑的將人勸退送走,可一旦被那些死纏爛打的姑娘纏得久了,只要是人,都會失去耐性。
如今這個秦月汐,來歷不明,別說他根本不信她沒有任何目的,就連三歲娃兒恐怕也會對她的行為產生幾分懷疑。
之所以會在衝動之餘出言警告,也是希望她能坦白,沒想到她不但不這麼做,反而還在那日之後和他玩起了失蹤遊戲。
既然如此,他得要好好設計一下,讓主僕兩人來場相見歡。
於是隔天清晨,季凌瀟故意找了個借口,並沒有像往常那般去衙門辦案。
所以當毫不知情的秦月汐推開書房大門時,一看到坐在書案後的季凌瀟時,非常理所當然的被嚇了一大跳。
他有趣的打量著她不斷變幻的臉色,唇邊不由自主的勾出一道戲謔的笑容。
她很快便恢復鎮定,福了福身子,朝著他行了個禮,捏著進退有度的語氣小聲道:
「不好意思打擾到大人辦公,待大人忙完了,奴婢再來此處打掃。」說完,她微彎著身子往後退出去,就在她要掩上門、離去之際,聽到他哼了一聲。
「本官讓你離開了嗎?」
秦月汐關門的動作一頓,透過雙扉之間的空間,疑惑地抬首看了他一眼。
「如果本官沒記錯,你在季府的職責,就是打掃這間書房吧?」
「是。」
「既然如此,為何事情還未做,便要離去?」
「奴婢以為大人在辦公的時候,應該不希望有旁人打擾。」
「按你這麼說,假如本官在此坐上一天,你豈不是可以正大光明的偷懶,白白領取月錢了?」
秦月汐無語的看向他,不卑不亢地說:「若大人白日裡需要佔著書房,奴婢自然會在夜裡大人睡著的時候來此收拾。」
「若是本官白天和夜裡都佔著這個地方呢?」
她笑道:「就算大人不為這間書房著想,也該為自己的身體著想。您一心為玉州百姓操心費神,的確是眾人的福氣,可也別忘了自己身嬌肉貴,禁不得勞累,如果大人想要和一個小小婢女鬥氣,完全沒必要拿自己的身子骨做籌碼,不過如果大人真的想白天和夜裡都在這守著,奴婢自然也不敢多說什麼。」
本以為自己的刁難定會給秦月汐帶來難堪,不料她的口齒居然如此伶俐,害得季凌瀟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言詞答辯。
不過,有句話他可是很在意的。
「本官什麼時候說過,要和你一個婢女鬥氣了?」
「大人的確沒說過這話,但大人上次的教誨,已讓奴婢謹記於心,為了避免給大人的日常生活造成困擾,奴婢覺得適當的躲在大人的視線範圍外,對大人來說,應該會是個不錯的決定。」
季凌瀟不禁挑高眉頭,「此話怎講?」
「大人,奴婢真的很需要這份差事。」
「本官有說過不給你這份差事了?」
您是沒明說,不過您上次話裡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再明顯不過了,您懷疑我之所以會來季府當差,是想勾引您上床、成為您的人。她腹誹道。
眼前這張臉對秦月汐來說,就是夢魘的存在。
不管裝在他體內的靈魂到底是季凌瀟還是赫連璟聿,此生此世,她都不想再和這個男人產生任何交集。
如果不是遲遲找不到墨妖妖的下落,她也不會委屈自己繼續留下為奴為婢。
秦月汐心裡想什麼,季凌瀟自然看不到,不過,從她的表情,他卻清清楚楚明白,自己上次說的那番話,似乎讓她很介意。
「秦姑娘,如果之前本官誤會了你什麼,那也是無心之舉……」
「大人不必這麼說,因為事後奴婢的確從旁人口中得知,城裡不少大戶人家的姑娘,為了博取大人青睞,背著家人偷偷來府中試圖接近大人,所以大人之前會把奴婢也當成其中一員,倒也在情理之中。不過……」
就在季凌瀟沉浸在她清脆悅耳的聲音中時,她突地語氣一變,漂亮的唇邊也蕩出一道倨傲的淺笑。
「這世在或許有許多姑娘都在暗地裡愛慕著大人,但大人不能期盼每個女子都有相同的心思,比如奴婢……」說到此處,秦月汐故意頓了一下,戲謔的看了他一眼,才又道:「就一點也不想和大人有任何曖昧的牽扯,所以大人完全不必擔心,奴婢在府上當差的時候,絕不會對大人產生不該有的遐想。」
不等季凌瀟反應過來,就見她微微福了福身子。
「大人先忙,奴婢告退。」
那修長曼妙的身影,就像一抹輕紗,來得無聲、去得飄然。
有生以來,季凌瀟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吃癟。
他從來不知道,這世間竟有秦月汐這等伶牙俐齒、得理不饒人的人物在在。
她可以一邊對他露出溫潤婉約的笑容,一邊有世間最犀利的字句來諷刺著他的自作多情。
想到此,季凌瀟無聲的笑了起來。
他就這麼傻傻呆呆的在書案後坐了良久,待回過神之後,起身,從一個裝有機關的暗格裡,拿出一本線釘的老黃歷。
這本老黃歷和其他黃歷並沒有什麼區別,裡面所記載的都是婚喪嫁娶的傳統。
就連封面也舊得令人不堪入目,不過對季凌瀟來說,這可是他好不容易到手的寶貝。
老黃歷的封面上,工工整整寫了三個大字--桃花歷。
他之所以將其視為寶貝,還要追溯到幾個月前。
當時他正在逛書攤,無意中看到這本老黃歷,腦中裡彷彿突然有一道奇怪的聲音,不斷催眠著他,「買下來、買下來、買下來……」
就這樣,他鬼使神差般的,掏錢買下了這本老黃歷。
回府之後,他很意外的發現,書裡原來的字跡全都奇蹟般的消失了,唯一還殘留著的,便是書頁上寫著的「桃花歷」三個大字。
他很是震驚,起初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便仔仔細細的翻開每一頁,試圖找出什麼玄機。
可還沒等他得到答案,更奇怪的事情就發生了。
他發現,當自己翻開書頁時,竟有個聲音不斷的重複,「寫字,寫字……」
他不明所以,但仍下意識抬起筆,在空白書頁上寫了幾個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寫完,他就驚訝的發現,空白的書頁居然可以回答他的問題。
我是天上的神仙,恭喜你,你很幸運的得到了老天爺賜給你的寶貝,桃花歷。
千萬不要懷疑你的眼睛,沒錯,你的確遇到了奇蹟,所以未來的日子裡,希望我們之間可以相處愉快。
起初,他以為自己是在作夢。
畢竟凡塵俗世,關於神仙的存在,只不過是種傳說。
可他萬萬沒想到,睡了一覺之後,當他再翻開這本桃花歷,並且在上面寫出問題時,桃花歷居然一五一十的回答了他的每一個問題。
慢慢的,他終於相信自己成了被上天所眷顧的幸運兒。
從那以後,每當他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便會救助於這本桃花歷,而桃花歷果然不負所望,會認認真真的替他解答。
雖然這此問題都是關於治國方面,但不可否認,他確實從中學會了很多本事。
此時,他慢慢翻開桃花歷,竟突發奇想,將自己對秦月汐這個神秘姑娘的想法寫了下來。
當他寥寥幾筆寫完之後,只見回應他的字跡出現得十分爽快--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千萬記住一句話,越是漂亮的姑娘,越是不可相信。
看完,季凌瀟微微皺起眉頭,輕輕闔上神秘的桃花歷,閉上眼,回想著秦月汐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這是他第一次覺得,桃花歷的答案,也許並非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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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22-11-19 00:01:32
第二章
「少爺的近身大丫鬟柳葉,幾天前老家出了事情,明日大清早她就得要動身離開,可少爺房裡不能沒有伺候的婢女,偏偏少爺平日裡又是個極挑剔的人,若是安排一個不懂事的,難保少爺不會怪罪責難……」
幾天之後的某個清晨,秦月汐被季府周管家叫到了面前,沒等她搞清狀況,這位看上去精明強悍的老管家便劈哩啪啦講解了一長串府裡的狀況。
這位老人是位很盡責的忠僕,他將自家少爺的習慣、脾氣,甚至是待人處事的作風,全都摸得透徹。
之後,又把他家少爺喜歡的顏色、口味以及生活上的小忌諱,他源源本本的說了一遍。
就在秦月汐聽得雲裡來、霧裡去的時候,周管家終於點破主題直切重點。
「所以未來的這段日子裡,希望秦姑娘能夠把握分寸,盡可能把少爺伺候得妥妥當當,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找我商議之後再做定奪。」
話說到這裡,如果她聽不出來個究竟,可就真的白在這世上走過二十年了。
「周管家的意思,是想讓我頂替柳葉姑娘的職位?」
他一本正經的點點頭,「雖然你較晚進府,但經過我多日來的觀察,我發現秦姑娘做事穩妥、知書達禮,言談舉止皆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再加上少爺是這兒的知府,時常會有一些達官貴族前來拜訪,如果在少爺身邊安排個不懂事的,難免會給少爺帶來難堪,思來想去,我覺得只有秦姑娘最適合這份差事。」
聽周管家這麼一說,秦月汐算是明白了一大半。
對於那個家裡有事臨時出府的柳葉姑娘,在季府當差也有月餘的秦月汐還是有些印象的。
自古以來,奴才若沒有一定的本事,是不太可能在主子近前伺候的。
柳葉姑娘雖然長相普通,但據說她在入府當差前,也是書香門第之家的小姐,只是幾年前家逢巨變,才迫不得已為人奴婢。
不過秦月汐覺得季府裡的一切,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她的目的只是盡快找到墨妖妖的下落。
「周管家如此抬舉月汐,是月汐的榮幸,只是月汐自認能力有限,再加上入府的時間又短,如若您貿然將我派遣到少爺身邊伺候,真有哪裡做得不好惹得少爺心煩生氣,到時候月汐怕擔不起這份罪責,周管家還是另選他人較為妥當,季府的奴僕中,比月汐有本事的自然不在少數……」
周管家之所以會選中秦月汐,是因為少爺之前給過他一些小暗示。
雖然他不知道少爺為何會對這新入府的秦姑娘另眼相看,但主子既然已經下了命令,他身為奴才,就只有乖乖聽命的分。
怎料她居然想都不想便拒絕了這份提著燈籠都找不到的美差,對於她的不識好歹,他感到難以置信,臉色不禁一變。
沒等周管家回過神,就聽一道清冷的聲音自門外響起--
「季府並不是菜市場,可以由著你的性子要或不要,主子既然給你派了差事,身為奴才就該極盡所能的辦妥。你若自認為沒這份能力,那麼主子也沒必要留一個沒用的奴才在身邊浪費銀子和糧食。」
伴隨著這段傲慢的發言走進來的男人,正是秦月汐接連躲了多日的季府主人季凌瀟。
他滿眼戲謔的看著她,「你想繼續留在府裡,就得乖乖聽從主子的派遣,如果你執意要和主子對抗,那麼就只能另謀高就了。」
秦月汐無語了好一陣。
若不是為了抓捕墨妖妖,她還真不希罕這份差事,可眼下的情況根本就容不得她多作考慮,一旦被趕出去,想要找到墨妖妖並將其封印的目的,恐怕就難以實現了。
似乎看出她眼中的糾結和不滿,季凌瀟鬱悶了好一陣子的心情,因此開朗了不少。
他用眼神將周管家打發了出去,當房間裡只剩下他和秦月汐的時候,他才慢條斯理的開口道:「考慮清楚了嗎?是留在府裡做個乖乖聽話的婢女,還是被主子掃地出門?」
「我可以將您的這個問題,視為您對我的故意刁難嗎?」
「噢?本官為何要故意刁難你?」
「這個問題應該由大人自己來解釋吧。」
季凌瀟微微一怔,隨即笑道:「秦月汐,你是個很有意思的姑娘。」
「能博大人一笑,是奴婢的榮幸。」
「你不必妄自菲薄,也沒必要如此小心翼翼。本官又不是毒蛇猛獸,難道你還擔心本官把你給吃了不成?」
「奴婢只是不想造成大人的誤會。」
「如果你所指的誤會,是本官上次在書房裡對你說過的那番話,那麼本官現在同樣也可以誤以為,你這麼大張旗鼓的避開本官,其實是在和本官玩欲擒故縱的遊戲。」
這話一出口,秦月汐險些沒被直接氣死。
這世上怎麼可以有這麼不要臉的男人!她跟他玩欲擒故縱的把戲?有這個必要嗎?
見他唇邊蕩著捉弄人的惡劣笑容,她雙眼一瞇,皮笑肉不笑的戲謔道:「奴婢實在不明白大人為何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誤解奴婢的意思。不過……」漂亮的唇瓣微微一揚,「在季府當差的這些日子,奴婢倒是發現了一個問題,比如大人這府邸雖然富麗堂皇,後宅卻沒有一個當家的女眷,再加上大人言語之間似乎對天底下的女人忌憚有加,不曉得奴婢可不可以推測,大人在某些方面是不是不行,所以才會用充滿敵意的目光,看待身邊的每一個女子……」
怎料她話還未說完,就覺得眼前掃過一抹疾風,還來不及思考,整個人就被一抹龐大的力道壓貼在牆壁上,接著下巴被人用力抬起,雙眼不得不對上季凌瀟那雙犀利的黑眸。
這個不客氣的男人,明顯被她剛剛的話給刺激到了。
「本官的『某方面』行不行,你可以親自驗證一下,自然可以得到結論。」
秦月汐被人危險的目光嚇了一跳,本能的想向閃躲,不料不僅無路可退,他火熱的唇舌還將她的嘴唇緊緊擄住。
「喂……唔……」
她沒想到這個男人居然這麼禁不起挑釁,她只是不甘心他時時刻刻將她當成動機不良的女人才出口反駁,結果眼前這位少爺就被觸怒了底線,用這麼幼稚的方式來表達心底的憤怒。
她本想出手教訓他,可面對這張與赫連璟聿一模一樣的面孔時,她發現自己竟然產生了片刻的猶豫。
他火熱的唇舌乘隙長驅直入,霸道的撬開她來不及防備的領地。
記得很久以前,赫連璟聿那個混蛋也對她做過類似的事情。
明明不該在這個時候憶起那人的存在,可沉寂多日的情感,竟很沒出息的被季凌瀟撩撥得一發不可收拾。
「少爺,賀府的老爺帶著厚禮,說有要事想見少爺一面。」
門外,傳來周管家突兀的聲音。
正沉浸在擄奪快感中的季凌瀟猛然回神,放開秦月汐的時候才發現,她的臉色紅得非常不自然,唇瓣微腫,一雙勾魂的大眼,正迷離的望著自己。
唇邊忍不住蕩起一記得逞的笑容,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道:「本官可以將你此刻的表情,視為享受嗎?」
聞言,她的雙頰雙漲紅了幾分,雙唇微啟,罵人的話語看似要脫口而出,然而他不給她發火的機會,優雅的整理好略顯凌亂的衣袍,便逕自向門口走去。
推開門正要跨出去時,他突然又回頭道:「做本官的貼身婢女,你有義務時刻在本官身邊伺候著,別發呆了,隨本官一起去前廳見客。」
秦月汐被他囂張的樣子氣得直翻白眼。
她一直覺得赫連璟聿才是這世上最惡劣的男人,如今看來,季凌瀟並沒有善良多少。
即使心中仍有不滿,為了顧全大局,她到底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隨季凌瀟來到了前廳。
賀府的老爺是個七旬老頭兒,從對方的穿著打扮來看,賀府在玉州應該是個名門望族。
他一看到季凌瀟踏進門檻,便急忙起身迎接。
「季大人,老朽給您見禮了。」
「賀老爺不必多禮。」
一改剛剛玩世不恭的神態,此時的季凌瀟又恢復謙謙貴公子的模樣應對外人,邊說邊坐在主位上,同時伸手示意賀老爺請坐。
而賀老爺身後站了幾個奴僕,一盡力還擺了幾隻黑箱子。
他先是很熱情的客套一番,直到季凌瀟露出些許不耐的神色,才道明來意。
「不瞞季大人,老朽今日來府上拜訪,是為了那個逆子,都怪老朽平日忙於生意管教不嚴,從小到大將那個混帳東西縱容得無法無天,這才犯下滔天大錯。雖然老朽也知道這次登門求大人網開一面有些過分,但求大人念在我賀家只有這位香火的份上,給我那逆子一條生路,待我百年之後,也能有個人給我燒紙送終……」
秦月汐站在一旁,起初還有些聽不明白,不過當賀老頭囉哩囉唆的將事情從頭到尾敘述完畢之後,她總算瞭解了。
原來賀老爺是玉州城的首富,經營了不少生意,擁有羨煞眾人的萬貫家財,可惜膝下卻養了一個喜歡惹事生非的兒子。
賀少爺是賀老爺老年得子得來的寶貝,所以從小嬌生慣養,可著勁的縱著,就這樣,賀少爺硬生生被家裡的長輩給養成了一副霸王脾氣。
打架鬧事、調戲姑娘是常事,但凡被了惹到的老百姓,膽子小的,通常只要收到賀老爺送來的大筆錢財,也就不了了之,可是這次他卻活活打死一名從外地來的年輕公子。
對方不久前剛剛考取功名,此番來玉州是和朋友遊玩散心,也不知怎麼的就把賀家少爺給得罪了,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賀家少爺又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主兒,一來二去,兩人便扭打了起來,賀家少爺竟然失手把人給打死了,當時還引來不少百姓圍觀。
很快便有捕頭把賀少爺抓進了大牢,事後一調查才知道,被打死的年輕公子也是家裡的獨苗,父母辛辛苦苦攢下銀兩供其讀書,就等著有朝一日他能出人頭地、光耀門楣,沒想到來玉州遊玩,再回去時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那位公子的父母自然不可能嚥下這口氣,誓要向官府討一個說法,來祭奠兒子的在天之靈。
賀老爺此次登門的目的很明確,他希望季凌瀟可以網開一面,不管花多少錢,至少保賀家少爺一條性命。
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秦月汐難掩心底的鄙夷。看來不管哪個年代,錢和權,都可以變成傷人的利器,成為這世間最不公平的存在。
她記得赫連璟聿為求上位的那些年裡,就不只一次做過違反天意的惡事來傷及無辜百姓。
這世上,又怎麼可能有真正的公平存在呢?
賀老爺口若懸河的說完,便命人將那幾隻大箱子打開,只見金銀珠寶翡翠玉玩應有盡有,不愧是城裡首富,為了保兒子的命,還真是出手闊綽。
季凌瀟一直都只是面無表情的聽著賀老爺聲淚俱下的訴說他的難處,始終沒吭聲,直到看到那幾大箱的金銀珠寶,眉頭才微微挑動了一下。
他不著痕跡的將目光移向秦月汐,她則回了他一記略顯嘲弄的冷哼。
他微微皺起眉頭,不過很快的,唇邊就勾出一抹釋懷的笑容。
「周管家!」
清潤的嗓音緩緩揚起,候在廳外的周管家急忙應聲走了進來。
「找人把這些箱子都抬出去,從明日開始,再有拜訪者,但凡送東西的,都給本官攔在外面不許進來。」
聽了這話,賀老爺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季大人,您這是何意?」
「賀老爺,你還是帶著你的東西回去吧,正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兒子犯下的滔天錯事,自然該接受懲處。」
「可是季大人,老朽家裡就那麼一個兒子……」
季凌瀟的臉色也沉了下來,「那麼被令郎活活打死的那位公子呢?」
「這……」
「賀老爺,孩子可以寵,卻不能縱,令郎會有今天,全都是你一手所促。至於本官在玉州任職四年,處事作風相信賀老爺應該有所瞭解,早在本官來玉州上任的第一天,就曾對老百姓發過誓言,本官也許不能讓全天下和平安定,但在本官所管轄的範圍內,是絕對不允許有任何冤案發生的。」
這番話說得義正詞嚴且毫不留情,惹得賀老爺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唇瓣蠕動半晌,終究一句話也沒擠出來。
季凌瀟冷哼一聲,對周管家道:「東西都抬走,送客!」
直到賀老爺氣哼哼的被請出去,秦月汐才慢慢回神。原以為……可沒想到……
「還愣著做什麼,當個貼身婢女,難道你就沒有一點伺候人的意識?還不快給本官奉杯熱茶過來?」
被調侃得臉色微紅,她這才發現,季凌瀟正用一種玩味的目光打量著自己。
秦月汐尷尬的收回視線,正要轉身去倒茶,一隻手腕卻被他突然揪住,她不明所以的轉過頭,就見他投給她一記邪惡的笑容。
「至於本官的某些方面行與不行,到了晚上,歡迎你主動爬上本官的床,親自來驗證。」
「你作夢去吧!」這時完完全全被惹怒的秦月汐,用力甩開他的箝制,氣呼呼的快步離去,連茶也不願意倒了。
身後傳來一陣得逞的笑聲,直到她逃出了很遠,那笑聲還在耳邊盤旋不去……
夜晚的季府寂靜深沉,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的秦月汐,被一個又一個詭異的夢境深深困擾著。
胸口彷彿有一塊巨石壓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喉嚨乾渴得要命,她覺得自己被困在一個暗不見天日的地方,任憑她再怎麼奮力掙扎,始終逃不脫這層層黑暗。
「壞女人,你想抓我,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當初你將我從梅花硯台裡釋放出來,我感激你,可如果你真的想要將我再重新封印回那該死的地方,就別怪我墨妖妖對你不客氣……」
猛地睜開雙眼,秦月汐幾乎是直接從榻上彈跳起來。
墨妖妖?
耳邊不斷盤旋著那略帶諷刺的聲音。
好抹了把額頭的薄汗,不知道那聲音究竟是出現在夢裡,還是就在耳邊。
此時窗戶微微敞開著,微風吹過院子裡的柳樹枝,發出沙沙的聲響,更顯氣氛陰森詭異。
下人房裡勞作了一整天的幾個丫頭,全都睡得死沉死沉的,唯有她被突然出現的墨妖妖糾纏惡夢連連。
「哼!」
一道微不可聞的冷哼自角落輕輕響起,緊接著,秦月汐就看到一抹輕飄飄的影子消失在黑夜之中。
她臉色一變,與師父學藝多年,對於妖氣的存在,她有著極靈敏的感應能力,此時眼看著那一抹妖影驟然離去,心底隱約猜到這個膽敢進入她夢境中作怪的小東西,一定就是不小心被她解開封印的墨妖妖。
自從入季府之後,她一直在尋找墨妖妖的藏身之處,聽師父說,墨妖妖雖然有穿越時空的本事,可每穿越一次,都要花費大量的體力。
想要再次穿越時空、破壞自然規律,至少要等上一年的光景,所以她很確定,在墨妖妖體力沒有恢復之前,應該還會留在季府。
但是那小東西詭計多端,為了避免被人發現再封印回去,肯定會將自己隱藏在暗不見光的角落中。
此時這個小妖怪突然出現在她的夢境、對她挑釁警告,相信他的法力肯定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秦月汐不敢再多想下去,好不容易有了墨妖妖的蹤跡,她可不想就這麼輕易錯過。隨便套了件衣袍,踩著輕盈步子躍出房門,循著墨妖妖消失的方向一路追去。
幸好今晚月光慘淡,幾乎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
只見那渾身散發著淺淡光芒的小妖怪,就像一抹幽魂,從下人房一路逃向了書房的方向,並順著書房的窗口,嗖一下竄了進去,緊接著便消失不見。
秦月汐追得過於專注,沒想太多,一把推開書房大門,才剛跨進去,就沒頭沒腦的撞進了一具溫暖的懷中。
她嚇了一跳,沒等她抬頭,一道渾厚的笑聲便自頭頂響起--
「這麼迫不及待的撲進本官懷裡,莫非你真的很想驗證一下本官的能力?」
她萬萬沒想到都這個時辰了,季凌瀟居然還沒有回房入睡,也怪她剛剛追墨妖妖追得太過專注,竟然沒發現書房裡還燃著燭火。
此時,被他抓了個正著不說,還一頭撞進人家的懷裡,這……這可真是有口難辯,誤會大了!
她臉色尷尬的抬起頭,正對上他那雙飽含戲謔的黑色瞳仁。
有心想要把自己的來意解釋清楚,可她也明白,季凌瀟根本不會相信她所謂的真相。
秦月汐僵硬的笑了笑,小聲道:「大人怎麼這麼晚還沒回房休息?」
「那麼你呢?是否正是知道本官還沒睡,所以才興匆匆的跑來書房,打算與本官來一場意外的邂逅?」
面對他的調侃,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做何解釋。
季凌瀟倒是很享受這一刻,畢竟一向伶牙俐齒的秦月汐,居然也會有被刁難得半句話也說不出來的窘境。
心底泛出一股濃濃的滿足感,與此同時,對於她的突然出現,也產生了幾分淡淡的喜悅。
「本官突然覺得肚子有些餓,你去廚房看看,隨便給本官做些下酒菜,順便再提一壺梨花白過來。」
「大人,這個時間飲酒,對身體不好。」
他笑看了她一眼,「本官可以將你這話,視為你想偷懶的借口嗎?」
她眼含薄怒瞪了他一眼,心底忍不住痛罵他這張嘴怎麼這麼可恨。
雖然不甘心被這混蛋差遣,但考慮到自己目前的身份,秦月汐到底還是去了廚房,替季大少做了幾道可口的下酒小菜,並乖乖的捧著酒壺回到他面前。
看著眼前這幾道賣相不錯的小菜,季凌瀟的心情頓時又好了幾份,「這些都是你做的?」
「這麼晚了,就算大人好意思再折騰府裡的廚子,奴婢也不好意思打擾人家休息。」
他沒理會她話中的諷刺,一屁股坐到桌前,嘗了幾口,點頭道:「嗯,味道不錯嘛!你站著幹什麼,坐,一起吃!」
正在書房四處尋找墨妖妖蹤跡的秦月汐,本來並不打算坐下陪這位爺吃東西,不過想到墨妖妖很有可能就藏在房裡的某個角落,她便一轉念,覺得自己有必要守在這裡查探一下對方的動向。
所以她緩緩地坐到他的對面,和他保持一段安全的距離。
起初,秦月汐覺得和他同桌實在有些扭,畢竟這個人生了一張和她丈夫一模一樣的面孔,雖然她已經發下誓言,今生再也不和那個男人有半分牽扯,可每每看到季凌瀟這張面孔時候,內心深處仍舊把持不住對赫連璟聿的想念。
想他們從相識到相戀,再從相戀到分離……
多年的感情,最終卻因為傷害而走向滅亡,如果這就是屬於她秦月汐的命運的話,她只能感歎天意弄人。
「你在想什麼?」
季凌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秦月汐一抬眼,就看到那張與赫連璟聿毫無差別的面孔。
對於她來講,與他相處,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折磨。
她沒辦法對著這樣一張面孔保持淡定,也沒辦法真的將他拒之心門之外。
「我在想玉州首富賀老爺的事。」被他逼問,她只能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
「噢?想他做什麼?」
「呃,賀老爺家的公子,明明可以因為大人一句話而留住性命,可大人卻放棄那些珍貴寶物,拒絕了賀老爺的請求,若十年後,大人會不會後悔今日的決定?」
季凌瀟抿了口酒杯中的液體,笑了一聲,「為何你會覺得本官日後會後悔?」
「也沒什麼,就是覺得天底下當官的都一樣,為了錢與權,好像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貪圖小利,最終卻毀掉全部身家,這才是愚蠢之人的作為。更何況本官對錢或權並不看重,別說賀老爺萬貫家財來誘惑本官,就算今天來求本官的是當今皇上,本官的決定也是一樣。」
秦月汐難以置信地瞅著他。此時的他,似乎與赫連璟聿終於有那麼一點點的不同。
玩世不恭之中帶著幾分正義感,和她記憶裡那個視權力與地位於生命的赫連璟聿,完全不同。
不、不對!
早在很久以前,她深深愛著的赫連璟聿,也是一個充滿正義感的男人。
只是奪位和復仇,讓他改變了。
想到這裡,秦月汐不禁苦笑一聲。是她對於追求單純美好的感情太過於執著,才會赫連璟聿化身成魔的時候,不顧一切的逃離他的掌握。
辛辣的味道在空氣中肆意瀰漫著。
看著季凌瀟親自倒給自己的那杯清酒,她沒有露出拒絕的神色,而是舉起酒杯與他一飲而盡。
人一旦喝了酒,話自然也多了起來。
季凌瀟外表優雅清高,骨子裡卻保存著一份令人欣賞的天真,他抓著秦月汐,將小時候發生過的事情,一古腦的說給她聽。
比如他是季家的幼子,又是唯一的男嗣,所以生下來之後便受到了長輩們的呵護和寵愛。
又比如他很小的時候,大他很多歲的姊姊就被選進宮裡為妃,不出幾年,姊姊就誕下小皇子,母憑子貴,被冊封為皇后,整個季家,也跟著共享皇寵。
但正因如此,季凌瀟在成長的歲月裡,曾遇到過不少坎坷。
主動接近他的人,大多數都是衝著季家地位和權勢,想要攀附他這條大腿,進而給家族帶來利益。而另一部分,則嫉妒眼紅季家的名望,三不五時就想扯他後腿,趁機抓他小辮子。
一路磕磕絆絆,他終於長大成人,同時也認清當今朝廷的虛偽和種種不堪。
正如外人所說,身為季家唯一的嫡子,只要他肯留在京城伴君左右,將來勢必會繼承父親的衣砵,成為朝廷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佼佼者。
可他厭倦了那個爾虞我詐的地方,所以十八歲考取功名之後,便求皇上,准他來玉州這個不怎麼起眼的地方做一個小小父母官。
他的這個決定,不僅僅令季家上下瞠目結舌,就連皇上對此也頗有微詞。
可季凌瀟是個認死理的人,一旦決定的事情,就算天皇老子也改變不了。
正因為大傢伙都縱著這個才華橫溢的主兒,皇上以及季家上下,在萬般無奈之下,才終於答應了他的請求,准他來玉州當差。
四年的時間,他將原本貧窮的玉州變成了今天遠近聞名的富裕之地,也向天下人證明了他的確是棟樑之材。
「就算才華橫溢、滿腹經綸又怎樣,這麼多年來,但凡接近我身邊的,要嘛就是有事相求,要嘛就是趨炎附勢拚命討好,像我們這樣的人,是不會交到知心朋友的。」說著說著,季凌瀟的眼神逐漸變得迷離,「我以為這輩子自己不會再有朋友了,幸好幸好在我最孤單寂寞的時候,上天竟賜給了我一段奇緣,不管他是神是魔,總能在我需要的時候,給予我幫助和鼓勵……」
聞言,秦月汐猛然意識到,也許他口中這個不知是神還是魔的東西,就是她一直在尋找的墨妖妖。
砰!
突地,季凌瀟話還沒說完,便無力的趴倒在桌子上,呼吸也變得益發沉重。
她從糾結中清醒過來,現在雖然是夏季,可夜裡風涼,再加上天色一直陰沉沉的好像要下雨,如果這位爺真的趴在這裡睡上一整晚,明兒個起來肯定會大病一場。
她是他的貼身婢女,沒把主子伺候好,到時候這傢伙治她一個伺候不當之罪,那可真是有口也說不清楚了。
這樣想著,秦月汐便小心翼翼的把人扶了起來。
幸好季凌瀟醉得還不算徹底,雖然人高馬大,可她自幼習武,扶著這麼一個醉鬼回房的力氣還是有的。
兩人一路扶持著對方回到寢房,好不容易把這醉酒的男人放倒在床上,為她褪去外袍和鞋襪、正準備為他蓋上被子的時候,一條有力的手臂突然將她攬進懷裡。
她大驚失色,沒來得及呼喊,整個人就被他撲倒在床,並反壓在身下。
火熱的唇舌霸道的撬開她的貝齒,這個方纔還醉得一塌糊塗的混蛋,居然肆無忌憚的將她當成自己的所有物?!
秦月汐為之氣結,可睜開眼的時候,看到這個近在咫尺的男人,原本強而有力的反抗,頓時變得微弱起來。
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能力拒絕他的佔有,這張與赫連璟聿一模一樣的面孔,讓她的心不由自主的為之沉淪。
細算起來,她已經和那人分開了足有一年之久。
這一年來,她不斷的告訴自己,被她放棄的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可閉上眼,卻全是那人給予她的種種柔情和愛意。
無法否認他們之間存在著太多的美好回憶,只是外來的變故,讓她不得不放棄那段刻骨銘心的感情。
時空可以變幻,然而曾經擁有過的愛情卻無法抹去。
她不知道季凌瀟與赫連璟聿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但她知道,當這個男人想要佔有自己的時候,她完全喪失了反抗能力。
熟悉的氣味和熟悉的吻,終於讓她緊緊繃著的那根理智的弦徹底斷掉。
面對他瘋狂的索取和進攻,她再也把持不住,緊緊摟住他的頸子,用無比的熱情來回應他的侵入。
翌日清晨,天剛濛濛亮,秦月汐便從疲憊中清醒過來。
一睜開眼,就看到眼前出現一張放大了的俊臉,那人沉沉的睡著,鼻間還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彷彿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過去。
抬起手指,順著男人的面孔輕輕描繪著他的輪廓。
「璟聿……」不由自主的低喚出聲,隨即,她才意識到這個男人叫季凌瀟。
心頭頓時泛起了一層淡淡的苦澀,忍不住自嘲的想,即使被那人傷害得體無完膚,卻還是無法忘記兩人之間曾擁有過的感情嗎?
回想起昨天夜裡,要不是季凌瀟頂著與赫連璟聿一模一樣的面孔,她也不會在情不自禁的情況下,和他發生親密行為。
莫非,她已經在無法控制的情況下,將他當成是赫連璟聿的替身了?
這樣的結論令秦月汐懊惱又糾結。如果真是這樣,她又該如何面對醒來之後的季凌瀟?
昨天夜裡,他喝多了,或許還可以將這樁糊塗事解釋為情難自禁,可是她一直都是清醒的,卻還縱容了他所有的行為。
想到此,秦月汐耳根子發紅、臉頰發燙,理智告訴自己,她必須在他醒來之前離開。
無論如何,她都不想在這個時候面對任何人。
輕輕將男人的手臂從自己的腰間移開,趁著天色還沒大亮,秦月汐盤算著這個時間的季府,下人們應該才剛剛起來。
不知道那幾個丫頭有沒有發現她一夜未歸,如果她在主人房裡留寢的事情傳了出去,從今以後在季府,恐怕就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這樣想著,她便加快了穿衣服的動作。
就在秦月汐躡手躡腳的試圖下床時,身後突然伸出一雙有力的手臂攔腰將她抱住,由於她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大驚失色之際,竟被按倒在床,整個人又滾回了對方的懷裡。
「這麼早,你要去哪裡?」
大概是因為季凌瀟才剛睡醒,嗓音略顯低沉軟綿,還帶著幾分令人迷醉的嘶啞慵懶。
她的臉微微一紅,壓低聲音說:「大人,您昨晚喝多了!」
他輕哼一聲,不滿的在她耳邊道:「我究竟有沒有喝多,相信你比誰都清楚,還是昨天晚上被我壓在身下、發出歡愉叫聲的那個女人,已經把我們之間所發生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了?」
秦月汐被他調侃得渾身上下不自在,她一直覺得他可惡歸可惡,卻少了赫連璟聿的那份邪惡和算計。
但現在看來,他們根本就是一類人。
「大人……」
微微張開的粉唇,被一根指頭輕輕掩住,他的唇邊釋出一股淡淡的笑容,「叫我凌瀟。」
「別鬧了……」
「莫非你真的是吃過之後就不認帳?」
「奴婢只知道大人昨天晚上喝多了。」
「所以發生過的事情,就可以因為我喝多了,而當作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秦月汐被他反問得不知該如何回答。
「就算我之前的確對你有所誤解,你也不能總因為這樣就老是給我臉色看。」
「大人這話說得可真是誅心,我只是季府裡的一個丫頭,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可能給主子臉色看。」
見她還想辯解,季凌瀟再次掩住她的唇,笑道:「你既然真的將我當主子,就別一而再、再而三的和自己的主子過不去。月汐,你的眼睛和身體是騙不了人的,你喜歡我,不是嗎?」
「我……」
他沉沉的笑了一聲,用臉蹭了蹭她的粉頰,「我以為昨晚我們聊得很開心,和你說的那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我從小到大都沒交過真正的朋友,因為不想被人利用,也不想受到傷害。」
「也許你會覺得我這種想法很幼稚,但避免麻煩的唯一途徑,就是遠離麻煩,而這些麻煩,也包括那些想盡一切辦法來接近我的姑娘們。我以為這輩子不會找到真正喜歡的人,可是月汐,和你相處,我感到舒服,也感到愉快……」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表白,秦月汐不知該做何反應。
之所以會出現在三百年後的時空,一方面是為了追捕墨妖妖,另一方面,她也想藉此機會逃避赫連璟聿的追逐。
師父說,只要找到墨妖妖,就可以將其封印,且回到本來屬於她的世界,但轉念一想,她又不想再回去面對那人的折磨和糾纏。
而眼前這個男人,她能從他的眼中看到他對自己的欣賞和喜歡。
師父還說,如果在另一個時空遇到喜歡的人,封印了墨妖妖,就去追求屬於她的幸福……季凌瀟真的能給自己帶來幸福嗎?
「月汐,你到底在忌憚什麼?」
他的聲音將陷入糾結之中的秦月汐拉回現實,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無法否認,當她將自己獻給他的那一刻,心底對他是有著一份欣賞和喜歡的。
他的世界很純粹、他的性格很直爽,這樣的他,無處不透著令人著迷的氣質,讓她無法不心悸、無法不動情。
輕輕的閉上眼,順著他手臂的力道,她將自己埋進了他的懷中,「我只是擔心有朝一日,你終會厭倦了我。」
他一笑,承諾般的在她耳邊說:「不會有那一天,我發誓。」
秦月汐對這段感情的默認,讓季凌瀟的心情愉快了很久。
整個季府上下都看得出來,主子最近春風得意滿面笑容,心情好得不得了,不過……。
「府上新來的秦姑娘,的確是天底下難得一見的美人兒,不僅如此,但凡長眼睛的,都看得出秦姑娘氣質出眾、才華橫溢。可是少爺,您對這位秦姑娘的來歷,真的已經調查清楚了嗎?」
某個午後,當季凌瀟處理完公事回到季府的時候,匯報完公事的周管家,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他正端著茶碗,慢條斯理的喝著清茶,聽聞後,一時之間竟有些摸不到頭緒。
周管家見主子表情微怔,不動聲色道:「不瞞少爺說,幾天前秦姑娘與少爺共寢之後,老奴曾回去洗衣房察看過從少爺房裡換下的床單……雖然有些話以老奴的身份不該多嘴,但少爺房裡的床單上,卻沒看到秦姑娘留下的落紅。」
這不但意味著秦月汐並非完璧之身,她的背景更是耐人尋味。
果不其然,季凌瀟的神情微微一變。
若不是周管家提醒,他還真沒注意到她究竟有沒有落紅。
見主子斂起眉頭,周管家又打鐵趁熱道:「少爺,您的身份不比常人,別說正妻,就是侍妾的身家背景也要調查得清清楚楚,可是那秦月汐……」頓了頓,「老奴覺得,少爺還是調查清楚她的來歷,再做決定為好,如果她真的抱著什麼不良的目的來季府當差,不管是對少爺還是對季家,恐怕都會有一定的影響。」
季凌瀟雖然直覺想要駁斥周管家,可又想到每次當他問及秦月汐來歷的時候,她總是閃閃躲躲,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莫非,這個渾身散發著貴氣的女子,真的如周管家所說,是抱著某種不知名的目的才接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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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登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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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1-19 00:01:53
第三章
她在府裡當差已經有些時日,自認對府中上下已經瞭解得八九不離十,可眼前突然跳出來的這隻小黑貓是怎麼回事?
此刻,秦月汐正在季凌瀟的寢房裡整理,可窗台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隻小黑貓,一雙貓眼亮得有些不似世間凡物,最令她納悶的是,黑貓彷彿正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
被那黑貓盯了半晌,就在她猜想著這只黑貓究竟是哪個房裡養著的寵物時,腦海中突然劈下一道響雷。
「墨妖妖……」
當她下意識的喚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就見那只嘴角掛著詭異笑容的黑貓,啪的一聲躍下窗台,以矯健的姿態跳到了她的面前,下一刻,喉間扯出一道邪惡的冷笑聲。
「果然是被柳玄風視為寶貝的入室女弟子,竟然一下子就能看透我墨妖妖的偽裝。」
如果秦月汐不是自幼跟柳玄風身邊長大,又見過太多離奇事件,此刻恐怕早就被這只會說話的貓嚇得魂不附體了。
曾經聽師父說過,自從天帝筆下的那滴墨汁煉化成精之後,妖性強大,可以幻化成任何模樣。
她本來並沒有將其看在眼裡,可此刻親眼看到墨妖妖化身為黑貓的形態同自己講話,頭皮發麻的同時,不禁慢慢認同了師父的擔憂。
難怪師父不只一次說過,一旦解開墨妖妖的封印,這個完全沒有是非觀念的小東西,就會肆無忌憚的破壞大自然的規律。
想到此處,她本能的伸手探向腰間,發現空無一物,這才驚覺她將錦囊忘在自個兒房裡。
她在心底暗罵了自己一聲,都怪最近這陣子太過投入和季凌瀟之間的感情,竟忘了原本的目的。
見她臉色惶然,墨妖妖不禁露出嘲弄的笑容,雖然這個笑容出現在一隻貓的臉上有些怪異,但她是真的從這隻貓的表情,看到了墨妖妖對自己的不屑。
墨妖妖不屑的對她道:「要不是因為本妖的存在,你怎麼可能會夜夜與季凌瀟共赴溫柔鄉?丫頭,如果你不想惹本妖生氣,最好別再抱著想要將本妖重新封印回去的想法,否則,本妖絕對會讓你痛不欲生,後悔活在這個世界上!」
秦月汐被墨妖妖的這番話氣得雙頰漲紅。師父早就說過墨妖妖性格惡劣囂張跋扈,此時一見,這傢伙還真是一個難纏的小怪物。
她氣不打一處來的逼近墨妖妖,厲聲道:「你是個不應該存在於世間的妖物,卻下凡作亂,本就破壞了大自然的規律。我奉師父之命將你封印,只是要把你送回屬於你的地方……」
「我不回去!」
黑貓張牙舞爪,衝著秦月汐發出一聲厲吼。
「人世間多姿多采,可以看盡一切喜怒哀樂悲歡離合,這麼有趣的地方,才是我墨妖妖該存在的地方,你休想把我封印回去,關在那暗不見頭的符咒之中。再說了,我從來都沒想過破壞這世間的自然定律,否則的話,這偌大玉州城,怎麼會有今天這般繁榮昌盛的局面?」
她微微一怔,「玉州能有今天,和你有什麼關係?」
墨妖妖聽了這話,立刻不高興了。
「怎麼沒關係?既然我寄生在季府等著恢復法力,自然不可能白白吸收這世間精華,再者,季凌瀟與我有宿世之緣,所以在我來到這個時代之後,他可以感受得到我的存在,而我也可以透過能力來完成說服他的目的。我幫他的事情越多,我恢復法力的期限便越短……」
「這麼說來,凌瀟口中那個不知是神是魔的朋友,指的就是你這小妖怪?」
「喂,我的名字叫墨妖妖,你不要老是小妖怪、小妖怪的叫。」黑貓齜牙咧嘴的衝著她喵了一嗓子,「我今天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就是想正式警告你,不要試著和我作對。」
「既然你當初無意間將我釋放出來,這就說明我們之間也有著某種扯不斷的緣分。再說,留在季府的這些日子裡,我看得出來你對季凌瀟也產生了一定的感情。丫頭,不如咱們講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從今兒個起,咱們誰也別再打擾誰了。」
秦月汐被這番言論氣笑了。「你這個妖怪憑什麼和我講條件?」
墨妖妖哼了聲,隨即獰笑。「你以為就憑你的能力,真的能將我封印回去?」
「咱們倆可以打個賭。」
她說話的同時,眼明手快的隨手抽起一把剪刀,心想就算沒有符咒,若能先傷了他,日後也較好對付。
見狀,墨妖妖弓起貓身,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下一刻,快速跳出窗外,嗖地一下竄出了老遠。
墨妖妖速度奇快,秦月汐片刻不敢耽誤,不過有了上次的教訓,她已經猜得出來他會逃到哪兒去。
他的本身就藏在書房中的某個角落裡,就算此刻幻化成黑貓的樣子,但因為法力並未恢復完全,這副形體想必也維持不了多久。
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和猜測,以及季凌瀟提供給她的一些線索,她斷定,墨妖妖的真身肯定在書房裡眾多書本中的其中一本內。
最重要的是,季凌瀟說過,他曾經在無意之中得到了一件世間之寶,如果這個寶貝指的就是墨妖妖的話,那麼墨妖妖肯定會被放在一個非常隱密的地方,仔細珍藏。
這樣想著,秦月汐更加快了步伐,直奔書房,只是當她破門而入、並準備四處尋找墨妖妖下落的時候,季凌瀟回來了。
看著她滿臉潮紅、額冒薄汗的樣子,他的臉上露出些許不解。
「月汐,你這是怎麼了?」
追墨妖妖追了一路的秦月汐,口中還喘著不均勻的粗氣。
她雙眼環顧了書房一圈,斂著氣道:「剛剛不經意看到一隻灰老鼠跑進來,找了半晌卻找不著,看來是被那老鼠給溜了。」
季凌瀟忍不住瞇起雙眼,細細打量著就在自己眼前的女人。
老鼠?
書房對他來說,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地方,為了避免老鼠和蟲蟻破壞他珍藏的書籍,早在好久以前,他就吩咐下人,在書房附近撒了一種奇藥。
這味藥材十分有用,不但他的書房附近沒有老鼠及蟲子出現,就是整個季府,也鮮少看見。
既然這樣,很明顯的,月汐她根本就是在說謊。
上次周管家有意無意的提醒,此時又轉進了他的腦海中。
他原本並不在乎她是否為完璧之身,可是,不在乎並不代表他能夠容忍她的過去。
如果她真的有苦衷,他會體諒,可現在很明顯她有很多事情瞞著他。
想到此處,季凌瀟的臉色微微沉下了幾分。
「月汐,你我相處多日,有個問題我一直都很想問問你,在你來玉州之前,是不是曾發生過什麼讓你不愉快的事情?」
秦月汐被他問得臉色一白,本能的搖頭,「沒有!」
「那麼,你總該有家人或是親戚朋友……」
「我說過,我的家人如今都已經去世了,至於親戚,也在我父母亡故之後,徹底斷了往來。」
這樣的說詞,季凌瀟當然不可能相信。
他真的不介意她曾經有過怎樣的經歷,但他介意她一次又一次的說謊騙他。
在他看來,他們既然相愛,應該也對彼此坦誠交心。
周管家說,日後他的正妻必須出身高貴,並且擁有一定的家世背景,但他卻認為,只要兩個人真心相愛、惺惺相惜,對方是什麼身份並不重要。
所以每次看到月汐,他都希望她能把自己真正的身世,甚至包括曾經遭遇過什麼事,都源源本本的告訴他。
但是她沒有。
她總是選擇用逃避的方式來回答他的期盼。
看著季凌瀟慢慢垂下眼瞼、露出受傷模樣,秦月汐心底也是百感交集、不是滋味。這要她怎麼回答他的問題?
難道要告訴他,她是從三百年前穿越而來的古人?
別說他不信,任何人恐怕都不會相信這樣的奇事。
而且,她一旦拆穿了墨妖妖的身份,難保那小妖怪不會在盛怒之下,破壞世間規律。
所以在成功封印墨妖妖之前,她必須保持冷靜,免得因為自己的一時口誤,導致天下大亂。
「凌瀟,不管你相不相信,在這個世上,我真的連一個親人都沒有。」
他看著她那雙佈滿誠懇的目光,唇瓣微微嚅了嚅,點點頭,沒再繼續逼問。
秦月汐覺得季凌瀟對於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隱瞞產生了諸多不滿。
對於這樣的情況,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其實她可以編造一些更合理的借口來搪塞他,可是對他來說,不管借口有多完美,都是一種惡意的欺騙。
帶著愧疚和自責,兩人之間的關係,也漸漸變得微妙。
這天午後,季府突然發生了一件大事。
宮裡派來一名太監,口宣聖旨,說不久之後,和碩公主將會蒞臨玉州城,落腳季府,希望季凌瀟能夠善盡地主之誼,切莫怠慢了。
據說,和碩公主是皇上已故兄長的女兒,生得貌似天仙、聰明伶俐。
由於她的父親在十幾年前替皇上擋下刺客的一箭,不幸亡故,皇上便領養了兄長的閨女,視如己出。
如今和碩公主正好年滿十八,也到了該嫁人生子的時候了。
為了替她尋覓一個好的夫家,皇上暗中可是下了不少工夫。
此番突然傳來和碩公主要來季府落腳的消息,但凡長腦子的人都猜得出來,皇上打算讓季凌瀟成為準駙馬。
接到聖旨之後,他很客氣的安頓好前來宣旨的太監,待吩咐完周管家接下來將要做的大小事項之後,偽裝在臉上的笑容,才慢慢被他斂了下去。
和碩公主即將大駕光臨的事情,很快就已經在整個季府傳得沸沸揚揚,他也知道有不少奴僕在私底下議論,也許再過不久,季府的主子就要張燈結綵辦喜事了。
畢竟以他的身份地位和才氣,與和碩公主還真可堪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雖然在此之前,很多人都知道秦月汐深受主子喜愛,但一個無家無業無背景的女子,就算再怎麼優秀,又怎麼敵得過被皇上寵愛的公主高貴。
所以很多人都在猜,一旦那位和碩公主大駕光臨,主子會不會為了討公主的歡心,將秦月汐逐出府外?
不過不管府裡上下怎樣猜測,季凌瀟很清楚,該面對的事情,還是得面對。
用過晚膳之後,最近一直找借口忙於公事而故意疏遠秦月汐的季凌瀟,竟主動來到她的房裡,問她對和碩公主突然來府上拜訪一事有何看法。
「既然是皇上的美意,大人身為人臣,就該謹遵聖命,好好招待和碩公主。」
聽到這樣的回答,他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難看。
他冷冷地看著秦月汐,「那麼聰明如你,應該也猜得出來,皇上之所以會把和碩公主送到這裡,用意究竟是什麼吧。」
她當然清楚,而且也十分明白,因為相同的情況她早在三百年前就經歷過了。
也許,心痛得過了頭,就會變得麻木不堪了吧。
憶及此,秦月汐淡然一笑,說:「和碩公主和你身份相配,皇上想把公主嫁你為妻,這也是人之常情。」
季凌瀟不怒反笑,「是啊,我爹貴為宰相、我姊貴為皇后,就算有朝一日我真的成親,有資格當正妻的女子,也必須是身家清白、地位顯赫之輩,至於那些來歷不明且身份低下的女子,是難登大雅之堂的。」
他本無意將話說得這麼難聽,可是只要一想到她之久又一次的隱瞞和逃避,讓他無法不心生怒意。
果不其然,秦月汐絕美的臉上,瞬間閃過一抹陰鬱的色彩。
季凌瀟又心痛又憤恨,可是他拉不下臉向她道歉,只能暗暗告訴自己,他會這麼做,都是被她硬生生給逼迫出來的。
如果她一開始就可以對他敞開心扉、坦白一切,兩人不必走到今天這種地步。
「我再問你一次,你究竟有沒有什麼話想要跟我說的?」
秦月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表情堅定地回道:「沒有!」
他緊緊捏著袍袖下的雙手,惡狠狠的瞪她一眼,轉身,頭也不回的甩門離去。
見狀,她並沒有喊出聲,更沒有追上前,只是默默閉了閉眼,逼自己眨回即溢出的淚水。
季凌瀟,你我之間本來就不該有交集,如果不是墨妖妖攪亂了世間的秩序,你和我的人生,是不可能有任何重迭的。
既然所有的一切都不該發生,我又何必去勉強一段根本不該存在的感情?
想到這裡,她用手背抹去滲出眼角的淚珠,快步離開房間,直奔書房。
兩天前,她無意中偷看到季凌瀟從暗格裡拿出一本名叫《桃花歷》的書藉,她猜,那本《桃花歷》,很有可能就是她要找的墨妖妖。
偷偷潛入書房、關好門窗之後,她小心翼翼的來到暗格前,模仿著季凌瀟的動作,慢慢轉動書架上的一處機關。
沒多久,就聽吱嘎一聲,一個暗格顯露了出來。
果不其然,暗格裡放著一本藍皮書,書封上寫著三個大字:桃花歷。
秦月汐將書拿了出來,瞇著眼,仔細打量著這本書的秘密,來回翻了幾頁,她赫然發現書頁居然全都是一片空白。
這時,她突然感到手中的書本似乎散發出一股奇異的熱量。
她眉頭一皺,心下大驚。看來這就是墨妖妖的藏身之處。
本能的將手摸向腰間,就在她想掏出師父給她的那張封印符咒,準備把墨妖妖封印住的時候,書房門頓時被人用力推開,走進來的正是季凌瀟。
兩人四目相對,一個錯愕驚惶、一個憤怒至極。
季凌瀟就站在門口,臉色難看的瞪著她手中的《桃花歷》,驀地,他突然扯出一個陰鬱到極點的笑容。
「我千算萬算,怎麼也沒算到,原來你想盡一切辦法混進季府的目的,竟然是為了得到我手中的寶貝。」
秦月汐本能的搖頭,可手上捧著的這本《桃花歷》,卻出賣了她的一切偽裝。
他彷彿真的被她的行為給氣到了,他步步逼近到她面前,原本英俊的臉上道發出一層令人恐懼的怒意。
「我可以容忍你隱瞞自己的身世背景、容忍你在跟我之前有過別的男人、容忍你一次又一次的將我的真情視為糞土,可是秦月汐,我無法忍受你的欺騙!」突地他噪音拉高,變得嚴厲,「你處心積慮這麼久,難道就是為了這本《桃花歷》嗎?由始至終,我到底算什麼?一個被你利用的物件?一個可以讓你扯出可笑謊言來欺騙的傻子?」
「不是……」
不待她解釋,他怒氣攻心地又道:「早在很久以前,我就曾派人去奉陽縣調查你的身世,事實證明,奉陽縣上下,根本就沒有一個叫秦月汐的女人。」
他的指責一聲重於一聲,句句捶向她的心。
秦月汐被他連連逼退,直到無路可退時,才背抵著牆壁,試圖找盡一切語言,去安慰這個明顯被她傷害到的男人。
可是她發現,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對季凌瀟都是一種莫大的侮辱。
他罵得沒錯,她處心積慮來季府,不就是為了尋找墨妖妖嗎?
雙肩突然被一股奇大無比的力道緊緊捏住,季凌瀟惡狠狠的瞪著她,「從頭到尾,我根本就不想理會那個見鬼的和碩公主,我一直告訴自己,只要你肯對我坦白一切,不管你有什麼苦衷,我都會尊重你的決定,哪怕你曾經和別的男人有過夫妻之實,我也絕對不會嫌棄你半分……可是你為什麼要騙我?難道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包括你對我所付出的感情,都是假的嗎?」
「凌瀟……」
「說!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來我府上偷這本《桃花歷》?到底是誰派你來的?究竟有什麼目的?」
面對他一聲聲的嘶喊質問,她終於仰著蓄滿淚光的大眼道:「我從來都沒想過要騙你,之所以不肯向你坦白我的身世,是因為就算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我根本就不屬於這個時代,至於這本被你當成寶貝的《桃花歷》,也並非你想像中的那麼神奇。」
「這本書裡寄存著一個妖怪,他叫墨妖妖,是天帝筆下的一滴墨水修煉成精幻化而來的。他法力強大,有穿越時空的能力,在被封印之前,經常流竄於各個朝代擾亂世間的秩序。」
「三百年前,我無意中解除了封印,為了彌補我的過失,我師父柳玄風想盡一切辦法將我送到了這個時代,目的就是要把墨妖妖重新封印起來。」
面對季凌瀟越來越緊斂的眉頭,秦月汐知道自己所說的這番話,在他聽來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她苦笑一聲,「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確是從三百年前穿越時空才來到這個時代的,至於我之所以並非處子之身,那是因為在三百年前的金晟王朝,我已嫁人為妻,我的夫君是金晟王朝的帝王,而我則是皇后。」
聽聞她說出「皇后」兩個字時,季凌瀟的臉色明顯怔了一下。
「最不可思議的是,你的長相與我夫君赫連璟聿一模一樣,我不知道為什麼世間會有這樣的巧合?所以當你一次又一次接近我的時候,我才情不自禁,沉淪在你的感情之中。」
室內突然劃過一抹詭異的寧靜,也不知過了多久,季凌瀟才發出一聲嗤笑。
他一把勾起她的下巴,用無限悲傷的語氣道:「月汐,已經到了這個時候,難道你還想繼續編造這些不切實際的理由,來蒙蔽我的判斷嗎?」
「我沒有騙你,我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
「事實?」季凌瀟冷笑一聲,「如果今天是我對你說出這些毫無根據的理由,你會相信這都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嗎?還有這本《桃花歷》……你竟然說它是妖怪的化身?秦月汐,如果它真的是妖怪的話,恐怕我早就被害死了……」
「也就是說,你根本不相信我的解釋?」
「我沒辦法相信這麼詭異的事情會是現實!」
秦月汐被他的態度氣得有此語無倫次,她突然將手中的《桃花歷》撕成兩半,怒道:「不管你相不相信,這本書裡的確藏著一個名為墨妖妖的妖怪……」
當書皮被撕裂的同時,房中金光一閃,季凌瀟不敢相信的目光,看到了秦月汐身後驟然出現發光的巨大漩渦,他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臉色慘白。
只見漩渦越擴越大,彷彿有無數只利爪,在秦月汐尚未反應過來之際,從她的背後將她撕扯進去。
季凌瀟眼睜睜的看著她被巨大的漩渦吸了進去,本能的抬起手想要扯住她的手臂,可還沒碰到她的手指,就見那漩渦越縮越小。
他不敢相信的大叫,「月汐--」
被吸入的秦月汐彷彿也被嚇傻了,只能瞪大眼、張大嘴,卻發不出任何求救叫喊。那股力道大得驚人,她彷彿在轉瞬之間便被拖入萬丈深淵之中,唯一存留在腦海中的印象,就是季凌瀟那張佈滿驚恐和懊悔的面孔。
他聲嘶力竭的叫著自己的名字,然而身後那股巨大的吸力,卻根本不給她任何回應的機會。
直到意識徹底消失,她才陷入無止境的黑暗之中。
再次醒來,秦月汐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十分陌生的地方。
腦袋昏昏沉沉的,耳邊適時傳來一陣男人的哄笑聲。
她緩緩睜開眼,就見一群水兵打扮的男子,正露出滿臉淫穢的笑容,不正經的看著她。
她覺得自己很疲憊,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再加上她渾身濕漉漉的,這種粘膩的感覺著實令她難受到了極點。
這是哪裡?還有,為什麼她躺著的地方晃晃悠悠的?
「大人,那漂亮姑娘已經醒過來了。」
沒多久,就有人踩著沉重的步子從不遠處走了過來,一邊走還一邊說道:「讓開讓開,讓本官看看這妞究竟是個什麼貨色。」
這時,有人將渾身無力的秦月汐給拎站了起來,由於那人的力道極大,她的腳步一個踉蹌,差點再次摔回了原地。
這才發現,原來她正身處一艘看似很奢華的官船上,那些水兵頓時分開兩路。
就見一名身材肥碩的中年男子,挺著肥大的肚子,掛著滿臉淫蕩的笑意,不客氣的推開眾人,色迷迷的盯著她。
秦月汐被這人盯得渾身不自在。
胖子抬起肥油油的大手,調戲般地勾起她的下巴笑道:「喲,沒想到這水裡還真能撈出個小美人來,瞧這臉蛋長得可真嬌嫩、瞧這眼睛長得可真水靈、瞧這嘴唇長得可真誘人……」說著,油乎乎的大嘴就湊上前來,打算一親芳澤。
她豈能讓他得逞!秦月汐集中意志力,濃縮幾乎沒有剩餘的力氣,舉起手,在胖子湊過來的時候,狠狠抽了他一記耳光。
啪的一聲清脆響亮,現場的氣氛頓時凝結了。
胖子捂著被抽紅的大臉,怒道:「你這該死的小娼婦,居然敢動手打本官?」
他用力捏住她的下巴,「你可知道本官是什麼人?你知不知道,本官要殺了你這個小娼婦,就像捏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
秦月汐被迫抬起頭,可眼神中的冷意和尊貴卻是與生俱來的。
「把你的髒手拿開,別碰我!」
「喲呵,沒想到這小娼婦不但生得漂亮,連脾氣也是這麼火辣,好、好!本官就喜歡這樣的貨色。柳青!」
他突然向身後喚了一聲,很快,就有一名青年走了過來,叫了一聲大人。
肥頭大耳的胖官色迷迷地說:「待會兒本官還要與陳大人和李大人吃酒,你先派人把這小妞給本官關起來,待本官招待完幾個大人,再好好調教這只不聽話的小潑貓。」
名叫柳青的男人立刻點頭笑道:「大人儘管放心吃酒,等天一黑,這丫頭定會將自己脫光洗淨,等著送到大人房裡供您使用。」
這番話說得肥頭大耳的胖官十分開懷,臨走前還惡狠狠的捏了秦月汐的俏臉一把,聽到她發出一聲痛呼,這才心滿意足的帶著屬下走了。
而秦月汐則被那個叫柳青的扯著衣領拾了起來,她不曉得自己會被帶到哪去,只是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要冷靜,同時一面觀察著週遭的情勢,這才發現這艘船似乎正航行到某處海域的中間,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放眼望去就是不著邊際的汪洋大海,接著她就被帶到某間房門前,接著被一把推進窄小的房間裡,然後就聽見落鎖的金屬響聲。
船艙很小,只有一張桌子和一張床,只有一面牆上有一扇小小的窗,透著一束淡淡的光線。
由於那扇窗實在小得可憐,她根本不可能爬窗脫逃。
她懊惱的大罵一聲,揉著隱隱發痛的額角,仔細回想事情的經過。
記得在她昏迷之前,似乎和季凌瀟發生了一場激烈的爭吵。
在她撕裂那本《桃花歷》時,突然感覺到身後傳來一股奇大無比的力量,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際,將她吸入了一個黑色的漩渦之中。
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躺在這艘官船上,可是,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她會莫名其妙出現在這兒呢?
就在秦月汐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她所站位置的對角,竟然出現一個渾身散發著虛弱光芒的小男孩。
她忍不信瞠目結舌,沒等她回過神,就見男孩穿著小仙童一樣的衣裳,頭上頂著一支沖天小辮,滿臉憤怒的走向她。
「丫頭,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不小心誤觸機關,我也不會在法力剛剛恢復的時候,就帶著你穿越到這個地方。」
「墨妖妖?」她忍不住大叫。
她對於墨妖妖的印象,一直都停留在黑貓的形象,可眼下這個如小仙童一般的男孩,居然就是墨妖妖?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傲嬌道:「正是小爺我!」
「你剛剛說什麼?穿越?這是什麼朝代?」
墨妖妖哼了她一聲,「這是興啟王朝一百五十年後的東月國。」說著,他指了指她的衣袖,「我的真身,就附在那裡……」
秦月汐低頭在衣袖裡翻找了一下,這才發現,被她扯裂的那本神秘《桃花歷》的書頁一角,竟然夾在她的衣袖裡層,而這一角上寫的正是一個「桃」字。
莫非這個字上面的的墨跡,就是墨妖妖的其身?
「你這個丫頭實在是太可恨了,我好不容易在興啟王朝的季府恢復了全部的法力,沒想到卻被你碰到了穿越時空的機關,害得我再次來到一個陌生的時代,耗費了我整整三十的法力……你知不知道,恢復一次法力至少要半年到一年,這也就意味著,我想出去花天酒地,還要再等很長一段時間。」
她險些沒被他這番言論活活氣死。
「我都還沒罵你呢,你倒是惡人先告狀。我怎麼知道你將穿越時空的機關設得那麼明顯,還有,你莫名其妙把我帶到這個時代,教我以後怎麼回去?」
墨妖妖哼笑一聲,「這樣的後果都是你這笨丫頭咎由自取……」
「喂,不要頂著一張小孩子的臉叫我笨丫頭!」
「你本來就是笨丫頭,而且若按年紀算,小爺我今年已經三千多歲了,所以在小爺面前,你才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屁孩。」
被一個四、五歲大的娃娃指著鼻子罵的秦月汐,簡直要崩潰了。
為了這該死的墨妖妖,她已經從金晟王朝穿越到興啟王朝,沒想到一轉眼的工夫,又來到了這個什麼莫名其妙的東月國。
更淒慘的是,她還很倒楣的被一個大色鬼抓到了這個暗不見天日的船艙裡。
想到自己至今所遭遇到的悲劇統統和墨妖妖有關,她的氣便不打一處來,很想直接把那小傢伙揪到面前痛打一頓。
似乎看出她眼中的層層憤怒,墨妖妖道:「我告訴你哦,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你最好不要再妄想把我封印到那見鬼的符咒裡,如果你想回到過去,不管是金晟王朝還是興啟王朝,必須依賴我的法力才有可能,否則你就只能留在這個時代,永遠和那個季凌瀟分開了。」
「你這是在威脅我?」
他哼哼一笑,「沒錯,我就是在威脅你,你能把我怎麼樣?」
秦月汐怒極了的罵道:「我寧可永遠留在這見鬼的地方,也一定要把你這該死的小怪物封印起來。」
見她不像是在開玩笑,墨妖妖嗖地一下跑到窗前,「想封印小爺,等下半輩子吧!」說完,隨即平空消失、不見蹤影。
她恨恨的咬咬牙,雖然她嘴上叫得歡,可眼下的情況卻根本不容她多作選擇。
現在她自身難保,若真封印了墨妖妖,而墨妖妖再被狼子野心之人奪去,下場可就更加不可估量了。
看了看那片被撕下來的書頁,想了半晌,她將墨妖妖的真身放到了腰間的錦囊裡。
就算真想對付那可恨的小東西,也要等她離開這見鬼的地方再說。
冷靜下來的秦月汐不自覺看向窗外,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折騰了好一陣子,她又餓又乏,渾身濕粘得令她噁心,再加上艙內實在小得可憐,讓她的心底沒來由的升起一股恐懼和煩躁。
她不知道即將等待著自己的命運是什麼。
原本還想,自己的後半生可以托付給季凌瀟,和他平平淡淡的過完一輩子。
沒想到太多的猜忌和對彼此的傷害,最終卻讓她落到如今這般下場。
她永遠也忘不了,當時季凌瀟嘶聲力竭的叫喊中,充滿了無盡的悲涼和不甘。
她知道他是愛著她的。
正因為他愛她,所以才容忍不了她的欺瞞和逃避。
想到此處,心情越發瘋到抑鬱。
追根究低,造成這一連串不幸的罪魁禍首,都是赫連璟聿。
如果不是那個男人心狠手辣的殺死她腹中的孩兒,她也不會在糾結之下解開墨妖妖的封印。
如果沒有解開墨妖妖的封印,也不會發生這麼多令她頭痛的詭異事件。
就在秦月汐陷入各種情緒翻騰之時,船艙外隱約傳來一陣刺耳的打鬥聲。
由於她自幼習武,聽力十分靈敏,起初聲響並不明顯,可隨著打鬥聲越來越激烈,她可以清楚的判斷,外面果然發生了一些令她意想不到的情況。
這時就聽一抹年經的聲音喊道:「把這幾個貪贓枉法、魚肉百姓的狗官全都給我綁起來,直接押送朝廷等候處置!」
緊接著,門外傳來幾名中年男子的呼喝聲,就聽其中一人道:「姓白的,你可不要隨便冤枉好人,我堂堂戶部侍郎,從做官的那天開始,我從來沒做過對不起老百姓的壞事,不要以為你頂著御史的身份就可以在朝廷之中為所欲為,我東月國可是講王法的!抓我,行啊,證據呢,把證據拿出來再同本官說話!」
一陣冷笑聲過後,就聽年輕男子道:「想要證據,好啊,那咱們就來數數你黃世榮為官期間所犯下的種種罪狀!四年前,玉州發生水災,皇上撥了七十萬兩白銀派你前去賑災,結果你中飽私囊,獨吞白銀五十萬兩,害得數千百姓餓死街頭。」
「兩年前,你仗著自己是戶部侍郎,暗地裡收受賄賂、買賣官職,害得我國不少有本事的年輕人失去入朝為官的機會,更有被冒名頂替的國之棟樑因不堪忍受朝廷黑暗,紛紛負氣遠走、投奔他國,為我朝帶來非常嚴重的影響。」
「咱們再說說近的,前不久戶部尚書因病抱恙在家休養,你為了自己的荷包,居然暗地裡大增民間稅收,搞得老百姓怨聲載道,對朝廷產生了極大的不滿……。這些都還只是其中的幾項呢!黃世榮,諸多罪狀加在一起,足夠你這顆腦袋被砍個十次八次了。」
「你……你含血噴人,胡說八道!」
「哼!我是否含血噴人胡說八道,等你被押到皇上面前的時候,自然會給你一個公正的裁斷!」
說罷,便吩咐手下將人押了下去。
黃世榮明顯不服氣,扯著嗓子大喊冤枉,外面也因為這場騷動亂成了一團。
聽到這裡的秦月汐,隱約明白事情的始末。
雖然莫名穿越到這個朝代令她倍感焦慮,但眼下的情況卻不容許她考慮太多。
她忙不迭起身,跑到門前,用力拍打著門板。
也不知道是不是此舉驚動了外面的人,就在她提起腳,準備使出吃奶的力氣一腳踹向門板時,門突然被人拉開來,害得她一時來不及收力,頓時重心不穩,整個人直接向前撲去。
她以為這下肯定要跌個五體投地,怎知一雙有力的手臂,竟牢牢將她抱了個滿懷。
闖進鼻間的,是一股清新且好聞的味道。
那雙將她牢牢抱住的大手,修長而有力,對方就這麼堅定的抱著自己,莫名其妙的,秦月汐竟產生了一股沒來由的安全感。
「呵,沒想到黃世榮這狗官的船上,居然還藏著一個如此熱情的姑娘。」
一道略帶調侃的聲音自耳畔響起,站穩之後的秦月汐緩緩抬頭,當她看清對方的長相之後,頭皮再次炸了一下。
這人身穿一襲青色官袍,身上披著一件黑色披風,身材高大頎長,五官生得俊美囂張,渾身都道發著跋扈的氣勢。
然而真正讓她驚訝的是,這人的長相與赫連璟聿和季凌瀟竟有七分相似。
之所以會說是七分,是因為赫連璟聿與季凌瀟都是內斂深沉型的,可眼下這個男人,卻透著一股不正經的痞氣。
他唇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容,週身都散發出邪與惡的氣息。
就算她閱人無數,也從來沒與這樣的人物有過過多接觸。
他真的是一個御史?
自古以來,御史不都是斯文儒雅型的嗎?可他卻給人一種囂張狂肆、我行我素的霸道之感。
就在秦月汐百感交集的時候,她下巴突然被人惡劣的抬起,就見那人邪惡的笑道:「黃世榮這狗官人品不怎麼樣,看上的姑娘倒頗有幾分姿色。」
她一把拍掉他的手,反唇相稽道:「我和你口中所說的那個狗官,根本就不認識。」
「哼!不認識?姑娘,你這話說得可真是有些趣味了,如果不認識,你怎麼會出現在黃世榮的船上?你該不會想告訴我,閒極無事,你散步於此,不小心誤闖了茫茫大海中的這艘官船吧?」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出現在這艘船上了!」
「噢?你不要告訴我,你是被他們給擄來的。」
「他們是從海裡把我打撈上來的!」
這個答案顯然令白孤辰有此話異。
仔細一瞧,眼前這女人的衣裳還沒乾透呢,而且從她的衣著打扮來看,的確和以往所看到的那些不正經的姑娘有所不同。
且她此時的樣子雖然狼狽,卻掩不住與生俱來的高貴和傲氣。
他挑了挑眉,斂了幾分輕看的心思,認真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秦月汐!」
「家住哪裡?」
「不記得了!」
這次她學乖了,與其想一堆理由,不如什麼都說不知道。
見他露出疑惑的神色,她急忙又道:「我想,我可能是在落海的時候不小心傷到了頭,有很多事情一時之間都想不起來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還撩起瀏海,讓對方可以看清楚她紅腫的額頭。
打從她醒來後,就一直隱約感覺到額頭腫腫脹脹的,她想,有可能是自己在被人拖上船的時候,不小心撞到的。
白孤辰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彷彿在分析著她話中的真實性究竟有幾分。
秦月汐自然不怕謊言被揭穿。
她本來就不認識那個大貪官,不但不認識,反而還對那個腦滿腸肥的傢伙深惡痛絕。
事實上,她還很感激這個御史官突然出現,否則茫茫大海上,她一個姑娘家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最終怕也難逃那些惡棍之手。
雖然到現在她還搞不清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心底卻因為這張熟悉的面孔,而對他產生了信任感。
秦月汐眸中的真摯和坦誠,一時之間令白孤辰有些無言以對。
站在他面前的姑娘,擁有一張被老天爺眷顧的絕色面孔,即使衣衫凌亂、模樣狼狽,仍舊風姿卓越,令人不敢小覷她的身世來頭。
最讓他不解的是,當對方那毫無雜質的目光與自己相對時,他竟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被隱藏得極深、濃濃的情意。
這樣的發現,令白孤辰既感到心悸,又感到迷惑。
活了二十幾年,這樣的感覺對他來說是陌生又值得探討的,可眼前的情況並不容許他在此地久留。
他順手將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遞到她面前,沉聲道:「海上風涼,把這個披上離開這裡,有什麼事情以後再說。」
茫然的看著他遞過來的披風,有那麼一瞬間,她彷彿覺得自己看到了過去的赫連璟聿。
剎那間的心跳和迷亂,讓她險些陷入自己勾織出來的幻想之中。
秦月汐匆忙回過神,有些慌亂的從他手中接過那件厚厚的披風,囁嚅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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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登入
時間:
2022-11-19 00:02:08
第四章
事後,秦月汐才從旁人口中得知,那個突然上船來抓人的御史官叫白孤辰。
他不但將那個狗官五花大綁抓捕歸案,還在她被帶到另一艘船上的時候,著人給她安排了一間乾淨整潔的地方洗澡休息。
最讓她感動的是,白孤辰還在她洗過澡後,專程派人送了止血化淤膏給她塗抹額頭的腫傷處。
起初她還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來到東月國,又遭惡官囚禁戲弄,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會遭此噩運。
沒想到他的出現,竟在無形之中扭轉了她的命運。
太多的事情和壓力讓她無心多想,好不容易鬆懈的緊張神經,讓她一沾床就睡著了。
這一覺她睡了很久。
再睜眼,只覺得渾身的疲憊已經消除了泰半。
只是當眼前的景物逐漸清晰之後,秦月汐嚇了好大一跳。
因為她看到頂著小娃娃面孔的墨妖妖,正蹺著肥嫩的兩條小胖腿,在床邊吃東西呢。
看到她醒來,墨妖妖將最後一口點心塞進嘴裡,隨意咀嚼一番後,沒形象的打了個飽嗝,衝著她笑,「丫頭,你醒了?」
「墨妖妖……」她瞬間完全清醒,咬牙切齒地喊道。
「哎哎,別那麼衝動嘛,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醒過來,情緒要是過於激動,小心再次昏死過去。還有,我覺得我們之間應該好好談談,你不要每一次看到我就像看到殺父仇人嘛……」
「你這小妖怪比我殺父仇人還可惡!」
聽了,他立刻吊起眼角瞪了她一眼,「丫頭,做人不可以這麼沒原則,從咱倆相識到現在,我可是從來沒傷害過你一分一毫欸,你這麼沒道理的將我視為假想敵,我覺得很沒禮貌!另外,你總說我的存在會影響世間平衡,那麼我來問問你,我影響什麼了?你倒是給我說說看。」
秦月汐瞪他一眼,「你帶著我從興啟王朝穿越到這個鬼地方,就已經是天理不容了。」
「不是我帶著你穿越,是你不小心碰到了機關,帶著我穿越。所以如果一定要揪出一個罪魁禍首,那個人也是你,而不是我。」
「你這小妖怪居然還講歪理……」
「好,我不和你講歪理,我就和你擺道理。咱們先不說別的,就說你自己,莫名其妙從金晟王朝追我追到興啟王朝,又從興啟王朝折騰到這個東月國,就算你真的把我封印回去,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這個問題把秦月汐問得一楞。
是啊,就算真把墨妖妖封印即回去,對她又有什麼好處?
可是不對,如果不把墨妖妖封印回去,這小混蛋就會四處破壞世間平衡,萬一真的引起什麼騷亂,那就等於她一手促成的悲劇。
似乎看出她眼底的想法,墨妖妖道:「我不否認我的確曾經做了不少令人頭痛的事情,不過現在我的壞脾氣已經收斂很多了,至少我不會再趁人不備給人換魂,也不會瞧哪個混蛋不順眼,就把他的頭髮剔禿,順便再讓他斷子絕孫,更不會因為某個皇帝暴政就滅了他的王朝……」
他每舉一例,她的臉色便難看一分。
墨妖妖看得出來這個丫頭非常不滿,於是話鋒快速一轉,連忙解釋,「我現在已經可以好好控制自己的所作所為了,否則當初在季凌瀟家,又怎麼會避不露面,只透過一本舊黃歷來與他交流呢?」
「你這些已經違反世間的基本原則了。」
墨妖妖聽得有些不耐煩,「別總用這些世俗道理來約束我,秦月汐,不如我們來打個賭,如果你真的想封印我,就找出一個可以將我徹底說服的理由,假如你找不到,待我法力完全恢復之後,咱們就橋歸橋、路歸路,從今以後誰也別理誰。」
「我為什麼要和一個妖怪打賭?」
「你不敢賭?還是說,就連你自己也不知為什麼一定要將我封印在符咒裡?」
秦月汐被他反擊得無言以對。
其實人世之間,有很多東西都不能用原則來解釋的。
就像她與赫連璟聿的感情,曾經她真的以為自己可以與他一生一世。
沒想到當仇恨的種子深埋在他的心底之後,這個人已經失去最初的那份善良。
她清楚的記得當年認識他的時候,因為他的母妃和兄長被太子派人暗中謀殺,這份仇恨始終被他謹記在心底。
那些年,他為了上位、為了對付太子、為了鞏固自己的江山,曾經做過很多傷天害理的壞事。
可是她愛他。
為了她深深愛著的這個男人,她嚥下了所有的不甘和心痛,甚至在赫連璟聿將其他女子納為妃子的時候,她也從來沒說過半個不字。
她知道在他的心底,自己才是最被珍視和不捨的那一個。
記得很久以前,一個想要與她爭寵的妃子,私底下試圖要毒害她,結果沒過久,那個妃子就慘死於自己的寢宮之內。
她知道這是赫連璟聿對她的守護和承諾,她也知道,即便那個男人將一個又一個的女人納進皇宮,也絕對不會讓她受到丁點危險。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口口聲聲說為了她可以傾盡天下的男人,卻在她懷了他的孩子後,親手用一碗打胎藥,斬斷了兩人孩兒的生路,只因一個江湖術士的胡言亂語,就讓他認定,有朝一日這個孩兒勢必會成為他活下去的最大阻礙。
赫連璟聿重權勢,過多的仇恨已經染紅了他的雙眼。
這樣的一個人,為了掌握天下大權,甚至連親生骨肉都容不下。
當孩子被他打落的時候,她知道他比她還傷心。
可是不管他為了他們的孩子掉了多少眼淚,也彌補不了他所犯下的滔天大錯。
所以她在傷心之餘逃出了他的世界,就算他極盡所能的找她,她也不可能再原諒那個狠心到了極點的男人。
不知不覺中,秦月汐竟斷斷續續道出這些曾發生在她身上的種種往事。
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她的傾訴對象,居然是被她視為頭號敵人的墨妖妖,臉色倏地一紅,懊惱道:「我怎麼會和你一個小怪物說這些事情?」
聽得正入迷的墨妖妖哼了一聲,「你怎麼就不能和我這小怪物說這些事情了?不對,我不是小怪物,我是墨妖妖!」
難得的,心情陰鬱多時的秦月汐,竟被他耍寶的樣子給逗笑了。
她這麼一笑,墨妖妖的心情似乎也好轉了不少。
「我說丫頭,聽你剛剛囉唆了半天,我感覺得出來,雖然你恨著那個壞皇帝,可心底到底還是對他念念不忘。」
被說中心事的秦月汐瞪了他一眼,「你一個妖怪,怎麼可能會懂得我們人類的感情?」
「喂,你怎麼知道我不懂?告訴你,別看我是一隻妖怪,可在眾多妖怪中,我可是最最聰明的那一個。」
她再次被他給逗笑了。說句心裡話,在這個異度空間裡,如果不是有這個小妖怪陪著自己,一時之間她還真是適應不了。
就在一人一妖相談甚歡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秦月汐與墨妖妖四目相對,下一刻,就見墨妖妖化為一縷光芒,消失在她的袖口之中。
消失前,他還不忘道:「記住咱們的賭約,誰先悔約,誰就是小狗兼烏龜!」
「你剛剛在同誰講話?」
白孤辰自幼習武,方才經過門前時,便聽到裡頭傳來細微的說話聲,於是他輕敲門板一下後,便快速地打開房門,接著警戒地環視房內一圈,卻詫異的發現只有秦月汐一人,防備和不解的視線立刻落在她身上。
他對自己的聽力一向很有自信,而且船艙外就是汪洋大海,他不認為如果有人想要避過他的視線,會蠢得從窗戶逃走。
秦月汐被這男人的精明嚇了一跳,不著痕跡的避過他灼熱的視線,心中暗自慶幸墨妖妖躲得夠快,同時搖了搖頭,「這房內只有我一人,你是不是聽錯了?」
白孤辰倨傲的站在門邊,認真打量著眼前這個女人,似乎想要從她的臉上梭巡到一絲可以解開他疑惑的蛛絲馬跡。
她被他盯得全身不自在,便輕咳一聲,換了個話題道:「這艘船什麼時候靠岸?」
「你想離開?」
「我找不到留在這裡的理由。」
事實上,她對自己未來的命運已經產生了糾結,當初是為了封印墨妖妖,才冒著被卡在空間夾縫的危險穿越到興啟王朝。
在那個朝代裡,她認識了與赫連璟聿長一模一樣的季凌瀟。
刻意隱瞞的身世,以及種種無法啟齒的真正原因,讓他對她深感失望。
不知道一百多年前的他現在怎麼樣了,她莫名其妙地消失,他會不會慢慢將她遺忘,轉而迎娶極受皇族寵愛的和碩公主?
也許,找個門當戶對的女子過完一生,才是季凌瀟本來的命運。
想到此處,她沒來由的產生了一股淡淡的離愁。
雖然與季凌瀟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可他留給她的記憶,卻深刻得此生此世都無法忘卻。有時候她很迷惑,自己喜歡的到底是金晟王朝的赫連璟聿,還興啟王朝的季凌瀟?
總結一點,就是情字傷人。
似乎看出她眼中的疲憊和無奈,白孤辰沒再繼續剛剛的話題。
他緩緩踏進室內,回答她方纔的問題,「這裡距離都城有數百里之遙,如果途中沒有意外,至少還要半個月船才會靠岸。」邊說,他邊坐到她身邊,「你已經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按常理來說,體力應該恢復得差不多了。我記得你介紹過自己叫做秦月汐,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麼事情想要對我說的嗎?
「你想知道什麼?」
一時間,白孤辰竟有些無言以對。是啊,他想知道什麼?
只因為這來歷不明的姑娘生得比一般人好看一些,又比他從前所遇到的姑娘們氣質高貴了一些,他就莫名其妙對她產生了幾份異樣的心思。
起初,他也懷疑自己是不是太久沒碰女人,才會在看到漂亮姑娘時激起了幾分情愫。
可最後事實卻證明,所有的一切,並非他想像的那樣。
當這個叫秦月汐的女人莫名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彷彿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熟悉感。
他無法形容那種感覺代表著什麼,只知道自己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就被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神秘感深深吸引住了。
他從來都不相信一見鍾情,可是這一刻,他對她的感覺,卻只能這樣解釋。
「白……大人?」
秦月汐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他耳邊,他恍惚回神,才發現自己剛剛居然像一個未經情事的孩子,竟深深的迷惑在她所帶來的震撼之中。
他看了她一眼,才故作鎮定道:「有些事你要是不想說,我不會勉強你。」
「我能說的都已經說了,至於大人你……」她深深看了他一眼,「身體是不是不舒服?」
他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麼問,連日來為了抓捕黃世榮,他吃不好睡不香,就怕被那個狗官給跑了,加上前陣子海上又起了風浪,夜裡著了涼,染上了風寒,雖然喝了幾副藥,卻一直都沒好。
白孤辰遲遲沒回話,秦月汐卻已從他的臉上看到了異樣,她執起他的手,輕輕探向他的脈象。
當她柔軟溫熱的指腹搭在他腕間的時候,他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
她替他把脈時的神情非常認真,眼神異常明亮。
屏著呼吸,白孤辰專注的看著她秀麗精緻的五官。
這樣一個絕色女子,究竟是從何而來?
難道真的是上天所賜,在他尋覓心靈歸宿多年之後,終於將這麼一塊寶貝賜給他?
「沒什麼大礙,只是偶染風寒,吃兩副藥,應該就會調解過來的。」說著,她從腰間掏出一隻小瓶子,放到他的掌心中,「這是我隨身攜帶的百花玉露丸,對發熱解毒的效果十分明顯,每天早晚各一粒,再記得多喝熱水多休息,兩天之後病狀就會消除的。」
白孤辰很是意外的瞅著她:「你是個大夫?」
秦月汐搖了搖頭,「雖然有很多事情我已經不記得了,但我隱約知道,我的師父是一個非常有能力的人。」
「你師父?」
面對他充滿疑惑的目光,她並不想多說,也不想隱瞞,便挑著重點道:「我從小無父無母,是我師父將我養大成人的,他住在深山之中,不管是武功還是醫術,都有涉獵」
「既然這樣,你師父現在在哪裡?」
她再次搖頭,有些抱歉地說:「我想不太起來了,自從撞到頭之後,有些過往就變得十分模糊,我也很想知道自己來自何方、家住哪裡,可是……」
秦月汐的神情變得悲傷,卻不是故作可憐,而是想著自己歷經兩世,遭遇了無數磨難,最後卻落到這個完全陌生的年代,難免感到失落無助。
可看在白孤辰的眼裡,卻有了另一種解釋。
她一個姑娘家,定是遭受了什麼巨大的變故,才會驟然落海,失去了少部分的記憶。
不管真相如何,他都會在她需要的時候,給予她適當的安慰和照顧。
他抬起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道:「你放心,上岸之後,如果你想找回原來的記憶,我會盡己所能的幫助你的。」
秦月汐被他這番話說得心底一動。
尤其當他的大手落到自己肩頭的時候,她彷彿透過他的掌心,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心安和慰藉。
也許,在這個陌生的朝代,她真的很需要有一個朋友,來安撫一顆驚惶失措的心。
就這樣,秦月汐算是在白孤辰的這艘官船上暫時住了下來。
這艘官船目前所處的地方,正是距都城三百里外、一個名叫東海的地方。
放眼望去,東海的確是一望無際,看不到盡頭。
想要抵達東月國的都城,沒有個十天半個月是不可能會靠岸的。
這幾日她偶爾會聽到船上的將士們在討論白孤辰,她這才知道,原來他是幾年前皇上親自任命的御史官,專門查處各地貪官污吏,威名遠播,年紀輕輕,在朝中卻已是響噹噹的人物。
甚至有種說法,東月國上下可以不知道當今天子是誰,卻沒有人不知道白孤辰是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從白孤辰的身上,竟讓她找回了很多以前曾與赫連璟聿相處時的點點滴滴。
她不明白自己時不時想起赫連璟聿,是不是因為兩人分開太久了,導致思念成狂?
也許,當她口口聲聲說恨他的時候,心底也不由自主的在意著他。
所以遇到季凌瀟,她忍不住動了芳心,甚至想要留在興啟王朝,做他一輩子的女人。結果在命運的安排下,她無意中來到東月國,居然又遇到了可以讓她悸動的男人。
有時候她也分不清,對赫連璟聿到底是愛是恨?
明明恨著他,偏偏遇到與他長相相似的男子時,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無可自拔的沉浸其中。
最令她懊惱的是,為什麼她遇到的男人,五官容貌都那麼雷同?難道她與這幾名男子的相遇,是老天爺的故意安排嗎?
就在她陷入糾結的時候,已經消失好長一段時間的墨妖妖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沒等她回過神,劈頭就道:「你這是因為哪個公子害相思呢?」
聞言,秦月汐立刻收斂心神、拉回視線,狠瞪了這個小怪物好幾眼。
這小東西要嘛不出現,一出現就討人厭。
墨妖妖依舊頂著小娃娃的模樣,笑嘻嘻地說:「雖然我沒經歷過人世間的情情愛愛,可是你剛剛的眼神卻告訴我,你似乎在想著一個人,如果我沒猜錯,那個人應該是個男人。」
她不滿的又瞋了他一眼,「不要自以為是的胡說八道!」
他無所謂的笑了笑,「是不是自以為是胡說八道,天知、地知、你知、嘿嘿,我也知!」
「喂,我似乎還沒答應不封印你。」
要是之前,墨妖妖聽到這種威脅還真會忌憚幾分,可自從他與她相處久了,便發現她雖然精明厲害,卻也是個心腸柔軟的女子。
「人與妖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人有七情六慾,而妖沒有。我墨妖妖活了三千多年,就算真的不曾與人相親相愛,卻也明白愛情對女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當初你不是為情所困,又怎麼會誤打誤撞解開我的封印?如果你不是被金晟王朝的那個皇帝傷得體無完膚,又怎麼會冒著危險穿越時空?如果你不是因為季凌瀟的咄咄逼人,又怎麼會在情急之下誤觸機關來到東月國?」
「所以這世間之事,有前必有後、有因必有果。就算你真的為情所惱,那也是人之常情。」
別看墨妖妖平日裡是個氣人的小東西,可他剛剛所說的這番話,卻猶如醍醐灌頂,讓秦月汐大徹大悟。
見她目光驚怔的看著自己,墨妖妖抬起短小的手臂,有模有樣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其實我知道你在糾結什麼,你剛剛肯定在想,為什麼你每一世所遇到的男子都長得如此相像?」
被一個小妖怪猜中心事,這滋味實在不怎麼好受,不過秦月汐轉念又想,既然墨妖妖是一隻妖怪,自然有能力窺探她的內心,既然這個疑惑被揭穿了,她也不再刻意掩飾,又或許在這個陌生的朝代裡,她實在是太孤獨了,才會將一直被她視為死敵的墨妖妖當成傾訴對象。
「這問題的確讓我十分不解,最令人煩躁的就是,不管是赫連璟聿、季凌瀟,還是白孤辰,都會在無形之中與我對他們產生一種莫明的情愫。我不知道是自己過於多情,還是受不住那樣一張面孔的蠱惑,總之,我真的很討厭這樣的自己……」
墨妖妖被她苦惱的樣子逗得嘿嘿直樂。
「喂,你笑什麼?」
他卻只是神神秘秘的回道:「如果你真想知道答案,不如試著來求我。」
「求你?」
他擺了個酷酷的姿態,「你可不要忘了我墨妖妖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想當年我在天庭混的時候,這人世之間還沒有你秦月汐這號人物呢!我可是活了三千多年的厲害妖怪,天上的那些神仙,哪個沒被我折騰過?兩千年前,我還剪過太上老君的鬍子,偷過太白金星的仙藥,拉過嫦娥姊姊的小手,就連天帝的寢床,也被我撒了一泡尿……。」
秦月汐越聽表情越難看,不禁暗自腹誹:難怪各路神仙誓死也要把這小妖怪給封印起來。
「咳咳,當然啦,好漢不提當年勇,既然那些風光的歲月如今已經離我遠去,那咱們就說說眼前的……」墨妖妖也是見好就收的主兒,瞧她看他的眼神不對,急忙討好道:「我之所以羅列出這麼多豐功偉績,就是想告訴你,我是個很有本事的妖怪。既然你現在被情所困,看在咱們好歹也算有緣的分上,我可以去天庭察看月老的姻緣簿,順便幫你瞧瞧,到底誰才是你的真命天子。」
「你可以去天庭?」她大驚。
「你這是什麼話?別忘了我可是由天帝筆下的一滴墨水煉化出來的絕世神妖,所以天庭就是我墨妖妖的家。」
「可是你現在的法力……」
「觸動時空的機關,的確會損耗我很多法力,不過回天庭小轉一圈,暫時還難不倒我的。」
說話間,墨妖妖已經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會盡量用最短的時間幫你察看姻緣簿,你在這裡耐心等我,記得,在我回來之前,定要守護好我的真身,假如我的真身在我回來之前發生意外,那麼不用你封印我,我也會徹底消失的。」
不等她回話,他說完,便嗖地一下消失無蹤了。
秦月汐茫然看著只剩自己的房間,腦海中一直迴盪著墨妖妖最後說那幾句話。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要冒險幫助自己?難道他就不怕她背地使壞,將他的真身毀掉,讓他永遠沒機會存活於世嗎?
想是這樣想,心底卻莫名其妙因為他的作為而升起暖意。
師父曾說,在墨妖妖的眼裡,是沒有真正的善惡之念。
可是現在,她突然覺得這樣的墨妖妖很可愛。
至少,在這充滿污濁的世間,還有他這樣一個率真直爽的小東西存在著。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雖然墨妖妖只在天庭逗留了半柱香的工夫,可當他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人間好幾天之後的事了。
秦月汐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小嬰兒。這個肉圈子似的白胖小娃是墨妖妖?
「看屁啊看,沒錯啦,我就是墨妖妖!」
她更是難掩驚詫,眼前這彷彿剛從娘胎裡出來的小娃娃,竟然開口講話了?
「你你怎麼把自己變成了這副模樣?」
吃力站在床下的墨妖妖,頂著小娃娃的身子,正拚命往床上爬。
可惜他的身形實在太小了,小到秦月汐可以一巴掌活活呼死他。
見他爬得異常吃力,終於看不過去的她好心地把他抱到床上。
雖然她知道墨妖妖可以幻化成不同形象,但把自己變成一個吃奶娃娃,這實在有違他愛臭美的原則。
好不容易坐下的他,沒好氣的瞪她一眼,嘟囔著:「別用鄙視的眼神看我,也不想想我會變成這樣,都是為了誰!」
秦月汐仔細地凝視著他半晌,終於恍然大悟,「難道你幻化後的身材高矮以及年齡,與當下的法力強度有關?」
明顯被說中事實的墨妖妖微不可聞的哼了一聲,嘀咕道:「本妖法力強大的時候,那可是天上有地下無的絕世大帥哥。」
「噗哧!」一個沒忍住,秦月汐被逗得哈哈大笑。
「喂!夠了!我之所以會變成小娃娃,都是為了去天庭替你偷看姻緣簿,你這女人就算再沒同情心,也不可以在我這麼嬌弱的時候嘲笑我。」
好不容易止住笑的秦月汐對他道:「為什麼要幫我?」
「既然你肯放我一馬,我自然就欠了你一個人情,現在你為情所困,我就當把人情歸還給你。再說了,去天庭轉上一圈,對我來說又不是難事……」說到這裡,小娃娃模樣的墨妖妖突然睜圓了兩隻大眼,「說起那月老的姻緣簿,關於你的記載實在是過於詭異。」
她立刻被這個話題引去了心思,「噢?怎麼個詭異法?」
墨妖妖撐著小身子,努力爬到她面前,一本正經地說:「姻緣簿上記載,你與金晟王朝的那個臭皇帝居然有十世緣分,至於興啟王朝的季凌瀟,以及現在的白孤辰,都是那臭皇帝的轉世……」
「真的?」
秦月汐的心頭頓時溢滿激動。她怎麼也沒想到,季凌瀟和白孤辰居然就是赫連璟聿的轉世,這是否意味著……
「可是……」就在她陷入迷茫的時候,墨妖妖又道:「你最後的真命天子究竟是誰,姻緣簿上居然沒有記載,按常理來說,這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我懷疑,這幾次的時空交錯,很有可能在無形中改變了你的命運,也就意味著,你的未來將有無限可能。」
「我不懂,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墨妖妖有些扭捏的看了她一眼,小聲解釋,「意思就是,為了封印我,無形之中影響了你的姻緣。」沒等她答話,他又急急道:「不過你也別擔心,待我法力再恢復恢復,我一定會重回天庭,求月老將你的姻緣簿重新改寫的,既然這個禍是由我闖下來的,我自會對你負責到底。」
看著他滿臉愧疚的模樣,秦月汐投給他一記無所謂的笑容。
「你不用對我的人生負責,不管我將來的命運如何,都是上天的旨意,我只是個人類,沒有能力與天抗爭,雖然以前我的確很想封印你,但你說的對,不管是人還是妖,都不想承受孤獨。既然我已經逆天了,希望你在法力恢復之後,可以做一個好妖,別去破壞世間平衡,那便是對我最大的回報。」
一向聒噪的墨妖妖,此時竟然難得的安靜得不像話。
她笑著安撫他,「如果你還把我當成朋友,就別再糾結這件事。」
墨妖妖掌握到她話中的關鍵,輕聲念道:「我們是朋友……」
「是的,我們是朋友!」
他無聲的看了她一眼,身影慢慢消失,最後,化成了一滴墨,飛進了她的衣袖裡,接著空氣中傳來他的聲音-
「你是我在人世間交到的第一個朋友,既然你把我當朋友,那麼你的人生,我一定會負責到底,你就放心吧!」
語落,房間裡恢復完全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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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1-19 00:02:25
第五章
自從墨妖妖說白孤辰是赫連璟聿的轉世之後,秦月汐對這個充滿正義感的男人產生了一股莫名的親切感。
雖然金晟王朝距今四百五十年,屬於她與赫連璟聿的那段記憶,也早在白孤辰的腦海中消失殆盡。
但想到那個男人喝下數次孟婆湯之後,靈魂再次與自己相遇,壓在她心底的感情便不受控制的氾濫成災。
不過白孤辰雖擁有赫連璟聿的靈魂,個性卻大不相同,他為人自信樂觀、滿身正氣,是真心實意為老百姓著想。
雖然墨妖妖說過,她因為封印他而輾轉於不同朝代,影響了自己的姻緣大運,導致她的未來變得極不明朗,可她並沒有因此感到絕望。
甚至,她還在心底偷偷慶幸,當她承受過心愛男人的傷害之後,老天爺竟然用這樣一種方式來補償她的人生,這也不失為一個絕妙的良策。
因為有了這樣一層想法,對於白孤辰的主動接近和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曖昧,她已經不再像之前那般拚命抗拒了。
兩人的感情在一種平淡的狀態下偷偷進展著,那股無形的默契讓她欣喜,也讓她回味。
在船上晃蕩了將近半個月,這艘官船終於在東月國的都城港口靠了岸。
以黃世榮為首的幾名貪官,一下船,就被白孤辰派人直接押送刑部等候處理。
而他們這一行人馬,則要趕回白府小作休息整頓,明天早朝的時候,白孤辰還要進宮見駕,向聖上匯報近日來的公務行程。
東月國的都城名叫隸陽,繁華又富饒。
白孤辰的府邸就坐落在距皇宮東十五里的地方,裝潢、簡單低調,且他雖然貴為朝廷命官,可偌大的府邸,家丁僕從竟沒有普通大戶人家多,由此可見,他並非鋪張浪費之人。
白府上下由一名老管家負責打理尋常事務,至於白孤辰的父母,早在十幾年前就因病去世了。
他並沒有兄弟姊妹,十幾歲的時候投考功名,因擁有一身忠肝義膽,終被聖上賞識。
為官數載,辦過奇案無數,後來被皇上提拔為御史,專替皇上抓捕各地貪官惡霸,名聲極佳。
至於無處可去的秦月汐,自然成了白府上的貴客。
雖然一開始白孤辰口口聲聲說她和黃世榮是一夥的,但多日相處下來,憑著他閱人無數的智慧和眼光,自然相信她與黃世榮根本就是兩類人。
她說她因意外墜海,喪失了記憶,聽起來有些難以置信,卻並沒有讓白孤辰拒她於千里之外。
管家是個明白人,自家主子這麼多年來極少會帶什麼人入府居住,再加上秦月汐又生得高貴漂亮,雖然家庭背景仍是個謎,可從她的神態舉止及言談不難看出,她是一個受過禮儀教育的大家閨秀。
主了向來是個聰明人,不正經的姑娘自然不可能入主子的眼,所以秦月汐的到來,在白府下人的眼中,無疑成了未來當家主母的象徵。
就算白孤辰沒有明言,但以管家為首的眾人,在吃食住宿上,給足了這位貌若天仙的秦姑娘非常妥善的照顧。
幾天之後,初回都城的白孤辰終於從百忙之中抽出時間,提議要帶著秦月汐出府長長見識。
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為自從來到都城之後,他發現她對整個東月國產生了極濃厚的興趣,每次見她充滿好奇的問東問西,都會讓他覺得有趣。
這女人雖然來歷不明、身世可疑,但在他的眼裡,她卻是個十分特別的存在。
每和她相處多一分,對她的好感和喜歡也增加一分。
冥冥之中,彷彿有一股奇異的力量在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有時候他甚至會覺得,他與秦月汐之間的緣分,就是上天注定好的一個結局。
否則,這個平空出現在黃世榮船上的女人,怎麼會那麼巧合的在他抓捕黃世榮的時候,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不管結果如何,他都會按照上天的旨意,將這段緣分延續下去。
兩人出府的那天,天氣晴朗、風和日麗。
穿了一襲月白色袍子的白孤辰,斂去抓捕貪官惡霸時的戾氣,他輕鬆自在的態度,倒與尋常的大家公子無啥區別,秦月汐又是難得的絕色女子,即使穿著打扮並不華麗奢侈,這樣一對璧人出現在老百姓面前,還是惹來了頻頻關注。
兩人似乎都很享受這種相偕逛街的恬淡和美好,一邊走一邊聊著無關緊要的家常話,彼此的心底彷彿都在無形之中,滋生出對對方的好感和依賴。
尤其是秦月汐。
自從墨妖妖將姻緣簿上的記載告訴她之後,她在心中便不由自主的將白孤辰與赫連璟聿融為一體。
更何況他們還擁有相同的樣貌和氣勢,每每從白孤辰的言談舉止,都是能讓她感受到曾經與赫連璟聿相處時的點點滴滴。
「在想什麼?」
見她久久未語,彷彿陷入某種思緒之中,走在她身側的白孤辰終於打破這短暫的沉默。
秦月汐側目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在想,隸陽城之所以會有今天這般富饒昌盛的景色,與你這個專抓貪官壞官的御史大人,是不是有著最直接的關係?」
「噢?」她的話引起了他濃厚的興趣,忍不住問:「何出此言?」
她也很明白地道出見解,「自古以來,不利於民又魚肉百姓的貪官惡官多不勝數,就是因為有這種人,老百姓才會覺得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上位者都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國富則民強、民強則國強。如果老百姓的生活得不到滿足,自然會對朝廷心生怨恨,一旦怨恨產生,舉凡動亂、造反等事件將會層出不窮。」
「這樣一來,也會導致朝廷動盪不安,長此以往,勢必內憂外患不斷,對統治者來說,將會是天大的災難。」
她每說一句,白孤辰的眼神便亮上一分。
秦月汐卻好似看不到,繼續發表心中的想法。
「所以聰明的統治者都知道,適當的安撫民心絕對是保住皇位最有利的途徑,那麼……」她轉頭笑看著他,「你這個專門替皇上跑腿辦事的御史官,在除去朝廷毒瘤的同時,也成了老百姓心中的青天大老爺。所以我才會說,隸陽城能有如此繁華的景象,你這位清政廉明的御史官可是功不可沒呢!」
白孤辰被她的言論驚得不輕。
雖然他早就看出她並非池中之物,背後定有著令人不可小覷的背景,卻沒想到她的言談見解之中,竟有著上位者的大氣和遠謀。
自古以來,女子無才便是德,可秦月汐不但德行高尚,就連才華和能力,也比他想像中的更加令人歎服。
他搖著扇子笑了半晌,才調侃道:「如此說來,你言中的意思,是在誇讚於我嘍?」
「有功自然是值得誇獎的。」
秦月汐一向欣賞心地善良、處事正直之人。
「只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如今所做的一切,雖然是為老百姓著想,卻也在無形之中得罪不少奸佞小人。畢竟世間的壞人是永遠也搬不光的,以一己之能想要力挽狂瀾,我怕到頭來你貪官沒殺光,倒是給自己引來殺身之禍,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他收起扇子,目光直直盯著她,好半晌才一字一句道:「就算有一天真的為此而付出性命,我也一定要盡己所能,殺光那些魚肉百姓、不管他人死活的狗官。」
這一瞬間,秦月汐彷彿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閃即逝的殺氣和恨意,還有他強行隱忍的、屬於過去的傷痛。
兩人就這樣對視良久,她才開口道:「如果當今皇上聖明賢德,你這樣的臣子定能成為皇帝身邊最得力的將領。」
「將領什麼的我不希罕,我只想在有生之年,盡自己最大的能力為老百姓帶來福澤。同時,也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尋一位心愛的姑娘,與她攜手走天下,哪怕生活窮困,只要能時時刻刻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我也甘之如飴、絕不後悔。」
他收起了方纔的異樣神情,改用明亮的雙眸凝視著她。
被他盯得臉色通紅,她心底卻泛起一層融融的暖意。
這樣的生活,何嘗不是她也想追逐的目標?
「月汐,不知你對我的這個提議,可有什麼看法?」他笑謔的神態,帶著明顯的調侃之意。
秦月汐似瞋似怒的白了他一眼,小聲哼道:「就算我真有什麼看法,也不會告訴你。」
這還是白孤辰第一次看到她調皮的一面。
之前每次逗她,她都會用犀利的言詞和冷淡的態度與他拉開距離。
也不知道最近這女人到底開了什麼竅,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竟與他產生了不少默契。
不否認對於秦月汐這樣的姑娘,他心底是十分喜歡的。
她聰明、漂亮、善良而且機智,更何況他喜歡的是她這個人,與她的身世背景無關。不管她是皇族公主,抑或是冷血殺手,不管她是千金小姐,還是貧民百姓,總之,他白孤辰活了二十幾年,看上的只是她的人。
至於其他的,完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就算有朝一日,她暴露身份,說自己是朝廷派來暗殺他的刺客,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生命雙手奉上。
雖然他剛剛的問題被她調皮的逃避掉了,可她眼底對自己的愛慕和情義,卻騙不了他。笑著執起她的手,「不管你的答案是什麼,我的心底,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答案了。」
她雙頰酡紅,眸泛羞意地盯著他,感受著他大掌的熱度,也不願抽離。
一路上,他肆無忌憚的牽著她的手,走在長長的街頭,穿越在各個店舖之間。
這次出門,白孤辰也想帶秦月汐來街上買些換穿的衣裳。
白府沒有女眷,自然也沒有她適合的服飾。
他帶著她找了幾間成衣店舖,可著勁的給她買了一些顏色漂亮的衣裳。
兩人有說有笑的逛了好一陣子,不到一個時辰,手裡便拎了許多東西。
接近晌午時分,白孤辰帶著秦月汐來到隸陽城一家比較有名的酒樓用膳。
店夥計很是熱情的將兩人迎到裡面,端茶倒水,笑臉問候,並大力推薦店裡的幾道有名招牌菜。
就在兩人邊用膳邊聊天的時候,秦月汐突然聞到一股奇怪的香味。
這味道十分甜膩,與普通香囊所用的花香不同,彷彿還帶著幾分誘惑。
她皺了皺眉,暗自向四周觀望了一番。
原本正在品嚐佳餚的白孤辰,也發現了異狀,馬上放下筷子。
兩人同時望向彼此,不約而同地問:「有沒有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
問完,兩人又異口同聲道:「你(你)也聞到了?」
「這個味道我曾經聞過,如果我沒猜錯,這個香味,應該叫做『「誘香』」
「誘香?」秦月汐對這個名字感到極為陌生,「這種香味有什麼特別的?為什麼我總覺得不太對勁呢?」
就在她說話的時候,一名看上去只有五、六歲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從不遠處的樓梯上跑下來。
只見那小孩生得精緻可愛,身上穿了一襲粉綠色的小袍子,脖子上掛著一隻用銀子打造的長命鎖,一看就知道是富貴人家的小少爺。
自從失去腹中的孩兒之後,她每次看到長相可愛的小孩子,都會忍不住被牽起內心深處的母愛情結。
如果當初她的孩子也能茁壯成長的話,是不是也像這個小男孩一樣健康可愛?
也不知道這娃兒是誰家的孩子,年紀這麼小,父母親人怎麼沒跟在他身邊時刻照應著,萬一遇到了歹人,或是遭遇什麼危險,下場可是不堪設想的。
只不過她並沒有太多時間可以多想,隨著香味越來越重,白孤辰突然低叫了一聲,「這裡有蛇!」
他之所以會用如此低的聲音說話,是不想引起旁人的恐慌,秦月汐連忙低頭一看,果然看到一條正在蜿蜒爬動的毒蛇。
那條蛇順著牆角迅速移動著,而正從樓梯上走下來的小男孩,渾然不覺危險正一步步向他接近。
秦月汐不敢輕舉妄動,心裡更為小男孩的安危感到憂心。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只見白孤辰從靴子裡抽出一把短匕首,在那條蛇即將與小男孩相撞的瞬間,揮出匕首,穩而准的斬斷了那條毒蛇的七寸。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當人們從震驚中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那條長相醜陋的毒蛇已經死了。
小男孩先是怔了下,當他看清楚自己腳邊躺著一條毒蛇的屍體時,小臉一白、小嘴一撇,雙腿一軟,直接坐了下來,並且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店裡的客人和掌櫃夥計,全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搞蒙了。
好端端的,酒樓裡怎麼就出現了一條毒蛇呢?
白孤辰急忙起身,來到痛哭失聲的小男孩面前,將他抱在懷裡,伸出修長的指頭拭去他眼角的淚水,還不忘一邊勸道:「不過就是一條大長蟲而已,叔叔已經將它砍成兩截了,乖孩子不要哭,再哭就要被別人笑話你是個膽小鬼了。」
小男孩明顯還在受驚之中,死摟著他的脖子,哭得好不可憐。
白孤辰極有耐性的勸了好一會兒,小男孩終於止了哭聲,看著那條橫躺在地上的毒蛇屍體,奶聲奶氣地問:「它……它會不會咬我?」
他笑著搖搖頭,「它已經死了,不會咬你的。」
小男孩將頭埋進他的頸間,好不委屈地說:「叔叔,我怕!」
秦月汐久久未語,傻傻的看著這一幕,彷彿聽不到周圍的混亂嘈雜,心底泛起一陣淡淡的寬慰與糾結。
她從來不敢想像,赫連璟聿會用如此親暱的姿態對待一個小孩子。
可眼前這個頂著與赫連璟聿相同面孔的男人,竟然有如此大的耐性,去哄慰一個受到極大驚嚇的小男孩。
他們真的如墨妖妖所說,是擁有相同靈魂的人嗎?
就在秦月汐陷入自我思緒之際,這裡的騷亂似乎引起了樓上客人的關注。
只見一名二十歲上下的年輕姑娘,急慌慌跑了下來,嘴裡一直喊著「雲傑」這個名字。
小男孩一聽到熟悉的嗓音,連忙看向來人,一見到姊姊,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冒了出來,立刻伸出兩隻白嫩小手,渴求擁抱。
慌張跑下來的姑娘,樣貌嬌艷、打扮雍容,正是小男孩的姊姊。
她方才在二樓的包廂和友人用膳,不料轉眼之間,弟弟竟然跑得不見蹤影,她找了好久,又聽到樓下傳來騷動,這才趕緊下樓來。
當她從白孤辰懷中接過弟弟的時候,忍不住驚叫,「你不是御史白大人嗎?」
小男孩依偎在姊姊懷裡,很是天真的說:「如果剛剛不是這個叔叔,我就被毒蛇咬死了。」
姑娘聽聞先是一驚,隨後又小聲勸慰了懷中的弟弟一陣,才面帶笑容道:「白大人是不是不認得我了?半年前宮裡舉行宮宴的時候,我們曾有過一面之緣。」
不明所以的白孤辰仔細一瞧,才發現眼前這姑娘的確有幾分眼熟。
他從容淡定的笑了笑,「噢,我道是誰,原來是安順王爺家裡千金。」接著輕輕拱手,「郡主,有禮。」
這名姑娘正是皇上的嫡親侄女,李紫媚。
她爹安順王李東海,也是東月國握有數十萬兵權的大將軍。
如果他沒猜錯,她懷中的那個小男娃,應該就是安順王爺盼了二十年才盼來的小世子李雲傑了。
他與安順王同朝為官,平日裡雖然有所接觸,卻對於安順王爺的家眷不甚熟悉,唯獨李紫媚,他多少還有些印象。
以她的身份,自然是那些大家公子們極力想要娶進家門的目標,更何況這位郡主就連樣貌生得也極其標緻,這也難怪那些沒成親的公子哥們,爭先恐後的想要一博佳人歡心。
李紫媚聽完白孤辰講述方才驚險的經過,抱著飽受驚嚇的弟弟,極為感謝道:「剛剛多謝白大人出手相救,我們李家唯一的血脈才得以保全。」
「郡主不必如此客氣,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說完,他走到久未吭聲的秦月汐面前,擔憂的問:「那條蛇沒有嚇著你吧?」
她這才回過神,輕輕搖了搖頭,「還好。」
李紫媚側頭看了秦月汐一眼,面帶笑容道:「敢問大人,這位姑娘是……」
「她是我府上的一位貴客。」
這時,酒樓裡的夥計,將白孤辰用來刺蛇的那把匕首擦拭乾淨,送回了他的手裡,還不忘道:「這位公子,剛剛多謝你出手相幫,才沒導致小店發生命案。」
白孤辰接過匕首仔細看了看,才重新插進靴子內。
秦月汐突然問:「這酒樓坐落在繁華地段,怎麼會有毒蛇出沒呢?」
夥計也是一臉迷惑,「小的也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白孤辰的目光落在掌櫃所站的櫃檯前,只見那上面放著一隻淺藍色的小布包,他走過去問:「這裡面裝的是什麼?」
掌櫃剛剛聽到他與李紫媚的對話,自然也知道了他的身份,便小心答道:「回大人,這只布包,是幾個時辰前,一名在此用餐的西域客人遺落的。」
他揉著下巴沉思半晌,又問:「你可知道那人是做什麼的?」
「具體是做什麼的,小的並不知曉,不過小的無意中聽到,那位客人與旁人聊天,他好像是要把式的賣藝人。」
「掌櫃可否將這只包打開給我瞧瞧?」
對方自然不敢怠慢,急忙將布包打開,只見裡面裝著的是些瓶瓶罐罐。
白孤辰順手打開一個小瓶子,仔細聞了聞。
秦月汐不知何時也來到他身邊,探看了布包的內容物一眼,立刻出口道:「這裡面裝的都是藥吧?」
他點頭,「的確是藥材。」說著,在瓶罐中翻了一陣,終於找到一個小紙包。
這下,秦月汐總算找到了香味的來源。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道:「誘香。」
彼此之間無形的默契,令兩人相視一笑。
白孤辰將那小紙包攤在手中,「如果我沒猜錯,剛剛那條毒蛇,就是被這個味道吸引過來的。」
旁人聽了,都有些詫異。
掌櫃嚇了一跳,急忙道:「大人此言何意?」
白孤辰極有耐心地解釋,「這誘香是西域人所發明,專門吸引各種蛇類出沒,幸好這誘香的味道並不是太濃,否則你這酒樓,怕是要被方圓幾百里之內的毒蛇給包圍了。」
掌櫃嚇得不輕,急忙吩咐店裡夥計,將這只藍布包仔細包好,趕緊扔出店外。
如果再引來毒蛇,後果怕真是不堪設想了。
這件事對白孤辰來說,只不過就是一段再平常不過的小插曲,卻萬萬沒想到,隔天下午,郡主李紫媚居然帶著厚禮親自登門道謝。
堂堂郡主大駕光臨,對白府來說算得上是一件大事,白孤辰身為主人,自然要出門迎接才不失禮。
而李紫媚此次登門入府的目的也很簡單,因為安順王得知這件事後,很是震驚也很是意外,便派人準備厚禮讓女兒親自入白府,對白孤辰的出手相救以示答謝。
「郡主何必這麼客氣,就算當時遇到危險的不是小世子,我也一樣會出手相救。所以這份厚禮對我來說,實在是擔當不起。」
面對他的謙虛,她大方道:「相信白大人也知道,但雲傑對我父親來說,那是比命根子還重要的存在,這次他能蛇口逃生,對我父親來說,那真是萬幸中的大幸。至於這些禮物,都是我父親親自派人打點的,聊表心意,還望白大人切莫推托,儘管收下來才好。」
白孤辰見話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便吩咐候在一邊的管家,將禮物如數收了下來。
李紫媚微笑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聽說不久之前,白大人親自去海上,將我朝的大貪官黃世榮抓捕歸案,再次立下天大的功勞,還受到皇上的封賞。我父王不只一次說過,東月國可以沒有任何一個人,卻唯獨不能沒有白大人。」
「安順王過獎了。」
她莞爾一笑,「不只我父王這麼認為,就是我,也覺得白大人的確是朝廷中令人欽佩的大功臣。」
她的語所中還夾雜著幾分引誘和笑意,且眼波流轉、唇邊含笑,眉宇之間也展現出無限風情,襯著她今日特意更加艷美的打扮,著實引人遐思。
白孤辰是何等人物,只一眼,便明白她神態中所隱藏的含意。
恰逢這時,秦月汐端著剛泡好的熱茶來到前廳,也適時打斷李紫媚刻意想要營造出來的曖昧。
雖然今天登門入府的是郡主,可在金晟王朝,秦月汐可是貴為一國之母,風姿綽約、儀態萬千,從裡到外,都給人一種高貴大方的優雅之感。
所以即使身處東月國,她只不過是個平凡老百姓,但眉宇之間的氣勢和風度,卻比李紫媚更加優越。
她的出現,就像一道刺眼的光芒,瞬間晃得李紫媚有些睜不開眼。
上一次在酒樓裡與這女人有過一面之緣,當時的她並沒有對她有過多的想法。
可是今天,眼前這個身穿一襲紫紅色衣裙的絕色女子,卻讓她隱約產生了一種較勁的心態。
李紫媚自幼生於皇族、長於王府,氣質和儀態自然比尋常大臣家的姑娘要好上許多,可在秦月汐面前,她竟然有種低人一等的感覺,是這讓她很不甘心,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也不自覺消去了幾分。
白孤辰倒是對秦月汐的突然出現,產生了幾分詫異。
他趕忙起身,上前接過她端著的茶壺和茶碗,一改剛剛與李紫媚說話的疏離和淡漠,輕聲細語道:「月紅呢,怎麼不是她送茶過來?」
月紅是白府的婢女,平日裡端茶送水,都由她來負責。
秦月汐解釋,「月紅昨天夜裡受了涼,身子骨有些不舒服,我便讓她先回房休息了。」
「就算是這樣,你找其他丫頭來做這些事情就好,何必自己親自動手,這是粗活,若是不小心燙了手、砸到腳,我白孤辰的罪過可就大了。」
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看在李紫媚的眼裡,頓時讓她的心揪成了一團。
白孤辰是極受皇上賞識的御史,這幾年來,他在朝廷中的名聲可謂十分響亮,不只如此,他的樣貌堪稱是本朝第一美男子。
也許白孤辰本人並不知道,可那些見過他的大家閨秀、富家千金們,都在私底下流傳,如果今生能嫁給他為妻,就算是立刻死掉,也心甘情願。
可惜他平日忙於公務,經常奔走各當各縣,極少在都城停留過久,所以才錯失了各色美人傾慕的目光。
即便是這樣,還是有不少姑娘,在選擇夫婿的時候,將白孤辰做為榜樣。
就算比不上他的才能和人品,也一定要按照這樣的標準來選擇另一半。
李紫媚雖貴為王府千金,也不忍不住將愛慕的眼光偷偷投放到了他的身上。
半年前那場宮宴,並不是她第一次看到白孤辰,卻是第一次對他動了心。
她清楚記得,宮宴開始時,身穿一襲官服的他,因為天氣太冷,身上披著厚重的黑色大氅,當他踏進皇宮的時候,頭上、肩上還沾著幾片未來得及融化的雪花。
俊美的容貌、頎長的身材,無不吸引著在場的未婚姑娘。
那時她就想,有朝一日,她一定要嫁給這樣的男子。
只可惜那天之後,白孤辰便被皇上派到外省去辦案,這一走就是好幾個月。
這次能與他在酒樓偶遇,對她來說,真是上天賜下的一段緣分。
所以,當秦月汐這個礙眼又不知來歷的女人出現在他身邊的時候,她立刻產生了一種本能的敵意。
她原以為,白孤辰性子清冷,對所有人都淡漠如水。
沒想到當他面對秦月汐的時候,竟然會展現出滿臉寵溺的笑容,就連說話的語氣,也不由自主的軟下了幾分。
李紫媚看得又氣又妒,又不好表現出煩躁的一面,只能耐著性子,眼睜睜看著愛慕的男人對另一個女人噓寒問暖、體貼入微。
直到晚膳過後,她才不情不願的踏出白府,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李紫媚前腳剛走,白孤辰瞬間鬆下了一口長氣。
秦月汐被他的樣子逗得直笑,忍不住調侃道:「堂堂郡主對你有好感,這可是你幾世修來的福分。」
他沒好氣的瞪她一眼,「這樣的福分,我才不希罕。」
在外人面前,他是溫文儒雅的御史官白大人,可在秦月汐面前,他卻可以歸棄所有的偽裝,將自己最真實的一面表現出來。
這也是她在與他相處良久之後,得出來的結論。
「不過你是怎麼知道那個郡主對我有好感的?」
正倒茶給他喝的秦月汐淡然一笑,「首先,我是一個女人,其次,我長了一雙慧眼。」
白孤辰被她調皮的樣子給逗笑了,趁她不備的時候,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順勢將她拉到了懷裡。
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倒是把秦月汐給嚇了一跳。
她小聲叫罵:「你幹什麼?」
他故意露出陰險的樣子,捏著她的下巴邪惡道:「既然你已經看出那個郡主對我心懷不軌,就快點給我從實招來,你有沒有吃醋?有沒有嫉妒?有沒有因為情敵來臨,方寸大亂?」
被他拉坐在懷裡的秦月汐,被他故意表現出來的孩子氣給逗得直笑。
一巴掌拍開他的手,死氣人不償命地回答:「沒有!」
白孤辰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所以,你根本就沒喜歡過我?」
「我有說過我喜歡過你嗎?」
他佯裝無力地歎了一口氣,自怨自艾地說:「我就知道,我根本就沒有那個魅力和能力,能讓秦姑娘對我投懷送抱。」
秦月汐還是第一次見他露出沒有自信的模樣,不禁覺得好笑又可愛。
「孤辰……」她輕輕喚著他的名字。
這樣的語氣,令他心頭一顫,有什麼話呼之欲出。
「還記得你曾對我說過,有生之年,你想尋一位心愛的姑娘,與她一起攜手走天下,哪怕生活窮困,只要能長相廝守,你也絕不後悔……」她突然拉起他的手,目光灼灼道:「如果我說,我願意陪著你一起攜手走天下,不管甜蜜苦澀、生老病死,都與你一同面對,一同承受,你會遵守自己的諾言,陪我一同過完這段人生歲月嗎?「
白孤辰被她突如其來的表白嚇了一跳,可一對上那雙深情的晶眸,他發現自己早已沉淪其中,無可自拔。
對視良久,他才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緊緊回握住她的手,將她護在懷裡,用再堅定不過的語氣,宣示道:「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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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1-19 00:02:45
第六章
自從白孤辰救過小世子一命,安順王便一直對他念念不忘。
上次派女兒去白府送禮,回來後,就見女兒茶不思、飯不想,一臉相思狀。
說起這個女兒,今年也有二十出頭,這把年紀還沒找到婆家,他也十分頭痛。
仔細詢問了女兒的心事之後,得知女兒對白孤辰很有好感。
他在外是威名赫赫的大將軍,在家可是個疼愛女兒的好爹爹,但凡子女喜歡的,哪怕得歷經千辛萬苦、使盡一切手段,他也一定要為兒女們爭取到。
所以這日剛下早朝,他便尋了個借口,希望白孤辰能入府飲宴。
白孤辰再三推拒,終於耐不過安順王的纏人精神,被風風光光的請進了王府,成為座上賓。
安順王一邊喝酒,一邊和他聊些朝廷瑣事。
雖然白孤辰是備受皇上賞識的御史,但在朝中的地位,並不如外人所想的那般美好。
畢竟那些在朝為官的大臣,在見識到金銀財寶的好處之後,沒有幾個能夠抵抗得了。
可一旦被白孤辰抓到把柄,下場可就不是光用一個慘字就能形容的。
所以在眾多朝臣眼中,他是一個非常礙眼的存在。
前不久,他親手將戶部侍郎黃世榮繩之以法,同時也給那些坑害百姓的官員立了一個下馬威。
表面上,大伙都對他以禮相待。
私底下,卻沒有幾個人願意與他做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大臣們的錯覺,白孤辰入朝為官,似乎不為名也不為利,他只想透過自己的雙手,將那些不法官員全部斬殺得乾乾淨淨。
曾經有名官員私底下給他塞銀子,希望他能給個方便,讓大家都有利可圖,結果這名官員被他當場揪出,送去刑部,以行賄之名,革除了官職。
從那之後,再也沒有人敢用真金白銀來收買這位御史。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在朝中才會被大部分官員們孤立。
不過對白孤辰來說,他並沒有把這些事情放在眼中。
他做官的宗旨就是,無愧於天、無愧於地、無愧於君、無愧於民。
安順王倒是好言相勸了幾句。
「做人剛正不阿是件好事,可是一旦過了頭,便會在無形中替自己樹立敵人。白大人,本王今日之所以會對你說這些?也是為了你好。食君之祿,分君之憂,你本來無錯,可就錯在做事太獨斷專行,不給人留餘地,這樣下去,吃虧倒楣的,是你自己。」
酒過三巡,安順王的話也不知不覺多了起來。
白孤辰卻始終保持著一份清醒,「王爺此言有理,可下官性格如此,怕是一時半刻無法改變做人的宗旨。再說,那些官員如果不想走上毀滅之途,便做好自己的本分,切莫因為私慾而做出對不起天地百姓的惡事,否則,下官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違法亂紀的官員。」
安順王哈哈大笑,點頭道:「有理有理!來,咱們繼續喝酒。」
兩人又聊了將近半個時辰,安順王終於不勝酒力,醉得一塌糊塗。
府裡的管家忙招呼下人將王爺扶進房裡休息。
白孤辰見主人家已經醉倒,便起身告辭,才正要舉步,便看到郡主李紫媚緩緩步來。
「白大人剛剛也喝了不少酒,這個時候出府,定會頭痛難受,這是我吩咐下人專門給白大人準備的醒酒湯,白大人不如喝上兩碗,待酒勁過去,再離去也不遲。」
他酒力勝人,有千杯不醉之名,所以就算剛剛被安順王灌著多貪了幾杯,此時仍舊精神奕奕和正常人無異,便禮貌地拒絕了她的提議,「郡主不必多禮,我現在並不覺得身體有任何不適,而且久留於此,始終於理不合。」
李紫媚嬌笑,「有什麼於理不合的?你是我父親請來府中作客的,多貪幾杯,就算留在王府小住一陣也沒什麼說不過去。」
她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希望父親能灌醉白孤辰,好有借口將人留下來與自己培養感情,沒想到他沒被灌倒,倒是父親醉得不省人事。
白孤辰自然明白她的那些小心眼,不過他並不準備如她所願,而且他對她也沒有半點好感。
「郡主的好意思白某心領了,但白府離王府本就不算太遠,再者,若我回去得晚了,怕是府上會有人擔心,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我怕是不能在王府久留了。」
李紫媚聞言,臉色一變。
「白大人說府中有人會擔心,指的可是那位秦姑娘?」
他點頭道:「的確是她。」
「你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面對她不客氣的詢問,他也回答得十分直接,「月汐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她冷笑一聲,「如果我沒記錯,秦姑娘似乎來歷不明吧……我倒是聽說,她好像是白大人出海抓人的時候遇到的姑娘,當時她就在黃世榮的官船上,好多人都在傳,她是黃世榮從青樓買到船上尋歡作樂的玩物。」
她早就暗中派人調查過秦月汐的背景,卻發現查不到關於她的任何資料,如今正好拿這事來壓他,希望他能因此改變想法。
這句話頓時令白孤辰心生厭惡,他不客氣地回道:「郡主出生富貴人家,從小自然也是受過禮儀熏陶的,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還望郡主自重。郡主也說了,那些只不過是傳言罷了,正所謂傳言不可信,郡主又何必用如此卑劣的方式,來抹煞旁人的清白?」
李紫媚沒想到他竟然會對自己說出如此重話,當下也來了脾氣。
「那我倒是想問問白大人,你府上的那位秦姑娘既然並非外界所傳,是個承歡於人身下的玩物,她又出身於何人府上,家世為何?」
「她的家世如何恕我不便透露,我只想告訴郡主,月汐是要與我過一輩子的女人,貧窮也好、富貴也罷,那些對我來說,不過就是浮雲而已。至於郡主與我毫無關係,關心這些事倒有些超出你所管轄的範圍了。」他又不客氣地續道:「時候不早了,郡主不必遠送,告辭!」
她看著他毫不留情轉身離去的背影,突然揚聲說:「上次在酒樓,白大人用一把匕首斬斷了那條毒蛇,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那把刻有鶴形圖案的匕首,十幾年前似乎是朝廷命犯柳志誠的私人所有物。」
當李紫媚說到這裡的時候,很明顯看到白孤辰的腳步頓了一下。
她勾起一抹得逞又得意的笑,續道:「不知道白大人對柳志誠這個人還有沒有印象?想當年,他也是我東月國的一員猛將,那把匕首還是先帝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賜給他的聖物,那把匕首看似普通,卻削鐵如泥、非常鋒利,可惜他卻犯下誅殺同僚的重罪,被先帝下令誅九族,然而令人狐疑的是,柳府的七公子、當年只有八歲的柳若白,卻莫名失蹤了……」
白孤辰終於轉過頭,深深看了李紫媚一眼。
「你說這些,和我有什麼關係?」
她笑了笑,「有沒有關係,你我心中都明白。雖然發生這件事的時候我才剛出生,不過幾年前,我從爹所保留的紀錄,將這件案子從頭到尾看了個仔仔細細,那把鶴紋匕首,當今天下只有兩把,一把在柳家,而另一把,則在我們安順王府。」
他哼笑了一聲,「很感謝郡主告訴我這個故事,告辭!」
這一次,他沒再因為任何理由停下腳步。
回到白府之後,白孤辰的臉色始終很不好。
端來熱茶的秦月汐看出他眼底的憂慮,忍不住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糟糕的事情?」
正陷入翻騰情緒中的他抬起頭,深深看了她一眼,「為何你會這麼認為?」
她放下茶碗,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在他緊緊糾結的眉心上輕輕揉了一把。
「你已經將所有的情緒都表現在臉上了,如果我還看不出來,那就真是天底下最笨的傻瓜了。」
白孤辰順勢將她撈進懷裡,緊緊抱著她,並將下巴搭在她的肩頭。
「如果有一天,我變得一無所有,你還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你口中的一無所有,是指什麼?」
「權勢、財富、地位。」
秦月汐忍不住笑了出來,「這些東西對你來說,真的就那麼重要嗎?」
「不,這些東西對我來說並不重要,但是沒有這些東西,也許我們就會陷入一種危險的境地之中。」
此時,她終於意識到了幾分不對勁,正了正神色,「你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嗎?」
白孤辰定定的看著她良久,才開口道來,「雖然這件事,我今生今世並不想再對任何人提起,但事到如今,就算我不說,遲早也會被揭發出來。」不給她提問的機會,他逕自道:「不瞞你說,我真正的姓氏並非白,而是姓柳,柳若白,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秦月汐的眼裡瞬間閃過詫異。
「我知道對你有所隱瞞並不公平,可是如果我不這麼做,招來的,就將是朝廷的追捕,以及官兵的廝殺。」
「為何會這樣?」
「因為我爹在十七年前,不滿貪官所為,手刃多名同僚,最後被冠上罪名,誅殺九族。」
聞言,她頓時臉色一白。
「我是柳家的第七子,我爹犯案的時候,我才只有八歲。」說著,他將靴子裡的那把鶴形匕首抽了出來,「這把匕首,是當年先帝賞給我爹的,一直被我爹視為寶貝,也是我爹死後,留給我的唯一一件遺物。我們柳家上百口難逃噩運,唯獨我被我爹冒死送了出柳府,他對我說,不管付出任何代價,也一定要讓柳家留下我這最後一滴血脈。」
「所以你之所以會成為御史、大肆誅殺貪官,就是想讓你爹泉下有知,得以安慰?」
白孤辰痛苦的點點頭。「我爹當年殺的那些同僚,全都是一些惡官,可惜朝廷抓不到他們犯罪的證據,我爹看不過,便策劃了一連串的陰謀,逐一將那些人用最狠毒的手段殘害致死。雖然我爹的做法有些不當,可他卻是一心想為老百姓做實事的,我爹恨那些貪官惡官,我的恨比他還要多出一百倍、一千倍。」
說話的同時,他的眼底迸射出無數憤恨的火花。
秦月汐心疼地緊摟住他,柔聲道:「你爹是對的,你也是對的。」
「可是這麼多年來,我雖然斬殺了許多貪官,卻沒辦法當著天下人的面承認,我就是柳志誠的七兒子,柳若白。」
「但你用你自己的方式,延續了你爹的遺願。」
「月汐,我很抱歉,隱瞞了自己的身世,也將你拉進了這萬劫不復的境地。」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語氣酸澀,「我今天之所以迫不得已向你坦白我的身世,是因為……」緊緊拉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李紫媚因為那把匕首,發現我的真正身份了。」
秦月汐臉色一變,雖然他沒有明言,但以她的聰明智慧,立刻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她想怎樣做?」
白孤辰冷笑,「你應該猜得到。」
「要你娶她為妻?」
「你明知道在這個世上,除了你之外,我不會娶任何一個女人為妻。」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表白給嚇了一跳。
「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背棄我們當初許下的那句諾言。」
她無聲的投進他的懷裡,兩人緊緊抱著對方。
這一刻,誰都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因為再多的言語,也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實。
只有藉由彼此的體溫,他們才能感受到對方最真實的存在。
夜半時分,躺在床上的秦月汐翻來覆去了無睡意。
就在她慢慢整理目前近所發生的種種事件時,墨妖妖的出現,打亂了她的思緒。
只見小傢伙頂著那張俏生生的桃花臉,蹺著二郎腿,坐在她床邊的桌子上,看來他的法力又恢復了不少,已經不是個吸奶娃兒的形象了。
「你這是在為那個姓白的心煩難過嗎?」
秦月汐已經對於他的來無影去無蹤習以為常,並沒在太過驚訝,點了點頭,答道:「如果那個李紫媚真的拿他的身世來威脅他娶她入府,對白孤辰來說,的確是一項十分艱難的選擇。」
他哼笑一聲,「如果你真的覺得姓李的女人礙了你的眼,我這就去把她幹掉,不就萬事大吉了?」
她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不客氣的瞪了他一眼,「別動不動就說這種話,不要忘了你當初答應過我,不破壞世間自然規律。」
墨妖妖頓時不樂意了,「我這都是為了誰?真是好心不得好報,你活該為情所困,哼!」說罷,身影一閃,消失無蹤了。
秦月汐又躺回床上,糾結了半宿,仍舊想不出解決之道,直到凌晨時分,才耐不住疲憊,恍惚睡去。
幾天之後,皇上突然下了道聖旨,為御史白孤辰與安順王的郡主李紫媚賜婚。
聖旨中提到,白孤辰為官數載,為朝廷立下不少功勞,今得安順王賞識,所以皇上便降下聖旨,為自己的嫡親侄女保媒拉線。
接到聖旨的白孤辰大為反對,當下不顧家人阻攔,直接提著聖旨闖進皇宮,並當著皇上的面,直接拒絕了這門親事。
皇上雖然對他這番不敬的舉措感到不悅,但畢竟他是愛臣,他也不打算怪罪,但仍是感到十分意外,在他看來,白孤辰能攀上安順王這門親事,那可是他幾世修來的福分,況且郡主又生得貌美如花、德才兼備,他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
面對皇上的不解,白孤辰直言,「雖然郡主各方面條件都很優秀,可是微臣早已有了一個結下相伴終生誓言的心愛女子,不久微臣便會娶她為妻,還望皇上能夠收回成命,切莫讓微臣背上負心漢的罪名。」
皇上意外道:「白愛卿已經有了心上人的事情,為何之前從來都沒聽你透露過半句?」
「那是因為微臣與她相識的時間並不算久,而且微臣的個性向來低調,本想著再過月餘,就會與她舉辦婚宴,不想竟出現這樣的意外。」
東月國的國君並非不通情達理之人,聽白孤辰講清事情的原由,也頗為贊同的點了點頭。
「愛卿此言的確沒錯,只是朕已經頒下聖旨,如果收回成命,安順王及郡主的面子怕是難以保全,那不如這樣……」他捋了捋鬍須,想了一個兩全其美的主意,「你與兩位姑娘同時成親,讓她們以平妻的身份共同服侍你這個夫君,此計豈不是更美?」
白孤辰立刻拒絕,「微臣已與所愛之人發下重誓,此生只娶她一人為妻,且終生不再納妾,如若違背誓言,怕是會遭來天打雷劈之殃,還望皇上見諒。」
以他對皇上的瞭解,對方是一個極為明理的君主,只是性格有些軟弱,處理作風難免有些拖泥帶水。
如果皇上真的收回成命,怕是會在無形中得罪安順王一家,雖然安順王是皇上的弟弟,但安順王手中握有數十萬兵權,一旦得罪了這員猛將,對皇上只有害而無一利。
若是其他事情,白孤辰自然會替皇上著想,但涉及終生幸福,他真的不能輕易妥協。
皇上顯然也想到了這點,並沒有馬上答覆,只說距離婚期還有一段日子,容他再仔細想想,可否能找到更好的解決之策再做決定。
而後白孤辰便被皇上打發出宮,只是還沒等到皇上那裡傳來新的消息,李紫媚便先狂傲的來侵門踏戶了。
「我知道你已經當面向皇上拒絕這門親事了,不過白大人,有句話雖然現在說出來可能不太中聽,我還是要言明我的立場。」
這也難怪她一個姑娘家竟會有這種得理不饒人的霸氣,從小在安順王的訓導之下,就算她是個女兒家,也難免會沾染一些軍中武將的氣勢。
從很小的時候,李紫媚便很清楚自己的個性,她想得到的東西,哪怕得使盡一切手段,也一定要到手。
東西如此,人亦一樣。
既然白孤辰是她看好的夫君人選,如果他不肯娶她為妻、成全她的願望,她不介意用另一種方式,將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加以毀滅。
這就是她此行的目的。
「你現在有兩條路可走,第一,娶人為妻。第二,等著被朝廷派兵追殺!」
自從她無意中看到他的那把鶴紋匕首之後,花了好大一番力氣,終於被她找到證據,證明他就是朝廷罪犯柳志誠的第七子柳若白。
也正是因為有了這層篤定,她今日才敢來與白孤辰談條件。
她就不信,在面臨生死抉擇時,他會不向命運低頭。
至少正常男人都會選擇前者,絕對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和前途來開玩笑。
不過她等到的,卻是他無情的拒絕。
「你不要癡心妄想用這種卑劣的方式,來達到骯髒的目的!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從頭到尾,我對你這樣的女人都沒有過任何好感,就算你爹是手握數十萬兵權的王爺、就算你貴為郡主,我也從不希罕。」
「你……」李紫媚氣得完全說不出話來。
不理會她被氣得七竅生煙的模樣,白孤辰繼續道:「所以我不介意告訴你,就算我真的要面臨被朝廷追殺的危險,我也絕不會將你這樣的女人娶進家門。」
「你所做的這一切,是否都是為了那個姓秦的女人?」
「她是我發過誓,要用性命來守護一輩子的女人。」
「我哪一點不如她?」
「人品!」當他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語氣中帶著對她的輕蔑和不屑。
「白孤辰,你不要太過分!」
很顯然,他的回答,已經讓她怒上心頭。
白孤辰冷笑道:「真正過分的是你,不是我!」
「好,既然你如此堅決,那就不要怪我對你無情!」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就等著看我如何揭露你是罪人之子的身份吧!」說完,她便帶著滿身戾氣,轉身離開。
一直躲在角落看著這一切的秦月汐,這時終於走了出來,她從後方緊緊抱住他的腰,柔聲問:「為了我而忤逆朝廷、得罪郡主,孤辰,這樣真的值得嗎?」
白孤辰反過身,將她抱到懷裡,下巴輕輕抵著她的頭頂,笑道:「為了你,就算是死,我也心甘情願。」
她連忙伸手掩住他的嘴,衝著他搖了搖頭,「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你會長命百歲的。」
他笑著點頭,「沒錯,我們都會長命百歲的。」
「李紫媚真的會將你的身份上告朝廷?」
「一個被嫉妒沖昏了頭的女人,你覺得她還有什麼蠢事做不出來?」
「可是你的身份如果真的被揭穿,皇上會不會……」
白孤辰搖了搖頭,「就算皇上想留我這條命,我想,他最終一定頂不住那些大臣施加的壓力,勢必會對我展開無情的追捕和圍殺的。」
秦月汐心裡一驚,「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靜觀其變!」
雖是這麼說,白孤辰還是在暗地裡做好了逃亡的準備。
早在他當年選擇走上仕途的時候,就已經預測到了今日的結果。
畢竟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是柳志誠七子的身份,就算今天不被李紫媚給揭穿,早晚有一天也會被存心謀害他的小人揭穿。
朝廷裡恨不得他死的大臣比比皆是,只要除掉他這個剛正不阿的御史官,那些坑害百姓的貪官才能繼續為非作歹。
果然不出白孤辰所料,三天之後,他的身份就被李紫媚給揭發了。
這個消息一公佈,整個朝廷為此一片嘩然。
一時之間,討伐聲、謾罵聲不絕於耳。
那些平日裡就看白孤辰不順眼的大臣,當即聯名上奏,希望皇上一定要將柳志誠遺留在世間的罪孽繩之以法。
雖然也有某部分的人替白孤辰護航,說他在當官期間,為老百姓及朝廷做了不少實事,但那股勢力卻在剛冒尖的時候,就被討伐白孤辰的有心人士徹底打壓。
恰逢此時,安順王也向皇上施壓。
畢竟他的寶貝閨女在白孤辰那裡受到了極大的侮辱,身為擁有數十萬兵權的一員猛將,是絕對不可能輕易放過他的。
面臨諸多臣子的不斷施壓,皇上終於被迫無奈,擬了一道聖旨,誓要將白孤辰緝捕歸案,並當眾斬首。
不過,皇上在擬下聖旨的同時,也悄悄派人給白孤辰送去了密函,密函裡提到他頂不住眾臣的壓力,被迫對他展開追殺,但念在多年君臣的情誼上,他希望他能盡快離開都城,隱姓埋名,去過他自己的小日子去。
當然,皇上私心雖然希望白孤辰能逃離都城,也要看他究竟有沒有這個本事離開。
畢竟帶兵追捕他的,是安順王的人馬。
以安順王對他的不滿和恨意,追捕的時候,一定不會對他心慈手軟。
接到密函的白孤辰,當下想也不想,以最快的速度將白府上下解散,只留下十幾個武功高強的心腹,盡快安排逃跑事宜。
秦月汐也趕忙收拾著細軟。
這時,消失已久的墨妖妖突然出現,環著手臂,在她耳邊說風涼話,「如果我早一點把那姓李的丫頭弄死,你和白孤辰就不必面臨這樣的局面了。」
「無緣無故去殺人,只會讓你的罪孽更加深重!」
墨妖妖冷笑一聲,「我是個妖,就算滿身罪孽,又有什麼關係?」
秦月汐知道他的出發點是為自己好,可她卻無法放任他為了自己去殺人放火。
「你並非世間凡物,自然不可以隨便破壞世間的法則。」
「啥狗屁法則!」
別看墨妖妖頂著一張小娃的面孔,生起氣來卻有模有樣。
「分明就是那姓李的丫頭不識好歹,為了個男人,居然造下如此罪孽,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與白孤辰真的選擇走上逃亡之路,將會陷入一片渺茫和危險之中。」
「若真是如此,那也是老天爺給我們的考驗。」
「可是你今天所面臨的一切,都是我害的。」
「我不怪你。」
墨妖妖被她氣得大吼,「就算你不怪我,我的良心也過意不去!」說罷,他立刻飛向窗戶,突地一頓,回過頭,無比鄭重的對她道:「我這就去把那姓李的丫頭給解決了。」
秦月汐大驚,急忙追過去,「不要!」
可惜沒等她說完,墨妖妖已經消失不見了。
這時,房門突然被人用力推開,白孤辰緊張地說:「月汐,快走,安順王派來的官兵已經將白府包圍了。」
她還在擔心墨妖妖會做傻事,表情十分惶然。
他不解地問:「你怎麼了?」
眼下情況緊急,不容她考慮太多,她立刻將方纔收拾好的包袱系到身上,搖搖頭,「沒事,我們快走。」
此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白孤辰早就預測到官兵一定會將府外包圍,幸好白府還有一條密道,是他在三年前就派人事先挖好的。
一行人順著密道直奔府外的後山,密道出口早已備好了馬匹和接應人。
因為今夜天陰,無星無月,當眾人爬出密道的時候,竟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大人,安順王的人馬已經將城門四周層層封鎖住了,想要出城,為今之計只能走水路,碼頭那邊屬下已經安排好了,會有船家接應,屬下等人隨侍大人多年,對大人的德行能力十分敬佩,今日一別,不知何時相聚,只盼大人在尋找到棲身之所後,能與秦姑娘好好過日子,至於屬下等人,自會安排去路,大人切莫憂心,一路珍重。」
說話的人,是白孤辰最信任的心腹,這此年和他經歷了許多風風雨雨、同甘共苦。
如果不是形勢所迫,他自然不會與這些好兄弟分別。
兩人一番道別,不遠處隱約傳來追兵的聲音。
「有人接近,大人快走。」
「人在那邊,快給我追!」
不多時,一群舉著火把的兵將便追到了白府的後山處。
「弓箭手,準備!」
秦月汐聞言,用力推了白孤辰一把,嬌聲吼道:「快上馬。」
白孤辰片刻沒敢猶豫,翻身上馬,順手要去拉她手臂,可追兵已經開始放箭,胯下的馬兒嘶鳴一聲,明顯受到了驚擾,扯開蹄子,向前奔馳。
他大驚,連忙轉身吼道:「月汐,快把手給我。」
秦月汐學過功夫,腳下使力,踩著輕功追過去。
這時,另一排弓箭手已經擺好陣勢,放出了第二排弓箭。
雖然今夜無星無月,但漆黑的夜裡,在火把的照耀下,她還是看到隱藏在暗處的弓箭手,已經將箭對準了白孤辰。
由於此時的情況實在太過混亂,為了避免他被箭射到,她躍上枝頭,甩出了袖鏢,一把將隱藏在黑暗處的弓箭手射中身亡。
可是離弦的弓箭已出,黑暗裡,白孤辰只聽到一聲悶哼,他驚懼地大喊,「月汐!」
聲音未落,她便已經輕鬆落到他的身後,緊緊抱著他的腰,輕聲道:「我沒事,快走!」
他因身後的那股力道而吃下了一劑定心丸,手握馬韁,「月汐,抱穩了!」說罷,他用力甩下馬鞭,在追兵的嘶喊聲中,跑向那不見光的黑暗之中。
也不知跑了多久,當身後再也沒傳來追兵追捕的聲音,白孤辰才終於放慢了速度。
「月汐,你還好嗎?」
她輕笑一聲,「還好!」
「對不起,因為我,害你陷入這場生死逃亡。」
「這是什麼傻話?我早就說過,有福一起享、有禍一起當,就算要面臨生死逃亡,我也絕對不會怪你分毫。」
「你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棲身之所,早在很久以前,我就曾想過,有朝一日當我離開朝堂,一定會帶著心愛的女人,去尋找一片世外桃源的。」
秦月汐笑道:「這片世外桃源,你找到了嗎?」
白孤辰點頭,「已經找到了,那裡距離隸陽很遠,是一座小島,島上有花有樹有果子,四年前,我買下了那座島,如果我們去了那裡,我就是島主、你就是島主夫人,我們還可以生一窩可愛的孩子,讓那座小島的花花草草見證我們的愛情和幸福……」
「你喜歡孩子嗎?」
「自然是喜歡的。」
「那你喜歡兒子還是女兒?」
「只要是你生的,兒子女兒都是我的心頭寶。」
秦月汐笑了,只是那笑中卻帶著幾分哽咽。
白孤辰擔心地問:「你怎麼哭了?」
「我只是太感動了。」
她緊緊抱著他,將臉深深埋在他的後背,雙臂微微用力,像是用這種方式來抓住什麼一樣。
這時天際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她抱著他,淚水順著軟薄的衣袍滲了進去,沾濕了他的皮膚。
「月汐……」
「如果我們可以一輩子在一起,那該有多好……」
「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的。」
他騰出一隻手,緊緊抓住抱著自己腰間的她的手。
只是當兩手交握,白孤辰突然驚道:「你的手,為何這麼冷?」
過了半晌,卻沒有等到她的回應,他隱約覺得不對勁,急忙拉直馬韁,讓馬兒停下。
回頭剛要和她說話,卻發現她已經軟軟的倒進了自己的懷裡。
白孤辰大驚,這才發現她的後背竟然插著一根羽箭。
不,這不是真的!
他急忙將她從馬背上抱了下來,藉著天邊剛泛起的光亮,看見她背上那一大片的鮮血。
他聲嘶力竭的大喊著她的名字,可回應他的,卻是她的無聲無息。
她的身體在慢慢變冷,臉色慘白無血色。
不,這不可能!月汐不可能會中箭!
白孤辰不知所措,只能一遍又一遍呼喚著她的名字,但被他緊緊抱在懷中的女人已經失去了氣息。
「月汐,不要!」
嘶吼聲,伴隨著天邊突然爆出的一道響雷,同時響起。
緊接著大雨落下,一道身影突然從天而降。
被這一幕深深刺激到的墨妖妖,終於現身,不敢相信的看著他在這世上結交的第一個朋友,就這麼香消玉殞、離開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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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22-11-19 00:03:02
第七章
從黑暗中清醒過來到現在,秦月汐一直處於迷茫的狀態中。
這是一間充滿少女氣息的房間,屋子裡擺放的東西,讓她覺得既陌生又熟悉。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子灑進房間,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
她茫然的坐在窗邊的梳妝台前,看著銅鏡裡的自己,那是一張稚嫩的面孔,只有六、七歲的模樣。
她一遍又遍的想要透過這張臉來尋找答案。
而事實證明,這張臉的主人正是她自己。
隱約記得昏迷前的緊張情景,白孤辰被追兵圍殺,為了避免躲藏在暗中的弓箭手射中他,她挺身相助,卻無可避免地中箭。
為了不成為他的累贅,她一路強忍著劇痛,與他策馬逃難,不料失血過多,竟讓她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冷。
忍不住伸手摸向背上中箭的地方。
雖然此時並沒有傷口,但利箭插入身體時的痛意,直到現在她仍無法忘懷。
只是……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又會來到這兒?還變成這副模樣?
吱呀!
房門被人推開,走進來的,是一名二十六、七歲的女子。
那女子臉上掛著恬淡的笑容,手中捧著一碗清涼的綠豆湯,看到她醒來,暖著嗓音道:「汐兒你醒了?」
秦月汐怔怔的打量著對方的長相,五官輪廓與自己有七分相似。
而且她還從這個女人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親切感。
太多凌亂的記憶,因為這個女人的驟然出現,如同翻江倒海般在秦月汐的腦子裡炸開。
她不敢置信的看著緩步向自己走來的女人,帶著幾分不確定,輕聲開口喚道:「娘……」
女子聞言,唇邊的笑意擴大了幾分,走到她面前,將煮得香噴噴的綠豆湯放到一旁的桌上,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汐兒,你這是怎麼了?平日整天都要膩在娘的懷裡撒嬌,如今不過才睡了一覺,居然就露出一副和娘這麼陌生的樣子,該不會是剛剛睡覺的時候作了什麼惡夢吧?」
秦月汐的心底頓時掃過一股涼氣。
這個女人真的是她娘?為什麼會這樣?
在她有限的記憶裡,幼年時是師父柳玄風將她撫養長大的。
師父說,她六、七歲的時候,曾經流落在牙販的手裡,就在要被賣掉之際,恰好被師父看到哭得可憐兮兮的她,起了幾分疑心,這才把她救了出來。
師父曾不只一次問過她,為什麼會流落到牙販的手中?
她根本就回答不出來,只記得當時的情形很亂,一群人在瘋狂奔跑著,她就算閉上眼,彷彿也能看到一片漫天的火光。
對她來說,記憶中的那場混亂,似乎造成了她永久性的失憶。
幸好師父慈悲善良,把她救出來之後,便一直帶在身邊親自扶養,還傳授了她一身厲害的本事。
之後,她遇到赫連璟聿,成了他的妻,並且被冊封為金晟王朝的皇后。
再之後,赫連璟聿親手殺死他們的孩子,傷心之時,她解開了墨妖妖的封印。
為了彌補自己所犯下的錯誤,在師父的幫助下穿梭時空,去了興啟王朝,遇到了季凌瀟,緊接著,她又在機緣巧合之下到了東月國,遇到了白孤辰。
再然後……
秦月汐看著鏡中只有六、七歲模樣的自己,再看看坐在她身邊年輕又漂亮的女人,她不敢相信自己所經歷的一切。
如果沒有意外,她想,她很有可能是重生了!
「娘」這一聲娘,她叫得十分用力,並試探的伸手去碰觸對方的身體。
摸得到,而且還是溫暖的。
這個發現令秦月汐既瘋狂又震驚。
重生了,她果然重生了!
很多失去的記憶,頓時彷彿排山倒海一般湧進她的腦袋裡。
她爹秦思遠,是汝州的父母官。
她七歲那年,娘帶著她去孤山寺上香,也不知道是天災還是意外,孤山寺竟然起了一場大火,數百名香客被困在寺內,無處求生。
孤山寺位於汝州西郊的一個山頭,再加上火勢過於兇猛,亟欲逃生的香客早就失去了秩序,你擠我、我踩你,就像是一場生死對決。
娘緊緊抓著她的手,試圖帶著她逃離火海。
可沒想到,寺院裡一根高大的柱子被大火燒倒,她眼睜睜看著娘為了救她,而被砸死在那根柱子下。
當時的自己似乎被那樣的場面嚇傻了,她不知所措的大聲哭叫著,只能任由混亂的人群將她擠出寺外。
由於地勢陡峭,所以當她不小心從山上滾落下來的時候,撞到了頭部,再次醒來時,記憶已經隨著那場不知名的大火,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想到這裡,秦月汐難掩內心深處的激動,一頭撲進女人的懷裡,痛哭流涕道:「娘、娘--」一聲比一聲高亢、一聲比一聲淒厲,彷彿想要用這種方式來宣洩內心深處的恐懼。
此時的她,完全忘了自己實際上已經是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看著眼前這個不比她大多少的女子,她知道,這個人是她的娘,是生她、養她,在她遇到危險,不顧性命救她於危難的親娘。
女子似乎被她的哭聲和反常舉動嚇到了,忙不迭把她擁進懷裡,柔聲道:「汐兒,你這是怎麼了?莫非剛剛睡午覺時,真的作惡夢了?不怕不怕,娘就在這裡,娘會保護你。」
輕聲的安慰,終於讓秦月汐的心頭泛出了幾分溫暖。
她仰起小臉,看著這張令她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娘,今兒個是什麼日子?」
秦夫人輕輕捏了捏她可愛的小鼻子,笑道:「怎麼睡了一覺,連今兒個是什麼日子都給忘了?昨天還和你爹嚷著說明兒個要隨娘去孤山寺,一起給佛祖上香呢,你爹嫌你年紀小,怕香客太多會把你擠了碰了,所以不准你去。」
「可你這丫頭竟然不依不饒的在你爹面前撒潑打滾,你爹這才同意,明天是四月初八,一年一度的釋迦牟尼誕辰日,孤山寺都會舉辦大型廟會……」
就在秦夫人喋喋不休說著這番話的時候,秦月汐猛然意識到,明天似乎就是她和娘發生災難的日子。
想到此處,頭皮不由得一陣發麻,後背也滲出了一層冷汗。
她緊緊捏著娘親的手,用力搖頭道,「娘,明天咱們別去孤山寺了。」
秦夫人挑眉,「汐兒,一年才有這麼一次大型廟會,而且你之前不是才哭喊著要和娘一起去的嗎?怎麼睡了一覺,又改變主意了?」
秦月汐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這一切。如果她坦白自己是個死過一次的人,娘肯定會以為她腦子有問題,搞不好還會以為她生了什麼怪病。
可是,如果明天真的去孤山寺上香,所有的事情都會按上一世的軌道來走,那麼她和娘很有可能會再次陷入當年的那場悲劇之中。
思及至此,她立刻露出一臉病弱的模樣,無助的依偎在娘的懷裡,氣若游絲地央求著:「娘,我突然覺得身體很不舒服,頭暈、噁心、四肢發麻,而且還心慌意亂的。娘,我明天不想出門了,你留在家裡陪我,好不好?」
秦夫人急忙伸手探向她的額頭,難掩擔憂,「莫非是病了?」
「是啊是啊,娘,我身體不舒服,就想在家躺著,娘,你也別去嘛,留在家裡照顧我,好不好?」
「你這孩子……」秦夫人寵溺的望著可愛的女兒。
「至於那個廟會,今年趕不上,那就明年去,反正你少給佛祖上一炷香,佛祖也不會怪罪於你,佛祖通情達理、愛民如子,大不了咱們明年給佛祖上雙份香就好了。」
秦夫人被女兒這番話給逗得直樂,她原本就是個溫柔賢慧的女子,打從進了秦家的大門,便深受夫君寵愛。
秦思遠是天底下難得一見的癡情男子,秦夫人嫁給他之後的第二年,就生下秦月汐這個閨女。
本來還想再要個男娃的,只不過秦夫人體弱多病,大夫說,如果想要第二胎,難保大人會跟著有危險。
得知這個消息,秦思遠死活不給自家夫人再懷上第二胎的機會。
秦夫人因為自己沒給秦家添個男丁,心底始終愧疚,便三番兩次勸夫君納個側室,好替秦家生個男娃。
可當她提出這個想法之後,不但沒贏得夫君的同意,反而還被教訓了一頓。
在秦思遠看來,不管男娃女娃,都是他的種,就算沒有男丁傳宗接代又如何,秦家有月汐這個丫頭,就已經足夠了。
秦夫人對於夫君的憐惜和體恤相當感動,自此之後,便對夫君和唯一的閨女更加體貼照顧了。
此時,她被閨女哭喊著鬧了一通,一顆心瞬間軟了下來。
看著可愛的女兒,眼角掛著淚滴,她忙不迭好言哄道:「汐兒乖,娘明天哪兒也不去,就在家裡寸步不離的陪著你,好不好?」
見目的達到,秦月汐終於鬆了一口長氣。
也許她真的該和老天爺賭一賭,這一世的命運,會不會如上一世那般,充滿了悲傷的戲劇性。
隔天,秦府的管家傳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位於西郊的孤山寺,突然起了一場離奇大火,數百名香客幾乎全都喪命在那場大火之中。
秦夫人一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整個人都傻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在無形之中,躲過了這麼一個大劫。
傍晚用膳時,她心有餘悸地對夫君道:「要不是汐兒這兩天身子骨不舒服,說不定今兒個孤山寺那場大火,就會多上我這具屍體。」
秦思遠今年剛好三十歲,正是男人最黃金的時段。
他頭腦好、家世優,又是遠近聞名的大才子,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還是金晟王朝有名的俊美人物。
此時聽娘子說了這麼一句喪氣話,急忙惱怒的瞪了她一眼,訓道:「不要胡思亂想,你福大命大,還有一輩子清福要享,哪可能那麼容易死!倒是汐兒那丫頭,最近這兩天是怎麼了?找大夫瞧過了沒有?」
她笑著搖頭:「小孩子家撒嬌搗亂是常有的事,不過她今次這麼一鬧,倒是讓咱們母女倆保住了小命。」
如今回想起來,如果當時不是汐兒吵著要她留下來陪她,還真不曉得會發生怎樣令人害怕的後果。
當小小的秦月汐聽說孤山寺的那場悲劇之後,忍不住吁了一口長氣。
她果然在陰差陽錯之下,改變了命運。
如此說來,在這一世裡,她將無緣與柳玄風相識,肯定也無緣與在皇家排行第五的赫連璟聿相遇。
一想到他,她的內心深處又難掩一陣悸動和糾結。
按年紀來算,現在的赫連璟聿應該只有十歲,如果按照上一世發生過的事情推算,再過幾年,他和母親蓮貴妃,以及他的同胞哥哥赫連璟皓,會在回娘家探親的途中,被太子派來的殺手所殺害的。
正是因為這次的暗殺,才勾起他內心深處的復仇火焰,從此讓他對太子、對朝廷,以及所有他看不順眼的人,展開一連串的廝殺和報復。
那麼……如果她在這一世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是不是也可以利用自己這「未卜先知」的能力,幫他躲過那一難?
對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種種奇蹟,她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心中的感觸和震撼了。
墨妖妖曾說,不管是赫連璟聿、季凌瀟還是白孤辰,他們都擁有同一個靈魂。
猶記得重生之前,她與白孤辰生離死別、天人永隔時的椎心之痛,讓她每每在夢境之中被驚醒。
醒來之後,睜開眼所看到的世界,又是全新的模樣。
墨妖妖沒有了、白孤辰也沒有了!
她回到了幾百年前,帶著種種記憶,變成了一個只有七歲的小女娃。
這張面孔可以騙得過世人,隱藏其中的這具靈魂,卻帶著成人的思想和算計。
她一方面慶幸自己可以重生,進而改變命運;一方面又糾結著自己與赫連璟聿之間的關係。
重活一世,她真的還有勇氣與他再次相遇嗎?
如果上一世的悲劇再度重演,她又該如何選擇?
難道她能眼睜睜看著赫連璟聿,再殘忍的毒殺她腹中胎兒第二回?
秦月汐很糾結,但對於一個只有七歲的女娃來說,就算她再怎麼折騰,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秦夫人身嬌體弱,偌大的秦家就只有秦月汐一個女娃。
秦思遠不僅是遠近聞名的好官,也是難得一見的好男人。
秦夫人沒給秦家生男娃,他不但沒有半句怨言,反而經常在親友面前驕傲的表示,府中這個閨女,可勝過了十個兒子。
秦月汐本就聰明伶俐,再加上她帶著上一世的記憶,腦子裡的東西都是柳玄風當年一點一滴灌輸進去的。
當爹因為各種奇怪的案子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她就會利用自己的小聰明,時不時幫爹打打官司、破破案。
日子久了,她爹在汝州的名聲也越發響亮。
秦月汐是個多才多藝的姑娘,琴棋書畫無師自通,為了替自己無端擁有一身功夫找個合理的借口,她還求爹找了個武夫子教她耍耍花槍。
事實上,以她的武功的能力,一般的武夫子根本不配當她師父,但為了隱瞞自己重生的事實,只能耐著性子,和那沒啥大本事的武夫子學學花拳繡腿。
只要假裝學會了基礎,以後她就可以騙爹娘,她之所以會功夫,完全是自己看書,一點一點摸索來的。
一轉眼,秦月汐已經十四歲了。
再過不久,就是赫連璟聿的母妃以及兄長遇難的日子。
蓮貴妃是當朝仁康帝最寵愛的妃子之一,祖籍在慶州,每三年就有一次回老家探親的機會。
仁康十九年六月,蓮貴妃帶著四皇子赫連璟皓以及五皇子赫連璟聿,還有皇上指派給他們母子三人的五十名護衛,由京城一路南下。
通過荊州、隸陽、臨安,最後由汝州北郊的大雁山抄近路,直抵慶州南郊。
這就意味著,蓮貴妃一行人如果要到慶州,勢必會經過汝州郊外。
眼看日子就快來到仁康十九年六月,淡定多年的秦月汐,突然變得有些焦躁。
她一直在想,假如上一世赫連璟聿的母妃和兄長沒遇難,那麼仇恨的種子也就不會在他的心底生根發芽。
一旦心底沒了恨和怨,又何來接下來所發生的那些恩恩怨怨?
仔細分析了一回,秦月汐決定賭上一把--求爹准她去大雁山遊玩。
大雁山距汝州城約有五十多里路,雖然也隸屬於汝州管轄的地界,但那個地方人煙稀少、地勢崎嶇,很少有人會去那裡欣賞風景。
秦思遠聽了女兒的提議,當下便很不客氣的回絕,無論她再怎麼哀求、撒嬌,他都堅決不改變心意。
先不說她是個姑娘家,就算她是個男娃,如今也只有十四歲。
以秦思遠愛妻護女的心態,就算打死他,也絕對不容許寶貝女兒到那麼遠的地方去,更何況,大雁山那窮鄉僻壤,根本沒有什麼值得遊玩的。
最後,秦月汐只好將主意打到娘的頭上。
「娘,您還記得七年前孤山寺那場大火嗎?前一天我午睡的時候不是因為作惡夢被嚇醒嗎?當時我就是夢到孤山寺失火,死了好些人,那情景真實得就像發生在我身上一樣,所以醒來之後,我才會求您千萬別去上香,沒想到隔天真的發生這場可怕的意外。」
不理會娘親緊皺的眉頭,她更奮力地加油添醋。
「前陣子我又作夢了,這次夢得更邪,娘啊,我夢見一個身穿白袍的老神仙,在夢裡指點我說,六月初,一定要去大雁山住上幾日,否則將有大災難降臨。」她急切的拉著娘親的手,「娘,我知道這件事您聽上去可能會覺得不可思議,但有七年前的前車之鑒,這世間的邪乎事,咱們最好還是寧可信其有,您瞧,大雁山雖然離汝州有些距離,但來回路程也就幾天工夫。」
「我就只是去那住上幾天,而且爹之前給我找的那個武師父不是說了,我現在的功夫可厲害了,就算途中真遇到了什麼毛賊,那也是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
就這麼連蒙帶騙的,一向很信命的娘親終於被她給說動了。
有了秦夫人這個大靠山,秦月汐不愁爹不答應。
果不其然,在秦夫人的拚命遊說下,秦思遠終於答應讓秦月汐去大雁山,只不過必須帶幾個會功夫的家丁,貼身保護伺候。
這個要求她自然不會反對,當天便挑了幾個信得過的家丁,稍微收拾一番,便持著簡單的行囊上路了。
為了能與赫連璟聿一行人相遇,她幾乎是馬不停蹄的趕路,短短一天工夫,就到了大雁山的地界。
找了幾個當地人打聽了下才知道,從大雁山通往慶州有兩條路,一近、一遠。
近的那條,就是當年赫連璟聿一家子出事的地方。
當年他們遭人伏擊,而那些伏擊他們的人,則打著攔路搶劫的名號,出現了幾百人馬,將蓮貴妃帶著的五十名護衛,殺得一個不剩。
他娘和他哥死在亂刀之下,他僥倖從山上滑落,雖然昏迷,卻撿回一條性命。
帶著滿身傷回到皇宮的時候,仁康帝心疼得不像話。
別看赫連璟聿的生母並不是當朝皇后,但在諸多皇子之中,最討皇上喜歡的就是他們兩兄弟,尤其是赫連璟聿。
回宮之後的他始終不肯相信伏擊他們的是山賊土匪,因為那些人殺人的方式過於專業,而且一個個都蒙著面,明擺著有備而來。
從那時起,他便展開一連串的調查,不出兩年時間,就把幕後兇手給揪出來。
秦月汐憑藉著自己對上一世的瞭解,提早來到大雁山,找了一個赫連璟聿一行人馬必經的客棧,安安穩穩的住了下來。
大概七、八天之後,這間小客棧終於迎來了騷動。
他們……到了!
赫連璟聿一行人馬落腳這間小客棧,只留幾名護衛在身邊,其餘幾十名護衛,在不遠處的隱匿之處搭了帳蓬,隨時待命。
為了不讓他人起疑,赫連璟聿和兄長會到客棧大廳用膳,並聲稱母親是婦人家,不好意思拋頭露面,請夥計直接將吃食送進房內。
秦月汐難以掩飾心底的激動。
她作夢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居然能與前世丈夫,以這樣的方式重新相遇。
雖然她一心想化解他在這一世的災難,但想到那個男人在幾年之後,將會成為金晟王朝的一代帝王,她便不想與這麼一號人物再產生任何牽扯。
所以,當赫連璟聿的人馬來到這間小客棧落腳的時候,她很是用心的替自己打扮了一番。
當然,她所謂的打扮,可不同於字面上的解釋。
秦思遠和秦夫人都是天底下難得一見的絕妙人物,生出來的娃,自然也是取著他們的優點來長。
十四歲的秦月汐,已經出落得嬌美動人,讓人過目難忘。
但為了不讓赫連璟聿對她產生什麼念頭,她很是用心的把自己一張白皙嬌美的臉蛋,用鍋底灰塗黑。
尾隨她來大雁山的家丁不懂自家小姐幹麼要玩這麼一出,不過小姐向來聰明伶俐、古靈精怪,他們也見怪不怪了。
由於這裡只是暫時的落腳點,估計這些人馬休整一番之後,就會立刻出發,所以秦月汐是片刻都不敢耽誤,一看到他們兩兄弟出現,便馬上頂著一張大黑臉,裝出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跛到兩人的桌旁。
這次蓮貴妃帶著兩位皇子途經此地,並沒有公開他們的身份,以保安全,他們化妝成普通富戶,雍容的夫人、俊俏的少爺,在旁人看來,這真沒什麼與眾不同。
可秦月汐卻從年僅十七歲的赫連璟聿身上,看到了若干年後的帝王之氣。
上一世,她認識他的時候,這人已經快二十歲了。
這一世,他們相逢的時間,比上一世整整提前了將近三年。
如此認真打量著那個坐在椅子上、優雅用著膳食的少年,秦月汐不否認,自己的一顆心已經緊張得快要跳出來了。
璟聿,墨妖妖說,你我擁有十世姻緣。
當你是赫連璟聿的時候,你傷了我;當你是季凌瀟的時候,你不信我;當你是白孤辰的時候,我為你而死。
而此時此刻,你我之間意已是陌路人,彼此不相識。
感慨過後,她緩緩走近對方,在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年注視下,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
很明顯的,她的舉動即刻引起了對方的警覺。
那些守在兩旁的護衛,不動聲色地摸到向腰間的佩刀,一雙雙銳利的眼眸緊緊盯著秦月汐。
不過她根本不理會那一雙雙虎視眈眈的眼睛,突然對赫連璟聿笑道:「公子烏雲罩頂、額際發黑,這是大難臨頭之勢。若公子想逃過此劫,希望你能聽我一句勸告!」她有模有樣的扳了扳指頭,半晌後,輕聲又說:「此行路途危險,波折重重。若想活命,必須改道而行,否則,天降大難,必將全軍覆沒。」
話音剛落,就見少年的赫連璟聿噗哧笑了聲,「這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醜丫頭,你在說什麼傻話呢?」
秦月汐被他的滿不在乎氣得狠狠瞪他一眼,「我是看公子生得面善,這才好心提醒一句,如果你們這行人馬還想活著回去,最好別把我的話視為耳邊風。」
這次,他搶先一步笑道:「莫非姑娘會算命?」
上一世,她雖然與赫連璟皓沒有過任何交集,卻從赫連璟聿那裡看過他同胞哥哥的畫像。
比起赫連璟聿,他生得更加眉清目秀、招人喜歡一些,就連說話的口吻,也不若他弟弟那般生硬刻薄。
為了取信於他們,她想也想地立刻用力點頭,「沒錯,我的確是對面相和卦象略有研究。」
赫連璟聿啜了口茶,哼笑一聲,「這天底下專門騙人錢財的江湖騙子多了,只是之前遇到的都是上了年紀的髒老頭兒,沒想到今兒個卻跳出來一個臉比鍋底還黑的醜丫頭。」
秦月汐無語的看了他一眼。這混蛋真的是上一世,她愛得死去活來的那個男人嗎?
「黑丫頭,你要是真懂得算命,行啊,給本公子說說前世今生吧,只要你說得上來,本公子就賞你二兩銀子,若是說不上來……」他又哼笑一聲,指了指桌子底下,「就乖乖跪在這裡給本公子道歉認錯,念在你是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分上,你這條命,本公子就給你留下了。」
「老五,她只不過是個小丫頭,何必這麼刁難人家?」
「哥,世道險惡、人心難測,別說對方只是個小丫頭,就算是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該防的時候也要防……」
「公子出身帝王之家,排行第五,上有三位兄長一位姊姊,下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母族顯貴,深受帝寵,此番途經大雁山,最終目的地為慶州,可惜前路儘是艱難險阻,更有歹人暗中伏擊。」秦月汐明白他們刻意隱藏身份,所以發表這番言論時,只以三人可以聽見的音量說話,免得隔牆有耳。
聽到此處,赫連璟聿已經收起玩笑的面孔,他瞇著眼睛,冷冷打量著她。
她知道,自己的話已經成功引起他的注意了。
她突然笑了一聲,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若公子仍舊不信,那我就說說公子一些旁人不知道的隱私吧,比如公子喜辣不喜甜、慣用左手寫字練劍,還有……」
她突然調侃的對他笑了笑,「公子左臀上還有一顆紅色的梅花形胎記,那胎記是打娘胎裡帶出來的,隨著年紀的增長,胎記也會越變越大。」
這下,赫連璟聿是真的笑不出來了,不僅如此,他的臉色還隨著秦月汐的一言一行而變得更加陰鬱。
就連赫連璟皓都忍不住面露震驚,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滿臉黑的丫頭。
「總之,今日你我相見,說明前世有緣。不管公子信與不信,你若不想自己的娘親和兄長在前行的路上遭遇不測……」說到這裡,她突然壓低了聲音,「就改變從前的路線,切莫走那條通往慶州的小路,要嘛原路返回京城,要嘛多耽誤一些時間改走官道。我言盡於此,最後祝兩位公子長命百歲、幸福安康。」
說罷,也不給兩人回話的機會,秦月汐匆匆起身,踩著輕盈的步子,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
赫連璟聿和哥哥四目相對,各懷著心思。
半晌後,赫連璟皓問道:「五弟,你怎麼看?」
瞇了瞇眼,他揉著下巴沉思片刻,哼了聲,「既然如此,咱們就賭一把吧。」
回到秦府之後,秦月汐一直私下打聽由皇宮傳出來的消息。
以她對赫連璟聿的瞭解,她都已經把話說到那個地步了,如果他還執意以身涉險,那就真是白活十七年了。
兩個月來,始終沒聽聞皇宮傳出什麼噩耗,這足以說明,蓮貴妃一行人馬應該化險為夷了。
不久之後,還傳出皇家子弟在秋季狩獵互相角逐比試的消息。
帝王家的龍子龍孫們,每年春、秋兩季,都會帶著大批人馬去皇家獵場狩獵。
這也是當今天子考核皇子們是否有本事的途徑之一。
秦月汐聽爹說,這次的狩獵大賽十分盛大,就連身子骨一向不太好的皇上都親臨現場,給幾個兒子助威。
一切似乎都朝著美好的情況發展,赫連璟聿也該去過屬於他的人生。
沒了仇恨和怨懟,相信日後就算他真的當上皇帝、成為天下共主,他也不會像上一世那般化身成魔,失去了最初的本性。
就在秦月汐暗自鬆了口氣的時候,一個天大的消息,突然傳到了她的耳朵裡。
太子死了!
這個消息令她震驚不已。
如果她沒記錯,上一世裡,太子的死期並不是現在。
可是為什麼這一世太子居然早死了足有五年之多?
莫非,她改變赫連璟聿命運的同時,也無意中改寫了他人的命運?
這個猜測令她既憂心又害怕,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這是否意味著,她已經在無形之中,觸犯了天意、改變了天機?那她豈不是犯下了滔天罪孽,和墨妖妖那個小怪物又有什麼區別?
說起金晟王朝太子殿下的死因非常具有戲劇性。
秋季狩獵的時候,太子為了能讓皇上對他刮目相看,竟然單槍匹馬勇戰黑熊。
結果黑熊沒死,太子卻倒楣的死在那頭兇猛大黑熊的利爪之下。
聽聞,太子的死狀相當淒慘,整張臉被抓得面目全非,四肢也被黑熊咬得支離破碎。
這可是本年度的一個驚天大事件。
很快,上至朝廷、下至百姓。到處都在流傳太子殿下突然慘死的奇聞。
雖然外界都說太子死於黑熊之手,可秦月汐卻隱約覺得事情也許並不是這麼簡單。
但天高皇帝遠,汝州距京城有數千里的路程,就算真有什麼內幕,傳到汝州的時候,也被編了十個、八個版本,不再那麼真實了。
不管怎麼說,只要赫連璟聿的至親還活著,對她來說,就算不幸中的大幸。
至於她,自從解決了赫連璟聿上一世的心結後,便在心底無數次的告訴自己,從今以後一定要與那個人保持距離,盡可能不與他產生任何交集。
就算他真的好奇曾經替他卜過卦的自己究竟是什麼來頭,一時之間,恐怕也不可能把目標定在她的頭上,畢竟人海茫茫,縱使他貴為皇子,要找人也不是這麼容易的。
日子就這麼漫無目的地過著。
轉眼之間,秦月汐已經過完了十七歲的生日,並且到了論及婚嫁的年紀。
由於她爹是汝州知府,她又是遠近聞名的才女,上門提親的人自然不少。
然而秦思遠是個開明的父親,在他看來,女兒要嫁給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兒嫁的這個人,她必須喜歡。
放眼望去,汝州城的青年才俊雖有不少,但真正能讓秦月汐看上眼的並不多,更遑論喜歡了。
倒是秦夫人非常著急女兒的婚事,三不五時便差人打聽各家公子的德行能力,希望能在這些人之中挑出拔尖的一、兩位,讓女兒選了當夫婿。
沒等秦夫人給閨女找到合適的婆家,朝廷突然下了一道聖旨,指派秦思遠入朝為官。
京城裡的官員,哪怕只是一個九品芝麻官,比起地方官也要高出那麼一、兩個等級。
秦思遠的恩師是前任戶部尚書,由於上了年紀,身子骨大不如前,所以主動向皇上告老還鄉,戶部尚書的位置便由戶部右侍郎擔任。
如此一來,戶部右侍郎的位置成了空缺。
對很多人來說,能入戶部當差,就等於撿了一個肥缺。
秦思遠的恩師是個注重德行、處事公正之人,就算卸了任,也一定要給朝廷選出清廉的官員來造福百姓。
所以,老爺子便向皇上不避嫌地大力推薦自個兒的學生,讓他進京頂替戶部侍郎的這個空缺。
這個消息對秦氏夫妻來說難得的一件好事,可對秦月汐來說,就是一件天大的災難了。
進京,就意味著她與赫連璟聿更近了一步。
雖然她只是一個官家小姐,平日裡不可能有什麼機會見到宮裡的王爺。
但京城總共就那麼大一個地界,如果她真的隨父親進了京,難保不會與那人產生交集。
所以當秦思遠和秦夫人收拾家當準備舉家遷移入京的時候,秦月汐試著和爹提出要留在汝州的想法。
這回,不但父親大力反對,就連娘親也一改往日對她的嬌縱,他們說什麼也不能讓嬌嫩的閨女一個人留在汝州,要是出什麼岔子,他們遠水救不了近火,那該如何是好?
迫於無奈,她只能隨著爹娘進了京城。
入京之前,爹告訴了她一些關於宮裡的傳聞。
聽說自從三年前太子發生意外過世之後,皇上膝下的幾個皇子裡,最被看好的就是四皇子和五皇子。
其中五皇子赫連璟聿聰明絕頂、處事俐落,小小年紀就被封了王、賜了府。
雖然太子去世後,皇上並沒有提出再立太子之事,但朝中官員心底都有譜,若有朝一日皇上駕崩,很有可能是由赫連璟聿繼承王之位。
秦月汐雖然無法確定事情真會如眾人所預料那般,但她一直相信沒有人比赫連璟聿更適合當皇上。
戶部右侍郎是金晟王朝的四品官,入京之後,朝廷自然要給秦思遠分配一座體面些的宅院。
幸好秦思遠的恩師在宮裡受人尊敬,皇上衝著老尚書的面子,賞賜給他一幢還算壯觀的大宅子。
初踏京城,難免手忙腳亂一些。
秦思遠一邊要款待朝中前來祝賀的官員,一邊還要接手上任右侍郎的差事,整天忙得不可開交,便忽略了對獨生女的管教。
秦月汐因此樂得逍遙自在,三不五時便趁機偷溜出府,遊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果然是她曾經所熟悉的京城,雖然事過境遷,但是眼前的景象和她記憶中的印象,並沒有太大的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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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1-19 00:03:20
第八章
京城繁華地段一間名為「明月閣」的酒樓,由於地勢優、菜色好,吸引眾多名門望族來此用膳。
三樓的一間雅間裡,一名十八、九歲的少年,正哭喪著臉,露出副做小伏低的模樣,小心翼翼道:「五哥,我知道這件事是我辦得不地道,可那丫頭雖然是妓院裡出來的窯姐兒,但她那長相可真是世間少有的絕色。我也沒想過一定要把她娶回王府正當妻,但納她做個側室總不起過吧?」
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金晟王朝的六皇子赫連璟洪。
至於坐在窗邊、正搖著扇子、優雅喝著清茶的俊朗男子,也是目前最受帝王寵愛,日後最有機會上位的五王爺赫連璟聿。
他交迭著長腿,漫不經心的邊喝茶,邊聽皇弟訴苦。
這老六年紀不大,卻是京城有名的風流主兒,府上的如花美妾可是多不勝數。
不久前看上名青樓裡的一個花魁,大手大腳的砸了十萬兩銀子,直接把人給領回王府希罕去了。
沒過多久,這件事就傳到了皇上的耳朵裡。
對於皇族來說,但凡流著帝王家血脈的子嗣,娶進府裡的姑娘,不管當妻還是當妾,必須身家清白、德行高尚。
就算那個花魁生得再怎麼天姿絕色,說到底,也就是個妓,是沒有資格踏入王府大門一步的。
偏偏老六喜歡她喜歡得近乎癡狂,四處嚷嚷著要給對方一個名正言順的名分。
然而正經人家出身的六王妃,父親是朝中三品官員,如今看到夫君將一個妓女領進家門,她立刻不樂意了,當即便率領一群如花美妾,直接跑到皇上面前告了老六一狀。
皇上也是個要面子的君子,聽說六皇兒為了一個青樓女子鬧得家宅不寧,一氣之下,就把老六給提溜面前狠訓了一頓,還嚴正的警告他,養妓不是不行,但至少選個偏宅,低調一點金屋藏嬌,別這麼正大光明的。
老六雖然心裡不樂意,卻不敢違抗父皇之命,但又不甘心把心愛的小妓扔到偏宅,這才死皮賴臉的把一向受父皇信賴寵愛的五皇兄請了出來,希望他能在父皇面前幫忙說說好話,成全他這麼一次。
赫連璟聿左耳聽、右耳出,壓根沒把六皇弟連聲的哀求放在眼裡。
在他看來,六皇弟就是皇家的一個恥辱,大本事沒有,整日就喜歡泡在溫香軟玉堆裡。
他雖然看不上這個六皇弟,但比起上頭那幾個精於算計的兄長,老六雖然色了一點,心眼卻不壞。
所以在這些皇子裡面,除了親哥哥,他與老六私底下較有幾分交情。
「皇兄我跟你說,我這次對小倩真的是認真的,雖然她是個妓女,可小倩這丫頭卻是難得一見的絕妙人物,不但燒得一手好菜,就連伺候男人的功夫,也令人銷魂吶……」說到這裡,還露出一臉色迷迷的樣子,只差沒真的把嘴角的口水給滴下來。
赫連璟聿就瞧不上六皇弟這副沒出息的樣子。不過這也怪不得他,誰讓老六的親娘出身低微,是個扶不上檯面的底層宮女呢。
當年皇上酒醉喝多,不小心強上了老六的娘,讓那名宮女懷上了龍種。
怎麼說也是皇家的血脈,皇上只好封了老六的娘一個才人的身份,賜了座不怎麼顯眼的宅院,就這麼把人給扔在後宮裡不聞不問了。
老六能活到這把年紀其實也不容易,再加上他心眼真不壞,所以平時其他皇子瞧老六不順眼、想欺負他的時候,他都會出面幫一把。
久而久之,老六竟然把他當親哥哥一樣孝敬,不過是用他自個兒的方法,時不時就想要拉著他出來花天酒地一番。
赫連璟聿也不答腔,放任六皇弟一個人在那裡絮絮叨叨,自己則百無聊賴地望著樓下大街上的行人。
這時,下方傳來一陣騷亂。
一個偷兒摸了別人的錢袋子,正被人追得在大街上亂竄。
見著這一幕,他忍不住在心底暗歎,那偷兒的腿腳可真不是一般的利索。
不過尾隨追過來的粉衣少女,那身手更是高超。
縱使是個女兒家,一身漂亮輕功可真不是花拳繡腿,跑跳時的姿態優雅華麗,一頭長髮在風中輕輕飛舞,彷彿她不是在追趕偷兒,而是在展現曼妙的舞姿。
雖然他看不清姑娘的面貌,但從對方的穿著打扮判斷,絕對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幾個美麗的跳躍之後,飛似的從天而降,直落到偷兒的面前,對方來不及閃躲,那名姑娘便飛身一個猛踢,賜了偷兒一記窩心腳。
「哎喲!」偷兒痛呼一聲,整個人向後重重摔了出去,跌在地上起不了身。
粉衣少女拍了拍手,走到偷兒面前,一把將他手中的錢袋子奪了過來,還不忘再多踹他的屁股一腳。
「誰的銀子你都偷,還有沒有良心啊!」
從不遠處氣喘吁吁地跑來一名上了年紀的大娘,粉衣少女帶著笑意將錢袋子遞給對方。
「大娘,下次走路記得看好自己的銀子。」
「謝謝姑娘……謝謝……」大娘忙不迭地彎身道謝。
兩旁看熱鬧的老百姓忍不住為這一幕紛紛鼓掌喝采。
這時,兩名官差也趕來了,三兩下便把偷兒五花大綁,扭送官府。
粉衣少女滿意一笑,轉身之際,無預警稍微抬眼,與坐在酒樓三樓窗邊的赫連璟聿對上了眼。
當他看清姑娘的長相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
天底下的漂亮姑娘他見了不少,但眼前這個粉衣少女,不僅僅是漂亮得賞心悅目,她與生俱來的那股空靈、清高倨傲的氣勢,彷彿仙女下凡,著實令人難忘。
最讓他感到奇怪的是,這姑娘的眉眼,他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
就在他仔細打量對方的時候,就見那姑娘忙不迭地收回視線,像見了鬼一樣,沒等他回過神,便立刻轉身,逃難似的跑遠了。
赫連璟聿微微一怔,腦海中瞬間劈下了一道響雷。他記起來了,那姑娘他果然認得。
三年前,大雁山底,那個一口咬定他屁股上有塊梅花胎記的小神棍。
想到這裡,他突然意味深長的勾起一記得逞的笑容。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黑丫頭,本王這三年來,找你找得可真是辛苦,沒想到你今兒個居然主動送上門來了。
看來老天果然還是厚待本王的,歷經了這麼長時間,到底讓本王又發現了你的蹤跡。
「皇兄,你瞧什麼呢?」
逕自說個不停的老六,這時終於發現五皇兄壓根沒在聽,目光又直直盯著下方瞧,不禁好奇到底有什麼特別的人事物吸引了他。
回過神的赫連璟聿突然很感謝六皇弟今天帶他來此,伸手拍拍他的肩,笑道:「六皇弟,你放心,你的事情,我會找個機會替你在父皇面前美言幾句的。」
在老六屁顛屁顛的離開之後,他回頭看了一眼始終候在角落、沒吭聲的貼身侍衛柳康。
這人是他從小培養的心腹,他衝著對方打了個手勢,無須多言,對方立刻明白主子眼底的含意。
秦月汐快步走在大街上,不時回頭看是否有人追上來,心裡還不斷暗歎,這輩子從沒像今天這麼狼狽過。
本以為上次在大雁山下與赫連璟聿分別,只要她多加小心,今生就不會再度相遇。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再次踏入京城的地界,她一時大意,忘了如今的赫連璟聿已經被冊封為王,整個京城都是皇家的領土,要說沒機會見面,那可真是自欺欺人了。
只是,她哪想得到,不過就是偷溜出府轉了一圈,竟會遇到命中的剋星。
秦月汐臉上鬱結,心底卻難掩激動之情。
闊別三年,他已逐漸顯露出他的帝王之姿。
早就聽說太子意外過世之後,不管是皇上還是朝中大臣,都十分看好這位五王爺將來能夠指點江山。
而且剛剛那無意中的一瞥,更讓她確定,沒有了仇怨束縛的赫連璟聿,無論是神態還是氣質,都較上一世顯得更加不凡、霸氣。
她一邊欣慰自己終於改變了他的命運,一邊又糾結與他之間的未來。
上一世,他之所以會對她情深不悔、至死不渝,是因為她用才華和智謀助他上了位。可是這一世,沒有師父的引薦,也沒有太子一系的奮力打壓,他要得到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就算真如墨妖妖所說,她與他之間真的有十世緣分,一旦他登基為帝,她一個小小侍郎家的閨女,又怎麼可能成為皇后?
就算真的被冊封為皇后,她也勢必要面對皇家的諸多禮儀規矩,還要忍受深愛的男人,將一個又一個的女人帶到她面前,等著她的承認。
不!這樣充滿悲劇的愛情,並不是她所期待的。
就算她再怎麼愛他,也絕不會再委屈自己,去面對那令她厭惡的宮廷生活了。
而且這人世間真正值得追求的,除了愛情,還有很多。
老天既然能給她重生一次的機會,就意味著,很多事情她不必再遵循著上一世的軌跡再走一次。
想到此處,糾結多時的心境豁然開朗。
秦月汐因為心緒混亂,在大街上繞了好久,等回到秦府,已經比預計時間晚了許多,一進前廳就看到父親怒目坐在椅子上,等著她回來,明白這一場教訓是躲不過的了。
秦思遠不是不知道女兒時常趁他不在時偷跑出去溜躂,不過她總能算好他回府的時間,早一步在家乖乖等他,所以他都盡量睜隻眼閉只眼,但今天她實在太誇張了,他的怒氣才會一時忍不住,爆發了出來。
他一氣之下,便對寶貝閨女下了禁足令,在沒得到他的允許之前,絕對不可以踏出府門一步。
要是以前,秦月汐一定會和爹頂上幾句,為自己爭取所謂自由的權利。
可是今天無意中遇到了赫連璟聿,雖然不確定那個人有沒有認出她來,但為了避免後續麻煩,她還是決定乖巧一些,短時間內不再亂跑了。
就這樣,秦月汐又恢復了從前千金大小姐足不出戶的無聊生活。
最高興的就是秦夫人了,自從她隨夫君遷到京城,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能盡快替女兒找個合適的婆家。
女兒今年十七歲了,個子高挑模樣又嬌,除了性子野了一些,其他各方面都是百里挑一的優秀。
秦夫人覺得自己這輩子很幸福,有丈夫疼愛、有女兒孝敬,如果女兒也能找到一個像夫君那麼疼愛自己的男人,那麼今生今世,她也就了無遺憾了。
所以她開始與京城幾位有名的媒婆聯繫,請她們幫忙打聽打聽。
這日,秦思遠正在書房處理公務,就見管家急匆匆跑進來,顫聲道:「老爺,麒麟王大駕光臨了。」
麒麟王正是五皇子赫連璟聿。
早在幾年前他就被皇上封王封府,府邸就坐落在京城的精華地段。
秦思遠對他並不陌生,兩人也算得上是同朝為官的臣子。
只是他這個戶部侍郎剛剛上任,再加上平日裡也沒有溜鬚拍馬的習慣,所以儘管心底明白麒麟王很有可能就是未來的天子,他也極少會主動與對方攀交情。
可是朝中大臣人人努力巴結的大人物,今兒個怎麼會上門來?難不成發生了什麼事?
「老爺……老爺?」
管家的喊聲將秦思遠轉折的思緒拉了回來,他這才意識到,如果怠慢了等在正廳的麒麟王,對他這個小小的戶部侍郎來說,可是重罪一樁。
想到此處,他忙不迭整理衣袍,踩著急切的步子迎到主宅正廳。
就見身姿挺拔的赫連璟聿,身穿素色便裝,頂著一張俊美逼人的面孔,正慵懶的坐在椅子上,優雅的喝著府中婢女送到面前的熱茶。
秦思遠片刻不敢怠慢,迅速踏進,撩袍跪下,口中道:「王爺大駕光臨,小臣有失遠迎……」
他放下茶杯,起身,笑著將對方扶了起來,「秦大人不必多禮,本王只是無意間路過這兒,這才想起來這幢宅子如今已經被賞賜給秦侍邸了。當初可是徐老大人親自向父皇舉薦你的,父皇一向勤政愛民,就怕不小心重用了佞臣會給我朝帶來負面影響,所以平日裡對於臣子也是諸多要求……」
「皇上體恤百姓,是我金晟王朝的福分。」
赫連璟聿笑著點點頭,「秦大人所言即是,經過多日觀察,父皇也覺得秦大人乃我朝不可多得的棟樑之材,所以私底下不只一次訓導本王,要與忠義之臣多多親近,切莫因為逆耳忠言而遠疏良臣義士。」
一時之間,秦思遠有些搞不明白。自己只是一個四品小官,如果麒麟王真的想拉籠助他上位的後盾,他這個小小的戶部侍郎還真是不夠資格,再說,以麒麟王今日在朝中的地位和能力,根本也不需要搞這種小動作。
那麼,這位身嬌肉貴的王爺千歲突然蒞臨,究竟是為哪樁呢?
秦思遠心中不解,表面上又不敢露出太多疑慮。
好歹他也是在官場上打混多年的人物,不管赫連璟聿來此究竟有何目的,只要好生招待、禮遇,那就準沒錯。
就這樣,他陪著這位千歲爺坐在廳中,天南地北的胡扯一通。
也幸虧秦思遠才華橫溢知識淵博,這才沒在千歲爺面前失了顏面。
不過透過這番交談,他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敬佩赫連璟聿的聰慧和睿智。
果然是被皇上和朝臣看好的帝王人選,眼光獨到、立場分明,對於時下官場上的一些弊端,也分析得精闢深入,令人歎服。
若他日真是由他坐上天子之位,金晟王朝一定會在這個人的帶領下,走向更加繁榮輝煌的未來。
突地,廳外傳來清脆悅耳的嘻笑聲。
「看你這小東西還往哪裡跑……」
正侃侃而談的赫連璟聿一頓,目光隨著那美妙的嗓音飄了過去,就見一道修長細瘦的身影,嗖地一下從門口的一棵大樹上飛了下來。
當她落地的時候,手中還捧著一隻正在吱吱喳喳叫個不停的小麻雀。
秦月汐踩著興匆匆的步子往廳裡走,完全沒注意到還有其他人,只想著要向父親獻寶。
「爹,您看這只麻雀吃得身圓體胖多福態,這就是我六天前逮的那隻,娘當時還說麻雀氣性大養不活,您瞧,如今不但養活了,還養得膀大腰圓的……」
就在她覺得奇怪,怎麼爹遲遲沒有回應,抬頭一看,這才發現爹的臉色好像不太對勁,接著又看向一旁,臉色頓時大變。
就在她失神之際,小麻雀拍著翅膀飛走了。
秦思遠忍不住扶額,輕歎了口氣,皮笑肉不笑的對赫連璟聿道:「王爺莫怪,這是我家那不爭氣的丫頭,因為從小當個男娃兒來養,所以長大之後變得越發沒規矩。」說罷,用力瞪了女兒一眼,訓道:「這是麒麟王,還不快跪下請安。」
呆怔在原地的秦月汐,無語看了一眼端坐在椅子上、正悠哉喝著香茶的男人,頭皮一炸,腦海中頓時閃過無數念頭。
他怎麼跑來了?
還有,他那是什麼眼神?帶著幾分玩味和挑釁。
她不是傻瓜,幾乎一眼就從他壞壞的眸光裡看出他此番前來的目的。
可是,他是怎麼知道她的身份的?
當時她明明就把臉塗得烏漆抹黑的,如果這樣也能被認出來,她只能說,他這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厲害。
雖然心底不痛快,但是在爹面前,她卻不敢表露出半分。
硬著頭皮,曲膝,給那面帶邪笑的男人下跪請安。
慢慢品茶的赫連璟聿,此時終於能正大光明的打量著她了。
上次在酒樓匆匆一瞥,只覺得自己見到了一個貌似天仙的絕色女子,今日仔細一瞧才發現,這女子不僅絕色,眉宇之間的信傲和雍容,絕對勝得過他至今見過的任何一個貴族千金。
肆無忌憚的打量了她好半晌,他才笑道:「沒想到秦大人家還養了這麼一個令人眼前一亮的漂亮姑娘。」
秦思遠急忙回應,「王爺千萬別這麼說,她就只是個被寵壞了的野丫頭,就衝著剛剛那折騰勁,王爺也該瞧得出來,她著實欠教訓,都怪微臣平日公事繁忙,疏於管教,這才把她嬌慣得無法無天。」
秦月汐偷偷翻了個白眼。爹這不是明擺著在外人面前抵毀她的名譽嗎?
赫連璟聿沒有錯過她的表情,笑而不語,雙眸帶著玩味,不停在她身上來回打轉。
這時,府裡的管家又急吼吼地跑來,先向王爺行禮,便緊張地說府裡出了一些事情,必須由老爺親自出面處理。
赫連璟聿急忙道:「秦大人若有急事就先去忙。」
秦思遠有些為難,卻又不敢怠慢王爺,便對女兒交代,「汐兒,爹去去就來,你替爹好生招待王爺,切不可撒潑無禮得罪人,知道嗎?」
「爹……」
沒等女兒抗議,他隨即起身向麒麟王行禮道歉,便急忙和管家離開了。
赫連璟聿起身,走到她面前,來來回回打量了良久,「秦姑娘,你說咱們是不是曾經在哪見過啊?」
秦月汐無語的看了他一眼,才回道:「民女長相普通,王爺若是覺得眼熟,肯定是那個人長得與我極像,才會讓王爺有此誤會。」
他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借口不錯,不過,本王記性一向很好,十幾天前,明月閣樓下,那個將小賊踩在腳底下的姑娘,應該就是你吧?」未等她答話,他又說道:「三年前大雁山下,那個將一張漂亮臉蛋用鍋底灰塗得烏漆抹黑、還口口聲聲說本王屁股上有一塊梅花胎記的黑臉姑娘,應該--也是你吧?」
這下,秦月汐再也無法保持冷靜,她錯愕的緊瞅著笑得一臉得意的赫連璟聿。
「秦姑娘,本王有很多話想親自問你,可惜這裡實在不是交談的最佳場所。」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已經懶得再維持假面禮數那一套了,直接嗆問。
「果然是個聰明又有趣的姑娘,本王就喜歡和你這種人打交道。」
這時,秦思遠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完府中事務,忙不迭地回到了正廳。
眼看看她爹就要踏進來,赫連璟聿將俊臉湊到她耳邊,威脅道:「如果你不想讓本王將這件事越搞越大,兩天后明月閣三樓江南小苑,不見不散。」
秦月汐為了去與不去,心頭狠狠糾結著。
兩天后,她的房間裡莫名其妙被人射了一支飛鏢進來,鏢上綁著一張紙,她連忙拆下展開,只見上面寫著--若敢悔約,後果自負。
雖然只有短短八個字,卻能看出他的霸道。
她太瞭解這男人的脾氣秉性,為達目的誓不甘休,絕對是他性格的真實體現。
她敢發誓,如果今天她敢放他鴿子,以那男人的能力和權勢,絕對能做到讓她吃不了兜著走的地步。
為了不給自己惹來太多麻煩,她決定赴約。
幸好爹最近忙得很,又恰好今兒個是初一,娘要在佛堂吃齋念佛抄寫佛經,根本沒有人會發現她是不是又偷溜出去。
於是,秦月汐簡單將息收拾了一番,悄悄躍上房頂,踩著傲人的輕功,偷偷離開了秦府。
當她來到明月閣三樓的江南小苑時,赫連璟聿已經到了。
她覷了他一眼,不得不說,他這張臉蛋真的可以迷死人。
一襲銀色衣袍襯得他面如冠玉、俊朗不凡,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眼角雖然掛著笑意,可在她看來,這笑容卻有些陰森。
秦月汐耐著性子,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上前行了個大禮,起身的時候,不卑不亢道:「不知王爺今兒個約我來明月閣一敘,究竟想與我說些什麼?」
說話間,眼角餘光掃到站在不遠處、始終沒吭聲的男人。
那個人她認識,是赫連璟聿的貼身侍衛,此人沉穩寡言,一身功夫更是厲害得令人心驚。
她也不傻,知道自己的行蹤和身份能在短時間被發現,肯定都是拜這個柳康所賜。想到這裡,她再次暗自懊惱,如果不是她過於貪玩,就算秦家真的遷來京城,也不可能有被赫連璟聿逮到的一天。
現在可好了,不但人被他逮了個正著,以她對他的瞭解,如果不問出個是非究竟,這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果不其然,赫連璟聿將她招待入席之後,便一語直戳重點。
「三年前,究竟是怎麼回事?」
秦月汐故作天真的看了他一眼,「我不明白王爺的意思。」
「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明不明白,全在你的一念之間。」說著,他親自給她倒了杯酒,臉上依舊掛著優雅的笑容。
可這個笑容再好看,對她來說,也如同惡夢。
歷經三世,她最終還是得回來金晟王朝,面對赫連璟聿。
她覺得這是上天對她的考驗。
她沒辦法心平氣和的和他相處,深刻的愛戀和怨恨,也無法讓她假裝從前的事從未發生過。
他是赫連璟聿,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
她真的很害怕自己會把持不住心底複雜的感情,對他流露出太多的私人情緒,導致他對自己的誤解。
她眼底來回變幻的神色,並沒有逃過赫連璟聿的視線。
輕輕扇了扇扇子,他略帶深意的一笑,「三年前,你化妝成黑丫頭出現在本王面前,道出即將發生的危機,雖然本王當時並不想相信你的胡言亂語,但是本王最終決定賭了一把。事實證明,本王賭贏了這一局。」他慢慢闔上扇子,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雖然表面上看來,本王的確是撿了條性命贏了那一回,可是秦月汐,有件事本王卻輸了。」他頓了頓,狀似漫不經心道:「你知道本王輸掉的是什麼嗎?」
秦月汐沒有答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他似乎也沒指望她回答,輕飄飄的逕自說:「本王輸掉的,是尊嚴!」
她有些不解的望向他。
「首先,放棄捷徑,就意味著本王確實貪生怕死,其次,對於一個來歷不明的丫頭,本王不但沒有對你產生戒心,反而還相信你說的話;最後,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出賣本王的私人秘辛,這已經令本王大失威信了。」
聽到這樣的指控,秦月汐差點笑出聲來。
「我說王爺,不管是尊嚴還是面子,與生命比起來,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東西,況且當初我是為了贏取你的信任,才不得不當著那些人的面道出你的隱私,這根本就是無計可施下的最佳良策,若王爺是因為我無意中救了你的性命想怪罪於我,這對我來說,無疑是一項非常嚴重的指控。」
他被她的據理力爭給逗笑了。
打開扇子,繼續有一下沒一下的搖了起來,邊道:「秦姑娘,你也不必緊張,雖然你曾經做過的事的確令本王不怎麼快活,但追根究低,三年前你的突然出現,的確救了本王。當然,本王今日約你來這裡,並非是怪罪你三年前的直言不諱,本王好奇的是--」
他頓了頓,俊臉向前湊近幾分。
「你究竟是如何知道,那條通往慶州的捷徑,是充滿危險與殺機的?」
「既然王爺的記憶力這般驚人,應該還記得我曾說過略懂卦象,當時途經大雁山,看到王爺一行人烏雲罩頂,有大難臨頭之勢,這才出言指點。」
「你以為本王會相信你的這番說詞嗎?」
她挑了挑眉,「王爺信不信,那是王爺的事,我只是做我應該做的事罷了。」
「既然你當年救了本王一命,事後為什麼又要費盡心機的躲起來?而且三年前你不過只是個十四歲的丫頭,一個小女孩,突然從汝州跑到大雁山,你不覺得這件事說起來太過奇怪了嗎?」
秦月汐被這人的精明逼得無話可說。
她就知道,以赫連璟聿的疑心程度,肯定不會輕易相信她的。
早知道這人這麼多疑,當年她就該眼睜睜看著他一行人馬被殺得乾乾淨淨。
現在倒好了,明明不關她什麼事,卻偏要她來承擔這份指控。
想到這裡,忍耐多時的秦月汐再也受不了的哼了一聲,「不管你信不信,三年前我就是那麼巧的出現在大雁山,也是那麼巧的與王爺一行人相遇,更是那麼巧的在看到王爺等人大難臨頭的時候出言提示了一句。王爺信就信,不信就拉倒,反正我也沒想過要從王爺這裡得到什麼好處」
「是,你不僅不想從本王這裡得到好處,反而還怕本王認出你的模樣!如果當年你不故意塗黑自己,本王還真不會過於多心,可問題就出在,你這麼拚了命的掩飾,究竟是在提防著什麼?」
「如果我說,我會算卦看相這個本事,不想讓我家裡人知道,這個理由你會信嗎?」
赫連璟聿不由得深深看了她一眼,半晌後,他慢慢笑開。
「念在你當年救了本王一命的分上,本王可以暫時相信這個解釋。」
聽到這話,秦月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這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明明好心想改變他的命運,卻沒想到當年的多此一舉,竟給自己招來這麼一個大麻煩。
似乎看出她眼底的不快,他突然笑道:「你這丫頭倒是有趣,明明救了人,為什麼不圖回報?」
「都說了那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可是本王偏偏不願意承別人的恩情。」
「那你想怎麼樣?」
「簡單,給本王一個報答你的機會就行了。」
「報答就沒必要了」
「有沒有必要,你說了不算!」
「喂,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霸道?我救了你,不需要你來報答,從此咱倆橋歸橋、路歸路,見了面裝作不認識,這不是挺簡單的一件事嗎?」
她炸毛的樣子看在赫連璟聿的眼裡,居然別有一番滋味。
「你一直急於撇清關係,莫非是怕本王趁機吃了你?」
秦月汐被說得面紅耳赤,忍不住狠狠瞪他一眼,「我身正不怕影子歪,有什麼可怕的?」
「既然你不怕,就乖乖陪本王把今兒個這頓飯吃了!」
「只要吃了這頓飯,王爺以後就不再找我麻煩了嗎?」
赫連璟聿被她的理論逗笑了。這丫頭還真是個有意思的人!他笑著看她,像逗小貓一樣逗道:「只要你乖乖吃了,本王就會考慮你的建議。」
她來的時候沒吃飯,折騰了一路,現在肚子還真有些餓了,於是她不再理會他那令人不舒服的目光,抓起筷子,開始大肆掃蕩眼前的佳餚。
直到肚子飽到再也裝不下任何食物,她才放下碗筷,用一種很無辜的眼神看著對方,「我吃飽了!現在可以離開了嗎?」
「本王就這麼不招你待見?」
秦月汐看了外面的天色一眼,裝出為難的樣子,「王爺也知道,我只是個姑娘家,爹又管得嚴,這次我是偷偷跑出來見王爺的,要是被爹發現我不在府裡,他又會找各種理由來懲罰我了。好歹我也是王爺的救命恩人,王爺肯定也不樂見我被爹爹懲罰的,是吧?且現在天就快黑了,我一個姑娘家要是回去晚了,傳揚出去,名譽肯定會受影響,王爺也不會眼睜睜看著救命恩人名譽掃地吧?」
她竹筒倒豆子似的說個不停,倒是把赫連璟聿給娛樂個夠嗆。
果然是個有意思的丫頭,也不枉他這三年來對當年那個黑丫頭念念不忘。
「既然這樣,你就先行回府吧……」
「我就不在這裡打擾王爺的雅興了。」
似乎怕他反悔般,秦月汐立刻起身抱了個拳,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看著那丫頭風風火火離去的背影,赫連璟聿的唇邊忍不住劃過一抹惡意笑容。
「沒想到這秦丫頭的確是個有點意思的人物。」
柳康這時終於出聲,「依屬下之見,秦大人家的這個姑娘可不是簡單人物。」
他優雅的搖了搖扇子,「本王早就看出來了。」
如果她真是個簡單人物,三年前就不可能會出現在大雁山,替他擋住了那場突降的災難。想到這裡,赫連璟聿的臉色陰沉了一下。
那條通往慶州的捷徑,埋伏著太子赫連璟祁的人馬。
那個始終擔心自己會搶他皇位的蠢貨,敢做出喪盡天良的蠢事就該承擔後果。
至於秦思遠家的這個閨女,既然不幸落到了他的手裡,想要再逃脫出去,可就沒她想像的那麼容易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2-11-19 00:03:42
第九章
自從三年前太子殿下赫連璟祁去世之後,仁康帝的身子骨就一日不如一日,且徹底動搖了皇后母族的勢力。
朝廷中最不缺的便是見風使舵之人。
太子沒了,大伙紛紛將眼光落到下一任可能的儲君身上。
眾人都知道,皇上非常寵愛碧清宮的蓮貴妃,而那個知書達禮又溫柔賢慧的女人,又給皇上生了兩個樣樣優秀的皇兒。
不管是四皇子還五皇子,都有足夠的能力繼承金晟王朝的江山大業。
如今已經沒有幾個人記得,王朝曾有赫連璟祁這麼一號人物存在過。
三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很多。
囂張跋扈的皇后徹底退出了政治舞台,鎮日青燈古佛相伴。
那些的日擁護太子上位的臣子,倒戈的倒戈、叛變的叛變,為了仕途與利益,不顧一切在檯面下搞小動作。
仁康帝老了,就算明知道那些臣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玩陰弄謀,他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由著那些人瞎折騰。
眼看著一年一度的中秋節就快到了,仁康帝將最信任的兩個兒子叫到身邊,仔細吩咐兩人一定要用心操辦每年一度的皇家盛宴。
「父皇儘管放心養病,關於今年的中秋盛宴,兒臣會與皇兄仔細商議,一定不會教父皇丟臉的。」赫連璟聿捧著藥碗,慢慢吹涼藥汁,再用調羹一口一口的將藥餵進父皇的嘴裡。
好不容易將藥汁喝光,面色老態的仁康帝揮了揮手,「整日裡喝這些又苦又酸的東西,朕看了就心煩不已。」
赫連璟皓一邊勸說:「父皇,良藥苦口利於病,這句至理名言,當年可是您親自教給兒臣和弟弟的。」一邊將早就準備好的柳丁一瓣一瓣遞到父皇嘴邊。「藥苦,吃些水果潤潤喉。」
被兩個兒子伺候得服服帖帖的仁康帝,雖然嘴裡抱怨得凶,可眼底卻裝滿了融融的笑意。
赫連璟聿見父皇露出了笑,便趁機提道:「六皇弟不久前從青樓中買回去的那個姑娘小倩,雖然出身的確是低微了些,但如果她的存在,真的能讓六皇弟收斂幾分張揚的性子,父皇這次不如就恩准她入府為妾,終生伴在六皇弟左右吧。」
這件事老六私底下求了他好久,本來他是不想管的,怎料那小子三天兩頭去他府上騷擾,再加上如果不是老六死皮賴臉帶他去明月閣吃飯,他也不會發現秦月汐的蹤跡。
就當是還老六一份人情也好,今兒個見父皇心情還不錯,他便趁機把這件事情提了出來。
正吃柳丁的仁康帝聞言,面色不禁沉了幾分,「是那個孽子讓你來求朕網開一面的?」
他笑了笑,「父皇,正所謂兒孫自有兒孫福,而且據兒臣觀察考量,六皇弟對小倩姑娘的確是用了幾分心思的,與其他整日流連在風月場所不思進取,不如允了他和小倩姑娘的情事,趁機提出讓他進朝入仕,豈不是一舉兩得?」
這話說得十分中肯,也頗有幾分道理,不過一想到那不爭氣的六皇子,皇上還是莫名的感到煩躁。
他歎了口氣,揮手道:「朕懶得多管了,至於那孽子的事情,你就替朕作主安排吧。」
「父皇放心,兒臣定會辦得妥妥當當。」
仁康帝似乎很欣慰,拉著赫連璟聿的手,露出慈愛的微笑,「朕的江山,從今以後可就指望你了。」
聞言,候在一旁許久未作聲的赫連璟皓,眉頭輕輕一挑,眼底瞬間劃過抹詭異的光芒。
從宮裡出來的時候,他忍不住道:「難怪老六最近這麼消停,原來是府上又娶了美嬌娘。他倒是艷福不淺,小小年紀,府裡已經納了二十幾個側室了。」
赫連璟聿輕笑一聲,「不過就是一群女人罷了,也只有老六那傻瓜才會樂在其中。我倒是羨慕皇兄你,寧缺勿濫,府上只娶正側兩妃,兩位嫂嫂又都是出身高貴的大家小姐,若將來真有那麼一天,對皇兄來說,只會有利,而無傷害。」
赫連璟皓心思聰明,自然明白五皇弟所謂的「將來真有那麼一天」為何。
「皇弟何必自謙,雖然父皇現在並沒有冊立儲君,但心底已經有了最佳的人選了。」
「皇兄,你我乃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不管那個位置由誰來坐,你都是我這世上最親的親人。」
赫連璟皓勾住他的肩膀,輕輕拍了兩下,笑道:「是啊,我們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這個事實永遠不會改變。」
金晟王朝迎來一年一度的中秋佳節,按照每年的慣例,五品以上官員得以攜家帶眷入宮飲宴的。
新上任不久的秦思遠,很幸運的接到宮裡傳來的聖旨,八月十五當晚,帶著妻子和閨女,踏進了莊嚴肅穆的皇宮大門。
雖然他並不貪圖名利,但讀書人的夢想,就是入朝為官、光耀門楣。
以前只是一個小小地方官的他,在歷經三十多年的努力,今時今日終於有機會帶著妻女入宮飲宴,對於很多人來說,這是一份福氣,也是一份榮耀。
秦夫人的心思就簡單得多。
聽說京城裡最不缺的就是王公貴族官家子弟,自家閨女如今都已經十七了,卻仍舊待字閨中,若能趁此機會給閨女覓得一戶好人家,那她往後都不用再操心了。
唯有秦月汐的心情最為複雜。
金晟王朝的皇宮對她來說並不陌生,那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曾在她心中留下許多深刻的回憶。雖然事過境遷,但再次回到這個曾讓她快樂又傷心的地方,到底有些不是滋味。
一整個晚上,她都躲在爹娘的身邊,盡量減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知道自己的行為很駝鳥,但她是真的不想再與赫連璟聿產生任何交集了。
金晟王朝最有資格和機會登上帝王寶座的麒麟王,他不可避免的成了這個場合裡備受巴結和討好的寵兒。
皇子雖然不多,但除了他之外,其他幾位都已經娶妻,唯獨這位最有資格登上皇位的麒麟王,目前還孤家寡人一個。
這倒不是皇上怠慢了他的五皇子,主要還是赫連璟聿的身份過於敏感,畢竟他有極大的可能成為下一任儲君,而這個時候,不管是哪家大臣向皇上提出要把自家閨女嫁過去,都會被質疑有高攀奪勢之嫌。
所以眾臣們都在等,等麒麟王主動下令,宣佈娶妻。
可是整整三年過去了,他根本就沒有半點娶妻的跡象,這可真是急壞了一干朝臣。
趁著今年的中秋佳節,那些比狐狸還狡猾的官員,私底下仔細吩咐家裡那些沒出嫁的閨女,一家要打扮漂漂亮亮的,好爭取麒麟王的青睞,一旦有機會被封為妃,待仁康帝駕崩之後,自家閨女可就是未來皇后的不二人選了。
放眼望去,這皇宮盛宴之中,還真是不乏千嬌百媚、容貌秀麗之輩。
仔細檢查觀察一圈後,秦夫人拉著閨女小聲道:「娘剛剛替你仔細瞧過了,在場的貴族子弟雖然不少,但最讓人眼睛一亮的,就是那邊那個穿朱色莽袍的公子……」
順著娘親指的地方一望,秦月汐的臉色頓時陰了下來。因為她娘看中的不是別人,正是她躲都來不及的赫連璟聿。
她急忙壓低了腦袋,小聲地回應:「娘,今兒個可是中秋節,您又在那裡瞎想什麼呢!」
秦夫人哀怨的瞪了她一眼,「娘怎麼就瞎想了?別忘了,再過幾個月你就十八了,別人家的姑娘到了這把年紀,孩子可能都生了好幾個,偏偏你爹縱著你,人生大事非要你自己選擇才甘休。」無奈的歎了一聲,「幸好你現在年紀還輕,倒還有幾分資格去挑別人,等你再大一點,那些公子少爺們,可就不會再像從前那麼把你當回事了……」
秦月汐被娘親嘮叨得直無語。
這時,一道犀利的目光從不遠處向她射了過來,她被那略帶深意的目光盯得渾身上下不自在。
而她娘則露出幾分高興的神色,小聲提醒她,「汐兒快瞧,那位公子剛剛看你了。」
「娘,那人是當朝五皇子,也許日後還是我朝未來的皇帝。」
聽到這裡,秦夫人頓時斂了笑容,再次深深審視了赫連璟聿一眼,歎了口氣,「那還真是可惜了。」
就算她再怎麼想給自家女兒找個好婆家,也絕對不會讓女兒踏進宮門給皇帝當女人的。
就在母女倆嘀嘀咕咕說個不停的時候,皇上終於帶著寵妃蓮貴妃出現了。
滿朝文武全都跪倒在地迎接。
起身之際,秦月汐的目光不經意掃了蓮貴妃一眼。
不愧是受盡皇寵整整二十載的天姿絕色,即使年過四十,不但風采依舊,反而更多添了幾分成熟嫵媚韻味。
和以往的大型宮宴一樣,自從太子過世之後,正宮娘娘就極少隨皇帝出席這種正式場合,且眾人都清楚,蓮貴妃雖然只是名貴妃,但地位早就凌駕於皇后娘娘之上了。
秦月汐望著蓮貴妃,心想著這次重生,她在無形之中改變了太多人的命運,這樣的結果,也不知是好是壞。
被蓮貴妃攙扶著走到眾人面前的皇上,如今已經有了明顯的老態。
按照上一世的軌跡來計算,再過幾個月,就是仁康帝壽終正寢的日子。
一旦皇帝駕崩,新帝就會立即上位。
這也就意味著,赫連璟聿的王爺生涯,將會在不久之後正式結束。
就在這時,一股奇異的香氣突然闖進了她的鼻子裡。
這個香氣很特殊,令她在瞬息之間產生了警覺。
如果她沒記錯,這個香氣就是誘香,方圓十里之內,只要聞到這股子香氣,那些躲在地底下或草叢裡的毒蛇,就會慢慢被吸引過來。
想到這裡,秦月汐不由得大驚。
她目光凌亂的尋找最有可能放出這股香氣的人,直到視線不經意落在蓮貴妃的腰間,她整個人猛地打了一個冷顫。
那是一隻粉色的香囊,繡得十分漂亮又精緻。
如果香氣真的是從那只香囊裡傳出來的,那麼……
沒等秦月汐判斷出結果,她那靈敏的耳朵,就所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循著聲音望去,果不其然,幾條長相醜陋、兒臂般粗細的毒蛇,竟在人群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向蓮貴妃的方向爬去,
她只覺得腦袋一麻。
就在在那幾條毒蛇瘋狂向蓮貴妃攻擊而去的時候,她縱身一躍,不理會旁人的驚慌和詫異,飛快從腰間掏出幾枚金葉子,嗖嗖嗖-
只見那幾枚金葉子直接切斷了毒蛇的七寸,頓時,鮮血四溢,幾條毒蛇瞬間斃命。
由於這件事發生得太過突然,所有人都楞了好一會兒,才開始後怕,幾位膽子小的姑娘,更是驚惶的放聲大叫。
赫連璟聿也著實嚇了一跳。
而一直注視著這一幕的赫連璟皓,則眼含深意的盯著突然冒出來的漂亮姑娘,良久未作聲……
秦月汐片刻不敢猶豫,直接跑到蓮貴妃的面前,一把扯掉她腰間的那只粉色香囊,扯斷束繩將內容物一倒,竟是一堆味道刺鼻的白色藥末。
蓮貴妃花容失色,指著自己的香囊驚呼,「這香囊裡明明裝著百合花瓣的,怎麼變成奇怪的白色粉末了?」
「這是誘香,專門引毒蛇出洞的奇藥。」
這下,不僅是蓮貴妃震驚了,就連仁康帝的臉色也變得極為難看。
好好一場皇家盛宴,因為毒蛇出來擾亂而被迫中斷。
很明顯的,有人想趁機對蓮貴妃下毒手,如果當時不是秦月汐夠警覺,蓮貴妃恐怕早就慘死於毒蛇之口。
皇上非常震怒,當即便加派人手對後宮展開一連串嚴苛的調查。
沒過多久,幕後兇手就被揪了出來。
雖然在情理之中,卻也在意料之外。
因為真正的兇手不是別人,正是恨蓮貴妃恨得半死的皇后娘娘。
太子死後,這位正宮娘娘表面上修身養性不問世事,可心底卻深深嫉妒著聖寵正隆的蓮貴妃。
再加上蓮貴妃膝下有兩個正得寵的兒子,要是哪日皇上有個三長兩短,他們其中之一勢必會被扶持上位。
反觀她自己呢?
中年失子,娘家的勢力在這幾年之內也被打壓得毫無反擊之力,各種苦惱和恨意凝結在一起,終於醞釀出她的濃濃殺意。
得知真相的皇上被氣得不輕,當即便下旨廢了皇后、打入冷宮。
經此事件,原本身子骨就不怎麼利索的皇上,終於倒下了。
朝中的形勢立刻變得緊張起來。
雖然秦月汐因為護駕有功,連同秦府上下得到了皇上的封賞和獎勵,但也因為她的衝動,給秦家招來了暗敵。
兩個月之後,汝州發生了近十年來最大規模的地牛翻身,災情慘重,許多老百姓無家可歸,甚至命喪黃泉。
戶部侍郎秦思遠,因為祖籍就在汝陽,加上當過汝州父母官,所以朝廷便將設置在汝陽的救災事宜交給他全權處理。
為此,戶部還特地從國庫撥了五十萬兩白銀,做為救濟和補貼。
然而當銀子送到汝陽、由當地官員清點數目之後,卻發現整整少了三十萬兩。
這件事很快地傳回朝廷,當即便有大臣將罪名扣到了秦思遠的頭上。
他是此次賑災的主要負責人,官銀莫名失蹤,他當然要負全部責任;再者,自從秦月汐在中秋宴上救了蓮貴妃一命之後,秦家在皇上的眼中便越顯重要,自古以來恃寵而驕的大臣多了,他肯定是仗著皇上對秦家的仁慈,才膽大妄為私吞災銀。
在幾個大臣的怒責之下,搞丟了三十萬兩官銀又無法向朝廷交代的秦思遠,被抓到刑部大牢正式關押。
秦府上下一片慌亂。
秦夫人這輩子一直活得順風順水,夫君寵、女兒孝,這麼一個沒憂愁沒煩惱的女人,突然遭受如此磨難,無疑是非常巨大的打擊。
自從秦思遠被關到刑部之後,她幾乎整日以淚洗面,痛哭不止。
重生之後,一直活在安樂窩裡的秦月汐,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刺激得不輕。
父親勤政愛民,一心一意只想為百姓做事,如此疼惜百姓之人,怎麼可能做出這種貪贓枉法的壞事,她明白一定是有人想要誣陷她爹,可是若沒在證據,是絕對沒有人會相信她的話的。
皇上已臥床多日不理朝政,朝中大小事宜,幾乎全都落到了赫連璟聿的頭上。
雖然她打從心底不想再與他再有牽連,但為了她爹、為了秦家,她只有這個辦法了。
麒麟王府的景致與上一世並沒有任何不同。
若真要說,是她此番來到這裡的感受和心情已經大不相同了。
上一世,她是他珍愛的女人,她被他小心翼翼的接進王府,視若上賓。
那個男人,恨不能將世間最寶貝的一切奉送到她眼前,只為博她一笑。
而這一世,她竟成了上門求助的小可憐,甚至連見他一面,都要裡外通傳、苦苦哀求。
幸好赫連璟聿並沒有太過刁難她,只讓她在府外等了半炷香的工夫,家丁就跑出來說王爺有請。
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踏進王府大門,秦月汐滿腦子都在想,待會兒真見了赫連璟聿,她該如何說明自己此行的來意。
畢竟兩人之間身份有別,他是未來的帝王,而她是罪臣之女,又有什麼資格和立場,讓那個男人為她服務?
難不成要用自己是他們一家救命恩人來壓他?若真這麼做,連她都會看不起自己。
就在她心緒反覆轉折之際,家丁已經領著她來到了書房門前,微彎身伸出手示意便主動退下。
秦月汐深呼吸了一口氣,穩住情緒,這才舉步跨了進去。
赫連璟聿正坐在案後認真的批著折子。
聽到腳步聲和請安聲傳來,他才慢慢抬起頭,看著她那有些蒼白卻依舊動人的臉蛋,勾起無聲的淺笑。
「多日不見,你倒是瘦了許多!」他輕輕放下筆,拿起一旁的茶杯,慢吞吞啜了一口,才又道:「聽下人說,你有要事要見本王,不知本王有何榮幸,能讓秦姑娘求見?如果本王沒有記錯,當初在明月閣,秦姑娘可是親口說過,並不想與本王有太多交集,就算平日不小心見了面,也要裝作不認識……」
秦月汐不等他說完,便雙膝一彎,跪了下來。
他臉色一變、目光一緊,冷著嗓音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王爺,我爹是無辜的,他並沒有私吞災銀,也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朝廷的壞事。可如今朝中眾臣,卻誣陷我爹恃寵而驕、貪贓枉法,這根本就是對我爹的侮辱……」
「可那三十萬兩官銀,的的確確是在秦思遠的手中不見的!」
「如此說來,王爺並不相信我爹是清白的了?」
赫連璟聿輕笑一聲,「你有什麼證據讓本王相信他是清白的?還是說……」
他慢慢起身,負著雙手,緩步跟到她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你能卜測出你爹與這件事並無關係……」沉沉一笑,「你若真這麼有本事,不如替本王算算,這幕後主使者究竟姓啥名誰、家住何方,只要你說得出來,本王這就差人放了你爹,你看如何?」
秦月汐萬萬沒想到,她今日上門求助,換來的卻是這番冷嘲熱諷。
她眼也不眨的仰頭死盯著他,一字一句道:「如果我測不出來是誰在背後謀害我爹,王爺又會如何裁斷這起案件?」
「按我金晟律法,凡貪污十萬兩以上的官員,皆會在審查定案之後,推至午門斬首。」
「也就是說,王爺已經認定我爹就是貪污的真正罪人了?」
赫連璟聿沒有答話,只是面色沉穩的看著她。
明明那麼卑微的跪在自己腳邊,可她眼底的倔強和傲氣,卻怎麼也藏不住。
他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她,甚至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偷偷搜集關於她的所有資料和情況。
她從小被爹娘一路溺愛著長大,本該是個溫室裡不能經歷風雨的千金小姐,可是她堅忍不拔、頭腦精明,還有一身令人讚歎的好功夫。
她曾說自己略懂卦術算命,可事後他仔細派人調查過,在她所接觸的人之中,根本就沒有一個能夠傳授她這方面的知識。
那麼,她能準確預測出那場災難,背後的真相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越是對她好奇,便越是對她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她的身影甚至還會進入他的夢境,他從未對一個女人有過這般奇異的感覺。
他是個聰明的男人,知道想得到一樣東西,強取豪奪,是最愚蠢的方式。
既然他已經認定了這條魚兒歸他所有,他就會慢慢撒下魚餌,一點一點的引魚上鉤。
在這種可怕的沉默中,秦月汐終於慢慢放棄了對他的希望。
她緩緩起身,投給他一記冷冷的笑容,「既然王爺已經認定我爹的個罪人,我無話可說。貿然打擾不王爺,還請王爺恕罪。告辭!」
轉身的一剎那,身後傳來一股霸道的力量,將她緊緊束在懷裡,扣在的胸前。
「這就是你求本王的態度?」
溫熱的氣息隨著話語從她耳後傳來,惹得她又羞又窘,她用力扭動身軀掙扎,卻怎麼也逃不開他霸道的掌控。
赫連璟聿略帶笑意的說:「你真的以為本王是個傻瓜,會傻傻相信你爹貪了銀子?如果本王連這點判斷能力都沒有,又怎麼可能會安安穩穩的活到今天?」
慢慢扳過她的身子,兩人四目相對。
「不管你相不相信,自從你爹被押到刑部大牢的那一天,本王就已經開始調查了。」
她忍不住詫異,剛要開口,就被他用手掩住雙唇。
「本王只是在等你親自上門來求本王幫忙,沒想到左等右等,直到現在你才肯乖乖出現……」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幫我?」
他翩然一笑,「這個問題,本王三年前就想問了。」
秦月汐低頭不語,赫連璟聿卻霸道的勾起她的下巴,執著的逼視著她。
「告訴我,三年前,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我可以拒絕回答嗎?」她努力地逃避著他的視線,她真的沒辦法向他坦白答案。
他也不惱怒,笑著點點頭,「好,你現在不想說,我不逼你,不過有朝一日,當你想說的時候,我希望你可以源源本本的告訴我,好嗎?」
秦月汐沉吟半晌,微抬起頭看向他,在那令她熟悉又悸動的目光之下,終於點了頭。
赫連璟聿得逞一笑,俯下身,捧住她的雙頰,固執又霸道的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既然如此,這件事,咱們可就說定了!」
自從秦思遠被關進大牢之後,原本健康快樂的秦夫人便心情抑鬱、食不下嚥,整天關在佛堂裡唸經,乞求佛祖開恩,讓夫君能夠盡快化險為夷、歸家團聚。
秦月汐知道娘對爹情深意重,如果這次爹真有個三長兩短,她不敢想像娘會不會在深受打擊的情況下,隨爹同去。
為了撐起一家子,所以自從爹入獄之後,這個年僅十七歲的秦府大小姐就成了秦家的頂樑柱。
一邊吩咐娘親身邊的兩個婢女仔細照顧娘的身體,一邊又要時刻注意從刑部傳來的種種消息。
在她的強烈要求下,赫連璟聿帶她進刑部大牢見過她爹一面。
沒有她想像中的屈打成招、嚴刑逼供。
她爹除了面色蒼白一些、情緒低落一些,身體狀況倒還過得去。
她後來才知道爹之所以沒被動刑,完全是赫連璟聿暗中操作的結果。
事發之後,刑部曾派人到秦宅上下仔細翻找了一遍,並未發現不見的那三十萬兩白銀,如果盲目定罪,這對秦思遠來說並不公平,更有損皇室名聲。
赫連璟聿在早朝上明確提出,如果刑部想定秦思遠的罪,首先要拿出確鑿的證據,沒有證據之前,任何人,包括刑部主審也不能輕易對秦思遠動用私刑。
這樣的要求令刑部上下頭痛萬分,偏偏又沒有人敢公然挑戰麒麟王的權威。
所以那些人只能馬不停蹄的去尋找所謂的「證據」,爭取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定秦思遠一個貪贓枉法的罪名。
秦月汐無意中得知這些內幕,忍不住對赫連璟聿的細心產生了幾分感激。
這天,她剛剛從佛堂裡出來,就見管家手裡捧著一封信,急三火四跑了過來。
「這封是麒麟王府剛剛送來的信件,請小姐過目。」
她不明所以,接過信拆開一看,內容很簡單,麒麟王約她在兩個時辰之後,到明月閣江南小苑共用午膳。
對方似乎怕她爽約,落款之處還鄭重其事的寫了幾個字:若不來,後果自負。
秦月汐無語了好一陣。理智告訴她,再和他接觸下去,強壓在心底的感情一定會不受控制的道發出來。
但如果她真的有膽子拒絕他的邀請,那麼她爹肯定也會因為她的任性而遭受牽連。
又是一番掙扎,最後她重重歎了口氣,做出決定。
臨近午時,梳洗打扮一番的秦月汐牽出馬廄的坐騎,跨上馬背,向明月閣的方向騎去。
臨近年底,雖然氣溫一日低於一日,但採買年貨的老百姓卻駱驛不絕的出現在京城的大街小巷。
砰、磅!
一串震耳欲聾的鞭炮聲,替看似平和的街道帶來致命的一擊。
只見不遠處一輛頂著藍緞車廂的馬車,拉車的馬兒似乎受到了巨大的驚嚇,瘋了般地抬起兩隻前蹄,仰空一陣嘶鳴長嘯。
車伕被受驚的馬匹用力一甩,整個人瞬間騰空,下一瞬便摔落到地上,疼得根本直不起腰來。
秦月汐見狀,急忙拉住韁繩,眼看著受到驚嚇的馬就要踩到行人,她當即想也不想,縱身一躍,足尖輕點坐騎的馬背,幾個輕盈的跨步,便跳坐到受到驚嚇的馬兒身上。
她用力扯住韁繩,大喝一聲。
很顯然的,這匹馬是個脾氣暴躁的傢伙,它似乎並不習慣於被人用這種方式駕馭,狂亂的抬著蹄子,想要將背上的人甩落。
兩旁百姓皆被這一幕驚呆。
車伕捂著摔傷的腿,驚惶的大威,「我家主子還在車廂裡……」
不過秦月汐充耳不聞,雙腿用車一夾馬肚子,只手提鞭,對著馬屁股毫不客氣的狠狠甩了兩下。
馬兒受痛,雖然還想繼續瘋狂撒野,奈何秦月汐腿功奇高,駕馭的本領又十分強悍,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原本還囂張的馬兒,便在她的控制下慢慢被馴服了。
她翻身下馬,一把拉開車簾,先是出於本能的問道:「沒事吧?」而後她看向對方,頓時一楞。
坐在馬車裡的男人,身穿紫色莽袍、頭戴珠冠,五官生得俊雅斯文,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貴族公子的翩然之氣,此人正是四皇子,赫連璟皓。
由於他自幼身體孱弱又經常生病,不能像其他幾個兄弟那般習武騎射,所以出門在外,只能像個嬌弱的姑娘一樣乘馬車。
赫連璟皓一看到眼前的那張面孔,心頭一震。
眼前的女子,身披一襲粉緞大氅,上面繡著大朵的牡丹花,袍子的四周還鑲著一圈純白色的兔毛。
再加上她天姿國色、氣質雍容,雖然年紀輕輕,可與生俱來的尊貴之姿,讓他情不自禁倒吸了一口長氣。
幾個月前的皇家中秋宴上,就是這個膽識過人的姑娘救了母妃和父皇一命。
沒想到事隔多日,這個曾令他眼前一亮的姑娘,竟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
更讓赫連璟皓吃驚的是,如果不是她的及時相救,此時的自己,說不定已經被那受了驚嚇的馬兒踩成重傷了。
首先回過神的秦月汐率先奉上一抹得體的笑容,「原來是四王千歲,剛剛馬兒受驚,沒傷到王爺貴體吧?」
他被那抹迷人的笑容晃得心神一跳。
他活了二十幾年,看過太多明媚艷麗的面孔,也看到過太多帶著不同含意的笑容,唯獨眼前這張容顏令他窒息、令他嚮往、令他執著,更令他著迷……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心底的某個角落似乎在他控制不住的情況下瞬間坍塌,他從來都不相信什麼一見鍾情,也不相信這個世上會有真正的愛情。
但秦月汐的出現,就像一抹耀眼的陽光,灼傷他雙眼的同時,也深深將那股炙熱烙進了他的胸口。
短暫的失神,讓赫連璟皓陷入尷尬之中。
他急忙恢復神智,優雅的從車廂裡走下來,語氣恬淡道:「原來是秦侍郎家的千金,剛剛多虧秦小姐出手相救,本王才免遭一難。」
「王爺太客氣了,剛剛情況過於危急,未免傷害兩旁路人,這才在情急之下出手相救,如果有冒犯王爺的地方,還望王爺見諒。」
「秦姑娘切莫謙虛,上次在中秋宴上,你就曾救過本王母妃一命,沒想到事隔多日,秦姑娘也成了本王的救命恩人,看來秦姑娘果然是我赫連家的福星。既然你我如此有緣,不知秦姑娘可否賞臉,允許本王請你用一頓午膳……」
「呃……」
未等秦月汐答話,一陣馬蹄聲便由遠處傳來。
馬背上的不是別人,正是赫連璟聿的貼身護衛柳康。
自家主子在明月閣等得快要不耐煩了,這才把自己打發出來,去秦府仔細催促一番。
沒想到才出了明月閣沒多久,就看到秦月汐與四皇子。
「噢?原來秦姑娘此次出府,是受了五皇弟的邀請,不如這樣,正好本王也有些事情要問五皇弟,咱們就一起去明月閣好好聊聊吧。」
明月閣的江南小苑裡,赫連璟聿正端坐在椅子上慢吞吞的喝著茶水。
雖然表面上他神色鎮定、表情從容,可心底卻早已經鬧翻了天。
秦月汐已經遲到快半個時辰了,如果這女人敢放他鴿子,他發誓,他絕對會要她好看。
就在他於心底碎念的時候,雅間的門被推了開來。
走進來的,除了那害得他思念成狂的秦月汐外,居然還有他四皇兄。
這是什麼情況?還有,他們是什麼時候扯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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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1-19 00:04:05
第十章
用膳時,赫連璟聿才從皇兄口中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
「五皇弟有所不知,若不是秦姑娘出手相救,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王爺謬讚了,當時情況緊急,任何人都會出手幫忙的。」
秦月汐是就事論事,不管馬車裡的是當朝王爺抑或普通老百姓,對她來說都是一條珍貴的性命。
只要涉及到人命,沒道理眼睜睜看著旁人遇險。
這樣溫柔內斂、聰慧機敏的女子,令赫連璟皓對她的傾慕更添了幾分。
「說起來,自從上次在中秋宴上見過秦姑娘一面,就覺得十分眼熟,本王的記性一向不差,不知為何,卻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見過秦姑娘。」
許久沒吭聲的赫連璟聿輕咳一聲,「皇兄,三年前,大雁山下,那個把自己塗成一臉黑的算命丫頭,不知你還記不記得?」
聞言,赫連璟皓頓時大驚,仔仔細細盯著秦月汐良久,這才猛然回神。
「我就說秦姑娘的樣貌怎麼看著有些面善呢,如果不是老五你提醒,本王還真沒辦法把兩人聯想在一起。」
她尷尬的笑了笑,「三年前的事,真是讓兩位王爺見笑了。」
「秦姑娘不必自謙,如果三年前不是你出手相幫,恐怕我兄弟二人,也不會有命活到今天。」這倒是赫連璟皓的心裡話。
想當初,他們途經大雁山的時候,幸好遇到一個來歷不明的黑丫頭出言指點,這才避開了那場伏擊。
事後,他不只一次暗中尋找那黑丫頭的下落,沒想到老五居然搶先一步,與秦家姑娘相知相熟。
這個認知,讓他沒來由的產生了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抑鬱。
不過很快的,他便將這抹不快拋到腦後,熱情的與秦月汐繼續談天說地。
始終繃著臉默不作聲的赫連璟聿,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
他以為自己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可以安排一個只有他和秦月汐兩人的聚會。
沒想到四皇兄竟然神奇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
自幼與兄長一同長大,在他的印象裡,四皇兄性情柔和和脾氣溫潤,很少能從他的臉上看到大悲或大喜。
一直以為,兄長無慾無求,淡薄紅塵。
可是這一刻,他在赫然發現,他從四皇兄的眼底,看到了一閃即逝的佔有慾。
這項認知,令他感到異常憂心。
「四皇兄,前不久你不是染了風寒嗎?府上的兩位嫂嫂,有沒有讓人按時給你熬藥調養?」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破了雅間裡融洽的氣氛。
府上的兩位嫂嫂……
赫連璟皓忍不住看了老五一眼。不知他這個問題,是有意提醒著什麼,還是故意針對著什麼?
「已經無礙了。」淡然一笑,並極力掩飾心底的不痛快,接著話鋒一轉,「對了,五皇弟今日約秦姑娘見面,是有什麼事嗎?」
「哦,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赫連璟聿神態自若地回答,並順理成章的給秦月汐倒了杯熱茶,「前不久秦侍郎因為誤丟了一筆災銀,不小心惹上了官司,為了查清這個案子,這才把秦姑娘邀約出來,例行問些秦侍郎平日裡的生活習慣。」
說話的同時,他又熟稔的夾了口菜,送到她的碗裡。
「你最愛吃的紅燒肉,上次不是嫌廚子做得太甜,今兒個來之前,我已經特意先吩咐大廚把甜味去掉,你快嘗嘗味道如何。」
秦月汐的確很愛吃紅燒肉,這東西雖然膩得慌,可肥瘦相間又能吃進各種餡料的肉塊,那滋味實在是美妙得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上一世,她與赫連璟聿從相識到成親,在一起的時間並不算短,幾乎是出於一種本能,對於他的照顧和關懷,她接收得理所當然。
夾起碗中的紅燒肉嘗了口,她笑著點頭,「這次的味道的確比上回好多了。」
赫連璟聿頓時露出寵溺的笑容,又連續夾了幾塊送到她碗裡,笑著道:「喜歡就多吃點,你最近瘦了不少,雖然秦家出了事,但也不能虐待自己的身體。如果秦侍郎無罪釋放,看到他的寶貝閨女瘦了一圈,難保不會心疼成什麼樣子。」又夾了些養身的青菜送到她面前,「你若瘦了,不只你爹娘會心疼,其他人也是,所以不管是為了誰,你都該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秦月汐被他灼熱的目光盯得有些臉紅,她一邊吃東西,一邊含糊不清的回道:「嗯嗯,我知道了!」
「這才乖!」
兩人之間的那股難言的默契,看在赫連璟皓的眼裡,讓他產生了一股莫名的惱意。
敏感如赫連璟聿自然早就察覺到兄長的心意,這些舉動不只是因為真的想對秦月汐好,更是故意做給他看的,他要讓兄長知道,這個女人只能屬於他。
秦月汐自然沒空研究這對兄弟之間的暗潮洶湧,目前她最關心的,就是她爹能否盡快洗刷冤屈。
雖然赫連璟聿私底下為秦家開了不少通行證,但難保暗中想要謀害秦家的罪魁禍首,會不會又偷偷採取什麼極端行動。
這天凌晨,秦月汐夢到爹被綁在柱子上,有人拿著刀正一下一下的割他的肉,還有人拿著酒杯盛他的血喝。
她眼睜睜看著爹承受著割剜的劇痛,想要上前阻止,可腳步卻像生了根,無法移動半步。
最後,她因為無能為力又心痛而放聲大哭,人也跟著被嚇醒。
這時聽見管家驚慌的敲著她的房門大威:「小姐……小姐不好了……」
秦月汐慌慌張張的穿好衣裳,一打開房門,就見管家紅著眼,哽咽道:「獄中傳來消息,說老爺昨晚吃的飯中被人下了毒……」
這個消息如同青天霹靂,狠狠撞擊著她的心。
「那我爹現在呢?」
管家神色焦急,「目前並不知曉,只聽說太醫被調過去好幾個……」
聞言,秦月汐明白不能再坐以待斃了。她必須做點什麼,絕不能眼睜睜看著爹被人害死。
「小姐,你這是要去哪裡?」
「去闖刑部,我要看看我爹到底被什麼人害成這個樣子。」跑了幾步,她又回頭吩咐,「這件事暫時先不要告訴我娘,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秦月汐說罷,也不理管家在後頭焦急的勸阻,幕後凶後想置她秦家於死地。
不管到底是誰,只要被她抓到,她發誓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騎著馬剛剛踏出府門的秦月汐,就被突然出現在府外的赫連璟聿攔個正著。
「月汐,你爹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飯菜裡雖然被下了毒,但並沒有危及到你爹的性命……」
一出事,他便調派人手去刑部安頓中毒的秦思遠,他也知道她早在刑部安插了耳目,她爹被人下毒的消息,不出多久定會傳回秦府,為了避免她在衝動之下做出傻事,安排完大小事宜之後,他便立刻趕來截人。
之前秦月汐或許還能冷靜的聽他說上幾句,可是現在,她根本就不相信他真的能保她爹平安。
「那些人為了達到陷害我爹的目的,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王爺,如果你不想讓我爹不明不白的死在牢裡,就不要再攔著我。」她焦急得忍不住紅了眼眶。
赫連璟聿雖然理解她的心情,卻不能放任她的任性。
「我已經安排人手時刻保護你爹的安全了。」
「如果你真的能保我爹的安全,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了!」
「你這是不相信我了?」
「除了我自己,我不相信任何人!」
赫連璟聿被她的固執氣得不輕,眼看著她駕著馬就要離去,他想也不想的再次攔住她,「月汐,冷靜點聽我說……」
「你要我怎麼冷靜?那些人明擺著想要殺我爹滅口,因為他們知道,就算再等無數天,也不可能真的揪到我爹貪污的證據,而沒有證據,他們就不可能給我爹定罪,所以他們狗急跳牆了,才用下毒這種下三濫的方式。這次失手,並不代表永遠失手,王爺,這種事有一就有二,我不能拿我爹的性命開玩笑。」
他縱身一躍,直接跳上她的馬背,緊緊將她囚禁在懷裡。
「你現在獨闖刑部,不但根本幫不了你爹,還會讓你自己也陷入麻煩之中。」
「我不在乎!」
「秦月汐!」他厲吼出聲,雙手用力捏著她的肩膀,「你不在乎我在乎!給我聽話,不准再任性!」
這是赫連璟聿第一次出聲吼她。
失控的秦月汐被這麼一吼,旋即楞住,她微側過頭,茫然的看著狠狠瞪著自己的男人,對方的眼底,除了憤怒,還染滿了對她的擔憂和痛惜。
想起最近發生的在秦家的倒楣事,又想起凌晨時作的可怕惡夢。
就算她平日裡再怎麼堅強好勝,此刻,在她上一世的夫君面前,她突然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可憐,再也難掩內心的脆弱,哭倒在他的懷中。
重活一世,明明說好了要遠離這段緣分的,可老天爺就像一個惡作劇的孩子,總是使盡一切手段和方法,讓她與他,不可避免的又走到了一起。
赫連璟聿將她牢牢抱在懷裡柔聲安慰道:「乖,相信我,不管是你爹,還是秦家,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不會有事。」
壓抑多時的秦月汐,就像溺水之人終於盼到了一塊浮木,無助的埋在他懷裡,輕聲抱怨著最近發生在她身上的種種災難。
陽光明媚的午後,哭累的秦月汐,神態安詳的躺在麒麟王府的主寢房,沉沉的睡著。
坐在床邊的赫連璟聿,仔細端詳著那張沉靜的睡顏。
他無法說清內心深處的感受,這個突然闖進他生命中的倔強女孩兒,自從三年前在大雁山下相逢之後,便如同一記烙印,緊緊烙進了他的心底。
三年後的重逢,讓他對她產生了一股難言的佔有慾。
兩人的緣分,就像是上天注定好的結局。
他很清楚的知道,他要得到她。
不管付出任何代價、不管要歷經多少艱難,這個叫秦月汐的姑娘,此生此世,都注定歸他赫連璟聿所有。
手指不自禁輕輕描繪著她的精巧輪廓。
就這樣看著她、撫摸她,感受著她的呼吸和心跳,彷彿也能從中得到巨大的快樂和滿足。
直到府裡的管家說四王入府求見,赫連璟聿才依依不捨的踏出房門。
等在前廳的赫連璟皓一看到他走出來,連忙迎上前問:「聽說秦大人遭人暗中下毒,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自從赫連璟皓開始關注秦月汐的一舉一動之後,秦思遠的案子,也被列入他關心的範疇之內。
「幸好發現得及時,秦大人目前沒事。四皇兄,你今兒個來我府上找我,該不會就是為了這件事吧?」
他澀然一笑,「好歹秦姑娘也算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她父親出了事,於情於理,我都沒辦法置之不理……」
這時,寢房裡傳來一陣尖叫,「璟聿,不要……」
兩人同時一怔。
下一刻,赫連璟聿頭也不回的直衝回房。
秦月汐從夢中驚呼而醒,眼神狂亂,表情呆滯。
一看到他進房,她一頭撲到他的懷裡,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彷彿一鬆手,這個男人就會像空氣一樣消失不見。
「怎麼了月汐?是不是又作惡夢了?」
那聲璟聿,是他從未聽過的稱呼。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雖然這是她第一次呼喚他的名字,可那口吻,就像相處了幾十年的老夫老妻一樣熟悉而親切。
秦月汐的確是作了一個非常不好的夢,夢中的場景很凌亂,但讓她被驚醒的那一幕,是因為她自己深愛的男人被亂箭射死。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作這個夢,但那畫面極為真實,讓她沒來由的冒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她感受到他的體溫,確定他安全無虞,狂亂的心跳才慢慢平息下來。
兩人就這麼緊緊抱著彼此。
默默跟了過來的赫連璟皓,透過珠簾,漠然的看著這一幕,久久無語……
這起下毒事件,雖然害秦思遠險些喪命,但與此同時,赫連璟聿也更有理由相信,背後的真相肯定另有其他。
事發之後沒多久,柳康便將下毒之人繩之以法。
經過仔細拷問輪番盤查,幕後兇手終於真相大白。
謀害秦思遠的罪魁禍首,居然是在戶部任職的一個官員,李德青。
因為的任戶部尚書徐大人告老還鄉之前,親自舉薦秦思遠就任戶部侍郎,這讓原本該坐上此位的李德青,與這個覬覦多年的官職失之交臂。
恰巧今年的中秋宴,秦思遠因為閨女秦月汐在皇上面前討到了功勞,更加引起他的嫉妒和憤恨。
所以趁著汝州受災之際,身為下屬官員的李德青,終於逮到機會踩了秦思遠一腳,並成功將他送進大牢。
本以為秦思遠貪污入獄必死無疑,沒想到麒麟王居然插手為其申冤。
為了避免將來事情敗露,情急之下的李德青才收買獄卒,暗中投毒。
他被抓到刑部受審,擔心遭受皮肉之苦,便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的犯罪過程交代個清清楚楚。
最後,刑部帶人去他供出的地方一挖,那失蹤的三十萬兩白銀,果然被原封不動的找了回來。
秦思遠因此無罪釋放。
整日以淚洗面的秦夫人,一見到被關押多時的夫君,夫妻倆忍不住抱頭痛哭。
秦月汐也在爹回府之後,仔細詢問他的身體狀況,就怕這陣子的折磨會留下什麼病根。
他被妻女緊張兮兮的樣子搞得十分無語,安慰了好一陣之後,才平息了秦夫人涓涓不斷的眼淚攻勢。
滿心的擔憂一解除,秦月汐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要去感謝赫連璟聿。
就連父親也不只一次說過,多虧麒麟王從中幫忙,不然就算他被釋放出來,在刑部走過一遭,不死也會脫層皮。
她自然也懂得這個道理,於是在她爹安全回府的第三天,便提著禮物,來到麒麟王府登門道謝。
看著桌子上擺放著大包小包的禮物,赫連璟聿忍不住問:「這些都是什麼?」
秦月汐一一個指著禮物,「上好的絲綢、補身的藥材、名貴的字畫,還有一些胭脂水粉、金銀首飾……」
說到最後幾樣的時候,他被她給氣樂了。
「秦月汐,你送我這些東西做什麼?」
她輕輕咳了一聲,「這些東西都是我爹娘命我送來的。」
「那你爹娘為什麼要送我胭脂水粉、金銀首飾?」
「我娘說,將來你娶妻的時候,這些東西應該用得上……」
「用得上用不上,那不是我說了算。」赫連璟聿邪氣的看了她一眼,「這些胭脂水粉、金銀首飾,你喜歡嗎?」
秦月汐被他問得臉色一紅,「這關我什麼事?」
「怎麼不關你事?」他不滿的一哼,「你該不會以為,我之前費了那麼多力氣幫你救你爹出獄,是出於所謂的友情吧?」
赫連璟聿緩步跟到她面前,一手勾住她的下巴。
「我並不是一個偉大的男人,從小到大,我所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都有想法和目的。這次我肯出面幫忙,最終的目的很簡單……」他看著她,一字一句道:「你爹惹上官司驟然入獄,不過就是提供了我一個盡快得到你的機會而已。不管你相不相信,明月閣你我之間再次相逢之後,我心底便很明確的知道,今生今世,對於你,我赫連璟聿誓在必得。」
她被他這番突如其來的告白嚇了一跳。
上一世的赫連璟聿,也曾用這種霸道又自負的方式向她表明愛意。
她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他對自己的感情。
在她爹入獄中毒、自己最可憐最無助的時候,是這個男人時刻陪在她的身邊,給她鼓勵、給她安慰,甚至包容她所有的任性和無理取鬧。
「月汐,你到底在抗拒什麼?」
她茫然的抬頭,看著他那雙佈滿複雜神色的雙眼。
是啊,她到底在抗拒什麼?
這一世,赫連璟皓活著、蓮貴妃也活著,在她深愛男人的心底,沒有仇恨與怨懟了,那麼,為什麼她還要拚命抗拒著他的情意和關懷,非要將他拒之自己的心門之外?
可是,她真的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要接受他即將帶給她的種種改變嗎?
不久的將來,他將成為金晟王朝的皇帝,但她真的不想再成為皇帝的女人。
「璟聿……」
他的神情一怔,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她用這麼親暱的方式叫喚自己的名字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當她這樣呼喊自己的時候,他的心底,竟產生了一股奇異的熟悉感。
「如果我說……有那麼一天,當我懷上了你的孩子,而這個孩子,卻恰好是你生命中的剋星,到了那時,你會如何選擇?」
赫連璟聿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怔,可是從她的眼底,他卻看到了認真和執著。
他輕咳一聲,「月汐,雖然我不懂你為什麼會問出這麼奇怪的問題,但如果有那麼一天,不管這孩子是男是女、是美是醜、是福星還是剋星,那都是老天爺賜給我的寶貝,既然是寶貝,我就會把他捧在手心細心呵護,並為他擋去所有的風霜雨雪,讓他在我的悉心照顧下,快快樂樂的長大。」
聽到這裡,秦月汐突然抑制不住的哭了出來。
淚水飽含了上一世對他的怨懟,幾世以來的分離苦澀,還有此時此刻無以言喻的感動。
看她潸然淚下,赫連璟聿嚇了一跳,「你怎麼突然哭了?」
她吸了吸鼻子,突然撲到他的懷裡,緊緊抱著他,言語不清地說:「記住你今天的承諾,有朝一日,希望你能信守諾言,不要做出任何令人傷心絕望之事。」
他緊緊的將她抱在懷中,承諾道:「我答應你!」
奢華壯觀的四王府,赫連璟皓正在書房聽屬下報告秦府的狀況。
打從發現自己對秦月汐產生好感之後,他便派手下觀察著秦府的動態。
當他得知她近日頻繁出入麒麟王府宅院之後,那張看似淡定的臉上,驀地閃過一抹外人不易察覺的陰鬱。
屬下離去之後,端坐在椅子上的赫連璟皓,心緒複雜地吸著碗中的清茶。
一道俏麗的身影從門外走進來,手中捧著一匹顏色漂亮的絲綢,笑著道:「王爺,今年宮裡的賞賜又發派了下來,這匹蠶絲軟綢,是今年貢品中最為名貴的。雖然顏色亮了些,但做成幾件貼身的褻衣還是很不錯的,王爺覺得如何?」
此人正是兩年前他娶進王府的妃子趙如梅,她爹是京中三品大員,無論家世或容貌,都堪稱名媛閨秀中的佼佼者。
可在他的心底,卻沒有她的一席之地。
這門親事是父皇親自下旨恩賜的。
身為皇子龍孫,就算他是皇帝寵愛的兒子,但婚姻大事,卻完全沒有自主權。
皇上讓他娶誰,他就必須娶誰。
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在外人看來,這場婚姻雖然是天作之合,可對赫連璟皓來講,卻是痛苦和不甘。
當年老五一句「我還不想這麼早成家娶妻」,父皇便縱著老五逍遙度日。
很多時候他都不能理解,為什麼他與老五同樣都是蓮貴妃的兒子,可父皇對他們的態度卻截然不同?
眼前這個模樣秀美、性格溫潤的女子,橫看豎看,真的沒什麼不好。
但與他朝思暮想的秦月汐比起來,她卻真的沒有一點好。
有時候他在想,如果不是當年他替老五擋下那一箭,那麼今時今日,屬於老五的一切,是不是會如數歸還到他的身上?
這件事對赫連璟皓來說,是永遠都不能提及的痛處。
十幾年前,大批刺客入宮行刺皇帝,混亂之中,他親眼看到一支利箭直直射向弟弟的胸口。
幾乎是出於一種本能,他將年幼的弟弟護在懷中,替對方承下了那染了劇毒的利箭。
雖然性命保住了,可因為劇毒入體、傷了元氣,從那以後,他的身體就變得孱弱不堪。
如果,當年他沒有替弟弟承下那一箭,那麼今天,他同樣也可以成為被父皇、母妃,甚至滿朝文武所重視的皇位繼承人選。
「王爺,您在聽嗎?」
溫和的嗓音再度響起,赫連璟皓連忙回神,看了對方一眼。
趙如梅笑了笑,「王爺這是怎麼了,心不在焉的。」
「沒事,你剛剛說什麼?」
「哦,妾身剛剛說,這匹蠶絲綢尺寸有限,所以今年只讓府上的裁縫給王爺做兩套換洗的褻衣褻褲,至於我和妹妹的那一份,等明年有餘的時候再做也不遲。如果王爺沒意見,下午的時候,就讓裁縫過來給王爺量尺寸,去年的衣裳有些小了,王爺這陣子個頭兒又抽高了不少。」
赫連璟皓睨了她一眼,「既然這匹緞子你和秀秀也喜歡,本王的那兩身就不必費心去做了。」
「那怎麼可以?這是宮中賞賜的貢品,按照祖例,可是要王爺先來安排的。」
他皺了皺眉,「宮裡怎麼就賞了這一匹過來?」
她笑道:「王爺,您這是犯糊塗了嗎?這種產自苗疆的蠶絲,歷來都是宮中最上乘的寶貝,每年苗疆使者只送二十匹過來,皇上自己要下十匹,蓮貴妃那也要留下三匹,麒麟王爺那要送過去三匹,剩下的才輪到咱們來分……」
當那句「剩下的才輪到咱們來分」闖進赫連璟皓的耳朵裡時,他的心沒來由的狠狠抽搐了一下。
剩下的!
難道只有去拿別人分剩下的東西,才是他赫連璟皓最終的命運嗎?
自從中秋宴之後,皇上的身體狀況是每況愈下。
他臥床不起的這些日子裡,蓮貴妃整日寸步不離的守在身邊仔細伺候著。
日盼夜盼,近些時日,皇上的身子骨總算有了一些起色。
也許仁康帝也自知大限將至,自從他能起床之後,便三不五時把幾個受寵的皇子招到面前訓話。
眼下,最讓他憂心的,就是五皇子的婚事。
所以這天,仁康帝趁著精神還算充足,便咕咕噥噥的開始嘮叨赫連璟聿,希望他能盡快娶妻成家。
「不瞞父皇,兒臣心裡已經有了合適的王妃人選。」
「噢?」
當赫連璟聿帶著一臉笑意這麼說時,不但皇上露出驚訝的神色,就連一直陪護在旁的赫連璟皓也忍不住側目看了弟弟一眼。
「是哪家的姑娘被皇兒你瞧中了,快說給朕聽聽,也讓朕和你母妃替你仔細參謀參謀。」
赫連璟聿的心情似乎十分愉悅,「不知道父皇對秦思遠家的閨女秦月汐,可還有些印象?」
「秦月汐?」皇帝仔細回想了一下,隨後笑道:「就是中秋宴上,救了你母妃一命的那個秦姑娘嗎?」
「就是她!」提起心愛的女人,他的眼神染滿了濃濃的柔情。
他將最近發生在秦家的事情,包括三年前大雁山下被秦月汐所救之事,全都對父皇交代。
最後,他鄭重其事的對皇上道:「父皇,兒臣從小到大沒喜歡過哪家的千金,可是這位秦姑娘,卻是兒臣打心底喜歡的人,希望父皇能夠成全兒臣,准了兒臣與秦姑娘之間的婚事。」
很顯然的,仁康帝對秦思遠家的閨女印象還不錯,此時又聽五皇子說了她這麼一番好話,當下便一口允了這門親事,並答應他,再過些時日,會親自下旨,為他與秦月汐操辦婚宴。
離開皇宮,赫連璟聿才發現兄長的表情似乎不太對勁。
「四皇兄,你身體不舒服嗎?臉色看起來不太好,要不要請李太醫瞧瞧?」
「我沒事!」強壓住內心深處的怨懟和憤恨,赫連璟皓的臉上掛著淡淡笑容。
「可能是最近天氣越來越冷,不小心受涼了,沒關係,回去喝些薑湯再多休息一陣子就會好的。」
他用表面的平靜抑制住內心深處的暗潮洶湧,自從父皇答應賜婚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和弟弟的手足之情再也回不去了。
從小到大,他一直知道父皇和母妃愛弟弟比愛他更多。
皇位、權勢、天下、財富所有的一切,他都想過要爭、要搶,可一想到對象是與自己流著相同血液的親生弟弟時,他最終仍舊選擇了放棄。
人心是這世上最難測量的東西,當他看到瀟灑直率的秦月汐,一把掀開車簾的那一瞬間,平靜了二十幾年的心,終於不再淡定。
眼看著赫連璟聿神采飛揚的跨坐上馬,帶著難掩的喜悅揚長而去,久久不動的赫連璟皓不禁勾起冷笑。
「老五,我這個當哥哥的讓了你整整二十年,如今,也該輪到你讓著我一回了……」
很快的,赫連璟聿便把皇上即將賜婚的消息告知秦月汐。
相較於他的興奮和開懷,她的反應倒是顯得很平淡。
這讓他不禁有些納悶,他將那嘟著嘴的人兒緊緊囚禁在自己的懷裡,用下巴輕輕磨蹭著她的臉蛋。
「幹麼噘著嘴露出一副不高興的模樣,難道嫁給我,就讓你這麼不情願?」
她輕輕搖了搖頭,「沒有不情願,只是覺得這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間了。」
他沉笑一聲,「你該不會是怕我父皇和母妃不喜歡你這個醜媳婦吧?」
「誰是醜媳婦?我可一點都不醜!」
赫連璟聿被她鼓臉負氣的樣子逗得直笑,他伸出食指,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子,柔聲道:「是是是,秦小姐生得花容月貌、美麗動人,是我赫連璟聿佔了你的便宜,今生今世能娶到你這麼一個如花嬌妻,那可真是三生有幸,才修來這麼大一個福分。」
她被他的油嘴滑舌逗得噗哧一笑。上一世,她怎麼就不知道這男人還有這麼一手哄女人的本事?
「你瞧,你笑的樣子明明很漂亮,為什麼平日臉上總會流露出那麼多憂愁?」
她別過視線,輕聲道:「有些事情,你並不懂……」
「有什麼事情是我不懂的,你不如說出來給我聽一聽?」
秦月汐無言的看了他一眼。她想說,她不想讓他做皇帝;她想說,她今生只想讓他娶她一個;她想說,她最大的心願,是與他共度一生,同游天下……
可是,這些想法,只能深埋在心底,永遠也無法真的說出口。
見她又露出憂傷的表情,赫連璟聿抱著她的手加重了幾分力道,語含笑意道:「你是不是擔心有朝一日,我真的坐上了那個位置之後,會為了皇家的祖例規矩,迎娶其他姑娘入宮,危及你的地位?」
秦月汐驚訝的從他懷中抬起頭,正好對上他那雙略帶頑皮的雙眼,她紅著臉,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的猜測。
他扳過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笑道:「你這個傻瓜!」
可她知道自己並不傻,因為他真的無法保證……
雖然皇上許諾要替麒麟王主持婚事,但很多事情,並不如計劃般的那麼美好。
皇上的身體狀況驟然變差,近些日子甚至昏迷不醒。
這種情況下,赫連璟聿自然不敢再提什麼婚姻大事。
果然過沒多久,仁康帝駕崩了,日子是仁康二十三年正月初五。
按照上一世的時間推算,秦月汐很心驚的發現,仁康帝駕崩的日子,居然比上一世早了整整十一天。
歷史改變的不僅僅是仁康帝駕崩的時間,還有一個更令她不敢接受的事實,那就是登基為帝並掌管天下大權的,居然是四皇子赫連璟皓。
至於赫連璟聿,在皇帝駕崩後的第三天,朝廷就頒發出一個令人震撼的消息。
三年前,皇家狩獵場,太子之死,並非意外。
是赫連璟聿試圖謀權奪位,與太子私下結仇,所以藉狩獵之機,暗中對太子施下毒手,導致太子殿下命喪黃泉。
所有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搞得措手不及。
四皇子驟然上位,五皇子成了朝廷的通緝犯。
這翻天覆地的變化,對金晟王朝來說,簡直就如同一則離奇的神話。
秦月汐不敢相信這一切居然都是真的。
因為按照上一世的軌跡來發展,該上位做皇帝的,明明是赫連璟聿,至於四皇子在上一世裡,根本就沒有他存在的機會。
本該命喪黃泉的四皇子,成了這一世的君主;本該榮登帝位的五皇子,成了這一世的階下囚。
那麼,這是否意味著……
在她三年前介入了改變赫連璟皓以及蓮貴妃命運的時候,歷史也隨著發生了巨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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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登入
時間:
2022-11-19 00:04:30
第十一章
秦月汐與赫連璟聿的婚事,皇上雖然還沒來得及下旨,但麒麟王早以準女婿的姿態出入秦府,在秦思遠和秦夫人看來,這樁婚姻,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起初,秦夫人並不怎麼希望寶貝女兒與皇家子嗣產生牽扯,可當看到麒麟王對女兒露出情深意重的模樣,再加上秦思遠之前身陷囹圄,也全靠麒麟王暗中幫襯打點,才得以全身而退。
久而久之,她便慢慢接受了這位準女婿。
不僅如此,她還私底下給女兒準備了豐盛的嫁妝,希望到時可以讓女兒風風光光的嫁進王府大院。
沒想到好事未成,皇帝駕崩後,卻遭來這麼一場天災人禍。
秦夫人瞭解女兒的脾氣,一旦她認準的事,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她的決定。
女兒如此深愛麒麟王,要是對方真有什麼不測,她不敢保證女兒會不會隨之共赴黃泉。
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秦夫人便整日惶惶不安,時不時就用充滿擔憂的眼神注視著女兒的一舉一動。
比起秦夫人,秦思遠這個當爹的倒是冷靜一些。
這晚,他來到女兒房中,想試試看能不能開導開導她。
「汐兒,為人父母者,此生最大的心願無非就是子女健康快樂、幸福一生,可眼下麒麟王突然變成殺害前太子的兇手,被關進了皇宮天牢,就算你再如何傷心難過,以己之力,怕是很難改變這個事實。」
「我和你娘不求你大富大貴,也不求你飛黃騰達,只求你安安穩穩的活在咱們的眼皮子底下,對於做爹娘的來說,這就已經是莫大的安慰了。」
當父親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秦月汐的眼淚頓時流了下來。
「爹,女兒知道您的想法,可有些事,並非如表面那麼簡單。不管三年前太子在狩獵場是意外身亡,還是被人暗殺,這件事直到皇上駕崩後才被人揪了出來,這足以證明,是故意針對璟聿而來的。雖然我與璟聿尚未成親,但花前月下,早已互許誓言,如今他身陷險境、生死未卜,我沒辦法為了自己的性命安危,而與他劃清界線。」
她再度抬起雙眼,臉上綻放出從容不迫的神情。
「您怪女兒不孝也好、不懂事也罷,既然上天注定了我和璟聿之間的緣分,那麼,他生我則生、他亡我則亡,這已經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汐兒……」
「爹!」秦月汐突然跪下,「希望你們能夠成全女兒的心願。」
秦思遠悲愴的看著女兒,「你……這又是何苦?」他忍不住長歎一聲,「如果這就是你的最終決定,爹無話可說!」
他心疼不已地說完,便起身離開。
秦月汐望著父親逐漸離去的身影,壓抑在心底的苦楚,終於如決堤的洪水般,猛烈爆發出來。
夜色漸濃,燭光搖曳的房間裡,隱約傳來女子的低泣。
始終隱沒在黑暗中的一道身影,終於控制不住內心深處的強烈渴望,踩著濃濃月色,輕盈的跳進窗內,一把將那不斷哭泣的人兒攬進懷裡。
秦月汐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嚇了一跳,當那抹熟悉的味道闖進她的鼻翼時,她驚訝得張大嘴巴,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看著這個一身夜行裝、令她朝思暮想又擔憂不己的男人。
她剛要張口說話,赫連璟聿火熱的唇舌便像飢渴多時的猛獸,狠狠掠奪著她的嬌唇。
淡淡的燭光下,兩人擁著彼此的身體,親吻、廝纏……恨不能用世間最殘酷的方式,將彼此融入進對方的體內。
直到秦月汐被吻得呼吸不穩、雙頰嫣紅之時,他才慢慢結束這狂肆熱情的吻。
她大口喘著氣,雙手胡亂的在對方身上盡情撫摸,似乎想要用這種簡單的方式來確定自己此刻並非在作夢。
赫連璟聿一手捧著她的後腦,在那慘遭蹂躪的紅腫唇瓣上又深深印下一吻,這才啞著嗓音道:「月汐,我很想你!」
雖然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她卻真切的感受到那強烈的情感。
她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陣,直到確定他一切安好,這才問出壓抑在心底許久的疑問。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都說三年前太子之死,與你有關……」
赫連璟聿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太子之死,的確是我一手安排的。」
「為什麼?」她難掩驚詫。
他的眼底瞬間閃過一道陰鬱,「因為當年試圖奪我一家三口性命的罪魁禍首,正是前太子赫連璟祁。只要他還活著的一天,我們一家子就不得安寧。」輕輕勾起她的下巴,「早在很久以前,我與太子之間就注定要成為目前後的死敵,要嘛他死,要嘛我亡。假如三年前心慈手軟的那個人是我,那麼今時今日躺在地底下變成一攤白骨的那個人,就會是我。」
秦月汐暗暗心驚。他說的的確是不爭的事實。
上一世裡,赫連璟聿最大的死敵就是前太子赫連璟祁,當年為了打壓太子的勢力,他的派系損兵折將,傷亡不小。
雖然最後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但其中所付出的艱辛,沒有親身體驗過的人,又何嘗能瞭解。
「知道這件事的人很多嗎?」
他搖搖頭:「當年暗中執行這件事的只有兩個人。」
秦月汐隱約有一種非常不妙的預感,「那個人……」
赫連璟聿瞇了瞇雙眼,神色陰晴不定。
「是四皇子赫連璟皓?」
「由他策劃,由我執行。」
「既然如此,為什麼現在事情敗露,他卻……」
他伸出手輕輕掩住她的雙唇,壓低了聲音道:「一個被嫉妒蒙蔽了雙眼的人,是會失去理性的。」
「我不懂……」
他沉笑一聲,「你不需要懂。」
「赫連璟聿,這一點都不好玩。那個人明明是你同胞的親哥哥,他為什麼要這樣對你?」
「原因有很多,也許是為了皇位、也許是為了天下、也許是為了女人,又或者他只想用這種方式,來證明什麼……」
秦月汐凝視著他,「他想證明什麼?」
他苦笑,「證明他比我,更適合坐上那個位置。」
這個答案令她心驚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那個優雅從容又沉穩的赫連璟皓,居然會成為赫連璟聿最大的勁敵。
這所有的一切,如果都是拜她三年前改變歷史所賜,她已經不可避免的成了最大罪人……
想到此處,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大大的冷顫。
「璟聿,我很抱歉,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不,這不怪你。」他一把將她拉入懷中。「就算沒有你,他也不可能會心甘情願的臣服在我的腳下。」
這是赫連璟聿的真心話。
或許在旁人看來,他與四皇兄有著令人羨慕的兄弟情誼,可誰又知道,早在很小很小的時候,他就從哥哥的眼中看到了他對自己的妒恨和不滿。
父皇的偏心、母妃的寵溺,對於一個幼小的孩子來說,那便是一切不公平和怨懟的開端。
這些年,他極力維持和哥哥的感情,甚至就連金晟王朝的皇位,他也不打算爭搶。然而月汐的出現,卻讓粉飾太平的美好局面崩裂。
他早就看出兄長對她的濃濃依戀和愛慕。
只是,江山可以扔、皇位可以讓,唯獨月汐,對他來說是不可改變的堅持。
「璟聿,有些事情,並非你想像的那麼簡……」
她不知該如何向他坦白自己親身經歷過的一切。
如果當初不是她改變了這些人的命運,今天赫連璟皓也不可能有這機會奪得皇位。
「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經預料到今天的後果,所以當我被哥哥以殺害太子的罪名關進天牢的時候,我就替自己鋪好了後路,現在被關在天牢裡的那個赫連璟聿,只不過是我的替身罷了。」
「月汐,雖然現在才說這些可能為時已晚,但我還是想告訴你,自始至終,我根本就沒有覬覦過皇位,你眼底的那些擔心,即便你不說,我也看得到。」
「你不希望我做皇帝,我對執掌天下也沒有半點興趣。本來我就打算在父皇駕崩之後,將那個位置拱手讓給哥哥的,沒想到他竟然如此沒有耐性。雖然是他陷害於我,但我沒辦法真的恨他,因為我欠了他一條命。」
「既然今生我與他無法再當兄弟,這京城重地,恐怕從今以後便沒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說到此處,赫連璟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本來今天晚上我已經決定和幾個心腹趁著天黑之時離開京城,可是……」他的雙手緊緊地捏著她的肩膀,「如果我就這麼一走了之,你我恐怕再也沒有相見之日。」
秦月汐臉色大變,「你要離開我……」
他眼神複雜的看著她,說:「你是秦大人的掌上明珠,我不想因為自私而連累你。」
「璟聿……」
他輕輕掩住她的唇瓣,「之所以會夜探秦府,是想過來看你最後一眼,可當我聽到你和你爹說的那番話……他生我則生,他亡我則亡……」
說到此處,赫連璟聿狠狠將她攬進自己的懷裡。
「我便再也控制不住對你的渴望,就算從此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只要有你秦月汐這一句話,我今生便死而無憾了……」
秦月汐的心頓時揪成一團,她緊緊抱著他的腰桿,承諾道:「不管是天涯還是海角,我今生今世跟定你了!」
「即使亡命天涯?」
「是的!」
「即使朝不保夕?」
「是的!」
「即使被朝廷追殺?」
「是的!」
赫連璟聿用力地抱著懷中的嬌軀,唇邊泛出一抹釋懷的微笑,道:「月汐,我愛你……」
「我也是!」
秦月汐心裡很清楚,一旦她決定與赫連璟聿亡命天涯,勢必會對爹娘造成很大的傷害。
可她去意已決,就算明知道選擇這樣一條不歸路會讓所有人傷心,為了責任,以及心中對赫連璟聿那份執著了好幾世的愛意,她還是毅然決然的追隨著他。
臨走前,她給父母寫了一封訣別信,畢竟這次離去,恐怕今生不會再與爹娘相見。
赫連璟聿已經安排好離京的船隻,至於被關在天牢裡的那個假的麒麟王,將會在皇帝大喪之後,正式接受來自新帝的審判。
黎明的前夕,天色黑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已經出了秦府的秦月汐忍不住回頭,深深看了那安靜的府門一眼,眼底,是一片複雜與不捨。
身後,一雙有力的手臂將她緊緊禁錮在懷中。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她縮在他的懷裡,輕輕搖了搖頭,「我從來不承諾做不到的事情,既然已經做出決定,從現在開始,就再也沒有後悔可言。」
赫連璟聿無法形容此刻的震撼和動容。
曾幾何時,患難與共、生死相隨這樣的詞彙對他來說,不過就只是不切實際的空談,可當月汐出現在他的生命中之後,他才深切的體會到什麼叫情深無悔,至死方休。
不管未來等待著兩人的究竟是什麼,哪怕即將面對世間最艱難的挑戰,有此佳人陪伴,他甘之如飴。
兩人踏著黎明前的黑暗一路趕往京城北郊的一處碼頭。
隨著天色越來越亮,秦月汐隱隱察覺到幾分不妙的危險氣味。
原本半夜就該離去的赫連璟聿,為了到秦府見她一面,已耽誤了整整兩個多時辰。
雖然離京的人馬已經暗中調派妥當,但難保在他離開的途中會出現什麼差錯。
兩人一路無語,加緊趕路。
當馬兒載著兩人來到北郊的那座私人碼頭時,赫連璟聿不禁皺起眉頭,並嗯了一聲。
秦月汐回頭看了他一眼,輕聲道:「璟聿?」
他急急拉住馬韁,警覺的目光向四周掃射了一圈,「有些不對勁……」
聽到這話,她頓時緊張起來,「怎麼了?」
赫連璟聿將頭壓在她的頸間,小聲對她說:「你看,這地上有明顯被人踩踏過的痕跡,而且出沒在此處的人馬似乎很多。在此之前,我已經讓柳康將這四周佈置妥當了,每隔三丈就有我的人馬暗中把守放哨,但從北郊官道一路來到這裡,我居然連一個放哨站崗的人都沒看到……」
說到此處,他緊緊捏著韁繩,另一雙手,越過她的肩膀捏住她的手。
「看來事情已經有了變數,我哥看起來斯文儒雅,但其精明程度,絕對比常人想像的更加厲害。如果我沒猜錯,此時被關在天牢裡的那個假替身,恐怕已經被我哥給識破了。」
秦月汐一顆心頓時吊到了喉嚨處。「那現在該怎麼辦?」
赫連璟聿蹙著眉頭,「我們必須盡快離開……」
說話間,他調轉馬頭,打算另尋他路,可就在這時,就見幾十個訓練有素的弓箭手,頓時齊刷刷舉著弓箭,從四周冒了出來。
兩人胯下的白馬似乎受到了驚嚇,抬起兩隻前蹄,仰空長嘯一聲。
赫連璟聿急忙拉下韁繩,怒喝一聲,「噢……」
好不容易制服了受驚的坐騎,抬頭之際,就見身穿龍袍的赫連璟皓,在一群大內高手的簇擁下,緩緩向兩人踱了過來。
「還以為當初揭穿罪行之後,你肯乖乖被人俘虜關進天牢等候審判,五皇弟啊五皇弟,你果然比朕想的更加聰明一些,知道利用替身代你去死,自己則帶著暗中培植多年的勢力逍遙法外。」
他的目光不經意掃向被赫連璟聿緊緊抱在懷中的秦月汐。
那個他朝思暮想的女人,雖然此時的臉色略顯蒼白,卻完全沒有掩蓋她特有的魅力。
看兩個人緊緊依偎,他覺得異常刺眼。
臉上雖然掛著輕淺的笑容,眼底卻散發著令人恐懼的戾氣。
「皇兄,不,皇上,我們的身體裡可是流著相同血脈的親生兄弟,為什麼你要這樣對待我?」
赫連璟皓冷冷一笑,「朕也很想好好疼愛你這親弟弟,可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不管眼下的事實對你來說有多麼不公平,這都是你應該承受的命運。」
最後那句話,夾雜著濃濃的狠意。
原本靜觀情勢的秦月汐,這時也被激怒了。
她突然怒喝一聲,「赫連璟皓!你用這種方式來殘害自己的親弟弟,就算今天你當上了的皇帝,你真的覺得滿足開心嗎?」
他意味深長的衝著她笑了笑,「開不開心是其次,真正令我覺得欣慰的,是我可以向所有人證明,金晟王朝的天子之位,不是只有老五才夠資格。秦月汐!事情既然已經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希望你能趁早認清現實,老五能給你的東西,朕同樣也能給你。」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赫連璟皓一字一句:「朕、要、你!」
聞言,秦月汐和赫連璟聿同時臉色大變。
「皇上,月汐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如果父皇還活著,今時今日,我與月汐已經成為正式夫妻了……」
赫連璟皓冷冷一笑,「可惜的是,你並未等到父皇為你賜婚的那一日。」
這麼多年來,他並不能理解,為什麼所有的好東西,都先讓璟聿挑選?
雖然父皇對他也算不錯,可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自從多年前他身中毒箭被救活之後,在父皇眼中,他就成了體弱不堪的姑娘,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的病鬼。
哪怕他才華洋溢、能力不凡,這副不堪的身體,也將成為王朝的負累。
所以從那之後,父皇便將慈愛和希望的目光,全放到了老五的身上。
這讓他有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接受。
他憤恨、不滿,甚至怨天尤人。
可每每面對弟弟愧疚的目光,以及極力討好自己的面孔時,那顆憤憤不平的心就會得到片刻的舒緩。
直到秦月汐的出現,改變了一切。
秦思遠被人陷害關進牢獄之中的時候,他終於意識到地位和權勢不但可以贏來尊重和敬畏,也可以替心愛的女人帶來極大的安全感。
假如當初救出秦思遠的是他赫連璟皓,那麼現在最有資格將秦月汐護在懷中的男人,是不是也會換成他?
想到此處,他突然無比自負的看著秦月汐,「月汐,現在老五的命就掌握在你的手中,如果你肯與他分開,並答應與朕共締姻緣的話,朕可以為了你,放他一條活路。」
畢竟璟聿是他的親弟弟,更何況他們的母妃還在,一定無法接受他真的這般趕盡殺絕。
太子的真正死因,雖然可以將璟聿逼上絕路,但只要他肯屈居在自己的膝下、當個無權無勢的閒散王爺,他不介意找個大赦天下的借口,賣老五這個人情。
秦月汐被對方無恥的要求氣得無言以對,她恨恨的瞪著他許久,才咬牙切齒地回道:「如果我拒絕呢?」
赫連璟皓回她一記陰森的笑容,「你覺得你現在還有立場來同朕談條件嗎?」
「赫連璟皓,你不要欺人太甚!」
「好,既然你執意如此,朕也不勉強。」
眸光一冷,視線轉向赫連璟聿。
「念在你好歹是朕的弟弟,你我之間,今日就在此做個了斷吧。還記不記得,十三年前,皇宮御花園,大燕國派刺客襲擊皇室,當初如果不是朕挺身救你,你也不可能有命活到今天。」
赫連璟聿眼神黯然,並沒有出言駁斥。
只見赫連璟皓朝身後的手下打了個手勢,很快的,便有人將一柄弓和箭遞到了他的手裡。
「老五,十三年前的那支箭上被塗了劇毒,而十三年後……」他把玩著手中的羽箭,冷笑一聲,說:「這支箭上,也同樣塗上了劇毒。如果你肯心甘情願的讓朕射你一箭,不管結果是生是死,朕都答應,你我之間的恩怨,從這一刻起,徹底了結!」
未等赫連璟聿應聲,秦月汐已經躍下馬兒怒道:「這不公平!」
「好,我答應你!」
「璟聿?「她難以置信的回頭瞪大眼睛瞅著他。
不理會她的驚訝,赫連璟聿翻身下馬,倨傲的站在眾人面前。
「這十三年來,我欠了你太多東西,如果你覺得用一支染了毒的箭,就可以解決這些年來你對我的怨懟和憤恨,那麼我願意。」
「璟聿,你瘋了?」
秦月汐連忙擋在兩人之間,試圖阻止這荒唐的鬧劇,可兩名大內侍衛突然衝上來,將她牢牢架到一旁。
赫連璟皓冷冷看著眼前那不肯向自己服輸的弟弟,捏握著彎弓的那隻手,無形之中加大了幾分力道。
兩兄弟四目相對,彷彿都想從對方的眼中看到屈服和認輸。
可是沒有。
不管是赫連璟皓還是赫連璟聿,他們都是天生的王者,他們的內心都有著一份屬於自己的驕傲與堅持。
赫連璟皓緩緩舉起弓,將箭搭在弦上。
赫連璟聿悲痛的看了拚命掙扎的秦月汐一眼,輕聲道:「月汐,對不起……」
她瘋了似的大叫,「赫連璟聿,就算十三年前他曾經救過你,可是三年前的那次轉折,該還的,你已經全都還完了……我不准你用這種殘忍的方式來對待我!你答應過我的,不管將來要面對多少艱難險阻,只要活著,我們就一定不會向困難低頭……」
「要是你現在死了,就等於背棄了你對我的承諾,我會恨你……即使你今天是逼不得已才做出這樣的選擇,我仍然不會原諒你--」
她瘋狂的字句重擊著赫連璟皓的心頭,臉色也因此益發難看。
今天,當璟聿承受災難的時候,她秦月汐可以不顧一切的隨他浪跡天涯。
那麼,有朝一日,當自己走上與弟弟相同道路的時候,又有誰會聲嘶力竭的為他哭喊心痛?
趙如梅?秀秀?
想到這裡,赫連璟皓突然覺得自己活得異常悲哀。
這世間所有美好的東西都被弟弟擁有了,就連那刻骨銘心的愛情,也被這個人一併得去。
在嫉妒和不滿縈繞於心頭的時候,他漠然的將弓拉滿,衝動之下,將毒箭毫不留情的射了出去。
當箭離弦的那一刻,掙扎中的秦月汐扳開箝制住身子的手,用最快的速度衝至赫連璟聿面前,舉起雙臂,替他擋下了那致命的一箭。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到了。
抱著必死無疑之心的赫連璟聿,不敢相信的看著突然跑過來的她。
秦月汐又再次感受到中箭的椎心之痛,可是她卻扯出一抹淡笑,看著她不管幾世都深愛著的男人。她很開心,因為她救下了他,可是她也很傷心,因為這一生,恐怕她再也無法陪伴他了。
突地,她身子一軟,赫連璟聿眼明手快,連忙攔腰將她抱起,一遍又一遍呼喚著她的名字。
瞬間恢復理智的赫連璟皓,萬萬沒想到,他居然真的向自己最疼愛的弟弟射出了那一箭。
「月汐……月汐……」
耳邊傳來弟弟淒厲的嘶吼聲。
殷紅的鮮血,染紅的不僅僅是秦月汐的衣襟,也染紅了兄弟倆的視線。
倒在赫連璟聿懷中的秦月汐,無力的抓著他的手,唇邊泛出一抹悲愴的笑容,「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改變了歷史,創造了新的災難。璟聿,上天用這種方式來懲罰我當初的自作主張,我死,我認命……」
隨著話音落下,她也慢慢闔上了雙眼,陷入了永遠的黑暗……
赫連璟聿用力抱緊已經失去了氣脈的她,像瘋了似的大聲嘶吼著她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響徹天際……
灰蒙的天空,驟然爆出一道清脆的響雷,伴隨著一抹烏雲的出現,只見一道黑影自天際直劈下來。
那黑影嗖地在雲端轉了圈,直直落在秦月汐的身邊,口中嘶喊一聲,「丫頭,你這次死得還真是時候……」
秦月汐覺得自己作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夢境混亂,一幕接著又一幕,讓她應接不暇。
慢慢睜開眼,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具溫暖的懷抱裡。
眼前的佈置華麗而眼熟,仔細一瞧,這裡正是麒麟王府赫連璟聿曾居住過的那間寢房。
「月汐……」
輕柔的聲音,從她的頭頂響起。
她茫然的尋找著聲音來源,這才發現,將自己抱在懷裡的,正是赫連璟聿。
「我……」
一開口,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究竟有多嘶啞。
他替她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轉身端過溫熱的水杯,餵她喝了幾口水之後,她才感覺炙熱刺疼的喉嚨,得到了片刻的解脫。
「我不是死了嗎?」
利箭被刺入身體的那股焦灼痛意,以及呼吸停止時的悲痛和絕望,根本就不是一場夢。
赫連璟聿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就像捧著一件失而復得的寶貝般,一遍又一遍親吻著她的臉頰、雙唇。
直到懷中的女人被吻得快要窒息,他才小心翼翼的捧著她的臉,柔聲道:「你沒有死,你還活著……」
如果不是那個名叫墨妖妖的小東西驟然出現,此時此刻,他心愛的女人,恐怕早就已經成了一抹幽魂。
「月汐。」他眼神複雜的看著仍舊懵懂的她,說:「在你中箭身亡的那一刻,天空出現了異象,有一個自稱是墨妖妖的小孩子,突然從天上飛下來,是他救了你……」
現在想來,他還是覺得很不真實。
秦月汐在聽到「墨妖妖」三個字的時候,神情大怔,掙扎的從他懷中坐起來,「墨妖妖來了?」
「你認得他?」
「他是我的朋友……」
她想也不想的說出這個答案,抬眼的時候才發現,赫連璟聿的臉色果然變得很奇怪。
「璟聿,其實有些事,我始終都沒有向你坦白,我……」
「我都知道了!」
「呃?」
赫連璟聿顫抖的捏著她的手臂,灼熱的目光緊緊盯著她的臉龐道:「那個叫墨妖妖的小孩子,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了,雖然我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可是如果我不相信,很多事情根本就沒辦法解釋。」
「比如,三年前,你為什麼會出現在大雁山下、為什麼會知道太子派人伏擊、為什麼你會知道我的胎記……墨妖妖還說,你我早在上……一世的時候,就已經是夫妻了!」
這句話,他說得異常艱難。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墨妖妖這麼個人不人、神不神的小東西從天而降,他絕對不會相信穿越時空、重活一世這種無稽之談。
原來在上一世裡,他是金晟王朝的帝王,由於母親和兄長被殺害身亡,害得他心底積怨頗深。
月汐就是在他最孤獨、最無助的時候出現。
兩人惺惺相惜,共結連理。
沒想到多年的怨恨,讓他變得利慾熏心不可理喻,甚至還聽信江湖道士的胡言亂語,親手斬斷了她腹中孩兒的生命。
事後他才得知,原來他的其中一名妃子,不能容忍月汐受盡寵愛又懷上龍種,這才重金找來一個江湖道士興風作浪。
上一世的他,為了地位和權勢,不顧一切傷害身邊所有的人。
直到她親手將心愛的女人逼離,才終於發現自己犯下了不可彌補的滔天大錯。
而悲極之時的月汐,在回到師父柳玄風那裡的時候,誤解機關,釋放了有穿越時空之能的小妖怪墨妖妖,從此,開始了她一世又一世的追捕。
興啟王朝的季凌瀟……
東月國的白孤辰……
雖然這些事情對他來說完全陌生,可當墨妖妖在他額上輕點之後,所有前世、來世的記憶和畫面,就如同排山倒海躍入他的腦海之中。
「璟聿?」
「月汐!」
他抑制不住內心深處的慌亂和震驚,緊緊將這個為了他而受盡千辛萬苦的女人抱進懷裡。
「對不起,都是我一個人的錯。如果在上一世,我沒有自以為是的將你傷到至深,你我之間,也不必承受這一世又一世的轉生之苦。」
說到此處,赫連璟聿無聲的哭了出來,淚水浸濕她的臉頰,溫熱而鹹澀。
至於赫連璟皓,在他親眼看到自己所犯下的錯誤之後,懊悔難當,自責居然被多年的妒恨沖昏了頭腦。
他要將皇位還給弟弟,卻被拒絕了。
赫連璟皓當著弟弟的面承諾,從今以後會做個好皇帝,執掌金晟王朝這片江山大業。
因為墨妖妖的出現,也抹煞了除了赫連璟聿、赫連璟皓和秦月汐之外所有人的記憶,這也就意味著,太子仍舊死在三年前,那次狩獵的意外之中。
赫連璟聿繼續做他的麒麟王,留在京城,輔佐他哥哥執掌江山。
秦月汐被這一連串的變故搞得有些摸不清頭腦,好半晌之後,她才終於回過神來。
「那麼……墨妖妖現在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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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1-19 00:04:41
尾聲
半個月後,赫連璟聿帶著秦月汐,以拜訪天下名士為名,來到玉華山頂,拜訪了這一世與她無緣做師徒的柳玄風柳老居士。
雖然這一世,柳玄風並不認識秦月汐,但老人家一看到眼前這個漂亮姑娘的時候,眼底還是閃過了一抹稍縱即逝的慈愛和欣賞之意。
赫連璟聿對柳玄風很是敬重,兩人下棋、喝茶、聊天下。
秦月汐一個人來到院子裡,四處打量著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院子裡種著通天的大楊樹,她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那棵大楊樹上,吊著一隻鞦韆,那只鞦韆上,承載了她太多美好和快樂的童年回憶。
只是,大楊樹仍在,但吊在上面的籐鞦韆卻不見了。
她不禁感慨萬分,人世間的事情,果然令人捉摸不透。
這時,不遠處走來一個小童,個子不高,生得唇紅齒白,好不漂亮。
小童持著一把掃把,正笑咪咪的衝著她傻笑。
秦月汐在看清對方長相的時候不由得大驚,「墨妖妖!」果不其然,她一喚出這個名字,小童便踩著歡快的步子,走到她面前,並上上下下打量著她。
「不錯嘛丫頭,被愛情滋潤的你,果然越發美麗動人了。」
被他調侃得臉色通紅,她彎下身,一把揪住對方的手臂。「你怎麼……」
肚子裡有千言萬語,可當她看到墨妖妖的時候,又不知該如何啟齒。
墨妖妖嘿嘿一笑,「還記不記得我曾說過,你這丫頭,可是我在人世間交上的第一個朋友。當初你為白孤辰擋下一箭的時候,為了救活你的命,我便跑到天庭向天帝求情,希望他能將一顆起死回生丹賜給我,沒想到天帝那老傢伙居然故意刁難我,非要我先找到三樣奇怪的寶貝才肯答應。」
「三樣奇怪的寶貝?」
他揮了揮手,「總之,就是一言難盡啦,幸好小爺我夠聰明,在經歷一番波折之後,終於把那三樣寶貝給找齊了,否則你這條小命,如今怎麼能這麼歡快的活在小爺我的面前?」
秦月汐被他那囂張的樣子惹得哭笑不得,可是隨即想到,她算是死了兩次,可是仙丹只有一顆,那麼當初到底是誰讓她有再一次的機會回到金晟王朝?不過念頭一轉,現在這些都不再重要了。
突然,她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墨妖妖一看,臉色頓時變了幾分。
她對他笑了笑,當著他的面,將當初師父親手交給她的那道符咒撕毀。
「你救了我的命,我還你自由身,墨妖妖,從今以後,咱們之間扯平了。」
墨妖妖聞言,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你這丫頭夠義氣。其實就算你不將這道符咒毀掉,我也不會再被封印起來了。這次回天庭,我已經和天帝談好條件,只要我渡化九十九個罪人改邪歸正,就可以榮登仙班,從此不再遭受封印之苦。」
「那麼你現在為何會出現在我師父的宅院,當個掃地的小童?」
「這只是我在人間的必修課程之一……」
兩人聊了很久,直到赫連璟聿來帶秦月汐離開。坐在轎裡,他緊緊抱著她說:「月汐,所有的磨難都已過去,從今以後,我們會幸福的……」
她偎在他懷裡,嬌笑的回道:「我相信你!」兩人會一直幸福到永遠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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