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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上薰 -【寵物娃娃】《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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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29 00:0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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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上薰 -【寵物娃娃】《全文完》
謝上薰 -
寵物娃娃
她她出了一場大車禍,幸運的撿回一命,
雖然她的臉在整容後恢復了,然而,她卻喪失了大部分記憶,
不記得所有的人,包括她的家人,和所有喜歡她和不喜歡她的人……
她不敢出門,因為她怕路上有人認出她,可她卻不認得人家,
這會讓她很慌亂、很無助,更無法面對對方埋怨的眼光,
所以她情願宅在家裡保平安;
而她難得踏出家門到附近買個麵包,就有個男人衝過來,
直喊她的名字,他先是責怪她的不告而別,
然後再把她抱得緊緊的,好像她是他走失的寵物一樣!
她嚇得驚聲尖叫,以為自己遇到變態大色狼,
幸好救兵及時出現,救了她一條小命,才擺脫那男人的魔爪,
她急著想逃回家,卻見那男人還留在原地一直盯著她看,
一副很受傷的樣子,她好害怕,卻又忍不住懷疑,
他和她過去認識嗎?他倆又是什麼樣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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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29 00:03:25
序
謝上熏
我家田寶寶今年放暑假之前,便早早聲明不去安親班過暑假,他說接下來升小三,讀全日課的天數較多,他拒絕再上安親班。
多有個性的小子呀!沒辦法,誰教我們不是獨裁型的父母,也要尊重一下「民意」,但也不能全盤讓步,要展現一下父母也是有原則的,是不?
我們堅持他一定要上美語班,一星期兩堂課而已嘛!暑假太長了,最起碼去學一項運動,剛好我家附近有溫水游泳池SPA館,請個教練教會他游泳。有異議?只想在家裏吃喝玩樂混水摸魚?我的小寶,你不是很愛玩水?每次洗澡都想把玩具拿進去玩水?我說,你不如去游泳池玩個過癮,多棒啦!他後來果然玩得不亦樂乎,一星期最少報導四、五次。
結果反而我最累,每天來來回回的接送,以前他乖乖上安親班的日子,我反而比較享福呢!(爸爸上下班負責天天接送。)
啊!為什麼要做一個拒絕上安親班的小孩?我討厭天天出去曬太陽。
陷入夏日美白大作戰的媽媽荷包失血中。
之前某星期日,因為身體極端不適被我先生送去醫院掛急診,血壓低到七十四、四十五,雖然我本來就血壓偏低,但低到這種程度,護士都拜託我躺下來別坐著,醫生就說:「你平常要多運動,血壓才不會這麼低。」
我家田寶寶馬上在旁邊回應:「我媽媽從來不運動!」居然當場給我吐槽,醫生和護士一起偷笑。
兒子啊!那就別怪我以後繼續爆你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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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29 00:03:39
楔子
序幕
姊姊說:「如果有人問妳,妳一定不可以說妳是我妹妹,知道嗎?」
妹妹說:「為什麼?」
姊姊說:「因為媽媽突然去世,我爸爸終於來接我了,從現在開始,我們就不同姓,也不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妹妹一把抓住姊姊的裙襬,「姊姊不要離開我,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姊姊拉開妹妹的手,「不可能!我爸爸是有錢人,他要我回去當千金小姐,以後還會送我出國留學;而妳的爸爸在妳出生之前就已經去世了,所以妳以後不可以再跟別人說妳是我妹妹。」
妹妹不是完全明白,一臉快哭的表情。「妳明明是我的姊姊,為什麼變成不是姊姊?」
姊姊說:「因為我爸爸一直相信媽媽只愛他一個男人,即使未婚生女也不改癡心,苦苦等著要來接我和媽媽回家團圓。我不能讓我爸爸知道媽媽又和別的男人生下妹妹,那樣他就不會寵愛我了!所以我告訴他,妳只是一個表妹,是舅舅的私生女。」因為舅舅四處浪蕩,根本未婚。
妹妹不斷搖頭。「我不懂,我不懂!姊姊,求求妳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哇啊~~嗚嗚……」放聲哭了起來。
姊姊硬下心腸,大聲道:「我才要求妳不要破壞我的幸福!不要妨礙我的幸福!我要回我爸爸身邊當千金小姐,未來才有光明的前途,我不要跟妳一起當孤兒,我不要當窮人!」
「姊姊,姊姊……」哭成小花臉。
「妳就留在這裏,等舅舅來了,看要怎麼安排妳。」
「姊姊,不要丟下我……」
門鈴響了,姊姊明白是生父派司機來接她了,多看幼小的妹妹一眼,實在沒有勇氣陪妹妹去賭未來的命運,當千金小姐容易多了。
「姊姊,我會怕……」妹妹哭著抓住姊姊的手。
「我不是妳姊姊,從現在開始不是!」
姊姊狠下心甩開妹妹的手,任憑她跌倒在地上也不敢多看一眼,怕自己會心軟,失去幸福的機會,反正舅舅很快會來接走妹妹吧!
姊姊跑走了,坐上司機駕駛的高級轎車,逃開貧窮的孤女命運。
「姊姊~~姊姊~~」
妹妹一個人被拋棄,哭得肝腸寸斷、昏天暗地,被恐懼團團包圍住。
「姊姊……」驚惶無助的啜泣聲,彷佛永遠停不下來。
從樹蔭遮蔽的背光處走出一位面色冷沉的少年,望著縮成一團、哭得一抖一抖的小小身軀,他不為所動,像在笑看世間趣事。
飄雨了,點點絲絲的細雨像在為小女孩悽楚的命運落淚。
少年討厭淋雨,直接走到小女孩跟前。
「妳被拋棄了,對不對?那很好,我撿到妳,妳就是我的了。」
小女孩來不及抵抗悲慘的命運,被少年一把抱起來,像抱一隻流浪狗或流浪貓似的,被少年抱進自己的屋子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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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29 00:04:04
第一章
「又陣亡了?這已經是第七個。」曾泰吉不敢置信的望著老婆和侄女,又瞪向秘書室的課長辛若欣,「馬上將曾耀人給我叫來!我要聽聽看他這一次又有什麼理由,換秘書比換衣服更快!」
辛若欣遲遲不敢移動腳步,眼見總裁要變身噴火龍,老婆大人宋品妤只好出面打圓場,「老公,耀人有權挑選和他合得來的秘書,既然秘書室的七位秘書他都不滿意,不如正式對外招考,由耀人自己把關挑選。」
「都是家裏的女人太縱容他了。」曾泰吉揮手讓辛若欣先出去,無奈道:「不能因為他是家裏唯一的男性繼承人,就什麼都順著他,結果呢,他愈長大愈刁鑽難搞、教人捉摸不定,你讓底下的人如何辦事?」
宋品妤立刻將老佛爺推出來,「只要媽護著他,誰又能多說一句話?要不然,你端出‘嚴父’的嘴臉試試看?」
曾泰吉想說什麼,又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他們曾家三代富貴,經商賺錢無往不利,但像是被下了魔咒般,每一代都只有一位男丁存活。曾泰吉原有一位大哥,娶了當年有名的知性節目主持人康鈴,養胎養了六年,好不容易生下一女曾詠詠,大家心裏暗喜魔咒解除了,誰知不等曾詠詠滿周歲,大哥便因意外驟然去世。
曾泰吉與宋品妤結婚後,連生三子,卻只有長子曾耀人活到成年,剩餘兒子均活不過五歲,宋品妤痛苦得不敢再生,不敢妄想打破魔咒,哪個做父母的受得了一而再的失去親骨肉?
結果呢,造成全家的希望都放在曾耀人身上,尤其是曾奶奶,生怕他有個閃失,只要曾耀人開口說一,便不准有人說二,如此一來,有可能養出一位正派謙恭、溫文有禮的好青年嗎?
當然不可能。
要有多霸道便有多霸道,要有多惡劣便有多惡劣,要有多任性便有多任性,說是令人咬牙切齒的蠻橫無情的壞傢伙一點也不為過,這便是眾星拱月下的異形人種,曾耀人先生,「天鴻集團」的少董兼財務理事。
然而,撇開他個性上的種種缺點下談,他得天獨厚的外貌使他輕易擄獲女人心,包括家裏的婆婆媽媽、阿姨姐妹,脾氣再壞都有人包容。
曾詠詠歎息道:「堂哥實在太傑出了,長得那麼秀色可餐,優雅得像個貴公子,腦筋又好,從小便跳級念書,這樣條件完美的男子,只可惜脾氣壞了一點,要不然我歷屆的同窗早已擠破我們家大門。不過,光是這樣,就害我很難交到男朋友,隨便哪一個拿來跟堂哥比,都成了次級品。」
曾泰吉搖頭道:「男人的外表太好看,只會造成問題。」他多少知道那七位女秘書之所以會迅速陣亡,最大的因素便是無一例外的發花癡。
偏偏曾耀人最厭惡女人一見到他的臉便瞬間發呆,口水差點滴下來。這不是存心刁難人嗎?長成那副德行還不准人家流口水。
他會整死每一個對他發花癡的女人,天使的外表下是一顆黑魔王的心。
曾詠詠笑道:「叔叔、嬸嬸,奶奶不是急著抱曾孫嗎?既然要對外招考女秘書,不如放話出去,讓那些有心聯姻的千金小姐們也來試試,總要先得到堂哥的歡心才有可能生得出曾孫嘛!」
宋品妤大表贊同。「耀人那性子,連媽都不敢亂牽紅線,就怕他不喜歡便鬧得天下大亂,不可收拾。」她拍拍曾詠詠的手,疼愛的笑。康鈴二十年前改嫁一位名醫,詠詠留在曾家,像是她的女兒一樣。
曾泰吉的臉色和緩了些,除此之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對了,他一個字都沒有提到……那個女孩……」
「冬寧?」
「賴冬寧?」
「沒有嘛?」
「沒有,一個字都沒有提到。」
「是嗎?」
「對。」
「那就好。」
好什麼?曾耀人竟然一個字也不提,眾人反而很不安。
「賴冬寧,快起來,去運動!」
「賴冬寧,快起來,去運動!」
賴春田像擂鼓一樣的錘門,膽小的人會以為強盜要破門而入。
「賴冬寧——」喊出獅子吼。
門打開了,冒出一顆頭髮亂糟糟的大頭。
「你好吵。」圓圓的大頭,聲音卻非常細弱。
賴春田魁梧得像一頭熊,相形之下賴冬寧像只小綿羊,他一把圈住她,將她推進房裏,幫她梳理那頭東翹西翹不聽話的及肩捲髮。
「冬寧,要聽話,你可以不上學,但一定要運動。」將頭髮整理好,十指靈活的別上髮夾,接著把她推進浴室刷牙洗臉,賴春田倚在門上繼續念:「舅舅好不容易在這個社區買下一戶,圖的就是有管理完善的公共設施,有溫水游泳池、三溫暖室、回力球場、視聽室、造景庭院,即使我們家是最小的單位,但這些設備我們照樣可以盡情利用,懂嗎?冬寧,你一定要每天運動,讓身體好起來。」
還有一個重點,這個社區委以飯店管理,懶得下廚的、沒時間煮飯的、一級天兵級的做菜白癡,只要一通電話,餐點便服務到家。他必須確保他不在國內時,冬寧不會餓死。
慢吞吞的洗好臉,慢吞吞的抬起貓樣無辜的眼,「我要上廁所。」
「好、好。」賴春田退出浴室,順手幫她關好門,「你快出來,喝完精力湯後先去游泳,我再帶你出去吃飯。」
走出主臥室,往與客廳相連的半開放式廚房走去。
一買下這房子,他便決定將主臥房讓與冬寧住,因為她每天要住在這裏,而他常須出國工作,有張舒適的好床便夠了。
過了十五分鐘,她才換掉睡衣走出來,一樣慢動作的拉開餐椅落坐。她好不容易才又學會走路,無法快走,甚至不能跑。
賴春田將一杯現打的蔬果精力湯放在她面前,笑得白牙閃閃。「冬寧,你很棒,要加油!」
「我才不棒,我討厭去游泳池。」清妍的臉蛋垂得低低,氣色很差。
一道濃眉挑起,他知道她在意什麼,卻不能忍受她的在意,語氣逸出一絲強硬。「賴冬寧,你想要看舅舅一輩子內疚到死嗎?」眼中閃過一抹痛楚。
「沒有啊!」有點惶恐,趕緊喝一大口精力湯。
「慢點喝。」賴春田語氣和緩了些。「如果你因為大腿上的傷疤不想穿泳衣游泳,舅舅心裏會很難過,我不在國內的半年,你身上居然發生這麼可怕的事。冬甯,舅舅非常慶倖你活了下來,而且咬緊牙關的做複健,好不容易可以正常走路,那些傷疤算什麼?跟無價的生命比起來,外在的美醜都變得無足輕重。」
冬寧終於露出笑臉。「如果美醜不重要,你幹嘛要花一筆錢幫我美容?」一場大車禍雖然讓她飽受折磨,失去了許多,只有親情不變。
就算是為了舅舅,她也該振作起來,不要再拖累他。
賴春田的大掌輕輕撫摸她的頭髮,眼光中愛憐橫溢。「你的鼻樑斷了,下巴也歪了,這是必要的重建整型,不光是為了美容。」
「舅舅,我跟以前差很多嗎?」因為傷到腦部,她失去部分的記憶。
「差不多,至少我不會認錯人。」
「聽護士說我在加護病房住了兩個月,好不容易醒過來轉到普通病房,又是一連串的後續治療,長期的住院應該花了很多錢吧!」
「傻瓜,你是我唯一的親人,在戶籍上你是我的女兒。」賴春田微笑道:「記得我告訴過你吧!我的大姐也就是你媽媽賴夏枝,和你爸爸相愛至深,有了你之後正預備要結婚,老天爺卻開了一個大玩笑,一場工地意外奪走你爸爸的生命。因為來不及結婚,無法讓你冠父姓,所以你的戶口就報在我名下,法律上你是我的女兒。」
「因為這樣,所以舅舅沒辦法結婚嗎?」
「什麼?」這問題太突然。
「不是嗎?因為多了一個拖油瓶,所以交了女朋友也很難結婚。」
賴春田哄然大笑。「賴冬寧,停止按圖說故事。如果我想結婚,即使有三個女兒照樣可以結,問題在於,我是不婚主義者。」
冬寧的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為什麼?」
「為什麼要結婚?」他反問。
「沒有為什麼,大家都會結婚。」
「沒有為什麼,我就是討厭結婚,這是我的自由。」
好像也對。沒道理每個人都喜歡同一件事。
冬寧凝思半晌,思考速度也不像以前那麼快,以手支顎,隔了好一會,緩緩搖頭,好多事情都想不起來。
在賴春田的催促之下,冬寧拿了裝泳衣的袋子,一起到地下一樓的溫水游泳池,不愧是高級社區,泳池很大,採光也十分明亮。
換了連身泳衣,冬甯看到舅舅吹起游泳圈,忙抗議。
「我又不是小朋友。」
「你還沒完全復原,小心一點比較保險。冬寧——不准下水,先做暖身躁,跟我一起做。」
賴春田強壯的體格,看起來就像個運動員。
早上七半點多,該出門的都出門了,下來游泳的只有小貓幾隻,不會有人好奇的直盯著她大腿上的疤痕看,她放心的抱著泳圈踢水,訓練腳力。
賴春田已來回游了三圈,始終不離她太遠。當冬寧開始慢慢游水,他便在她身旁陪遊,防止她發生意外。
「還行嗎?」
「可以。」
「練二十分鐘休息十分鐘,然後再練二十分鐘。」
「好。」冬寧乖乖聽話。
「加油!只要持之以恆,體力好了,腳力也能增強。」
「恩,我不想再被舅舅抱去上廁所,很丟臉!」
「哈哈……你就以這個當動機,努力的鍛煉身體。」
「好。」冬寧知道自己非這麼做不可。
時間一到,賴春田便要她上岸到池畔休息,拿一條浴巾披在她身上,她立即拉下來蓋在大腿上。
「冬寧,你想做疤痕整型手術嗎?可以不那麼明顯。」他知道沒有一個女孩子會不在意又長又歪斜的疤痕,何況她才二十二歲,以後要交男朋友。
「不用,我只是怕腳受寒會酸痛。」她不想再增加舅舅的負擔,買這地段的房子,貸款的壓力就夠受的了吧?
「要不要回去把書念完?」
「不要,我腦袋有點不靈光,常覺得很混亂。」
她大三念一半邊出車禍,同學應該都順利畢業了。
「那你再休息半年,下學期再複學。」
「嗯。」她漫應,沒什麼信心。
體力不好,腳力很差,腦筋還有點失憶,這樣的自己能做什麼呢?
賴春田靜靜凝視她恍神的狀態,沉鬱地不語。
有些事情他寧可她不要想起來,老天爺讓她選擇性地忘記一些人一些事,一定有它的用意,無須違抗上蒼善意的安排。
他希望她養好身體之後,一切重新開始。
正當他們各自陷入沉思,一道悅耳的男中音忽然飄來,喜悅地劃破氛圍。
「賴先生,貝蒂小姐,你們也是這裏的住戶?」
賴春田揚起眸,笑著起身和對方握手。「沒想到在這裏遇見朱醫師。」
朱星海溫柔的笑容令人很安心。「真高興我們是鄰居,更高興見到貝蒂小姐可以恢復健康,自在地游泳。」
冬寧的櫻唇嘟起。「我不叫貝蒂,為何叫我貝蒂小姐?」
「對不起,對不起。」朱星海不自覺地微笑。「這是我們醫護人員私底下叫的,覺得你很像貝蒂娃娃。」與嬌小性感的身體比起來,貝蒂娃娃的頭部比例大一點、遠一點,給人一種清純可愛的性感形象。
冬寧給他的感覺便像這樣,雖然沒有見過她刻意穿低胸性感的衣服,但那圓圓的可愛頭顱配上微卷的頭髮,很像貝蒂娃娃。
「我叫賴冬寧,冬天的冬,寧靜的寧。」
「我知道,你是冬寧。」她是他的病人,他是整型外科醫生,遇到的大多是為了更美麗而來整型的,冬寧是例外中的例外,他不可能記不住。
賴春田招呼外甥女,「冬甯,休息時間結束了。」
她順從的站起身,慢慢走到泳池邊,先坐下來踢水踢了一會,再慢慢下去,遊得一點也不像美人魚,但能夠從病床上下來自由的行走,已經是奇跡了,就算遊得像狗在爬,又有什麼關係?
朱星海每遊一圈便繞到她身旁幫她加油,溫柔的笑容,真誠的聲音,在冬寧沉靜的雙眸注入絲絲欣喜光點。
自信心大失血的冬寧,太需要被鼓勵了。
後來賴春田和朱星海還比賽一回,冬甯坐在池邊觀戰,兩個都加油。
「舅舅加油——醫生加油——」
冬寧好久沒有這樣呵呵笑了。
兩個男人一起游到她面前,一起問:「誰贏了?」
「平手。」誰也不得罪。
「那再比一回。」兩個男人唱相聲似的又同時開口。
「可是我肚子餓了。」可憐兮兮的眨眨眼。
「那只好下回再比。」賴春田總惦記著她的身體要早日復原,才有可能重回青春軌道。「我們差不多都這個時間下來游泳,朱醫生有興趣的話再來比一場。有人較量,冬寧練起來會比較有耐性吧!」
「好。不過我的名字不叫朱醫生,我叫星海。」
「哈哈,叫習慣了。」賴春田不置可否。
看得出來朱星海天性溫柔,極適合當醫生。他的外甥女應該沒有教人「一見鍾情」的美貌,何況還是朱星海以高超的醫術為她「修復」臉容,由此可見他不是對冬寧起了愛慕之心,而是習慣性的對人溫柔和氣。這般男子,跟他交朋友很不錯,一不小心愛上他可就糟了。
賴春田雖然才四十二歲人,人生的閱歷卻十分豐富,他會找機會偷偷點醒冬寧不要為了抓住一塊浮木,而去喜歡上高攀不起的男人。
朱星海說有一家很棒的專賣早午餐的小店,十點多去便可以點類似午餐的簡餐,他習慣吃了才去上班,邀他們一起去品嘗。
賴春田婉言拒絕。泳池之約夠了,私底下不必頻繁接觸。
溫柔又英俊的青年才俊,太容易吸引脆弱的女孩子愛上。
突然有個女聲叫喚:「哥——」
走來一位打扮時髦的年輕女子,泳池邊的人第一眼見到的便是她腳上那雙咖啡與白色流蘇的皮質高跟涼鞋,一雙修長的美腿更襯托出她的自信昂揚。
朱星海片頭看她,「你也來游泳?」懷疑。
朱雪綸不禁蹙眉、撇唇,「才不是,這裏唯一能看的男人只有你,我才不想浪費時間。」她寧可去高檔的健身中心找白馬王子。
賴春田心裏「咦」了一聲,不作多想,招呼冬寧去沖洗一下。
「我的天啦!這麼醜的兩條腿也敢來游泳池!」朱雪綸看到冬寧大腿上可怕的傷痕,誇張的驚叫。
「雪綸!」朱星海冷下臉。
冬寧的眼淚都快掉下來,賴春田一把擁住她顫抖的肩膀,強壓下湧上心頭的火氣,大聲道:「游泳池是健身游泳的所在,不是賣弄性感的地方。冬寧,你千萬要記住,嘴巴惡毒的女人,整型得再美也沒人敢要!」
朱雪綸回吼:「我才沒有整型!」
賴春田根本不理她,將外甥女趕緊帶走,不希望她當場掉淚示弱。
朱雪綸氣道:「哥,你怎麼會認識這種沒水準的朋友?」
朱星海聳肩。「你自己要對號入座,怪得了誰?」閃過她身旁,先去沖洗身體換衣服。
朱雪綸猛跺腳,不過還是捺住性子等他一起走。
她一向驕傲,爸爸朱在鵬是醫院院長,繼母康鈴以前是有名的主持人,現在是電視臺主管,哥哥朱星海是帥哥醫生,而且還是最夯的整型美容醫生。只要她報出家世背景,她的女性朋友十個有六個拜託她幫忙牽紅線,搶著想跟她哥排飯局。
當然,她也十分積極的幫自己找好物件,以她的家世,自然非豪門公子不嫁。
她剛得到一個內幕消息,「天鴻集團」的繼承人曾耀人在征秘書,已經有好幾位學歷傲人的千金小姐搶著報名。
這麼好的機會,她當然不能錯過。
所以,今天她非黏住朱星海不可,一來幫她的閨中好友敲飯局,二來拜託大哥一起向繼母康鈴懇求,身為曾家前任長媳的康鈴,說不定可以幫忙美言幾句,讓她一句擊敗其他競爭者,當上曾耀人的秘書。
朱雪綸在腦海中不斷演練完美的說辭,不知不覺過了十五分鐘,大哥怎麼還不出來?也對,他是創造美的醫生,自己的外型當然要講究。又過了五分鐘,還沒出來,她忍不住走到男更衣室外呼喊,沒人答應。
可惡,朱星海竟然棄妹不顧,逃之夭夭!
她究竟消失到哪里去了?
每當坐上司機開的轎車,曾耀人總不自覺的由視窗尋找她的身影,想在茫茫人海中與她命運性的重逢。
他的寵物娃娃!為何突然消失不見了?
他不過代替父親去視察歐美分公司,一個半月的時間便足以抹消兩人之間十多年的情分,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懷疑是不是他的奶奶、父母動了什麼手腳?卻找不出任何跡象。暗中質問堂妹曾詠詠,她發誓絕對沒有,如果有的話,她的結婚物件任由他指派。
曾耀人暫時放她一馬,但誰能告訴他,他的寵物娃娃為何突然消失?
真如奶奶叨念的,跟別的男人私奔?
他不快地蹙眉。
雖然他的娃娃不是絕頂美麗,鼻子還有點扁,世界級美女從一數到一千也沒她的分,但該死的,她從小就有男人緣,不斷有男人想追她。
他設計讓她一路念女校,減少蒼蠅、蜜蜂沾上她的機會,直到她上大學,有好幾位學長同時想追她,其中以孔少軍最為執著。
難道她曉得他家長輩不同意他們結婚,所以選擇跟孔少軍在一起?
不對,他不相信他的娃娃會這麼容易變心,他無法接受她投向他人懷抱。
該死的門戶之見!她被嚇跑了嗎?
曾耀人以手抹抹臉,真恨自己一開始為何不派人尋找,因為得知她消失後,太憤怒了,自尊心太受傷了,所以告訴自己絕不主動尋找,她竟敢主動離去,他就要她主動出現在他面前!
他在賭,賭兩人是否真的有緣,再來一次命運性的相逢。
然而,一年多快兩年過去了,他愈來愈後悔,不管她是基於什麼理由離開他,他都應該找到她問個明白。
真是愚蠢啊!他在心底自我解嘲。
他的痛苦指數愈來愈高,他周遭的人就愈倒楣。他心裏有這麼多不快活,別人也休想稱心如意,包括他的家人在內。
他們如果受不了,最好自動把他的娃娃找出來還給他。
曾耀人在心裏呐喊,卻卡在喉嚨一字不吐,總有一天他會弄清楚「賴冬寧失蹤記」的來龍去脈,如果他的家人中有嫌犯者,最好在他查清事實之前趕緊補過、將功贖罪,否則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他不能接受什麼事都順從他的家人,卻在他最在意的事情上捅他一刀!但願自己猜錯了。
他的寵物娃娃,他的寂寞已經到極限了,為何還不出現?
他眉心糾結,神色陰鬱的看著車窗外,形形色色的女人太多,全不是他心想的那一個,他的心沉甸甸的,看來今天去上班又有人要倒楣了。
正想合上眼歎息,街角長椅上一抹熟悉的影子……
「停車!」他突然開口。
司機嚇得趕緊靠邊停車,小心不要出差錯。
曾耀人下車大步往回走。
終於找到你了——
坐在街角麵包店外面的長椅上,賴冬寧抱著兩個德式雜糧麵包,陷入凝思。
她真的忘記了好多人,是吧?
剛才在麵包店裏,遇到一位與她差不多年紀的女生沖著她直笑,還叫出她的名字,問她大學畢業了吧!面對那女生開朗熱情的笑臉,冬寧卻像個傻瓜一樣呆愣當場,腦海中不斷向擠出一絲與那女生有關的記憶,卻完全想不出來,她急得直冒冷汗,卻只能說「對不起、對不起」,那女生後來訕訕然的先離去。
她一定覺得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心裏把賴冬寧罵慘了吧!
冬寧不禁難過起來,她究竟忘了多少人、多少事?方才那女生是她過去的同學吧?熱心打招呼卻被當成陌生人,那女生的心情不會比她好。
可是她沒辦法跟不熟的人坦誠她失去部分記憶,本能的會對陌生人築起保護牆,不管這個陌生人過去跟她有多熟。
想到那女生臨走前略帶受傷的眼神,她心中忐忑。
難道她錯了嗎?她太自我保護了嗎?
自從出院後,她很少出門,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真是沒了主張。
這種情況以後還會發生嗎?到時她又該怎麼做?
她心神不寧的摸了摸自己動過手術的臉,那女生可以很快認出她來,可見舅舅沒騙她,朱醫師是參考她過去的照片為她重建整型,差異不大。
因為她是孤兒,所以過去的照片很少,她記得其中沒有和方才那女生的合照,也許她回家後該去翻一翻高中畢業紀念冊,還是上H大的網站搜尋一下……
「賴、冬、寧!」
好冷冽又好有力的聲音,冬寧先是嚇了一跳,接著感到頭頂有一道陰影,來不及抬起頭便被男人有力的手抬起下巴,一張俊臉幾乎要貼在她臉上,渾身散發出懾人的氣息,狂恣得想將她柔成碎片。
這男人……令人畏懼!
冬寧的一顆心驀然揪得好緊,甚至忘了該怎麼呼吸,渾身寒毛都因為他嚴厲的注視而紛紛豎起。
「該死的,你的鼻子怎麼了?你竟然跑去整型!我說過你完全不需要整型,而你居然……你一聲不響的消失快兩年,就為了你一直耿耿於懷的鼻子?」曾耀人氣得劍眉幾乎倒豎,銳利的眸子醞釀起驚天動地的火苗。
「呃……你、我……」
這位先生,你是誰呀?
嗚嗚……她居然嚇得說不出話來,貼在椅背上動彈不得。
「你還整了哪些地方?」仔細看她的臉,熟悉中又仿佛有些不同,還是一張無辜的小臉,稚氣天真的模樣依然讓人心酥,眼眶中含著一泡淚,還是很怕他發火的樣子,他突然歎了口氣,緊繃的神經緩緩放鬆下來,一把圈抱住她,無法克制心裏對她的眷戀。
只要她出現就好了!只要找到她就好了!
此時此刻,曾耀人真心認為只要能繼續擁抱她就夠了。
失而復得是什麼樣的狂喜滋味兒,他在這一刻真正嘗到了。
冬寧的心撲通撲通狂跳,粉臉紼紅,哇、哇、哇……色狼?她遇見色狼?救命啊——
使盡吃奶的力氣推開他,冬寧起身想逃,他一把抓住她,她尖叫著用裝著麵包的袋子捶打他,可惜對方不但身材高,腳長手也長,一下子便將她兩隻手都緊緊抓住制伏了,她只剩下嘴巴尖叫……
「你到底在搞什麼飛機?」
曾耀人又火大了,下一秒,他俯下頭準確地印上冬甯張開的紅唇。
她瞪大雙眼,腦袋轟然乍響,身體作業系統當機,手裏緊抓的麵包袋子掉在地上,而他似乎感覺到她不再強烈掙扎,雙臂轉而環抱住她……
一開始他的唇壓得她好痛,霸道而粗魯,帶著憤怒的意味。慢慢地有種熟悉又溫暖的感覺涓涓滴滴地透入她心裏,形成一股教她懷念不已的溫柔漩渦,渾身無法自抑地微微顫抖……
貼合的身軀,膠著的雙唇,他的炙熱氣息融入她的呼息,恍若成為一體般的自在熟悉。
這是什麼樣的奇異感受?
她是怎麼了?
為什麼她會對一個陌生男人有這種感覺?
他不滿足的火舌滑溜地竄入她齒內,引誘她的丁香舌隨之舞動……
好怪,這個男人到底想對她做什麼,如果她曾經有過戀人,舅舅應該會告訴她才對……隨著腦袋一點一滴的清醒,喚醒所有的感官神經,她猛然用雙手朝他胸膛一推,轉身要逃跑,偏偏她的腳還沒辦法跑,一下子又被抓住手臂。
「救命啊……不要抓我!你走開!走開——」她只有扯開喉嚨大叫。
「該死的!你到底怎麼了……」
「放開我——放開我——色狼!有色狼——」
「賴冬寧,你再亂吼亂叫試試看!」一股惱火自胸臆間急促竄起。
「色狼……」
他捂住她的嘴,惹得她不斷捶打、掙扎,驚嚇的眼淚從眼眶裏流出。
「請你放開她,曾耀人!」
一名帥氣的年輕男子按住曾耀人的肩膀,威脅的意味很濃。
「孔少軍!」曾耀人瞪住他,「是你嗎?」是你帶走了我的娃娃。
放開桎梏住冬甯的有力雙手,等著看她投入孔少軍的懷抱,曾耀人不確定自己會做出什麼舉動。一拳擊倒孔少軍,直接將冬寧扛回家?
「冬寧,你沒事吧?我當兵回來後一直找不到你……」
「不要碰我!我不認識你……」冬甯拍開孔少軍的手,腦海裏一片混亂。怎麼又來了一個?他是誰?他們到底跟她有什麼關係?
「冬寧!」
「我不認得你們……我根本不認得你們……」為什麼他們都一副和她很熟的樣子?為什麼、為什麼……
「你竟然敢說你不認得我,你的腦袋壞掉了嗎?」曾耀人火冒三丈。
「冬寧,你怎麼會……」孔少軍大吃一驚。如果她怕曾耀人生氣,故意裝作不認識他,他還可以理解,但她怎麼敢說不認識曾耀人。
「我不認得你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她六神無主,心靈大恐慌,本能的想先躲進安全的堡壘,好好哭一場。
「冬寧!你在這裏做什麼?迷路了嗎?」朱星海徒步要去看一看正在裝潢的新診所,離家近,以後想散步去上班都很方便。
「醫生!」幾近哭喊的聲音一下子攫住他的心。
像看到救星一樣,冬寧一下子躲到他背後。
「發生了什麼事?」朱星海半轉過身,見她梨花帶淚的小臉充滿慌亂,看見他像看見救命浮木一樣,好不可憐,他不由自主想保護她。「不要怕,冬寧,不要怕,告訴我怎麼了?」
朱星海輕拍她的背安撫,努力讓她的心情平靜些。
曾耀人看在眼裏,幾欲抓狂,但是等等,冬寧的情況大不尋常……
冬寧眨著含淚眼眸,一瞬也不瞬地望著朱星海,「醫生,我不認得他們,我真的想不起來……我沒有辦法,我分不清是真是假,我好害怕……」聲音裏多了令人憐惜的哽咽。
「我知道、我知道。」朱星海用最溫柔的聲音安撫她,雖然不瞭解她的過去,但她曾是他的病人,又是他的鄰居,他知道她部分失憶,無法袖手旁觀。
「醫生,我想回家,我要回家。」她怕又被那個可怕的男人抓住,央求他。
「好,我送你回家。」朱星海伸出右掌牽住她冰涼的小手,抬眼看了看擋在面前的兩名男子,尤其右邊這位眼神冷凝,仿佛要將他拆解入腹,氣勢逼人。「不管你們是誰,冬寧是尚未痊癒的病人,她說不認得你們就是不認得你們,不要再逼她了。」
朱星海握牢冬寧的手,走過他們身旁,揚長而去。
曾耀人面無表情,一顆心突然間沒了溫度,沉入冰湖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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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29 00:04:23
第二章
已經第七天了,曾家的人覺得吃晚餐是一件痛苦的事,面對山珍海味卻食不下嚥,看不到一張輕鬆愉快的臉,連傭人都感覺氣氛不對,盡可能閃遠一點。
其中大概只有曾耀人沒感覺,因為他正是問題的來源。
敢問他大爺做了什麼好事?
不,正因為他什麼事都沒做,反而令全家人神經緊繃。每天下班準時上餐桌,不言不語、不聞不問,仿佛只有他獨自一個人在吃飯,連曾奶奶跟他說話都沒反應,曾泰吉火起來罵他,他只是冷冷地看著、看著、看著,將老爸的一顆心看涼了。
曾詠詠好想逃之夭夭,她感到「風雨欲來」的前兆。
曾耀人如果直接發飆動怒,嚇人歸嚇人,恐怖指數反而是最低的。最可怕的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心情不好,他偏偏沒有任何反應。
她記得當他知道賴冬寧消失不見後,冬甯留在曾家的東西,他一樣一樣的砸爛、撕毀,那冷酷冰寒的神情,沒人敢上前勸說一句。接下來,是長達三個月一回家就不言不語、不聞不問的日子。
如今他又怎麼了?曾詠詠好想哭喔!
「耀人啊,奶奶想跟你談一談。」
沒反應。
「曾耀人,你奶奶在跟你說話你沒聽到嗎?」
「好啦,你不要對他那麼凶。」馬上護孫。
「媽,您不能縱容他這種態度,他這是目中無人、目無尊長,都是因為從小被寵壞……」
「臭小子,你是在教訓我?」忤逆!不孝!
「媽,我哪敢教訓您?只是耀人的態度……」
「你的態度又好到哪里去了?唯一的兒子都不敢找你談心!」一箭穿心。
「媽……」明明他才是老太后親生的,為何地位遠遠不及自己的兒子?
老太后忙著教訓兒子,完全忘了要跟孫子說什麼,直到曾耀人放下碗筷,離席走出飯廳,當然,他不會留在客廳看電視,一定直接回三樓他的小天地。
曾奶奶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明明她那麼寵愛寶貝孫子,為何還是有距離呢?
「詠詠,你和耀人年紀差不多,你一定比較瞭解他的想法,你去問看看他到底在生氣什麼?」奶奶直接下令。搞不定孫子,搞定孫女容易多了。
「我去?」曾詠詠的表情像吞了一匙黃連。
為什麼是她去當炮灰,沒看到她很努力要閃遠一點嗎?
「當然是你去,難不成要奶奶爬三樓?人老了膝關節不好,可禁不起折騰,還是你想當個不孝孫女?」隨便扣一頂大帽子給子孫戴,是老太后才有的特權。
拜託,您老人家意圖逼退賴冬甯時,御駕親征直奔三樓,爬得比年輕人更快哩!曾詠詠在心裏猛吐槽。
不過,眼見老太后的臉拉得又臭又長,準備教訓她「孝順」的大道理,她趕緊識時務的「遵旨」,飛快的沖出餐廳。
可是兩條腿一踏上樓梯,卻變得似鉛一般重。
哦……她……她的胃好痛喔!這樣可以逃過一劫嗎?很難,除非抬去送醫院,否則奶奶不會放她一馬的。
她真是史上最不幸的富家女呀!
事情不是她做出來的,孽更不是她造的,為何偏偏指派她去善後?下去送死。就算她爹早逝娘改嫁,也不該每次教她犧牲打!
曾詠詠好悲情的歎了一口氣,眼見三樓再望,她的心情更加沉重。
曾奶奶在一樓有自己的專屬套房,她和叔叔、嬸嬸住二樓,非不得已,沒人會主動上三樓,因為三樓是專屬於曾耀人的,即使是親如父母、愛他若命的奶奶,他也極端厭惡太過親近,更別提有肢體上的碰觸,親愛的奶奶想得到孫子的早安吻或擁抱,等下輩子吧!
唯一例外中的例外,是他的寵物娃娃賴冬甯。
一想到這兒,曾詠詠簡直沒有勇氣登上三樓。全家人都有志一同的選擇當縮頭烏龜,沒人敢開口問,他是不是找到賴冬寧了?
若非為了賴冬寧,他哪會這樣折磨家人?頂多不理不睬罷了!
可是,沒人有勇氣主動提及賴冬寧,因為……
唉唉唉!早死早超生,曾詠詠你就上吧!
曾詠詠一鼓作氣跑上三樓,寬敞的小客廳兼視聽室,曾耀人就坐在黑色皮沙發上,腿上攤開一本相簿……原來他什麼都撕毀了,只有相本留下來。
曾耀人討厭拍照,尤其是與人合照,可是,他卻與賴冬寧留下許多從小到大的照片,後來習慣使用電腦,他還將照片全存進電腦裏。
現代的美女型男,絕大多數酷愛自拍,為自己留下青春的見證。以曾耀人的美色,居然討厭拍照,太暴殄天物了,幸好這世上有一位賴冬寧,他喜歡幫她拍照,她卻沒自信的看著地面,他只好陪她一塊入鏡,拍下她凝望他時的美麗合照。
一直到今天她仍不明白,冬寧憑哪一點得到堂哥的青睞?
沒人懂。
「哥,」曾詠詠終於出聲了,「奶奶要我來問你,你在生氣嗎?」
每次,當她榮任「炮灰」之職時,心裏就埋怨一次母親要改嫁也不帶她一起走。雖然明白當年祖父母不可能讓孫女流落在外,而且母親改嫁的那位名醫家裏也不單純,搞不好日子更難過。但總要找個人來埋怨,心裏才平衡嘛!
感覺上像是等了好久,曾耀人終於合上相本,抬眼看她,嘴角泛著一抹輕蔑而扭曲的冷笑。
「你為什麼不趕快嫁出去?」他譏誚的發出一聲冷哼,「現在你想嫁可沒那麼容易,必須由我‘指婚’。」
「為、為什麼?」她微愕地揚揚秀眉。他真當自己是皇帝老子?
「別忘了你去年向我發誓,冬寧的失蹤若跟你們有關,你的結婚物件由我指派。」她臉上的血色逐漸褪去,讓他——滿意。
曾詠詠的心弦沒來由的顫抖了一下。「冬寧回來找你了?不,不可能。」以堂哥高傲的性情,又是冬寧主動消失的,他說不找就是不找。但是,那樣子的冬寧,怎麼可能回頭找堂哥?
「你果然什麼都知道,包括冬寧失去記憶之事。」
「哥……」紅唇僵硬地啟闔著。
曾耀人拿身旁一個紙袋擲到她面前,她慌亂的想接卻沒接住,紙袋掉在地板上,幾張紙露出外面,她蹲下身撿起來,等看清楚上面的資料,卻嚇得跌坐在地板上。「哥……這是……」驚慌失措地瞪大了眼睛。
「你嚇到了?看到冬寧出車禍當時的慘狀,你嚇到了?」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來,撿起他派人調查的一疊資料,怞出其中兩張放大的照片,幾乎要貼到曾詠詠臉上去。「看清楚——冬甯被撞成什麼樣子!」
曾詠詠嚇得合上眼,「哥,我……」好想吐!現在的冬寧一樣面目全非吧?她心跳急劇,駭然失色。
「不要跟我說你什麼都不知道!」他繃著一張出奇英俊卻寒氣逼人的臉,咬緊牙齦的厲聲道:「我上午出國,冬寧下午便出車禍,當時賴舅舅人不在臺灣,醫院只能通知我們家的人,結果呢?你們到底做了什麼?」在心如刀剮的痛楚中,他幾欲捏碎堂妹的下巴。
「這……這不關我的事啊……」曾詠詠吞了一口酸澀的苦水,語音帶著哭聲的低嚷,「我也是後來才知道整件事情,我能說什麼?我能做什麼?我只是人微言輕的小卒子,我只能乖乖的保持沉默……」
「給我閉上你愛撒謊的臭嘴!你做的事情可多了,你幫著他們把我瞞得滴水不漏,還賭咒發誓這一切全是真的。」
「我沒有辦法不聽奶奶和叔叔嬸嬸的話。」她委屈的流下兩行淚。
「當然,你們是同一國的。」
「哥,你怎能這麼說?你是曾家的驕傲與希望,他們這麼做也全是為你好啊!你不能一筆抹煞長輩們愛護你的心意。」那是她想求也求不到的呀!
曾耀人鄙夷而譏刺地發出一聲冷笑,「很遺憾,我就是麻木不仁,毫無感覺,所以你們也不要癡心妄想的期待我的感動與回應。」
「哥,你怎麼可以……」她都想代奶奶和叔叔嬸嬸心碎了。全家人捧心愛他,甚至和顏承歡,他竟是嗤之以鼻?
他森冷道:「明知我愛的人是誰,你們沒有替我高興,反而教我飽受錐心刺骨的痛楚與煎熬,聯手欺騙我、玩弄我。當我一樣一樣的摧毀冬寧留下來的物品,你們親眼目睹我有多痛苦,但你們視若無睹,反而暗中慶倖你們聯手要的陰謀成功了!這便是我的至親家人,號稱全世界最愛我的人……你們不要笑死我了!」
「耀人啊——」一聲蒼老的悲鳴。
不知何時,曾奶奶和曾泰吉、宋品妤也走到三樓來。
曾耀人立起身,目光深沉冷漠的望著家人。
曾奶奶的心卻揪緊了,百味雜陳的啞著嗓音道:「冬寧不幸發生車禍,我們也很難過,第一時間通知了她的舅舅,畢竟我們不是她的親人,要動手術什麼的也只有賴先生能簽同意書。耀人,你不要生氣,大家不是故意騙你,而是冬寧當時的情況太慘了,連醫生都不確定她能不能活下來,昏迷不醒的在加護病房裏住了兩個月,即使活過來也不再完好無缺,她身受重傷還毀了容,我們怕你看了會受不了,所以……」
「你們為什麼要替我做決定?我受得了或受不了,為什麼由你們來決定?你們會不知道我最討厭別人替我決定事情,你們真正想隱瞞的是什麼?」他的聲音很輕,但某種流蘊的是憤慨、質疑,還有淡淡的恨意。
曾奶奶顫著心韻。她愛逾性命的金孫為了一個平凡女孩惱她、恨她?
宋品妤感到胸口一陣窒悶,責備道:「耀人,你不可以把家人的好意全當成驢肝肺,沒有人能未卜先知,但你是我們的孩子,我們首先想保護的人是你,不希望你去承受那樣的打擊……」
「我是三歲小孩嗎?」
「什麼?」
「你們當我是三歲小孩,既受不了打擊,又很好騙。」
「沒、沒那回事。」
「那你們做了什麼?知道冬甯發生車禍時。」
「通知賴先生趕回來。」
「然後呢?就把冬寧丟在醫院裏,死活不管。」不在乎長輩們愈來愈不自在的神情,銳利的黑眸直直射出一道冷光。「當我回國時,你們同聲一氣的告訴我冬寧不見了,趁我不在時她自己主動離去,而事實上,她正躺在加護病房裏與死神搏鬥!你們深知我的弱點,緊緊咬住我的弱點不放,成功地將冬寧踢出我的生活。如果冬寧死了,你們反而松了一口氣吧!可是,她活過來了,卻喪失了大部分的記憶,她完全不記得我,當街相遇也不認得我,你們想必非常慶倖吧!」他一想到冬寧躲到別的男人背後的那一幕,痛楚得緊閉了一下眼睛。
曾泰吉和宋品妤面面相覷,作夢也沒想到命運會讓耀人與冬寧當街重逢。
曾奶奶沉重的搖了搖頭。「耀人,不要因為心疼冬寧,就把我們全想成是壞人。我們只是太愛你了,認為你值得更美麗更完美的女孩……」
「不要再說你們愛我!以‘愛我’當藉口,做的卻是令我痛苦不堪的事。」他的聲音裏透著一股刺人心的寒氣。
「耀人,你何必這麼死心眼?」曾奶奶聽得手腳發軟,心驚膽寒。難道太愛他也錯了嗎?只因上蒼捉弄,曾家就這麼一個男孫,所以想把最好的一切全奉獻給他,包括美麗聰慧、家世一流的孫媳婦,比賴冬甯強上百倍。
冬寧小的時候,耀人將她當成自己專屬的「寵物娃娃」一樣的疼愛,他們並不以為意,因為能讓曾耀人喜歡實在太稀奇了,他們反而對冬寧很親切。錯就錯在,「寵物」不該愛上主人,還答應和主人結婚,罪無可赦!
曾泰吉拿出一家之主的權威,生硬的道:「過去就過去了,你還想怎樣?為了一個賴冬寧,要把全家人生吞活剝嗎?既然冬寧忘了你,你就趁此機會做個了斷,找個好物件結婚,快點傳宗接代!」
「我為什麼要當種馬?你們成功的將我塑造成無情無義的冷血漢,我會如你們所願的!」曾耀人的聲音冷得可以刮下一層霜。「曾詠詠,我指派你的結婚物件叫‘孔少軍’,他的基本資料我會給你,記住,你必須迷得他團團轉,將他招贅進來當種馬,就由你負責為曾家傳宗接代!或許,用招贅的方式可以打破魔咒。」
「哥——我不要……」
「耀人啊,你不可以這樣子……」
「曾耀人,你給我站住,把話說清楚——」
「耀人,這不是能賭氣的事。」
「……」曾詠詠快哭了。
曾耀人走進臥房,甩上門,將氣急敗壞的家人全阻隔在外。
他無法原諒他們,更無法原諒自己,當冬寧在生死邊緣掙扎時,當冬寧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的流淚時,當冬寧發現自己毀容而且記憶不全感到驚恐時,當冬寧經歷一次又一次的手術時,當冬寧哭著做複健時……他不在她身邊陪伴,反而還在心裏埋怨她的離去。
他無意負心,卻當了無情無義的冷血漢。
冬寧遺忘他,是老天爺給他的懲罰嗎?
因為他是個壞情人。
走出電梯,社區入口處的會客室由名家設計,有著不輸五星級飯店的氣勢。
巨大的L型沙發上,坐著一尊放大版的貝蒂娃娃,裙長及膝,不露香肩不露大腿,仿佛正在禪定中的靜坐著。
朱星海立在一旁看了五分鐘,發現走出電梯的人很難不去多看她幾眼,尤其是男人,可是,她卻眼觀鼻、鼻觀心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中。
「冬寧!」朱星海走到她面前坐下來。他發現自己沒辦法視若無睹的走開,照計畫去填飽肚子,然後到新診所驗收裝潢成果。
「醫生。」她回身,有點茫然。
「你在等誰嗎?」
她慢慢拾回知覺反應,搖了搖頭。
「你坐在這裏想什麼呢?」澄澈溫柔的黑眸,輕易教人撤去心防。
漾著天真傻氣的面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舅舅叫我出去買麵包和水果,可是我走到這裏就不想再走出去了。」
「我可以問為什麼嗎?冬寧?」
「你是醫生,告訴你也沒關係。」她頓了下,低聲道:「我有點怕走到大街上,聽到有人喊出我的名字,一副跟我很熟的樣子,可是,我卻毫無記憶,像個傻子一樣呆愣當場。我自己很恐慌,對方也很受傷吧?」
「所以你害怕走出去?」
「嗯。」冬寧知道自己很沒種,羞愧的垂下臉。
朱星海目睹過那種場景,有點明白她在怕什麼,心裏很同情她。
她住院時他還在大醫院裏上班,看過她完整的病歷表,知道她只有一位親人,便是舅舅賴春田,沒有女性長輩或姐妹幫助她,內心其實很寂寞、不踏實。
「你幾天沒有出門了?」
她伸出兩根手指頭。
「兩天,那還好。」
「不是。」
「兩星期?」他拉高一個音符。上次的「街頭驚魂記」不正是兩星期前嗎?從他送她回家後,她就足不出戶了。
她點點頭。
「難怪賴先生要強迫你出來買東西。」
「對啊,他不肯讓我在網路上訂購日用品,叫我出去買,很不方便。」
逸去歎氣聲,朱星海抬起她的下巴,柔聲道:「冬寧,你這叫因噎廢食。我從醫學院畢業好幾年,同學多到數不清,但除了在醫院上班會碰上幾個熟面孔,走在路上或去商場購物,兩三年也難得碰上昔日同學,反而遇到鄰居還比較可能。」
「可是,醫生,那天一口氣有三個人叫我的名字耶!」
「你相信緣分嗎?」
「緣分?」
「對,緣分。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有長有短,小學同學到了國中只剩幾個熟面孔,國中升到高中也許一個也不剩,重新認識一批新同學。但相反的,也會有人與你的緣分很長,或緣分一時中斷了,過了幾年又重新續緣。」
「是這樣嗎?」
「你仔細想想,不是嗎?」他溫文一笑。「我知道你遺失了部分的記憶,內心有點慌,但你不妨換個角度想,若是無緣的人忘了也就算了,像小學同學;若是與你有緣的人,命運會讓你們重逢的,你就順其自然,不要逃避,這樣就夠了。」
冬寧為之動容。他的態度是那樣的誠懇專注,不是隨便敷衍她,害她的心頭小鹿沒來由地狂跳了一下。
「醫生,你對病人都這麼親切嗎?」舅舅說醫生永遠是醫生,不要想歪了。
朱星海臉上的笑意加深。「通常我的‘售後服務’沒這麼好,誰教我們有緣當鄰居呢!只好免費加碼送贈品。」
「呵呵……」她被逗笑了。
「你笑起來真漂亮,要常常笑。」
「這也是贈品嗎?」
「不是。我喜歡日行一善。」
「醫生好壞喔!」
「開玩笑的,冬寧本來就很漂亮,笑起來更美。」
「聽起來比較像在讚美自己的醫術高超。」
「有這麼明顯嗎?」
「有。」她故意點頭。
朱星海笑得十分開朗。為什麼他的妹妹不像冬寧一樣討人喜歡?什麼都要跟人比較。他有點遺憾的想。
「要不要一起走?我正要去麵包店。」
「醫生也出來採購?」
「不是,我剛好想去麵包店喝杯咖啡、吃個麵包,再去診所。」他是臨時改變用餐地點,現在的麵包店有許多加賣飲料,可以坐下來用餐。
冬甯很樂意,和他一道站起身,略顯嬌小的她陪襯,更顯得朱星海又高又帥,想必有許多護士或女患者暗戀他吧!
他們走出大樓,朱星海放慢腳步配合她的速度。
「醫生,你決定自己出來開業?」
「對,跟我最好的朋友蘇以哲一起合作開業。」
「是同一家醫院的醫師嗎?」
「他之前在另一家醫院服務,受不了院內的官僚體系,決定跳出來。」
「聽起來當醫生也很複雜,不只是單純的看病。」
「不管在哪里上班都差不多。」朱星海笑笑,不疾不徐地說道:「冬寧,你早已不是我的病人,為什麼一直叫我醫生?我有名字。」
冬甯從容一笑。「叫‘醫生’很親切呀!你是我的救命天使之一,讓我重拾信心,有勇氣每天照鏡子。」
「我們現在是鄰居,也算是朋友,我喜歡你叫我的名字。」他直接要求。
「這樣我會很困擾耶!舅舅說醫生就是醫生,不可以沒有禮貌。」她的嘴巴微微噘起,模樣十分逗趣可愛。
「原來是賴先生的叮嚀。」他不忍心勉強她,反正大家住在同一社區,有心培養感情不會找不到辦法。「你一向都這麼聽話嗎?」
「舅舅說我從小就是個乖寶寶,所以他最疼我。」
這點朱星海絕不懷疑。她是大多數男人都會喜歡的那一型,包括他在內,所以家裏的長輩一定會擔心她被拐了。
她不算太美麗,卻天生吸引人。
再美的女人對朱星海而言都不稀奇,因為只要五官端正,他就有辦法將她整型成「上帝的傑作」。他從沒喜歡過來找他整型的女人,但冬甯不一樣,賴春田要求他依「原貌」修復,只是稍嫌扁平的鼻子他忍不住美化了一下。
他笑望她不夠高挺的鼻樑山根,越看越順眼。許多女孩子來找他墊高山根,殊不知山根高挺的女人事業心旺,凡事要自己自立自強,山根低一點的女人才有男人養呀!
這可是他見多了名媛貴婦女強人,所歸納出來的獨門心得。
他的繼母康鈴,便是一位山根漂亮的女強人。
到了麵包店門口。
「腳會酸嗎?坐下來陪我喝一杯咖啡。」
「我想喝奶茶。」
朱星海去點餐,幫她多點了一塊蛋糕,她要付賬,他溫柔的拒絕了。
用餐區很安靜,冬寧喝著熱奶茶,對醫生的好感大增。
「現在還感到害怕出門嗎?」他溫和的笑問。
「不會了,總不能一輩子不出門。」
「這樣想就對了。」
「我想找個工作減輕舅舅的負擔,可是舅舅希望我回去把書念完,他說大學沒畢業很難找工作,我想也是。可是,我常覺得自己好像變笨了,回去上課沒問題嗎?」冬寧拉拉雜雜的說完,有些尷尬地一笑。「對不起,因為醫生很親切,忍不住對你吐苦水。」
「我很高興你當我是朋友。」他回以微笑,並提出一個建議,「你要不要到我新診所上班?等下學期再回去上課。」蘇以哲應該不會反對。
「我能做什麼?我不是護士。」
「可愛的冬寧,一家診所不是只有醫生和護士,也需要掛號人員,幫忙整理病歷表,接聽電話,和客人愉悅看診時間,雜事很多,你願意做嗎?」
「我可以嗎?」
「先聲明,薪水不高喔!」
「能賺到學費就好了。」
冬甯好開心,能踏出賺錢的第一步,代表她不必繼續當米蟲。
「我要回去告訴舅舅。」嬌顏一笑如花燦爛。
朱星海氣息一顫,趁機會和她交換手機號碼,等她確定的答案。
他多想打破「不愛上自己的病人」的誓言。
提著麵包和水果,賴冬寧腳步輕快許多的回到家裏,朱醫師真是個好人呢!舅舅也會替她高興吧!
打開大門,在玄關處換拖鞋時卻見到一雙男人的皮鞋,很高檔的手工訂制鞋。
有訪客?搬到這裏第一次有客人上門。
「舅舅——」
客廳裏,兩個男人分坐不同的沙發對峙著。
好像兩隻雄獅正準備決鬥一樣!
冬寧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湧出這麼可笑的想法,但氣氛真的好詭異。還有,那個男人居然知道她住在這裏,就是上次在麵包店外強吻她的可怕男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舅舅……」她有點不安。
他們太專心於用目光砍殺對方,沒發現她回來了。
聽到叫喚,兩個男人同時回頭。舅舅回復開朗的面容,那個可怕的男人卻射來兩道炯炯目光,熊熊炙人。
「冬寧,過來這邊坐。」賴春田清朗的聲嗓揚起,「走了一大段路,你的腳沒問題嗎?」他夠成熟世故,不想嚇壞冬寧。
「沒事。」她緩緩走過來,在舅舅身旁坐下。好討厭!那個男人一直盯著她的雙腿看,研究她走路的姿勢,她走路的樣子很奇怪嗎?舅舅有偷偷拍下她走路的樣子給她看,很正常了嘛!
她移開眼,不想面對他異常犀利的眼神。真可怕!
一張俊臉瞬間擰成一團,他好想大力的搖醒她,教她記起兩人過去的點點滴滴,然後將她緊緊地抱住,緊緊地抱住再也不鬆手。
賴春田卻樂呵呵的看著那男人吃癟,活該!
「冬寧,這一位是曾耀人先生,‘天鴻集團’未來的繼承人,那可是我們高攀不起的豪門世家,難得他還記得我們,特地登門拜訪。」
她抿了抿唇。「曾先生,你好。」還是不看他。
曾先生?
曾耀人靜靜地凝睇著她完全陌生、疏離的神態。
她一次也不曾這麼叫他,直到現在。
賴春田拍拍外甥女的手,讓她抬眼看他。「我訂了午餐,十二點會送來,你要記得吃,其中有一碗麻油雞腿湯你自己吃完,不用留給我。」
「我有買麵包了。」好浪費!
「那只能當早餐或點心吃。」賴春田不由分說的決定,「我和曾先生出去談事情,你不用等我吃飯。」
「賴舅舅!」曾耀人語氣不善。
「我們出去談。」賴春田眼色一沉,不肯讓步。
曾耀人極為不悅,連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從齒間迸出冷澀的嗓音:「那走吧!看是你能說服我,還是我會說服你。」
「我多希望你永遠不會再出現。」
「命運教我和冬寧重逢了,你也沒辦法吧!」
「不要太自信,冬寧已經不是以前的冬寧了。」
「我研讀過她完整的病歷表,我不會退卻。」
賴春田愕然,完全沒料到他會如此回答。當然,只要他有心,要拿到冬寧的病歷表影印本並不難,問題是他明知道冬寧的情況還不死心?
「走吧!」沉默許久,賴春田起身道。
曾耀人看著冬寧,她頓時心慌意亂,垂斂眸,害怕迎視他具有穿透力的眼光,心跳怦然。
「冬寧,這給你,等我們出門你再看。」他聲調柔軟,將一個精美的提袋擱在她面前的茶幾上,走了出去。
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她抬起臉,盯著眼前的提袋看,看了好一會兒,禁不住好奇心,拿出裏面的東西,是一本很有分量的漂亮相簿。
為什麼拿相簿給她?
她迷惘地呢哺,翻開第一頁、第二頁、第三頁,全是一位少年和一位小女孩的照片,少年明顯看出曾耀人的影子,但小女孩是誰?是她嗎?怎麼可能?可是愈翻到後面,小女孩慢慢長大,穿上國中的制服,穿上高中的制服,那分明是她的臉呀!
她氣息一顫,心跳霎時停止。
這是真的嗎?她從小認識曾耀人,兩人是青梅竹馬?
一股類似絕望的情緒忽然在胸臆漫開,她難過得哭了起來,為什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為什麼?
她害怕。不知何故,她害怕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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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29 00:04:38
第三章
賴春田回到家已近黃昏,一臉疲憊。
莫非是他未老先衰,跟那臭小子談判一下午比他在片場工作一整天更累。
先到廚房給自己倒杯開水喝,看到餐桌上的食盒均原封不動沒打開,眉頭打了老大一個結,去敲主臥室的門,半晌沒回應。
「冬甯,舅舅要進去了。」他走進房裏,看冬寧躺在床上似乎在午睡,床下有一本攤開的相簿,有一張曾耀人輕吻已長成少女的冬甯的芳頰,那溫柔的、滿是愛憐的、蜻蜓點水的吻,誰見了不會怦然心動?
賴春田歎了一口氣,看到冬寧眼眶紅紅的,應該是哭到睡著了吧,他的心不由得輕輕怞疼。
「可憐的孩子,受到這麼大的衝擊,一定不知所措。」他俯望她的眼神充滿憐憫。「舅舅該怎麼幫你呢?冬寧?舅舅必須依合約回去工作,本來考慮要帶你一道過去,可是那種圈子實在不適合你。留下你一個人,又擔心你會不會把自己餓死,肯不肯乖乖回醫院復診,我實在一個頭兩個大。」
他是美國一家規模很大的M製片廠的編劇,如今網路發達,他也可以在家裏工作,但新一季的影集快要開拍了,他除了編寫劇本,他必須顧慮到觀眾的喜惡,調整劇本的走向,所以非回美國不可。
原本他的人生計畫裏根本沒打算回臺灣,國中時差點誤入歧途,長他許多歲的大姐賴夏枝傾其所有的送他去美國留學,他卻辜負了大姐的期望,迷上表演之路,跟著一個劇團走天涯,受到歡呼喝彩與掌聲實在令人著迷;但日子一久,他開始感到不滿足,他不想只演別人寫的故事,反過來想讓觀眾因為他編寫的故事而感動。
因為當時居無定所,賴夏枝死亡的訊息輾轉傳到他手裏已過數月,他連忙趕回臺灣,賴夏枝早已火化安葬,他的兩名外孫女呢?
他擔心自己必須尋遍孤兒院找回賴秋香和賴冬寧,慶倖的是從大姐工作的雇主那兒得到確定到的消息,賴秋香被生父認養回去,那冬寧呢?小她五歲的冬寧一個人被留下來?賴秋香怎麼忍心拋下年幼的妹妹一個人?
「對不起,冬甯,因為舅舅太慢得到消息,慢了幾個月回來,等我找到你時,你已經非常習慣黏曾耀人。」
為了撫養冬寧,他放棄表演,更專注于編劇的工作,當必須回美國時,曾耀人就會主動將冬甯接回曾家。他實在感到不可思議,曾耀人怎麼會對一個小他七歲的小女生持續關愛?他見過曾耀人對家人的冷淡態度,冬寧憑哪一點得到曾耀人的笑顏呵護?
賴春田百思不得其解,但無可否認的,因為有曾耀人的接手照顧,他才有辦法持續為M製片廠寫劇本,臺灣的編劇工作沒保障,費用也太低。
只是隨著時光流逝,小女孩會長大,少年成長為卓爾不群的貴公子、財團繼承人,青梅竹馬的情誼在長輩們眼裏愈看愈刺眼,愈想愈揪心。
賴春田完全明白,所以他不恨曾奶奶他們趁冬寧躺在加護病房、生死未蔔的情況下,立即切斷他們之間的聯繫。
他雖然姓賴,但不會賴著不放手。
當冬寧活過來卻忘記許多人,包括曾耀人,賴春田便有計劃的賣舊居,買下這間新家,就是不希望冬寧再憶起過往的記憶。
「冬寧,如果可以的話,舅舅希望曾耀人順從家人的願望對你放手,從此形同陌路,你可以有一個全新的開始。我幾乎以為我許願成功了,沒想到……
難道命運是無法違背的嗎?
賴春田無奈的搖了搖頭,走出主臥房。
在自己的工作室裏,他打開一台舊的手提電腦,點出密件檔案夾,十指飛快的打字,輸入新的資料。
無論如何,冬寧不能再受到任何傷害,不管對方的身份多老多尊貴,都沒理由、沒資格欺淩蔑視賴冬寧。
他撫著下巴,微微一笑,那微笑,淡淡的,意味悠遠盡在不言中。
舅舅去美國了,冬寧突然覺得家裏變得好大。
為了不讓舅舅擔心,她還是照原先的作息準備去游泳,持續鍛煉體力。
賴春田出國前與她做了一番長談,包括朱星海找她去診所上班之事,他竟是持反對意見。「你下學期要回去複學,只工作短短數月,朱醫師又要應徵新人重新訓練,若是不認識的人也就罷了,但是朱醫師則不好意思。」
他希望冬寧多運動,空閒的時間多看點書,把課本拿出來復習;另外;多出去走一走,去逛街買衣服也好,走博物館、動物園都好,去泡泡溫泉也不錯。
總之,不要一天到晚宅在家裏。
他交給她兩本印著她姓名的銀行存摺和提款卡,一本是賴春田會按月匯入生活費的簿子,另一本據說她從小到大所收到的零用錢和壓歲錢的儲金簿,金額多到她嚇一大跳。舅舅告訴她,擁有精算師執照的曾耀人把她的小錢拿去投資,錢滾錢的效果。
冬寧要把那筆錢給舅舅拿去繳房貸,結果他哈哈大笑,「我心領了!舅舅不是沒有能力付清房價,只是利率這麼低,不貸白不貸。」
她聽了一頭霧水,賴春田又笑了,「傻瓜,你以為住上億豪宅的大富翁都沒貸款嗎?錯,那些人才是銀行的大債主,隨便一貸都是幾千萬起跳。他們沒錢嗎?
有,錢多得嚇死人,不過大多拿去投資錢滾錢,付給銀行一點房貸利息是九牛一毛。」
那種大富豪的世界對冬寧而言太陌生也太遙遠了,她目前的腦力負荷不了,聽過就算了。
她聽到的重點是,舅舅不再回避曾耀人和她一起長大的事實。
既然如此,從她出車禍至今快兩年了,為什麼曾耀人一次也沒出現在醫院?在她人生最淒慘的時候,他躲得不見人影,哼!這種男人好差勁!
冬寧決定不要理他,他連普通朋友也不是。
背著提袋走出大門,嚇,「你怎麼在這裏?」
曾耀人像尊門深一樣杵在隔壁的家門口,高高挺立的身形,睥睨世人的表情,妖魔鬼怪通通退散!
「你慢了十分鐘,再不出現,我要按門鈴了。」
現在是什麼情況?
冬寧眨眨眼,似是不解。
「以後晨泳時間改成七點半,八點半吃早餐,九點我要出門上班,你回去睡回籠覺。」他平鋪直述的說道。
「嗄?」她傻住。
「賴舅舅把你交由我照顧,我會盯著你運動、吃飯。」他深深地望著她,理所當然的說:「走吧!去游泳。」
他還伸出手要牽她的手,一副八百年前就跟她很熟的樣子,她嚇得倒退一步,把兩隻手都藏到背後去。
拜託,她現在跟他一、點、也、不、熟。
「冬寧?」英眉微挑,他眯起眼。
「舅舅沒跟我說這個,我不用你照顧,我會自己去游泳,自己吃飯,再見!」
她躲開那灼熱的凝視,走過他面前,想去坐電梯。
曾耀人告訴自己要忍耐,冬寧失去記憶,才會以看陌生人的眼光看他……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電梯,他按地下一樓。
「你也喜歡游泳?」他好高,她微仰起小臉。這人聽不懂拒絕嗎?
「這是男人的約定。」他的聲音低沉有力而富有磁性,像一道電波直竄她的心扉。「每回賴舅舅出國,你就到我家住,你忘了嗎?」
「我沒印象。」她的心狂蹦亂跳。老天,他真的是一位充滿陽剛魅力的男人,但這個男人好無情,她千萬不要被騙了。
「因為你現在情況特殊,賴舅舅反對我帶你回家住,我只好搬過來。」
「什麼?」
「我住在你家隔壁。」
冬甯簡直傻眼了。
他竟然搬來跟她當鄰居,他在想什麼?隔壁那一對新婚夫妻怎麼肯把房子讓出來?看他一副沒啥大不了的表情,不用說,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你為何要這麼做?你真的好奇怪。」她不想被左右生活,申明道:「我真的不記得你,頂多當你是新認識的朋友,而朋友之間不應該互相干涉私生活,所以拜託你不要跟著我,更不要管我的事……」
一隻有力的手臂冷不防的穿越她的肩頭,壓在她背後的鏡面上,低頭看著她,形成一種「兵臨城下」的脅迫感,不知情的人可能以為是一對正在調情的愛侶,姿態太曖昧了。
一股親昵而微妙的情緒湧上她的心頭,她感受到他呼出來的氣息拂過她的頭頂,害她心跳加速。
「你……你做什麼?」奇怪自己為何不感覺厭惡?
「你踩到我的底線了。」好看的臉沉了下來。
「底線?」她喉頭一窒。
這男人是生來給人壓力的嗎?在他的雙眼逼視下,有誰還能鎮定自若?
「你叫我不要管你的事,這已踩到我的底線上。」曾耀人森然地質問道:「只有你一個人忘記過去的事,但其他人並沒有。我清清楚楚記得我們從小到大的生活點滴,你喜歡什麼,你討厭什麼,我沒有忘記,你卻要我當做沒那回事,當彼此是剛認識的普通朋友?你以為我的心是銅鑄鐵打的嗎?」
她為之震顫,心跳如鼓,呼吸急促。
他在怪她嗎?為什麼怪她?憑什麼怪她?
她咬唇皺眉,「我在醫院醒來時,只見到舅舅……」
「我知道。」他下顎一緊,「你因這事埋怨我,我無話可說,我已經詛咒自己一百次。我不知道你出車禍,而你舅舅已把你帶走了。」
他似是強抑著滿腔的情愫,冷凝的眼底,藏著千言萬語。
冬寧無可奈何地歎氣。不管他如何懊惱自責,她均無法感同身受,除非她有一天恢復記憶。
「冬寧,你怨我、恨我嗎?」
她暗自深呼吸,揚起眸,直視他。
「不會。沒有感情哪來的怨或恨?」他給她的相本她看了也哭得好慘,但她哭的是自己不爭氣的記憶,即使是不愉快的回憶也是過去的一部分,沒人希望空白的一大塊,更何況是甜蜜幸福的記憶?她溫馨的童年,嬌甜的少女時代,若是與曾耀人有很深的連結,老天爺為何教她忘得一乾二淨?
她的回應教曾耀人胸口一悶。
「沒錯,是我太心急。」他一撇唇,似笑非笑。
賴春田說得沒錯,如果他太執著於過去的冬寧,又如何與現在的冬寧相處?畢竟人是活在現在。
假使他可以接受現今的賴冬甯,重新再追求她一次又何妨?
他曉得她的喜好,贏面占大才是。
電梯門緩緩滑開,正不知所措的冬寧趕緊道:「我要去游泳。」
他收回手臂,微側身,冬寧見到一個熟悉的臉孔出現在眼前,笑眯眯。
「醫生!」美眸熠熠生輝。
朱星海見到曾耀人有點錯愕,但還是很開心的對冬寧說:「我以為賴先生出國你就要偷懶了,正準備上去找你?」
「討厭,舅舅到底拜託幾個人要盯著我運動?」
曾耀人攬住她的肩膀,森幽的瞳眸冷漠地掃了朱星海一眼。「冬寧,你不用傷腦筋了,舅舅只放心我照顧你。」不顧她還想跟醫生哈拉,強拉她越過朱星海,走向更衣室換泳衣。
那麼明顯的佔有欲,朱星海真是大開眼界。他自然也認出曾耀人便是之前在麵包店外面纏住冬寧的兩名男子之一,兩人已恢復舊交,可以同進同出了?
而冬寧則是有點生氣曾耀人的霸道舉止,換好連身泳衣,本來習慣在腰間系一條大絲巾遮住大腿的傷痕,今天則是故意露出來,嚇跑曾耀人最好!
她雖然年輕識淺,但也明白一個穿手工定制皮鞋的男子不會是普通家庭的兒子,有錢的富少不愁沒有美女名模主動貼近,肯定受不了一雙見不得人的腿,看了不倒盡胃口才怪。
她挺起胸膛走出來,曾耀人已換好泳褲等在外頭,不管刻意不刻意,他的視線停留在她大腿上超過十秒,目光似火,熊熊灼燙。
她呼吸一顫,「很醜很難看吧!」
「是不好看。還會痛嗎?」深眸凝定她,笑意流轉。比他想像中好多了。
「不會。」她呐呐地說。他那是什麼反應?
「不痛就好,去游泳吧!」
她僵在原地,「曾耀人先生,你沒看清楚我大腿上的傷疤嗎?這是無法消除的,即使鐳射美容也只能淡化一點而已,所以我放棄美容。」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不管過去我們有多深的情誼,現在的我已經不是過去完好無缺的賴冬寧,你不要在我身上尋找過去的賴冬寧,現在的我像一個壞掉的娃娃被巧手修理好,但已不是原來的樣子……」
「但你的心還是原來那一顆心,不是嗎?」他捧起她的小臉,深深凝望她。
「自從我發現你遺忘了我,我意識到自己被家人騙了,便立刻請人調查你這一、兩年的生活,知道你發生車禍,在醫院住了半年,回家後每天一樣回醫院做複健及後續的療程……冬寧,我知道你過的很辛苦,也感謝賴舅舅放下工作一直陪在你身邊,這原本是我應該為你做的。」他語氣中蘊藏著歉疚,好深好濃。
突如其來的溫柔表白,冬寧的腦海瞬間空白,有點喘不過起來。
原本他應該做的?冬寧為之震撼,心跳在不知不覺中加速,怔怔地瞧著這位貴公子長相的大帥哥。他的手,一直都這麼溫暖嗎?願意為她付出許多嗎?
她不明白,如墜五里霧中。
他為什麼無條件對她這麼好?她不算太美麗,沒有了不起的優點或傲人的才華,出車禍受傷的後遺症說不定會影響一輩子,他因何執著於她?
還有,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可以輕易調查清楚別人的過去,肯定不是普通人。其他條件姑且不論,光是他的外表就足以迷死一票女人了。
「冬寧,只要你的心不變就夠了。」
她還有心嗎?苦嘗過生死掙扎況味的人,她的心還會是原先的那一顆嗎?
午夜夢回,她常夢到自己在地上爬行站不起來而驚醒,臉上已哭濕一片。
這種痛楚沒嘗受過的人,怎懂得將心比心?
她討厭任何人對她存有沒有道理的期待。
「也許我的心變了也說不定。」她挑釁地瞪著他,明眸炯炯。「還有,你突然說那種話,會讓我感情錯亂。我不是你的責任,我生病或受傷,你並沒有道義上的責任必須照顧我,你說那樣富有感情的話,我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她怕常常心跳加速,心臟負荷不了。
他眸色轉深,「不錯,你變了,變得比較伶牙俐齒,不過我喜歡。」過去的她容易不自覺地乖巧順從、委曲求全,他反而暗自擔心。
他說什麼?他喜歡?
「曾耀人先生……」要拒絕一個主動送上門的大帥哥有多難呀!他不能看清現實,自己轉身離去嗎?
「不要連名帶姓的叫我。」他拉住她的手到泳池旁做暖身躁,「你十八歲以前叫我‘耀人哥’,十八歲之後叫我‘耀人’。」
「為什麼?」
「自己猜。」
「我才不要猜。」
真笨,被他唬得一怔一怔的。反正她對他什麼都不記得,隨他編。
她戴上泳鏡,一下子跳下水,卻差點吃進水嗆住,曾耀人遊到她身旁將她攬腰抱住,讓她的上半身浮出水面深呼吸。
「小心一點。」曾耀人抱緊懷中嬌柔的小女人。
「我沒事。」噢,丟死人了!
她咬著唇,羞澀之餘也感受到他的手臂結實有力,胸膛像山一樣可靠。
太親密了,好不自在。
她兩頰生暈,長長的睫毛低垂,不安地扇動著。
這樣的姿態,楚楚堪憐,引起他體內一陣渴望,他多想品嘗那兩瓣水嫩的紅唇啊!就在他的欲望快要戰勝理智時,一個不識相的人遊近。
「冬寧,你還好吧?」朱星海擔心的問。
「我很好。」冬甯推一下曾耀人的胸膛,表示她可以繼續遊了。
曾耀人不甘願的放開她,她隨即劃走,朱星海立即跟上去,在旁伴護。
這個朱星海只是一個整形外科醫生,憑什麼像蒼蠅一樣在冬寧身旁圍繞?更令他不爽的是,冬甯信賴朱星海,對他沒有防備心。
他當然知道冬寧很有吸引力,但蒼蠅不要妄想采花蜜!
桃花桃花不要來,因為要拒絕一個主動貼上來的大帥哥實在很難,她只是凡夫俗女中的一枚呀!
冬寧實在好氣自己的意志軟弱,游泳後決定與曾耀人分道揚鑣,鄭重的說「拜拜」,她過她的生活,他回他的世界,看不出兩人需要有交集。
可是這個看似冷冷的酷哥卻對著她笑,魅力四射,「一起吃早餐。」搶先一步打開他家的大門,一股現烤麵包的香氣飄散出來。
這麼神奇,真的有早餐?他家人也陪他一起搬來?
冬寧告訴自己,她只是好奇看一下而已,走進去他家裏,格局和她家差不多,傢俱卻很高級,由客廳便可以看到餐桌,餐桌旁立著一位令人眼睛一亮的大美女,穿著性感的V領洋裝,露出一小截大腿。
「哇,你女朋友好漂亮!」冬寧直覺反應。
「我女朋友當然漂亮,不過,下次不要自己稱讚自己,有眼睛的人自然會稱讚你。」霸氣的嗓音蘊著一絲笑意。
「啊?」誰是他女朋友?
大美女噗哧一笑。「哥,冬甯真的把我們全忘了,怎麼辦?」
「你妹妹?」
「我堂妹,曾詠詠,你不記得就算了。」曾耀人按住她香肩在餐桌前坐下,「吃早餐,有你喜歡的香蔥麵包、維也納牛奶麵包,搭配伯爵奶茶,麵包是剛出爐的,趁熱吃。」
我只是進來參觀一下而已……冬寧來不及把話表明,裝麵包的白色餐盤已放在她面前,香氣直鑽入鼻腔內,一杯奶茶也斟好了。
曾耀人吃著總匯三明治,主人已經開動,客人若拒絕反而失禮。
冬寧吃著香噴噴的麵包,好奇的看看曾耀人又看看曾詠詠,啊,真是賞心悅目,笑眯眯的把眼睛都眯成半月型。「你們真的真是堂兄妹?好可惜喔!你們兩位元俊男美女在一起的畫面真是超唯美的,當兄妹太可惜了。」
曾耀人聽了,臉上冒出三條黑線。
曾詠詠強忍住爆笑的衝動,從小被堂哥欺壓慣了,看到對家人傲慢無禮的他錯愕吃癟的樣子,真是太爽了。
不過看樣子賴冬寧真的將他們全忘了,連她深愛曾耀人的感情也遺失了,曾詠詠放心之餘亦不免懷疑,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冬寧吃完早餐便直接道謝離去,太帥的桃花不要采。氣氛頓時凝滯起來。
好冷喔!曾詠詠下意識的輕撫手臂,小心翼翼地賠笑臉,「哥,別心急,或許她下個月便恢復記憶。」
「或許她一輩子不會恢復記憶。」ok,那又何妨?曾耀人心中自有打算,但他確定堂妹是另外的意思。「你可以回去了,告訴祖母和我爸媽這個好消息,讓他們也開心一下。」
臉上的假笑快掛不住,改以幽怨的表情上場。
「哥,你怎麼這麼說?沒人期待冬寧失去記憶。」
「當然,世事難料,沒有人能未卜先知。」他不置可否地撇撇唇笑了。「你和孔少軍已展開浪漫的‘邂逅’?」
「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我二十七歲,孔少軍才二十五歲。」她寧可企業聯姻嫁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也不想被朋友們笑「啃嫩草」。
「這不是正合你意?嫁一個年輕的丈夫,好提醒自己不能中斷保養、健身,永遠比丈夫看起來有活力,正好滿足你愛美的虛榮心。」
這傢伙如果不是她堂哥,她老早拍桌瘋罵,沒辦法與他共處三分鐘。可是,人的命運就是這麼怪,沒有十全十美的。她生來便是富家女、父母的掌上明珠,原該活得像只驕傲的孔雀,奈何父母緣薄,頓失依靠;雖然曾家的長輩們沒讓她受到委屈,一樣錦衣玉食,花錢不手軟,但總是感到不滿足。
說她是曾家嫡親的孫女,但長輩們的心血和注意力全放在曾耀人身上,除了他是唯一的男性繼承人,本身的條件更好到令人眼紅,端正俊美的五官,修長的體格有一雙運動家的長腿,聰明機智,精明幹練,即使是血統優良的曾家也難得生出這樣的完美人物。
但那只是外表。曾耀人的內在性格是機車難搞、冷情冷漠,明明家人幾乎都在討好他,他對家人絕對說不上有情,不時教人涼意直透骨髓。
所以在十六年前的某一天,他說他在外婆家撿到一個被人拋棄的小孩,他說他要養她,那是他一個人的寵物娃娃,不給他養就要住在外婆家不回來了。
那是賴冬寧。後來證明她是父母雙亡、姐姐拋下她跟著生父回家的可憐小女娃,因為曾耀人始終牽住她的手不肯放,見她怕生還將她抱起來。曾奶奶只好讓步,因為大家都知道,他有多討厭跟人牽手,更別提擁抱。
沒有人知道曾耀人的心裏想什麼,他到底看上一個六歲小女娃哪一點?幾個月後賴春田找上門來,他長住美國,預備帶冬寧回美國生活,曾耀人二話不說,把冬甯藏了起來,將雙方長輩搞得人仰馬翻,幾欲抓狂。
任性到令人髮指的傢伙!
曾詠詠也不知道叔叔和奶奶後來是如何與賴春田協議,賴春田後來決定回台定居,只是他每次去美國工作均長達數月,冬寧便交由曾家照顧。就這樣,曾耀人才答應將冬寧交出來,讓賴春田帶回家。
曾詠詠把冬寧當初一個小妹妹看待,但她心裏明白,不論是奶奶或叔叔嬸嬸都在等待,等待曾耀人有一天對賴冬寧沒興趣了。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這一等竟然等到冬寧出落的亭亭玉立了,等到曾耀人已屆適婚年齡,想與他聯姻的名媛淑女排一長列,而曾耀人卻嗤之以鼻,說他根本不想結婚,如果一定要結婚他只跟冬寧結婚……
這已遠遠超出奶奶和叔叔嬸嬸所能包容的範圍,他們寧可收可愛的冬甯當幹孫女。幹女兒,但不能接受一個父不詳的小孤女成為曾家未來的女主人,完美的血統不容破壞,誰知道會生出什麼樣的子孫來?
所以,若是天佑曾家,機緣巧合讓賴冬寧從此消失在眼前,他們一定會把握良機,即使被批評狠心也不在乎。
他們真的這麼做了,成功地讓曾耀人絕口不提賴冬寧,以為從此瞞天過海,不必擔心賴冬寧突然又出現在曾耀人面前,誰得想到……
曾詠詠心中感歎,「有緣的人果真拆不散嗎?在茫茫人海的大街上也能重逢!
堂哥是得償所願,但是我可慘了……不過,能親眼目睹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堂哥在女人面前吃癟的樣子,還是很爽。」
這樣一想,心理多少平衡一些。
不過,見他面色不善,她努力擠出甜甜的笑容,「看過冬甯出車禍時的照片,對照目前的模樣,很慶倖她恢復得這麼好。」夠巴結吧!
「她在加護病房躺了兩個月,你一次也沒探望,現在又何必說這些。」銳利的眼神如刀般刺入她的眼底,曾耀人不容她打馬虎眼,「一個月後,我要見到你和孔少軍已正式交往。」
「你一定要這麼狠嗎?」
「話不要說太滿,搞不好交往之後你會緊抓住孔少軍的褲管不放,反過來拜託我幫你設計孔少軍進禮堂。」
夠狠辣!只要曾耀人敢說這種氣昏美女的話。
「我說過,我不喜歡年紀比我小的男人……」
「沒試過怎知不喜歡?年輕力壯的才適合當種馬,努力為曾家開枝散葉。」他皮笑容不笑地看她,令人頭皮發麻,雞皮疙瘩排排站。
她雙手抱胸,防備地瞪著他。
「你以為這行得通嗎?奶奶和叔叔嬸嬸能由著你胡鬧嗎?你喜歡冬寧我OK,你非冬寧不娶我也沒意見,只要你能說服長輩,你大可和冬甯生孩子,拜託不要傷害我變成曾家的罪人。」一股作氣的抗議完畢。
「就讓曾家絕後好了,終止魔咒。」他冷笑,大有「一拍兩散」的氣魄。
「你你你……你不是認真的吧?」曾詠詠不可思議的叫出聲。「你身為曾家男丁,怎麼可以說出這麼不負責任、大逆不道的話?」
「大逆不道?」他玩味一下。「挺不賴的形容詞,我喜歡。」
他瘋了嗎?因為冬寧不理他而瘋了嗎?
「哥——」
「滾!」
火山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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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29 00:04:55
第四章
已經好久沒有在早上七點被挖起床,一開始冬寧受不了的朝朝曾耀人鬼吼鬼叫,他要上班儘管去晨泳,她想睡飽了再去游泳不行嗎?
「不行。」
「為什麼?」
「沒有人盯著,你不可能每天運動。」
「關你什麼事啊?」
壞傢伙,一天不運動會怎樣?連聖人都知道,人是有惰性的。
她又不當游泳健將,偷懶一天、兩天又怎樣?
她也明白持續的運動對她的身體有幫助,但被一個「陌生人」強迫的感覺很差耶!當然要抗議、抗議!曾耀人輕輕鬆松的從冰箱裏拿出一條香栗洋梨蛋糕,「特製的洋梨慕斯裏面填滿糖漬洋梨丁,這是今天的全勤獎,想不想吃?」
好想吃!可是不行,忍一時口欲以擺脫魔掌。
「我……可以自己買。」
「我不會告訴你在哪一家買的。」
啊……這人實在太壞了,利用自己的優勢買到她想吃也買不到的蛋糕。
「給你。」看見她眼裏的掙扎,真像小孩子一樣,他覺得真可愛,索性將蛋糕往她手心一放。
冬寧氣自己沒用的吃人嘴軟,只好忍耐他一天。
第二天他拿出剛出爐的法國長棍麵包誘惑她,她喜歡拿來當零食嚼的那一種;第三天是有金箔裝飾的夢幻巧克力;第四天是漂亮到讓人捨不得一口吃完的六種造型的杯子蛋糕;第五天端出法式焦糖蘋果派;第六天是香車千層派……
如此過了快一個月。
「舅舅——」冬寧對著視訊和美國的賴春田哇啦哇啦的抱怨,「你教我不高興就直接生氣,不想配合就直接唱反調,甯可氣死曾耀人也不要委屈自己,結果曾耀人還是沒有被嚇跑啊!」
「是嗎?」憑你那點功力怎麼可能嚇跑男人?舅舅只是不希望你太順從姓曾的。賴春田在肚子裏嘀咕兩句,但眼底閃爍著兩簇光芒,「聽你這麼說,曾耀人的耐心和修養比過去好多了,這樣吧!你繼續‘隨心所欲’的日子,不必看姓曾的臉色,他拿美食誘惑你,你愛吃就吃,不愛吃就吐還給他。還有,像他那種人,應該沒吃過路邊攤或夜市美食。」
冬寧一挑眉。「哪個星球移民來的怪物,居然不吃路邊攤不逛夜市。」
賴春田在那一頭聳聳肩,「對了,我工作室有一台舊的手提電腦,我拿來練中文的,你有時間打開來看一下,密碼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日期。」告訴她一串數字,要她記下來。
「做什麼?」
「知道你失去大部分的記憶之後,尤其是與姓曾的那一家人有關的事,你遺忘得最徹底,我便試著幫你做記錄,將我所知道、所瞭解的曾家人做簡介,還有過去你告訴我的生活點滴、學校趣事,盡我所記得的做了記錄。」
「為什麼?」
「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才導致你出車禍重傷,或許曾家人有做什麼,或許只是一場單純的意外,我不確定,所以我擔心你會再次受到傷害。」賴春田對著鏡頭露出溫暖的笑容。「冬甯,我的女兒,如果曾耀人不是如此地執著於你,我倒希望你永遠忘了那一家人,重新開始。」
「舅舅。」
「基本上,曾家的長輩都是好人,一直以來很善待你,即使是因為曾耀人的關係才對你好,也不容易了,畢竟那樣的人家十分講究門當戶對、學養相當、血統相配,你懂嗎?」
「有一點懂。」她咬住唇,心情有點忐忑。難道她已經不排斥曾耀人,甚至有點喜歡他的鍥而不捨,所以容易惴惴不安?
好人,不是什麼都好的人。
善待你,不等於接受你成為真正的一家人。
「冬寧,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我不高興你為了某某人而溫柔乖巧、委曲求全,那某某人必須更重視你的情緒,才有資格追求你。溫柔乖巧,可以是你的天性,但不能是為了別人高興為委屈自己不生氣、不任性,那可不行。」
從事創作的人講究天性自然、靈魂自由,最痛惡為了別人而扭曲自己的個性、束縛自己的思想。
賴春田曾經後悔當年被曾家的長輩說服,沒有堅持己見的帶著冬寧到美國展開生活。他試想過,假使冬甯在美國求學長大,成年之後與曾耀人相遇、戀愛,結果是不是完全不一樣?
他無法確定,但肯定冬寧反而個性將有所不同。
逝者已矣,他只能提醒冬寧不要再被曾耀人牽著鼻子走,只有混世魔王投胎的壞情人才會要求女人事事順從,即使是習慣使然,更糟。
愛情的預防針要提前施打!
「冬甯,答應舅舅,不管你日後會不會恢復記憶,都切記要做自己,不可以被任何人牽著鼻子走,那樣的生活不會真正快樂。」
「我才不會被別人牽著鼻子走呢!」她本能反應的說。
「記得你答應舅舅了喔!」黑眸掠過一絲幽默,他加但書,「不論你喜歡曾耀人也好,或愛上另一個男人也罷,舅舅的條件只有一個,他必須接受你的一切優缺點,並且值得你愛。」
她心一動,若有所悟地恩了一聲。
「舅舅的條件其實很嚴苛呢!」她細聲細氣地說。
「聽起來嚴苛,其實所求的不過是一顆真心,我女兒值得的。」
「舅舅!」她甜甜地笑。
「對,就是這樣子笑,你是福星高照的賴冬寧,不是無父無母的小可憐,不需要曲意承歡去討好任何人,知道嗎?」
「知道了。」
賴春田又交代幾句生活瑣事,結束視訊通話。
整個空間又恢復一片寂靜。
冬甯平靜的眼底漾著一絲淡淡迷惘。舅舅的心裏藏著秘密,那個秘密與她有關,是她遺失的記憶。有關她曾在曾耀人家裏生活的那一段,舅舅從不提起,直到曾耀人又出現為止。
到底為什麼呢?舅舅不希望她記起來,可是又記錄在電腦裏,怕的是有一天她與曾耀人命運性的重逢,不知如何與曾家人應對嗎?
自從她在加護病房睜開眼睛,見到的唯一親人便是舅舅,她沒有忘記舅舅,一直很疼愛她的舅舅,她有了安心的感覺,開始接受治療。
那是一段很漫長、感覺度日如年的痛苦歲月,支撐她重新站起來的便是舅舅絕不放棄她的信念,所以她也不敢放棄自己,咬緊牙關的做複健。
一直以來,她相信這世上只有舅舅真心疼愛她,不會有別人。
難道曾經有人愛她的心不輸給舅舅嗎?
冬寧委實難以置信,可又忍不住好奇心,到舅舅當工作室的小房間一探究竟,手提電腦便擺在L型的工作桌上,她聽話的開機,然後輸入密碼……
從中午到太陽下山,她反反覆覆看了三遍,慢慢的消化吸收,體會其中的深意,感受到淡淡的哀愁,宛似讀完了一本別人的故事。
然而實際上,那是她過去的一部分。
關上電腦,心裏有些迷惘,但又能如何?日子一樣要過下去。
舅舅只是希望她心裏有個底,但失憶的情況並沒有改變。她是賴冬寧,但不是電腦裏描述的那位過去式的賴冬寧。
如果你的心裏沒有愛情的回憶,有人告訴你他過去多麼多麼愛你,你不會覺得感動,或許,有一點歉意,不好意思把他給忘記。
但是又奈何?
愛她,請重新開始。
休了一星期的生理假,不能下水游泳,冬寧故意將不算嚴重的生理痛誇大成鬧情緒的好理由,不能出門活動,理所當然的宅在家裏要頹廢,吃零食、看漫畫、打電玩,挑戰曾耀人的忍耐極限。
誰要當一個乖乖牌的女朋友?嘖!
誰想當模範淑女,溫良恭儉讓?嘿!
受不了的話快快打退堂鼓吧!
曾耀人知道她在鬧脾氣似的,讓附近的飯店照三餐問她需要送什麼餐點,一切隨她發洩,就當做青春期的叛逆性到現在才發作好了。
一星期過去,頹廢夠了,冬寧神清氣爽的想游泳,一打開家門,不意外見到曾耀人比她早一步的杵在門口,端著白侞酪藍莓巧克力蛋糕誘惑她。
對一位天之驕子而言,他的耐心值得讚美。
她大方的收下,俏臉蛋上掛著一抹笑。「我已經習慣早起了,所以你不必再拿甜點誘惑我。」這男人誠意十足,但創意不足,是不是很少追女朋友?
他淡笑,豐神俊朗的模樣十足令人女人恍神。「你喜歡的我都記得。」重逢至今,冬甯第一次很自然的以愉悅的表情對他笑。
她已接受他的存在了。
兩人一如往常的去游泳,她已經可以遊得像美人魚一樣,不再將每天運動當成是一件苦差事,身體慢慢好轉。
「今天有什麼計畫?一樣睡回籠覺?」吃早餐時,他很自然的問。
「我現在不困,可能會去做一件奇怪事。」冬寧捧著甜中帶鹹的蓮蓉蛋黃包,吃得很過癮。
「什麼奇怪的事?」
「不告訴你,告訴你就不好玩了。」
那八成就與他有關。他不會事事追問,冬甯不是小孩子了。
男人這種生物,如果女生事事溫柔順從,便習慣成自然;若是女方的態度硬起來了,除非他想分手,否則便會退讓一步,又一步,求取兩人之間的平衡。
「對了,我都沒再見到你堂妹,她不來找你玩?」
「上班加談戀愛,夠她忙。」
「說得也是,那種大美女不可能沒人追。」
「想知道她的男朋友是誰?」
「不想。應該是名門貴公子,我又不可能認識。」
曾耀人但笑不語,去上班了。
冬寧在自己的房間打扮一下,防曬很很重要,淡妝增添好氣色,搭配一襲長度及膝的洋裝,微鬈的發絲別上水晶髮夾,以免自作主張的東翹西翹。
站在鏡子前看了又看,只可惜沒辦法穿上高跟鞋增加修長度,只能穿平底鞋或低跟鞋,有點美中不足。
「人果然是貪心的,去年只求能正常走路就好了,現在卻妄想穿高跟鞋。」
她嘲諷地向自己笑了笑,拿了皮包轉身走出房間,朝目的地出發。
朱醫師的新診所開幕,她還沒去道賀呢!
撐著小洋傘,散步去美容醫學診所,走路便可以抵達上班地點,朱星海和蘇以哲挺會打算的,因為這附近全是高級住宅區,生意應該不錯。
冬寧在診所門外打了朱星海的手機,朱星海很快出現在門口。
「冬寧!」他笑望她彎月般的眼睛。
「醫生,不好意思打擾你看診,可是不來向你道喜我心裏過意不去。」
「謝謝你。太陽很大,快進來坐一下。」
「方便嗎?」
「三天預約的人不多。」
朱星海拉著她的手走進去,冷氣正消暑。
「好久沒看到你穿白袍的樣子,感覺好像又回到醫院。」
「還怕醫院嗎?」
「比較沒有心理障礙了。」
「救命下……」
突然一個高高瘦瘦、一樣穿白袍的男子從診間沖出來,沖著他們直笑。接著,有好幾位穿著粉色護士服的美眉好奇的探頭探腦。
冬甯點頭致意。「不好意思,打擾了。」
高瘦的男子笑得白牙閃閃。「不會,不會,很高興見到你,貝蒂小姐。」
好討厭,這醫生怎麼也叫她貝蒂小姐?冬寧不解的看一眼朱星海。
「她不喜歡被人叫貝蒂小姐,她叫賴冬寧。」朱星海歉意一笑。「冬寧,這一位便是我的好友兼合夥人,蘇以哲醫師,他最擅長怞脂、疤痕整型。」
「我絕對不想在動刀了。」冬寧趕緊聲明。
「真可惜,賺不到你的錢。」朱星海開玩笑的說,逗得冬寧呵呵大笑。
蘇以哲阿沙力的說:「你們去諮詢室聊一下,我叫心悅送咖啡過去。」所謂的好朋友,須有成人之美。
他和朱星海一樣,絕對不想跟自己的患者談戀愛或結婚,但朱星海竟然破例,可見對賴冬寧的好感極深。今日一見,果然令人印象深刻。
諮詢室裏有一套小沙發,是溫暖的橘色系,一旁的綠色盆栽和清香的空氣具有舒緩心情的作用,讓患者原本緊繃的神經逐漸放鬆。
「很多很來這裏討論要如何美化自己嗎?」她好奇的打量簡約典雅風格的小空間,給人心靈平和的感覺。
「比較特殊的患者才需要,大多時候拿來當會客室。」
「很像朱醫師的風格。」
「你還叫我醫生。」朱星海有點苦笑。「冬寧,你每天跟曾先生一起晨泳,沒改變嗎?」他下樓游泳時,他們已經練完要上樓,才知道他們改為晨泳。
「沒辦法,那個人說一不二,我向舅舅抗議舅舅說除非讓曾耀人死心、放棄,否則誰也拿他沒轍。所以我一直故意跟他唱反調,他說東我偏指西,以為他會氣得拍桌走人,結果他居然忍下來了。」冬寧沒發覺自己的笑容好甜。「舅舅說曾耀人若執意想吃回頭草,給他追求一下我也沒損失。」
「你不怕他了嗎?」朱星海臉色凝重。
她搖頭。「這一個月的相處,老實說我的態度不好。我看他明明是陌生人,他卻一副跟我很要好的樣子,我忍不住要生氣。」
「你們過去是一對戀人嗎?」朱星海擔心的是這一點。
「他說是,舅舅也不否認,可是我沒印象啊!除非他重新再追求我一次,或許能找回過去相戀的回憶。」冬寧笑了,但笑容裏有藏不住的迷惘。
「冬寧,我……」我也想追求你呀!朱星海來不及表白,有人敲門。
「請進。」他暫且忍耐一下。
門打開,飄來陣陣咖啡香。
「朱大哥,我送咖啡來了。」一位俏美麗人端著託盤進來,彎腰擺上桌時和賴冬寧一照眼,「是你,賴冬寧!」
「啊?」冬寧覺得很面熟。
「又不記得我?上次在麵包店你也你記得我,你是患有健忘症嗎?」
冬寧猛然想起,她就是第一個喊出她姓名的「陌生人」。
朱星海打圓場。「心悅,你先不要生氣,冬寧因為出車禍的關係而喪失記憶,這點我可以作證。」
蘇心悅一屁股坐到冬寧旁邊,上上下下的打量她。「我們高中同學你全忘了?一個也不記得。」電視情節在現實生活上演,真刺激。
冬寧微低頭。「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喪失記憶又不是你自願的。」蘇心悅快人快語。「我重新自我介紹好了,我姓蘇東坡的蘇,心臟的心,悅耳的悅,蘇心悅。我大哥是這裏的醫生蘇以哲,我家住前面那個社區大樓的C棟九樓,朱大哥也住那裏,不過他家是D棟。」
「好巧喔!」冬寧輕笑,長睫俏皮一眨。「舅舅過年前才買下那裏,A棟十一樓之二,歡迎你來敍舊。」
蘇心悅又跟她交換手機號碼、MSN、E-Mail……變成兩位就別重逢的昔日同窗哈拉起來,邊喝咖啡邊聊,把朱星海晾到一旁去。
後來有護士進來知會朱星海,預約的患者來了。
朱星海站起身。「冬寧,你可以等我一起吃午餐嗎?」
冬寧抱歉地笑笑。「我等一下要去一個地方。」
「那我們下次見。」
「好,你儘管去忙吧!」
朱星海錯失告白的機會,只好期待下一次。
蘇心悅暗叫不妙,朱大哥喜歡上賴冬寧嗎?方才她大哥叫她煮咖啡時,她以為來了敢花錢的大客戶,後來聽護士咬耳朵說是朱醫師的意中人來了,她情急之下,咖啡煮三杯,準備留下來當電燈泡。可是,一見到賴冬寧,太驚訝了,忘了初衷,只顧敍舊。
這一刻,危機意識再次抬頭。
「呃,冬寧,你是朱大哥的女朋友嗎?」
「不是。」
太好了!「你知道嗎?我大哥是整型外科醫生,大姐是牙醫,去年也嫁給一位同行,夫唱婦隨。我雖然沒辦法當醫生,但我爸媽也希望我嫁給醫生,所以我才來診所上班。」
「那很好啊!」她在暗示什麼?冬寧的腦筋還沒辦法轉那麼快。
不過說真的,一個「陌生人」突然告訴你,她立志嫁給醫生,她家人也如此盼望,感覺有點莫名其妙。
套用一句成語語淺言深。
直到走出美容診所好一段路,冬甯才意會過來。莫不是蘇心悅喜歡朱星海?所欲才拐彎抹角的暗示她,朱星海被蘇家女兒訂了。
「好奇怪的人,那些話應該對朱醫生說才對吧!」冬寧真搞不懂這算怎麼回事,「把可疑的情敵全排除掉了,男人就會愛上你嗎?」
都已經近水樓臺在一起工作,還擔心什麼?
冬甯實在不瞭解蘇心悅的思考邏輯,條件那麼好的女孩子還會對自己沒信心嗎?像她條件不好又該怎麼辦?
「我才不管那麼多,走一步算一步。」
招來一部計程車,往「天鴻集團」的辦公大樓出發。
她並沒有計畫想做什麼,只是好奇還未失去記憶前的她,來過曾耀人上班的地方嗎?她想直接試一試。
雄偉氣派的大樓,寬敞明亮的門面,感覺來這裏上班很高尚,走路有風,說出去也很體面吧!
可惜警衛森嚴,在門口便被攔下來,因為她沒戴識別證,又非警衛熟悉的面孔,想直接找曾耀人?對不起,下次請跟秘書處約好再來。
冬甯立刻打曾耀人的手機,尖叫駡道:「曾耀人,你這個大騙子--」
「冬寧?」正在開會的曾耀人,作夢也沒想到會接到她的電話,還一開口就罵他是大騙子。「你怎麼了?你現在人在哪里?」
「我就知道你在騙我,說我們以前是一對戀人,大騙子!」
「我沒有騙你,我何必騙你?」曾耀人向眾人說一句「會議暫停十分鐘」,走出會議室,繼續道:「冬寧,發生什麼事?」
「我在你家公司大門口沒辦法進去,你還騙我說過去我們感情很好,習慣同進同出,根本在騙人。」
「你等一下,我現在下去……」在她嘀嘀咕咕時,他已經進入專屬電梯,她尚未發洩完,他已經出現在一樓大廳。
冬寧看見他出現,吃驚得忘了要嘮叨。「你在二樓上班啊?這麼快!」
「不是。」曾耀人扶住她的肩膀,對兩名警衛道:「這位賴小姐是我的未婚妻,不許對她無禮。」
「是!對不起。」警衛趕緊鞠躬道歉。
兩人手牽手的走進大門,等於是詔告天下。
曾耀人唇邊漾起柔情微笑,「過去你還是學生,根本沒想過要來公司,所以大家才會不認識你,以後沒人敢再攔你了。」
「可是你也不能說我是你的未婚妻啊!」她嘟囔反駁。
忽略心頭的刺痛,曾耀人仍是微笑。
「若非你突然車禍,我們原本就打算先訂婚,等你大學畢業再結婚。」
冬寧驀地瞪大眼。真有這回事?
隨著相處的時間拉長,她看待曾耀人的眼光與心情也有所不同,由一開始的無措緊張到排斥抗拒。及至今隨遇而安、篤定適應。
撇開過去的種種不談,出身富豪的曾耀人是相當有魅力的男人,天生耀眼,傲視群輪。瞧瞧這一路走來,哪位女職員不向他行注目禮?大膽一點的還猛拋媚眼,渴望獲得他的青睞。
進入電梯。
「你的誘惑這麼多,都不會暈船嗎?」她想怞回手,但他不放。
難得她卸下心防,主動親近,精明的商人自然該懂得把握良機。
「要暈早就暈了,不會等到現在。」曾耀人不由分說地低頭吻上她的唇,不似他冷漠的外表,他的吻絕對狂放熱情,呼吸她的氣息,允吻她柔軟的丁香舌,害她全身泛起一陣戰慄。
她由一瞬間的驚愕,到雙腿幾乎站不住,任由他有力的雙臂將她柔軟的身子緊緊壓入胸懷。
「我的娃娃--」他親昵地喚她,令她脊髓一顫。
「放開我……」她才不是見鬼的貝蒂娃娃呢!
他貪婪地吮吻不休,積壓許久的感情傾巢而出,像要把她一口吞下。
他那灼熱的唇,溫暖結實的臂彎,急促有力的心跳聲,在在令她暈眩而意亂情迷……
叮,電梯門開,十八樓到了。
一陣響亮的怞氣聲驚醒了這一對愛情鳥,冬寧看到電梯門外站了好幾個人,啊,丟臉死了,她要直接下樓回家啦!曾耀人反而若無其事的擁著她步出電梯,那些高階主管等他開會等不到人,聽說他下樓接人,比較好奇又膽子大的便在電梯前恭候,以為來了了不起的大客戶,結果居然是……
跌破眾人眼鏡!這是冷酷少董會做的事嗎?
「這位是我的未婚妻賴冬甯小姐。」
一句話便足夠解釋一切。
哦……原來是未婚妻呀!怪不得他也有熱情的一面。難得看到如此精彩的畫面,有幸目睹的人一定會廣播出去,絕俊的少董不是Gay!
曾耀人將冬寧安置在自己的辦公室裏,辛若欣送茶進來。第十二位秘書上星期被解雇了,她這位秘書課課長只好身先士卒,過來支援。
「冬寧,我去開會,半小時後回來,你不要亂跑,嗯?」他撥開垂在她臉上的發絲,任誰都看得出他臉上漾滿了喜悅的光彩。
「你就這麼喜歡看到我嗎?」冬寧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綻出一抹幽靜而如夢似幻的微笑。
曾耀人以輕輕的一吻作回答,先去開會。
辛若欣沒見過曾耀人對女孩子這麼有耐心的表情,前面那十二位美麗的女秘書全被他吼到哭,只因她們太迷戀他那張俊臉,一時閃神沒注意聽明白他交代的事,他不耐煩說第二次便直接用罵的。
真是造孽啊!一個男人沒事長那麼好看,還不許人家看得渾然忘我。
辛若欣好命苦喔!又要應徵第十三位女秘書,再不行的話就要找男秘書了。
可是,眼前這位女孩憑哪一點獨得曾耀人的青睞?
「你真的是我們少董的未婚妻?」比她漂亮的女孩,公司裏少說有一打,女人看女人的眼光與標準,跟男人不一樣。
「你懷疑他說的話嗎?」冬寧淘氣的眨眨眼。
「不是,不是。」連忙反駁。她會不會告狀?
「瞧你緊張的,他很難伺候吧!」她微微笑著,目瞳幽然。「至於我是他的誰,全是他說了算。」她很無奈呢!
「我們少董並非難伺候,而是對人對事的要求標準很高,達不到他的標準也難怪他發脾氣……」修辭學很重要。
「簡單的說,他龜毛、沒耐心、又愛生氣。」她一語中的。
辛若欣努力地修飾辭句,她一口氣便推翻了。
「秘書姐姐,我不會告狀啦!你不用替他說好話。」冬寧眼睛亮晃晃的,呵呵笑著端起金邊茶杯。
辛若欣準備打退堂鼓了。她也才三十剛出頭,就與年輕美眉有代溝?怎麼可以用漫不經心的口吻說他們少董的缺點?
年輕美眉不怕天顏震怒?
年幼無知,不知天高地厚的草莓妹!
辛若欣心想這美眉受寵不了多久,不須刻意巴結,先去處理堆積如山的工作要緊,一打開門,一陣蒼老卻洪亮的聲浪先傳進來--
「……什麼未婚妻?我們家耀人什麼時候訂了婚,我怎麼不知道?現在的女孩都這麼厚顏無恥,即使剛認識都敢自封是未婚妻……」
「媽,您先不要激動,等耀人開完會再向您解釋……」
「不,我要先去會會是哪來的狐狸精,敢自稱是耀人的未婚妻--」
「媽,如果是耀人自己說的……」
「不可能!沒有我的同意,耀人不會私自訂婚。」
「媽--」
一位氣派的老太太率先走進來,後面跟著一位端莊典雅的中年貴婦,不用說,是曾奶奶和媳婦宋品妤。老太太算一算有十天沒見到寶貝孫子,特地大駕光臨總公司大樓,一家三代可以共用午餐之約,作夢也沒想到,居然耳聞「少董的未婚妻」。
找上門來,立刻氣呼呼的想興師問罪,雙方一照眼--
「是你!」曾奶奶的表情可真絕,像看到鬼魂重生似的連退兩步,若非媳婦在她身後撐著,差些一跤摔在地上。
「媽,您不要緊吧?」宋品妤一邊關心的問,一邊表情古怪地看著大刺刺坐在沙發上喝茶的賴冬寧。
是冬寧沒錯吧?怎麼態度差那麼多?
曾奶奶只要一確定對方是人不是枉死鬼,便重振旗鼓,開始進攻。
「冬寧啊,你恢復健康,真是太好了。」老太太上前坐在主位上,「聽說你發生車禍,我們一家人都擔心得很,在心裏只念佛。」
冬寧對陌生人的興致不高,小臉冷冷淡淡的。
曾奶奶眯起眼眸說著:「冬寧啊,過去的全過去了,你現在是來做什麼,居然自稱是耀人的未婚妻?做人不能這樣沒有良心,你以前不敢如此放肆。」
冬寧冷眼一眯。「這位老太太,我沒有‘自稱’是誰的未婚妻,一次也沒有,麻煩你不要出口傷人。」
「什麼?你……」居然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
宋品妤忙打圓場,「冬寧,你不可以對奶奶沒禮貌,講話的口氣也要注意,你、以前不會這樣子……」
以前、以前、以前,討厭死了!她不能活在現在嗎?
還有,她們一開口便教訓她、責駡她,端了好打的官架子!
冬甯繃著一張俏生生的冷臉,一字一字的冷聲道:「你們是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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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29 00:05:13
第五章
「一起吃午餐。」
「不要。」
「為什麼?」
「我又不認識她們,一起吃飯很奇怪。」
「冬寧,她們是我的母親和奶奶,你想不起來沒關係,可以重新認識彼此,因為以後還是會見面。」
「下次吧!我中午想去吃米粉湯。」
「米粉湯?」曾耀人大皺其眉。
「有一次舅舅帶我去一家小吃店吃米粉湯,湯頭好棒喔!再配上蘿蔔、豬頭皮和粉腸等小菜,我今天突然好想吃,非吃不可。」
冬甯笑得連眼睛都亮了起來,庶民美食半點不輸給高級餐廳,而且可以自在地用餐,不必太在乎餐桌禮儀。
曾耀人望著那張笑容生動的秀美容顏,竟不忍反駁。
曾奶奶卻是相反的渾身不對勁,最最傲慢無理的曾耀人居然對微不足道的賴冬寧忍氣吞聲,他幾時修養變這麼好?
寶貝金孫不可以對外人比對家人好!
「耀人啊,你找到冬寧,也確定她沒事了,這樣已足夠,我們曾家已經對她仁至義盡。」曾奶奶的不滿意比一籮筐還多,「過去的冬寧至少還有‘溫柔乖巧’這樣的優點,可如今的她,你瞧瞧,你說東,她偏往西,有長輩在場,竟不懂得尊重長輩的意見,自己決定想吃路邊攤,你說這像話嗎?」宋品妤也感覺不妥,「耀人,媽媽的想法和奶奶一樣,今天的冬寧和過去差太多了,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不是你當初喜愛的‘寵物娃娃’。」
冬甯嬌俏的容顏立刻陰沉下來。寵物娃娃?她是貓還是狗?
曾耀人相信母親是故意的,「冬甯念國中後,我沒當她是娃娃了。」
曾奶奶更加刻意的提醒,「但是一開始你是把她當成‘寵物娃娃’抱回來養,你爸爸不讓你養貓養狗,怕玩物喪志,你就堅持養娃娃。」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曾耀人一把抓住冬寧的手臂,不讓她起身走人。「過去如何皆下重要,重要的是現在與未來。」
「過去怎麼會不重要?」曾奶奶繃著臉說:「冬甯這丫頭從小乖巧甜美,長輩說一她不敢說二,比詠詠更窩心、更惹人憐愛;即使如此,她還是配不上你。現在呢?更別提了,連原有的優點也沒了,她到底還有哪一點吸引你?」
宋品妤出聲附和。「媽有同感,現在的冬寧哪里吸引你?」
冬寧挑起眉大驚小怪地瞪著他,「對呀,我本人亦十分好奇,我到底有哪一點吸引你?」
這小妞是唯恐天下不夠亂嗎?
曾耀人眼底掠過一絲複雜的光芒。「人都會變的,一成不變反而不正常。過去的你,柔順甜美、乖巧窩心,我心裏喜歡;現在的你,仿佛靈魂覺醒了一般,比較有主見,不隨便屈己從人,我反而更欣賞你,更加愛你。」
冬寧眨眨眼,笑得好嬌俏迷人。「哇,你這麼會說甜言蜜語,到底是追過幾個女朋友練來的?」
「我根本不追女朋友。」他不屑道。男人有錢有臉蛋,反而是女人想倒追。
「那我是你的誰,你幹嘛追求我?」
「你是我的未婚妻。」曾耀人聲明道。
冬寧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的笑。「謝謝你這麼說,雖然我感到十分突兀、受寵若驚,不過正好可以抹平我內心所受的委屈。」
「委屈?誰給你氣受了?」
「不是受氣,而是誤會。你奶奶好像誤會我‘自稱’是你的未婚妻。問題是我剛認識你沒多久,怎麼敢厚顏無恥的自稱是你的未婚妻?我又不是狐狸精!」
曾耀人銳利的看家人一眼,卻對著冬寧意有所指地眨眨眼,「如果你有狐狸精的手段,我反而會覺得賺到了。」
冬寧卻不回答,淺淺一笑。
曾奶奶深吸一口氣,「耀人,你不可以這個樣子,對一個沒家世、沒來歷、甚至是私生女的賴冬寧百般包容、千般呵護,但是對自己的家人卻不及對她的千分之一好。」她沉痛地搖著頭,「不是奶奶刻意刁難,執意不允許你們結婚,而是她配不上你,在各方面都配不上。」
宋品妤幽幽然的勸道:「兒子啊,你奶奶這輩子最疼愛。最看重的就是你,你愛奶奶尚且嫌不足,怎麼可以把愛奶奶的心全轉移到冬寧身上去。」
曾奶奶最不能諒解的就是這一點。
曾耀人眯起眼,冷冷的眸光每每令家人寒心。「你們夠了吧!繞來繞去永遠在死胡同裏繞,還硬要欲加之罪給冬寧。我尊重你們是生我育我的長輩,跟我愛冬甯完全是兩回事,你們偏要混為一談。我不是比較愛冬寧而不愛你們,今天即使沒有冬寧的存在,我對你們的態度與感情也不會有所改變。」
「不可能的!」曾奶奶目光灼灼的逼視著賴冬寧,「要是沒有她,你不會對家人這樣,你小時候和那可愛的,總是嘴巴很甜的奶奶長、奶奶短……」
曾耀人冷哼。「奶奶,我這輩子從來沒有‘可愛’過,嘴巴更不甜,你記憶中會奶奶長、奶奶短哄你開心的,是我那兩位早夭的弟弟吧!」
「什麼?」曾奶奶臉色大變。
曾耀人譏誚的揚眉反問道:「媽也一樣吧,把對兩位弟弟的期盼全一古腦兒的加在我身上,對我做不切實際的要求,不是嗎?」
「耀人……」宋品妤一臉不自在。
「兩位早夭的弟弟全被你們的想像美化了,溫柔、貼心、聽話,會說甜言蜜語逗你們開心,承歡膝下任由你們擺佈。你們將那樣的期盼投射在我身上,看我的眼神不是單純的只看見‘曾耀人’這個人,仿佛我背後還站著兩名亡靈,不是嗎?」
「我……」
「你們一定沒有想過,我有多討厭你們看我的那種眼神,我是曾耀人,不是‘三合一’的兒子或孫子,所以我討厭跟你們在一起。」
「耀人啊--」曾奶奶幾乎老淚噴出。「奶奶的希望全在你身上,你是曾家的獨根苗,怎麼說討厭奶奶?」捶心肝啊!不要活啦!
「奶奶,我爸才是你生的小孩,你的希望放在他身上才對。更何況,家裏還有詠詠在,她聽話、乖巧、不敢忤逆你,是你最鍾愛的類型。」
「詠詠是女孩子,又不能繼承香火……」老人家有時很番,不瞭解孫子的中心思想,聽不懂孫子在抗議什麼,直接照她想聽的去解釋。什麼「三合一」的孫子?
把愛三位孫子的心全給他一人,還不好,啊?
曾耀人除了不耐煩,還是不耐煩。他的家人對他永遠有一堆要求,好像他必須代替兩位弟弟一起活出耀眼的生命來,可悲的是他們均不自覺,從兩位弟弟相繼亡故後,便不自覺的如此要求他。
偏偏他是一個自我本位主義者,沒興趣代替任何人而活,家人愈是對他有所要求,他的行事作風愈乖張。
「耀人,」千言萬語堵在胸口,宋品妤還是沒有完全明白自己對兒子的愛哪里出了差錯,只知道那梗塞的滋味令她難受。只是,當慣了豪門媳婦,懂得輕重緩急,知道永遠不要把氣氛搞僵,低柔的嗓音聽起來像在誘哄,「你爸快下來了,我已訂好餐廳,我們先去吃飯再聊。」
「沒錯,沒錯,我們一家五口人好久沒在一起吃飯。」曾奶奶順水推舟,自動將賴冬寧排除在外。
老人家嚴重懷疑,失去記憶的賴冬寧性情大變,化身為拜金女郎,所以曾耀人一找上門,她馬上迫不及待的接受,還追到公司來。
事實上,一直是曾耀人握住賴冬寧的手不放,但老人家選擇性沒看到。
冬寧挑揚唇角,笑得很無辜。「麻煩你放開我的手,曾耀人先生,我要去吃我的米粉湯,然後回家。」
「怎麼又連名帶姓的叫我?」他擰眉。「我陪你去吃米粉湯。」
曾奶奶和宋品妤不敢置信。
「不要吧!」冬寧呆了呆,反對道:「你奶奶都親自上門,你陪老人家吃一頓飯才對,不要太任性了。」
「我任性?」
「難不成你以為你是一個善解人意的人?未免太自我感覺良好了。」
曾耀人一怔,豁然大笑。
「你笑什麼?」
「我的確是個任性自私的傢伙,你是第一個敢對我說出心裏話的人。」他溫柔的捧住她的臉,輕輕啄吻著,「冬寧啊,我沒辦法不愛你,所以你絕對不要想再回避我。誰敢阻擋我的愛,我就跟誰翻臉!」
全然不顧長輩虎視眈眈在看著,他從她的面頰吻到柔軟的唇,仿佛在宣示他的愛不容否決,確實夠任性、夠囂張、且目中無人。
曾奶奶用力咳兩聲,「一個女孩子怎麼可以這樣不知羞恥?所以說,家教很重要。」千錯萬錯,錯在狐狸精勾引她的寶貝孫子。
宋品妤無奈輕歎,至少她看出是兒子的熱度較高。
冬甯推開曾耀人,細聲細氣地說:「你害我無辜被罵,所以你要補償我。」
「我三天不跟你吃飯,我愛吃垃圾食品就吃垃圾食品,不用你管。」
「什麼?」
「三日為定。再見!」
冬寧不等他反對,便拍板定案,快速溜出他的辦公室。
在走道和一位高大威嚴的中年男子擦身而過,她腳步未停地朝電梯走去。
曾泰吉回首停頓了一下,進入兒子辦公室,怪道:「方才走出去的是冬寧吧!她居然沒跟我打招呼。」
宋品妤苦笑。「老公,她喪失記憶,你忘了?」
曾泰吉恍然大悟。「怪不得……看她的情況,應該恢復得很好。」
曾奶奶哼了一聲。「身體恢復有什麼用?心都變了,個性也變得不似以往乖巧、聽話,我看她是鐵了心想賴上耀人。」
曾耀人拋出冷冷一句,「是我決心賴上冬寧!」
「你說什麼渾話啊,耀人……」
曾耀人直接抬腿走人。
「你去哪里?說好了一起吃飯--」
沒聽見!曾耀人在門外和堂妹擦身而過,目不斜視。
曾詠詠撫著胸膛走進來道:「哥在氣什麼?臉色好可怕,嚇死我了。」
沒人知道該從何說起,只有歎息。
曾詠詠明哲保身的轉移話題,「對了,我媽媽拜託我向叔叔關說一下,看能不能破格錄用她的繼女當哥的秘書,她也是被吵得沒法子了。」她一個月和生母康鈴見面吃飯一次或兩次,跟康鈴再婚的夫家則沒來往,也互不認識,只偶爾聽生母牢蚤兩句。
曾泰吉點頭。「她叫什麼名字?」
「朱雪綸。」
「就讓她試試看吧!如果又被耀人罵哭走人,那就怪不得我們。我開始好奇,他什麼時候可以開始締造‘開除最多女秘書’的世界紀錄?」
曾詠詠險些失笑,但奶奶在場,不笑比較保險。「其實我想過,叫冬甯來當哥的秘書,或許哥就不會……」
「你在胡說什麼?」曾奶奶氣哄哄道:「想辦法分開他們都來不及了,你還想‘引狼入室’?
曾詠詠在心裏吐舌頭,不敢再說了。其實,當曾耀人的秘書真不是人幹的差事,她尚且謝絕被剝皮,哥怎麼捨得叫冬寧做苦工?曾奶奶大發慈威,叫兒子跟媳婦一定要想辦法來拆散耀人和冬寧。
蠱惑耀人心的賴冬寧,非從他的生命中開除不可。
「啊,令人懷念的泡面,我來了--」
從來不知道吃一碗泡面也可以這麼開心,舅舅不讓她吃,曾耀人管得比牢頭還嚴,害她好久沒嘗到泡面的美味。
冬寧呼嚕呼嚕地大口吃面,還把湯全喝完。
「好過癮喔。」吃飽了,開心的伸個懶腰。
有人照顧三餐雖然很輕鬆,但偶爾也想吃些垃圾食物放縱一下。
不曉得曾耀人有沒有吃過泡面?
依他的家人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應該不會買泡面當存糧,最低消費也要吃宅配的日式拉麵才像話吧。
想到昨天中午曾耀人追出來和她一起去吃米粉湯,吃驚之餘,說不感動是騙人的。看他脫下西裝外套,解開領帶卷起來放入口袋,襯衫的扣子打開兩顆,即使如此,硬要一名王子吃路邊攤,感覺還是不搭調。
他們坐司機開的車子前往,從上車後他的手機沒停過,除了生意上的交談,還有兩通是他的奶奶和堂妹打來的,語調冰冷得能凍死人。
等米粉湯上桌時,冬寧的眉頭微皺,「你奶奶明明愛你愛得要命,你為什麼不能好好跟她說話?」
曾耀人擰眉。「如果不是我兩個弟弟死得早,她才不會愛我,因為我最不聽話,脾氣最壞,嘴巴更不甜。」
真像鬧彆扭的小孩。
「算了,你家好複雜。」喝一口大骨湯頭,不想破壞享受美食的好心情。
「什麼我家?你都忘了自己有一半的歲月在我家過的。」他歎口氣,摸摸她的臉。「冬甯,不要在意我媽和奶奶說什麼,她們是我的問題,不是你的,我渴求的只有你重新愛上我,你可以做到嗎?」
「我怎麼知道?」她的臉一陣紅。「拜託你專心吃米粉湯啦。」
他火熱的視線讓她含羞帶怯地低下頭,借著吃東西掩飾頰畔的一層紅霞,他淡淡笑了,心滿意足的開始吃東西。
吃飽後又去吃芒果冰,兩人公同吃一盤,冬寧心血來潮的喂他吃一口,像所有的情侶都會做的事。曾耀人不讓她吃太多冰,挑芒果給她吃。
「一般男生會像你這樣子嗎?」她微側著可愛的腦袋,無厘頭的問。
「怎麼?」他將煉侞撥到一旁去。
「不跟家人去吃大餐,反而陪女朋友光顧小吃店,一般男生會像你這樣嗎?即使我的腦袋不夠靈光,我也看得出來我們之間的差距,像你這種豪門貴公子,應該聽父母的話,乖乖去商業聯姻才對,而你居然敢大聲的反抗長輩,一點也不聽話,是仗著你是獨根苗的優勢嗎?」
如果電視劇演的有一半是真實,愈是有錢有勢的人家,長輩的權力愈大,兒孫們只能仰承鼻息,哪敢跟長輩們擺臉色,大小聲?
「我的腦袋夠靈光,所以選擇跟你一起吃飯,舒服,自在。」曾耀人放下湯匙,沉著地望著她。「不管我是不是獨生子,我對‘掌握自己的人生’這點是不會改變,不容動搖。可是我的家人很奇怪,想盡辦法要左右我的人生,連我喜歡什麼樣的人都要干涉。從我二十歲開始,便不斷在我耳邊念‘快點結婚’、‘快點傳宗接代’……可笑的是,我好不容易愛上一個女孩,想結婚傳宗接代,她們又千方百計的阻撓。」
「你指的是我嗎?」冬寧眨眨眼,嬌俏地笑了笑。
「不是你還有誰?」曾耀人不禁露出寵溺的微笑。
不可思議啊。這男人。
「這也難怪她們會阻撓,我的確沒有條件。」她不自卑,也不能自欺。
「什麼是好條件?如果指的是金權名利,我根本不需要有人錦上添花。」他以一種深情的眼神望著她,使她的心跳不由得快了一拍。「我對自己的家人都無法掏心掏肺的去愛,要我無條件的愛上一個人,該有多難?我非常清楚自己的天性冷淡寡情,從不覺得軟弱的女孩子哪里可愛,可是,命中註定會有一個女孩子觸動我的心,讓我產生愛的感覺,那就是你,冬寧。」
突如其來的真情告白,驚呆了賴冬寧。
即使全家人都堅持反對,他也非愛她不可,是這樣嗎?
她卻不似他如此有把握,眼色迷蒙,腦海裏空白一片,不知如何與過去接軌?
她不語,只是深深凝望他,像娃娃一樣魅力十足的眼兒,顯得異常沉靜。
他溫厚的大掌摩挲她的小手,「別人看我是意氣風發,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其實從小到大,我真正想要的總是不由我心願。我喜歡住在外婆家,可是當我的弟弟相繼亡故後,我奶奶便不能忍受我喜歡外婆勝過喜歡她。我厭惡為了繼承香火而結婚,如果要結婚我只跟冬寧結婚,我的家人便聯合起來欺騙我,讓你消失在我的生命裏。」
她傻傻看他。
他的家人強勢又厲害,她真的能愛他嗎?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我愛你,冬寧,不管你變成怎樣,我都愛。」
濃情蜜語,聽得她心弦震盪不已。
愛情啦,再次敲開了她緊閉的心扉。
大騙子。
如果每當她需要他時偏偏找不到人,這樣的男朋友還算及格嗎?口口聲聲說愛她有個屁用啊?
半夜,冬寧因腹部不斷絞痛而清醒過來。
不曉得是不是吃壞了肚子,她肚子痛到額頭狂冒冷汗,胸口發悶噁心,硬拖著虛軟的腳步到浴室裏,抱著馬桶狂吐了起來。
吐完之後,疼痛稍減,但依然很不舒服,拖著腳步回房打電話給曾耀人,他的手機沒人接,她在語音信箱留言後才想到他去香港出差,氣得眼淚掉下來,整個人發昏,暈眩又難受,想叫計程車沒電話號碼,偶然注意到她的通訊錄裏有留下朱星海的手機號碼。
她死馬當活馬醫的按下號碼,響了幾聲後便接通了。
「喂,是冬寧嗎?」看到來電顯示,朱星海還不太敢相信。
「醫生--」她無助地哭了。
「冬寧,你怎麼了?人不舒服嗎?」
她沒有想過一個人生活,生病時居然孤單無助得令人恐慌。
朱星海三兩句便問出她正在生病,立刻趕到她家來,看她的症狀應該是急性腸胃炎,馬上開車送她去醫院掛急診,是她住院很久的那家教學醫院,朱星海也是熟面孔,很快幫她安排一間私人病房,她必須住院觀察三天。
上午十點,一個晚上沒辦法入眠的冬寧終於睡著了,朱星海坐在一旁守護著,主治醫生來查房,醫院院長朱在鵬竟然一起出現。
「爸。」
朱在鵬點點頭,「你半夜急著出門就是為了她?」
「是,冬甯的舅舅剛好出國,她一定是求救無門才會想到我這位醫生。」即使如此,朱星海依然很開心,投向冬寧的目光飽含柔情。
朱在鵬看得出兒子動心了,所以他必須瞭解一下兒子的意中人是何方神聖,才特地走一趟,不過,這位賴小姐看來年方二十,病歷表未免太厚了一點。
以醫生的本能,他感覺不太妙,走出病房後,便向護士要來賴冬寧的病歷資料看了一遍,愈看眉頭皺愈緊,該怎麼做才能教兒子死心呢?
朱星海完全不知道父親背後的心思,只是捨不得這次和冬寧獨處的機會,他一定要把握良機攻佔她的心。
快到中午的時候,他想冬寧還在睡,趁這空檔去幫兩人買午餐,突然,房門被打開,一抹豔紅的身影飄進來,是他沒見過的美麗面孔。
「小姐,你……」是走錯房間嗎?
「冬寧在這裏?」曾詠詠搶到病床前,認清床上躺的人,松了一口氣。她一早接到曾耀人的奪命連環叩,叫她趕去冬寧住處看情況,冬寧似乎生病了,可是到冬甯住處根本沒人回應,再次聯絡堂哥,他便要她到醫院找人,第一個先找冬寧住過的醫院。
曾詠詠一個早上跑來跑去快累死人了,幸好冬寧沒事,她連忙回電話給堂哥,還拍下冬寧睡覺的模樣回傳給他。
「小姐,你在做什麼?」朱星海阻止她隨便拍照。
「你又是誰?」曾詠詠這才注意到這男人的存在挺礙眼的,他與冬寧是什麼關係?堂哥知道嗎?
「你隨便闖進來拍照,你到底是誰?有什麼目的?」朱星海討厭氣焰高的女孩子,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千金,像他妹妹那樣。
「冬寧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妹妹,也是我堂哥預定的未婚妻。你又是誰?在我未來堂嫂的病房裏做什麼?」曾詠詠涼涼的反擊。
她私底下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只要奶奶不在場,她絕對和曾耀人站在同一陣線,他愛冬寧入骨,行,她舉雙手雙腳贊成,只求堂哥不要再報復她,孔少軍真的不是她的菜,她不想被孔少軍氣死啦。
有眼睛的人均看出曾耀人正逐步掌握大權,是「天鴻集團」下任總裁的不二人選,那樣剛強的男人不會容許有人左右他的私生活,最好別挑戰他的耐性。
曾耀人是少數能正視自己缺點,甚至認同自己缺點的人,比如,他是冷淡寡情的人,他不否認,因此他不在乎別人攻擊他的缺點。
這個男人最看重他最初也是唯一的愛情,曾詠詠終於深刻體會到這一點,她決定投降輸誠,不想再被當成祭品。
所以,在堂哥回來之前,她要眼前這陌生男子自動消失。
朱星海以為自己的耳朵出問題,露出一臉懷疑的神色。「誰是誰的未婚妻?我沒聽冬寧提過。況且,我認識賴先生有一段時間,他們家沒有什麼親戚朋友,之前冬寧住院超過半年,從頭到尾只有賴先生陪在冬寧身邊。」
「你是誰呀?管這麼多。」燦眸微睜,她戒備地看著他。
「我叫朱星海,治療過冬甯的醫生之一。你又是誰?」
「我叫曾詠詠,曾耀人的堂妹。冬寧總不會說不認識曾耀人吧。」
「那曾先生人呢?為什麼每次冬甯需要他時他老是不在?這德行還敢自稱人家的男朋友,還想訂婚?我不相信賴先生會放心把冬甯交給這種男人。」朱星海的胸口莫名燃起一把無名火。
「哼哼。」她的回應是一記冷笑。「這又關你什麼事?要你多事打抱不平?我堂哥求婚的對象是冬寧,提親的正主兒是賴舅舅,只要他們點頭答應就好,不需要向一個無關緊要的外人證明什麼。」
這女人真令人冒火。
「你出去!不要打擾冬寧休息。」懶得跟她鬥。
「該出去的是你。」曾詠詠回應一記白眼,「我堂哥待冬甯樣樣好,只有一點不好,醋勁滿大的,不能忍受蒼蠅,蜜蜂在冬寧身邊嗡嗡叫。」
「誰是蒼蠅,蜜蜂?」險些氣岔。
「回應的人就是羅。」
這種侮辱,令朱星海難以接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要冬寧未婚,我有資格追求她。」
「你是認真的?」
「當然,這種事能信口胡扯嗎?我喜歡冬寧很久了。」嗆聲表明立場。
嘖嘖,這是什麼情況啊?曾詠詠的心田浮上一股不平不甘的悶氣,目光懶散的瞥向一旁好睡的賴冬寧,為什麼超優質的好男人總是先看上她呢?
那位孔少軍也是,她後來才知道為何堂哥將孔少軍硬塞給她,因為孔少軍一直對冬寧念念不忘,只是找不到她住的新家。
冬寧到底有什麼好呢?長得沒有特別漂亮,出了一場重大車禍,身心嚴重受創,堂哥就別提了,連這個身為醫生的男人都不嫌棄,執意愛冬寧。
難道冬甯身上有著男人才感覺得到的獨特魅力嗎?
「趕快收回你無望的愛情吧。朱醫師,你鬥不過我堂哥。」巧笑倩兮地向他勸說,她心口卻是悶悶的。
「那是我的事……」
又一抹豔麗的身影走進來。
「哥。」朱雪綸負著重大使命而來。
朱星海皺起眉心。「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你來做什麼?」
朱雪綸的目光瞥向床上的賴冬寧,瞧見她微微張開了眼睛,一絲小小的惡意在胸口漫起。
「哥,你今天沒去診所上班,爸很不高興,叫我來勸你下午回去工作。」
「爸知道我在這裏陪冬甯……」朱星海不解,何況,他與蘇以哲合夥開業,蘇以哲都要沙力答應他休息一天,爸怎麼會干涉他?
「哥,你還聽不明白爸在暗示什麼嗎?」朱雪綸故意要讓賴冬寧聽見,揚聲道:「爸不喜歡你在這裏陪這位冬甯小姐,他看過這位小姐的病歷表,嘖嘖嘖,嚇死人了,這種破爛身體怎麼可以為朱家傳宗接代?哥,你不知道嗎?她之前出了嚴重車禍,陷入暈迷當天還流產了……」
「你閉嘴。」
朱星海突然冷下臉來厲喝,擔憂的目光看向病床,可是,冬甯全聽見了,驚愕地睜大眼睛,十指緊抓著床單,心口強力地揪痛著,渾身顫抖了起來,兩行眼淚流下蒼白的面頰,嗚嗚嗚……哭了起來。
朱星海惡狠狠地瞪著妹妹,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冬寧,該死的,當時所有的醫護人員,包括賴春田,均守口如瓶不提及「流產」兩字。
曾詠詠也白了一張臉,如果曾耀人知道冬寧是受了誰的刺激而出車禍重傷後流產……一想到他可能的反應,她幾乎心膽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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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29 00:05:33
第六章
曾耀人搭下午的飛機回台,趕到醫院時,傷心過度的冬甯被醫生施打鎮定劑,已沉沉睡去,眼角的淚痕猶在。
「發生什麼事?」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抹去她眼下的淚痕,目光滿是說不出的愛憐。
曾詠詠感到壓力沉重得宛如巨石,壓得她胸口透不過氣來。
「哥,你知道……冬寧流產的事嗎?」
「我知道。」他瞪視她,眼神深不可測,「你怎麼會知道?」嘴角揚起超絕冷弧度,那是他要發飆的前兆。
她不覺得有點慌,連忙將「真凶」供出來。朱星海將他那位大嘴巴的妹妹拖出去破口大駡了一頓,然後,朱在鵬院長指示住院醫生幫冬甯打鎮定劑,強硬的要朱家兄妹先回家去。
犯人不在現場,曾詠詠自然不須保留的全盤托出,甚至加點油加點醋,拜託堂哥不要把氣出在她身上,她是無辜的。
「冬寧哭了很久?」深幽的黑瞳閃過激動的光芒。
「她好像不知道自己曾經懷柔又流產,哭得很慘。」不用說,罪魁禍首是眼前這位先生。
「你去辦出院手續。」
「啊,現在?」
「冬寧不能住在這種沒道德的爛醫院,我帶她回去,請醫生到家裏來看診。」
他橫她一眼,「快點去辦出院手續。還有,冬寧流產的事不要告訴家裏的人,知道嗎?」
「我不是大嘴巴啦。」曾詠詠出去辦事。
因為重傷昏迷了兩個月,醒來後喪失了一大半的記憶,加上骨折動彈不得,必須接受一次又一次的手術治療,誰忍心告訴冬寧她曾經流產?誰忍心雪上加霜,在她的傷口上灑鹽巴。
如今冬寧雖然復原得差不多了,但事過境遷,又何必提起她根本遺忘在外太空的傷痛往事?
朱星海那個大嘴巴的妹妹叫什麼?真是太惡劣了,還有,那個朱院長怎麼可以洩漏病人的病情給女兒知道,派女兒來打擊兒子的意中人。
曾詠詠都看不下去了,她不相信堂哥會默不作聲。
第二天去公司上班,赫然發現辛若欣正在訓練新來的女秘書,就是那個大嘴巴女人,她就是朱雪綸?
老天,這個世界可真小,原來朱星海和朱雪綸便是康鈴的繼子與繼女。
呵呵,這不是冤家路窄嗎?
曾詠詠二話不說,馬上跟堂哥通風報信。
醒來後,不在醫院的病床上,在一個陌生的房間,冬寧有點恍神。難道她又失去記憶了嗎?她並沒有因急性腸胃炎住院,聽到那些可怕的話……
曾耀人走進她的視線範圍,後面跟著身穿白袍的醫生和護士。
這是怎麼回事?冬寧還迷迷糊糊的,曾耀人先開口道:「冬寧,你感覺怎樣,還是很不舒服嗎?肚子痛不痛?」
「一點點痛。」她直覺地替身體回答。
穿白袍的醫生有一點年紀了,檢查過後,便讓護士幫她打針,開了兩天的藥,等一下由護士送過來。
一位中年婦人端了一個大託盤進來,「少爺,鹹粥煮好了。」
「謝謝,你先放著。」
中年婦人友善的朝冬寧點頭笑笑,才走出去。
「她叫陳嫂,在這裏工作五年,她認得你是冬寧。」曾耀人平淡地述說,倒了一杯暖胃的紅棗桂圓茶,「先補充點水分,再吃東西。」
她喝了兩口便不要了。「這裏是哪里?」
「外婆留給我的房子,你小時候和你母親在這裏住了好幾年,當然,後來有重新整修過,不過外面的庭園沒什麼改變,因為我就是在那裏遇見你。」曾耀人端起清淡的鹹粥,舀起一匙吹涼些,喂入她嘴裏。
「我自己吃。」她伸手想接。
「你不要動,讓我為你做些事情吧。」細心地喂她吃第二口、第三口……慢慢地和她聊天。「你出生沒多久,你母親為了養大兩個女兒,在我外婆這裏當管家,外婆也喜歡家裏有小孩子的聲音,便讓你母親帶兩個女兒住進來。因為那時候,正逢我兩個弟弟相隔一年先後去世,我奶奶怕斷了香火,叫我媽接我回家,不准再長期住外婆家。外婆只生了我媽一個獨生女,我沒住在這裏她很寂寞,剛好你母親帶你們住進來填補空缺。」
冬寧靜靜聽著,下意識不想太快面對某件事,先聽聽陳年往事正好。
「你記得你有一個姐姐嗎?」
「親姐姐嗎?」
「同母異父,年紀和詠詠差不多大。」
「我記得。」她點頭,星眸流轉。「我沒忘記舅舅,沒忘記我有個姐姐,媽媽去世後,姐姐拋下我走掉了,她說要回去她爸爸家當千金小姐,以後不可以再叫她姐姐。那時不懂為什麼姐姐不要我,等有一天我終於懂了,心裏充滿哀傷。」
「冬寧。」曾耀人憐惜地摸摸她的臉。
「姐姐的臉我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好像叫賴秋香,現在應該不叫這名字,改名換姓了吧。」她感到茫然,無助地說:「小時候的事情我記得,為什麼後來很重要的事情我都忘了呢?」
曾耀人放下碗,一把將她擁入懷裏。「忘了沒有關係,讓我們重新開始吧。冬寧。」她的表情讓他聯想到她六歲那年,母親突然車禍去世,沒有其他親戚伸出援手,唯一的親姐姐又自私的拋下她走了,仿佛天地間只剩下她孤單一個人,她當時那副恐慌與無助的脆弱表情,教少年的他無法置之不理。
「你小時候很怕寂寞,我幫你買了滿房的漂亮娃娃與玩偶,可是只要我一下課,你還是只粘著我,你的眼裏只有我。」他加緊力道擁住她,兩人的氣息交融在一起,煨暖了彼此的心。
天知道他為何就是拋不下她,不管多少人反對,這的確是埋在他心裏最深沉的想望--等她長大,跟她結婚。
「耀人……」他抱得好緊,她忍不住羞澀地蹭著他的胸,「我們過去真的是一對深愛彼此的戀人嗎?」
「對。」他明白她終了于願意面對現實了。
「所以,我懷孕……又流產了……」她抬眸看他,好近好近地看著他挺直的鼻樑,有點想哭。
他仔細凝視她的眼眸,跟著薄唇掀動,嗓音沉靜,一字字敲進她心房裏:「你曾經懷孕,懷的是我的孩子,我倆的愛情結晶。」
她吸吸鼻子寧定心緒,嬌嗓微顫。
「你之前知道嗎?」
「不知道。我們重逢後,我找人影印你的病歷表,才發現這件事。」
她沉默了會兒,眼眸開始泛紅,霧氣已然彌漫,「你心裏難過嗎?可是我很想哭……即使想不起來……」
她悽楚一笑,淚珠靜幽幽地順著面頰滑落,那是真到了傷心處的證明,每一顆晶瑩的淚珠全貨真價實地攪痛他的心。
他將她密密鎖進懷裏,任由她把他的襯衫哭濕一片,不讓她瞧見他眼裏的點點淚光。得知她曾經流產的第一時間,他把自己關在浴室裏哭了一場,將水龍頭開到最大從頭淋下,讓淚隨水漂流。
從那一刻起,他便鐵了心,不再顧慮家人的想法,從今以後他只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只考慮冬寧的幸福與否。
那天晚上,冬寧的情緒極不穩定,曾耀人便抱著她一起睡,跟她聊一些過去的事,直到她倦極睡去。雖然什麼事也不能做,但他已經滿足於現狀,冬寧的心又傾向於他,不會逃避他的吻和擁抱。
他沒有告訴她,他知道「賴秋香」在哪里,賴春田也知道,因為賴春田去找過賴秋香的生父談過,確定賴秋香在生父家過得很好,便不再打擾。
那樣自私又無情的姐姐,不認也罷。
「冬寧,你所受的委屈,我會一一幫你討回來。」
在她熟睡的眉眼印下輕輕一吻,曾耀人擁著懷念已久的嬌軀進入夢鄉。
一等冬寧的腸胃炎痊癒,曾耀人便安排了一趟旅行,到日本吃喝玩樂一星期,泡溫泉,逛名景,遊迪士尼,盡情SHOPPING,讓冬寧低落的心情好轉,重新振作了起來,不再為過去的事傷心落淚。
他喜歡打扮她,陪她逛一間又一間的名品店,買了數不清的漂亮衣服,皮包,鞋子,首飾……她如果拒絕,他反而一臉不開心。
「你以為你在包養情婦嗎?」冬寧有些不自在。
「我在包養老婆,你不花我的錢,是瞧不起我嗎?」一臉兇惡的表情。
「沒有啊,誰敢瞧不起你?」這位仁兄超級大男人的。
「還想阻止我花錢?」他兩年沒在她身上灑錢,賺再多錢也沒成就感。
她一瞪眼,「你以前也這麼霸道嗎?」
「以前?應該乘以五倍差不多。」瞧他多克制呀,真是個好男人。
「那我還是不要恢復記憶好了,以免夢碎。」比現在乘以五倍的霸道難纏,她還呼吸得到自由的空氣嗎?
他悶笑一聲,摟住她纖細的肩膀去大啖海鮮。
通常出國旅行可以考驗男女之間的感情,結局不是變好就是變壞。只因旅行中突發的狀況,會將一個人的本性表露無遺。
曾耀人的日文流利,又常出國,而且有能力住最昂貴的旅館和飯店,享受最周到的服務,所以這一趟的旅行非常愉快,和冬寧之間的感情迅速加溫。
回台後,冬甯打算趁開學之前去上外文課,不想以後出國時像個啞巴似的看著曾耀人和別人聊天,自己卻只能幹瞪眼。
太無趣了。凡事皆依賴別人,其實很無趣。
愛上一個條件太好的男人,女方也要向上提升自己的水準,兩人才有可能長長久久。冬寧決定,至少她要很懂得生活。
他們在一家餐廳吃飯,曾耀人聽到她想去上外文課,表示贊成。
「讓自己忙一點,比較不會胡思亂想。」一絲縱容閃過他深沉的黑眸。「下學期回去上課,沒問題嗎?」
「我當然會努力,可是如果成績不好,你不可以笑我。」她自嘲的笑了聲,「之前把過去的課本拿出來復習,居然有一部分我看不懂,才發現自己有點變笨了,我開始擔心拿不到畢業證書。」
「拿不到就算了,我不會讓你出去上班。」他用淡淡的語氣說,眼神卻是專注的。「你喜歡念書就去上學,喜歡學才藝就去學才藝,喜歡購物就去買個痛快,我希望你愉快的享受生活,不用為了一張畢業證書傷腦筋。」
「拜託,既然花時間上學,當然要拿到畢業證書,這樣才有學習的動力嘛。」
她瞪大眼辯駁著,不過聽他那麼說,感覺一道暖意滑過心田。
「把你的身體照顧好最重要,其他都是次要的。」
今天的中餐,XO醬蒸野菇的味道不錯,他夾了一筷子給她,要她多吃一點。
她無從得知她失憶前,他是否就是這麼溫柔體貼的對待她。但可以確定的是,他真是一個賞心悅目的男人,若不是他習慣在人前築起一道無形的圍籬,警告生人勿近,一定會有很多女人想巴上他吧。
記得他們在大阪環球影城遊玩時,遇到一團華人觀光客,可能出門在外心胸比較開闊,膽子也比較大,有幾個辣妹打扮的上前以蹩腳的日文想認識曾耀人,好像沒看到他身旁有女伴。曾耀人一開口,便是流利的英文,兩句話便打發掉辣妹,擁著冬寧離開。
還有在飛機上,空中小姐明顯對他特別熱絡,關切,還有女乘客在他身邊走道晃過來晃過去的走了好幾趟,有點遲鈍的冬寧都察覺到了,奇怪他總是面無表情沒反應。
「耀人,你是不是早已習慣被人注目的感覺?」她吃一口木瓜魚排,大眼則瞟瞟左右幾桌那些不時偷覷他的女人,壓低嗓音問。
「什麼感覺?」
「就是不時有女人投向你的愛慕眼光。」聲音有點悶。
「愛慕?」曾耀人流露出不屑的神情,「你確定那是愛慕?」
「不是嗎?」
「我只感覺到貪婪,另有企圖。」
「是這樣嗎?」她眼底有一抹探索與好奇。
「嗯。」他往後靠上椅背,回視著她。「這會讓你感覺困擾嗎?我沒辦法挖出別人的眼珠子。」
「不要說得這麼血淋淋的。」她斜睨了他一眼,「你天生是個美男子,我不會感到困擾,因為我覺得你很好看。」
「我喜歡你看我的眼神,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的你,看我的眼神都很純真,單純的喜歡我這個人。」
「我又沒說我喜歡你。」她臉紅竊喜,又想吐槽。
「知道了,你是愛我。」他理直氣壯。
「耶?」她驀然地睜大眼睛,「你又知道了?」
曾耀人神秘一笑,靠近桌面,也誘她貼近一些,像要說什麼國家機密似的,吐出性感的低語:「你若是不愛我,哭死也不會讓我上床。」
冬寧紅著臉清哼,眼瞼半垂。「我們這麼快就……會不會太隨便了?」
「寶貝,我已經禁欲兩年了,你不覺得你夠狠嗎?」
「我……我怎麼會知道?」她有說不出的震撼與震驚,但喜悅仍充塞在她心中每個角落,綻出一個開朗又俏皮的微笑,「不騙人?」
「我就算騙了全世界的人,也不會騙你。」那眼神熾熱而露骨,細細審視眼前這張小臉,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單純的念頭,他要她,他要全部的她。
時光的流逝,空間的阻隔,並不能改變他的執念,當兩人久別重逢後,他清楚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仿佛缺了一角的地方在瞬間被填滿了。
沒有人能做到的,只有冬寧能。
侍者端來兩盅魚翅羹,香腴濃郁,十分精緻。
「耀人,我吃不下那麼多。」
「把魚翅吃完,剩下的我幫你解決。」
她微側頭看他,唇畔一絲微笑好輕,好淡,好美。
「你再這樣子笑,我們直接回家。」他嘴角微微一扯。
「啊?」她顫顫揚睫,不知所措地望著他。
「你對著我笑的時候,最美。」他伸手輕撫她的臉頰,不會看錯她一向無法掩藏情緒的大眼裏那重燃的愛戀眼神。
「耀人……」
驀然--
一個爽朗高亢的中老年聲音穿插進來,「少董,真難得你也會光臨中餐廳,我們第一次在這裏巧遇吧!」
曾耀人抬眼一看,是與公司常往來的客戶之一,只好起身握手。「郭董也陪家人來用餐,真巧。」
郭董身旁站著一位貴婦和一位長髮美女,郭董慎重介紹那是他的太太和寶貝女兒郭威威,剛從澳洲留學回來。郭威威明顯對多金俊帥的曾耀人大有好感,那種充滿企圖心的眼神,曾耀人看到不想再看。
他朝冬寧伸出手,牽扶她起身,摟住她的纖腰。
「容我介紹,我的未婚妻賴冬甯小姐。」
「很榮幸認識你們。」冬寧甜甜一笑,終於明白曾耀人為何要買一大堆漂亮的衣服給她,為了讓她有自信,出入高級場所不膽怯。
郭董含笑。「少董真有眼光,你的未婚妻漂亮得像瓷娃娃。」
曾耀人溫聲回應。「她非常的寶貴,我一直小心翼翼的呵護。」
郭威威卻露出不服氣的表情,從小活在讚美聲中的大美女,實在看不出來別的女人有哪里比她美。
但郭董知道,那是曾耀人對女人最高的讚美詞了。
等他們回座後,曾耀人也帶著冬寧結賬離去。
郭威威一直注意他們之間的互動,直到他們消失,才語帶不屑的說:「那女的根本配不上他,看不出哪里美。」
郭董持乎道:「她不是絕世美女,但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韻味,十分吸引人。最要緊的是,她獨得曾耀人的寵愛,威威,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爸,我哪一點輸給那女的?」郭威威眼高於頂,難得遇上一個能令她傾心的,年紀又相當,不甘心說放棄就放棄,「我啊,如果不能嫁一個最上等的丈夫,我寧可不嫁,我說真的。」
郭董就這麼一個寶貝,聞言大皺眉頭。
郭夫人與丈夫交換一瞥,字斟句酌的慢慢說:「老公,你與曾總裁相識多年,他唯一的兒子訂婚,不可能沒發帖子給我們。」
郭董一點就通。「是年輕人正在熱戀中,雙方已認定彼此,父母應該在籌備訂婚宴吧。」在宴會場合中,他沒見過曾耀人對女性流露出柔情的一面,甚至有傳言曾耀人不愛女人。
郭夫人溫婉嫻淑的一笑,「明天,我約曾夫人喝下午茶,非好好埋怨她一頓不可,兒子都快要訂婚了,居然一點風聲不露。」她不像丈夫那麼悲觀,總覺得事猶可為。
郭威威聰明又機伶,聽出母親的言外之意,或許曾家的長輩並不贊同婚事。
「媽,我明天下午跟你去喝下午茶。」她要在曾耀人的母親面前好好表現一下,憑她的美貌,家世,財力,文憑,在婚姻市場難得棋逢對手。
郭董也不便再表示反對,畢竟,比曾耀人更優秀的女婿人選實在太少了,兩家若能聯姻,實屬天作之合。
努力了一個月,竟然毫無進展,朱雪綸嘗到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她哪像一位秘書?簡直跟打雜的差不多。
每天早上,向曾耀人簡報一天行程的不是她是辛若欣,做會議記錄的不是她是曾詠詠,泡茶,訂會議便當,影印資料等雜七雜八的工作,全是她的事。
簡言之,她根本沒機會親近曾耀人。
搞什麼?若不是為了釣一個金龜婿,她哪需要工作八小時為了賺一點薪水,老早端出大小姐脾氣給他們好看。
辛若欣也搞不懂曾耀人這次的作風,她知道朱雪綸是靠關係進來的,說真的,這些千金小姐全不是當秘書的料,秘書的工作既雜且繁,需要有耐心,反應快,還要懂得揣摩上意,尤其以曾耀人要求之嚴苛與難搞,連曾詠詠都避之唯恐不及,只肯偶爾支援一下。
辛若欣原以為,這個朱雪綸很快就被FIRE,哭著跑回家,沒想到曾耀人根本對朱雪綸視若無睹,教她苟存至今。
當然,朱雪綸第一天上班就炫耀了她的家世,還有她的繼母是曾家過去的長媳,也就是曾詠詠的生母康鈴,曾耀人是因為這個緣故才比較包容嗎?
辛若欣心中存疑,還來不及多想,開會回來的曾耀人以銳利的目光鎖定她,「向‘法國香舍’餐廳訂位,雙人,晚上七點。」
「是的。」辛若欣立刻執行。
跟在他後面的曾詠詠撒嬌道:「哥,我也好久沒吃法國菜了,也請我嘛。我會很識相的吃完就走。」
念在她最近表現不錯,曾耀人賞她一句:「你問冬寧想不想跟你一起吃飯?」
隨即進入辦公室。
朱雪綸簡直不敢相信,她每天精心打扮,美得可以去競選環球小姐,他居然連看也不看一眼,是視力有問題嗎?
曾詠詠很快得到滿意的答復,向辛若欣眨一下眼,「訂三人位喔。」果然她「選邊站」的策略是對的,曾耀人已不強逼她去倒追孔少軍,耶……
「四位。」朱雪綸搶著道:「我也要去。」
「什麼?」曾詠詠只差沒叫天,這女人臉皮好厚。
「我們也算是兄弟姐妹,應該常常聚餐培養感情,而且我對法國菜情有獨鐘,正想今晚去享用一番。」
「是嗎?」曾詠詠嘴角怪異地怞搐一下,「你自己去徵求我哥同意吧。」
「曾詠詠,你幫我一下會怎樣?小心我回去向媽告狀。」
「悉聽尊便。」
幾歲的人還告狀?笑死人了。
曾詠詠才不在乎朱雪綸回家後會不會向康鈴耍脾氣,諒她也沒那個膽。康鈴嫁給朱在鵬二十多年了,一開始便當了朱星海的繼母沒錯,但是朱雪綸卻是隔了三、四年後才由朱在鵬帶回來的私生女。
曾詠詠聽康鈴念叨過,這位朱雪綸自從改掉舊名字後,便絕口不提十一歲以前的生活,康鈴想與她聊天,想多瞭解她一點才好相處,但她口口聲聲只強調她的媽媽一生只愛爸爸一個男人,媽媽死後,在臺灣沒有任何親戚朋友了。
一位小女孩不會有什麼不堪聞問的過去,何必全盤否定自己的過去呢?就算以前生活比較困苦一點,並非丟臉的事呀。
曾詠詠過去只是耳聞而已,聽生母發發牢蚤,直到最近跟朱家兄妹以最真實的面貌相遇,她可以瞭解為何康鈴無法與朱雪綸交心。
朱雪綸好氣曾詠詠不巴結她,過去她的同學和朋友都是條件比她差一點的女生,每個人都跟她很好,讓她自覺像位公主。
可是曾詠詠卻是「天鴻集團」貨真價實的公主,所以敢不甩她。
「曾詠詠,」朱雪綸嗓音繃著,「你其實很渴望跟自己的媽媽在一起生活吧。想不想當我家的媳婦,我可以幫你跟我哥牽紅線喔。」
她葫蘆裏賣的只有這味藥?
曾詠詠眨眨眼,「交換條件呢?該不會要幫你跟我哥牽紅線吧?」她渴望和自己的母親生活在一起嗎?不,應該說她已經不習慣跟康鈴生活在一起,像現在這樣,偶爾見個面,吃頓飯,談談心,夠了。
朱雪綸大方點頭。「這很公平啊。」
「問題是我對朱醫師一點興趣也沒有。」曾詠詠嘲弄的一笑。「朱雪綸,如果你千方百計進來上班的目的是想釣金龜婿,放棄我哥吧。他名草有主了,不過,我認識好幾位元未婚的企業小開,可以介紹給你,你考慮一下吧。」轉身回自己的辦公室去了。
朱雪綸大跺其腳,哼,曾詠詠不幫她,她不會主動出擊嗎?
她二十七歲了,再不快點相准目標把自己嫁出去,一過了三十歲,難道要降格以求嗎?她才不要呢。
「法國香舍」餐廳她去過兩次,可以自己去呀。等到了餐廳一見面,他們一定會不好意思的約她一起並桌共餐。
一想到要與曾耀人吃浪漫的法國餐,她開始興奮了。
「辛秘書,我今天要早退。」
「什麼?誰批准你了?」
「呵,不爽的話你炒我魷魚啊,你敢嗎?」
她拎起皮包,扭腰擺婰走了,殊不知辛若欣真的去向曾耀人報告。
她很忙呢,要先去美容中心做臉化妝弄頭髮,將自己打造成夢幻女神,這一下來都超過六點了,對了,還有衣服,來不及回家換,幸好這附近有精品服飾店,只能狠下心刷卡買一套,這點投資是必要的。
「歡迎光臨。」
在店員殷勤有禮的招呼下,朱雪綸很快選好一襲法國風的洋裝,當場買單,換上新洋裝,脫下來的衣服則由店員放進精美提袋裏。
攬鏡自我欣賞一番,果真美呆了,哪個男人不上鉤?可是,等等,鞋子有點不搭,包腳的高跟鞋是上班穿的,法國風的洋裝該搭一雙露趾的高跟涼鞋。
啊,這附近有鞋店嗎?賣衣服也應該兼賣鞋子才對,服務真差。
朱雪綸趕忙走出服飾店,立在門口瞧瞧左右商店的招牌,咦……
一位有點眼熟的女孩,站在服飾店的展示櫥窗前,瞧著當季的新款衣裙,看得頗專注,似乎很喜歡。
當然喜歡,朱雪綸也好喜歡,可是太貴了,比她身上的新洋裝貴上一倍,只好忍痛放棄。不過,等等,她想起來了,這女孩不就是一個月前躺在醫院被她打擊了一番,哭得稀裏嘩啦的那個……冬寧?
又纏上她大哥朱星海了嗎?居然妄想買這麼貴的衣服,好大的膽子。
朱雪綸正想上前訓斥,可是,自己的「正事」更要緊,暫且放她一馬,先去前面的鞋店買一雙高跟鞋要緊。
冬寧沒留心有誰在打量她,只是專注地欣賞這一套衣裙搭配得真美,簡直像藝術品……直到有人擁住她的雙肩。
「耀人,你來了。」
「很適合你,怎麼光看不買?」
「沒有啦,我只是看一下……快七點半了。」
「慢一點吃飯沒關係。」
曾耀人擁著她走進服飾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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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29 00:05:54
第七章
望穿秋水,就是這種心情吧。
一向重視時間觀念的曾耀人居然遲到了二十分鐘,曾詠詠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但她還算沉得住氣,但朱雪綸簡直要跳腳了。
「你不打電話問一下嗎?不然把他的手機號碼給我,我來問。」
曾詠詠卻沒那麼好拐,深深望她。「朱雪綸,對我哥而言你只是一個陌生人,不要一副你跟他很熟的樣子,他會生氣。」
「我是他的秘書。」朱雪綸秀眉一揚,相信只要是男上司都會為她傾倒。
「秘書?」可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呀,曾詠詠偏頭,打量她的眼神帶點嘲諷意味,「你只是實習小助理而已,況且,沒有一個秘書敢這麼大膽,沒經過老闆同意就自己跑來加入聚餐。」
「我自己也有訂位,只是心想大家都是親戚,才大方的跟你們一道用餐,相信耀人哥不會像你這麼不識大體。」朱雪綸惱怒地回敬一槍。
耀人哥?曾詠詠強忍著沒作嘔吐狀。
「朱雪綸,看在我媽的面子上,別說我沒警告你,第一,‘耀人哥’不是你叫的,小心被甩耳光;第二,你不是曾家的親戚,過去二十年我們從來沒來往過,不是嗎?唯一有親關係的是我媽跟我之間的血絲斷不了,千萬別在我哥面前提及什麼親戚關係,他不會承認。」
朱雪綸才不信她那一套,之前二十多位女秘書聽說全被曾耀人罵到哭而走人,至少曾耀人沒罵過她,可見她的地位是特殊的。
就是這一點,使朱雪綸相信自己希望無窮。
然後,她見到她夢中的王子走進餐廳,可該死的,居然有一個女人粘在他身邊,那女人還穿著她好喜歡卻買不下手的那套夢幻衣裙。
曾耀人牽牢了冬寧的小手,由服務生帶位元走向餐桌,一見到朱雪綸,立刻冷下臉對服務生道:「我訂的是三人,不是四人,立刻幫我換桌。」
曾詠詠馬上澄清,「哥,我沒有邀請她喔。」做人要懂得靠邊站,免得不小心又被推出去當祭品。
朱雪綸忙道:「我自己也有訂位,想說大家都是親戚就一起……」
「我不認識你。」曾耀人的冷酷眸光讓她涼入骨髓。
服務生馬上幫他們換了一張桌子,朱雪綸只有一人,也被請去旁邊的小桌。
冬甯表面上平靜,心情有點複雜,她與朱雪綸有兩面之緣,感覺均不愉快,實在很難相信她是溫柔親切的朱醫生的妹妹,尤其上一次在醫院裏,朱雪綸居然口不擇言的嘲笑她是「破爛的身體……」,實在無法原諒這種人。
「冬寧,你想吃什麼?」曾耀人看她的眼神和善。
「你幫我點,你知道我吃不多。」冬甯笑容甜美,接著目光一轉,見朱雪綸被移至角落的小桌子,有點迷惑,「她是你們的親戚?」
曾詠詠星眸一轉,「不是,我媽二十年前再婚,朱雪綸是她的繼女,但一直以來都不曾互通消息,不算是什麼親戚。」嘻嘻一笑,壓低聲音道:「你知道我哥這種金龜婿有多吃香嗎?很多人搶著想當他的秘書‘近水樓臺’,朱雪綸硬拗我媽向我關說,只好讓她當實習小助理試試看,誰曉得她便四處宣稱是我們的親戚,還是耀人哥的秘書……」
「閉嘴。」曾耀人果然聽不下去。
曾詠詠笑著聳聳肩,轉移話題。「冬寧,你身上這套衣服真漂亮,在哪兒買的?你們不會是為了買衣服才遲到吧?」難以置信。
曾耀人面無表情。「是又怎樣?」
冬寧唇角輕揚,半甜蜜半害羞。「跟他說時間來不及別買了,他堅持一定要買。」結果換衣服時,她麻煩女店員幫她拉一下洋裝的拉鏈,曾耀人居然自告奮勇進入更衣室幫她換裝,好害羞喔。
曾耀人見她害羞的表情,也想到在更衣室裏的火辣深吻,面色轉柔,淺淺染上深情的笑意。
曾詠詠嘖嘖稱奇,為何在家裏就見不到他這種好臉色呢?
幸好她絲毫沒有嫉妒的理由,才能心平氣和的坐在這裏吃堂哥一頓。
美食上桌,大快朵頤羅。
這邊三個人吃得和樂融融,那邊朱雪綸一個人點著最便宜的套餐,吃得忿忿不平。他怎麼可以對她這麼殘忍?居然說不認識她,她這樣嬌滴滴的美女如何受得了這種打擊?她的繼母明明是他的伯母啦。
朱雪綸本想玉腳一跺,直接離開,但又實在不甘心默默的敗退。還有,那個叫冬甯的女孩,想賴上她大哥不成之後,居然動作迅速的巴上曾耀人,到底是怎麼辦到的?曾耀人知道那個冬寧的底細嗎?
她實在不甘心自己花一下午的時間護膚美容,又砸下重金添購衣服鞋子,以最完美的形象出現,曾耀人居然視若無睹。
多殘忍呀,他怎麼可以待她如此無情?稍微有一丁點紳士風度的男人都不會這麼做。
回想上班這一個月的情形,曾耀人對她的確夠特別,沒有將她罵哭,是因為他根本當她不存在,完全視若無睹。
為什麼?她是人見人愛的大美女,又沒得罪過他,他為何這麼做?
朱雪綸的目光移到冬寧臉上,難不成這個冬寧在妨礙她的幸福?想想上次在醫院也是,朱星海將她臭駡了一頓,到現在都還對她愛理不理的,令她氣煞,追根究底也是為了冬寧?
妖女,狐狸精。勾引她大哥不夠,還勾引曾耀人。
朱雪綸很自然的把對曾耀人的氣憤轉移到情敵冬甯身上,跟大多數的女人一樣,以為只要打敗情敵就可以得到男人的愛。
這一餐法式美食吃得她索然無味,因為不斷動腦筋想在曾耀人面前打擊冬甯,還要隨時留意他們的情況,那自然是愈看愈刺眼。
等了兩個多小時,曾耀人那一桌終於要結賬離開,朱雪綸也連忙目前刷卡。
「小姐,你的卡刷爆了喔。」收賬員面有難色。
「什麼?」朱雪綸糗大了。
曾詠詠忍住笑,拿出自己的卡幫她結賬。此時耀人已拿回自己的卡,擁著冬寧走出餐廳大門。
朱雪綸怕他們走掉,謝也不謝曾詠詠一聲,連忙追出去。
「曾耀人--哥哥……」
兩人停在紅磚道上,冬寧低笑:「她叫你哥哥耶。」曾耀人低頭吻一下她的小嘴,不讓她再說下去。
朱雪綸終於趕上,見到冬寧陶醉地紅了臉,嗆了一下,「你真是個狐狸精。」
她咬牙道:「耀人,你不要被這個叫冬甯的女人騙了,她之前還勾引我哥,假裝生病叫我哥半夜送她去醫院,把我爸都驚動了,特地看清楚她的病歷表,結果我爸當然不准我哥娶這種女人,她受過重傷,破爛的身體不曉得縫縫補補多少傷疤,還流產耶,都不曉得是哪個野男人的……啊--」
「啪」的一聲脆響,曾耀人狠狠地甩了朱雪綸一巴掌,朱雪綸慘叫一聲,嚇到發抖,連冬寧和隨後趕到的曾詠詠都不知所措。
「那個野男人就是我。」淩銳的嗓音劃破了寂靜,曾耀人的厲眸燃著熊熊火焰。「朱在鵬沒醫德,你這張臭嘴巴沒有口德,朱星海則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一個小醫生也妄想追我的女人,全是一丘之貉,你最好別讓我再看到你,否則你等著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冬寧拉拉他的袖子,有點慌。「耀人,你不要生氣,我們回家啦。」至少朱星海是無辜的,是真心對她好的人,她不希望曾耀人起了報復心。
一部大轎車停在面前,司機跑過來開門。
曾耀人讓冬甯先上車,自己跟著坐進去,司機小心關上門,很快開走了。
朱雪綸從頭到尾嚇呆了,恐懼得直發抖,直到他們離開了好一會兒,她依然不懂這種事怎麼會落在她身上?
「很可怕的男人,對吧?我早警告過你。」曾詠詠涼涼的聲調在她身後揚起。
「你最好相信他說到做到,別在他面前晃了。」
「可是我明天還要上班……」撫著自己熱辣辣的左臉。
「你沒有接到辛秘書傳給你的簡訊嗎?你今天無故早退,已經被我哥FIRE了。」
嘖,好慘,好明顯的巴掌印,明天肯定腫起來。
「怎麼可以這樣?」朱雪綸拿出皮包裏的手機檢查,果然有兩封未閱簡訊。一封是辛若欣傳的,叫她不必再去上班,另一封則是銀行催繳信用卡帳單。
連番打擊,她捂著左臉,忍不住眼眶酸熱。
「我自己有開車,要不要我順道送你回去?」曾詠詠斜睨了她一眼,目光閃動。「走吧。」見她沒拒絕,便帶著走向停車場。
一坐上車,朱雪綸才開始心痛的埋怨道:「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即使說錯話也是為了他,他居然無情地打我一巴掌,太過分了。」
男人打女人是有點過分,不過你也太白目了。
曾詠詠挑挑眉,懷疑康鈴沒用心教育過朱雪綸,還是朱雪綸不受教?
「雖然是一起長大的堂哥,我也不敢在他面前說冬寧一句不好,就怕被甩耳光。」這麼說有比較安慰你嗎?曾詠詠莞爾。「朱雪綸,我看你是好命的千金小姐,不需要上班賺錢,就找個金龜婿結婚吧。如同我之前說的,我認識好幾個未婚的企業小開,你長得漂亮,又是醫生世家,要嫁個金龜婿太容易了。」
「你為什麼要幫我介紹物件?」在吞下香餌之前,朱雪綸疑問一下。
「因為你是我媽的繼女,你嫁得好,我媽也有面子,當然啦,我只是幫忙介紹,後續的交往還是要靠你的女性魅力。如何?需要我幫忙介紹嗎?如果不需要我雞婆,我就不聯絡了。」
「真的是小開?」朱雪綸又愛又怕被傷害。
「貨真價實的企業小開,不是假小開,這點你大可放心。」
「只要條件相當,我沒理由拒絕。」即使喜得心花怒放,也要假仙一下。
「就這麼說定了。一個星期後給你消息。」
朱雪綸巴不得明天就帶一個小開男友去炫耀給曾耀人看。本不想再等了,但一想到臉上的巴掌印……哼,最遲今年底或明年春天,她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舉辦一場世紀婚禮。
曾詠詠綻出一抹精明媚笑。
呵呵呵,真是一個簡單的女人,心裏想要的都寫在臉上。
小開,當然是貨真價實的企業小開,不過呀,在老爸或老媽尚未蒙主寵召之前,百分之九十的小開其實都吃不開。
只有極少數的小開像曾耀人一樣很早便學會賺錢,自己便吃得開。絕大多數的小開,經濟命脈全握在老爹老娘手裏,把妹時懂得耍帥而已。
曾詠詠已經幫朱雪綸想到一個絕佳好人選,一位在南部很有名的蔡姓建築大亨,目前派小兒子在臺北成立分公司,跟曾家有扯得很遠的親戚關係,來家裏拜訪過一次,大約三十歲的蔡姓小開應該很適合朱雪綸。
聽奶奶閒話八卦了一下,蔡小開的媽媽和奶奶在南部可是出了名的講規矩,二位大媳婦都被訓練得上得廳堂,入得廚房,人見人誇。
應該很符合朱雪綸的需要吧,假使蔡小開與朱雪綸真的是姻緣天註定,蔡家的規矩一定可以讓朱雪綸改掉白目的毛病,脫胎換骨吧。
曾詠詠期待地笑了笑,搞不好她是紅娘來投胎喔。
冬寧帶著一盒十種口味的小蛋糕禮盒來醫學美容診所答謝朱星海。
「謝謝你上次送我去醫院,很抱歉拖到今天才來跟你道謝。」
朱星海誠摯凝視著她,聲音低柔,「你不要這麼客氣,其實,我一直想跟你道歉,可是你好像搬走了,怎麼回事?」
冬寧不好意思的笑笑,「是耀人啦,我突然生病住院把他嚇壞了,舅舅沒回來之前,他不讓我一個人住,目前住在他家。」他外婆留給他的家。
「你們……又戀愛了嗎?」
「嗯,他一口承認我流掉的孩子是他的,所以我又愛上他了。」
朱星海死心的歎了一口氣,他終究沒機會告白。
「冬寧,上次在醫院……我爸和我妹的行為很不對,我代他們向你道歉。」
「我知道,可是這不是你的錯呀。」冬寧已經不介意了,悠然笑道:「不過,你妹的個性跟你完全不一樣呢。」
當然不一樣,朱星海無顏向她細說他家複雜的親屬關係。朱雪綸被朱在鵬帶回來之時,國中生的他每天都忙著補習,考試,多一個妹妹就多一個妹妹,無暇多想。一直到有一天月考考試,提早下課回家,睡了午覺醒來後,口渴想去廚房喝水,客廳裏朱在鵬正和一名男子說話,因為角度的關係,他只見到那男子即使坐著也頗高大的背影,還有,低沉渾厚的男中音非常好聽,像廣播員。
朱星海好奇的聽了一下,很快明白那名男子是朱雪綸的舅舅,剛從美國回來不久,只是來關心朱雪綸認祖歸宗後過得好不好,只是,朱星海愈聽愈奇怪,原來朱雪綸還有一個小五歲的異父妹妹,可是朱雪綸明明說她媽媽守著她獨身至死,從沒提過有一個年紀幼小的妹妹。
那名男子在朱雪綸下課回來之前便已離去,從此沒再出現過。應該是帶著幼小的外甥女回美國去了吧。
這件事沒人向朱雪綸提過,畢竟才十一歲的她也沒能力照顧小五歲的妹妹,沒人忍心拿這件事去苛責她,她只是害怕爸爸不要她而已。
只是,朱星海莫名地心裏有個疙瘩,始終無法與朱雪綸太親近,即使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心卻各自一方。
這些曲曲折折的往事,是無法向外人述說的。
冬寧喝了一杯茶,便告辭離去。
蘇心悅卻追出來,扭捏道:「你跟朱大哥聊什麼聊得這麼久啊?」
冬寧微微蹙眉,隨即展眉一笑。「只是謝謝他之前的照顧而已。」看見熟悉的車子駛近,「我男朋友來接我了,再見。」
曾耀人開車來接,冬寧立刻上了車,一臉開心的表情。
「感覺好輕鬆喔。」
他輕哼,冬甯一直在意忘了向朱星海致謝,他覺得沒必要,但她堅持要來,他寧可自己接送,也不希望她偷偷來。
「那只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嗎?」
「什麼癩蛤蟆?」冬寧啼笑皆非的瞪他一眼,「跟他一同開業的蘇醫生的妹妹很喜歡他,有可能會親上加親吧。」
「就是剛才那女人?不錯,青蛙配癩蛤蟆剛好。」
「說什麼呀!」臉上掛著有趣的笑容,冬寧自嘲道:「對你家人而言,我才是癩蛤蟆想吃你這塊天鵝肉呢。」
「你自己也這麼想?」
「才不是呢,是霸道的黑天鵝硬要吃癩蛤蟆肉。」
「胡說八道。」曾耀人輕斥一聲,目光轉柔,「我說你是最美的白天鵝你就是白天鵝,因為我愛你,若不是有你,我這輩子不會想結婚。」
「耀人。」她紅著臉嬌羞一笑,他的家人會昏倒吧。
他微笑的握一下她的手,專心的把車開回家,並沒有熄火。
「你自己會乖乖吃飯吧。」
「你不用擔心我,趕快回去陪你的家人。」
曾耀人看著她下車,走進屋子,又回頭朝他搖搖手,他終於開車走了。
即使是難以溝通的家人,到底也是他的長輩,一個月少說也要回去吃幾次飯,免得長輩們更厭惡冬寧霸佔了他。
冬甯吃了陳嫂準備的飯菜,並不想跟著曾耀人回家面對他的父母和奶奶,幸好他們也不會邀請她。
飯後端著一盤水果回房間,用電腦視訊和舅舅聊天,讓賴春田知道她最近過得如何,免得他掛心。
「舅舅,你什麼時候回來?」
「看你過得很好,我應該可以待久一點,等影集殺青再回去。」
「這麼久?」
「乖,有事情隨時聯絡舅舅,還有,不要忘了回去複學,還要多久?」
「大約三、四個月。」
「不要讓愛情沖昏了頭,提升自我價值最重要,多充實自己,知道嗎?不要有一天連學歷都被男方的家人嫌棄,取笑你連大學都沒畢業,耀人是雙學士。」
「舅舅會取笑我嗎?」
「我又不必跟你結婚。」
冬寧沉默了一下。
那頭的賴春田心頭一緊,忍不住輕聲道:「冬甯,愛情很甜美,但婚姻比較現實,如果耀人有信心跟你走入婚姻生活,你無法逃避面對他的父母和奶奶,舅舅不希望你被看輕,被傷害,明白嗎?」
她點點頭。
「不過,你也不需要太擔心,耀人很強,他的父母和奶奶一直奈何不了他,舅舅這麼說,你不妨琢磨一下應該怎麼做最適當。」
「我嗎?可是我有點笨……」
「就是有點笨才好,因為你再怎麼聰明也聰明不過曾耀人。」
賴春田可是一流的編劇,指出重點便不再多說了。
關了電腦之後,冬寧無謂的吃著水果,想得頭好大,還是別想了,回到最初的原點,做自己就好。
洗了澡,早早上床睡覺,耀人應該會被家人留宿。
不管如何,有父母家人總是幸福的,她不希望耀人失去這些。
朦朧間,她的唇被人覆蓋住,輕柔的廝磨著。
「耀人……」
「寶貝,我想愛你。」他漸漸加重壓在她唇瓣上的力道,舌頭技巧的撬開她的牙關,直接進入她的唇內,熟練的汲取她口中的甜美。
絲薄的睡衣三兩下被扯掉了,她的身體止不住的輕顫,理智早已消失,一股蚤動的熱潮竄遍她全身……
星光點點,夜風更溫柔了……
陰謀,陰謀,這絕對是陰謀。
可是,祖孫鬥法,為什麼要扯上她呀?曾詠詠覺得自己好苦命喔。她不應該忙著幫朱雪綸牽紅線,趕快把自己嫁出去才對。
「郭董的千金條件實在好,應對進退十分大方,教人挑不出毛病,這樣的名門閨秀才配得上耀人。」曾奶奶精明的眼瞳異樣炯亮。
宋品妤挑眉一笑,附和道:「媽看人的眼光不會有錯,郭威威小姐幾次跟著郭夫人來家裏走動,言行舉止的確配得上我們曾家的門風,不過,就算是仙女下凡,也要耀人喜歡才有用。」
就是這話,就是這話,曾詠詠在一旁連連點頭。
宋品妤自從聽了兒子的「真心話」之後,才恍然明白她不曾真正去瞭解這個大兒子到底在想什麼,只會在他不聽話時,行為乖張時,一味的遺憾那兩個小兒子不要死去該有多好。
莫非,他們無形中一起在傷害長子而不自覺嗎?
曾奶奶一廂情願道:「我們這可都是為了耀人好啊,他值得最好的女人,不是嗎?威威便是除了仙女下凡之外,勉強配得上耀人的好物件,我們不幫耀人牽紅線,難道眼睜睜看著耀人被冬寧那小狐狸精纏住?她有哪一點配?泰吉,你倒說句話呀。」
突然被點名的曾泰吉,實在背不起「忤逆老母」的罪名,面容嚴肅道:「媽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耀人是你的兒子,你為什麼不能多關心他?連婚姻大事都要我躁心。」曾奶奶數落了兩句,發號施令道:「照我看,郭家是很有聯姻的意思,我們這邊也要釋出誠意才好,我看挑個好日子,找家氣氛不錯的餐廳,安排男女雙方正式見個面吧。」
「媽,這是相親宴,耀人不可能會去。」曾泰吉面色凝重的搖搖頭,老爸也不是當假的,並非沒有為兒子的婚姻大事努力過,即使是不著痕跡的在宴會場合中將名門閨秀介紹給曾耀人,他照樣可以把人家小姐氣到眼淚掉下來。
為了不要四處樹敵,或將商場朋友全得罪光了,曾泰吉很久不敢輕舉妄動,唉,他真的滿欣賞郭董的,實在不想少一個朋友。
上帝呀,能夠陪他打高爾夫球的好朋友已經不多了。
曾奶奶才不管兒子心中的哀號,頑固,堅決,不容置疑的說:「白癡才會告訴他這是相親宴,當然是告訴他這只是家人聚餐。等到了餐廳,雙方一坐下來吃飯,耀人也不至於半途落跑吧。」
曾泰吉夫婦均不反對,因為反對無效。
曾詠詠則是暗暗吐舌,哇,奶奶這一次要絕地在反攻了,居然設計堂哥去相親,高手對決,不知鹿死誰手?
心裏偷偷幸災樂禍是不對的,一下子便樂極生悲被點名。
「詠詠,你負責聯絡冬寧。」
「啊,我?聯絡冬寧?」感覺不太妙。
「這可是‘一石二鳥’之計。」曾奶奶得意自己寶刀未老,策劃道:「讓耀人相親的同時,也該讓冬寧由美夢中清醒,看清楚自己與耀人的條件差多遠,認清自己根本配不上耀人……」
曾詠詠愈聽臉色愈難看,陰謀,這是陰謀。可是,奶奶要耍陰謀也不該拖她下水,她不要去承受堂哥的滔天怒火啦。
抗議無效,曾家的老太后拍板定案。
「耀人先生欣賞什麼樣的女孩子?」郭威威笑望著他,盈盈秋波轉為深濃,有著找到乘龍快婿的滿足感。
標準答案是:像威威小姐這種美貌與智慧兼備的現代女性。
切一塊牛排放進嘴裏,慢慢咀嚼,再啜飲一口紅酒吞下去,慢條斯理的把大家都快急瘋了,奶奶和父母都尷尬到想要幫他回答,曾耀人先生終於開口了,語氣又冷又硬:「不會對我玩心機的女人。」
一陣冷。
死小孩,一定要讓大家都這麼尷尬嗎?曾奶奶在心裏臭駡,曾泰吉和宋品妤尷尬的低下頭去,完了,又少一個好朋友。
呵呵嬌笑,郭威威故作大方道:「耀人先生真幽默,其實,我也最討厭在我面前耍心機的男人了。」
眾人悄悄松了一口氣。
可是,幽默?曾耀人的字典裏有嗎?
「耀人先生平常都做些什麼休閒活動?
「抱著我老婆冬甯睡覺。」這次爽快回答。
姓郭的一家臉色慘白。
曾泰吉和宋品妤生平第一次興起想借「尿遁」逃走,無顏見江東父老。
曾奶奶氣到撐不住高雅尊貴的面具,「你什麼時候有老婆了?你今天的表現實在太不像話,教我們如何跟郭家交代?」
曾耀人的目光更加冷沉,「明知道我有想結婚的物件,還騙我來相親,是誰比較不像話?自討沒趣,又怪得了誰?」
郭董無言,他們的確是自討沒趣。
曾奶奶深感顏面無光,生氣道:「你這孩子太不知好歹,冬寧根本配不上你,你到底要我說幾遍?她做夢也不應該妄想嫁給你,我絕不答應。」
曾耀人擠出一抹看來有些猙獰的笑,「奶奶,我今年二十九歲,不是九歲,不需要家長同意才能結婚,至於,冬寧配不配得上我,那只有我說了算,我說她絕對配得上我,就表示她絕對沒問題,畢竟,要結婚的人是我並不是你,難道我連身邊什麼樣的人你都想控制嗎?」
「你說什麼?」
「我這輩子只跟冬寧結婚,不然乾脆不結婚。」
「你……你少胡說八道。如果冬寧在兩年前那場車禍中死掉,你也一輩子不結婚嗎?」
「奶奶不會想說,你很遺憾冬寧沒有死?」陰寒的一瞥。
曾奶奶一窒,「我沒那麼壞心去詛咒別人死亡。」
曾耀人冷笑。「奶奶應該感謝上帝的慈悲,沒有讓曾家真的絕後。」
不只是曾奶奶,曾泰吉和宋品妤都感到毛骨悚然。這臭小子是絕對認真的。他根本不在乎曾家沒有後代。
這麼可怕的臭小孩,他們到底是怎麼生出來的?
曾奶奶不敢置信。「全世界的好女人那麼多,為什麼非要冬寧不可?為什麼偏偏是她?她是哪里好了?」
是啊,為什麼非冬寧不可呢?在座的人都不明白。
「愛一個人需要什麼理由呢?」他平板的聲嗓拂過眾人耳畔。「我就是愛她,她也愛我,到底哪里礙著你們了?需要一直反對。」
「她家世,才貌都不配,還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我不在乎。」
「她只會成為你的負擔,無財無勢幫不了你。」
「那正合我意。」
「你--」曾奶奶氣得血壓往上沖了,幸而,時間算得剛剛好,冬寧真的被電話召來了,親眼目睹曾耀人與名門千金吃相親飯,嘖嘖,一臉快哭的表情呢。「呵呵,你不死心沒關係,冬寧死心就好……」
曾耀人一轉頭便瞧見冬寧震驚的看著這一切,心傷的淚水刺痛了雙眸,搖搖欲墜的身子受不了打擊而暈厥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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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29 00:06:10
第八章
「你們真的把我惹火了。」
丟下這一句,曾耀人連忙將暈倒過去的冬寧抱了起來,餐廳的經理也趕緊詢問需不需要幫忙,樓上便是飯店的住宿房間,曾耀人馬上要了一間套房。
他抱起冬寧,頭也不回的走出餐廳。
男主角走人了,一桌男女配角面面相覷。
郭威威似笑非笑。「原來他喜歡動不動便暈倒的軟弱女人,看來是個大男人主義者,才會鍾情沒用的弱者。」
「威威,不可以沒禮貌。」郭董眉眼不動的鎮定道,其實心裏很驚訝曾奶奶的作風,顯然這一切全是她安排的,只為了打擊那位冬甯小姐。
郭董迅速做了一番盤算,決定放棄聯姻的念頭,他的寶貝女兒不愁沒男人愛,不需要為了一個男人而成為第三者,浪費寶貴的青春。
他有禮的說完應酬話,便帶著妻女先離去。
曾奶奶氣呼呼道:「看看你們把兒子教成什麼德行,一點做人的禮貌也不懂,把郭家這麼好的聯姻物件氣跑了,上哪兒再找一個……」
曾泰吉和宋品妤感覺像洩了氣的皮球,一句話也不想開口。
罵吧,罵吧,您老太后什麼都對,您高興就好。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女孩,曾家好心收留你,你卻勾引我家耀人,來回報我們嗎?滾出去--你快給我滾出去--」
「……不要臉的蚤貨,狐狸精,你以為爬上了耀人的床,就可以一步登天,麻雀變鳳凰嗎?不要作你的春秋白日夢。」
「……你竟然敢誘惑耀人,叫他跟你結婚,你簡直可惡,可恨,不知羞恥,不想想自己是什麼東西,克父克母的私生女,不過是耀人無聊時玩玩的寵物娃娃,居然敢妄想當曾家的少奶奶,你是什麼爛命也敢癡心妄想--」
「……你給我們家耀人當情婦,小老婆,我都嫌你不夠格,想當少夫人,等下輩子重新投胎吧。」
「……從小看你滿可愛的,很單純,看在耀人的面子上,我也大發慈悲的將你當成小孫女疼愛,只要你聽話,乖巧,曾家沒人對你不好,可是,好心有好報嗎?
你愈大愈有心機,寵物娃娃也學會勾引主人了,還爬上主人的床,想用懷孕這種老招來套牢曾家嗎?你別做夢,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現在耀人出國,你立刻給我滾蛋,滾得遠遠的,從此不准你再踏進曾家大門一步--」
「……小娼婦,狐狸精,不准你再糾纏耀人--」
「……滾,快滾,滾得愈遠愈好,永遠別回來……」
「不要……不要這樣對我……不要……求求你……」極度的驚懼,胸口一陣揪痛,仿佛被人無情的撕扯著,好痛,好痛。
她的心要碎了……
「不要這樣對我……不要這樣對我……」痛楚的呐喊,淚水不爭氣地凝上眸,她哭著驚醒過來。
「冬甯,冬寧。」曾耀人搖醒她,劍眉打結,薄唇緊抿,無法忍受她在昏迷睡夢中哭泣,連忙將她抱在懷裏,不斷保證道:「冬寧,你別哭,我沒有相親,這只是奶奶耍的小把戲,你別擔心,我當場便拒絕了。」他可真是被嚇得不輕。
「奶奶?」她迷惘地眨眨眼,感覺太陽袕一陣刺痛,她怎麼了?腦海裏不斷迴旋著女人叫囂的吵雜聲,心臟再度強烈絞痛,她細細喘氣……「你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我好難過……」
「我馬上帶你去看醫生。」
「不要,真的不用,讓我躺一躺,拜託……」
曾耀人輕輕的將她放回床上,擔憂地望她,「真的不用看醫生?」
「我討厭吃藥……」她捧著揪疼的心,淚霧緩緩漫開,輕輕啜泣著。
「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你不相信我愛你嗎?」他自然無法穿透她腦子裏混亂的思緒代表什麼,只是坐在床畔撫慰著。
「不是……你奶奶討厭我,很討厭我……」淚掉得更凶。
他愣愣看著她,也對,他奶奶耍上這一招,冬寧當然會有這種感覺。
「傻孩子,我喜歡你就夠了,你又不必嫁給我奶奶。」
「她討厭我,不會歡迎我成為你家的一分子,要把我趕出去……」
「我們自組小家庭,就像現在這樣。」
她淚眼迷蒙地望著他,真的……可以嗎?
「真是個愛哭的小傻瓜。」他的吻輕輕落在她唇上。
她安心的緩緩合上眼,需要好好睡一下,想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看她平靜下來,不再那麼激動,曾耀人整個人也放鬆心情,要體認到冬寧對他的重要性,瞧見她傷心得暈厥過去,他感覺天要塌下來了。
他握住她的手,心疼她不安的睡顏,她在冬日降臨,母親可憐她一出生便沒了父親,卑微的只求她一生安寧,所以為她取名「冬寧」。某年的冬天,好冷好冷,怕冷的她窩在他懷裏這麼告訴他。
他用他的身體幫她取暖,乘機將她變成他的女人。
他是個壞情人,傲慢的大男人,那時候從不對她說一句甜言蜜語,總以為實質的擁抱已勝過一切,他對其他女人沒興趣便足以證明他對她的愛,一句「我愛你」能代表什麼?從沒想過,光這樣是不夠的,她的心靈並不踏實,脆弱而易傷的。
他不明白她發生了什麼事,為何突然跑出家裏,發生那麼可怕的車禍,失去記憶的冬寧不會告訴他,賴舅舅不知情,他的家人完全三緘其口。
命運性的重逢後,他對冬寧的愛分毫沒有減少,但是賴春田卻大力阻止,希望他們順應家人的要求從此分道揚鑣,因為曾家長輩的阻力會帶給冬寧很大的壓力與痛苦。再加上他霸道式的愛……老實說,賴春田不認為他是一個好物件,不願失去記憶的冬寧再一次去承受那些,只要不是貪圖富貴,曾家有什麼了不起的?
當時曾耀人感覺快瘋了,嘶喊著他對冬寧的愛。
賴春田卻給了他冷冷一句:「你的愛為什麼不對冬寧說?教她充滿不安。」
曾耀人如遭雷擊。
一定要開口說愛,才能讓她安心嗎?那麼他願意。
他好不容易又跟冬寧在一起了,展開幸福的生活,他的家人又來攪局。
這一次,他不會再重蹈覆轍。
一個月後,曾耀人直接通知父母和奶奶,他和冬寧準備在教堂結婚。在冬甯恢復上學之前,他要幫她戴上戒指。
做父母的已經被這兒子搞到沒力反對。他一個月沒踏進家門,一踏進家門就說他要結婚了,並且已訂好教堂。
曾奶奶心痛至極,威脅的喊道:「你休想我會出席那種不像樣的婚禮。」
「我不勉強,只是禮貌上希望你們出席。」曾耀人幽幽然道。
曾奶奶負氣的嚷道:「你這個不孝子,枉費我那麼疼愛你,你居然為了一個賴冬寧來忤逆我,你這麼做對得起我嗎?」
「奶奶,將你的蠻橫霸道收起來吧,不要隨便扣我一頂‘忤逆’的大帽子,我只是要跟我心愛的女人結婚,沒有一條法律能判我的罪。」
「你……」
「媽,算了啦。」曾泰吉忍耐而婉轉的歎道:「耀人不是小孩子了,一直以來他沒有喜歡過別的女人,他認定冬寧,而冬寧又是我們從小看到大的,除了家世差一些,人品是沒有問題的,最重要的是,她跟耀人合得來,這樣就夠了,不是嗎?」他看開了,在被兒子搞瘋之前先認輸。
曾奶奶氣不打一處來,因為兒子居然不挺她,「連你也糊塗了嗎?光是人品好有用嗎?哪一家的千金人品不好了?家世差,名下無一點產業,門不當戶不對,說出去多沒面子。」
曾耀人冷冷回應,「奶奶,我已經將我外婆留給我的動產與不動產全數轉移至冬寧名下,所以她現在跟我門當戶對了,不會讓你沒面子。」
「你……你說什麼?」曾奶奶指著他的鼻子,手發抖。
曾泰吉和宋品妤都為之側目。
「瞧我我孝順啊,不用感動成這樣。」曾耀人氣定神閑道:「為了讓奶奶極有面子,只好這麼做,現在如果不娶冬寧,那些財產也拿不回來,所以非娶不可,你說是嗎?」
曾奶奶為之氣結而啞口無言了。不過,她絕對不會公開承認賴冬寧是她的孫媳婦,以示嚴正的抗議。
在一旁觀戰的曾詠詠,在心裏裁判:祖孫鬥法,堂哥大獲全勝。
賴春田趕回來準備參加外甥女的婚禮,冬寧去機場接機,曾耀人訂了飯店的港式餐廳為他接風洗塵。
年關將近,飯店的業績大大成長,訂婚,結婚的喜宴排滿滿,喜氣洋洋,熱鬧非凡,男女老幼臉上均帶著笑容。
曾耀人和他父母直接從公司過來一起聚餐,順便洽談婚禮細節。
一頓飯吃到兩點多,相談甚歡,愉快的走出餐廳,在飯店大廳卻遇見熟人。
「叔叔,嬸嬸。」穿著宴會小禮服的曾詠詠開心的走過來,「你是賴舅舅吧,好久不見。」和賴春田打招呼。
「你跟我說你母親的繼女今天訂婚,就是在這家飯店?」宋品妤溫柔笑問。
「是啊,和從事建築業的蔡小開。」
他們便站在五步外望著這邊。前大嫂康鈴,她丈夫朱在鵬,繼子朱星海,繼女朱雪綸,也就是今天訂婚的女主角,一家人均穿著正式禮服。
曾泰吉正打算過去道喜,朱在鵬卻先走過來和賴春田握手,笑著說:「應該邀請你來坐大位的,可是沒辦法跟你聯絡,非常抱歉。」
賴春田哈哈一笑,「我今天剛好回國,就遇見了這樁喜事,心裏十分欣慰,這樣便夠了,朱先生。」
冬寧一臉好奇的說:「舅舅,你認識朱院長?」
賴春田不欲多做解釋,溫和道:「很久以前認識的一位元朋友,十多年沒見了,沒想到朱院長還記得我,冬寧啊,因為你失去了記憶,所以舅舅沒告訴你這些,你不會生氣吧?」
「不會啦。」冬寧嬌嬌的笑。
曾耀人擁住她的香肩,深情的笑說:「走吧,冬寧,我們先送舅舅回家休息,明天照計畫一起去泡溫泉度週末。」
「好啊,好啊。」冬寧眩惑而感動的眨了一下眼,「舅舅,你不可以熬夜睡太晚喔。爸、媽,明天一起去度假好嗎?詠詠也一起來嘛。」
「哇,我開始期待了。」
曾詠詠向生母擺擺手,開開心心的和曾家人一起走了。
朱在鵬深思的和康鈴對望一眼,表情都有點古怪。
朱星海沉思道:「爸,那位賴先生該不會是……」朱雪綸的舅舅?
朱在鵬望一眼無知的女兒,沒有下面回答。
「回家了。」
朱星海卻已得到正確答案。老天爺,賴冬甯不就是朱雪綸從不承認有過的親妹妹?繞了一大圈子,姐妹相逢卻不相識。
人生的際遇充滿了一連串的巧合,但是若沒有足夠的緣分,因緣一旦擦身而過,再回首或許已是百年身了。
冬寧即使恢復記憶,也絕口不提,往事已矣,她不想再流淚。
結婚第一年沒懷孕,曾奶奶每個月打三次電話來催,冬寧只有輕輕一句「對不起」,再無回應。曾耀人固定時間回去探視家人,直接告訴奶奶,冬甯還沒有畢業之前沒辦法分心懷孕。
「女人懷孕比較重要,還是念書比較重要?」
「念書比較重要。」曾耀人認真回答。
「你帶她回來,我自己跟她說。」曾奶奶認為應付冬寧比較容易。
「不,奶奶這種態度,我不會帶冬寧回來給你罵。」
「我不會罵她,我是勸她,告訴她幫曾家‘傳宗接代’的重要性。」
「這個壓力太大了,不行。」
曾耀人有不能妥協的苦衷,他知道經過了那場車禍,冬寧的身體變得很難受孕,他如果不將這責任扛起來,恐怕冬寧會被口水淹死。
等冬甯順利大學畢業,在曾耀人的鼓勵之下又考上碩士班,繼續當學生。
其實這時候冬寧還不到二十五歲,但曾奶奶已經忍無可忍了,因為比他們晚結婚的曾詠詠都已經順利生下一對龍鳳胎。
曾奶奶決定御駕親征,她都拉下老臉親自上門了,他們還敢拒絕嗎?
年輕夫婦倆有禮的接待,但老人家耐性有限,兩句客套話說完,立即開門見山直抒來意。
「你知道你嫁入什麼樣的人家嗎?你老公可是三代單傳的獨根苗。」曾奶奶目光淩厲的緊盯著冬寧,「你如果能趕緊生下一男半女,或許我會承認你是我家的孫媳婦,第一胎便生下長男,我會考慮讓你進曾家大門。」
這位奶奶,你不知耀人已多次帶她公開赴宴,公公婆婆都會大方的向朋友介紹她是他們家的媳婦,她不需要向誰證明她的身份呀。
至於進曾家大門?別開玩笑了,誰希罕每天看你的臉色喔。
這位奶奶,你未免自我感覺良好了。
「你怎麼不回答,難道我開的條件不不夠好?」
冬寧低聲道:「可耀人希望我多念一點書,我自己也喜歡念書……」
「女人不會生小孩只會念書有什麼用?」曾奶奶從鼻孔裏冒出兩聲重哼,「你如果生不出來,就自己滾蛋,不要耽誤耀人的青春。」
「奶奶,你說夠了沒有?」曾耀人立即將紅了眼眶的冬寧擁入懷裏,心疼地輕聲安慰著,還不忘沉聲告訴奶奶,「要不要生小孩由我決定,你不要來找冬寧的麻煩。詠詠生的雙胞胎夠你玩幾年了。」
「再怎麼可愛也不姓曾,有什麼用。」曾奶奶實在看不習慣他寵老婆的樣子,他何曾對待家人如此溫柔?「你不要一味寵她,而忘了自己的職責,本來以她的條件沒一樣夠格當我們家的媳婦,我怎麼看怎麼不滿意,如果連小孩都不生,那她到底還有什麼用?」
「生不生小孩跟一個人有用沒用扯得上什麼關係?」曾耀人沉著臉。
「你是男人當然沒關係,但她是女人……」
「誰規定女人一定要生小孩?誰敢說生不出小孩都是女人有問題?」
「你……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老嗓抖了一下,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你以為呢?」俊臉陰沉的回望奶奶。
冬甯抬頭深望他良久,眼中有著複雜的情緒,內心充滿感動。耀人,你不需要為我做到這種程度,我一樣相信你的愛。
曾奶奶走後,冬寧便哭倒在丈夫懷裏。
「你為什麼要說那種話?」
「我說了什麼?」
「你……你那樣子說,奶奶會誤會你有問題……」
「我什麼也沒承認,只說‘你以為呢’,她要胡思亂想,我沒辦法。」
「你好壞喔。」她小手捶一下他的胸膛,「可是,我好愛你。」玉手一伸,勾住他頸項,玫瑰菱唇攫住他的,主動獻上香吻。
她很少主動親他,他心中驚喜,馬上接過主導權,加深這個吻,狂肆地品嘗她的甜美,唇舌糾纏,逐漸勾起體內的熱情,他抱起她回房去……
碩士班第二年,冬寧突然懷孕了,曾耀人驚喜交加,知道她受孕不易,希望她休學專心養胎,她開心的照辦。她願意為他做一切事情。
一直到懷孕滿三個月,曾耀人才回家宣佈喜訊,曾奶奶樂到從椅子上跳起來,「太好了,耀人,我就知道你沒有問題,一定沒有問題……」
曾耀人別過臉去忍住笑,曾泰吉和宋品妤則莫名其妙,耀人有什麼問題?
來年春天,冬甯順利產下一子,活脫脫是曾耀人的翻版。
打從確定腹中胎兒是男的,曾奶奶便不斷示好,要他們搬回曾家一起生活,冬寧不願意,曾耀人也習慣了兩人世界,他知道他奶奶有多煩人,自以為是的觀念更可怕,還是常走動就好。
曾泰吉和宋品妤反而不勉強,在公司裏見兒子很方便,保持一點適當的距離反而很少起衝突,親子關係比過去好多了。
嬰兒滿月時,在曾家大宅的庭院舉辦慶祝派對,相隔數年,懷抱甯馨兒的冬甯終於被「歡迎」踏進曾家大門了,心中不免百感交集。
派對熱鬧而溫馨,每個人都熱情的恭喜她生了兒子,即使是知曉她從小常在這裏生活的親友,也不再用「非我族類」的眼光看待她。
「只因為我生了兒子?」冬甯悄聲問丈夫。
「不,只因為我愛你。」曾耀人陪她四處走動應酬賓客,直到兒子哇哇大哭,餓了,他帶她回三樓的房間喂母侞。
以為今生無子嗣,他也甘心接受,突然蹦出一個兒子,感覺真奇妙,無疑說是狂喜的。
「回來感覺如何?」他溫情地望她。
「嗯?」瞥他一眼。
「有沒有想起過去在這裏生活的回憶?」
她心念一動。「非想起來不可嗎?我不要去想,我會頭痛。」
她眨眨眼,神秘地微笑。
「想不起來沒關係,從我們的兒子開始,一起創造新回憶。」
曾耀人專注地凝睇她,雙眸濃情滿溢。
冬寧心弦一顫,一腔柔腸百轉,含著淚笑望他。
「我愛你,耀人,永遠都愛。」
此情澎湃如潮,將兩顆心密密連在一起,再難分開,也不能分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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