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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暮霖 -【天敵14號(惡鄰13鬼鄰居篇之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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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0 00: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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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暮霖 -【天敵14號(惡鄰13鬼鄰居篇之三)】《全文完》
白暮霖 -
天敵14號
(惡鄰13鬼鄰居篇之三)
原本她還在暗自慶幸未來實習的半年內
要住在三層樓近百坪,月租金還不到六千的透天厝
誰知道這一切都是她的青梅竹馬黑心的坑她
枉費她對他這麼好,一年三節也沒哪一次漏了向他請安
沒跟她說他是房東就算了,連對門那間凶宅在鬧鬼也不吭聲
非得要用這種方式來提醒她永遠記住他的存在就是了
其實他根本不需要這麼大費周章
雖然她很清楚他們分屬於兩個不同的世界
可她總會自作多情的主動黏上去
但也僅止於此,她害怕說破後,他們會連朋友都當不成
所以面對他的告白,更是她這輩子連想都不敢的事情
他的前未婚妻是何等風姿綽約,她真無法相信他會屈就選她
這一定是愛情,典型的情人眼裡出西施啊!
不過他似乎沒有成為她男朋友的自知
因為他從不曾對她做出任何親密動作,甚至是求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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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0 00:09:18
楔子
南部,淳樸的農村裏最常見的交通工具是農用三輪采收機,壓過田梗小路十分顛簸,沒有最高時速限制,行動間還會發出砰砰砰的聲響。
「影哥哥,我爺爺他們回來了耶!」小女孩只剩犬齒的小嘴咧開,笑得很開心。
被稱作影哥哥的男子連頭都沒有抬,只是淡聲的說:「坐好,把功課寫完再回去。」
「這個長得像圈圈的為什麼念O?我昨天拿給小堂舅看,小堂舅說這是在畫小餅乾。可是我覺得比較像戒指,就結婚戴的那種。」小女孩呵呵笑得很高興。
小女孩指的小堂舅今年才升小學二年級,輩分稱謂可是不論年紀長幼。
「這是英文。」
「就是影哥哥住的國家會用的語言,你前天講過了!」怎麼又說一次,跟奶奶一樣。
酆寅初賞了小女孩一記白眼,「你都記住,為什麼還要再問?」
「是影哥哥說自己身體不好,才住這裏,可是奶奶身體也不好,一直去城裏的大醫院拿藥,但奶奶說那是因為她年紀大,才會身體做不了主,影哥哥年紀又不大!所以我想再多問幾次,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答案?」大人都是這樣,有時候爺爺說青蛙呱呱叫是在找老婆,有時候又回答下雨讓青蛙開心得呱呱叫,答案每次都不一樣。
「小笨蛋,你問一百次,我的答案都一樣!」
「我才不是小笨蛋,我爺爺說我是聰明蛋。」
一樣是蛋,還驕傲的把下巴往天上揚咧。酆寅初撇著嘴,低頭繼續看他的書。
「影哥哥,你桌上那封信寫什麼?」其實她已經好奇很久,畢竟在看書前,影哥哥可是看著信看好久。
「那是門薩協會的會員通知書。」
「門殺協會?那是什麼?」少了門牙的小女孩,發音漏風,口齒不清。
就像他明明是寅初,她硬是念成影粗。能期待一名六歲小女孩字正腔圓到新聞主播的程度嗎?當然不可能,至少沒有變淫粗,他就要偷笑了。
「成為會員之一,就表示很聰明。」
「那他們為什麼沒有寄給我?爺爺說我是聰明蛋!」小女孩再次強調,同時放下手中寫得歪七扭八的英文練習本,魔爪目標是那封信。
全是影哥哥讓她練習的字,她認得是B,但後面沒有連著OY,還有一堆排列順序很奇怪的。
「憑你?」酆寅初睥睨著小女孩,抽回她手中的會員通知書,「這輩子你永遠是吃喝拉撒的會員之一,但門薩要等下輩子。」
吃喝拉撒?反正也是會員之一就好,「那他們什麼時候也會寄信給我?」
小女孩乾巴巴的期待填滿圓滾滾的大眼,這種認真又執著的忠犬眼神讓他忍不住揉亂她的發旋,明明不愛笑的,嘴角卻無法克制的上揚,最後從喉嚨深處傳出怪異的振動,與鼻腔形成共鳴,他居然在笑!
原來,他也會笑!
原來這就是他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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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0 00:09:33
第一章
對蔣時鈺而言,抽到中部醫院的實習機會是好事,不管台北還是中部,都是居外遊子,同樣的租金,當然是住中部可以享受比較大的居住環境,但大到一整棟?
站在門外的蔣時鈺忍不住張大嘴巴,怔直著雙眼。
透天厝耶!她老家在南部還是紅磚的三合院,在台北住的是鴿子籠,現在居然在中部可以享受這種百坪──三層樓加一加,應該有百坪吧?豪宅耶!
日正當中,應該烈曬得讓人眼冒金星,但整排沿著人行道栽種的菩堤樹,枝葉繁茂,婆娑的樹影迎著風,奉送著一股涼意。
蔣時鈺抖著手,拿出鑰匙打開重新粉刷過紅色油漆的鐵門,還可以聞得到松香水的刺鼻味。
她未來實習的半年內,真的要住在這個像天堂的房子裏,而且月租金還不到六千?一切簡直是夢。
美好的夢!
「你笑得很像白癡耶!」即時視訊中,傳來一陣男聲。
蔣時鈺簡單的整理好行李,其實她也沒有帶多少衣物,畢竟只是短暫的停留半年時間,但她現在已經開始渴望可以再住更久。
「急忙的要我上線,就是讓我看你傻笑?」
「才不是!先說說手術結果。」蔣時鈺知道酆寅初為了實行新型態的微型心導管手術花了多少心血,只需要動刀開出很小的傷口,就可以完成的心室重建,運用的是幫浦原理,細節的繁複無法想像,尤其是術前的病況評估,他為了這項研究已經耗費三年時間研究。
「手術成功,現在就看病人的複原狀態,但依目前的情況看來,非常樂觀。」酆寅初難得露出微笑。金錢之於他,已不再重要,他認為要做,就要做到頂尖,所以他要在醫史上留下一筆紀錄,就看這一次了!「你急著找我,到底是什麼事?」
「你看!」獻寶的心態,蔣時鈺移動攝影鏡頭,讓電腦另一端的人看清楚四周環境,「你覺得怎樣?」
「家徒四壁。」
「才不是!你不覺得這屋子很有味道嗎?重點是它很大!」
「所以?大到講話有回音,大到有人潛進屋子偷東西,你可能還不知道。」
小偷潛進屋子?男人的說法讓她弓起背,整個人發毛,「這裏的治安應該不錯。」
從小認識到大,這女人的膽子就跟麻雀一樣大,講白一點根本是俗辣,他敢提頭做擔保,今天晚上她八成不用睡了。
「如果沒事就別吵我,我今晚趕著處理完病人後去約會。」
「蕾易絲嗎?」
「不然還有誰?我們約好要去聽紐約愛樂交響樂團演奏會,你對這種古典音樂沒有興趣。」酆寅初語氣中帶著不耐。
蔣時鈺晶亮的瞳孔一縮,「是啊,我聽古典樂會想睡覺,聯合公園的比較適合我。」
「還有什麼事嗎?」他永遠也搞不懂那種撕裂嗓門的吼叫音樂傳承的價值在哪裏,反正他也沒有興趣搞懂。
冷漠的詢問方式凍得她發冷,明明是夏天。
「沒事!我就不打擾你,Bye-bye.」她迅速切斷電腦連線。
蔣時鈺雙手捂著小嘴,悶聲大叫。看,她連表達怒氣都這麼沒種!
其實,隨著年紀的增長,她已經漸漸清楚和酆寅初之間的差距,他們分處兩個不同的世界;當他意氣風發站在牛津醫學院當客座教授時,她連什麼是心臟動脈血管剝離都不懂;當他聽著鋼琴演奏會,還會批評表演者的指法不專業時,她只會唱可愛的女人這首歌,甚至節奏還沒有落在拍子上。
明明關掉視訊後總是告訴自己,下次再開就讓自己手斷。如果每次這種詛咒都會成真,她大概會成為複健科最佳代言病人了。
其實,她真的有點害怕,怕哪一天連按通話的勇氣都沒有!
他們之間的距離,真的就是太平洋,遙遙相隔,連對岸的身影都無法瞻仰。
嚴重的睡眠不足,讓蔣時鈺呵欠連連,幸好要報到的醫院就在同條街上,走路只要兩分鐘,尤其跨進醫院那端,就覺得人聲鼎沸,明明同樣栽種菩堤、榕樹,吹亂樹梢,讓枝椏發出騷聲的風兒,拂上臉卻滿是燥熱。
可能是醫院附近,求診的病人和家屬都有最基本的生理需求,所以大型的醫療器材專賣店林立,叫賣聲不斷的攤販,從探病用的高級水果到應有盡有的南北小食,人多才讓這裏顯得雜亂,醫院聘用的保全人員偶爾還要身兼交通警察指揮交通。
站在感應器前,電動門一開,濃郁的消毒水氣味撲鼻而來,純白的建築物用黑色毛筆揮毫寫上「慎重紀念醫院」六個大字,掛號櫃檯後方的牆上,叫號機不停播送著號碼,才早上七點五十分,就已經叫號到三百六十二號。
蔣時鈺咋舌,看樣子醫療體系的濫用已經到了極限。順著指示標誌,她今天要先到第二會議室報到,時間是八點整開始。會議室在八樓,同樓層的還有圖書館和辦公室,幾乎都是屬於醫院內部人員的使用範圍,所以眼前同電梯,也穿一身便服的男子是實習生?
斯文白淨的臉孔戴著一副金屬框眼鏡,白皙的指節扣著一隻手提電腦袋,什麼叫溫文儒雅,就是這模樣了!非常有氣勢,反觀自己,白色T恤,黑色牛仔褲,總之,就是和她截然不同,唉……
「八樓,你不出去嗎?」好聽的男聲響起。
居然看到出神,蔣時鈺尷尬的微笑,「電梯很平穩,一點感覺都沒有。」
踩出電梯,喝!怎麼會這麼近?蔣時鈺沒有發現門外站著人要進來,就這麼和對方面對面,相距不到十五公分,讓她下意識往後傾。
「小心!」
隔著薄薄的T恤,蔣時鈺感覺到一股溫熱落在敏感的腰間。
哈哈哈……扭著腰,她笑著躲開。從小就怕癢,尤其是敏感的腰肚肉。她知道是身後的男人幫助她平衡,避免摔得四腳朝天的窘境,但她真的很怕癢!
彎著腰,她先向門外的人鞠躬,「對不起……謝謝!」
後面那句是向身後的人說的,可她已經沒有勇氣再抬頭了。
「假斯文,又在騙人。」站在電梯外的唐樂耘不屑的撇著嘴,發言很明顯是針對電梯內的男子。
「今年的實習生好像很有趣!」紀勤之等電梯外的男子進來後,才按下十樓鍵,讓電梯門闔上。
「幼稚,不膩嗎?」
「上班工作時間這麼長,我總要適時找些放鬆情緒的娛樂吧。」
「聽說昨天又有急診室醫生被黑道的人揍?」
「那些瞎了狗眼的,我已經讓保全把他們的長相登錄在監視辨識系統內,未來只要上門求診,一律不醫。」也不事先去探查清楚,慎重紀念醫院可是黑道的天堂門,凡是槍炮彈藥重傷者,刀劍斧頭輕傷的,哪個不是躺著進來,最後活蹦亂跳的出去報仇雪恨,每個道上混的都知道,居然敢上門找砸。
呿!簡直是在閻王爺的生死簿上簽名。出來混的,早晚要還。衝著這句名言,紀勤之早晚都會等到那不長眼的家夥送上門。
複健科在醫院的地位向來不如那些外科,總是窩在角落當無聲蟲。別以為同樣是醫生,就是社會階級一樣高不可攀,那是外人看的假象,內行人才知道白色巨塔內鬥得可凶狠,尤其是大型教學醫院,獲得最多社會資源分配。但慎重紀念醫院是私人所有,現在感受不到那股濃厚的派系味道──原來不是沒有,而是她太渺小!
第一天報到,就是與掌管她成績的指導醫生見面,很簡單的介紹環境和認識同梯次的實習員。
「我是蔣時鈺,目前就讀台北醫學大學,未來會朝複健師專業走,謝謝大家。」
好安靜,看樣子這次的實習生都內向偏靜。一連串落落長的議程下來,蔣時鈺睡眠不足的腦袋已經被瞌睡蟲佔領不下六次,其中有兩次腦袋瓜子還差點靠在臨座女生的肩上,惹來幾記白眼。
「看樣子有人覺得很無聊,不如我們就請台下身穿白色T恤的同學上台用不同詮釋方式表達,我看你頻頻點頭,似乎對台上講的深表認同?」透過麥克風,突然高揚的聲音讓台下開始騷動。
窸窣的聲音不絕於耳,蔣時鈺向來比別人還要短路的神經依舊大條,一顆腦袋還不知死活的往右傾。
「在叫你!」左邊的女生看不下去,用力推了蔣時鈺,差點讓她跌出椅子。
講完了嗎?蔣時鈺環顧四周,迷濛間發現自己成為注目焦點,霎時寒毛直豎。
發生什麼事了?
「這位同學,你快點上台啊!剛才點頭如搗蒜,想必你有很多事情要跟大家分享,說說你的未來展望啊。」
死了!完蛋!蔣時鈺漲紅著一張臉,用力揮手,「對不起,我口拙,還是不要獻醜!」
「那不是很可惜?可以藉這機會讓教授充分認識你啊,這對分數很有利喔。」
「對不起,我不敢再打瞌睡了!」牙一咬,她大聲喊。
哈哈哈……哄堂大笑響徹整間會議室,雖然很糗,但蔣時鈺相信自首無罪,雖然真的很蠢。
真的,蠢爆了!
「影哥哥,為什麼過年要貼春聯?」
問一位在國外出生長大的小孩?酆寅初嘴角上揚,「這樣才能提醒春天來啊!不然祂可能會忘記出現。」
酆寅初已經決定要當蔣時鈺心目中那位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天神。
「不能打電話嗎?萬一祂沒有看見呢?」
「很久以前怎麼會有電話這種東西?而且沒有人知道春天的電話號碼啊!所以才會家家戶戶都貼,祂總是會看見一張。」
蔣時鈺皺著圓圓的鼻頭,「可是這筆軟軟的,好難寫!」
「那是我用的,這一張給你。」酆寅初搶回狼毫筆。居然被她當成掃把揮舞,筆端都開花了。
這些字帖是爺爺派的功課之一,要他不能忘本的首件要事,就是學習中國國粹,什麼柳公權楷體的,幸好不是跳扇子舞。
沒錯!他對這件功課非常不以為然。
「可是我要寫什麼?」蔣時鈺握著她慣用的黑色粉蠟筆。
煞有一回事兒!大字認識沒幾個,路都不會走還想飛!酆寅初惡意的笑著,拿了一張自己寫的春字紅帖,「寫字這件事太簡單,交給我就好,你做比較擅長的,就畫圖,畫兩條毛毛蟲。」
「畫蟲?不可以畫蝴蝶嗎?」蔣時鈺最討厭蟲,尤其是爺爺田裏的壞蟲,把菜都啃得好醜爺也說蟲蟲是壞東西!
「可是我們要提醒春天不能像蟲蟲一樣慢吞吞的,畫蝴蝶不適合。」
「哦?是要告訴祂,不可以壞壞嗎?」
「對。」
「那我知道!」蔣時鈺很認真的在紅帖上畫毛毛蟲。
當她得意洋洋的帶著努力很久,好不容易畫了一堆的紅帖紙回家,希望給家人一個驚喜,所以她貼了好幾個地方,客廳、廚房、臥室,連來福的籠子也沒有遺漏,不夠高的,還拿椅子踮腳呢。
「哎喲,是誰這麼麼壽,怎麼貼得厝內都是蠢!」
蠢?什麼是蠢?小時候的蔣時鈺還很懵懂。
但現在的她應該身經百戰,卻仍躲不過命運……不,應該說是與蠢字,結下不解之緣。
「哈囉,打瞌睡學妹。」
「如果可以去掉前面的三個字,我會很愉快的跟你說聲嗨。」蔣時鈺皮笑肉不笑。拜第一天報到之賜,一直走低調路線的她,現在是素人爆紅中。
「那改個封號,紀勤之欽點小公主?」
「紀勤之?」哪派人馬?
「不會吧?你連是誰讓你出這麼大糗的罪魁禍首都不認識?」
「打瞌睡是我有錯在先,也不能怪別人吧。」對於學長的壞心眼,唯恐天下不亂的心態,她一直當是關在不見天日的白塔所造成的後遺症,「欽典小公主?聽起來像什麼美麗殿之類的紅牌耶。」
「憑你?」
烏鴉一群結隊飛過頭頂,蔣時鈺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總之,別再幫我取什麼渾號,我希望平安度過這半年的實習。」
「紀勤之耶!你不好奇?」學長三八的用壯碩的身子推她一記。
這種媲美泰山壓頂的身材學起妖嬌的身段,真的讓人從頭到腳都不舒服。蔣時鈺發現這幾天會來攀談結交的學長、姊,似乎都有點不太正常,但又說不出哪裏怪!
「好奇什麼?」
「紀勤之是院長欽點的未來接班人,傳奇色彩濃厚,專長是腎脾分泌,但聽說他的外科精密手術幻化到無人能出其右,尤其是縫合的部分,談笑之間就解決了子彈穿透造成的脾、胃大量出血。」
「子彈?」大多數的外科手術應該是車禍之類吧?
「重點不是這個!」看著學妹一臉迷糊,他才瞠目結舌,「你真的不知道?」
不會吧?這學妹是天兵來的!
蕾易絲坐在副駕駛座,看著一旁的男子;濃黑的雙眉飛揚入髮鬢,琥珀色的眼瞳深處,只有她才能看見的熱情,她清楚的知道當他深陷在情慾中,那眸子會濃郁到呈現融化的可可色。
「今天真的不來我家?」雖然舉行過訂婚儀式,但他們仍各自保有私人領域。蕾易絲單手輕捏著他的後頸肌肉,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似乎只要這麼做,就能讓他出現愉悅的表情。
「我答應時鈺要和她通視訊。」
蕾易絲輕蹙著精心描繪的眉型。又是她!努力壓下不悅,她不想破壞一直呈現美好的夜晚,至少在討論到這個話題前,今晚真的很愉快,甚至可以說是精采。
一陣刻意營造的沈默,讓親暱氣氛凍結,清楚的傳遞蕾易絲的不悅。
酆寅初不是笨蛋,他當然知道美麗的蕾易絲在鬧脾氣,但這些對他向來不是問題,大家都是成年人,應該學會整理自己的情緒。他從來不認為該隱瞞或者調整自己的行為,如果蕾易絲要成為他的另外一半就應該清楚,獨立的人格是他最在意的,婚姻並不代表改變根本,相反的,應該是接受彼此,不管是優點或缺點。
當然,他是有絕對的自信才會在愛情中顯得狂妄,蕾易絲也很優秀,美麗又聰明的她從來不缺乏追求者,但他們的共通點就是:要就要最好的!
誰能贏得了他?至少目前沒有。
「有時候我真的想大聲尖叫,你到底在不在乎我?」
酆寅初挑挑眉,「潑婦罵街不是你的風格。」
「你和蔣時鈺的友情實在太曖昧。」
「如果今天她是男人呢?」
「你從來不會用如果這種假設性的字彙,只有在形容你們之間的友誼才會。你知道這像什麼嗎?中國有一句古老諺語。」
「欲蓋彌彰。」字正腔圓的中文,酆寅初對這個成語有非常深刻的體會。
「對!你常說這句話。要我猜嗎?八成又和蔣時鈺脫離不了關係。」
有時候聰明是件壞事。酆寅初沒有回答蕾易絲的話,反而停下車,車外就是蕾易絲目前居住的高級公寓,「早點休息,我相信今天和威爾斯的會晤能夠讓你有一晚美夢。」
「威爾斯是GP藥廠最大的持股者,我需要他的支持!」
「當然,所以我才介紹你們認識啊。」酆寅初笑得非常誠懇。在床上纏綿的耳鬢廝磨,蕾易絲嬌喃著說想認識威爾斯。既然都訂婚,未來準備走上紅毯,他並不介意成就另一半的事業,甚至成為「賢內助」也是一種新鮮的體驗啊。
蕾易絲信了他的話,巧笑倩兮的奉上香吻,唇舌的追逐讓彼此的體溫開始上升,「你真的不上樓?」
「你知道我的自制力!」帶著笑意,酆寅初趁她下車時,捏了她的豐臀一記,惹得她嬌嗔。
「今天晚上就放過你。」蕾易絲拋了記媚眼後,才搖曳生姿的走進公寓。
調情的把戲只要施展適當,女人可以對男人予取予求,男人則可藉此安撫女人,讓女人相信自己依舊魅力無窮。這些和智慧無關,純粹只是一種生理上的人性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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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0 00:09:56
第二章
距離二十分鐘的車程,酆寅初回到上城區的公寓,隨手從冰箱裏拿出綠沛雅時,左手已經使用onetouch遙控器,輕易的打開柔和的四角牆燈,壁掛式的六十寸液晶電視也進入網路連線模式,當他在沙發坐定時,Skype已經接通了。
好醜!酆寅初皺著眉,「你那是什麼德行?」
「敷面膜啊。」
「我的眼睛告訴我,那是小黃瓜!」
「小黃瓜加優格,天然尚好,這是病患的感謝好物。」
「我記得我有送你一堆保養品,你連一次也沒有用。」
「我表姑姑和堂姊拿去用了,她們還一直誇獎你好眼光。」
把他送的幾千塊美金保養品拿去送人,自己用起那種衛生狀況不明的食物當保養品?有時候他真的搞不懂蔣時鈺的邏輯,或許也是因為這樣,他們才能一直維持這種不慍不火的友誼。
畢竟從來沒有人能跳脫他的掌控,尤其深諳人性的特質,讓他無往不利,唯一一次吃癟的紀錄,應該就是眼前這個臉塗滿白漆,還可笑的在眼睛上面貼著小黃瓜的笨女人。
「如果你要繼續用那副蠢樣子虐待我的眼睛,我就要離線以示抗議了!」
「不要、不要!我馬上去洗掉!」蔣時鈺離開螢幕,但還是可以透過麥克風聽見她的聲音,「我本來還想如果試的效果不錯,也想要送你耶!」
流水淙淙,讓酆寅初的聲音變得模糊,「你說什麼?」
酆寅初知道流水聲會佔據部分聽覺,才沒那麼笨再說一回。結果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反倒是她一直喊著要他再講一次。
「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次。」濕轅轅的臉蛋就這麼在鏡頭前拉近,嬰兒般稚嫩的肌膚完全不見毛細孔,這可能是她全身上下唯一最美的優點。
「那種來路不明的物品,我不會用,你就不用多費心了。說吧,急著要我上線是想說什麼?實習受了委屈?我早說過要幫你安排醫院……」憑他的能力,就算她想待在知名醫生底下當實習生,也只是芝麻綠豆般的小事情罷了。
「我住在追遠街。」
天外飛來一筆莫名的對話,搞得酆寅初不知道要接續什麼,「全台灣叫追遠街的,應該不少於十條吧?」
幾乎每縣市都有民族、民權這些路名,就為了告訴他住址?
「這很重要!」蔣時鈺趴在桌上,「如果哪一天我出事,你一定要記住我住在追遠街!」
「出事?你到底在說什麼?出什麼事?」酆寅初忍不住皺起眉頭。
「你沒有聽見嗎?」蔣時鈺壓低嗓音,突然把燈熄掉。
「蔣時鈺?蔣時鈺?」心一顫,酆寅初捉住麥克風。
鏡頭開始劇烈晃動,酆寅初的呼吸也跟著急促,「蔣時鈺,你說話啊!隨便說句話都好!蔣時鈺?」
「你小聲一點好不好?」蔣時鈺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把揚聲器音量關小。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酆寅初在心中盤算著有誰在台灣可以聯絡,如果必要,非得請人去一趟她那兒不司。
「你可以不要說那個字嗎?」蔣時鈺咬牙切齒。天啊,她的雞皮瘩疙都跑出來了。
「你現在還有心情糾正我的遺詞用字?你最好仔仔細細說清楚你在搞什麼鬼?」
漆黑的背景搭配微弱的光線,尤其螢幕藍光就折射在她的臉孔上,一切是說不出的詭譎異象,再搭配她反常的行為,讓酆寅初決定了,目前在台灣的是傑汀,就讓傑汀跑一趟。
「又是那個字!你可以停止說那個字嗎?我現在渾身都在顫抖了。」
「到底是哪個見鬼的字,你不說清楚,我怎麼會知道?」該死!他在太平洋另一端擔心她的安危,她卻把重點放在無關緊要的文字敘述,難道他要七字成詩嗎?
「鬼,就是鬼字!」說完,她還緊張的東張西望,確定四下無「異」。
酆寅初怔忡著,一時無法回應。
坦白說,連前些日子參加醫學研討會時,剛好美國總統歐巴馬也出現在璺會裏,還和大夥兒話說家常,席間談到年底大選的支持問題。助選基金背後換來的龐大商業利益,大夥兒算是心照不宣,他當時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很自然的流暢應對,沒想到卻在這裏敗北。
「你是哪根筋有問題?這世界上壓根兒就沒有鬼,鬼只是人們作賊心虛下的捏造產物,我真的不敢相信你會認為有鬼,醫學是科學理論的實踐,這幾年你把書都念到牆上去嗎?」
「那是你沒有實際撞見!」
「你有?」
「當然……」蔣時鈺嚥了口口水,「當然沒有!但這只是早晚問題。你知道嗎?那個租我房子的房東不老實,我早該知道天底下哪可能有這麼好康的事會輪到我,我這輩子連一千塊錢的統一發票都沒對中獎,怎麼可能用這麼便宜的價格租到環境清幽,地理位置好,連生活機能也贊到不行的房子,而且還是透天厝,這根本說不通!所以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你住的屋子有前房客上吊自殺?還是前屋主燒炭自殺?」如果不阻止她的自言自語,酆寅初相信她可以講到明天早上。
「呸呸呸!你不要嚇我好嗎?我住14號,就13號的房子在鬧鬼,13號就是對門,對門耶!難怪第一天住進來,明明大街上豔陽高照,我卻覺得陣陣涼意襲身!」尤其是從背脊涼上來,這不是那個是什麼?
「按理來說,醫院才是鬼最多的地方吧!」
「所以我是複健科的啊!你有聽過複健師要輪夜班嗎?」蔣時鈺理直氣壯地說。
「我以為你是分數剛剛好。如果你很怕,為什麼關燈?」
「現在是農曆七月!」
「所以?」
「最近每過午夜十二點,就有一群小鬼探訪13號,玩試膽遊戲,有時候傳來的尖叫聲讓我跟著心驚膽跳,根本睡不著。」
「你好幾晚都沒有睡?」不太像,她的聲音太亢奮,「你把燈打開。」
「不要!」
「那我就下線。」
「用這種事威脅我,算什麼英雄好漢!」難得有聲音和影像可以一起壯膽。
「我數到三,一、二、三。」三字才落下,白花的亮光就反射在螢幕上。
果然眼睛泛著血絲,蔣時鈺只要睡眠不足,出現的不是熊貓黑眼圈,而是眼白泛著血絲。
「你要不要搬家?」
「不行啦!我都簽好合約,如果搬家,我的押金兩個月呢?」說到底就是錢,她唸書的學費可是阿爸賣很多蓮霧和橘子換來的,更別提台北居大不易,基本的三餐溫飽都讓鈔票像流水一樣,一張千元大鈔只要換散,很快就消失在空氣裏。
「我不會跟你收押金。」
「我是說房東,誰在說你!從頭到尾你根本沒有注意聽我在講什麼。」要不是手邊沒有筆,蔣時鈺早就學那位知名的證券老師丟出去。
笨蛋!
「你又在偷罵我!」光看表情,她就摸清楚他沒出口的字眼……咦?不收押金?「你的意思是這房子是你的?」
總算反應過來。
「你買鬼屋附近?而且還黑心的坑我?你這算什麼青梅竹馬?枉費我對你這麼好,一年三節我是哪一次漏了向你請安?你要用這種方式來提醒我永遠記住你的存在?」蔣時鈺氣呼呼,不等他說話,快手按下OFF鍵。
怎麼有人可以笨得這麼徹底?酆寅初翻著白眼。如果要投資房地產,他大可加碼投資曼哈頓的商業大樓,怎麼算也不可能把錢投在台灣這座蕞爾小島,就算看準兩岸三地的局勢,也該先進軍大台北地區。果然單細胞生物是地球上最長壽的。
掛斷視訊Skype的蔣時鈺,一肚子氣到可以噴出火焰。她怎麼都沒有想到那家夥居然這麼陰險,枉費她一直芳心暗許。
反正他有美麗的蕾易絲就足夠,哪還記得什麼青梅竹馬這種酸澀到無法入口的人物。
也對,小時候曾經是玩伴又如何?哪比得上未婚妻親密?更何況他們也沒有相處多久,是她自己自作多情的黏上去,仔細計算就會發現每次都是她主動聯絡酆寅初。
男人的基因最古老可以追溯到白堊紀的獨角蒼蠅,對喜歡的女人就像看見甜食一樣揮之不去,不喜歡的連睬都不睬一眼。
所以他們就只是尋常的朋友!
又來了!熟悉的尖叫聲,把肺都喊出來似的,平常會讓她發毛,但現在她正需要這種發洩!
5
憑著一股衝動,蔣時鈺腳踩著紅白拖鞋,身上穿的是磨出毛球的運動服,沒有半刻猶豫地衝到對門前,手推了紅色油漆已經斑駁的鐵門,居然咿呀的輕鬆開啟。
八成是剛才那群闖進來美其名試膽的小鬼做的好事。
不過鬼屋應該不用關門,誰會無聊到上門偷東西?萬一拿到沾染穢氣的東西,不就一身楣?
夜深露重,靜寂到呼吸的聲音都可以聽見,腳底每踩一步就出現沙沙聲,不管腳步落得再怎麼輕。蔣時鈺開始後悔自己的衝動,如果想要尖叫釋放壓力,大可去看球賽臣。
她怎麼會挑這麼經濟實惠的事情做?腦袋永遠在奇怪的時候變得靈光。
突然,右邊的肩膀好像被戳了一記。
不對!這一定是錯覺,怎麼可能有人站在右手邊?這裏的隔局和她住的地方相反,右手邊應該是門。
「這麼晚,有什麼事嗎?」
氣若遊絲,就在右耳。
連回頭一探究竟的勇氣也沒有,啊的一聲扯開嗓門,氣灌丹田,蔣時鈺用盡吃奶的力氣尖叫,「鬼啊!」
鬼?鬼在哪裏?帶著極為興奮的眼神環顧四周,但她都還來不及問話,眼前五官十分清秀的女孩已經衝出大門,而且筆直朝對面砰的一聲用力關上鐵門。
原來她是鄰居啊!這鄰居運氣也真好,第一次來探險就可以看見,不像她都來埋伏好幾個晚上,老是遇上有人喊鬼,就她連個鬼影子都沒瞧見半個,運氣直一背。
「真的有鬼!鬼出現了!」蔣時鈺全身發抖,縮在餐桌下。
她怎麼會運氣這麼好!不知道買樂透會不會中獎?
5
蔣時鈺折騰了大半夜,只要躺在床上就會想到對面……唉!主臥室的窗戶就正對著13號,就算拉上窗簾也鎖緊門窗,闔上的眼皮就是不安分,最後,她是整個人蜷曲在床角,好不容易睡著,卻睡不到三小時就讓鬧鐘叫醒。
拖著疲憊的步伐走進慎重紀念醫院,精神不濟讓她沒有放亮罩子,居然直接就和紀勤之對上眼。
「早安。」
「怎麼?看見我的臉像踩見狗大便,難道我的長相不入你的眼?」
蔣時鈺翻著白眼,皮笑肉不笑的諂媚,「此人玉樹臨風,僅只天上有,怎麼會跟狗大便畫上等號呢?」
「沒睡飽?小心別把病人給摔殘。」
「你這人怎麼嘴巴這麼壞?有事針對我來就好,幹嘛要詛咒病人?」
「菩薩心腸耶!所以昨晚恩蒙佛祖召見?」
虧她還把紀勤之當成風度翩翮的有禮紳士,人不可貌相啊!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如果是佛耡,就是祖上積德了……不對,這件事怎麼可以怪罪祖先。
「難不成撞鬼?」紀勤之臉上帶著促狹的笑容。
「你怎麼知道?」
「你不就住追遠街14號,只要附近方圓一公裏內,隨便找個人問都知道13號是知名的鬼屋,生人勿近,連帶相連的房子都倒黴到沒人敢住,只是最近聽說陸續有人搬進去住,還有一家準備要開店,賣什麼還不清楚。怎樣?對方是美女還是帥哥?」
「如果你這麼好奇想知道,把八字給我,晚上幫你們引薦,讓她去找你,搞不好你們一拍即合,現代人鬼戀,新一代的甯采臣和聶小倩馬上合體上演倩女幽魂。」蔣時鈺只差沒有送他一個惡狠的鬼臉,這家夥從那天讓她出糗後,每次見面就喜歡捉弄她,從言語到行為上,無一不缺。
在以訛傳訛的流言中,她居然變成倒追紀勤之,還有更誇張的說法是那天的實習生報到大糗事,是她為了吸引他的注意?
特意出現蠢行為來吸引男人的青睞?那些聽信八卦的人到底有沒有用腦袋思考加以判斷?被笨蛋吸引的人叫什麼?大笨蛋?大蠢蛋?
「這倒是不會,你也知道醫院什麼最多,尤其我又在外科。」
「你的意思是你有看見過?在這醫院?」蔣時鈺瞠著黑白分明的大眼,非常靈動。
「你說呢?」加快腳步,很快就走贏小短腿,其實也不能說她腿短,畢竟他身高有一百七,但偏偏走路就是一副閑散樣。
蔣時鈺也跟著加快腳步,「你不要吊人胃口,告訴我哪裏見過?手術室還是急診室?」
馬上把那地方列為禁地,在離開慎重紀念醫院前,絕不踏進一步。
哈!就是喜歡這點才逗她,又圓又大的眼睛直覺讓他聯想到可愛又天真的幼犬,只要拿顆毛球在眼前晃著,就會又跳又跑的追逐。
「你問什麼年紀的?」
「還有分年紀?」她倒抽一口氣。
「當然,棺材裝的是死人,這句話總耳熟吧?」
「你嘴巴還真不吉利。」
「真話刺耳,病人來這兒看病,總不會是希望醫生隱瞞病情吧?所以我是實話實說。」進了茶水間,他替自己倒了一杯現煮的黑咖啡,「要喝嗎?」
「要!」蔣時鈺需要的不是一杯,而是一壺,如果咖啡因可以動脈注射,她應該是第一位掛號。
紀勤之才剛倒給她一杯,就看見她連聞香的動作也沒有,對嘴就咕嚕的乾杯。
這咖啡豆一磅要價兩千塊,是頂級的藍山,怎麼被她這麼一喝,就跟隨處有的便利商店咖啡豆一樣?
「好喝嗎?」
「好喝,可以再給我一杯嗎?」她捧高杯子等著。
「不要!你根本沒喝出咖啡的濃香。」
「重點是咖啡因的多寡。你這人怎麼這麼小氣?大不了下次回請你一杯。」撇撇嘴,她承認是比超商賣的咖啡豆香濃,還帶著淡淡的甘味,「不過這個茶水間好氣派!」
除了自動咖啡機上放著溫熱的黑咖啡,三芳還有排放整齊的雜誌和報紙,柔和的鵝黃色牆壁還嵌著一盞海芋燈,更別提顯眼的L形棕色沙發上放著兩顆毛絨絨的米色大抱枕,看起來很好睡。
怎麼辦?她真的好想睡覺!
「這是我的辦公室。」
「你的惡勢力有這麼大?」一脫口而出,蔣時鈺就知道該糟,都怪精神渙散,讓警覺心下降。
「惡勢力?」
「你聽錯了,我講的是有魄力。你二疋是具備尋常人所沒有的魄力,才能成為外科第一把交椅外,還能把醫院管理得有聲有色。」
「所以你聽過我的事跡?」啖了一口濃醇的黑咖啡,微微炭香在鼻尖竄動,紀勤之對於含有咖啡因這類的飲品非常節制,畢竟他的手是要拿刀的,任何會影響穩定性的事情,他絕對敬而遠之。
會喝起咖啡是有原因的。
「拿著手術刀威脅要割斷縱貫線老大的喉嚨這件事嗎?」
「你不怕?」
「怕!我怕到全身在發抖啊!所以沒事我先出去,不打擾你休息。」
「我覺得你真的很有趣!我記住你了!」
不會吧?蔣時鈺忙不疊的離開,要關上門前不忘掙扎,「如果可以把記住換成禮貌的點頭微笑打招呼更好!」
想知道的問題答案,完全沒有著落,反而還引來一個更大的麻煩。
「我知道了,謝謝紀醫生的指導。」蔣時鈺突然大喊,同時恭敬的對門板敬禮。
一切、頹勢來得及挽救嗎?
回頭,蔣時鈺掛著完美的微笑,「陳姊,你怎麼站在這裏?」
陳姊是護士長,但在同僚間最有名的身份是慎重紀念醫院的消息包打聽。看著陳姊笑得曖昧,蔣時鈺真想一頭撞死自己。
「你不要誤會!」
「我知道,年輕人嘛。」
「不是你想的那樣!」
陳姊離去的腳步讓她明白什麼叫大勢已去的感慨,無端惹得一身腥就是在講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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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0 00:10:10
第三章
酆寅初的外表一直維持著精英雅痞的形象,與生俱來的亮眼外型讓他一出現就可以成為眾人注目焦點,現在卻一反常態;襯衫的下擺吐出褲腰,顯見是慌亂中穿上,連講究的搭配都沒有,讓人懷疑他身上是不是除了車鑰匙,就什麼都沒有。
「潔西卡,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威爾斯會突然心室顫動?」
負責手術的前置小組負責人,同時具備麻醉師執照的潔西卡拿著電子病曆板,「病人在晚上七點半出現呼吸困難的症狀,執班的霍堤醫生說病人狀況惡化的速度非常快,短短兩分鐘內就出現心臟停止跳動,所以他馬上判定注射強心劑。」
「該死!他難道不知道病人剛動過微導管手術嗎?」隨意注射強心針會讓裏建的心室和導管無法負荷。
「霍堤醫生知道,但他認為導管手術和強心針無關,主要是在心室重建上,他認為病人的左心室和右心室間應該有空洞。」
「怎麼可能!該死的!」霍堤到底在胡說什麼?明明術前的X光和斷層都很清楚的顯示……「我要馬上進手術室,讓護士幫我刷手。」
「不行!院長下令,希望你先退出。」
「潔西卡,威爾斯是我的病人,我要為他的生命負責!」他淩厲的眸光掃過潔西卡,以不容反駁的威嚴,很輕易就壓制住潔西卡,但當他按著手術室的密碼時發現無效。
他的密碼居然無效?怎麼可能!
「是院長下令要人封鎖你的權限。」潔西卡緩緩的指出事實。
「他不能這麼對我!」
「你清楚這是很嚴重的醫療糾紛,院長要設下停損點。」
所以拿他當犧牲品?「他清楚知道我有能力解決。院長呢?我直接跟他談。」
「院長要參加州議長的晚宴,人已經前往華盛頓的途中,你聯絡不到的。」潔西卡很遺憾必須告訴酆寅初這個壞消息,其實她很欣賞這位華裔的年輕醫生,他真的是她見過最鋒芒畢露、醫術卓絕的醫生之一,只可惜他太過理想化。
對於院長而言,怎麼讓醫院賺錢,尤其是維持良好的醫療口碑,比創造人類裏程碑這件事要重要太多,支持他的新型技術不是為了讓醫療史邁入新格局,院長只是為了贏得更好的名聲;更先進、更卓越,代表著價格更昂貴。
酆寅初不是笨蛋,他清楚華格的個性,做什麼事情都會替自己設下停損點,平時總是吹捧著有多佩服他的醫術,結果信心就跟灰塵一樣大,華格會為自己的短視付出代價,一定的!
轉身離開的酆寅初沒有料想到,自己所付出的代價遠比華格要來得快多了。
這是名副其實的夜總會嗎?對面鬼屋的存在一直讓蔣時鈺心存忌憚,三不五時就覺得有什麼鬼影子飄過去,尤其撞鬼的隔天,下班後,她火速前往各大著名廟宇,連月下老人廟也不放過。
反正有拜有保佑,只要是廟裏能求的各種趨吉避凶香火灰到八卦符,她都無一不放過的。
經過幾天的觀察,蔣時鈺終於確定在鬼屋的隔壁居然要開夜店,俗稱的八大行業通常是晚上拜拜,恭請五鬼運財,但夜店?在鬼屋隔壁?到時候該不會是群魔亂舞吧?
其實,蔣時鈺不喜歡住家附近開夜店,感覺出入複雜,現在卻是求之不得,如果夜晚人氣多,搞不好可以把那些鬼嚇跑,只是到時候誰嚇誰還是未知數。希望夜店的老闆銀彈充足,可別開不到三個月就關門大吉。
「叮噹!」電鈴聲響起。
這麼晚,是誰啊?
蔣時鈺小心的推開門,難以置信的揉著眼睛,一定是晚上眼花,「你、酆寅初?」
「不然你以為是誰?」臭著一張臉,酆寅初推開蔣時鈺,逕自進入屋內。
平常都是透過電腦螢幕,蔣時鈺幾乎要忘記他有這麼高,一進入屋內就像八千瓦的強烈聚光燈,讓人無法忽視其存在性。
「怎麼會突然回台灣?」
「休假!我要補眠,沒事別吵我。」
「這麼早?現在才晚上六點,雖然搭飛機要十六個小時,但你現在睡,時差會調不回來。」
身後嗡嗡嗡的不停,讓原本整趟航程一直苦於偏頭痛的他,火氣開始沸騰,「你不能好心的安靜,讓我盡情的休息嗎?」
他突然大吼,把蔣時鈺給嚇呆。他的脾氣一直很內斂,就算她常常拿一些雞皮蒜毛的事情騷擾他,換來的頂多只是帶著譏誚的口吻諷刺幾句,幾乎沒有大聲斥喝。
這是第一次!
酆寅初發現自己失控,他揉著太陽穴,平撫好情緒才開口,「我很抱歉,但我真的很累。」
剛才燈光太昏暗,沒有看清楚,直到現在,她才發現他有黑眼圈,臉色也很沈,「先睡我房間吧,只有我的房間有床被。」
酆寅初沒有拒絕,尾隨著蔣時鈺上樓,進了臥室後,他動作迅速的脫衣服,本來還打算介紹環境的蔣時鈺,只好尷尬的先離開房間。
再怎樣她也是淑女,在淑女面前毫不遮掩的脫衣服,到底有沒有把她當成女生啊?
算了,他累了,只是很少見他一副殺敵千百不闔眼,連靈魂也都搾幹似的。
滿肚子的疑惑短時間是無法獲得答案,一切只能等他休息完畢。
「今天魂不守舍的,工作態度很不敬業。」紀勤之右手的卷宗,很自然的往蔣時鈺頭上敲。
噢!蔣時鈺摸著頭,真是討厭他的打招呼方式,偏偏抗議全讓他左耳進,右耳出,全然無效。
「你又知道?」
「王醫生有跟我提過。」
王銘仁醫生是她的指導醫生,掌握著她的實習分數。
「為什麼他老是喜歡跟你講我的事?你們閑磕牙的話題一定要繞在我身上嗎?」
「你會不會太自我感覺良好了?王醫生喜歡拿學生的糗事當趣聞講,範圍不是只有你。」
蔣時鈺垂頭喪氣,「我也希望這是我的錯覺。」
「被其他人排擠?」
「都是你害的,現在沒有人願意和我同組。」她賞了紀勤之兩顆白丸眼。每個人都害怕跟她同組會獲得太多關愛,明哲保身啊。
「可是我聽說你在婦產科混得很開?」
「我是複健科,又不是婦產科。」
「你跟May很好?」
May的中文名字是王美美,她不喜歡自己的名字,嫌太老土,所以要求大家都稱呼她的英文名字,但蔣時鈺不認為May這名字有好到哪裏去。
「還不錯啊,就中午休息時間大家會聚在一起聊天、吃飯。你有注意到May?覺得她怎樣?May長得漂亮,又燒得一手好菜,不知道哪個男人有這福氣可以把她娶回家?」
「我一定無福消受。」
「話怎麼這麼說?有花堪折直需折啊。」
「所以你現在要幫忙搭起友誼的橋樑?」不等蔣時鈺積極的應好,紀勤之接著說:「先顧好你自己吧!May的表面功夫做得很好,你別被賣了還幫忙數鈔票。」
「你自己壞心,以為大家都跟你一樣啊?」
紀勤之聳聳肩,反正他已經盡到提醒的責任,「還沒說為什麼今天魂不守舍的?」
「有一件事一直掛在心上……」咦?口袋的手機在震動,蔣時鈺快速的掏出手機,來電顯示的數字非常熟悉,讓她連猶豫都沒有,「餵?你醒啦?」
「你下班了嗎?」酆寅初的聲音非常沙啞,似乎是剛睡醒。
「剛剛。我現在回家,晚上一起吃飯。」
「我不想出去吃,你回家的路上隨便買兩份回來吧。」
「好,那……」嘟嘟嘟!斷線?可惡!她都還沒有問完耶!
蔣時鈺決定買麵食回家,而且買義大利面。
「有人住你家?」
「我怕鬼,所以找人壯膽不行嗎?」送了一個鬼臉給紀勤之,蔣時鈺迅速快閃。
壯膽?怕鬼還扮鬼臉,而且斜眼歪嘴的模樣連借助手勁都不用,顯然是訓練有素,不曉得她平常都對誰練習?紀勤之聳肩,繼續夜班門診。
或許他該考慮撤掉夜班門診,多留一點空閑時間給自己,還有給……感情!
台灣的電視很無聊,大多數的新聞台播報的都是閉塞性地方新聞,國際局勢新聞的比例非常貧乏,連目前中國與菲律賓因為南沙群島議題,關係緊張的新聞也不複見,至少從他開電視到現在都沒有看見,但樹林工廠大火這件事卻用快報插播了三次,難怪台灣人缺乏國際觀,想來媒體也應該負起一些責任。
不過,這樣也好。
「我回來了。」推開門,蔣時鈺不禁傻住……這、這是她家吧?
空有電視櫃當擺設,蔣時鈺當時就跟仲介提到不需要附太多家電,只要租金便宜就好,反正她也沒有看電視的習慣,但現在那台六十寸的薄型液晶電視……
「你不能多加我租金!」
「我不會收你租金的。」當初她預付的半年租金和押金,酆寅初早就讓會計師彙回她的帳戶。
蔣時鈺將提袋放在桌上,酆寅初很自然的接手繼續,拿出餐盒,一打開後就忍不住皺眉,「你明知道我回台灣就喜歡吃米飯!」
在美國能吃到的大多數是香米,Q勁度當然不如台灣的池上米。
明明要買義大利面,結果最後還是心軟。
「那份是我要吃的,你的在這裏!」她打開餐盒,是蝦仁炒飯,他的最愛!
「嗯。」酆寅初接過她遞來的餐盒,炒得粒粒分明又油亮的米飯散發著誘人香氣,聞到香氣,讓肚子開始咕嚕的叫,原來他還是會肚子餓啊!
本來以為發生那件事後,他會開始頹靡,至少也要一陣子才能恢複,但現在才過不到七十二個小時,擂鼓似的肚子讓他有活著的感覺。
哈!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地球都會轉動,連生理機能也是正常……
「你怎麼在看台灣新聞?」記得他都看BBC或CNN啊!蔣時鈺拿起遙控器,正打算要轉台。
「我不看,隨你轉台,但就是不要轉到CNN這些。」他低頭大快朵頤。
吃飯配電視不是好習慣啦!以前酆寅初會叨念,後來在她的歪理下妥協,畢竟他要講求衛生,所以不能邊吃邊講話,那難道大家埋頭猛吃,一切靜悄悄,豈不是很像圈養的豬仔,餵食是一樣的,結果只要一起吃飯,就會隨便她高興。
不看新聞台可以看綜藝台啊,反正有點聲音就好。
「你吃完了?」她才慢條斯理的拿出環保筷,就看見他已經把盒子裝回塑膠袋裏。
「只是炒飯,又不是法國料理。」
「沒有吃法國料理的人也知道要細嚼慢咽……那是我的鹽酥雞耶!」她捉著塑膠袋的一角。
「我還沒有飽。」
唔,好吧,難得看他低聲下氣。蔣時鈺乖乖的放手,「你一整天都沒有吃?」
酆寅初點頭。炸的食物,味道油膩,但混著胡椒香氣,非常好吃,這就是道地的台灣美食。
「你真的睡到剛剛才醒?」
酆寅初搖頭,「你實習得如何?」
「還不就是老樣子,天才又不是一蹴可幾。」
「你這年紀還在寄望?不如重新投胎的可能性會大一點。」
「嘴巴真毒,你不懂什麼叫吃人嘴軟嗎?今天這頓晚餐是我買的耶!」
「我可以付錢。」酆寅初嘴巴上這麼說,實際上仍癱在沙發裏,唯一動的,就是手指撚著牙籤,把甜不辣往嘴裏塞。
「你怎麼會突然回台灣?」
「休息,算算時間,我有近三年沒有好好的休假。」
三年啊!
「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既然回到台灣,你打算待多久?」帶著諂媚,蔣時鈺趴在沙發上看著他。
如果她有尾巴,相信現在搖得很帶勁了。
「你想做什麼?」
「住在這裏一起當室友嘛。」
「一個女孩家邀男人同居,這像什麼話!」他拿起竹籤,警告的戳她的手背。
「啊!你好髒,不衛生!」
鹽酥雞已經整包吃完,酆寅初把防油紙袋扔進垃圾桶裏。
「沾點我的口水,搞不好你可以變聰明。」
「難得糊塗,糊塗難得,人生為什麼要聰明,才能活得快樂?應該是要快樂才是聰明人生吧!」
酆寅初一怔,半響才低頭悶笑。
又想取笑她胸無大志?對啦,她就是沒有人家蕾易絲的聰明能幹,美麗大方,反正她其他優點沒有,就是輸得有風度,隨便他笑。
「你的生活智慧讓我開智,或許我真的太過汲營。」
這是在誇獎她?還是諷刺前的引言?蔣時鈺目不轉睛,等著他繼續說。
等了半晌,「你沒有話要再說?」
「你想我說什麼?」
「你剛才在誇獎我?」
「不然呢?」
「你居然會誇獎我?我是不是該去買樂透?難道你不是酆寅初?」天啊,活見鬼?
「你腦袋到底都裝些什麼東西?」
「為什麼你動不動就對我的腦袋構造感興趣?不就是大腦、小腦和征腦。」她咬著麵條,突然覺得大腦視丘構造和裹著奶油醬的義大利細面有點家,頓時胃口全失。
看著蔣時鈺咬著筷子,一副愛恨交織的看著麵條,酆寅初自然清楚她聯想到什麼,「你啊,一根腸子通到底就是在講你。醫學界很現實,我實在很懷疑你能存活多久?」
「小強生命力強過恐龍,而且我又不求名利雙收,反正複健科也沒有出過什麼名人,一切平安順心就好。」
確實,複健科也治不死人!酆寅初嘲諷的揚起嘴角。
又是這抹沾糖的微笑,甜甜的,卻是毒起來不償人的前兆,偏偏蔣時鈺就是吃這一套,每次必上鉤,「你在笑什麼?」
「笑傻子總是活比較久。」
果然!又損人。
「我人都來這兒,不住這裏能住哪?更何況這還是我名下的產業之一。」
「那為了慶祝你回台灣,晚上我請你到對面的夜店喝一杯。」
「夜店?」酆寅初皺著眉頭,他以為這裏是靜謐的住宅區。
「剛開幕,我有拿到敦親睦鄰的招待券。」
原來免費才是重點!酆寅初瞭然於胸。
「我在實習耶!薪水很低,能省則省。」
酆寅初聳聳肩。看慣了紐約人的一擲千金,蔣時鈺給他的感覺非常平實。她和他所處的世界截然不同,清澈的涓流緩緩淌過心田,只是便宜的炒飯和鹽酥雞就讓胃暖和,連帶人也跟著有精神起來。不用魚子醬和頂級紅酒做搭配,他其實也很享受這種心靈層面的平靜。
重要的是不必面對富豪名紳,談一些讓人窒息的話題。
真是好笑,上個星期他還處在交杯言談喜相逢的宴會裏,主角還是知名的網路平台創辦人,現在卻發現自己喜歡這種不用動腦袋的輕鬆氣氛。
這算什麼?
傷後的自我療愈機制?
「我喝多少都可以?」
「只招待兩杯酒耶!」
「你的誠意就這丁點兒?」
「好吧,你要喝多少有多少,但那是我買回來家裏給你喝,去那家店最多就四杯。」忍著肉痛,蔣時鈺伸出四根手指頭。
「成交!我去衝個澡,你也休息一下,我們十點再出門吧。」
蔣時鈺捏著荷包重量,考慮是不是需要提款?不曉得開幕有沒有打折?或許可以拗看看。
酆寅初穿著很輕鬆,簡單的polo衫和卡其色的休閑長褲,準時十點就坐在客廳。果然,不到兩分鐘,就聽見關房門和踩樓梯的聲音。
只是當她出現在客廳時,酆寅初忍不住皺起眉,「你穿這樣?」
白色的棉麻材質小可愛,雖然綴了一圈蕾絲添加柔美的感覺,但只要稍微前傾,就可以看見雪白的雙峰輪廓,更別提短小輕薄的紅色熱褲。
「不好看?」不會是不夠隆重吧?他自己還不是很休閑。
「你沒有長一點的褲子嗎?」
「拜託,現在是夏天耶!你想熱死人啊!而且我相信你在美國鐵定看過穿得比我更短的小妞在街上亂跑。」
「就算街上小妞的熱褲短到露出屁股,也不關我的事,而你不是街上小妞。」
「這種穿法才能顯現出青春無敵,你不懂流行啦。」
「但我懂廉恥。」
什麼?蔣時鈺雙手擦在腰上。現在是要吵架嗎?
「好,我很累,我承認我去酒吧純粹想放鬆情緒,而不是一整晚都幫你趕蒼蠅。」酆寅初舉著雙手,掌心朝外地投降。
「你認為我漂亮?」
烏黑的秀髮斜著旁分,如雲瀑般的披散在肩上,在燈光照射下漾著微光,尤其一雙烏溜大眼轉著慧黠,她的美沒有蕾易絲來得讓人驚豔,但蕾易絲的美會讓人卻步,甚至掂著自己斤兩,才敢親近佳人,可蔣時鈺不是,她的美帶著一股親和力,讓人忍不住想親近她。
「除非那個人瞎了眼。小女孩真的長大了!」他揉著她的秀髮,「去換一套衣服好嗎?」
「好。」小聲的回答,蔣時鈺害羞的上樓。
酆寅初誇獎她漂亮耶!哈!
小女孩的心思非常好捉摸,與其硬碰硬激起她的鬥志,還不如換個方法,反正收效的結果是一樣的就好,當然,稱讚她漂亮並非謊言。
小女孩是真的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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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0 00:10:26
第四章
像劉姥姥逛大觀園似的,蔣時鈺從進到店裏就開始四處張望。運用得當的燈光投射,讓座位很自然隱身在黑暗中,提供顧客絕佳的隱私權,小小的圓形台上有位女歌手正唱著輕柔的藍調,聽說每天的主題都不同,以便吸引不同年齡層的顧客。從醫院護士那裏聽來的小道消息,幕後大金主可是一位俊俏大帥哥,不曉得有沒有帥過身邊這位?
但是在傳奇鬼屋旁開夜店?難道是想一別苗頭?
「你想喝什麼?」
「可樂。」
「可樂?」在夜店喝可樂?
「你幫我點吧,隨便都好。」蔣時鈺的大眼睛很忙碌。怎麼都沒有稱得上大帥哥的?
酆寅初朝酒保低聲吩咐幾句,回頭發現她還在張望,「你除了約我,還有約別人?」
「沒有啊。」
「那你在找誰?」
「不要擋住我的視線嘛!」蔣時鈺把酆寅初推開。啊,全瞧遍,根本就沒有帥哥,讓她掩不住失望神色。
「還說沒有?」
「我在找帥哥。」
「帥哥?有人帥過我?」
蔣時鈺忍不住噗哧笑出來,「哪有人這樣自誇?你又不姓王。」
「自信不是一種錯誤。難道你想否認?」
鼓起勇氣,蔣時鈺動手扣住他的下巴,左轉著審視,右轉著打量,「勉強合格。」
幸好燈光昏暗,所以無法仔細看見他的表情,不然在他犀利的眼神盯視下,她哪有膽子在太歲爺上動土。
唉!卒仔的個性,怎麼隨著年紀增長,他長的是威脅,她卻沒長半點膽子?
他被調戲嗎?酆寅初接過酒保遞來的酒杯,「這個酒精濃度很低,喝喝看。」
「好漂亮。」夢幻的粉紅色,蔣時鈺喝了一口試試味道,發現口感酸甜適中,完全符合她的喜好,忍不住連喝好幾口,很快就喝掉半杯。
「你喝慢點,雖然酒精濃度低,但不代表不會醉。」酆寅初選擇威士忌,味道濃烈甘醇,入喉的灼熱感就像一把文火緩緩的熨過,撫平心中不滿的皺摺。
「這好像果汁,好好喝。」
「你來,是有目的的看帥哥?」酆寅初沒聽說蔣時鈺有傾慕,甚至交往的對象,每次聊天,幾乎都是她在發問,話題總是兜著他轉居多,偶爾會聊的生活瑣事也很零散。
透過螢幕,總是不如面對面這麼親近,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溫度和呼吸,遠
距離讓很多感覺都變得遲鈍,所以酆寅初一直沒有發現,其實蔣時鈺已經長大,不再是當年喜歡跟前殿後的小跟班。
「是醫院護士告訴我的,她們說這家店的老闆玉樹臨風,翮翮有禮,聽說還沒有女朋友。」
「所以你想毛遂自薦?」酆寅初忍不住橫著眉。有優秀過他?
酆寅初認為自己的存在,對於蔣時鈺的影響應該就是提升她的層次,畢竟認識了各方面都拔尖的他,眼光早就被養刁,尋常如果只是靠著一張臉皮的EF人,應該很難獲得她的青睞。
但顯然認知與實際不符。
「怎麼可能!人貴自知,所以我很清楚自己的斤兩,我純粹是抱持著看帥哥補眼睛的心態,就跟男人喜歡到夜店看辣妹的心態是一樣的。」
鄉巴佬!酆寅初再次發現彼此格格不入的一點。夜店之於他,純粹就是放鬆情緒,或者應酬交際的延伸,至於客群則不是他關注的焦點。
蔣時鈺注意到酆寅初成為不少女客人的目光焦點。唉!帥哥到哪都吃香。
「在醫院裏,應該多跟指導教授,或著其他醫生交流,你和護士混在一起聊八卦,對你將來的出路有用嗎?」
「好現實的說法。」語氣十分輕快,甚至飛揚,事實上,她真的覺得四肢輕飄飄的往上飛。
酆寅初瞪著蔣時鈺,「不然你以為人生充滿粉紅色泡泡,光靠真理和無畏就可以吃飯嗎?」
「當然不是,但不需要這麼現實嘛,好像把人秤斤論兩,沒有利用價值就不值得來往似的。小蘋很可愛,雖然嘴巴很犀利,但有副軟心腸,她之前還幫我求了一張鎮宅符耶!還有其他人也是,除了紀勤之例外!」
該不會是醉了吧?不停傻笑,連身體都癱軟在沙發裏。她的酒量有差到這種程度?一杯調酒耶!雖然有琴酒當基底,但成分百分之七十是果汁和蘇打水。
「紀勤之是誰?」
蔣時鈺用手指把眼皮往上撐吊,圓圓的小狗眼瞬間變成狹長鳳眼,「他是一隻笑面狐狸,狡猾又陰險,常常損人不帶髒字,跟他聊天只會讓自己想咬舌自盡。」
「缺點這麼多,你還跟他來往?」
「我也是萬般不願意啊!」蔣時鈺垂頭喪氣,「他是我們醫院外科的第一把交椅,聽說黑白兩道都很吃得開。」
「你是不是喝醉了?」
蔣時鈺送給酆寅初一記白眼,「才一杯調酒耶!我要走直線給你看嗎?」
酆寅初聳聳肩,通常喝醉的人都會說自己沒醉。他緩緩舉杯啖了一口,突然,酒保又遞來一杯杯沿上還沾了鹽巴的龍舌蘭。
「我們沒有點耶!」蔣時鈺喊住酒保。她記得她的免費券只有兩張,第二杯是要付費的,所以應該先看酒單。
「是隔壁小姐請的。」酒保朝吧檯另一端點頭。
果然,一位塗著豔紅口紅的俏女郎微笑的舉杯遙敬,酆寅初很自然的回乾掉手中的威士忌。
時代改變,女人看上眼會勇敢下手,不再甘於等待,扮演被狩獵的小白兔。
真好!蔣時鈺帶著欽羨的看著俏女郎。其實,蔣時鈺是嫉妒的,至少對方跨出第一步,不像她,害怕說破後,連朋友都當不成,更怕說穿,把臉皮也磨破了。
她憑什麼啊!
最後,醉的人是酆寅初。
蔣時鈺雖然沒有豐裕的荷包,但他有俊俏的臉蛋,在第一杯酒開槍示好起跑後,接二連三,看得蔣時鈺都開始眼紅。
難不成把夜店當成牛郎店,以為買大酒就可以把他帶出場嗎?幸好就住對面,還可以請店裏的服務生幫忙攙扶,所以對於服務生偷吃豆腐的捏了他的大腿,甚至摸了幾下胸膛,蔣時鈺全當作沒看見。
男女通殺啊!
送走服務生,蔣時鈺看著躺在沙發上的酆寅初,膚色白裏透紅,緊閉的雙眼沒有平時的犀利,和緩的呼吸中帶著些微醺人的酒氣。以長相來說,單眼皮讓眼神顯露出犀利,稜角分明的輪廓透著難以親近的氣息,尤其總是緊抿的嘴
唇,更像是拒人於千裏之外,明明不討喜的,但偏偏只要他的嘴唇微微上揚,就推翻生人勿近的招牌。
「招蜂引蝶,如果今晚我沒有陪著,搞不好你明天早上是在某位大姐的床上醒來,屆時可能要咬著棉被說委屈。」這當然是為了滿足她惡質的幻想編寫出來的。
蔣時鈺放縱雙手,恣意的在他臉上滑動。新生的青髭紮得指腹發癢,揠得心房也開始騷動起來。
「真可惡!連睡著也能擾得人不安甯,你說你這樣可不可惡!」
仗著酒後惡膽生,蔣時鈺狠狠的咬了他的下巴一口,惹來他的一陣囈語,把蔣時鈺嚇得跌坐在地上,撞上玻璃茶几,砰的發出響亮聲。
吵什麼?
酆寅初眼神濛濛,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可以確定是長髮。
「蕾易絲?」視線沒有焦距,酆寅初雙手揮著亂舞,把捉在手中的胳臂往前扯。
話不多說,酆寅初就著印象,雙唇就覆上對方的。
柔軟、溫熱,還帶著熱帶水蜜桃的香甜,記憶中,蕾易絲明明不喜歡的,她覺得太孩子氣,但偏偏他對這種香味有著兒時熟悉的記憶。
所以他是喜歡的。
吻,越來越深,酆寅初貪婪地想要更多。
好不容易酒精再度麻痺他的知覺,讓他再次陷入沉睡,蔣時鈺漲紅著雙頰,雙腳無力的癱坐在地上,只能緩緩的往後滑動,不敢再輕易靠近危險沙發區。
她……她的初吻!
而且他連吻的對象是誰都搞不清楚,居然喊她蕾易絲!
天殺的大混蛋!蔣時鈺想要尖叫,但喉中不曉得被什麼梗住。
清醒點!雖然你喜歡他很久,但這只是單方面的暗戀,他根本不知道……
這是錯誤!這個吻絕對是天大的錯誤!
蔣時鈺站起身,快速往樓上衝,箭步進入浴室,旋開水龍頭,整個人往花灑器下一站,任由冷水自頭頂而下。
蔣時鈺,你需要冷靜地清醒!你是蔣時鈺,永遠不可能是蕾易絲。
永遠不可能。
沈浸在思緒中的蔣時鈺沒有回頭,否則她會發現原本應該緊閉雙眼的酆寅初不知何時已經睜開雙眼,若有所思……
或許,剛開始是迷糊的,但吻上、嘗到香甜的味道時,理智瞬間回籠,酆寅初知道懷裏的人是蔣時鈺,尤其鼻間的葡萄柚香一直是她喜歡的沭浴乳味道,但是他卻沒有立即停止,反而放縱自己尋求溫暖的慰藉。
徘徊花叢,雖然不濫交,但他懂得女人的示好步驟。
所以他很清楚蔣時鈺對他的崇拜已經超出童年的單純,不再是純粹的喜歡偶像,漸漸摻雜著傾慕,還有更多複雜的情緒。看著她每次視訊時的掙扎,尤其當他顯露不耐煩,可以發現她暗下決心不再聯絡的決然表情,但下一次還是由她開始……
一次又一次,不停輪迴。
酆寅初的男性自尊完全獲得滿足,甚至有時候會惡意的想挑戰她的底限,可他從來沒有打算要假戲真做,他很清楚以她的程度,是無法成為他的另一半。
身為他的妻子,必須扮演宴會上的女主人,除了慧黠,還需要有相當的交際手腕,但這些是蔣時鈺的死穴,她喜歡低調,做事少根筋,出糗是家常便飯,往往她的知名度都是伴隨著糗事一起被廣為流傳,而他最不需要的就是這個!
更別提,她有時候是怕他的,尤其當他出現不耐煩的負面情緒,她無法成熟的指出問題點,甚至拿由高EQ來化解,她只會皎著牙,露出決然的表情。
她真的不適合,就算雙唇再怎麼香甜得讓他出現疑惑,但這些都是短暫的……
果然,早上醒來,已經不見蔣時鈺的蹤影。
酆寅初沒有費工夫去找,下意識認為安靜的屋內就只有他一人。緩緩的進浴室梳洗,才出浴室,就看見她提著早餐進門。
蔣時鈺?
「你醒啦?我剛好在巷口買了早餐回來,這家的燒餅做得非常道地喔。」
酆寅初一怔,「我以為你去醫院了。」
「今天休假。」
所以昨晚才會找他去夜店?坐在沙發上,酆寅初發現她的反應非常沈穩。
「昨天晚上我喝醉,沒有造成你的麻煩吧?」
「當然沒有,你的酒品很好,喝茫倒頭就睡,比三歲小娃還乖!」她拿出豆漿遞給他。
「可是我怎麼隱約記得……」
「喔,你有喊了蕾易絲的名字。」蔣時鈺曖昧的用手肘頂著他的腰,「很甜蜜喔,什麼時候要舉行正式婚禮?」
酆寅初神色一沈,「永遠都沒有婚禮!」
「什麼?」塑膠袋的沙沙聲響,讓蔣時鈺以為自己聽錯,所以接著說:「你會出機票讓我去觀禮吧?我是窮學生,如果你們決定要在法國舉行什麼古堡婚禮的,我可沒有錢飛去參加。」
「我和蕾易絲告吹,現在是兩條平行線。」
啥?
「你沒有說錯?」
昨晚明明還把她誤認成蕾易絲,捉著就猛親……所以他是舊情難了?
「為什麼?如果你還很愛她,就應該試著去挽回啊!」難怪他會喝醉,情有可原。
「她有新對象。」
所以他被甩,才會回台灣舔舐傷口,那麼她是什麼角色?
「我們算是和平分手。」
「可是你這麼愛她,怎麼會……」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愛她?」酆寅初不明白蔣時鈺的腦袋構造到底哪裏凳生問題?每次對話,她總是能把完全不搭軋的事情混為一談,甚至重點的拿捏永遠讓人一頭霧水。
「你們訂婚啦!」
「訂婚就是愛?」天大的笑話。
「不然呢?」
「我們只是適合。她的美麗和聰明,還有處理事情的手腕,讓我非常欣賞,我認為她可以勝任酆寅初妻子這個身份。」
「就這樣?」蔣時鈺瞪大眼睛,難以置信。
「不然呢?對了,我們在床上也配合得天衣無縫。」
「我不是要知道這個!」她尖叫著回答。「所以你不愛她?」
「沒有到愛這麼強烈的字眼,我們最愛的應該都是自己。」
「我剛才還以為……你以前對酒精非常節制。」這麼一來根本說不通,難道他只是愛面子,被甩畢竟是傷了男性尊嚴。
「當然!酒精會影響神經的敏銳度,對於隨時要進入手術室執刀的醫生來說,過量會危及病人的生命。」酆寅初嚴以律己。
「所以你會喝醉不就是借酒澆愁嗎?」
酆寅初冷眼掃過蔣時鈺,字間寒氣逼人,「因此你把這兩件事結合,以為我就這麼不濟事?」
明明是夏天,蔣時鈺的手臂卻出現雞皮疙瘩,「又、有必要這麼生氣嗎?」
嚇到連發音都不標準。
蔣時鈺知道每個人心底都有一個潘朵拉盒子,藏住的秘密是不容窺探,畢竟越驕傲的人就越不輕易顯露脆弱,尤其是酆寅初,只要踩到界線,他就會開始用冷漠嚇阻任何想要靠近的人,甚至會出現尖銳的字眼來先發制人。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但這種保護機制,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
「你是笨蛋嗎?」
看,又來了!
「跟笨蛋當朋友,你又聰明到哪裏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應該跟你劃清界線?」磨著牙,酆寅初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透過螢幕,有時候發現她嘴巴在動,卻沒有聽見聲音。
「不然你喝醉是?」
「人生三大樂事其中之一不就是有朋友自遠方來,這麼久不見,我不該因為相聚的放鬆而多喝幾杯?」酆寅初不喜歡解釋自己的行為,現在卻解釋,這不符合他的個性。
「是,你說的都對。」
「用完餐,我們去一趟百貨公司。」
「百貨公司?」
「我沒有帶換洗衣服回台。」
「買換洗衣物不用到百貨公司等級吧?」蔣時鈺對於隨身物品向來要求整潔就好。
「我有固定使用的品牌。」
蔣時鈺尾隨酆寅初走進L牌專櫃,看他連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便接過店員熱情介紹的幾款休閑服,試都沒試就要店員直接打包結帳,這麼阿沙力的購物方式前所未見,尤其他連吊牌的價碼都沒有看一眼。
她還來不及咋舌,就已經在店員的恭送下走出L牌專櫃。
「接下來要去哪裏?」
「你多久沒有回家?」
「大概快兩個月吧,醫院實習時間很固定,假都不長。」往返的交通時間太長,所以蔣時鈺都會找有連續假期才回去。
「我們回去吧。」
「現在?」她心情很混亂,最想要的是一個人清靜。
「搭高鐵很快。」
「可是我沒有跟家裏的人講。」
「回家還需要人列隊恭迎嗎?」
「這倒不用,但是……」
沒有什麼但是,蔣時鈺不該小覦酆寅初的行動力,當她走在田埂間喊著老爸回家吃晚飯時,還是搞不懂為什麼明明只有兩天假期,她卻要花一天在交通上來回!
在蔣家,每到開飯時間就需要三個紅色大圓桌,沒錯,就是辦桌用的十人座大圓桌。除了三代同堂外,蔣時鈺的大伯父和三伯父就分別居住左右,大夥兒一起用餐時,需要三戶人家的婆媳同心協力的煮食,才能供應起這麼多張嘴。
「真沒想到你長這麼大了,應該有十幾年沒回老家吧?」
「是啊,爺爺過世後就沒有回來,一直留在美國工作。」酆寅初坐在蔣家爺爺身邊,很恭敬的回答。
「日子過得真快,感覺你爺爺昨天還和我在下棋,怎麼一轉眼就不見蹤影!」
「如果蔣爺爺不嫌棄,吃完飯後,可以讓小侄陪你下一盤嗎?」
「你會下棋?」蔣爺爺雙眼二見。他在廟口可是打遍天下無敵手!高手總是寂寞。
「以前常陪爺爺下棋,可能下得不好,還請蔣爺爺多指導了。」
「還是你這小子聰明,不像我家那幾隻兔崽子,說要下棋就跑得不見人影,這下棋可以定心、靜氣。」舉手間的勝負關鍵指的就是下棋,所以多練習可以多有省悟。
「爺爺,你又在講古了!」端著蘋果,蔣時鈺從廚房走出來。
「阿鈺,你怎麼會和阿初一起回來?」擱在心中的疑惑很久,大嬸嬸忍不住問出口。
「就路上碰到,巧合啦。」
「那我在路上怎麼沒巧合地碰上蔡依林?」堂弟夾了一口肉絲炒銀芽進嘴裏,吃得卡嚓脆響。
「初大哥好帥!」小堂妹剛上高中,對學校滿是油痘臉的男同學沒興趣,她欣賞的是韓系花美男,尤其是單眼皮的,活脫就是俊。
「又在發花癡!」蔣時節算起來是現場堂弟妹中,年紀最大的。
「蔣時節,你在亂說誰花癡?」
又吵起來!怎麼這種戲碼不停在不同年代上演?小時候見多了。
蔣時鈺笑著看著大嬸嬸,「我跟阿初從小一起長大,感情融洽,他回台灣休息,當然會來找我,所以就一起回家看看。」
「說起來也真是沒有緣分,我跟你媽都還在說,你們小時候感情這麼好,同進同出的,還以為長大會成為一對呢。」三嬸也加入話題。
一對?蔣時鈺擔心的看向酆寅初的方向,幸好他正專注地和爺爺下棋,應該沒有聽見她們聊的話題。
「這件事我早就死心了,尤其阿初都有未婚妻……說到未婚妻,什麼時候要結婚?我記得好像訂婚很久了,你有聽他提起嗎?」端著水果從廚房走出來,蔣時鈺的母親長相福態,永遠上揚的嘴角讓人覺得溫暖。
「沒有。」蔣時鈺幹笑,立刻轉移話題,「阿樺呢?上星期不是去參加選秀比賽,結果呢?如果要去電視台錄影,一定要通知我。」
「對啊,阿樺什麼時候要去電視台錄影?我還要燙頭髮耶。」
一群婆媽的話題馬上轉移,明明是台視錄影,還可以牽扯到敵台的八點檔戲劇。
幸好家裏人口多,不怕沒有替死鬼!蔣時鈺慶幸的籲口氣,卻剛好對上酆寅初帶著趣味的眼神,頭皮瞬間發麻。
他該不會是全聽見吧?
若無其事,蔣時鈺斂下眼眸,手伸進桶裏拿出大蒜幫忙剝著,明明客廳裏少說也有十來個人,但她就是清楚酆寅初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看什麼?又不是她挑起這個話題。
雖然老媽不是第一次講,可一直以來都是關趄門來閑磕牙,現在大刺刺的在當事人面前講,到底有沒有幫她顧及顏面?
「丫頭,你上回不是在電話中提到醫院裏有人找你麻煩,現在呢?」
蔣時鈺抬頭,喝!居然是大堂哥。
「阿愷,你回來啦?快去洗手,我在廚房裏有幫你留一份晚餐。」三嬸連忙起身要去廚房拿飯菜。
蔣時愷是二伯的大兒子,比蔣時鈺大五歲,目前長期居住在日本工作,偶爾回台灣探親,同輩分中,因為年紀相近,所以感情也比較好。
「愷哥!」蔣時鈺警告的喊了一聲。
「有人在醫院找你麻煩,你怎麼回家都沒有講?」蔣時鈺的母親嚇一跳,拉住女兒的手問。
「沒有啦,純粹是誤會,現在已經解決了。」蔣時鈺扔了記白眼給蔣時愷,他明明知道她不喜歡讓家人擔心。
「阿嬸,你不用擔心啦,找阿鈺麻煩的那個人是男的。」蔣時愷才不理會蔣時鈺的警告。
「男的?男的這麼沒有度量喔?」
「五嬸,你不知道啦,那個男的找阿鈺麻煩,只是想引起阿鈺的注意。」蔣時愷故意把簡單的事情加油添醋,誰曉得雖不中,亦不遠矣。
「那不就是喜歡?阿愷,你的意思是醫院有人在追阿鈺喔?」
三嬸的大嗓門一嚷,客廳裏數十隻眼睛都黏在蔣時鈺身上。
「醫院那個最多耳!」最小的堂妹抖著身體,才念國小的她,覺得男生是最討厭的生物,尤其喜歡拉她頭髮,又愛惡作劇地藏她的橡皮擦,幼稚到極點。
「現在不是說那個!」就讀國中的親姊姊瞪了妹妹一眼。
每個人都發表一句想法,十幾個人凝聚的聲音與菜市場無異。
蔣時鈺覺得頭好痛,大家庭很熱鬧沒錯,但沒有隱私和空間是最讓人窒息的事情。
以她的輩分,要讓大家閉嘴是不可能的事情!
「阿鈺,阿愷講的是真的嗎?」
「這種事情一定是男生比較瞭解啦。」
天啊,饒了我吧!蔣時鈺忍住哀號,惡狠狠地瞪著蔣時愷,以無聲的唇形說著:你給我記住!
蔣時愷卻拋了記挑釁的眼神給酆寅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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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0 00:10:41
第五章
夜幕,綴滿星鑽,滿滿的,感覺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捧滿掌心,這是屬於情人的夜晚,涼風習習,有什麼比月下談情更浪漫?偏偏身邊是他。
蔣時愷帶著嫌惡,灌了一口冰涼的啤酒,「我真的沒想到還會跟你照面!有多久了?」
「距離美國最後一次見面嗎?十年吧。」誰都沒有仔細去計算,酆寅初也很訝異會碰上蔣時愷,畢竟兩人長年旅居國外,加上自從爺爺過世後,他在台灣已經沒有親人了。
「我以為上次聊過後,你就沒有再與阿鈺聯絡!」顯然一切是他樂觀的想像,他知道酆寅初的自我意識非常強烈,但他明明是用懷柔政策。
當然,追根究柢是要酆寅初離蔣時鈺遠一點,越遠越好!顯然美國還不夠遠。
「我沒有主動和她聯絡!」酆寅初最早是和蔣時愷成為好友的,後來才加入跟屁蟲蔣時鈺。
「你可以在她主動聯絡時拒絕。」
「我想不出什麼理由去拒絕。」
「那時候我把理由說得很清楚。」蔣時愷就是氣他這一點。
「十年前,我認為那是不成熟的崇拜。」如果每個喜歡上他的人,都要保持距離,那麼他的人身自由呢?「再說,我有權利不接受,她當然有權利繼續喜歡我。成熟的人應該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
「你是既得利益者,當然可以說得這麼灑脫。」
「既得利益?」酆寅初忍不住笑出聲。
「招之則來,揮之則去,你拿她在填補無聊的空閑時間。」
「蔣時愷,我沒有你想像的有這麼多空閑時間,我很忙!再者,如果我真要打發時間,多的是其他人選,她們求之不得。」
「所以我就不明白為什麼你還要繼續與阿鈺糾纏?」
「或許,我喜歡的就是她的簡單吧。」不奢求,不妄想,永遠懂得彼此的分際線,所以可以搞點小曖昧,膩了就是友情,再多的就是青梅竹馬的容忍。
沒錯,他很自私。
「阿鈺不是你的港口,她也容不下你這艘大船。」
「我從來沒有把她當成港口,她是人!」酆寅初帶著嘲諷,反駁蔣時愷的形容詞。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如果沒事,就早點滾回美國吧,最好下次回來,就帶著你老婆一起來,屆時我一定會展開雙臂熱切歡迎。」
「你這是在詛咒嗎?我帶老婆回台灣,誰會傷心,你應該很清楚。」
「一時心傷換一輩子的幸福。」女人青春有限,蔣時鈺的死心眼已經到了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地步。
「我解除婚約了!」惡意地,酆寅初扔下震撼彈。
解除婚約?「你是什麼意思?你不會是為了阿鈺吧?」
「你說呢?」帶著神秘的笑容,酆寅初起身要回老宅,卻撞見站在門口的蔣時鈺。
蔣時鈺臊著一張俏臉,貼著牆壁。
「你說的……是真的嗎?」蔣時鈺問得小心翼翼。愛情要勇敢下手,所以她鼓起勇氣地追問,深怕錯過這次機會就……
酆寅初不曉得蔣時鈺聽見多少,情況已經失控,他原先只是想要給蔣時愷教訓,說的話純粹要惹他跳腳,現下見到她羞澀的模樣,所有的話全卡在喉嚨,明明口若懸河,現在卻幹涸到滴水不見,半字也吐露不出。
「夜深,早點休息吧。」沒有正面回覆,生平頭一次,酆寅初不知所措的逃了!
剪不斷,理還亂,酆寅初在蔣時鈺的老家匆匆用過早餐後,就讓蔣時愷開車送到左營高鐵站,一路上只有蔣時愷唱獨腳戲,講的日本趣聞已經開始出現重複。
好不容易抵達高鐵站,酆寅初率先下車購票。
「阿鈺,關於昨晚我跟酆寅初講的那個,你……」
「我知道!」從昨晚她就興奮得睡不著,酆寅初的告白,是她這輩子連想都不敢的事情。
天啊,他的前未婚妻蕾易絲是何等風姿綽約,怎麼會屈就選她?
這不是愛情是什麼?典型的情人眼裏出西施。
看著堂妹俏臉生暈,陶陶然的春風模樣,她到底知道什麼?
蔣時愷原本想要警告她的話全化成一記深深歎息,「不要把臭水溝當愛河,茫酥酥地一頭栽進去!如果酆寅初真的有心在你身上,不會這麼多年都沒有回來台灣,你自己要先……」
「蔣阿婆,我知道,你放一百八十個心,我沒事啦。」蔣時鈺迫不及待地衝下車,怕讓酆寅初等太久。
蔣時愷瞧她一副奮不顧身的傻勁,飛快的奔進高鐵站,彷彿怕被丟下。
「這教我怎麼放心!」
老天爺還真是捉弄人,什麼時候不讓蔣時鈺出現,偏偏時機捉得這麼湊巧!
這句話同時間也出現在酆寅初的腦海裏,尤其對上蔣時鈺期盼的眼神……唉!現在讓他怎麼解釋這一團亂?
到底要用什麼說詞才能婉轉地解釋一切?酆寅初回到家門前,還找不到適當的措辭。
門口一名氣宇軒昂的男子,正對著大門瞧,正要舉起手指撳電鈐……
「紀勤之?」是蔣時鈺的聲音。
這名字好熟,聽過好幾次。
紀勤之的長相白淨,帶著一副斯文的金屬框眼鏡,酆寅初不得不承認眼前的男子在外貌條件上與他不相上下。對,他也是醫院的員工,是醫生吧?
「探頭探腦的鬼祟樣,我家又沒有值錢的東西可以讓你偷。」一路的文靜已經超出她的極限,她從酆寅初的身後衝出來嗆聲。
「偷你家?又不是沒長眼。我是來找你吃飯。為什麼休假沒跟我講?」叩!紀勤之彎曲的食指敲了記她的額頭,發出輕脆的聲響。
「好痛!想練指力,不會拿杯子嗎?看你要金鋼指碎茶杯,還是蓮花指斷掃把都可以,不要拿我的額頭當練習板!」蔣時鈺吼完才悻然的說:「我休假為什麼要跟你報告?真以為我現在歸你管嗎?」
「我記得我有提過,等你放假就一起吃頓飯。」
「又想敲竹槓?上次吃的滷味錢沒有給我。」
「為了還你滷味債,我打算請你吃龍蝦,波士頓進口大龍蝦!」紀勤之早就摸透蔣時鈺的性子。
龍蝦?蔣時鈺收著口涎,「我想要帝王蟹!」
「他是誰?」被晾在一旁的酆寅初還等著蔣時鈺介紹。
等半天,他悲哀的發現,如果再不出聲,蔣時鈺就要讓人用食物引誘走了。這就是迷戀他的女人?什麼暗戀都比不上帝王蟹吧!
啊!完全忘記酆寅初就在身邊,她居然就和紀勤之抬槓起來,最糟的是還讓他看見自己貪吃的一面。
「紀勤之,我們醫院最有名的毒舌醫生。這位是酆寅初,我的……我是說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是玩伴。」
口誤!什麼我的?好羞人。
酆寅初,這名字好熟悉……
紀勤之只是禮貌的頷首,接著轉向蔣時鈺,「既然你今天有朋友來,就改天吧。」
就男人的直覺,酆寅初確定紀勤之對蔣時鈺的興趣絕對是屬於男人對女人的那種!
「他就是蔣時愷提的那個人?」
「對啊。」目送紀勤之離開,其實蔣時鈺還是不明白紀勤之突然拜訪的原因。
糟糕!該不會是找她算帳?她差點忘記。
「你的表情很不尋常,通常是闖了禍,還是你隱瞞什麼?」
「我把紀勤之加入臉書,然後透過臉書,把他的私人活動告訴醫院同事。」吐著舌頭,當下她才知道原來謙和有禮的外表,居然讓紀勤之在醫院裏擁有龐大的粉絲團。
「他只加入你?」
「好像是。」撓著腦袋,蔣時鈺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無心之舉,把他的隱私給出賣了。
果然,如果不是對她有興趣,怎麼會花時間在這種事情上?莫名地,本來想澄清的事情,突然淡了!
洗過澡,坐在客廳裏,眼睛盯著電視螢幕,但心惦著是坐在身旁翻醫學期刊的酆寅初,尤其,他坐得好靠近,近到毛細孔豎張,輕易就可以接收到他的體溫,若即若離搔動著心底某處。
忍不住,她胡亂的揉著臉蛋,呼,好熱。
酆寅初怎麼可能忽略她怪異的行為,一下子揉著臉蛋,沒幾分鐘又換成捏。這是新的保養方法?
一直到發現她的耳根發紅,酆寅初才覺得好笑。她到底在想什麼?螢幕播的是韓國綜藝節目,與美國實境節目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擔綱漬出是偶像明星在扮演夫妻。所以她聯想到現在?
現在確實很居家,在美國,連蕾易絲都無法侵入他的生活領地,但他把這些解釋為保留空間,維持適當距離才不會讓愛情窒息。只是這個理論似乎不會出現在他和蔣時鈺之間,畢竟他從美國回台,很自然就來這裏住,雖然這是他的置產之一,但他不只這裏有置產,明明還有更寬敞的陽明山祖宅可以選擇……
「你扭成毛毛蟲的,不舒服?」
哈!這只印證他們之間沒有愛情,有的應該是親情吧?
「你、你明天晚上有沒有空?」
「怎麼了?」
「我們去看電影。」這是約會吧?雖然是由她提出,但他都先開口說喜歡,還用行動解除婚約。
不……想拒絕的字眼咽進肚子裏,酆寅初想起紀勤之要約她吃飯的事。
「好啊,你想看什麼?」
「我現在上網查,看哪一部電影的評價比較好。」蔣時鈺興高采烈的搬出筆記型電腦開始上網查詢。
啊,有愛情片暮光之城在上映。
「我不喜歡看奇幻愛情片。」沒有等她開口詢問,酆寅初著電腦螢幕就投反對票了。
「不然你喜歡什麼類型?」
酆寅初挑著眉,「你不知道?」
粉絲不是很注意偶像的動態?看樣子蔣時鈺非常不專業。
「我為什麼要知道?台灣又不流行百老彙。」蔣時鈺噘著紅唇。到底誰在拿喬?不是說交往中的女生都是公主嗎?雖然他們也稱不上交往……
這種關係到底是什麼?曖昧不明最甜蜜?
心底七上八下的,無法控制地想猜測他的心思,啊,好煩,怎麼這麼麻煩?
所以她很清楚嘛!看著她的煩躁,圓滾的大眼睛搭配圓嘟的嘴唇,有種說不出的喜感,莫名就讓他心情愉快,同時也讓他聯想到笑笑羊。
沒錯,他喜歡看笑笑羊,五分鐘的短片,沒有任何對話,只有音樂,結構簡單,卻讓他能夠單純……對,就是單純!
「要看暮光之城就看吧。」
「你不是不想看?」
「再問就不看!」
蔣時鈺笑容燦爛,傾身在他的臉頰上印下一吻,「我把電腦拿回去放。」
這麼簡單就滿足?只是退一步讓她選擇電影而已。酆寅初沒有發現自己也在微笑,很自然,沒有刻意地命令自己嘴角上揚,或許正因如此,所以他一直沒有發現整個晚上都持續著……傻笑!
紀勤之終於想起來酆寅初這個名字,他曾經在醫學期刊上拜讀過酆寅初的研究,侃侃而談的理想和一針見血的醫療外科手法,如醍醐灌頂般讓他通了任督二脈,自此對酆寅初的動向有一陣子非常關注,但酆寅初只在醫學期刊上活躍兩年,就消聲匿跡。
後來紀勤之輾轉得知酆寅初進入美國知名的私人醫療體系,全心投入具有開創性的心臟手術研究。紀勤之對於這個說法嗤之以鼻,手術不應該是用研究,動外科手術應該是站在人道救援,以病人的病況為第一優先,怎麼會追求優秀的手術研究?
可是,酆寅初怎麼會出現在台灣?而且居然和蔣時鈺是青梅竹馬。除了這層關係呢?
沒錯,他是對蔣時鈺有好感,但這份好感純粹是來自於蔣時鈺的氣質……該怎麼形容?
她有種天然呆的氣質,尤其是對某件事專注到極點,對外界發生的事情恍若未聞,表情也呈現可愛的呆滯,講白一點就是發呆,尤其陷入自我思緒時,但這種特質在醫院一群天之驕子、驕女間,幾乎不存在,畢竟大家都是經過萬中選一的層層關卡,才進入醫學院就讀,自然會有自視甚高的態度存在。
不說別人,紀勤之清楚自己是翹楚,表面和藹,實際上難搞,連休息室的地板遺留一根頭髮,都可以讓他對清潔公司發出警告。
他的難纏是卡車級,輾過不死也重傷。
但對她,他卻刁難不起來,應該說她的神經粗到不認為是刁難,反而以為是自己出糗。這種阿Q精神很少見,所以印象加深,等他發現時,已經在心版上落了痕,習慣每天跟她鬥上幾句話。
習慣,真的很可怕!
進入Google查了酆寅初,記得他的英文名字是Wind,加上關鍵字是外科,符合搜尋條件的第一筆資料就是CNN新聞網,紀勤之快速的進入網頁。
醫療疏失?醫療紀律委員會的聽證會在二十三日做出決議,祭出重罰吊銷執照,並勒令在三年內不得重新考取。
這是怎麼回事?
陸續點閱多筆網頁資料,慢慢拼湊後,漸漸知道原委。
原來是這樣,他才會突然出現在台灣。
這個消息,蔣時鈺應該也知道,但她的表情看起來很愉快,酆寅初似乎也沒有受到影響……
這倒是值得好好探索,酆寅初暫時無法回美國執業,那麼他在台灣有執照嗎?美國執照是無法在台灣進行醫療行為,如果他有台灣執照,站在慎重紀念醫院的經營角度,紀勤之應該要先聘任他。
只是這樣適合嗎?究竟他在蔣時鈺心中扮演什麼角色,這還需要好好琢磨考量才行。
一早,酆寅初堅持要陪她到醫院。
「就說很近,就在巷子的另一頭!」
走路不到十分鐘,夏天晝長夜短,不到九點,太陽就很毒辣,雖然走路不遠,卻會逼出一身薄汗。
「我對附近環境不熟悉,出來認識走走也好。」酆寅初瞇著眼睛。世界上巧合的事情很多,但怎麼都集中在一起發生?瞧瞧眼前站在側門的男子,不就是紀勤之。
「上班還帶保鏢啊?你的牛奶咖啡,拿去。」紀勤之把杯子遞給蔣時鈺。
蔣時鈺很自然的接過手,同時喝了一口。奶味濃純香,好好喝!
「牛奶咖啡?」酆寅初不解。
「就牛奶的比例遠大於咖啡。你不曉得,紀勤之的休息室獨自擁有一台全自動咖啡機,而且什麼材料都不缺,所以我當然拗他請客。」
比拿鐵還奶的咖啡,難怪叫牛奶咖啡,問題是,為什麼紀勤之會知道蔣時鈺這家夥喜歡牛奶?但酆寅初不打算問出口。
「你可以回去了,我要進去上班囉。」蔣時鈺推著酆寅初,不理會紀勤之嘴角的嘲弄,反正那家夥嘴巴很毒。
「早點回家。」酆寅初帶著勝利的眼神抱了蔣時鈺一下,還在她的發旋落下一吻。
拜託,又不是老爸對女兒。紀勤之冷眼看著酆寅初的行為,最後偕同蔣時鈺進入醫院,途中,他不曉得說什麼,惹來蔣時鈺一拳。
這種打鬧讓酆寅初忍不住皺起眉頭。他們之間……實在太親暱,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閑話,一男一女可以提供閑磕牙的話題,逃不過曖昧、情侶這些臆測。
酆寅初發現自己不喜歡,非常不愉快,尤其紀勤之給他的感覺就像看到過去的自己,睥睨群雄,不可一世,彷彿一切都在掌握中,但實際上,那是蠢到不能再蠢的念頭,誰會算得過老天爺!所以他滑了一大跤,幸好有蔣時鈺的存在。具有高度親和力的氣質,沒有壓迫力的平凡,讓他獲得喘息,就跟小時候在爺爺高壓的管制下,只要她來訪,就能讓他暫時獲得一絲氧氣。
是的,從小就發現平凡如她,可以讓他的心情出現緩和,不用錙銖必較維持不進則退的信念,當學習帶來純然的快樂,那段時間,他的情緒不再隱晦。
所以他們會持續用視訊方式聯絡,有更多的原因是他在不知覺中開始上癮,對一種名為蔣時鈺的鎮靜劑上癮,因此當他碰上人生中最大挫折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蔣時鈺。
如果她被搶走,不再專屬於他,過去情場、事業兩得意的他可能不覺得怎樣,甚至可以恭喜她,但絕對不是現在,他正處於低潮的時候,再輸給紀勤之,那個與過去的自己如此相似的人,激起他無比的鬥志。
早點學到失敗這字眼絕對是好事!
「他在追你?還是已經追到手了?」進了醫生的活動區域,紀勤之就問出口。
蔣時鈺愣了一會兒才領悟,說話變得支吾,「我、我其實……反正他有告白啦。」
小女兒的嬌態讓紀勤之明白自己到得太晚,「如果我也說喜歡你呢?還有機會嗎?」
嗄?她耳朵有問題,需要去掛號嗎?
「你沒有聽錯!你以為我會這麼無聊,每天都帶杯牛奶咖啡給你,就純粹是好朋友擔心你咖啡因攝取過多?」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囁嚅著回答,雖然護士陳姊有提醒過她,但她直覺認為不可能。
紀勤之很優秀耶!可是現在……酆寅初也很優秀,嚴格來說,他們的背景有些重疊。
「有沒有可能更進一步的發展?」
「我已經有酆寅初了!」難道紀勤之在建議她劈腿?「我做不來劈腿的!」
尤其酆寅初很神,只要她一個眼神不對勁,就知道有鬼。
被拒絕的沮喪還沒有維持三十秒,紀勤之就敲了蔣時鈺的額頭一記響磕,「憑你!」
「啊,就是你這種行為,哪個追求者會對心儀的人這麼粗爆?」明明就是同性間的打鬧才會,騙她沒有談過戀愛嗎?沒有看過豬走路,也吃過豬肉啦。
蔣時鈺氣呼呼的模樣讓紀勤之忍不住笑出來,明明應該要覺得挫敗的,卻一瞬間被她的話給……
「如果酆寅初不懂得珍惜你,我歡迎你隨時回來。」
嗄?這是在詛咒她被拋棄嗎?呸呸呸!
「我打算初戀就是一輩子,你少在那裏烏鴉嘴!」
「這是你的初戀?」還有人這麼純情?現代的人講求速食愛情,初戀搞不好在幼稚園就發生了。
面對紀勤之的訝異,蔣時鈺才開始羞赧,「有、有什麼好驚訝?我就是死心眼,認定就是一輩子。」
「那被你愛上的人不就跟被鬼纏一樣,陰魂不散。」
「紀勤之,我現在不會怕了!」叉著腰,蔣時鈺得意的仰天長笑,當然稱不上長,就是呵笑兩聲帶過,但得意已經出現在表情裏。
紀勤之挑眉,「因為有室友壯膽?」
「對。」
原來發展這麼快,都公開同居,看樣子他沒有機會。
「我們只是當室友,所以把你腦袋裏那些見不得人的細節都刪除。」看紀勤之突然沈默,蔣時鈺當然意識到他會想到什麼方面,雖然她也渴望擁有天雷勾動地火的激情,但他們認識這麼久,突然要……心境上的轉變需要時間。
紀勤之翻著白眼,「什麼叫見不得人的細節?你到底懂不懂得男人的生理反應?」
不就是無時無刻受男性荷爾蒙濃度的影響,所以海綿體……
「我指的不是醫學上的解釋,而是純粹心理上的影響。」
「我當然知道!」
又在嘴硬,但紀勤之不會解釋,他為什麼要幫酆寅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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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0 00:10:57
第六章
午休時間,蔣時鈺才剛回到休息室把短白袍褪下,就瞥見Amy從左邊的員工通道進來,她連忙向後退一步,誰曉得躲過Amy,卻避不開護士陳姊。
「我有看見喔!」陳姊帶著笑容。
「看見?」蔣時鈺裝傻。
「你在躲Amy,不過我可以理解。」陳姊撇撇嘴,「Amy明明喜歡紀醫生,也討厭紀醫生和你走得太親近,偏偏還要對你裝親切,虛偽!」
「我和紀醫生?陳姊,這是誤會!」
「對啊,是誤會,現在大家都知道早上時鈺可是讓帥哥送到醫院門口,還和紀醫生照過面。」
喝!Amy什麼時候出現在背後?不是已經轉出門用餐了?
經過兩位嚷嚷的談論,有些進來更衣的醫生也八卦的慢動作摸著手中的東西,沒人要出去。
「帥哥?那紀醫生的反應呢?」陳姊瞠大眼。
她早上是跟腎臟科主治黃醫生的班,病人大都是老人家,總是有很多問不完的問題需要耐心回答,加上爆量的掛號,所以她忙得頭暈眼花,根本沒有時間和其他護士交流消息。
「傻丫頭,外表怎麼能當飯吃?再說,你應該要選紀醫生,才氣、財氣兼備,長相也帥到掉渣,這不是他自我感覺良好,大家都有目共睹也同意。」
「選紀醫生?」早上紀勤之的表白已經夠讓她驚嚇,可是從陳姊現在的對話中發現紀勤之對她的好感似乎……大家都知道?
「這就是你最討人厭的地方,明明大家都知道紀勤之對你有意思,你卻表現出我們都是好朋友,大家一視同仁,你以為這就是博取友誼的方法嗎?不是,只會讓大家覺得你在裝傻、炫耀,感覺很假。」Amy受夠蔣時鈺那副無知的表情。
「可是我真的……」
「夠了!你慢慢演吧。」Amy轉身離開。
「你別理Amy,她上次試著想加入紀醫生的臉書,結果被拒絕,她只是嫉妒。」
又是臉書惹的禍!自從那次事件後,蔣時鈺已經關閉臉書,不再玩那種計群網站。
「陳姊,你快去用餐吧,下午病人還很多呢。」
「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今天還是不要去員工餐廳好。」蔣時鈺搖頭,苦笑的表情剛好對上往這裏偷瞄的黃醫生,就見黃醫生尷尬的微笑,馬上就離開休息室。
唉!明明想當好人和大家建立友誼,怎麼執行到最後變成她是極富心機的女人?在愛情的世界裏,數不清的你愛她,他愛她,計算不來,也無法設定任何角色。
從員工使用的側門踩進豔陽的關照範圍,好熱。
「怎麼垂頭喪氣?」
「酆寅初?你怎麼來了?」
「我本來有打手機給你,留了簡訊要你回家吃飯,但我想你應該沒有發現,所以乾脆自己跑一趟。」
蔣時鈺聽了,連忙從隨身包包裏掏出手機,真的有一通未閱讀的留言,很自然地把腦袋瓜子擱在他的手臂上依靠著,就這麼往家的方向走。
「我很笨對不對?」
「是很笨。」
「酆寅初!」她抬起頭瞪著他同時,也往他手臂狠狠賞了一記鐵沙掌。
「誠實為上策。」總算回複精神,酆寅初還是喜歡看她活蹦亂跳的模樣,「發生什麼事?」
「早上紀勤之向我告白,嚇死我,好突然。」
嗯哼!酆寅初鼻音中帶著不屑,「然後呢?」
「我以為他在開玩笑啊,但他是認真的,後來還問我有沒有可能從朋友再更進一步。怎麼可能嘛!我已經有你。所以當下就拒絕他。好笑的是,我還以為他在建議我劈腿……」
劈腿?「憑你;:」
「就是這句話,你們的反應一樣,連說的話也半字不差。其實仔細想想,你們之間的共通點還不少……」
酆寅初挑了眉,不想知道自己與紀勤之間有多少共通點,他只想知道重點。
「結果呢?告白你拒絕,那麼你現在的沮喪是什麼意思?覺得可惜?」氣悶的原因就是這個,所以語氣漸漸冰冷,酆寅初不明白,在她心中,情人應該是獨一無二的存在,怎麼會把紀勤之和他畫上等號,連相似都不該有的念頭才對!
好泠!連吐露出來的字都凍成冰珠似的,生氣了?
「我沒有這個意思!」縮著脖子回答,蔣時鈺念頭一轉,該不會他在吃醋吧?
酆寅初光看她的眼神突然發亮,就知道她那小腦袋瓜子轉到什麼方向,但他也不解釋,畢竟連他也不清楚。
吃醋?連蕾易絲與羅汀過從甚密的傳言甚囂塵上,他都不曾過問,所以什麼是吃醋?醋的味道是什麼?他根本不知道。
他只清楚現在的情緒是一種競敵,不服輸的情緒居多。
蔣時鈺打開家門,空氣中有食物的香氣。
「你煮飯?」她的下巴快掉下來。
「簡單的家常菜。有必要這麼驚訝嗎?你不是知道我會煮?」
「知道是一回事,親自品嚐又是另外一回事啊。」她迫不及待地進到屋子裏,香氣來源就擺在客廳的茶几上。
蒜末炒高麗菜、木耳燴三鮮,還有清淡的竹筍排骨湯,另外一道燜醬牛肉香氣四溢,讓她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先吃飯,吃完再算帳。」
蔣時鈺帶著崇敬的情緒,萬分感激酆寅初的好習慣。當她吃下第一口,晶瑩剔透的飽滿米粒拌著醬油色焦香,連同牛肉,入口嚼著全是滿足。
這是人間美味啊!她的眼淚快要飆出來了。
原來,要捉住情人,就要先捉住對方的胃。這句話果然是至理名言啊!
「我真的沒有想到你的手藝這麼好!」蔣時鈺最擅長的一道名菜就是荷包蛋,汗顏!
「應該感謝美國的菜實在太難吃。」所以成為他進廚房的最大動力。
洗好碗,蔣時鈺順手削了蘋果給酆寅初,分工合作的默契完全展現出來。
「然後呢?」
「什麼然後?」血液全部集中到胃部消化食物,蔣時鈺開始昏昏欲睡。
「紀勤之的告白。」
「就是婉拒啊,我已經有你了!可是我難過的是其他的事。之前我壓根兒不知道紀勤之對我有好感,他又沒有說,而且又特別愛找我麻煩,講話總是夾槍帶棒,我怎麼會知道這就是他的好感?哪有人這樣表示好感?可是醫院裏的同事似乎都知道他對我有好感,結果你今天陪我去醫院,也被人渲染開來,中午就被人追問那紀勤之呢?天啊!還有另外一位女醫生說我很假、虛偽。」或許是吃完飯,所以她低落的情緒已經好很多。
已經有你……莫名地,這句話帶給酆寅初巨大的愉悅。
「清者自清,你管別人要說什麼,反正嘴巴長在別人身上。」
「可是我之前還想幫她撮合紀勤之耶!」現在聯結起來很諷刺……好吧,她稍微可以體會Amy的憤怒。
「你只是到醫院實習,為什麼不能好好把心思放在爭取優秀的實習成績上?再說,我聽起來覺得一切肇因全歸紀勤之,你乾脆離他遠一點!」最好遠離到實習期滿。
「唉!」她皺著一張俏臉。
居然為了紀勤之歎氣,酆寅初不喜歡她的心思放在別人身上,忍不住用手臂勾住她的脖子,讓坐在沙發上的她重心不穩,撞進他的胸膛。
「你的腦袋結構太簡單,這些事情牽扯到人心太複雜,下午還要繼續和病人周旋,你先睡個午覺吧。」
滿滿的男性氣息佔據所有感官,蔣時鈺覺得全世界只剩下他,心像擂鼓般的跳動,聲音大到害怕被他聽見。
怎麼辦?她剛剛吃到大蒜,酆寅初會吻她嗎?
記憶中的吻混合著酒精味道,還有現在這股淡淡的柚香是熟悉的沐浴乳香氣,只要回想到唇舌間的追逐、炙人的喘息聲……天啊,好羞人!
可是她等了半天,卻毫無動靜,忍不住睜開眼,他居然闔著眼假寐。
討厭!一點情趣都沒有。
雖然帶著抱怨,她卻忍不住讚歎地承認:他的皮膚好到讓人嫉妒,明明是男人,卻光滑到看不見毛細孔。
有點睏,原來打瞌睡是會傳染的。她的眼皮漸漸沉重,最後進入黑甜夢鄉。
果不出所料,晚上看的電影無聊到酆寅初必須催眠自己冷靜,才能讓屁股黏在椅子上。到了下半場,當他發現坐在身邊的蔣時鈺看到一把眼淚在眼眶裏不停打轉,終於找到一件事情可以轉移注意力,隨著電影情節的高潮疊起,她的表情變化非常精采。
終於,電影散場。
「好萌喔,他們愛的結晶,就是那名小女孩,漂亮到不可思議耶。外國小朋友就是有這個優勢,容貌超美形,之前新聞還報導過有位醫生為了要生下混血的漂亮下一代,還特地找上俄羅斯新娘。」
「在美國,也存在這種白人優越感。」
對啊,蕾易絲就是金髮碧眼的白種人,「所以你也會考量優生學?」
這種明顯陷阱,白癡才會往裏頭跳,「遺傳疾病是很嚴重的問題。」
「我的意思是你的前未婚妻也是你考慮到優生學的原因?」
「蕾易絲不管各方面條件都非常優秀。」
「那我呢?」
「各方面都非常糟糕。」
鼓著雙腮,蔣時鈺放開挽住他手臂的手,甚至站在原地不肯走。
「不是要去逛夜市?」
「我這麼糟糕耶!」她皮笑肉不笑。
酆寅初忍不住哂笑,「糟糕到連跟緊都不會嗎?」
他索性牽起她的手,十指交扣。
頭一次被人說糟糕,但感覺居然贊到不行,這是什麼奇怪的情緒啊!「謝謝你陪我來看電影。」
酆寅初挑著眉,「禮多必詐,你在打什麼主意?」
「我是很真誠的!下次我們一起去聽演奏會。」
「你會睡著。」太丟臉。
「我會拿牙籤撐住眼睫,拒絕周公的召喚,不然你也可以捏我的大腿。」
「不需要這麼勉強。」
「這不是勉強,這是配合。不管是怎樣的性格,世界上要找到一模一樣的很難,所以我們可以透過彼此的陪伴去嘗試過去不喜歡的事物,例如你陪我來看愛情電影,看你棄若敝屣的表情就知道你對這種電影非常不屑,但透過我欣賞的表情,你不覺得慢慢可以心平氣和?」
所以她知道他的心思並沒有放在電影上?
「我相信我也可以藉由你的陶醉表情,繼而發掘出能讓我也享受在音樂氛圍裏的另一個原因,適合我的原因。」
又是引人深省的理論。她就是這麼神奇,明明少根筋,卻能出其不意,提出令人驚愕的理論,偏偏這些理論又該死的深富含意。
「好吧,就一起去試試。」
回他一朵燦爛美麗的笑花,兩人牽著手走進夜市。
金針花海?那是什麼玩意?
蔣時鈺拿著粉紅色的紙,低頭瞧著專心,連他餵的甘草芭樂也不自覺的吞進嘴裏,她明明不喜歡吃芭樂,這可能是因為小時候老家種很多,所以她天天吃,還曾經遲到便秘,哭著吃通便劑,當然,這已經是小時候的事。
「金針花海?」
「這是醫院舉辦的員工踏青活動,在近郊農場。」
「實習生也可以參加?」
「當然,我也算在醫院工作吧。」
「你要參加?」酆寅初忍不住皺起眉。到底有多少未婚男女參加?這種活動大致分成兩種-未婚的找老公,已婚的當成免費家庭活動。
「我還在考慮。」
「有人希望你參加?」
賓果,好神!
「主辦人一直鼓吹,他說曆屆來實習的醫生或護士都會參加,不參加好像違反傳統。」
「上面有寫可以攜伴。」
「是啊。」
「那你怎麼沒有問我要不要參加?」
「你想去?」蔣時鈺十分驚訝。這個員工踏青活動可沒有什麼知名人物出席,至少主任級的醫生都因為外務繁忙,不克前往,所以參加的都是小角色,根本不是他想應酬來往的對象。
「你去,我就去。」
「那我們去。」坐在地上,半貼著他的腿,蔣時鈺笑得很愉快。
看了電影,接著是戶外踏青,大概情侶會做的事,他們都做了……這樣是不是就是情侶?
蔣時鈺沒有談過戀愛,所以無法確知情侶的SOP,但至少電視、小說是這麼演,應該沒有九成,也有七成才對。
所以他們是情侶嗎?
「你笑得這麼樂,光想到跟我出遊就很開心?」
「對啊。」蔣時鈺用力點頭,不諱言的燦笑同意。
蔣時鈺清澈雙眸中綴滿喜悅的光點,一閃一閃地,讓他彷彿被大鎯頭敲中腦袋,眼裏也出現相互輝映的閃閃光芒。
不加掩飾地表現出重視他的陪伴,讓虛榮填塞到滿溢,男性自尊獲得極大的滿足。過去,蕾易絲也很重視他的陪伴,但她懂得欲擒故縱的手段,沒有蔣時鈺的坦白。
坦白到很笨,卻又可愛。這種直來直往的真性子表現,不用費心猜臆,讓他除了輕鬆相處外,還多了一股莫名的……感動。
她笨到亮出底牌。
男人具有狩獵的劣根性,太過坦白的女人只會讓男人覺得無趣,索然無味,過去他是這樣想,但蔣時鈺卻推翻這個理論,只讓他覺得……心悸。
這不是愛情,絕對不是!但這是什麼?他卻沒有答案。
酆寅初反常的黏著……應該可以稱為黏吧?總之,就是把蔣時鈺當成毫無行為能力的小娃娃,從出門到醫院實習的途中都要陪伴著。
蔣時鈺當然是愉快的,畢竟他們真的分開太久,遠距離的視訊雖然可以讓彼此瞭解近況,卻無法接觸到對方,感受真正的存在性。
啊!從街角走過來的是方醫生。
「實習還自備保鏢,雖然我們醫院聲名狼籍,但只要有長眼的,都清楚知道惹不起慎重紀念醫院,畢竟慎重保生命,生命要慎重。」
這是黑道人朗朗上口的一句順口溜。
「方蘭生醫生是醫院急診室最美麗的一朵花。他是酆寅初。」蔣時鈺毫不掩飾對方蘭生的喜愛,雖然方蘭生的個性簡直像是女版的紀勤之,但至少方藺生在嘴巴上沒有紀勤之這麼毒,這可能是對同性的口下留情。
「說到花,還比不上你美。」方蘭生別有深意的來回瞄了酆寅初一眼。蔣時鈺這小妞桃花滿天開,連紀勤之也淪陷。
「你快遲到了!」酆寅初把保溫瓶交給蔣時鈺,對於長相清秀的方蘭生,只是點頭致意,就轉身離開了。
方蘭生偕同蔣時鈺刷卡進入醫院員工室,「我怎麼覺得他的名字很耳熟?」
「你覺得他像在吃醋嗎?」
「吃醋?」
「他知道紀醫生跟我告白的事。」
「全醫院的人都知道紀勤之在你手中沈淪,否則你以為Amy為什麼要敵視你?」方蘭生摟著蔣時鈺的肩膀,不知道這樣是不是能沾點喜氣?哈!
「但我卻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男人嘛,想來想去不就那幾件事。」方蘭生換上醫師長袍。
「可是他沒有耶!」
「沒有什麼?」方蘭生帶著促狹的笑容反問。
「你明明知道我在說什麼,就他沒有對我表現得很猴急啊!」
「私下相處也不會毛手毛腳?」
蔣時鈺知道方蘭生的嘴巴比蚌殼還牢靠,「完全沒有!」
「你要幫他順便掛泌尿科嗎?」
「會不會是我魅力不夠?」比起蕾易絲,蔣時鈺清楚是把牡丹和路邊小花相提並論,輸到脫褲子。雖然情人眼裏出西施是老過好幾輩的智慧,但食色性也是孔子的至理名言。
以權威論,當然是孔子獲勝。
「有紀勤之當裙下之臣,說你魅力不夠,是要我去死嗎?」方蘭生誇張的瞠大眼睛。
就是這種直性子合脾胃,雖然和方蘭生認識不久,一起用過餐的次數也是五根手指數得出來,但莫名地講話就是沒有保留。如果方蘭生是公認的女版紀勤之,那麼她和紀勤之的友誼也可以這樣推心置腹嗎?
「相信我,男人和女人的友誼不同,我絕對不會有把你推倒的慾望,但換成紀勤之就不一定,所以那位酆先生是絕對容不下紀勤之的存在,再者,魚與熊掌是無法兼得的!」
「紀動之是不可多得的好人。」原來蔣時鈺下意識把心底的話都講出來。
「他恨死當好人!」揮手再見,方蘭生帥氣的轉往急診室,「最後給你一個建議,如果真的喜歡到非他不可,考慮灌點酒,不管是喝酒吐真言,或者酒後亂性,反正伸頭、縮頭都一刀。」
什麼都一刀?講這麼輕鬆,這一刀,如果不如預期,會很痛耶!
有可能會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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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0 00:11:12
第七章
滿滿的金針花海,蜂蝶嬉戲穿梭其中,微風拂來除了熱氣,還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讓蔣時鈺忍不住深深吸一口氣。
呼!好舒服,整個人都心曠神怡起來。
「你是青蛙嗎?」酆寅初戳著她鼓鼓的雙頰。
「什麼青蛙,我在享受新鮮空氣!」白了酆寅初一眼,他根本不曉得這禮拜為了方蘭生那席話,讓她睡不好、吃不爽,無時無刻都覺得有根針在戳著這場夢。她怕再用力一點就會破,然後夢醒。
酆寅初沒有說話,只是拎著一雙眼看著蔣時鈺,看到她開始心慌慌,以為自己哪裏不對勁,可是沒有啊!嘴巴上沒有任何食物殘渣,她吃完早餐有檢查過了。
她別過臉不理他,但斂著眉偷瞄……還在看!「你到底在看什麼?」
「你這幾天很不對勁。」
「哪有?」遠處,醫院同事偶爾朝這裏張望,尤其陳姊曖昧的微笑,看得蔣時鈺頭皮都開始發麻。
其實,現在醫院出現兩股勢力角逐,像她這種實習生就處在風暴最邊緣,聽聽八卦可以,但沒人會把她放在眼底。
倒是指導教授曾經私下問過她對紀勤之的想法,還不停的以長輩和過來人的口吻,勸她要想清楚,紀勤之值得托付終身。天啊!連戀愛都沒半撇,居然直接跳到婚姻!一切讓她只能幹笑回應,所以這次帶酆寅初參加員工旅遊,除了是對外宣告不要再把她和紀勤之湊對,也讓大家清楚,酆寅初真的不差!
「只要你的眼神出現閃躲,就表示在說謊。」
「我只是……」有點彆扭,蔣時鈺用外套蒙著臉,「你到底有沒有喜歡我?」
「什麼?」悶悶的聲音,透過衣服非常模糊。
「請問,你是不是那位酆寅初?」終於,醫院員工中推派出代表人,鼓起勇氣插話。
「哪位酆寅初?」哪位?酆姓少見,更別提要同名同姓。
「就是在美國曾發表多篇關於心右室重建手術的報導。」是趙醫生,跟蔣時鈺一樣是來實習的。
「對。」
「天啊!我一直沒有想過能和本人見到面,我可以和你握手嗎?」粉絲的激動一覽無遺。
酆寅初才伸出右手,趙立和就緊緊握住不放,太陽的熱情恐怕都不如現在的他,從手勁可以確切體認到趙立和的激動和感動,但對於男人間的肉體接觸,酆寅初的興趣非常低微。
「在台灣,我本來還沒有立定志向,一直到看見你的報導,才決定要走外科這條路。」
真偉大的志向。趙立和是他們這一屆實習醫生中,才能和天賦經公認數一數二的,平常眼睛也是長在頭頂,尤其對她這種複健科醫生最是不屑,沒辦法,她當初就是怕吵架,又膽小,標準的卒仔,所以在挑選科別就仔細考慮,最沒有醫療糾紛的,就是中醫和牙醫。
這兩種要醫死人很難,自然也不會有什麼醫療糾紛,畢竟她的口條連狗汪汪叫都可以贏她,還能指望上法院嗎?所以第一理想科別就這兩者,後來在分數的抉擇中,選擇複健科也是一樣啦。
但這種不爭氣的性格就和趙立和截然不同,他可是決定要一鳴驚人的。
「所以趙醫生平常就很注意酆寅初的動向?」不能怪蔣時鈺插嘴,畢竟酆寅初有寫論文沒錯,可是本尊成謎,只有記者曾以文字提及年輕有為。
但這種表面的讚譽,怎麼可能造成聯想?
「當然,我一聽到紀醫生有意要短聘酆醫生來醫院做短期交流,就報名想當助理了。」趙立和非常積極的表現求知慾,跟在大師身邊學習,勝讀三年書。
「短聘?紀勤之有和你聯絡?」同住一個屋簷下,她怎麼不知道?
「他的秘書有來電話想知道我的行程安排,但我沒有答應。」
「酆醫生有其他考慮的條件嗎?不管什麼條件,都可以講出來參考啊。」趙立和繼續勸服。
「重點是,你連提都沒提!」到底是什麼關係?情侶?還是室友?蔣時鈺已經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她不喜歡這種撲朔迷離的關係,尤其當她……好像越來越貪心。
「我不認為這件事很重要。」過去,不管他有任何決定,都沒有向誰報備的習慣,他認為過去不需要,未來也不需要。
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蔣時鈺要這麼激動?難道她以為擁有他的承諾就可以予取予求?
「那麼在你心中,什麼事情才稱得上重要?」
「你要我向你報告?」
「這不是報告,是尊重!我哪件事情在做決定時沒有告訴你?」
確實,蔣時鈺條例式的談論關於自己的每件事,但他認為那是她的一種聊天方式,有些人就是喜歡暢談自己的豐功偉業,或許關於她的,都是一堆數不盡的糗事,但他認為那只是她找的話題。
「看,你回答不出來。」
趙立和悲傷的發現自己在這一場談話中,根本是路人甲的角色,沒有人理他,只能落寞的離開。
「我需要仔細思考。」
仔細思考?蔣時鈺完全沒有想到獲得的答案居然是這個,他到底有沒有成為她男友的自知啊?難道定位的模糊,源自他們的關係缺乏親密?從小就熟識,讓愛情中最重要的元素--激情、神秘消失殆盡,所以才會少了一股亟欲親近彼此的感覺?因此他從來沒有跨越界線做出任何親密的動作,甚至是求愛。
蔣時鈺曾在視訊中看見蕾易絲半裸的走出他的房間,當然,那次是意外,但那說明了蕾易絲與他之間,絕對不是柏拉圖式的愛情。
各懷心思的兩人,沿途陷入沈默。
只要對某件事情執著,蔣時鈺就會異常認真,而且堅持完成,這或許也是憑她的資質能考上醫學院的主要原因之一,有時候是值得嘉許的優點,有時候卻讓人覺得她根本不懂變通。
現在蔣時鈺就陷入--我和酆寅初是什麼關係的疑惑中,這非得找到答案,而且要當事人真正的說法。她左思右想,酒後吐真言似乎變成老梗,但老歸老,有效最重要。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蔣時鈺只好再邀酆寅初到酒吧。本來期望其他女人再請酒是最好的,畢竟蔣時鈺不想和荷包過不去,但誰曉得酆寅初一進酒吧就牽起她的手。
「紀勤之,這麼巧!你跟唐醫生一起來啊?」自從莫名其妙被告白後,蔣時鈺就很難見到紀勤之,所以之前不時就偶遇,應該是紀勤之特意安排的結果,只是不碰面也好,可以避免尷尬,也減少醫院裏的八卦量。
只是可惜這好朋友當不成。
「晚上沒班,所以來放鬆的。你要不要一起坐?」紀勤之面對酆寅初的挑釁,採取正面迎擊。
「這樣會不會打擾你們?」唐醫生的體質很特殊,聽說動不動就會過敏,第一次耳聞時,蔣時鈺覺得誇張,還曾經想過他不曉得對鈔票會不會過敏?
「我們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人多比較熱鬧。」唐樂耘表現友善的開口。
天啊!果然是極品,最近慎重紀念醫院的風水肯定轉進龍門裏,否則怎麼接二連三進來的都是讓女人垂涎三尺的極品,難怪Amyn轉移心思。
「那就一起坐吧,我順便看能不能聽一些高級的八卦。」
「八卦還有分高級、低級?」唐樂耘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虛心受教。
「當然,例如我和陳姊他們講的病人和病人間的曖昧,就屬於低級一點的,至於你們聊的院長大位獎落何家就是比較高級的。」
「應該是低階級、高階級之差,你這樣簡化的名詞讓人覺得很不妥。」酆寅初在一旁補充。
其實他有點不悅……應該說非常不悅,畢竟從蔣時鈺的態度裏,似乎沒有打算幫他做介紹。
「這位是?」唐樂耘應該是唯一沒有見過酆寅初的人。
「酆寅初,就是我跟你提過想要以專案方式聘雇的醫生,只是酆醫生已經婉拒我們的邀約。」
紀勤之代為解釋的狀況讓酆寅初不悅,「辜負你們的美意,我這趟回國純粹想要休息,短時間不想要工作。」
「所以不是嫌棄我們這座廟小囉?」唐樂耘接著回答。
「當然不是!」
「那這杯酒就幹了。」唐樂耘向酒保使了個眼色,果然酒就送上來。
是威士忌!酆寅初皺著眉,雖然昏暗的燈光中比較不易察覺表情,但他根本不介意讓他們發現他的不悅。
「我的酒量不是很好。」
「不會吧?酆醫生來這兒不喝酒,難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唐樂耘轉頭看著蔣時鈺,曖昧的暗示十足。
「當然不是!」不想再增添誤會,酆寅初一飲而盡。
中午發生的事情已經讓蔣時鈺陷入低潮,他們之間原本和樂的氣氛也變得詭譎,所以他不想再添變數。只是一杯威士忌入喉,一把火就從胃部開始竄燒。
酆寅初沒有忘記上一次的經驗,所以這次一進夜店大門就握住蔣時鈺的小手,擺明名草有主是要杜絕其他女人的示好,誰料到……或許他也是第一眼就看見坐在吧檯上的紀勤之,所以才會下意識做出這種動作。
「好氣魄!」唐樂耘用力拍了酆寅初的背一記。
「聽說你們參加醫院的員工旅遊,好玩嗎?」紀勤之間著蔣時鈺。
「金針花海很漂亮,一大片黃澄澄,就是太陽大了點,害我很擔心會曬出斑。」這身白皙的肌膚是在離開南部鄉下後,漸漸保養出來的成果,一白遮三醜,蔣時鈺也只剩這個外貌上的優勢了。
「看起來皮膚狀況不錯,至少沒有發紅,毛孔也沒有外露say hello,你的防曬功夫做得很密實。」紀勤之很老實的回答。
看那麼仔細?連毛細孔都注意到?
「是啊,這迷糊蛋要不是有我幫忙兩小時就抹一次防曬乳,早就變非洲小黑人一枚。」
火藥味十足!唐樂耘樂作壁上觀,畢竟難得能見到不管各方面都能和老同學比擬的男人,勢均力敵的比賽才好看啊!
蔣時鈺以眼神讓酒保再送上威士忌給酆寅初,唐樂耘自然發現這個異點,卻悶不吭聲。反正他從頭到尾都不是主角,只要安靜看戲就好了。
蔣時鈺承認自己也有小惡魔的一面,答應紀勤之的邀請只是為了展現自己的身價--至少她也有優秀的追求者,可是聊到最後,酆寅初和紀勤之這兩個大男人居然產生惺惺相惜的情誼,雖然達到她想灌醉酆寅初的目的,而且荷包也維持豐腴的體態,完全沒有瘦到。
但意料之外的結局卻讓她啞口無言,倒是唐樂耘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彷彿看了一場好戲,就讓她莫名心虛。他到底猜到多少?
尤其唐樂耘在道別時,還偷偷在她耳邊說:喝醉失身比較自然。這種調侃的話,更讓她雙耳燥熱。他應該是猜出什麼事情!
「酒量怎麼會爛到這種程度?」蔣時鈺搖頭,進入浴室擰了一條濕毛巾幫酆寅初擦臉,「我是該笑還是哭?醉成這樣能問話嗎?」
「我、想吐!」酆寅初在床上翻了一圈,突然開始乾嘔。
「不行!我去拿垃圾桶,等等!」
蔣時鈺還來不及衝到門邊,他就已經浙暱嘩啦吐在床上,酸氣四溢,讓她也開始反胃。
「天啊!酆寅初,你就不能忍耐一下嗎?」她撫著腦袋,無力呻吟。
「忍不住嘛。」酆寅初帶著耍賴的笑容回應。
又是另一面,蔣時鈺發誓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酆寅初的微笑可以這麼無辜,孩童似的純稚,尤其咬字尾音帶著憨氣。
「你以為裝可愛,我就會幫你處理嗎?」
「小鈺人最好了。」
又是一記殺人般的燦笑,笑得蔣時鈺心都癱軟在地上。
「又不是在演櫻桃小丸子,這裏沒有小玉。」
「那小櫻桃、小櫻桃最好了。」
醉眼濛濛,放電指數破表。這種男色誰能招架?能讓陳茜神魂顛倒的韓子高,應該長相亦如此了。
蔣時鈺只能認命的當起老媽子,什麼桃色橋段全被腥酸味給掩蓋,只剩下滿腔悔恨。她想的什麼餿主意,什麼灌醉他可以吐真言。
對,是吐了啦!
「我要先換床單,你起來。」
「不要,床在搖。」
「是你人在搖。」在床上不好好坐,左搖右晃,記得上次明明沒有這麼難纏啊。
「不要晃!」結果是酆寅初伸出手拉住蔣時鈺。
「就告訴你,晃的人是你啊!」啊!拉住不打緊,現在居然是熊抱。接著是什麼?像上次那樣?蔣時鈺臉紅心跳。
「好暈!」
什麼?蔣時鈺聽不清楚酆寅初說的話,才剛抬頭,就看見酆寅初喉嚨深處的懸壅垂。
「不、要……」
嘔!細碎食物傾洩而出,伴隨著酸臭液體,兜著頭淋下來,讓她也開始反胃乾嘔。
「酆寅初,我不是垃圾桶。」蔣時鈺氣得把他推開,用力之猛,讓他跌回床鋪裏。
吐過兩回,總算舒服,至少胃沒有呈現翻攪,不像剛才好像被人以外力扭轉、倒翻。順勢倒回床上後,酆寅初就陷入昏睡。
夢中,他依稀聽見蔣時鈺的尖叫聲,還有喘息聲,肌膚不時傳來的溫潤,讓他忍不住歎息。好舒服!
瞧,他整個人到底是睡死還是假醉?全身軟綿的任由她擦拭,好不容易克服害羞……是,她也很好奇他的身體結構,尤其精瘦的身體看不出來他是練家子,結實的胸肌和漂亮的腹部線條,都讓她出現口幹舌燥的現象。
蔣時鈺,你這女色狼!你應該要抱持醫護人員的專業,視病如親,怎麼可以隨便出現遐想!
啊!輕輕的呻吟從他口中細微的逸出。又來了!這麼曖昧的幹擾聲音,讓她怎麼心無旁騖!不是男人需要面臨心理層面的考驗,女人同樣也有這方面的困擾,尤其當她幫忙把他身上的束縛剝個精光時,最後連內褲也不留,這絕對不是私心作祟,純粹是他的褲子也沾到酸液,擔心有滲到內褲層才這麼做,雖然她克制不住有瞧了一眼。
癱軟的男性象徵跟書本的介紹相同,這是海綿體尚未充血的狀況……越想臉蛋越燙,幾乎要著火。好不容易才幫他把身體和床鋪都處理乾淨,看著時鐘,發現居然已經淩晨兩點半,難怪她的腰都要伸不直。
只是光處理這些嘔吐物就花了兩個小時不打緊,還累得她流一身汗,尤其混和了酸臭,連她都快吐了。
酒後吐真言這件事情需要斟酌,尤其要把酒的份量算精準,否則只會累得自己跟條狗一樣。
最後,蔣時鈺進入浴室準備清理自己。
天啊!臭死了!酆寅初晚餐到底吃了什麼食物,怎麼會這麼臭!
迷濛的視線,映入眼簾的白色天花板,這裏不是那家夜店。
該死的!他八成又喝醉酒,而且這次比上次嚴重,他居然連半點記憶都沒有。
酒精麻痺了感官的敏銳度,過了好幾分鐘,他才聽見浴室有水聲。哪裏來的水聲?
誰在浴室?
水聲倏地停止,砰!打開的浴室門衝出濃厚的白色熱蒸氣。答案揭曉,是蔣時鈺。
當然是她,不然還有誰能自由進出這間房子?可是,她為什麼在他的房間內洗澡?更重要的是,他為什麼全身光裸?
更該死的是,他根本想不起來發生什麼事情!兩人光裸,其中一位還淋過浴,這種讓人想入非非的場景,任何人想否認,跳黃河也無法明志。再者,他實在無法確定他到底有沒有……畢竟他曾在之前吻過她,雖然是半醉之間,但前車之監可以參考,喝酒果然會誤事。
怎麼、怎麼會醒著?早知道她就不該貪一時方便在這裏洗澡,她只是擔心半夜他又吐,但看他的雙眼精矍,分明已經酒醒,那要怎麼解釋她在他的房間裏洗澡?
「你、你喝醉,所以才……」
臊紅的溫潤雙頰,在他的眼底是嬌羞,也可以解釋成歡愛過後的激情,他心一冷,所以該做的事情,他半點都沒有遺漏。
對於蔣時鈺,酆寅初抱持的心態絕對不是在夜店可以隨便用肢體交流的女人,她的純潔是他從小看到大,沒有人比他更瞭解的單純。
「我很抱歉!」
咦!他道歉?難道他還記得自己吐得滿身?對啦,還讓她忙了整晚,得到一句道歉不為過。
「我、我可以當作沒發生過。」
只是可憐操勞一整晚的四肢,明天可能爬不起床。
「我不會讓你受到這種委屈,雖然我從小是在國外長大,但很清楚你不是隨便的女生。」他捉起一旁的睡袍,很自然的往身上一套。
委屈?隨便?難不成他們在雞同鴨講?更重要的是,他、他居然可以這麼自然的裸身在她面前穿睡袍,態度完全不扭捏。
「我們就先訂婚,明天就去買戒指。」
嗄?訂婚?戒指?現在是在演哪出戲?沒有人通知她要客串演出啊,還是他其實還沒有酒醒?
「我想你也很累,先回房間休息吧。」看著她扶著腰站立,第一次總是比較疼痛,酆寅初將她以公主抱的姿態摟進懷裏。
這……這可能是他們最近期內,最親密的互動。公主抱耶!從來不敢妄想的事情居然美夢成真,不管他是不是還沒有酒醒,蔣時鈺都不想錯過這一刻備受呵護的感覺。
尤其當他把她放在床上時,還在她唇上輕印一吻。
「很晚了,早點睡吧。」
好夢幻,難不成她其實在作夢?對,八成是夢,所以她不能醒來!一定還有續集,搞不好續集是結婚典禮,畢竟他剛剛提到戒指。
閉上眼睛,蔣時鈺強迫自己放鬆,入眠。
其實這不難,畢竟她已經做了大半夜的勞動工作,很快的,意識就開始騰空。
夢的一切都是完美的,更棒的是任由她自由揮灑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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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0 00:11:27
第八章
誰曉得一切不是夢!
當蔣時鈺早上醒來,發現酆寅初不在家時,其實不以為意的,她今天是下午班,剛好可以多睡一會兒,但一直磨蹭到下午一點半要去醫院,還是沒有看見他回家。
撥了手機也沒有人接電話,可能是有急事處理,果然昨晚的浪漫是一場美夢。
她當時在往醫院的途中還這麼想,誰曉得她一進休息室準備換實習用的短白袍時,拉開的衣櫃被成束的紅玫瑰佔滿,撲鼻的香氣讓她驚訝。
這是……「有人送錯嗎?」
音樂聲緩緩響起,是愛的喜悅,以她貧脊的音樂內涵,能知道這首歌還是因為常用在婚禮背景音樂,所以在纏著酆寅初半天,才讓他肯高抬貴手,親手用鋼琴彈的幾首歌之一。
她錄起來,常常放出來聽。但現在怎麼會出現在這裏?更令人驚愕的是熟悉的幾張臉孔依序在門口出現,每個人都笑臉盈盈,有方醫生、陳姊,和兩名常中午相約吃飯的小護士。
「這、這是怎麼回事?」蔣時鈺有點手足無措。
「我們幾個人是被某個人邀請來當見證人的。」方蘭生很大方的代表解釋。
「見證人?」誰啊?蔣時鈺的頭皮發麻,畢竟她可不是見慣大風大浪的人,這種場面向來只在電影橋段或小說情節出現,主角通常是美到如仙的人兒,和她相差十萬八千裏。
「是我!」
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是酆寅初。
當蔣時鈺回頭時,站在身後的就是酆寅初,他穿著黑色合身的正式西裝,襯托出不凡的儀表風采。蔣時鈺曾經在視訊中見過,但同真人比例的,這是第一次。
好帥!尤其一雙黑到發亮的眼睛,被他這麼認真的注視,蔣時鈺開始手足無措,胡言亂語,「你、穿這麼帥……不對,你沒事穿成這樣,我的意思是太正式,看病不用這樣。」
酆寅初接過陳姊遞上來的純白海芋花束,「蔣時鈺小姐,你願意嫁給我嗎?我知道我的求婚來得突然,但我希望當你嫁給我時,不是委屈,而是驚喜。」
雖然結婚是上床後,負責任的表現,尤其是他們沒有做任何防護措施,搞不好她的肚子裏已經有小寶寶。
但酆寅初還是希望給她一個完美的過程,尤其他很清楚女人都是嘴巴上講不在乎,可一輩子就一次的機會,總是有渴望。
是驚喜,也是驚嚇,求婚?難道她還在作夢?
「什麼作夢,這是真的!」
砰!陳姊激動的衝向前,用力拍了蔣時鈺的背,突如其來的大動作讓大夥都嚇一跳,酆寅初更是馬上跳站起來,向前扶住蔣時鈺。
好痛!幸好有酆寅初扶住,否則恐怕會跌得狗吃屎,但這種痛覺提醒她不是作夢。
「陳姊,你怎麼可以這麼用力?如果有個什麼萬一,你怎麼賠啊!」其中一名在婦產科的護士大聲說。
果然,全部人的眼光都落在蔣時鈺的肚皮上。
「啊!對不起,是我不夠周全,你也知道我就是激動派。」陳姊一聽,臉色發白,連忙想要瞧仔細。
酆寅初早有防備,往前一擋,深怕陳姊又來個激動行為。
「酆醫生好體貼,看樣子八字不只一撇了。」小護士是第一次受邀擔任這種見證人的角色,好羨慕。
「陝答應他啊!你還在害羞什麼?」方蘭生也加入戰局。
「嫁給我!」酆寅初從口袋中掏出紅色絨盒。
絨盒上的標誌引來驚呼。是卡地亞耶!好漂亮。
但映入蔣時鈺眼底的不是戒指,而是酆寅初,直視的黑眸有著滿滿堅定,彷彿這輩子就認定她似的,這種眼神的承諾比任何珠寶都讓她心折。
「你是認真的?」最後,還是要親口確認一次。
「再認真不過!」
「只要戴上,我就永遠不會拔下來喔!就算最後你不想娶也不行喔!」蔣時鈺的雙眸含著潤澤,從盼望已久卻不得相見的人,到同住一個屋簷下,再走到現在求婚,一切就像作夢,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中間的曲折變化實在太快速。
「好。」輕輕一聲同時落下,戒指也戴進蔣時鈺的左手無名指。
真的成為酆寅初的未婚妻後,兩人之間的相處並沒有任何改變,他還是一樣每天走路接送她上下班。這種感覺有點像老夫老妻,非常平實,卻是她喜歡的,至少她可以和他十指交扣,大方的接受路人的欣羨眼光,隨時都可以表現出:這個男人是我的。
唯一不滿的可能就是進一步的親密行為上,他只願意淺嘗即止,就算是激情的喇舌親吻,往往都是在慾火焚身的狀況下就急踩煞車。
從他事後衝冷水的狀況,蔣時鈺認為他對她並非全然無動於衷,如果是,她真的要去跳河。
或許戀愛讓女孩的靈魂慢慢覺醒成女人,蔣時鈺開始注意外貌上的細節,原本喜歡綁著馬尾,講求涼爽的她,在長髮尾端微微燙鬈,帶點浪漫的女性柔弱,讓人眼睛為之一亮。
蔣時鈺知道他是喜歡的,尤其當他到醫院接她時,會自動拉著她的手勾住他的臂彎。這種小心翼翼的呵護往往讓她甜到心裏頭,尤其是在假日,再特地回南部拜會她的父母,禮數周到的登門提親。
這一切都讓她非常體面,雖然心底還有點疙瘩,但幸福的滋味已經甜到讓她的眼睛被蒙蔽。
「你會覺得這個婚禮很倉卒嗎?尤其訂婚和結婚又一起舉行。」
「完全不會,我不是很講究細節的人,雖然家族親戚多,但結婚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媽媽說我們小倆口決定就好。」
蔣母心疼酆寅初沒有親人可以張羅婚事,也不想太鋪張,免得造成未來女婿的困擾,萬一反悔不娶可就糟糕。
聽到媽媽的擔憂時,著實讓蔣時鈺很不開心,怎麼這丈母娘看女婿,不僅是有趣,簡直就當成親生兒子在疼了,讓她還吃味了一會兒。
但換個角度,她也很高興,畢竟這代表酆寅初可以得到的關心更多。
「你對拍婚紗也沒有地點要求?」當初蕾易絲可是要求在三個國家各拍一組,從英格蘭到義大利都在考慮範圍內,卻在他們都還挪不出時間下,無限延期,最後解除婚約做結束。
「我在想,要不要商請學長掌鏡?我有位學長是攝影愛好者,很厲害喔,他還參加很多社團切磋技術,拍的照片也得過獎喔,有捷運局舉辦的紅樹林自然生態攝影比賽的佳作。」
佳作?這樣就稱得上厲害?或許就是她的要求不高,才能容易知足。過去,酆寅初為每件事情都訂定嚴苛標準,穿的衣服是精純的印度手工精棉,吃的食物是認證通過的有機種植。他認為某一種程度以上的水準才稱得上優秀,造成的結果是-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離開居住幾乎達二十年的美國,他居然沒有任何值得再聯絡的好朋友。
這是很可怕的事情!
「如果你覺得好就找他吧。」現在他漸漸放下所謂的標準,學會欣賞特別,畢竟每個人都有其存在的獨特性,只要不把他當成植物一樣拍就好。
其實,和蔣時鈺結婚的這個念頭雖然突然,但他完全不排斥,甚至連思考都沒有,就自然的接受。很不可思議,他明明一直認為她的程度……不,應該說她的特別之處太顯著,這種顯著不是他想要的特質,可他居然沒有排拒,更甚的,幾次親密的親吻都差點克制不住慾望,都顯示著一個答案--
他對她的感覺絕對不是他認知的這麼淺短,只是到底綿延的界線在哪裏,還不知道罷了。
「耶你有喜歡的風格嗎?我學長滿kuso的,他之前在彰化的基督教醫院實習還拍了一支醫護人員爆肝的短片,網路上暴紅喔,我怕他會惡整我們,所以要事先警告他一下。」蔣時鈺聽說好幾屆前的學長也曾托他拍婚紗照,結果他把新郎和新娘搞成木乃伊。
拍出那種照片看得出來主角是誰才怪!
雖然後制有剪大頭貼上去,帶來的是一種無厘頭的隱喻萬年好合,但只有年輕人可以接受吧?
「不要太離譜就好,畢竟這些婚紗照還是會給老人家看。」
「那我想嘗試女扮男、男扮女的那種。」
「我這種身高恐怕不適合。」
「對耶,你不講,我還沒有想到,你可能借不到鳳冠霞帔。」
上天保佑!有時候酆寅初就是不明白,明明是婚紗照,為什麼要搞出這麼多花樣?什麼騎馬風采、古裝扮相,莫名的滑稽嘛。
酆寅初繼續往下一項確認,「喜餅呢?」
「我媽媽交代要向隔壁村的阿忠叔訂,就是中式大餅,一斤一個的。」
「小時候你拿來我家的那種?有伍仁的?」記憶中無法忘懷的美味。
「對啊,爺爺很愛吃的口味。」
酆寅初一直沒有解釋爺爺有高血壓和膽固醇的老毛病,在醫生的嚴格控管下,根本不可能吃高糖、高油的糕餅類,最後那些伍仁都進入他的肚子裏。
「口味應該沒變,多訂一些好了。」
「你也喜歡?」
「還不錯。」趕緊進入下一項內容……
這裏就是台灣?空氣非常的悶熱,原來酆寅初的故鄉就是這樣,藍到一望無際的天空,連半朵點綴的白雲也沒有。
蕾易絲坐上飯店派來接送的房車,朝著他所在的城市前進。
聽說距離機場只需要一小時的車程,沿途她仔細觀察戶外的景色,從田畝到屋舍,原本鬆散的分佈到漸漸聚集,應該是進入大城市。果然,不到五分鐘,眼前出現高樓大廈。
「可以先送我到這個地址嗎?」她將紙條遞給司機。
「好的。」司機看了地址後,很快的下交流道。
就快要見面,忐忑難安的情緒顯現在她雙手緊緊交疊的姿勢上。不曉得酆寅初突然看見她,會有什麼反應?欣喜或者震撼?但不管是哪一種反應,她都有自信再贏回他!
當她清楚自己真正愛上的人是他後,就不可能再犯相同的錯誤。對於這場戰役,她抱著勢在必贏的決心。
但她萬萬沒有想到,受到震撼的人是自己,尤其當她推開車門,看見那棟房子走出來的人……
「蔣時鈺?」
「蕾易絲?」穿著寬鬆的運動服裝出來買早餐的蔣時鈺,怎麼也沒有想到這麼早會有訪客,而且這位遠道而來的訪客,還是她壓根兒就不想見到的人。
「這是酆寅初的房子,你怎麼會在這裏?你們住一起?」震驚讓蕾易絲喪失了優雅和禮節,縱使這種質詢的口氣非常不客氣。她不打算再姑息,想不透為什麼他們的愛情之間永遠要擠進蔣時鈺?
「我在前面的醫院實習,住這裏距離比較近。那麼你呢?」基於禮貌,蔣時鈺還是回答問題。
「當然是來接寅初回美國,他回台灣也夠久了!」
講得這麼理所當然,你以為你是誰啊!蔣時鈺還來不及開口,就聽見酆寅初的聲音。
「不是要去買早餐?在門口跟誰……蕾易絲?」
「哈囉。」蕾易絲燦爛的笑容,讓原本就驚人的美貌瞬間變得可親,「不請我進去嗎?」
縱使蔣時鈺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承認蕾易絲的美麗勝過妮可基嫂等女星。
「進來吧。」他回頭轉向蔣時鈺,「你順便買杯不加糖的黑咖啡給蕾易絲。」
酆寅初不可能為了招待蕾易絲,就使用手動咖啡機,所以外面隨便買一杯是最恰當不過。
但這一切看在蔣時鈺的眼中,就不是這麼解讀。讓現任未婚妻去幫前任未婚妻買黑咖啡,這是哪門子的道理?還有,居然請前任未婚妻進去他們現在居住的家裏坐,完全沒有詢問她的意見!連一丁點尊重的表示都沒有。
「酆寅初!」蔣時鈺大吼。
酆寅初回頭,同時間蕾易絲也是。不管外貌或氣質上,相襯指數百分百的一對金童玉女,這個體認讓她噤聲。
他挑著眉,「怎麼嗎?」
「沒、沒事,只是想問還要買份三明治嗎?」蔣時鈺,你是小孬種!
「你還要什麼嗎?」酆寅初詢問蕾易絲。還是蔣時鈺細心,把蕾易絲隨便餵飽,好過等一會兒還要盡地主之誼的,雖然他不認為蕾易絲會有興致一起吃飯,事實上,他連蕾易絲會出現在這裏也覺得訝異。
但那又怎樣?不管蕾易絲來的目的是什麼,都不是他需要關心的事情了。
「如果不麻煩的話,再來份低卡沙拉吧。」蕾易絲輕聲細語。
「好。」蔣時鈺迅速的掉頭離開,事實上,她是害怕自己看越久,自信指數就會從天堂墜入地獄。
怎麼走這麼快?不怕危險嗎?怎麼走路還是這麼冒失的?酆寅初決定等她回來,要好好念她一下。
他,好像有點不一樣!一直看著門外,難道是在看蔣時鈺?對了,蔣時鈺剛才不是說她在附近的醫院實習,所以……
「你很倉卒的決定買這棟房子是為了她?」讓蔣時鈺能安心實習,不用煩心房事?
蕾易絲不笨,很快就聯想在一起。
但偏偏當事人很蠢,還以為他純粹只是想過當房東的癮,反正有錢沒地方花。
酆寅初沒有回答,招呼她坐進沙發,「怎麼突然來台灣?」
如果要去熱帶島嶼度假,相信夏威夷或者巴咨島才是她的首選。
「如果我說我是來贏回你的心呢?」
「蕾易絲,你不是這種人!」酆寅初忍不住笑出來。這可能是他今年聽到最好笑的笑話。
「我跟強納森結束了,原因很簡單,我發現我真的愛上你了。」蕾易絲開門見山的坦承。
這作風和蔣時鈺一樣,唯一不同的是自信程度。蕾易絲微揚的下巴讓人覺得說出口的愛是種憐憫,彷彿告訴當事人:能獲得我的青睞,是你前八輩子修來的福氣。蔣時鈺則是抱持著神聖的謙恭,還有更多的嬌羞。
「蕾易絲,你知道,當我們解除婚約……」
「我知道我不應該在你被醫評會判定要吊銷醫生執照時,提出解除婚約的請求,可是你要諒解我,當時我只是有點擔心,尤其強納森又一直告訴我,你這輩子可能再也無法重來,你無法想像我在心情上受到的衝擊。」
聽見這種誠實至極的話,酆寅初沒有反彈,有的是激賞,有誰能把市儈表現得如此自然,完全不會害臊,更高明的是,用外貌上的優勢來營造出自己的楚楚可憐。
「我相信你一直是讓人捧在手心呵護的花朵,這其中也包括我。」
蔣時鈺怎麼也沒有想到她只是衝到路口的便利商店買咖啡和沙拉,急著回來防堵狐狸精入侵,結果卻聽到這麼驚人的內幕。
酆寅初被吊銷醫生執照?所以在蕾易絲的請求之下才解除婚約?這一些和她聽到的內容不符,簡直是天南地北的差異,到底誰說的是真實的?
我相信你一直是讓人捧在手心呵護的花朵,這其中也包括我。
五雷轟頂般,字字都打得蔣時鈺眼冒金星,明明是炙熱的天氣,她卻打從心底發寒。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所以他們解除婚約的原因是蕾易絲的版本,就是酆寅初被吊銷醫生執照,蕾易絲擔心未來不再是地位崇高的醫生娘,加上又搭上了一位想必也是社會地位崇高的強納森先生,才心無無礙的提出解除婚約的要求,至於酆寅初,在愛面子的男性自尊心導引下,當然很阿沙力的同意。
至於牽扯上她,純粹只是……是什麼?腦袋呈現空白的蔣時鈺完全無法找出藉口,不管用什麼理由,都顯得自己很悲哀!
想想她當初聽到什麼?只是一時偶然聽見酆寅初和蔣時愷的對話,就開心的對號入座,完全沒有仔細思考。對,大堂哥當時還要她多觀察,她以為大堂哥只是護妹心切。
天啊!她到底鬧了什麼大笑話?她居然還沾沾自喜地吵著要看電影,而且邀請他參加醫院舉辦的員工旅遊,還向方醫生抱怨他沒有親密行為!
她怎麼會蠢到這種程度!
愛情的火花從來不曾出現在他們之間,如果酆寅初對她有一丁點男女之情,不會連視訊都懶洋洋,更別提越洋電話,怎麼可能平空發現自己愛上她?
雖然蕾易絲嫌貧愛富的心態不可取,但聽聽酆寅初說的,有些人就是一輩子幸福得讓每個男人都捧在手心對待,至於她,可有可無罷了。
難怪他要她去買黑咖啡,搞不好他連她愛喝牛奶更甚咖啡這件事,還是上次看見紀勤之拿給她才知道的。蔣時鈺,你怎麼會這麼可悲?
其實,他大可在她誤會時,就坦白的說出實話,當下她還可以裝傻地敲自己腦袋,笑著說太久沒有吃天鵝肉,用這種自嘲的語氣可以緩和尷尬,縱使之後的難過會像排山倒海般的淹沒她,但只要偷偷躲在棉被裏哭三天就好了。
結果,現在呢?假戲真做,還到老家提親,連喜餅都做下去!
啊!幸好婚紗照還沒有委託學長拍,否則這場笑話要怎麼收拾?
「蔣時鈺,你拿著咖啡要走到哪裏去?」紀勤之喊住神情恍惚的人兒,帶著擔憂的看著她,等著她的視線聚焦。
「我、我也不知道。」她不是站在門口嗎?怎麼走到醫院來?
「你在哭?」
「好像是。」原來視線的模糊是眼淚造成的,哈!她的愚蠢指數好像又上升。
「你的樣子很不對勁,要我通知酆寅初嗎?」
「不要,千萬不要通知他,如果你通知他來,我馬上就走!」她的情緒突然變得很激動。
這是創傷症候群,在病人間常見,所以她遭受到的巨大刺激,酆寅初是肇因之一?
「我不會通知他來,但你要做決定,是在醫院休息,還是到我家坐一會兒?」他剛結束大夜臨時的急診刀。
「我到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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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0 00:11:45
第九章
「喝杯茶,有安神作用。」紀勤之泡了薰衣草為基底的花草茶給蔣時鈺。
蔣時鈺接過杯子,只啖了一口後,就端在手中,神情呈現木然。
「你想談嗎?」
醇厚的嗓音穿透層層濃霧,半晌,蔣時鈺的眼神才朝向聲音的來源,「我、我覺得我好像蠢蛋!」
「蠢蛋是考不上醫學院的,但如果你是指自己蠢到放棄我的追求,這我倒是非常同意。」
紀勤之的幽默讓蔣時鈺揚起嘴角,只是笑容非常難看,「對,放棄你的追求,也是很蠢之一。」
「所以和酆寅初有關。」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了。
「我一直以為我們是相愛的!」她的舌尖澀到連說句完整的話都難。
「沒有人懷疑這一點,如果不愛,他不用在醫院大陣仗的上演求婚記。」
「那不是事實啊!」一切鋪陳,高潮疊起,現在是配角要下台一鞠躬的時候到了!
「那麼你覺得什麼才是?」
女人都有婚前恐懼症,只是沒想到蔣時鈺這麼早就有症狀。紀勤之發現她手中的紙袋裝的是黑咖啡和沙拉,這兩種食物都不是她的最愛,正確來說應該是避之唯恐不及。
「那杯黑咖啡是他要我買給蕾易絲喝的,你不知道蕾易絲是誰吧?蕾易絲是他的前任未婚妻。你不覺得很好笑嗎?要求現任未婚妻買早餐給前任未婚妻吃。」
紀勤之聽出端倪,「如果已經是前任,為什麼還來?」
前段感情沒有斷得乾淨?這不像酆寅初會做的事情。
「他說她值得每個男人捧在手心珍惜。」蔣時鈺陷入自我意識當中,純粹闡述著心底的傷痛,根本沒有把紀勤之的問題聽進大腦裏分析,「對著前任未婚妻說這種話,你覺得男人是用什麼心態說的?他甚至沒有對她介紹,我是他的未婚妻,只是催著要我買早餐,還記得她喝黑咖啡和低卡沙拉,那麼我呢?什麼都沒有!」
不對勁,蔣時鈺已經陷入牛角尖,再這麼死命鑽,恐怕會有問題。
「你現在的精神狀況不好,我先開點藥給你吃好嗎?」
「我沒事,不需要吃鎮定劑。你也累了一整晚,快去睡覺吧,讓我在這裏坐一會兒,一個人冷靜好嗎?」
紀勤之知道不宜再進行談話,最好的辦法,就是轉移她的注意力。
「醫院在鄉下有一個巡迴義診,你要不要一起去?我可以推薦你。」
「好啊,助人是善行。」勉強的扯開笑容,她不想造成紀勤之的麻煩。
她一點都不想成為任何人的負擔,可是……好像永遠是麻煩精似的。
「那麼我先回房間睡覺,你有事,就喊我一聲。」
「好。」
紀勤之有點不安,但體力已經達到極限,所以只能相信蔣時鈺的堅毅意志可以打倒沮喪。
怎麼出去買個早餐,買到都已經中午,還沒有見到人回來?酆寅初都把蕾易絲送回她下榻的飯店,結果回家後,還是沒看見蔣時鈺,她到底上哪去買?
更可惡的是出門沒有帶手機,撥了電話才發現手機被她放在沙發上。難道她不知道手機的功用就是隨身攜帶嗎?尤其是在醫院工作,隨時都有緊急狀況需要待命……還是出去找找。
電視轉播的球賽,根本就無心觀賞,酆寅初決定還是沿著這條馬路找找,說不定她流連在什麼有趣的店裏。天曉得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出門!
「酆醫生,你要去接蔣醫生嗎?」
剛好是醫院的護士長,記得蔣時鈺好像都喊她陳姊。
「她今天休假,但一早出門到現在,也沒有交代要去哪裏,你有看見她嗎?」
「可是我早上在門口有看見蔣醫生和紀醫生在講話啊,沒多久就沒看見他們了。」
「紀勤之?那你有他的聯絡電話嗎?」
陳姊看酆寅初這麼著急,也擔心蔣時鈺的安危,隨即掏出手機,撥了號碼,「我聯絡看看。」
「謝謝。」
「紀醫生嗎?對,我是大陳,我有看見你早上跟蔣醫生在醫院門口聊天,可是酆醫生說蔣醫生早上出門後就沒消息,她有跟你提到要去哪裏嗎?酆醫生現在找不到人,很著急耶!好,我電話給他。」
酆寅初連忙接過手機,「我是酆寅初,你有小鈺的消息嗎?」
「早上我在醫院門口看見她在路上恍神,臉色非常糟糕,可是我一提要找你來,她的反應就非常激烈,我只好先讓她到我家喝杯茶,緩和情緒。」
「在大馬路上恍神?」
「對,而且她哭得非常傷心。」
「哭?為什麼?」酆寅初震驚,早上她出門買早餐,明明神色都還很正常啊。
「她聽見你和蕾易絲的對話,你形容蕾易絲是值得男人捧在手心呵護的人,出現貶低自己的低落反應。」
「她怎麼可以偷聽?這是非常不可取的行為。她現在人呢?在你旁邊?叫她聽電話。」
「她離開了。」
「什麼意思?」
「她趁我睡覺時,離開我家了。酆醫生,我想你根本沒有搞清楚問題的重點,還是你非常有自信,絕對不會失去蔣時鈺?或者就是吃定她愛得毫無保留,所以才會這麼對待她?」
「我的對待態度不用經過你的考核!」是誰給紀勤之這種權利來質詢他的?
「你的反應不用這麼尖銳,我從來沒有想要考核誰的意思。如果和我的對話讓你不愉快,我很抱歉。」
「你……」
卡!電話被切斷。
陳姊憂心忡忡的看著手機。這款最新型的智慧手機可是她老公送的,現在能單手捏碎手機。嗚……她的手機是無辜的啊!
「其實,夫妻哪對不是床頭吵,床尾和,酆醫生可以等到蔣醫生氣消,反正她明天還得到醫院實習的嘛。」
對,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陳姊,謝謝你的手機。」
寶貝終於又回到媽咪的手中,嗚…一下次絕對不會再輕易把你借出去。
「不用客氣。」
整夜提心吊膽,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又得等到醫院上班的時間。酆寅初從來沒有被這種情緒折騰過,坐也不穩,站也心煩。直到這一刻才發現他對蔣時鈺的生活圈瞭解得太貧乏,雖然知道她有幾位從國、高中一路走來的手帕交,但聯絡方式卻是一片空白。
這種狀況又不能冒失的打電話回去問長輩,這樣只會讓長輩也跟著操心。
真是的,又不是三歲小孩,難道不曉得耍脾氣應該有限度嗎?可惡!
好,就算吃醋,這是哪門子醋?他只是說出事實,以外貌或才能來說,蕾易絲確實是男人夢寐以求的絕佳伴侶,這句話很中肯,他一點也不認為他有做錯什麼事情!
如果隨便有女人向他示好,她就要離家出走示威,那還得了!此風不可長,一定要跟她好好說清楚。
怎麼等這麼久,才過五分鐘?不管,反正在家也坐不住,乾脆去醫院門口等她算了。
酆寅初拿起桌上的鑰匙,正要打開鐵門。
「怎麼這麼巧!」才伸出手要撳電鈐,門就被拉開了。
是蕾易絲,簡單的白色T恤搭配緊身的貼腿牛仔褲,完全展露出婀娜多姿的體態優點。
「我現在有事要出門。」
「那一起走吧,我對台灣這塊土地不熟悉,連溝通都是問題,有個熟人陪,可以安心一點。」
「我可以幫你找一位翻譯。」
「憑我們曾經親密到成為未婚夫妻,難道盡地主之誼導引遊覽都不行?」
「在美國,多的是夫妻離婚打官司,撕破臉、互揭瘡疤的謾罵都不足為奇,何況我們未婚夫妻的關係已經是過去式。」
「你……」好冷漠!蕾易絲從來沒有見過酆寅初這一面,以前只要她軟著聲音嬌嗔幾句,他就會退讓的。
吃軟不吃硬不是嗎?怎麼現在改變了?
「我們已經不是未婚夫妻,所以我的態度就是這樣。」
「我們還是可以複合,你知道我們之間有多麼契合不是?」
「如果是肉體的慾望上面,我同意,但我認為我這輩子並不是只追求肉慾的滿足,蕾易絲,我已經訂婚了!」
「騙人!怎麼可能?我們才分開不到一個月,對象是誰?」
「小鈺。」
「我就知道!你還說你們之間沒有什麼關係,如果沒有關係,你會費心幫她打理住宿,還買下房子供她使用,平常更是三天兩頭的網路視訊。我之前出差到歐洲一個多月,你有想過和我通視訊嗎?連講通電話都是幾分鐘就急著要掛,你說你們沒有情愫,誰會相信?」
「蕾易絲,我對待小鈺的態度一直以來就是家人,就像親妹妹,如果我們早就有曖昧的話,根本輪不到你當我的未婚妻。」
「原來我是妹妹啊!」
身後傳出乾啞的嗓音,酆寅初迅速回頭,是蔣時鈺。和昨天早上一樣的運動服裝,唯一的不同是臉色慘淡,明明才經過一個晚上,怎麼整個人像花朵迅速凋零似的。
「和妹妹結婚是違背民法啊!」蔣時鈺飄過酆寅初,打開鐵門進入屋子。
「蔣時鈺,你不交代昨天一整天去哪嗎?」他尾隨進家門,卻沒有忘記回頭對著蕾易絲說:「我想我今天是不方便招待你了。」
砰!他關上門。
怎麼、怎麼會這樣?蕾易絲從來沒有吃過閉門羹,更何況,她明明很有自信可以挽回他的心啊!怎麼可能會失敗?
不會的,這才開始,她不可能這麼輕易就認輸。
「蔣時鈺,你給我站住!」
憑藉著身高的優勢,酆寅初在半路上就握住蔣時鈺的手,讓她停下腳步,但這一握卻讓酆寅初震驚。明明是夏天,她雙手居然是冰冷的。
「你在外面遊蕩一整個晚上?」所以才會精神渙散,臉色枯槁。
「我不想造成任何人的麻煩。」
「你在胡說什麼?」
「我在,氣氛就尷尬,你怎麼向蕾易絲訴衷情?」
「我知道你偷聽我講話,為什麼這麼做?你明知道我很重視隱私權。」
「你很重視隱私權,所以我不該偷聽。沒錯,這是我的錯,但你難道沒有錯嗎?你為什麼娶我?你只對蔣時愷說過解除婚約的原因是我,卻不巧剛好被我聽到,結果我親耳聽見的,變成一個巧合的錯誤,可你當下為什麼不解釋清楚?你有很多時間可以講,你卻反過來假戲真做的向我求婚,這是什麼?可憐我嗎?我的愛情不用任何人來可憐。然後我又親耳聽見你說我像親妹妹,我已經分不清楚你說的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蔣時鈺陷入歇斯底裏,最後開始啜泣。
「我真的很抱歉!」他想要將她擁入懷裏安慰,卻被她拒絕,「但你如果要偷聽,就該聽到最後,我只是客套的回應蕾易絲,畢竟我們曾經是未婚夫妻的關係,我很清楚她最在意的是什麼,只是順著恭維,讓她有台階下而已,實際上,我並沒有和她複合的意思!」
這已經是他解釋的最大極限,畢竟他從來沒有為自己的行為做過任何交代。
「你是不是覺得不耐煩,發現原來我對你根本沒有信心,隨便風吹草動就成了芒草一樣動搖不停,應該說我對我自己更沒有自信吧。」彼此認識太久,幾乎快滿二十年了,蔣時鈺這次勇敢的回視他,深入他的雙眼,坦承的以靈魂深處去面對,「你非常痛恨這種事情,可能還想著,是不是以後每有一名美麗的女孩子向你告白,我就有可能像這次一樣發神經。」
酆寅初一愕,沒錯,他曾經有這個想法。
「可是你有想過,為什麼我會這樣嗎?在這段感情裏,我們到底給了對方多少信心去相信這段感情可以一直牽手走下去?我給你很多、很多,那麼你呢?」整個晚上的無眠,反覆省思,蔣時鈺在這一夜成熟得非常多。
一記驚雷劈中酆寅初,「我……」
「不要再向我說抱歉了!」蔣時鈺轉身走回房間,「我想要梳洗,該準備去實習了。」
「我等你晚上回家再溝通。」
「我很累,不如你自己想想要怎麼收拾,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麼,我都可以接受。」只是解除婚約而已,起碼比雙方配偶欄都有彼此名字時要好。
「我還是堅持這些事情要溝通。」確實,實習的時間快要來不及,所以酆寅初沒有再阻止她。
但不諱言,蔣時鈺這次的態度讓他開始緊張,她的個性一直是大刺刺的,很少出現女性化的情緒反應,縱使沈淫愛河裏讓她開始變美,但爽直的個性卻一點也沒有改變,有時候他的親吻攻陷最後一道防線前踩煞車,還可以撞見她帶著失望的誠實表情,她就是這樣。
可是這次的歇斯底裏已經超出酆寅初認識的蔣時鈺範圍,他完全無法猜臆到她下一步會怎麼做?
這種感覺讓他開始不安。
明明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但該死的就是怎麼樣也碰不到面!酆寅初明明告訴蔣時鈺要溝通,但這可能是他一相情願的以為,蔣時鈺根本不願意配合,完全採用迴避政策,不管他什麼時間找她,她永遠手邊有事情要忙,不然就是剛巧要外出,時間太晚,身體太累,族繁不及備載的理由。
更離譜的是這個禮拜居然在桌上留張字條說要去偏遠鄉區,進行為期十天的義診。義診需要派實習複健師?酆寅初想也知道是受推薦,至於這推薦人是誰,就更不用費心去猜。
紀勤之。他這時候出場根本是來添亂!
距離,讓酆寅初開始懂得思念,以前總是由她不定時的視訊聯絡,讓他已經習慣,知道她永遠會再出現,現在這個永遠卻打上問號。
隨著結婚的日子逼近,她完全不願意搭理,放任家鄉長輩一頭熱的籌備,現在他們連婚紗照都沒有著落。
「我之前不是聽阿鈺說要找她什麼學長幫忙拍,拍到現在,還沒有拿到照片喔?到底是行不行啊?我早就說讓專業的來,只是拍幾張照片,這樣不行啦!結婚當天在門口要放那種最大幅的捏!」帶點台灣國語的蔣母非常不安,畢竟她就這麼一顆掌上明珠,唯一一次嫁女兒耶!
「媽媽,我知道,我會再跟小鈺談談,如果不行,就找婚紗顧問公司處理啦。」
「這個女孩子也很不像話,都要結婚了,還去什麼義診?明明還一天打三通電話跟我確認細節,怎麼越接近好日子,行為就越走針?」蔣母急到連台語都用上,根本忘記酆寅初聽不懂台語。
「小鈺覺得義診是做好事,可以積福報,所以才會答應。」
「什麼時候都可以做好事,就一定要挑現在?啊,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們老人家不懂啦,但是這場婚禮不可以給我搞砸就是了!」要不是蔣時鈺在什麼偏遠山區,行動電話不通,蔣母也不會打電話給未來的女婿。
「媽媽,這你不用操心啦。」
「好,你如果這樣講,我就安心。」畢竟女兒死心塌地這麼多年,蔣母怎麼會不清楚?現在就怕女婿變卦不娶,那女兒不就哭倒萬裏長城?
酆寅初才剛掛上電話,叮噹!門鈐聲響起,不用開門也知道是誰。
蕾易絲在知道兩人失和後,行為變得非常積極,態度也很高調,幾乎和左右鄰居都打過照面,也交談幾句,搞得大家認為他是左右逢源,有可能拋棄糟糠妻,成為現代陳世美。天知道到底是誰要拋棄誰啊!
「我不是要你不要再來嗎?」拉開鐵門,酆寅初從原本的有距離的禮儀,已經轉為徹底的無禮。
「只要還有一線希望,我可以等待!」
「蕾易絲,你不用委屈自己拋擲青春去做沒有意義的等待。」緊守底限,不再邀請蕾易絲進入屋子。這是他事後才驚覺出來的,他邀請前任未婚妻到家裏,應該先徵求現任未婚妻,同時也是同居人的同意,這是最基本的尊重。
可笑的是他連最基本的尊重都無法給予蔣時鈺,居然還大言不慚的要她有自信。
「太陽很曬,我們可以進屋子裏聊嗎?」
「恐怕不方便,如果你嫌太熱,可以回飯店,我相信飯店的溫度非常舒適宜人。」
「有什麼不方便?蔣時鈺又不在家!如果你這麼顧己心她的話。」
「這不是顧忌不顧忌,這是尊重,所以和她在不在家都無關。」
「你以前不會認為這是尊重,你把它解釋成獨立的人格自由!」
「只能說我現在正逐步修正。」原來不知不覺中被蔣時鈺灌輸改變原有的程式設定值,酆寅初突然發現他剛才居然願意為了蔣時鈺而說些謊話去安撫老人家。
這也是過去的他不會做的!
「她值得你這麼做?」音飆高八度之多,不能怪蕾易絲反應過度,當初還是未婚妻身份時,她多次反應要他和蔣時鈺保持距離,得到的答案都是不可能。
「蕾易絲,你還不明白嗎?對於蔣時鈺,我已經灑脫不起來了。」帶著一絲苦笑,也是釋懷,他不用再跟自己的心拔河,可以勇敢承認和面對。
愛上就愛上,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搞不好在他還沒有發現時,就已經深植,只是埋得太深,一直沒有發現。
「你、你會後悔的!」
「誰知道?」不想再傷蕾易絲的自尊,就給她一座天梯下台階吧。
再來,他要全力以赴地把心思放在蔣時鈺身上,就不信遠不到她,反正他還有最後一張王牌,這一切要感謝酒後亂性這件事。再者,他很後悔事後的柳下惠行為,反正做一次也是做,兩次也是做,應該乾脆把她綁在床上。如果懷孕,更可以確保……
曾幾何時,他居然淪落到要用這種爛招數!
「離婚禮還有兩個禮拜,你還想躲我到什麼時候?難道你準備那天讓你爸媽在親友面前下不了台嗎?」淩晨一點,酆寅初坐在合黑一片的客廳裏,對著躡手躡腳進門的人兒講著。
啪!撳了電燈開關,霎時,白花花的光亮驅走了黑暗,也讓人無所遁形,酆寅初貪婪地看著蔣時鈺,從那天開始,至少有十天沒碰到面。
「你怎麼瘦這麼多?在山上沒有好好吃飯嗎?」原本豐潤的雙頰凹陷,讓她的眼睛變得更大。
「有點水土不服,小事。現在時間很晚,我們就早點休息吧。」
「好啊,早點休息。」酆寅初攬腰將蔣時鈺以公主抱的方式攬在懷裏。
喝!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一跳,「你在做什麼?放我下來!」
「你不是說要早點休息嗎?我現在不是照做?把電燈關掉,開小燈。」抱著她,他輕鬆的靠近電燈開關,指揮她換成壁燈。
「要休息就回你房間,抱著我幹嘛?」她不得不遵從他的命令做。
「我正在回房間啊!」確實,踩上樓梯是朝著他的房間走。
「那是你的房間,我要回我的房間。」
「再兩個禮拜就要結婚,不用分這麼清楚。乖,把門把往右旋轉就可以把門推開。
怎麼她聽在耳朵裏覺得是大野狼在拐騙小豬開門的感覺?
「酆寅初,我很累,今天可以不要鬧了嗎?」
「我也很累,所以看你要讓我們彼此都可以早早上床睡覺,還是要繼續跟我大眼瞪小眼?」忍耐是有限度的,酆寅初發現非常時期得用非常手段。
僵持不下,蔣時鈺知道他是認真的,最後只好旋開門把。
「我還沒有洗澡,現在也累到不想洗,你不會想讓我躺在你乾淨的席夢思大床,尤其從山上風塵僕僕的趕下山,沿途沾了多少灰塵和髒汙,我累到連臉都不洗,就想在床上躺平睡覺了。」她賭著他的潔癖會讓他放棄堅持。
果然,這腳步有點遲緩。
但不到十秒時間,他毅然的把她放在床上,人卻轉身走進浴室。
現在是怎麼回事?
沒幾分鐘就看見他擰了一條熱毛巾出來,把她當成孩子似的先抹過瞼蛋,再擦著小手,動作非常輕柔。
由於意想不到,所以蔣時鈺忘記掙扎,傻傻的讓他清理乾淨。最後他甚至端來一盆水讓她泡腳,再用幹毛巾細細的擦過每根胖胖的腳趾。
「不是累了嗎?快睡啊。」
恍然大悟,蔣時鈺拉著棉被蓋住自己。
不要以為這麼做,就會讓我心軟,這些都只是為了取信於我的小把戲,我不會再輕易上當了。蔣時鈺不停的在心底警告自己。
當意識開始呈現飄浮時,身邊傳來陣陣清新檸檬味,好聞到讓她忍不住靠近。這十天來的情緒起伏過大,讓她一直無法安定心神,腦神經處於極度緊繃,讓雙屑的重擔好沈,壓得她快喘不過氣,連帶輾轉難眠。
現在卻覺得好舒服,人躺在軟綿綿的雲朵上,輕飄飄的。
酆寅初不曉得她夢見什麼,嘴角微揚,笑容非常滿足、恬適,但他清楚自己嘴角上揚是來自於她。終於又可以這麼親近,明明才十天的時間,怎麼他覺得好像有一年這麼久!
「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的身邊!絕對不會!」輕輕印上她的唇瓣,他鄭重許下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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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0 00:12:01
第十章
一夜好眠,讓蔣時鈺就算清醒,也閉著眼睛賴在床上,尤其這舒服的溫度和柔軟的床鋪,更讓她情願一輩子就這麼纏綿著。明明從來就不是被捧在手心上嬌生慣養的,在鄉下長大,哪個人不是練就一身刀槍不入的金鐘罩,她隨便躺在稻草堆上都可以午睡。
但這次到山上,入夜的低溫和簡陋的床板,都讓她本來就不甚好的睡眠品質每況愈下。
咦?這是什麼?怎麼熱熱的頂著她的臀部?
蔣時鈺往身後一摸,長棍狀的形體加上耳邊傳來的沉重喘息,讓她嚇得放手。
邪……那是……天啊!蔣時鈺迅速回憶起昨晚酆寅初的堅持,但她記得在睡著前還刻意靠在大床的左側,而且縮得跟蝦米一樣。
「男人早上都會有衝動,這很正常。」
瘩啞的嗓音在她耳邊低語,不停朝耳廓吹的熱氣把耳朵都熏紅了。
「我、你沒有穿衣服。」她居然就這麼握住他的……雖然說醫者父母心,男性生殖器官在醫學的臨床書籍中,非常普遍,但她是複健科的啊,最常見的就是手和腳。
「我本來就習慣裸睡,你不是知道?」
「可是我們一起躺在一張床上,你應該要……至少穿條褲子吧?」耳朵應該燙熟了。
「那天你不是早就看光光?被看的我都不怕,你在緊張什麼?」
「我怕長針眼。」
哈……爽朗的笑聲讓床鋪也震動起來,酆寅初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你怎麼會這麼可愛?」
他忍不住親了她的額頭,還故意舔一下。
「啊!酆寅初,你在發什麼瘋啊!」她睜開眼,怒瞪著他。
「終於肯睜開眼睛看我了。」
原本總是犀利的眼神帶著剛睡醒的迷濛,柔和了剛毅的輪廓,出現青髭的下頰非常具備男性魅力,微亂的發形讓他的年紀突然下降好幾歲,尤其是惡作劇的得逞笑容,讓他出現小男孩般的氣質。這是她沒有見過的酆寅初!
「你、你還不起床?」
「你確定要叫我起床?」又是一記可惡的笑容。
「你不要想歪!」
「我什麼都沒有說耶。」他無辜的聳肩,卻可惡的把她強摟進懷裏,用下巴蹭著她柔嫩的頸窩。
啊!好癢!啊!蔣時鈺不停尖叫的閃躲。她最怕被人搔癢,尤其是脖子。
「你不要鬧……我要生氣了,酆寅初。」
「聽說伯癢會疼老公,你以後應該會很疼我吧!」
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蔣時鈺怒瞪著酆寅初,「你以為這麼做可以表示什麼嗎?」
「看不出來嗎?我在表達渴望你的疼愛啊。」
這、這根本不是酆寅初會講出來的話,難道對面13號的猛鬼傳說再度登場,酆寅初卡到陰?
「你最近有到過對面嗎?還是半夜聽到什麼不尋常的怪聲音?」
「什麼都沒有啊。」
卡到陰的人都這麼說,就像喝醉酒的人總是表示自己沒有醉。
「找個時間,我們去廟裏拜拜。」
「你以為我有病?」她的眼神非常怪異。
「你不像會說這些話。」
「看樣子我在你心中真的是很失敗的情人和老公,而這部分也說明你真的很愛我,才會答應我的求婚。」幸好,應該還來得及挽回,至少她還願意表達關心。
「不會有婚禮了。」
「為什麼?還有兩個禮拜不是嗎?」
「你瘋了嗎?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麼可能嫁給你?」都給他十天了。
「我喜歡你生氣的樣子,非常誘人。」
啊!又、又用棍子頂著她的臀部。
「酆寅初,你走開!」用力掙開他的箝制,蔣時鈺離開大床。
「這是情不自禁。」
他真的卡到陰,今天不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到廟宇一趟。
砰!蔣時鈺用力的關上房門。
真好!有她的地方就會生氣勃勃,他非常喜歡,簡直就是愛死了!
13號的猛鬼中一定有花心鬼或者風流鬼之類的,否則酆寅初怎麼能一直笑得這麼春風得意?尤其是專注看著她的模樣,讓她坐立不安。
「蕾易絲今天早上不來?」都快九點,門鈐也沒有響。
「你知道她每天早上這時間會來?」挑挑眉,酆寅初不正面回答問題。
「自然有鄰居會講。」
「原來你的人緣已經好到四處有眼線,看樣子我真的要小心,幸好我很潔身自愛,那些眼線有告訴你,我連一次都沒有邀她進門嗎?」
「那又不代表什麼。」她悻悻然的說。
「怎麼會不代表什麼?這表示我很尊重你的意見,至少沒有徵求你的同意之前,我是不應該帶任何女人回家,就算今天這女人的年紀只有一歲,也應該一視同仁。」
奇怪,明明暍的是牛奶咖啡,怎麼甜到變成咖啡牛奶糖?
蔣時鈺的視線看著天花板,再瞧著屋外的晴空,怎樣就是不願意看他。
「話是隨人說的,你喜歡怎樣,誰管得著?」
「當然管得著,只要是我老婆,就管得著!」
「我之前就講過,不會有婚禮,結婚不是兒戲。」
「誰當兒戲了?當兒戲的人是你吧!你在眾目睽睽之下答應我的求婚,現在卻打算反悔,連我向你一一確認過的細節,現在都想當作沒發生過。」
「你愛的人是我嗎?我已經講過我不需要你的同--」
「我現在很確定,我酆寅初愛的人是蔣時鈺。」他大聲的告白堵住蔣時鈺疾陣雨的說話聲。
「騙人!你說謊!」
「我沒有!你需要我到廟裏去發誓嗎?反正我們等一下要去拜拜,我可以在神明面前發毒誓。」
「你是無神論者。」
「難道你不相信報應?」
「酆寅初,你瘋了嗎?這種話怎麼可以隨便說!」
「我要你相信我,我要我的孩子不會在出生後看不見爸爸。」
「孩子?」現在是演哪出戲?蔣時鈺覺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搞不好這屋子真的磁場有問題,瞧他們住進來發生多少事情!拜拜之後要跟著安宅!
「那天晚上我沒有做防護措施,搞不好這裏已經孕育我們的孩子了!」他輕輕的,帶著神聖的傾仰撫著她的腹部。
哪天晚上?一道靈光乍現,蔣時鈺終於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你以為我在你房間洗澡那天,我們有上床?」
難道不是?
蔣時鈺從酆寅初的眼神裏獲得完整答案,難怪,這解釋了他之後的求婚行為。
老天!這是什麼樣的烏龍巧合!捂著雙眼,蔣時鈺開始狂笑,甚至笑到眼角都泌出淚水。
「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未來也不會發生。」她推開他還貼在肚皮上的手掌,「那一天晚上,我們根本什麼事情也沒有做,唯一發生的事情,就是你吐得滿坑滿谷,不只你身上臭,連我都染上厚重的酸水味,所以我在整理完你和床鋪後,才會借你的房間洗澡。」
現在,結婚的最後一個理由消失了。
「不可能,你明明……」
「需要到醫院檢查嗎?」
「蔣時鈺!」他最後的王牌。
「其實,現代的社會很開放,我相信你絕對不是那種發生關係就會迎娶對方的男人,如果是,你早八百年前就脫離單身生活了。」
「你不是那些隨便的女人。」
「原來我在你心中的評價這麼高,謝謝。」蔣時鈺站起身。一連串的巧合所造成的誤會,到現在終於解開謎底,他的求婚是來自於負責任的態度,多麼義正辭嚴,幸好一切都還有機會改變,「婚禮取消,我會告訴我的爸媽,我相信他們會諒解一切,只是,我們不要再見面了好嗎?也不要說再見了!」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等你回美國,就會感謝我的決定。」尤其是離開這個鬼打牆的房子,他的神智搞不好馬上就清醒。哈!她從來沒有發現自己也有這麼迷信的一面。
「我不會同意取消婚禮。」
「所以你情願演出新娘逃婚不到場的鬧劇?」
「你到底要怎麼做?我已經說了愛你不是?」
「我要的不是安撫!」
「我是認真的!如果你非要真的發生關係才肯走進禮堂,我們現在就可以上床。」應該說酆寅初已經被逼得瀕臨憤怒臨界值。
「不要碰我!」蔣時鈺尖叫,雙手環肩,蹲在地上哭泣。
酆寅初的原意不是這樣,他只是……
「你真的讓我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從來沒有女人可以讓他這麼無措,「不要哭,別哭了!我這次不會輕易放手,再給我一次機會證明好嗎?別讓我們再錯過相愛的機會。」
「我要取消婚禮!」
「給我這兩個禮拜的時間,如果相處後你還是決定不能把未來交付到我手中,婚禮那天,你就不要出現。」
得到新郎允許的落跑新娘?以酆寅初的知名度來說,這件事會讓他成為眾人的笑柄,而且也會引來好事者的揣測,認為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會讓新娘子以這種激烈的手法來逃婚。可是,憑他的條件,婚禮當天要找到替補新娘不是難事,至少蕾易絲就舉著雙手等著說Yes.
「隨便你。」這只是他緩和良知譴責的方式,沒有意義的浪費時間。
「既然你今天休假,擇期不如撞日,我們去拍婚紗照。」
「我不會商請學長來幫忙。」
「別擔心,我已經請人幫忙安排了,你只要到場就可以。」
「我說過沒有婚禮。」
「你也同意給我兩個禮拜的時間,在這個前提下,我們應該按照原計劃淮行。」
原計劃早就已經拍完婚紗,她現在應該處於婚前恐慌症中,不停和同學討論馴夫的方法,或者參加單身派對。但實際上呢?所以,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拍婚紗照是嗎?無所謂。
「好啊,要拍就去。」
為了要求在一天內完成所有拍攝工作,並且達到盡善完美的境界,酆寅初聘請專業的攝影團隊,一行總共七名,從化妝師、服裝到拍攝的燈光,全部都有專人一一負責控制。這種大陣仗也讓蔣時鈺傻眼,有錢能使鬼推磨果然是至理名言。
尤其眼前的性格攝影師留著大把黑鬍子,把嘴巴的輪廓都遮住了。蔣時鈺記得曾在某本攝影雜誌中看見他的專訪,名字好像是薩可奇,擁有四分之一的法國血統。
「這位就是今天的女主角新娘本人嗎?」
「你好。」蔣時鈺在化妝師和服裝師的雙重夾擊下,根本來不及審視鏡子中的自己,就被半扶半拉的離開更衣室。
「天啊!你的氣質真好,有沒有興趣在平常接一些模特兒的案子?」
「我?我身高不高耶。」
「平面模特兒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再說,你也超過一百七十公分吧?」
「我不太上相,但還是謝謝你的邀請。」
「酆寅初,你到底在哪裏挖到這樣可愛的寶貝?她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優點耶。」
性格攝影師還挺聒噪,這倒是顛覆蔣時鈺的刻板印象,以為藝術家的脾氣總是很難捉摸,而且,他認識酆寅初?
「我們在紐約藝廊認識的,你還記得你曾經看過一幅黑白的背影照嗎?」
當然,利用微妙的光影投射在水泥牆面,黑暗籠罩著他的背影和半側輪廓,出現的迷離氛圍把世界分割成天堂和地獄,尤其微弱光線下,上揚的嘴角勾著一抹天使的憐憫笑容。她一直覺得這位攝影師拍到他的靈魂深處,可惜他守口如瓶,死也不肯透露攝影師是誰。
難道……「那張照片是他拍的?」
「沒錯,是他在成名前青澀的作品。」
「什麼青澀?那幅作品可是我往後十年中的得意代表作耶!」薩可奇忍不住抗議。
原來他認識這麼厲害的人,相較之下,學長相形見絀,「那幅畫真的拍得很棒!」
「看,連你老婆都這麼講。」
「她誇的是模特兒才對。」
像小男孩爭寵般的推開薩可奇,酆寅初擠在蔣時鈺的身邊才發現她的奶油色的新娘禮服,表面上看起來保守的馬甲型平口禮服把她的胸脯推得高聳,雪白的乳波隨著她的呼吸起伏,讓他看直了眼。
卡卡卡!一連串按快門的聲音。
「我們還沒有就定位,就要開始了嗎?」蔣時鈺一陣愕然。
「新郎一見到新娘,就立刻化身為色狼,尤其主角還是酆寅初,百年難得一見,當然要先按快門為上。好的照片需要好的運氣才能捕捉到。」
「你在胡說什麼!」酆寅初抗議。
「難道你不是看新娘的胸部看直了眼?」薩可奇說話非常直爽,才不管現場有多少人。
蔣時鈺漲紅著小臉,她是真的不知道,「酆寅初!」
「我已經跟服裝師講好要挑保守一點的禮服,誰知道她挑這種。你不要離其他人太近,尤其是男人,穿這件衣服無時無刻都要保持安全距離。」只有他不必,畢竟這是他專屬的福利。
「這是酸味嗎?」薩可奇適時的插話詢問。
「是,同時也是佔有慾!」回答薩可奇後,他轉向蔣時鈺,雙眼深情的看著她,「我有告訴你,你穿這樣很美嗎?」
嘎?美嗎?蔣時鈺帶著羞赧,明明知道這是假的,卻又無法克制心跳的速度。
酆寅初迅速的傾向前在她的唇上偷香,得逞後才展露邪氣,「我喜歡胸前的大蝴蝶結裝飾,感覺你好像變成我的禮物。」
那個紅色蝴蝶結是服裝師綁上去的,用途蔣時鈺不是很清楚,但現在被他這麼一形容,明明可愛,卻染上引人想入非非的色彩。
「你不要再說這種讓人覺得尷尬的話。」蔣時鈺在他耳邊又羞又氣的警告。
「有什麼好尷尬?我只說給你聽見啊。」
可是她的表情很清楚反應出情緒啊。
八成全部在場的人都知道他在調情,不少人都微笑的看著他們,搞不好會以為他們拍完婚紗,就會衝回家。
「這個蝴蝶結是綁上去的啊。」
酆寅初用力一扯,果然輕易把蝴蝶結扯落,同時罩在外層的長紗裙如花瓣綻放般滑落。原來這是一件特殊的婚紗,採用迷你窄裙的概念,合身的貼著蔣時鈺的長腿。
蔣時鈺平常多做褲裝打扮,唯一一次看見她的迷你短褲是去酒吧那次,所以酆寅初很清楚修長無遐的美腿殺傷力有多驚人。
哇!耳邊傳來細聲驚呼,酆寅初反應迅速的將她摟進懷裏,遮去外露的春光。這份禮物應該是他獨享才對!
最後在酆寅初和服裝師的反覆溝通下,對蔣時鈺的服裝才取得共識,等到再上場拍攝不到半個小時,薩可奇就喊停工。
這麼快?還以為要耗掉一整天,甚至得花十二個小時,結果居然半天就結束?不曉得拍攝出來的成果如何?明明應該置身事外,但她就是忍不住期待著呈現出來的拍攝成果。
雖然答應給兩個星期的時間,但蔣時鈺該做的工作仍是持續著,她不能沒了愛情,連課業也一併賠進去,所以在實習的討論和分組也更加用心,尤其是對病人的關懷和病例的記錄,這些都變成她目前的生活重心。
反倒是酆寅初,沒有任何的怨言,只是靜靜地幫她準備消夜和提神飲料。這種角色的扮演非常成功,讓她真實感受到滿滿的關懷,細節上更是到位。這一切她都看在眼底,也感受進了心扉深處。隨著日子越接近,表面上風平浪靜,但水面下早就波濤洶湧。
該出現?還是該消失?
這問題一直折磨著蔣時鈺,反倒是酆寅初,每天都很愉快的講喃婚禮的細節和處理進度,最後爸爸和媽媽對於婚禮有什麼問題,都會直接打電話聯絡酆寅初,她這新娘子反倒無事一身輕。
甫進家門,蔣時鈺就發現他把客廳的燈光關掉,人就坐在客廳裏看著電視螢幕,非常專注,連她進門都沒有發現,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到底在看什麼?
是照片,那天拍的婚紗照。當時他正斂著眉注視著她的乳溝,就是被薩可奇調侃成色狼的那張,眼神中顯露出的渴望一覽無遺,尤其雪白的牙齒正無意識咬著下唇,表達飢渴的肢體語言,這滿足了她身為女性的虛榮心,也讓她佩服薩可奇在掌握快門的時間點,這就是大師的水準。
最後一張更是震懾了蔣時鈺,照片中的她是重新梳妝後再拍攝,薩可奇要求他們隨意輕鬆的走動,所以蔣時鈺很自然的想找地方坐下來,畢竟她沒有穿高跟鞋的習慣,為了緩和雙腳的壓力,總是會不自覺的想坐下來,這點似乎被他察覺到,就見他很自然的靠在椅子旁邊,讓她坐下時可以腿貼著他的休息,同時肩膀也可以靠著他當支撐點。
這種非常自然的契合動作,可能只要稍有默契就可以辦到,但眼神呢?
蔣時鈺從來沒有見過酆寅初有這種眼神,彷彿注視著珍寶般,小心翼翼,輕摟著她的肩,柔得化水的眸光仔細觀察她的細微反應,深怕在拍攝過程中讓她不舒服。
原來他一直用這種態度在對待她嗎?
照片傳達的真相不容磨滅。
「你什麼時候到家的?怎麼我沒聽到半點聲音?」
「那些是今天送來的?」
「送來好幾天了,只是你在忙,就沒叫你看。」
蔣時鈺拔腿狂奔,筆直的衝進他的懷裏。
這種突如其來的投懷送抱,已經是這些日子以來最大的親密行為,「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嗎?」
蔣時鈺將小臉蛋埋進他的懷裏,說什麼都不肯抬起頭,情緒的激動讓她無法自已。他真的愛上她,沒有任何偽裝,這種奇妙的幸福感溢滿身體的每一處,瞬間修補好之前的傷痛。她還以為會莫名地心碎、死亡,結果才幾張照片,就推翻了上星期的悲情。
不可思議。
「蔣時鈺,你到底怎麼回事?什麼都不說會讓我很擔心,我--」
蔣時鈺踮起腳尖,粉唇用力印上他的,截斷他之後的聲音。
睽違已久的柔軟,曾經品嚐過的甜蜜,就會一直眷戀不忘,好不容易再摩重逢的舌尖觸感,從輕輕的勾探,到她怯怯的回應,最後上演的激情大噴發,掌心熨燙過她的每一寸肌膚,隔著衣服已經無法撫慰內心堆積已久的渴望,酆寅初非常迅速的遊移到她的衣服內,碰觸滑嫩的每一寸肌膚。
就和視覺的認知一樣。
她好美!酆寅初舌乾口燥,火焰從鼠蹊部快速的往上竄燒,「你再不停止,後果要自負。」
「那麼你會負責嗎?」
酆寅初用行動表示,不管這次的好運氣是怎麼來的,他都不可能放棄。
他迅速的抱起蔣時鈺衝向二樓房間,第一次覺得屋子太大不好。
這種急色鬼的行為惹得蔣時鈺不停咭咭呵笑。
「還笑!笑什麼?」他將她放倒在大床上。
「你是急色鬼嗎?」
「等一下你就會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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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0 00:12:15
尾聲
風和日麗的早晨,印證在農民曆上今天是諸事皆吉的大好日子。今天就是結婚的大日子!酆寅初前一天就先住進飯店,準備一大早就領著迎親隊伍在吉時抵達新娘家。
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連抵達的時間都準時落在十點一刻,只是怎麼新娘家沒有張燈結綵?門口也沒有放鞭炮?這和婚顧公司綵排的狀況不同啊!
酆寅初拿著粉紅色捧花下車,發現新娘家連紅色喜字也沒有張貼,倒是蔣時愷偕同;示堂弟妹站在門口,眼神中帶著歉意。
不會吧……
「你應該知道我們蔣家的女兒嫁出去就是貨物既出,恕不退換。」
啪!率先開口的堂弟,被蔣時愷用力巴了後腦勺,還來不及喊痛,就被擠到最後面。
到底會不會講話啊?是誰派他出來鬧的?
蔣時愷清清喉嚨,「我們蔣家的女兒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娶到手……」
「所以新娘在屋內?」酆寅初急著確認。
又搶話,到底有沒有尊重他的身份啊!「你急什麼?想要娶回家,要先過五關。」
「只要確定她在就好。」
「今天她是主角,當然在,但你娶不娶得回去,才是問題吧!第一關先考體力。蔣時豐,出列。」蔣時愷怎麼可能讓親親堂妹這麼容易就被娶回家,「伏地挺身一百下,開始。」
兩人同時做好預備姿勢,「一、二、三……二十一」隨著眾人大聲呼喊的數字。
「可以了!這關可以了!」出聲阻止是擔任伴娘的蔡芷萎,「新娘說新郎得留點腕力在晚上抱新娘進門檻用,所以你們這些堂侄舅的,點到為止就好。」
夫!一點都不盡興。嘴巴上咕噥著,但誰也不敢不聽話。
所以蔣時鈺真的在。酆寅初一路上的忐忑在此時總算吃下定心丸。
「現在知道要娶她不容易吧!」蔡芷萎非常清楚蔣時鈺和他之間的過程,這可是姊妹淘會分享的內容。
「只要能娶到她,再辛苦都值得!」他笑得燦爛,非常有當新郎的喜氣。
「等一下就讓你笑不出來。」蔣時愷看在眼底,可是覺得礙眼萬分。
結果一來一回的過五關斬六將,最後進行得七零八落,不是蔣時鈺聽了心疼,就是蔣母覺得過分而出面阻止,最後酆寅初進到屋裏,已經是兩個小時後的事了。
依循習俗,拜別父母,也由父親放下白色頭紗,這一刻淚眼汪汪的蔣時鈺好美……
鈐!非常突兀的尖銳聲,從遙遠的一端傳來,越來越大聲,還伴隨著嘈雜吶喊聲,漸漸穿透他的感動。該死!這是非常重要的一刻,他才剛扶著蔣時鈺跪在地上,到底是誰?
好不容易睜開眼睛,酆寅初覺得四肢好沉重。
奇怪,他不是在蔣時鈺的家裏嗎?怎麼?啊!這是飯店的天花板啊!
「難不成是在作夢?」
原來擾人的鈐聲是電鈐,今天……頭好暈沈,難不成是中暑?還是感冒?
走到門邊,打開房間,結果蔣時愷率先衝進來,就給酆寅初結實的一拳。
「唔!」正中腹部,讓酆寅初倒退幾步。
「你瘋了嗎?現在都什麼時辰了,快點幫他換衣服。」
「換衣服?」
「你日子過傻了?現在都幾點!已經過了良辰吉時,新娘都快急哭了!」
新娘?酆寅初連忙看著手錶。天啊!十點四十分。怎麼可能!他明明昨天有請飯店要通知他起床,還設定了鬧鐘。但事實擺在眼前,該死的!
在眾人七手八腳的幫忙下,酆寅初狼狽的前往新娘家迎親,什麼夢中的感動,實際上,面對的是眾人的指責目光。
幸好,幸好手中牽的還是她的手。
「居然睡過頭!你坦白講,你是不是想落跑?」坐上禮車,蔣時鈺細聲的質詢。
「什麼落跑?我是夢中不敢醒。」
「不敢醒?」
「夢裏我到你家迎娶,蔣時愷擺出要我過五關斬六將的架式,一開始就是伏地挺身,接著又是下腰考驗,好不容易一一闖關,最後終於可以牽到你的手,準備叩拜父母養育恩情,這種時候我怎麼可以醒?還沒有接受爸爸的仔細叮嚀,並且承諾會好好愛他女兒一輩子的。」
「你夢到這個?」蔣時鈺十分詭異。
「醒來還覺得手軟,感覺就像真的做了伏地挺身。你不相信?」
「我們婚後還要再住那裏嗎?」蔣時鈺問得非常小心。
「你還要繼續實習不是?」
「你知道13號是那個嗎?」
「你講過幾百次!」又不是老年失憶症,怎麼可能不記得。
「聽說某一任屋主就是娶妻那天,樂極生悲的。」
「胡說八道,那只是巧合。」
「我就是怕巧合啊!」一語雙關,兩人忍不住相視而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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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0 00:1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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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白暮霖-
新的一年開始,不免俗要祝大家新年愉快,最重要的是心想事成,紅包拿到手軟!
因緣際會,在去年有了機會前往上海。一直期待可以去一趟上海看看,尤其在經過八國聯軍的租界造鎮後,這種曾經是曆史的沉重,隨著不斷推前的時間,留下的建築物成就今日的不同風貌,尤其站在外灘遠眺著整排宏巍建築,氣勢磅磚到深深震撼著我。
只要想到可能在百年前,某個人也是站在這種角度遠眺著,映入眼廉是相同的感動,就忍不住開始顫抖著。
十裏洋場、夜上海、東方明珠,這些曾經是上海的代名詞,至今仍沿用著,未來應該也會繼續。
漫步在新舊建築中的氛圍,巷弄的落葉和石砌外牆,讓斑駁的曆史有了確切的影像。站在張愛玲的故居外,雖然已經聽不到電車的鈐聲,但感覺上這一刻,已經在上海的某一段曆史中落腳。
最後,希望大家喜歡這本書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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