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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米恩 -【懶夜王(君王不早朝之四)】《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23-1-19 00:05:22     標題: 米恩 -【懶夜王(君王不早朝之四)】《全文完》

米恩 - 懶夜王(君王不早朝之四)

膽敢一大早擾他清夢的宮女,不是被他罵跑了就是打走了,
只有這新來的小丫頭完全不害怕他的“攻擊”,
天天敲鑼打鼓來“叫床”,甚至把他當成三歲娃兒,
擅自替他擦臉、更衣,好,她這麼“善盡職責”,
他就讓她連他的龍體一起擦……
瞧,這不就把她給嚇跑了!只是這娃兒還真逗,
別看她生得圓圓大眼、粉粉朱唇,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
脾氣卻倔得很,不但老是公然“抗旨”,還愛和他大眼瞪小眼,
然而不知怎麼的,她又香又軟的身子,竟惹得他心猿意馬,
居然忘記把出宮夜探的重要證據給毀屍滅跡,成了最大把柄,
不過當他知道自己受傷時,她不眠不休守了他兩天,
他不曾動情的心第一次起了波瀾……
怎知傷好了,小妮子卻記恨他沒供出“秘密”,故意避不見面,
既然她這麼想知道,成,只有一個條件——做他西陵王的女人!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23-1-19 00:06:04

楔子

  西陵國,位於神月大陸南方,物阜民豐。

  今日為五月初五端午節,西陵國的祭司會舉行祭圖騰儀式,以求來年風調雨順、物產豐收。

  這一日,家家戶戶起得早,忙著張羅竹葉、糯米飯、佐料準備包粽子,大街小巷彌漫著粽香。

  端午節吃粽子、喝雄黃酒、賽龍舟、掛艾草驅邪皆為習俗,百姓們會將包成粽子或裝在竹子裏頭的米飯,投至江裏,住江邊的百姓也會拎著自家包的粽子、劃著獨木舟去拜訪親朋好友,一同歡慶過節。

  在這歡樂的日子裏,一向愛民的西陵王也與民同歡,協同王室成員一同出宮,來到西陵國最大江落月江旁的別宮,與百姓們一同觀賞賽龍舟。

  這日的市集比平常熱鬧許多,雜耍的戲班子、賣零嘴兒的小攤販特多,還有只有在這一天才會擺的香囊攤子。

  然而,這會兒做生意的不做生意、逛市集的不逛市集,紛紛聚集在城門旁的一處小角落,指指點點。

  只見一個小小人兒縮在角落,一身髒臭的她,死命護著懷中的錢袋,無論眼前的大漢如何叫駡,她完全不為所動。

  “該死的偷兒,快將錢袋回來,否則休怪老子不客氣!”大漢憤怒大吼,牛眼般的雙目死瞪著蹲在地上的女孩。

  “瞧這娃兒才多大年紀,怎麼會是偷兒呢……”

  “不論年紀多小,偷了東西就得送官府!”

  聽著身旁傳來的竊竊私語,小女孩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喊,“我不是偷兒,這錢袋是我撿來的!我沒有偷!”就算餓了好幾天沒吃飯,她也不會去偷人家的東西。

  大漢一聽,再次怒吼,“笑話!要這麼好撿,豈不人人都發財了?明明偷了老子的錢還不承認,快將錢袋交出來,否則就送你上官府!”

  話音剛落,大漢伸手就要搶,不過女孩反應更快,躲過他探來的手,“我沒偷!這真是我撿來的!”小手指向他腰際,生氣的說:“你的錢袋明明就好好的掛在腰上,這錢袋根本不是你的!”

  聞言,大漢趁眾人視線移向他之前,不著痕跡地將腰際的錢袋藏好,惱羞成怒的掀開衣袍,“小滑頭,還說謊!你瞧,我哪來的錢袋?你這丫頭不但是個偷兒,還會謊話騙人!快把錢袋還來!”

  小乞兒身上的錢袋的確不是大漢的,其實真正的偷兒是他,因為他顧著偷別人的錢袋,不意卻掉了一隻,恰巧讓小乞兒給撿著,才會急著向她討回。沒想到小乞兒硬是不給,若不是圍觀的人太多,他早就直接硬搶走人,怎麼可能還在這裏和她浪費唇舌。

  “不給!說謊的是你,不是我!”小女孩倔得很,說不給就不給。

  “快給我,否則我就——”

  大漢高舉大掌,作勢要打人,怎知手還來不及揮下,整個人驀地被一股力量給扯住,大樹般的壯碩身子頓時往後飛去,轟然一聲,跌落在地。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眾人無不瞪大了眼,看向忽然出現在人群之中的兩人,又驚又畏的低語——

  “是王子!”

  “真是王子殿下!”

  “王子殿下不是應該在別宮裏看龍舟競賽的嗎?怎麼會出現在這……”

  周遭的低語,讓緊閉雙眼等著挨巴掌的小女孩顫了顫睫毛,緩緩睜開眼,果然看見一名身著華衣錦鞋的年輕男子背對著站在她面前。

  “你說那錢袋是你的?”俊逸的劍眉微攏,皇甫陵看著被貼身護衛打飛出去的的大漢。

  大漢捂著胸口,痛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猛點頭。

  皇甫陵雙眸微眯,轉過身去,眨眼間取來小女孩緊護在懷中的錢袋,冷聲說:“據我所知,這錢袋上頭繡的似乎是王室徽紋。現在,我再問一次,這錢袋可是你的?”

  大漢倏地刷白了臉,總算認出眼前的人正是自己扒竊的物件,對方竟是當今王子,嚇得他渾身發抖,拚命求饒,“王子饒命!是小人蠢昧!是小人有眼不視泰山,求王子開恩……”

  “你偷的可是皇家之物,你倒是說說我要如何開恩?”冷笑一聲,皇甫陵喚來護衛,將錢袋交給他。“將這人送至官府,呈上證物,嚴加查辦。”語畢,他不再多看大漢一眼,轉身蹲下,對眼前一身髒汙的小女孩說:“你是個乞兒?”

  聽見旁人對這名男子的敬稱,小女孩當然知道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子,忙怯生生的點頭回應。

  “為何行乞?你的家人呢?”西陵國向來富饒,少有乞丐,若非無父無母的孤兒,理當不會淪落至此。

  “只有我一個人,我沒有家人……”她圓臉一黯,難過的垂下頭。她娘在生她時過世,爹爹去年也走了,這世上,就只剩她一人。

  眸光一柔,他溫聲問:“那麼,要不要和我回宮?在那裏,絕不會有人欺侮你,還能吃好穿暖,且不必流落街頭。”

  皇甫陵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對個小乞兒這麼好,只覺得她那雙充滿哀傷及倔強的雙眼,隱隱牽動他的胸口,讓他無法狠心扔下她一人。

  “可、可以嗎?”圓眸一亮,她滿懷期待的問。

  他輕聲笑了,“當然可以,以後王宮就是你的家,來吧,跟我回去。”

  看著他伸來的大手,小女孩怯怯的舉起自己的小手,放到他溫暖的掌心上,跟著他邁向無法預知的未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23-1-19 00:06:19

第一章

  清晨,薄霧漫天,天光暗淡。

  鳥兒在泛著金光的琉璃瓦上高亢啼叫,蟲兒爬上沾著露水的嫩綠枝芽,慵懶覓食,一切是這般的寧靜安詳。

  沒多久,躲在層層雲霧後的太陽緩緩升起,一道道金色光束,射進金碧輝煌的盤龍殿裏。

  大殿上,文武百官羅列兩側,個個官服整齊,手持奏章,低垂著首,神情肅然地等待龍椅主人的出現。

  然而等呀等、盼呀盼,等到的卻是名小太監,他怯懦的踏入殿堂,清了清喉嚨,微顫著嗓音喊道:“王上今日龍體微恙不上早朝,特讓小人前來知會各位大人,請各位大人起身回府,繁忙公務,至於上稟之奏摺,依照慣例,擱下即可。”

  小太監將王上昨日批閱完的奏章擺放在左殿旁的小案上,然後走到右殿堂旁的案前,等著眾人送上奏章。

  “王上‘又’怎麼了?”左丞相率先上前,遞上奏章,不悅的問。

  小太監不敢多言,惶恐的拚命搖頭,“小的不知,小的只是奉皇上之命。”

  瞪著像是要將人頭給搖落的小太監,左丞相老臉一沉,驀地大罵,“真是太過分了!”

  被他這麼一吼,原就膽戰心驚的小太監嚇得差點抱著頭縮進案下。“小的、小的真的不知,只知王上昨夜召了太醫,興許……興許是又染了風寒……”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左丞相更火了。他立刻轉身,對著身後和他一樣忿忿不平的同僚說:“王上實在是太過分了,除了登基之日外,從沒有一天上過早朝,每回都推說龍體欠安,整整欠安了三年!這擺明瞭是藉口!”

  既然有人率先發難,其他官員也忍不住心中之氣,紛紛附和——

  “就是、就是,御醫為王上診了無數回,每回診療的結果不是風寒就是暑熱,全是些小病小痛,王上的龍體壓根沒啥大毛病,可……怎就這般剛好,每回要上早朝,這些小病就發了?”

  “說的是,下官昨兒個傍晚才陪同王上接待東嵐國來的使者,王上的氣色和精神,完全不像患病之人,左丞相呀,這……王上該不是在裝病吧?”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讓本就心存質疑的左丞相更加不滿。他平了平怒氣,低首思吟,良久才抬起花白的頭。

  “西陵王朝自開國以來,還未有哪個王上超過一旬不上早朝的,然而當今聖上不僅超過一旬,還是整整三年,這不僅造成寅時便準時上朝的同僚們困擾,更是國民的一大隱憂,身為前朝元老兼王上的輔政大臣,我左森在此發誓,今日非得揭開王上不早朝的原因,否則絕不離宮!”他甩袖而立,沉下皺紋滿布的老臉,“老身現在要前往龍躍宮,有哪位同僚要一塊去?”

  左森這麼一喝,大半與之交情好的同僚馬上跟在他身後,眼底閃著熊熊怒火。

  望瞭望身後跟隨的人,左森滿意的撫著長須,“好,咱們這就前往龍躍宮,今兒個非得讓王上上早朝不可!大夥們,走!”

  ☆☆☆    ☆☆☆    ☆☆☆

  “嗚嗚……好痛……痛死我了……”一名宮女蹲在角落,手捂著頭,氣惱的捶著跟前的銀盆。

  見到這情景,另一名宮女小燕忐忑不安的端著另一隻冒著熱氣的銀盆,湊到她身旁小聲安慰,“小春,你別難過了,無論如何,今日的活兒還是得做完,我、這就去為王上送漱洗水……”

  一聽,哭得一塌糊塗的小春馬上抬起頭為她打氣,“小燕……你保重。”

  “嗯,那我去了。”小燕感動的又看了好友一眼,才踩著慷慨赴義的步伐,往那比關著毒蛇猛獸還讓人恐懼的龍躍宮走去。

  望著好友的身影消失在宮門內,小春的一顆心吊得老高,不停來回踱步,心中不斷地祈禱她能安然回來。然而天不從人願,小燕前腳才剛踏入,一陣暴吼及物品落地的清脆撞擊聲便在下一瞬傳出,接著,就見小燕狼狽沖出來。

  小春馬上迎上前。“小燕,你還好嗎?有沒有燙傷?”

  小燕紅了眼眶,反正渾身濕透,索性直接坐在地上,捧著逃命時快手撈到的銀盆。“我沒事,好在方才和你聊了一會兒,水早就不燙了,要不,我這會兒也不能坐在這和你說話。”早上太醫館申請燙傷膏藥去了。

  看著和自己同病相憐的好友,小春再也按捺不住,忿然低罵,“王上真是太過分了,居然有這樣的‘惡習’,想當初馬公公派我來服侍王上時,我是多麼的高興,感到無比榮幸,沒想到王上是這樣的人……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小燕點頭附和,“沒錯,我原本也很崇拜王上,他才登基三年,便讓西陵國成為四方大國中最富裕繁榮的國家,可自從我被派來當王上的貼身宮女後,所有的崇拜都化為烏有,我真的沒想到王上竟會是那樣的人……”

  “就是說呀!一國之君的脾性竟然還不如三歲的娃兒,就連我在家鄉的小弟都比王上好上數倍。”

  “聽你這麼一說,我才發現王上還真像個小娃兒……”

  兩人批評得起勁,完全沒發覺左森就站在身後,只見他愈聽臉色愈差,連額角的青筋都暴起,冷冷的沉聲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兩人一頓,緩緩轉身,一見來人,嚇得臉色發白,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打發掉宮外一干大臣後,左森馬上找來內務官馬田,仔細盤問,在聽完事情始末,他簡直無法置信。“荒唐!這真是太荒唐了!”

  “稟丞相,此事……除了奉冉奉統領之外,就只有服侍王上的貼身宮女知曉,小人懇請丞相守住此秘密。”馬田憂心道,真怕守了三年的秘密會就此曝了光。

  在左森領著小春、小燕前來時,馬田就知事情不妙,果真,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王上因為貪睡而不上早朝一事,還是不小心洩露出去了。

  為此,他將行事不夠謹慎的小春、小燕調離王上身旁,就怕這兩個嘴碎的宮女又說溜了嘴,不過他還是得將她們留在龍躍宮裏,只是改派她們去做打雜清掃。

  因為突然東窗事發,這會兒他除了要安撫左丞相,還得分神為王上找一名能幹謹慎的貼身宮女。天知道加上小春、小燕兩人,這龍躍宮今年已換過將近六十名宮女了,唉……

  左森全身僵硬,嘴巴努了努,牽動花白的鬍子跟著動了動,過了好半晌才開口,“這已不是王上不上早朝那般簡單,而是攸關王上的名聲和清譽,這事當然不能傳出,要是傳了出去,咱們西陵國搞不好還會成為鄰國的笑柄!”

  他神情凝重的轉過身,對臉色一樣不好看的馬田又說:“不成,這事得盡速解決!首先,咱們得挑一個絕對能守口如瓶的宮女服侍王上,只能一個,省得人多嘴雜,且不得更換,以確保秘密永存。”

  一再更換宮女,只會讓秘密傳得更快,畢竟紙包不住火,倒不如精挑細選,找個可靠的人,讓她長久留在王上身旁。

  一聽左丞相的想法和他一樣,馬田先是挑起眉,接著卻是苦笑。“恐怕有困難。”

  要是好找,他何必不斷培訓新進宮女?

  “再難都得找!皇宮內最刻苦耐勞的部門是哪?”左森邁步先行,問著跟上的馬田。

  “是禦膳房。”馬田遲疑了一會兒又道:“可那兒的宮女不懂得禮……”

  怎料他話尚未說完,左森腳步已轉,斷然的說:“這會兒還管什麼禮教,走,咱們上禦膳房!”

  ☆☆☆    ☆☆☆    ☆☆☆

  春風輕揚,拂來一陣帶著花香的清甜味,蝴蝶漫飛,斑斕的花衣為這寧靜的清晨增添一抹色彩。

  禦膳房外,一株百年以上的巨大槐樹下,五、六名小宮女席地圍坐,她們不懼日陽的灼熱、不畏泥地的髒汙,個個神情認真,眼神流露出淡淡的崇拜與欣羨,目不轉睛的瞅著站在樹前身著綠衫的宮女。

  綠衫小宮女的表情也充滿崇拜,小嘴一開一闔,那雙靈動的大眼睛就像是她的另一張嘴,隨著她的話語起伏閃爍,每每說到激動處,彷佛就像能迸出亮光一般,緊緊虜獲眾人的目光。

  “當時年僅八歲的我,被那壞心的大叔誣賴為偷兒,他不僅硬要搶我拾來的錢袋,還想動手打人,不過這時,咱們偉大又英明的王上像神一般的出現了——”

  “哇啊——”

  像是說了好似的,在場所有人,就連綠衫小宮女自己都一同發出驚歎,好半晌才停歇。

  坐在最前頭,穿著淡粉色衣裳的容兒興奮的說:“王上好神武,真是太帥了……”

  “對啊,不管聽綠水說幾次,都覺得像英雄一樣出現的王上,簡直帥得讓人想尖叫!”坐在容兒身旁的碧嘉雙眼閃閃發亮。

  被兩人一插話,顯然是第一次聽故事的新進宮女們紛紛鼓噪起來,“綠水,然後呢?然後怎麼了?”

  蘇綠水清清喉嚨,用清亮的嗓音繼續說著,“然後王上便讓人好好教訓那個壞心大叔,不僅如此,還帶我吃了頓飯,讓我穿新衣裳,最後帶我入宮,還……”

  她語帶崇拜的說著後續發展,底下的小宮女也聽得如癡如醉,全然不知她們的身後悄悄的來了一個人——

  “蘇——綠——水——”

  河東獅吼瞬間響起,那銅鑼般的大嗓門宛如千軍萬馬壓境,嚇得所有人霍地從地上彈起,飽受驚嚇地看向站在槐樹後,一臉陰沉的中年婦人。

  “現在是怎樣,反了是不?全聚在這兒打混,是不用上工了?”獅吼伴著重重的腳步直直朝她們而來。

  “慘了,是禦膳房的烏大娘!”容兒驚叫一聲,轉眼間,便溜得不見人影。

  “快溜!”見一群菜鳥還傻愣愣的杵在原地,碧嘉比容兒有良心些,忙出聲提醒,自個才接著逃命。

  大夥兒如大夢初醒般,逃的逃、跑的跑,瞬間,高大的槐樹下,只剩片片落葉飛卷著,以及正打算趁亂繞過樹後,偷偷溜走的蘇綠水。

  “給我站住!”

  沒跑幾步的蘇綠水突然感覺喉兒一緊,後領被追上來的烏大娘給向上一提,瘦小的身子頓時騰空。

  “大、大娘……咳咳!快……快放手!會出人命的……”雙腿在半空踢踹,蘇綠水連忙出聲求饒。

  “出人命?”烏大娘粗眉一挑,重重的將她放下,大手卻仍拎著她的後領不放,眯起不大的雙目瞅她,“你曉不曉得現在是啥時辰?都過卯時了,你這丫頭還在這兒講著不知講了幾遍的往事,要是耽誤了備膳時辰,才真的會出人命呢!”

  “卯時”她大驚失色的仰望天空,嘟起了嘴。“都怪今兒個日陽升得慢,害我以為時辰還早,才會講著講著就忘了……”

  “還狡辯!”聽她居然還有藉口,烏大娘手一使勁,作勢又要將不到她肩頭的蘇綠水向上一提。

  “別、別,大娘,我錯了,是我不對,您高抬貴手,別提呀!”蘇綠水俏臉一變,忙抬起兩隻小手,捏住自個兒的雙耳,可憐兮兮的道歉。

  “你這丫頭……”烏大娘手一松,無奈的搖搖頭。“王上救了你這事兒,你都講了幾遍了,怎還講不膩?”

  烏大娘是禦膳房裏素菜房的頭兒,掌管數十名灶婢,而蘇綠水正是其中之一,只不過她雖然工作勤奮,但個性卻古靈精怪得讓人頭疼。

  想當初,這丫頭剛入皇宮那年,不過是個剛滿八歲的小女娃,那時的她性情沉靜,不喜和人接近,一整天說不到三句話,正因為這木頭性子,不論派到哪個部門都不適宜,最後,只好被分發到這不需多話的禦膳房,當個洗菜丫頭。

  誰知,隨著年月的增添,也或許是禦膳房的人好相處,原本不多話的小丫頭,性子漸漸活潑起來,十年的時日,竟由那乖巧聽話的八歲小丫頭,長成了老是帶頭搗亂、破壞紀律的十八歲大姑娘。

  “怎可能講得膩?”蘇綠水瞪大了雙眸,一雙圓圓的眼兒迸出動人光彩。

  “大娘,你明知道我對王上的敬仰,猶如‘落日江’的江水那般綿長、‘蒼雲山’的峻嶺那般的崇高,王上是那樣的尊貴、那樣的偉大,他對我恩重如山,他的恩情更讓我今生沒齒難忘,更何況咱們西陵王朝,在英武的王上帶領下,短短三年,就成為神月大陸最、最、最——”

  “停、停、停——”烏大娘連忙伸手捂住她動個不停的小嘴,“這話我聽你說過不下上百遍,你行行好,省些口水,閉上嘴,別再荼毒大娘的耳朵了。”無奈的歎口氣,才把手從她那滿是黑炭的小臉上移開。

  “大娘,這怎會是荼毒呢?”一得自由,蘇綠水馬上不贊同的挑起眉,“身為西陵王朝的人民,賢明愛國的王上的子民,你我都該日夜懷著感恩的心,打從心底讚頌王上的德澤,就像不論要我講多少遍、聽多少遍,我都甘之如飴,毫無怨言——”

  “閉嘴!”烏大娘忍無可忍,不耐的獅吼又爆出。

  “可是我……”還沒說完。

  烏大娘雙目一瞪,蘇綠水連忙噤聲。

  “你這丫頭,有空在這讚揚偉上的王上,倒不如趕緊回膳房為你敬仰的王上幹活兒!”烏大娘一手捂著她的嘴、一手攥著她的胳臂,快步朝禦膳房走去,省得這丫頭一張嘴得了空便停不下來。

  “唔,唔唔唔……”蘇綠水不停地掙扎,卻抵不過烏大娘一身蠻力,只能被她直直拖著走。

  一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盡頭,躲在樑柱後的兩抹身影才悄然現身。

  “馬公公,那小宮女說的話,你可聽見了?”左森勾起一抹得來全不費工夫的笑。要守住王上的秘密,當然要找一個對他十分崇拜、絕無二心的忠心小宮女,而眼前正巧有那麼一個。

  身為內務總管的馬田自然一點就通,連忙躬身道:“小人明白,小人這就去辦。”

  ☆☆☆    ☆☆☆    ☆☆☆

  看著眼前金碧輝煌的宮殿大門,以及掛在宮門上,用金漆寫著“龍躍宮”三個大字的匾額,蘇綠水伸起了手,掐了掐自個兒的臉頰。“唔,會痛……”吃痛的縮回手,圓圓的大眼瞬間盈滿欣喜,“不是在作夢……蘇綠水,你真的成為王上的貼身婢女了……”

  她不敢置信地又掐了幾下,確定這痛真真切切後,差點兒沒興奮的尖叫出聲。

  蘇綠水從沒想過一覺醒來後,她竟然會由成日灰頭土臉的小灶婢,搖身一變成了身分高上好幾階的貼身侍女,且服侍的對象還是西陵王朝至高無上的王上。

  昨兒個就寢之前,內務院突然傳來宣令,說是要她及烏大娘兩人到內務院找馬公公。

  接到通知時,烏大娘還以為是她犯了錯,先念了她一頓,才戰戰兢兢地領著她到內務院。誰知,壓根兒沒人犯錯,馬公公找烏大娘來內務院,只是要向她討個人。

  馬公公說,王上身邊少個能吃苦耐勞的宮女,所以要向掌管禦膳房灶婢的烏大娘討個手腳俐落的灶婢,而挑中的那人,正是她蘇綠水。

  烏大娘一聽,連忙委婉的拒絕,會被分派至禦膳房工作的宮女,雖然能吃苦,可也粗手粗腳、性情單純,沒學過太多宮規,若要服侍尊貴的王上,恐怕不妥。

  烏大娘話說得好聽,但實際上,她是怕個性大而化之的蘇綠水會惹惱王上,到時小命不保。

  然而,馬公公像是鐵了心,硬是要將她給調至王上身旁,不論烏大娘如何勸阻都沒用,就這樣,她現在才會出現在龍躍宮門口。

  雖然很對不住一向疼寵她的烏大娘,但蘇綠水實在很高興自己能被調來龍躍宮服侍她敬仰多時的王上。

  遠遠地,她便看見在裏頭等著她的馬公公,朝守殿門外的守衛大哥送上通行令之後,她忙三步並兩步跑了過去。“馬公公,我來報到。”

  看她跑得氣喘吁吁,馬田不禁皺起眉頭。“這兒可不是禦膳房,是王上的寢宮,雖說你受的宮規不多,可基本的禮儀還是要懂,現在,我簡單將這兒的規矩說一遍,你聽清楚了。”

  “是。”跟在他身後走著,蘇綠水一雙大眼兒驚奇的四處張望。

  “首先,龍躍宮是王宮內守衛最森嚴的地方,每半個時辰便會有侍衛巡邏,酉時之後,戒備更為嚴密,每兩刻鐘便會巡邏一次,因此,過了酉時,除了王上召喚,你沒事最好別出寢房,以免節外生枝,被誤認為刺客,到時可別指望我來救人,知道嗎?”

  事實上,是因為王上身旁的宮女太常更換,搞得這些御林軍每每都得對生面孔盤查再盤查,最後還要勞煩他這把老骨頭親自走一趟來確認,為了讓他的日子清靜,乾脆直接要求這些宮女乖乖待在房內,省得他麻煩。

  許久沒得到回應,馬田一回身,正巧看見應該跟在他身後的小女娃蹲在地上,伸出手去觸摸一種名喚“含羞”的草。

  “你有沒有聽見?”沉下聲,他又問了一遍。

  蘇綠水的注意力全在眼前這一摸便會闔起的草兒上,壓根沒聽見馬田的問話,一臉新奇,正打算玩起第二株。

  見到這情景,馬田眼角一抽,忍無可忍的走到她身旁,大聲一喊,“蘇綠水,本公公說的話,你究竟聽清楚了沒?”

  這一喊,可終於喊回她的注意,看著眼前一臉怒容的馬公公,她默默收回打算玩第三株的小手,尷尬的點點頭,“聽清楚了。”

  “清楚了就快跟上。”深吸了口氣,他轉頭就走,繼續說著,“龍躍宮是王上歇息的地方,在這兒,你要謹記自個的本分,做好分內的工作,別多話、別冒冒失失、不得喧嘩,說話要輕聲細語、有禮得體;行走時步伐要輕、要柔,要小碎步,千萬不能和剛才一樣用跑的。這裏可不比其他地方,一定要謹慎再謹慎,該明白的規矩,一樣都不能漏,懂嗎?”

  “是。”有了前車之鑒,這會兒蘇綠水十分機靈,在馬田回頭之前,將從地上撿起的藍色花朵快速藏在身後,恭敬的應聲。

  “很好。”他滿意的點點頭,“你的工作很簡單,就是跟在王上身旁,伺候他的一切。每日寅時之前,你得準備水溫恰好的洗臉水讓王上盥洗,水若是過燙,你得調至剛好,水若是涼了,你就得重新換過,寅時一到,你得伺候王上更衣、梳頭,服用早膳,之後便是恭送王上上朝。待王上回宮之後,一樣得備妥洗臉水及洗腳水,為王上擦洗,再來便是……”

  這麼一長串的規矩,蘇綠水一開始還能假裝認真聽,但聽到後來,她的神智已然飄遠,開始有些昏昏欲睡。

  一刻鐘後,她的靈魂也跟著遠揚,意識開始渙散。

  兩刻鐘後,就在蘇綠水以為自個兒會直挺挺倒地入睡時,馬田終於落了總結,“該吩咐、該交代的,我都講得差不多了,現在你便照我方才所教,到王上的寢室,服侍王上起榻、淨身,明白嗎?”

  一聽不用再忍受馬公公的叨念,蘇綠水一掃方才的委靡不振,雙眼發亮,急忙說:“奴婢明白,奴婢這就去服侍王上。”她匆匆行完禮,轉身便往寢宮跑。

  看著那跑得就快要飛起來的身影,馬田皺眉忍不住大喊,“不是才說過腳步要輕、要柔、要小碎步嗎?你……蘇綠水,你還給我愈跑愈快!”

  就怕馬公公反悔,將她抓回“再教育”,蘇綠水當然得跑快些,省得雙耳生繭。直到這時,她才明白烏大娘的痛苦……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23-1-19 00:06:39

第二章

  她迷路了!

  拭著額間的汗水,蘇綠水茫然的看著四周陌生的景色,“這是哪兒呀?”

  峻木高聳林立,彎彎曲曲的回廊綿長,看著一望無際、全都長得一樣的長廊,她終於忍不住捶著雙腿,一屁股坐在地上。

  “搞什麼,這地方怎會大成這樣……”用袖子扇著風,她嘟嘍的抱怨比禦膳房要大上三倍的龍躍宮。

  方才急著逃離馬公公的“魔嘴”,一個不小心,繞到這個鬼地方,四周除了樹便是草,再不,就是她屁股下這些長到讓人火大的回廊,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不是說半個時辰就會有人巡邏嗎?怎麼我都走了快一個時辰了,連個鬼影予都沒瞧見……”別說是人了,這地方連只蟲子都沒有。

  “不成,再這麼磨蹭下去,王上都上完早朝了……”她從地上爬起,努力想著自己方才究竟是由哪條路走來的,沒想到正嘟嘍著,前頭便來了一隊巡邏的守衛。

  “站住!你是什麼人?”帶頭的統領嚴厲的看著她。

  “我是服侍王上的新宮女,這是我的權杖。”她連忙將能證明身份的權杖遞上。

  確定沒有問題後,統領又問:“你怎麼會跑到這裏?後院是禁止進入的,沒人告訴你嗎?”

  經他一提,蘇綠水這才想起馬公公似乎說過龍躍宮的後院是禁地,尷尬地打哈哈,“我不是有意的,只是第一天上工,不小心迷了路,這位大哥,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王上的寢宮在哪?”

  問過守衛後,她再三道謝,一轉出回廊便拉起裙擺,開始向前沖,等她找到王上的寢房時,早已過了辰時。“慘了,耽誤了這麼久,肯定要受罰……”

  第一天上工便遲來,她根本不敢想像待會兒見到王上,該用什麼臉請罪。

  然而,該來的總是會來,就算是要被懲處,她也得進屋。於是她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腰桿子,低頭走進開啟的房門——

  一進屋,蘇綠水便見黑檀木製成的長桌前,坐著一名身著單衣、姿態傭懶的男子,他發未束、眼微斂,單手支顎,另一手則拿著竹冊,正聚精會神的讀著。

  見到這情景,蘇綠水頓時心跳如擂鼓,一顆心險些提到喉上,到嘴邊的話,頓時結成了葡萄串。

  “奴、奴婢……參、參見王上。”

  聽見聲音,專注的俊眸微揚,皇甫陵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宮女。“你是?”說真格的,他這兒的宮女來來去去,有時才剛記住她們的容貌,沒隔幾日,便又來了個新的,次數久了,他也懶得費心再記,乾脆直問。

  崇拜已久的王上近在咫尺,蘇綠水緊張不已,舌頭更像打了死結,“奴、奴婢蘇、蘇綠水……是馬公、公公派來服侍王、王上的……的新宮女,奴、奴婢遲來,請王、王上治、治罪……”

  皇甫陵很佩服自己竟然聽得懂這小宮女的話,他不怪罪她遲來,但頗介意一件事。

  “你是天生結巴?”他不相信馬田會派個結巴宮女來服侍他,這樣豈不太便宜他了?

  蘇綠水馬上搖頭搖得像波浪鼓,“不、不不是的,奴、奴婢只是……只是太、太緊張了……”何止緊張,她簡直興奮得快不能呼吸了。

  “放心,朕不會治你罪,放輕鬆點。”皇甫陵勾了勾俊秀的唇角。她若能再晚些來,他會更開心,又怎會怪罪她!

  她連忙將頭壓低了些,惶惶的說:“這、這怎麼成,奴婢第一日上、上工便遲來,沒、沒能服侍王、王上盥洗,耽擱……耽擱了王上上早朝的時、時辰,不僅如此,連早……早膳都沒為王上準備,奴、奴婢罪不可赦,請王上懲、懲罰。”

  聞言,皇甫陵放下竹簡,劍眉微攏,“經你一提,這才覺得有些餓了……”瞥了眼畏縮在地上的身影,“這樣吧,只要你盡速將早膳備上,朕便饒了你的罪。”

  “備早膳?”就這麼簡單?

  “怎了,嫌懲罰太輕?”他挑起俊眉。

  “不是!”她驚叫一聲,慌忙的爬起身,“奴婢這就去準備。”話一畢,便匆匆離去。

  直到奔出宮門,蘇綠水的心跳才漸漸和緩下來,眼底的緊張緩緩被崇拜之光給取代。

  “王上果然是個太好人……”雙手交握,她回過身望向龍躍宮,一臉感動的喃喃自語,“對犯了錯的宮女都如此寬宏大量,真不虧是西陵王朝建國以來,最、最、最賢明的王上,能被派來服侍這樣心慈愛民的王上,我……我真是太幸福了……”

  ☆☆☆    ☆☆☆    ☆☆☆

  第一天上任,蘇綠水發現,當王上的貼身侍女其實很輕鬆,除了馬公公交代的事宜之外,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趕蒼蠅……呃,她的意思是趕人。        ’

  “王上,中書令大人求見。”踏著輕巧的步伐,她來到小內廳外請示。

  隔著厚重的帷幔,傳來簡單明瞭的拒絕。“不見。要是再有人來,一律都不見。”一再被打擾,皇甫陵索性下達旨意,省得這些煩人的傢伙來個沒完。

  領了命令,蘇綠水踱出房門,豈料,前腳才送走中書令,遠遠就見兩名她不知稱謂的大人緩步走來,在趕走不知幾位高官的她,忍不住板起了臉孔。“這些人是都不用辦公嗎?王上正在繁忙公務,這些人卻一個個跑來打擾,每個都說有要事稟告,既然是要事,上早朝時不會講呀,為啥非得等下了朝才來打擾王上……”

  她喃喃低咒了一大串,來人剛好也走到她面前。

  “勞煩稟告王上,御史大夫程允文、監察禦史魏忠義二人求見,有要事商議。”

  她恭敬的朝兩人行禮,謙恭的說:“兩位大人,王上正在批閱奏章,不見任何人,如有要事,可否請明日早朝再議?”

  早朝?要是他們能在早朝稟告,何必在這個時辰來?

  程允文皺起雙眉,還未說話,跟在一旁的魏忠義便已察覺他的臉色,拔高了嗓音諷道:“你都還未請示王上,就直接趕起咱們來了,若非有要事,咱們何必經過重重請示來此?見或不見,應由王上定奪,而非你這小小宮女能夠決定。”

  聞言,蘇綠水有一瞬的退縮,可一想到她所敬仰的王上證在房裏為國家奮鬥,她馬上又挺起了腰桿子。

  “不瞞二位,在兩位大人之前,中書令大人、吏部尚書大人、刑部尚書大人及威遠大將軍都已來過,個個都說有要事稟報,可王上一個都不見,敢問程大人,您覺得奴婢若進去為您通報,王上有可能會接見您嗎?”

  聽見各位同僚皆已早他一步前來,且每個都碰了一鼻子灰,魏忠義一雙眉擰得更緊,不甘示弱,挺起胸膛大聲說:“就像我方才所說,有無可能都該由王上定奪,豈是你這小宮女能夠多言?要你進屋通報,你便去,少在那拿著雞毛當令箭,你這般假傳聖意,當心禦史大人告知王上,讓王上治你的罪。”

  聽見這話,蘇綠水就算本來還有些畏懼,此時也全數散去。只見她雙手擦腰,原本還算客氣的語調一冷。

  “王上降不降罪是我的事,倒是魏大人,程大人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你倒是幫他做主了?敢問方才的一番話,是不是就是你所說的——拿著雞毛當令箭?”

  蘇綠水原是禦膳房的洗菜丫頭,本就沒什麼機會遇到大官。加上她個性直率,想說什麼便說什麼,在她單純的腦袋瓜裏,只有對或不對,壓根沒有什麼能講不能講,這會兒說起話來,才會這麼不知輕重。

  “你——”被個小宮女這麼一嗆,魏忠義頓時又氣又窘,“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這麼對我說話,等我見了王上,定要王上將你這劣奴給驅逐出宮去!”

  她圓眸一瞪,毫不畏懼的忿然回道:“驅就驅,怕你不成?你們這些人動不動就往龍躍宮跑,難不成就是為了稟告王上驅逐宮女這點小事?怎麼,將這兒當成自家灶房嗎?要是真有要緊事,你們哪還能一臉閑定的和我這小宮女拌嘴?依我看,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西陵國在賢明的王上統治之下,早不知旱災、水患是何物,年年穀物豐收,治水工程也在兩年前完工,再加上西陵國的子民皆十分潔身自愛,大奸大惡之人還是有,可全讓王宮密探‘影’給送進天牢,除此之外,一些鄰近的邊疆小國也因西陵王朝這三年的壯大而不敢進犯,像這樣沒有天災人禍的國家,哪還會有什麼要事?

  被卑微的宮女訓斥,一直不說話的程允文終於沉下臉,斥道:“國家之事豈是你這卑賤宮女能夠評斷?快去通報,說本官有急事求見!”

  “就說了王上忙於公務,不便接見。”蘇綠水脾氣也倔,擋在門前,說不動就不動。

  “你——”程允文氣到渾身顫抖,“我就不信治不了你這小宮女,魏大人!”

  “是,程大人。”魏忠義連忙應聲。

  “將這大膽的宮女帶到刑房,說她頂撞朝廷命官,杖責二十!”

  “是!”

  魏忠義二話不說,走上前便要架住蘇綠水往刑房去,不料卻讓她給躲了開。

  聽見杖責,蘇綠水非但不害怕,還沉下臉冷冷的說:“你憑什麼對我用刑?我是王上的貼身婢女,並不是程大人你的,若要管教下人,請回你的禦史府去,別在龍躍宮撒野,打擾王上清靜。”

  “什麼?”居然說他撒野?好,很好,今目他非要這目中無人的小丫頭用走的進刑房,卻爬也爬不出來。“給我帶走!”

  見頂頭上司當真發了火,魏忠義不敢馬虎,使盡全力抓人。

  任蘇綠水再怎麼躲,氣力終究輸給身為男人的魏忠義,不一會兒便被他制住,掙都掙不開,氣得她大罵,“放開我!你這狗仗人勢的傢伙!”

  “你說什麼?”再怎麼說他也是堂堂監察禦史,哪忍得下她這般污辱,氣得漲紅了臉,手一揚,便往她臉上揮去。“看我打爛你這張賤嘴——”

  “住手!”

  突來一聲低喝,讓三人同時一愣,卻來不及阻止那一巴掌落下,啪的一聲清響,回蕩在幽遠的長廊上。

  “王、王上……”看著皇甫陵緩步朝三人走來,打人的魏忠義率先回過神,鬆開被他制住的蘇綠水,臉色倏地刷白愣在原地。

  程允文見到突然現身的皇甫陵,臉色丕變,急忙躬身行禮。“微臣參見王上。”

  皇甫陵不發一語,目光緊鎖著跌坐在地的小人兒,俊顏一沉,他的沉默,使得一滴冷汗由程允文額間滑下,僵著身子,不敢妄動。

  皇甫陵接著將目光緩緩掃向兩名禦史,俊眸冷銳如冰,神態攝人,不怒而威的氣勢壓迫感十足。

  他步履輕緩,走到蘇綠水跟前要將她扶起,在看清她臉上明顯的紅印子及唇角沁著的血絲時,一雙飛挺俊逸的眉微微攏起。

  望著他探來的手,蘇綠水受寵若驚,卻不敢拒絕,只能握住那尊貴的大掌,讓他將自己扶起。“多……多、多謝王上。”這一回她可不是結巴,而是頰上的灼燙讓她痛得說不出話來。

  皇甫陵讓她站在自己身後,冷眸再次掃向噤若寒蟬的兩人。

  “誰能告訴朕是怎麼一回事?”語氣淡如徐風,卻也寒如冰霜,他這話雖然是在問在場三人,但一雙黑眸卻緊瞅著程允文,意思再明顯不過。

  被宛若利刃般的視線盯著,程允文渾身泛起陣陣惡寒,硬著頭皮說出事情經過,“臣有要事稟報,這膽大妄為的宮女卻恣意阻擾,甚至還假傳聖意、怒駡微臣,微臣這才會給她一點小教訓……”隨著王上愈來愈冷的眸光,他原振振有辭的替自己辯護,卻漸漸氣虛。

  聽到這裏,皇甫陵俊眉一揚,看向眼前的臣子,“你說有要事稟報,說來聽聽。”

  “是、是。”冷汗不斷落下,程允文連忙攤開帶來的奏章,“臣、臣來此,是要告知上,即將完工的大理寺前些日子突遭雷擊,擊破了寺頂,臣想詢問王上該如何處理,以及禮部尚書今年年節花費有一千餘銀登記不明,請求王上下旨查辦在——”

  聽完他所謂的“要事”之後,皇甫陵劍眉微攏,淡聲道:“大理寺修繕一事,請工務部前去查看受損狀況,再視情況提撥銀兩及人力,至於另一件事,則交由刑部徹底查辦,若真有貪污一事,依法辦理!”話畢,  他俊顏一凜,語氣不悅的又問:“程大人,這點你就能處理的小事,真有需要稟報到朕這裏嗎?”

  程允文不敢答話,卻也不敢不答,只能顫著聲說:“是微、微臣辦事不力,請王上息怒。”

  冷眸微斂。皇甫陵語氣淡然,掀唇又問:“你說朕的宮女假傳聖意?”

  這一回,程允文可不敢再答,閉著嘴,不敢吭聲。

  “你說朕的宮女怒駡你們二人?你說要將朕的宮女帶至刑房,杖責二十?”淡然的語氣一收,字字句句透著寒霜,“程大人,就不知……這究竟是你那禦史府,還是朕所居的龍躍宮?”

  “王、王上……”程允文的背已被冷汗浸濕一大片,更別提,他身旁早已嚇得魂都飛了的魏忠義。

  皇甫陵用力一甩衣袍,挑眉冷聲說:“不見任何人是朕的旨意,她並未假傳聖意,至於你說她怒駡你們二人,她並沒有罵錯,你們確實是在龍躍宮撒野,若要杖責,也絕不該是她!”

  禦史二人一聽,臉色同時一白,但誰也不敢說話。

  “魏大人,下回在動手打人前,朕希望你想得夠透徹,搞明白自己身在何處,別反客為主,明白嗎?”

  “是、是,下官明白!”魏忠義驚恐得只差沒直接跪下。

  皇甫陵冷酷的瞳眸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許久後,才冷冷的下令,“回去,省得朕看了心煩!”

  得到特赦,兩人連忙行禮,狼狽離去,看樣子該有好一陣子不敢再上龍躍宮。

  兩人一走,皇甫陵不發一語邁步進宮,見狀,蘇綠水忙跟上前,咬著粉唇,看著走在前方的偉岸背影,深吸一口氣輕喚,“王上……”

  聞聲,皇甫陵回過身,挑眉看向她。

  “那個……奴婢、奴婢……請王上治罪。”雙膝落地,她直接請罪。

  雖說她是領命行事,可她怒駡朝廷命官卻是事實,就算方才王上為她出頭,她卻難掩心中的不安。

  信步來到長榻前,他撩袍落坐,俊眸閃爍著不解。“你何罪之有?”這丫頭一天之內,連著兩次要他治她的罪,難不成她真想受罰?

  圓眸不安的飄忽,呐呐的說:“奴婢怒駡朝中大臣……還、還煩擾王上清寧……”

  原來是為了這等小事,皇甫陵俊唇微揚,“不,這事你做得很好。”

  “啊?”她驀地抬頭,用“有沒有聽錯”的錯愕表情望著俊美無瑕的主子。

  看著她瞠大的圓眸,他唇邊的笑意更濃。“截止目前,不論是哪一件事,你都做得極好,繼續這麼保持下去。”

  “呃……王上,奴婢不懂您的意思。”她為何有種腦袋瓜被灌了漿糊的感覺?

  她明明一事無成,王上要她保持啥?

  見她滿臉困惑,皇甫陵十分有耐心的解釋,“朕不管馬田教了你什麼,那些你全聽過即可,往後每日清早,你便和今日一樣,辰時再來服侍,要是有人求見,也和今日一樣,全打發走,不需向朕通報,這是朕賦予你的權利,可聽清楚了?”

  難得馬田這一回派了個這麼“明事理”的宮女,他高興都來不及,怎可能怪罪於她?他只差沒拍拍她肩頭,誇她做得好!

  “可、可是,馬公公他……”她張口欲言,卻不知該如何說起。

  她兩隻小耳昨兒個才掏乾淨,應該沒聽錯,但……王上說的怎會和馬公公交代的完全不一樣?

  馬公公要她每日寅時前來服侍,還交代她,絕對要讓王上準時上早朝,這會兒王上要她辰時再來,豈不誤了上朝的時辰?

  再有,今日她會大膽趕人,是因為王上下令不見任何人,可他現在卻要她往後都無需稟報,直接將人打發定,這……若是哪天朝中重臣真有要事要上稟,她該如何是好,難不成真讓她一個個趕跑?

  感覺到她的遲疑,兩道俊眉微微攏起。“沒有可是,照朕吩咐的去做便是,這些人盡找些雞毛蒜皮的雜事來煩朕,若每件瑣事都要朕親自處理,朕還要這些臣子做什麼?”

  就算不為瑣事,這些人天天來煩他,他遲早被他們煩死!

  “總之,你今日做得很好,朕十分滿意。”他站起身又吩咐,“朕還有奏章要批,午時不需送午膳來,今日我會忙一天,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這沒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他一向沒有用早膳的習慣,今日起得早,肚子剛好也餓了,這才吃了一點,現下已快晌午,他還撐著,索性不吃,回頭繼續“忙”,晚上才有精神去……

  一聽王上要批閱奏章,蘇綠水俏臉一肅,連忙恭敬的躬身。“奴婢明白,若王上有事吩咐,奴婢就在門外候著,奴婢先行退下。”

  門一合上,原是十分肅然的小臉倏忽一變,圓圓的大眼再次覆上點點光彩,她雙手緊握,景仰的望著緊閉的門扉,遏止不住心中澎湃的感動,崇拜的低喃。

  “王上……您果然是個體貼愛民的大好人,王上一定是擔心我第一天上工便遲到,怕給我壓力,才會要我之後都辰時再來,真的是……太偉大了!

  “王上這麼體貼、這麼大量,我絕不能辜負王上的期待,一定要成為最完美的貼身女侍,好好服侍王上……”

  單純的蘇綠水一心一意想著,明日一定要準時前來服侍王上,好讓這勤政愛民的好王上得以準時上朝,殊不知,屋內的皇甫陵,想的恰恰與她相反……

  ☆☆☆    ☆☆☆    ☆☆☆

  雞一啼,晨光未現,灰濛濛的天色下,有抹嬌小的身影手捧銀盆,快步穿堂入廊,來到龍躍宮。

  她小心翼翼捧著盛有溫度適宜清水的銀盆,清澈的水面映照著她紅撲撲的臉蛋及漾著微笑的菱唇。

  來到厚重的大門前,她引頸望瞭望,發現裏頭沒有一絲光亮,於是試探性的輕喚了聲,“王上,奴婢綠水前來服侍王上漱洗。”

  屋內沒傳來一聲半響,等了一會兒,她柳眉微攏,又喚了聲,“王上,您可起榻了?”

  除了一陣冷風刮過,寢宮內依舊靜默,丁點聲響也沒有,這讓蘇綠水一雙柳眉擰得更緊。

  怪了,王上該要起榻了才是,要不這早朝肯定要耽誤了。

  試了試盆裏的水溫,發覺有些涼了,她連忙奔至後院更換,才又匆匆返回。

  這一回,她沒再試著叫喚,小手輕推,直接將那扇緊閉的大門給推開——

  房內十分寂靜,靜得只有蘇綠水行走時衣裙互相摩擦的窸窣聲,她將銀盆擱在純金製成的架上,朝寢宮的最深處緩步走去。

  “王上?”她腳步輕柔,隔著淡金色的層層紗幔輕喚,然而等了許久,幔內傳來的僅有淺淺的呼息聲。

  還沒醒?蘇綠水微攏柳眉,探出小手,輕輕撩起金色紗帳,看見繡有龍吟虎嘯的天蠶絲被下的那一團隆起,圓眸緩緩上移,挪至絲被上的龍顏,一觸及那張俊美的臉龐,她的呼吸頓時一窒,俏臉徘紅。

  榻上的男人,黑髮如墨,披散於枕上,濃眉似劍,飛揚英挺,緊閉的長眸上,懸著一對比女人還要纖長墨黑的睫一挺拔的鼻,蘊藏著至高無上的貴氣,薄厚適宜的俊唇,弧線優美,映著剛毅軒昂的下顎,形成了一張翩然俊雅、豐神俊美的容顏。

  這是蘇綠水第一次這麼近的看著她崇拜近十年的王上,以往沒機會,而今就算身為他的貼身侍女,在同他說話時,也得尊祟禮儀,絕不能直視王上的容貌,以免冒犯在她心目中猶如天神一般的王。

  然而,此時無心的一瞥,卻讓她的心房頓時波濤洶湧,巨大的浪潮不斷衝擊她不解情愫的心。

  她就這麼癡癡的望著,忘了自個兒的職責,也忽略了那雙驀地張開,深邃難測的幽深黑眸。

  早在房門一開,皇甫陵便察覺了她的存在,只不過這丫頭不似以往那些宮女抖著嗓,顫巍巍地喚他起榻,於是他也懶得理會,抱著被,繼續補眠。

  睡著睡著,他忽地感受到兩道熾熱無比的目光,這讓他不悅的張開仍有些渙散的雙眸,不滿的情緒瞬間爆發,化成一聲怒喝。“滾!”

  看得正癡迷的蘇綠水被突如其來的大喝嚇得連退了好幾步,險些跌坐在地,那吼聲鏗鏘有力,震得她雙耳蕩過陣陣嗚鳴,好一會兒才緩緩散去。

  臉上閃過一抹紅,她心虛的四處瞟看,發覺房裏除了她和仍在睡夢中的王上之外,並沒有第三人,突地,她的大眼瞪得更大子,看著榻上那動也不動的隆起,“王……王上……”

  房裏沒別人……那麼,方才那聲雷霆萬鈞的怒吼是……

  不可能!那麼溫柔心慈的王上,怎可能對她大小聲,一定是她錯聽了。

  甩甩頭,她敲了自個兒胡亂猜測的腦袋瓜一下,回身端來洗臉水,回到榻邊。

  “王上?王上該起榻,上早朝了。”

  紗幔裏的隆起動了動,卻仍舊沒應聲。

  蘇綠水不以為意,嗓音提高了些,再次叫喚。“王上,時候不早了,請讓奴婢服侍您起榻更衣,好上——”

  “滾!朕叫你滾出去!”

  “鏘當!”二聲,劃破了寧靜的早晨。

  滴、滴、滴滴滴滴——水珠沿著她細尖的俏臉,一滴滴滑落地,那張被水潑濕的小臉完全錯愕。

  這……這是怎麼回事?

  蘇綠水還來不及想清楚眼前的情況,一個不明物體便倏地由紗幔裏飛拋而出,好巧不巧,正中她那張濕淋淋的小臉。

  她直覺探出手,捧住由她臉上滑落的玩意兒,低頭一看,竟是繡著龍首的龍枕。這下她更錯愕了,無法置信地望向床榻,“王上?”

  榻上的皇甫陵一聽擾人的聲音還在,火氣瞬揚,手一抓,將擱在榻旁的玉雕匣子給拋了過去。

  眼睜睜看著第二個不明物體襲來,蘇綠水原想躲,卻怕是什麼貴重之物,只好硬著頭皮接下,待看清手上的精美玉匣,她松了口氣,慶倖自己有接住。

  “快滾出去!別打擾朕休息!你聽不懂是嗎?還不滾——”見她仍傻愣愣的杵在原地,皇甫陵眯起有些迷離的長眸,將手邊所有能扔的全朝她扔去。

  接二連三襲來的東西外加一聲聲的怒咆,蘇綠水錯愕的小臉漸漸蒼白,最後只能抱著頭,狼狽的奔出寢宮。

  看著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皇甫陵勾起一抹滿意的笑,閉起困倦的雙眼,抱著絲被,繼續睡。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23-1-19 00:06:55

第三章

  用完晚膳,左丞相突然求見。看向突然來訪的左森,皇甫陵擱下狼毫,淡問:“左丞相此時來訪,所為何事?”

  因為事態嚴重,左森連禮都未行,便直接稟告,“王上可記得前些日子東嵐國使者來朝一事?”

  “當然。”

  每年初春,東嵐國、南風國、北嘯國皆會派使節前來致禮,表示與西陵國之間的友好;而西陵國也會回禮,以表禮貌及善意,這是一年之中的大事,他怎會忘卻。

  左森沉下臉,低聲說:“東嵐國的使者魏大人在返國時,行經蒼雲山一帶,遭人殺害。”

  “怎會出了這樣的事,屍首呢?可有查出端倪?”聞言,原是一派輕鬆的皇甫陵俊顏一斂,劍眉微擰。

  “一刀斃命、手法俐落,據仵作判斷,應非土匪、山賊所為,而是武功高強之人。”左森的表情也非常嚴肅,“最重要的是,魏大人身上的財物皆在,僅有本國回諺之禮不翼而飛,微臣接獲通報時,魏大人才剛斷氣不到一刻,兇手理當逃不遠,怎知卻遍尋不著。”

  皇甫陵的表情有些隱晦,晶亮如墨的雙眸深沉的嚇人。“東嵐那邊怎麼說?”

  “初秋之前,東嵐會派新的使者來瞭解事情始末,希望到時,我國能清楚明白給個交代,否則……大軍來犯。”

  兩國相爭,不斬來使,來使代表國家,殺了來使,這可是十分嚴重的大事,更何況西陵國與東嵐國一向友好,沒有相爭、沒有交惡。

  使者在他國被殺,這可是大忌,西陵國雖是神月大陸最強大富庶的一國,卻不代表能任意殺害他國來使,且還掠奪已公開贈予對方的財物,這麼做,分明是在挑釁,也等於直接向東嵐國宣戰。

  “這事還有准知曉?”這等大事,千萬不得傳出去,若造成人民不安、軍心浮動,後果不堪設想。

  “臣暫且壓下了,只不過,東嵐國新使節的到來,定會引起朝中大臣疑竇,到時這消息便會傳遍西陵國。”左森神色凝重,擰起花白的眉又問:“王上,這事……”

  雖說皇甫陵賴床成性,甚至每天都誤了上朝的時辰,可他三十不到便獨自撐起西陵國,並成為四國之首,他的能耐及本事不容小覷,這也是左森明明到了可告老還鄉的年歲,卻還是甘心待在年紀足以當他兒子的皇甫陵身邊,繼續輔佐他的原因。

  站起身,皇甫陵的表情也沒比他好到哪去,負手走至窗櫺前,看著遠方墨黑夜空。良久,才啟唇吩咐。

  “魏大人的屍首,暫且收至冰窟,待東嵐國新使者來收屍。至於追緝兇手一事,朕會派出密探影前去追查,你只要費心壓下此事即可。”

  “是。”左森總算能稍微鬆口氣。“此事攸關兩國邦交,勞煩王上操心了。”

  在西陵國裏,不論大事、小事,絕沒有影查不出之事,東嵐國一事若能交予影來查辦,必定很快就能有結果。

  兩人又討論了些細節,待正事處理完後,左森終於忍不住叨念幾句,“王上,恕微臣點言,您……是否、也該、偶爾上上早朝?”

  聞言,皇甫陵挑起眉瞅著他,“左丞相,朕上不上朝有何干係?若有像今日一般的大事,你老人家自會上朕這稟告,至於其餘小事,壓根不需朕出面,由你代勞不就得了?”

  “若微臣告老還鄉,誰來為王上處理這些事?”眼角抽了抽,左森想嚇嚇他。

  怎知皇甫陵壓根沒在怕,無所謂的聳聳肩,笑說:“告老還鄉更好,少了個人在朕耳邊叨念。那樣的日子似乎挺清幽的呢,你說是不,左丞相?”

  被反將一軍,左森一張老臉差點沒氣黑,但也更加篤定自己絕不能輕易告老還鄉,否則這傢伙肯定會變本加厲。

  “微臣只是在開玩笑,王上可別當真。”忍住氣,他勉強擠出微笑。

  “朕也是開個玩笑,左丞相也千萬別當真啊!”坐回案旁,皇甫陵再次執起筆,笑得十分得意。

  “臣當然不會當真。”咬著牙,左森一張老臉差點沒因假笑而抽筋,最後,也只能含恨離開。

  踏著忿然的腳步離開禦書房,左森氣得邊走邊罵,“這小子真是愈來愈狡猞、愈來愈難應付,再這麼下去,那頑劣的傢伙不成精才怪……”

  因為太過氣憤,左森一時沒注意前方走來一名宮女,差點迎面撞上,好在那名宮女眼明手快,俐落的偏了身,可就算避開了,卻還是讓端在手上的熱茶給濺了出來,甚至還灑到他身上。

  “左丞相,您沒事吧?”宮女連忙將茶盤擱至一旁,上前查看。

  這時,左森才發現這小宮女十分眼熟,雙眼閃過一道精光,“你是蘇綠水?”

  正為他擦拭袖口茶漬的蘇綠水一愣,有些錯愕的點頭,“奴婢正是。”她沒想到身為丞相的左森竟會記得一個小宮女的名字,不免有些訝異。

  “你當王上的貼身侍女應當快有半個月了吧?”

  她沒料到左丞相連這事都記得如此清楚,一時間只能傻傻的再次點頭,“是……”

  見她點頭,左森雙眉緊擰,斥道:“既然都過了十日,你怎麼一點進展都沒有?”

  “呃?”蘇綠水一頭霧水,“左丞相指的是什麼,奴婢不懂……"她不過是要送壺茶水,突然撞上左丞相罷了,偏偏他像是十分氣惱,還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簡直莫名其妙。

  “指的是什麼,當然是——”提高的嗓音倏地一降,他低聲說:“讓王上上朝一事,你該不會忘了自己的職責了吧?”

  原來他是指這事兒呀!蘇綠水俏臉頓時一黯,悶聲說:“奴婢怎敢忘,實在是王上的起床氣太恐怖了,截至目前為止,奴婢還找不到任何法子能‘近’王上的身。”

  每每她才剛到房門口,就被砸了個滿頭包,要是多走幾步,不毀容都難,她可是很珍惜自個兒的一條小命呢!

  “沒法子就找法子呀!”左森微惱的又說,“總之,你得加把勁,再接再厲,不論用什麼辦法都成,就是得讓王上準時上朝,明白嗎?”

  “奴婢明白……”明白個鬼咧!他說的倒容易,如果那麼簡單,她身上這些大小瘀青是打哪來的?

  “很好,記得,三個月內,老夫要看見成效。”說完,他便不再理會一臉鐵青的蘇綠水,兀自離去。

  一直到左森走遠,僵硬的蘇綠水才緩緩嘟起小嘴,歎道:“唉,看來得認真想法子才行了,只不過,在想到法子之前,我還真懷疑我這條小命保不保得住……”

  ☆☆☆    ☆☆☆    ☆☆☆

  次日,天光乍亮,時至夏令,金陽升得早,藍紫色的雲朵慢慢散去,微亮的天空透出一束束燦爛澄黃的光彩,為灰濛濛的大地增添幾分色彩。

  這日一大早,蘇綠水按照慣例,捧著銀盆,腳步輕緩的來到龍躍宮。

  “滾出去——”

  在她推開房門的那一瞬間,陣陣暴吼及飛扔而來的“暗器”也一如往常,紛紛朝她招呼,然而昨兒個徹夜想了無數辦法的她,可不會再像昨日那般狼狽——

  就見她提高警覺,眼觀四方、耳聽八方,俐落的左閃右躲,一一避開襲來的物品,終於成功的將銀盆擱至床榻旁的金架上,甚至連滴水都沒有灑出來。

  接著她雙手環胸,圓眸微垂,看著上幾乎將所有能扔的東西全數扔盡,繼續倒頭大睡的皇甫陵。“王上,該起榻了。”

  她得意得忍不住笑。哇哈哈!今兒個總算是讓她成功入侵“敵營”了。

  “滾——”他夾帶著強烈怒火的狂吼隔著絲被傳出,氣勢多少弱了那麼一點。

  每日必喊的開場自結束後,寢房內突然陷入一片寂靜無聲,接著,皇甫陵聽見腳步聲突然遠去,他先是訝異的挑起眉,等了一會兒,才緩緩勾起一抹笑。

  很好,看來那個女人終於懂得什麼叫做放棄。然而,就在皇甫陵得意的想著,抱著被,準備再次墜入夢鄉時,突然——

  “碰碰碰——鏘——碰碰碰——鏘——碰碰碰——鏘鏘鏘——”

  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響乍然在他耳邊響起,嚇得他霍地由床榻上彈起,捂著雙耳,漆黑如墨的俊眸進射出熊熊怒火,惱怒的四處掃看,最後尋到那他本以為放棄走人,此時卻站在門邊,一手拿鑼、一手拿棍的女人。

  “蘇——綠—一水——”

  “鏘——”回應他的先是一聲鑼響,然後才是蘇綠水甜美的嗓音,“王上,奴婢在此。”

  眯起渙散迷蒙的雙眸,他甩甩頭,將猶在耳際的隆隆響聲給甩開,低聲咆哮,“給朕滾出去!”

  “這可不成,寅時已到,奴婢得服侍王上更衣,好上朝。”將鑼鼓懸掛一旁,她挽起衣袖,將擱在銀盆旁的乾淨方巾浸入水中。

  “誰說朕要上朝!朕不上!朕要睡覺!”他皺眉,沉穩好聽的醇厚嗓音帶著濃濃的任性。

  “王上,別耍小孩子脾氣了,讓奴婢為您擦臉。”擰了擰浸濕的布巾,她細心的為他拭去睡痕。

  “滾開!”敢說他耍小孩子脾氣?這女人活得不耐煩!他一掌揮開煩人的濕布,眯眼警告,“別煩朕,朕說要睡便要睡,出去!不到午時,不准進來!”

  不過蘇綠水卻對他的命令置若罔聞,自顧自的繼續為他把臉擦拭完畢,接著彎下身為他穿鞋。

  經過他這幾日的虐待,如果說她對榻上的男人還存有一丁點的崇拜與敬仰,那絕對是錯覺。

  她本以為如此崇高的王,每日將自己關在房中,是在處理繁雜的公務,於是十分聽話的為他守門,不讓任何人進屋打擾,誰知,他竟爬著枕頭山,忙著和周公下棋?這教她情何以堪?

  想到一個個被她氣跑的朝中大臣,她就愧疚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加上左丞相給的期限,而今她只能亡羊補牢,用盡所有方法喚醒這個懶散的君王,讓他乖乖上朝,好彌補她之前的過錯。

  被她這麼一吵,加上洗完臉後的清爽,皇甫陵的睡意已散去一半,連意識都清醒不少,這時要再讓他睡回籠覺,已不可能。

  為此,他十分惱火,尤其是見到那完全不將他命令當一回事的女人時。“你不怕朕命人將你拖下去斬了?”眯起清澈不少的俊眸,他沉聲威嚇。

  “怕呀!”穿完鞋,她扶起仍賴坐在榻上不動的男人,捧來龍袍、王冠,動手解起他身上早已汗濕的單衣。

  “既然怕,你還敢忤逆朕?”

  從沒有人敢違背他的命令,以往那些小宮女,有哪個不是被他一吼,便逃得不見人影,而這個蘇綠水,不但不怕他,還無視於他的命令,兀自為他更衣擦洗。完全將他當成娃兒對待,這丫頭眼裏究竟有沒有他這個王?

  “奴婢豈敢忤逆王上,奴婢僅是盡奴婢的本分罷了,還請王上別為難奴婢。”

  她說得合情合理。

  既然都醒了,現不要他再睡,也睡不下了,再氣、再惱火,皇甫陵也不可能真將這膽大妄為的女人拖去斬,只能狠瞪著眼,任她動手更衣。

  單衣一褪,皇甫陵肌理分明的偉健胸膛便完全呈現在眼前,蘇綠水眼兒一垂,和以往一樣,攤開一件全新素淨的單衣,便要為他穿上。

  “等等。”擰起眉,皇甫陵低頭看了眼自己滿身是汗的身軀,吩咐道:“為朕擦拭身子,這鬼天氣,熱得朕整身汗。”

  “擦、擦身子?”圓眸微瞪,她忍不住拔高音量。

  不是吧,光是換,她就不知該看向哪兒了,現在居然還要她檫?

  “怎麼,這不是你該盡的本分嗎?還是你連分內的工作也不打算做了?”皇甫陵側首,看清那張閃過一抹紅霞的小臉。

  說他任性、耍小孩子脾氣,還將他當娃兒般穿鞋、脫衣?要不是這丫頭還懂得什麼叫害臊,他還以為她真將他當成三歲的小娃娃。

  “這的確是奴婢的分內工作……”抿著唇,她無法辯駁,但……“讓奴婢為您喚個太監公公來服侍好嗎?奴婢粗手粗腳的,怕伺候不周。”

  “你想推卸責任?”挑高眉,語氣擺明不容置喙。

  可惡!暗咒一聲,她捏緊手中的布巾,咬著牙回道:“是,奴婢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皇南陵以為自己又能睡上一回回籠覺時,蘇綠水終於有所動作。

  就見她咬著唇,臉兒紅紅,將手上的布巾重新洗過,緩緩抬起一雙圓眸,看著眼前那冒著汗珠的結實體魄,抬起手,卻仍遲疑著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見她不知所措,皇甫陵眉一揚、唇微勾,想起了方才被吵醒的不悅,突然揚起報復的興致。

  他向前邁了一步,靠向她那不及他肩頭高的嬌小身子,驀地抓住她不停搖擺卻遲遲不動作的小手。

  “由這兒開始,一直擦至這兒,全身都要,懂嗎?”他嗓音低沉,握著她的手,由頸項擦至寬闊的肩膀,再一路下移,滑過精壯的胸膛、結實的腹部及腰部……

  瞠著眼呆望著自個兒的小手滑過那令人血脈僨張的肌理,蘇綠水只覺腦袋一陣暈眩,差點握不住手上的方巾。

  太、太刺激了!好、好歹她也是個黃花大閨女,為他更衣還能闔著眼,快速解決,可、可……可要她擦身,這不就意味著她得摸遍他全身?

  “快點!還愣著做什麼?”

  看她全身僵硬,一張小臉愈來愈紅,皇甫陵一掃被吵醒的壞情緒,心情頓時火好,略垂眸,睨著她那張紅得像是能滴出血的瓜子臉。

  彎彎的柳眉、圓圓的大眼、挺直的瓊鼻、紅潤的小嘴……嗯,他這位新上任的小宮女生得還不錯,尤其是那雙圓潤的雙眸,活靈活現、黑白分明,明明咬著唇兒沒說話,一雙眼兒卻仿佛已道盡幹言萬語,述說著她此時的羞澀及緊張。

  還有她一對圓弧的白皙小耳,耳廓瑩白透亮,宛如琉璃,耳垂碩大飽滿,猶如珍珠,配在那張討喜的小臉蛋上,實在讓人很難對她發脾氣。

  前提是,這丫頭若能不要每日雞還未啼便來擾他清夢,憑著這張甜美可人的小臉,他會很樂意好好待她。可惜這妮子的好臉皮會騙人,他可沒忘這幾日是誰天天繃著張臉,想盡各種方法想將他從舒服的被窩裏挖起上早朝,不過當然沒成功。

  怪了,這丫頭前些日子不還挺“識相”的嗎,怎麼突然變了個樣?

  思及被剝奪的寶貴睡眠,皇甫陵一張俊顏倏地又冷了下來,唇角勾起一抹陰險的笑。為了他往後的清寧,他今天非得讓這丫頭明白誰才是主子!

  “是。”咬著唇,蘇綠水只能硬著頭皮,連做了好幾次深呼息,動手開始擦拭打小到大從未觸碰過的男性軀體。

  唔!好、好硬……小手滑過碩壯的背肌,她忍不住咽了口氾濫的唾沫。

  呃!好、好大……布巾滑到他隆起的臂肌,她小口微張,忍不住偷施了些力,掐了掐那結實的臂膀。

  噢!好、好壯……她的手隔著冰涼的布巾,貼熨在那精實的胸肌上,蘇綠水感到自己薄嫩的臉皮正轟地一聲,冒出一團熱    騰的白煙,她覺得自己就要昏倒了……

  “都、都擦拭乾淨了,奴婢幫王上更衣。”好不容易完成“大業”,蘇綠水已全身癱軟、渾身發燙。

  她將布巾洗淨,捧來衣物,正準備為他更衣時,皇甫陵再次阻止了她。

  “誰說擦淨了?上身擦好了,還有下身,再去取布巾來。”當著她的面,皇甫陵從容的脫下褲子,全身上下只著一條貼身裏褲,就這麼大刺刺地站在她面前。

  “將下身擦一擦,這天氣實在太熱,不將汗水拭淨,渾身黏膩,十分難受。”

  “什、什什什麼?”連、連下身都要?

  “怎麼,不願意?”那張紅透的小臉莫名地取悅了他,俊眸閃過一絲惡意,他慢條斯理的又說:“不管你願不願意,朕告訴你,從今日起,每日都要為朕擦身,若是做不到,就別來煩朕。”

  他就不信這樣還治不了她。

  “王上的吩咐,奴婢豈敢不從。”他是她的主子,他吩咐的事,她豈敢說不?

  除了喚他起床一事她不能妥協之外,身為他的貼身侍女,這些工作,她不得不做。

  思及此,蘇綠水也只能咬著牙,重新拿來布巾,擦拭他那健壯的小腿、碩實的大腿……

  “再上面一點,臀部也要。”他知道這麼做很過分,但他其實可以再過分一些,例如讓她擦拭前面……

  臀、臀部?一股熱流直沖腦門,她漲紅著臉,一雙手緩緩上移,卻怎麼也不敢“擦”下去。

  猛地一抬首,對上那張得意的俊顏,蘇綠水領悟到一件事——他是故意的!這可惡的男人肯定是故意的!

  “做不到?”皇甫陵挑釁地挑高眉,愉悅的說:“做不到就出去,若是明日也做不到,就別來煩朕,現在,給朕滾——”

  他話尚未說完,就見蘇綠水仰著頭,手捂鼻,絲巾一扔,飛也似的沖了出去。

  房內,獨留皇甫陵一人,維持不到一刻鐘的愉悅神情,此時完全消逝,他表情盛怒,伸手抓下那不偏不倚砸在他臉上的布巾,咬牙切齒的大吼。

  “蘇、綠、水——”

  聽著身後的怒吼,蘇綠水腳步未停,直到奔至水井旁,才氣喘吁吁的緩下腳步。

  “好險……差點就丟臉了……”拿出懷中的絲帕,沾了沾水,連忙敷上自己的巧鼻。

  又按又壓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才抑住差點沖出的熱流,她松了口氣,懊惱的低喃,“蘇綠水,你真是太難堪了,居然差點流鼻血?”

  沒錯,她會突然逃跑,不為別的,正是因為那備受刺激,差點兒就要噴湧而出的鼻血。

  她承認,她不僅是害羞,還有一點點的興奮,就算皇甫陵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早已徹底瓦解,可她無法否認,她仍觀覦他的“男色”。

  光是注視著那張無瑕的俊顏,她就會不由自主呼息急促、胸房鼓噪,更遑論看著、摸著那一身精壯結實的肌肉。

  那泛滿全身的熱潮,讓她差點以為自個兒就像只被扔進窯裏燒烤的小雞,渾身熱燙的就像熟透了般,沒當場昏倒已算不錯了。

  拍拍差不多恢復正常的雙頰,她站起身,又氣又惱的想著。“可惡,要是那傢伙真要我天天為他擦澡,那我豈不就要天天噴鼻血?這麼一來,別說是三個月了,只要十天,我就要因失血過多而香消玉殞了……”

  ☆☆☆    ☆☆☆    ☆☆☆

  自那日蘇綠水被他嚇跑之後,皇甫陵再次恢復以往不上早朝的逍遙自子,生活愜意,心情愉悅。

  “喲,王上您今日心情倒挺好,是不是有什麼好事?”斜躺在長榻上的奉冉微挑眉,看向皇甫陵唇畔那抹淺笑。

  聞言,正在批閱奏章的皇甫陵笑意更甚。“好事倒說不上,只不過那礙事的丫頭終於知難而退,還朕清寧的日子,這陣子終於能好好睡上一覺。”

  奉冉單手支顎,淡笑道:“王上是說,那新來的小宮女陣亡了?”

  他還以為那個蘇綠水終於能制住這身份尊貴,實則和小孩沒兩樣的皇甫陵,沒想到結果還是一樣。

  “不。”皇甫陵搖搖頭,笑容更加得意了。“應該說她鬥不過朕。”

  “笑話,您可是高高在上的王,這宮裏,有誰鬥得過您?”賞他一枚大白眼,奉冉翻了個身,將手枕在腦後,一雙腿翹得老高,在半空中晃啊晃的。

  “她不一樣,不僅敢違抗朕的命令,就連朕威脅說要斬了她,她都不怕,沒想到卻怕……”皇甫陵勾起一抹饒富興味的笑。

  自從他給了她如此“艱巨”的任務之後,她仍然每日準時報到,也十分可恨的用盡方法叫他起床,然而一到更衣擦身時刻,那妮子起先還能一臉鎮靜,可到後來,總會渾身泛紅,扔下布巾,落荒而逃。

  想起蘇綠水漲紅的小臉、羞澀的神態,皇甫陵的眼神不禁柔了幾分,連眼前煩人的奏章都顯得十分可親,突然覺得,那煩人的小丫頭其實還挺逗的……

  “怕什麼?”奉冉聽出了興致,身子一躍,眨眼間便從長榻坐到皇甫陵身邊,一臉好奇。“她不怕皇令也不怕死,那她究竟,怕什麼?”

  皇甫陵眯起俊眸,側過清俊的臉龐,睨向他,“朕找你來可不是為了讓你像個婆娘般嚼舌根。”

  聞言,奉冉險些從椅子上滑落,咬著牙問:“那麼請問王上,您這時辰找微臣來,所為何事?”若不是他一道急令將他從蘭州召回,他何必在深夜時分來到王宮,還被人嫌棄像個婆娘?

  皇甫陵斂起笑容,簡潔快速的將事情說出。“是為東嵐國一事……”’

  聽完,奉冉也收起吊兒郎當的態度,嚴肅地問:“這事的確嚴重,王上打算要由哪里開始進行調查?”

  皇甫陵陷入沉思,沉吟半響,才低聲道:“明晚咱們走一趟南風國。”

  “南風?”奉冉狐疑地皺起雙眉,“怎會和南風扯上干係?”雖說皇甫陵直覺神准,可他實在想不透這幾年來行事低調的南風國,為何要做出陷害西陵國的行為?

  “南風國表面上雖無害,可潛藏的野心卻不難猜臆。依朕看,東嵐國使者之死,應當是想引起東嵐國及西陵國兩國戰爭,等到兩敗俱傷,南風便能趁虛而入,一舉擊潰兩國,這麼一來,南風只要再攻下北嘯,整個神月大陸便全是南風的國土。”

  南風的野心早在數十年前便表露無遺,當時的西陵與其餘兩國尚是小國,為了對抗兵力強大的南風,三國協議聯合出戰,最後戰勝,甚至還讓南風簽下不得主動進犯任何一國的條約,否則將受到三國的武力抵制,將之滅國。

  沒想到事過數十年,南風的野心再起,這一回還聰明的採取挑撥離間之計,為的當然就是怕三國再次聯軍,攻潰南風。

  不過,這些都只是他的猜測,事情是否真和南風有關,還得細查才知曉。

  “聽起來,似乎真有幾分可能性……只不過若真是南風國下的手,為何會挑上西陵?他們該不會不知這是以卵擊石,再者,他們又是如何潛入西陵?咱們守備森嚴,是四國之最,出入皆會嚴加盤查,從未讓任何一國的奸細入侵過,那人能來去自如,該不會是……有人接應?”

  想到那人能在短短一刻鐘內殺人並消失無蹤,奉冉愈想愈覺得應該有內應。

  “朕也是這般猜想。”皇甫陵頷首,“當務之急便是先查出此事是否真和南風有關,這才有方向可以繼續追查。”

  “屬下明白,那麼明晚該召幾人同行?”

  皇甫陵沉吟了會兒,才道:“就咱們兩個。”

  奉冉馬上擰起眉,“只咱們倆?要是出什麼差錯,臣就算有九條命都賠不起!”

  表面上奉冉是影的統領,事實上他只是個為了幫皇甫陵掩飾身份的幌子,真正的統領正是皇甫陵本人,而他不過是在一旁輔佐的副統領。

  因此,他最擔心的便是和身份保密的皇甫陵一同出任務,若是出了什麼差池,他可是有嘴也說不清,畢竟誰會相信一國之君不僅是組織密探影的一員,還親力親為,兼任影的統領?

  話說皇甫陵成立這僅有三十名精兵組織影時,年僅二十,尚未登基,起初只是因為好玩,為了方便讓身為王子的他隨時溜出宮去“散心”而隨口創辦的,可就在他出宮遊玩的同時,意外發現許多在王宮裏不曾見過的隱晦面——

  無惡不作的惡霸、燒殺擄掠的劫匪、辦事不力的官員,甚至還有許多陽奉陰違的貪官……這些黑暗死角,讓他開始認真看待一時心血來潮隨意創立的組織。

  短短五年間,影由原本的沒沒無聞,成了令人聞風喪膽的密探組織,特別是那些素行不良的貪官,在這些年的掃蕩肅清之下,已蕩然無存,這也是西陵國能在極短時間內富強康樂,成為四方大國之首的原因之一。

  皇甫陵登基之後,本想將統領一職正式交接予奉冉,可他又不是傻了,放著肩上無擔、只在緊要關頭出出任務的副統領不當,去接那燙手山芋?

  但畢竟皇令不可違,他雖不願,卻也只能遵從皇甫陵的旨意,再給他三年逍遙的時間,三年過後,他便得由掛名變成正式統領……

  而在這之前,皇甫陵下了封口令,這事除了已逝的先王及影的成員之外,甚至連太后都不曉得他才是隱居幕後的真正領導者,要是真出了事,他奉冉這條小命……實在難保呀!

  “人多反而礙事,又容易暴露行蹤,”皇甫陵眉一挑,“若是你害怕,很簡單,朕這統領的位置可以提早交付予你,這麼一來,你也不必害怕有命賠不起了,是不?”

  ……他又不是傻了,這時當然是閉上嘴不應聲,才是聰明之道。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23-1-19 00:07:10

第四章

  端著熬了一個多時辰的鮮魚粥,蘇綠水踏著輕巧的腳步,和擦身而過的巡邏守衛點頭示意,便快步往龍躍宮走去。

  看著冒著熱騰白煙的粥,她忍不住嘟囔,“真會折騰人,明明該就寢了,為啥不好好睡覺,偏偏要用什麼夜宵,還非得將人從睡夢裏挖醒……”話才說了一半,她便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累死人了。”

  她不懂,這龍躍宮裏明明多的是宮女任皇甫陵使喚,只要他喚一聲,要吃什麼沒有,就算要禦膳房在子時做出滿漢全席都成,為啥非得指定要吃她煮的寒酸夜宵?

  這些事明明廚子可做、有其他宮女能分擔,但那可惡的男人卻老愛遣走他們,獨留她一個,讓她早也忙、晚也忙,累得像條狗似的。

  “真是惡劣的傢伙……”她忍不住低罵了句,接著走進廳內,將熱粥端至案上,揉揉泛酸的眼兒,揚聲叫喚,“王上,夜宵備妥了。”

  正在商議東嵐國一事的皇甫陵和奉冉,早在她進門前便噤了聲,相視一眼,才由內廳挪步來到外廳。

  一走近,奉冉便被一陣香氣給吸引住,鼻頭動了動,自動自發的坐至桌前,大贊,“香!真是香,這是什麼玩意,怎會這麼香?”

  “奉大人。”蘇綠水見過奉冉幾次,因為不知他的身份,只能喚他一聲大人,朝他一福身後,才道:“這只是一般的鮮魚粥。”

  “魚粥?”奉冉不相信地挑高眉,探手便要討一碗來喝喝。

  怎知他手才舉起,便讓皇甫陵一掌打落。“這是朕的夜宵,要吃回你府上吃去!”

  開什麼玩笑!他每天最期待的就是他貼身小宮女為他熬煮的夜宵,要他分人?

  門都沒有!

  奉冉撫著手背,一臉垂涎,死盯著那盅令人食指大動的香粥,舔舔唇說:“王上,這粥這麼大一盅,想必您也吃不完,不如分一點給微臣,讓微臣……”

  “想都別想!”皇甫陵一句話就斷了他的妄想,“還不回去!”

  奉冉佯裝氣虛,不斷瞟向一旁的蘇綠水。“微臣沒力氣走……”

  蘇綠水當然接收到那泛著乞討意味的眼神,圓眸微抬,看向皇甫陵,“王上,夜已深,您確實不宜吃太多,會傷胃,不如分一點給奉大人如何?”

  “不要!”皇甫陵仍一口拒絕,甚至孩子氣的抱過整盅魚粥,背著他們,毫不客氣的大快朵頤起來。

  見到這一幕,兩人頓時傻眼——這任性的男人!

  蘇綠水無言的瞪著那昂藏的背影一眼,才轉頭對失望不已的奉冉說:“奉大人,如果您不介意,我下碗什錦面給您吃好嗎?。”

  奉冉當然點頭如搗蒜,口水只差沒馬上滴出來。“好好好,當然好!”那樣迷人的香氣,比禦膳房大廚煮的還要讓人垂涎三尺,他說什麼都要嘗嘗看。

  “那您稍候。我等會兒就——”

  “不行!”不知何時吃完粥的皇甫陵旋過身,長臂一撈,環住正要離開的蘇綠水,冷聲道:“這是朕的貼身宮女,你要吃,回府上叫廚子煮給你吃,別想和朕搶人!”

  自從吃過一次蘇綠水為他煮的夜宵後,他便徹底迷上了。或許是王宮裏的山珍海味吃久了,也或許是她廚藝當真了得,明明不是用什麼頂級食材,卻能煮出讓人一吃便無法忘懷的好味道,深深虜獲他的味蕾,甚至他才剛吃完,便開始期待她方才說的什錦面。

  “王上……”奉冉怎麼池沒想到一向對他十分慷慨的皇甫陵,竟會如此小氣,居然連碗面都不給吃!

  “王上!”有別于奉冉的可憐叫喚,蘇綠水是又羞又無奈,小手不停扳著架在她腰上的健臂,“您快放開奴婢……”

  但皇甫陵卻像是在宣示所有權一般,手環得更緊,眸光更為冰冷,瞪著死皮賴臉、硬是不肯離開的奉冉。“還不走?別忘了明晚該做的事,還不回去準備!”

  提到正事,奉冉就算再哀怨,也只能瞪著那連渣都不剩的鮮魚粥盅,黯然告退。

  奉冉一走,蘇綠水這才敢使勁,用力扯下他的鐵臂,掙脫他熱燙的胸懷。

  感覺到懷中香軟嬌軀驀地離去,皇甫陵俊眉馬上擰起,不懂心中為何會揚起淡淡的不舍,然而一開口卻是——“朕要吃什錦面!”

  臉紅心跳的蘇綠水俏臉頓時一黑,無法置信,“王上,您不是才剛用完一盅三人份的鮮魚粥嗎……”這人的胃究竟是什麼做的呀?

  “朕就是要吃什錦面!”他任性地又強調了一次。

  事實上他肚子撐得很,可一聽到蘇綠水要煮面給奉冉那臭小子吃,不知為何,他心裏湧起一陣不舒坦,於是猜想興許是因為沒吃過她煮的什錦面,才會有這樣的反應,只要現下吃過一次,應該就不會再有這種怪異感覺了吧……

  這下蘇綠水可不只黑了臉,額角還不悅的抽了抽。她深吸口氣,“不成!夜深了,王上該早點就寢,明兒個才有精神上早朝。”

  伺候皇甫陵這段時日,蘇綠水發現他有個非常不好的習慣,就是十分晚睡,常常過了子時還喚醒她,要她煮夜宵給他吃,且用完膳也不馬上就寢,而是將自己關在禦書房內不知在忙些什麼。

  因此,要讓他上早朝的第一步,便是讓他早點就寢,俗話說早睡早起,要是他能早一個時辰睡覺,相信隔日定能精神百倍的早起。

  “你不煮?”眯起俊眸,皇甫陵目光危險的瞪著眼前這大膽的女人。

  “是。”她也不甘示弱的張大眼,和他對瞪。

  該死!這丫頭當真不怕他,不僅不把他當王上,還膽大“抗旨”?他都快搞不清究竟誰才是主子了……

  低聲罵了一大串,最後,皇甫陵微惱的先投降,“朕明日要吃什錦面!”

  “可以,只要王上乖乖就寢,明晚要吃什麼都行。”她威脅得十分自然。

  他只能妥協,誰教他的胃這麼不爭氣,為了吃,什麼都肯答應,對上這無意間握住他把柄的小女人,他這王上當得還真是悲哀呀……

  ☆☆☆    ☆☆☆    ☆☆☆

  次日晚上,蘇綠水說到做到,不等皇甫陵喚人來催,便已煮好一鍋香氣四溢的什錦面送到龍躍宮,只不過那一早便吵著要吃面的幼稚男人,此時卻不見人影。

  “王上?”將面擱在幾上,蘇綠水困惑地四處尋找,然而寢宮、議事廳,甚至是他常待的禦書房都不見人影,她不禁擰起了眉。

  走出殿外,她問了路過的姐妹及巡邏的守衛,結果仍是一樣,沒有人知道皇甫陵上哪去了,直到她問到了馬公公——

  “王上?”馬田挑了挑眉,“蘇綠水,這王宮那樣大,王上愛上哪便上啦,咱們這些做奴才的怎管得著?再說,今兒個是王上召見後宮妃嬪侍寢的日子,若我沒記錯,今夜應該是拙到“樊麗宮”的華妃娘娘,我要是你,可不敢上那兒去找人……”

  謝過馬公公後,蘇綠水踏著忿然的腳步回到龍躍宮。“可惡的傢伙,明明有佳餚可以享用,幹麼還叫人半夜不睡覺幫他煮面,存心找碴嘛!過分……”

  罵了好一會兒,蘇綠水才嘟著嘴看向那鍋快要糊掉的湯麵,最後索性拿來碗筷,為自己添了一碗。

  “哼,本姑娘自個兒吃!是你沒口福,怨不得人……不,不對,應該說你現在不只有口福還很“舒服”,應當也不會想到這毫不起眼的什錦面。”

  因為太過氣憤,她不知不覺邊罵邊吃完了整鍋面,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時被片片烏雲籠罩住,不一會兒,便下起傾盆大雨。

  聽著從琉璃瓦落到窗櫺的雨滴聲,飽到不停打嗝的蘇綠水突然感到腦袋一陣昏沉,旋即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呃……好想睡,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望著外頭一片漆黑,想到還要走回自個的寢房,她便一懶,更不想動了。眨著迷蒙的圓眸,睡意漸濃,最後,她乾脆趴在茶幾上,小歇一會。

  “我睡一會兒就好……就一會兒……”圓眸一閉,睡意便如潮水般湧來,刹那便將她帶進香甜的夢鄉……不知過了多久,沉睡中的蘇綠水依稀聽見一陣細微的腳步聲,讓她幽幽轉醒。

  唔……好麻!她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揉一提酸麻的手臂,然後眨著眼兒,看向窗外。

  “什麼嘛,天還沒亮呀……”

  伸了個懶腰,她捂著小嘴,打了個十分不秀氣的哈欠,正打算收拾桌面離開時,身後傳來一陣窸窣聲。“誰?”她警戒的回過身,卻發覺原是束起的帷幔不知何時被放了下來,遮住了床榻,她試探性的叫喚,“王上,是您嗎?”

  寢房裏依舊安靜無聲,只有不斷傳來的窸窣聲,這讓蘇綠水害怕得渾身發毛,卻不得不邁開腳步上前查看。

  “王上?”愈靠近,聲響愈大,這下蘇綠水非常確定床榻裏肯定躲著什麼人,然而讓她身上寒毛整個豎起的,卻是當她停在榻前時,原本極大的聲音竟戛然而止,她緊張的咽了口唾沫,小手掐住帷蔓,鼓起勇氣一掀——

  “啊——”一看見榻上的景象,蘇綠水猛地倒抽一口氣,俏臉瞬間漲得火紅,直愣愣的看著半臥在榻上的……裸男。

  皇甫陵僅用絲被覆住下半身,披於肩膀的墨發沾染著雨水,有的水滴滴落在澄黃的枕上,有的滑過他精壯的胸膛,彙集至他平坦結實的腰腹上,呈現出一幅“色香味”俱全的誘人美男圖……

  捂著俏鼻,蘇綠水感覺那股熟悉的熱流似想再次造反,驚得她轉身就要逃,不料她才剛轉過身,腳跟不知踩著什麼滑了一下,整個人竟直挺挺的往後倒去。

  “哇啊——”閉上雙眼,她嚇得放聲尖叫,卻無法阻止慘案發生。“好痛!”

  她重重跌在榻上,雖說床榻上鋪著厚厚的軟墊,可她的頭卻不偏不倚撞上床柱,痛得她眼淚直流,然而她沒能疼太久,因為突然感覺到身下傳來的緊繃及重重的抽氣聲。

  “王上?”低頭一瞧,她才發現哪不好跌,竟跌到皇甫陵身上,連忙想爬起身,“對不起、對不起,奴婢不是有意的……”

  “別……動!”皇甫陵壓住她不停扭動的身子,繃著聲說。

  抬起眸,蘇綠水這才發現皇甫陵那張俊美的臉龐不僅慘白得嚇人,還沁著被她誤認成雨水的冷汗。

  “天啊,很痛嗎?”她憂心的擰起眉。慘了,她該不是壓斷他的骨頭了吧?見他不答話,額間冷汗卻愈聚愈密,急得她就要起身去找人。“奴婢這就去找御醫來!”

  “不需要!”皇甫陵忙將她拉回,一轉身將她壓在身下,咬著牙說:“我沒事。”

  他可不能宣來御醫,否則不僅他身上的傷會被發現,掩蓋多年的秘密也會跟著被揭穿。

  “王、王上?”蘇綠水傻了,紅著臉推著他宛如銅牆鐵壁的胸膛,“您這是做什麼……”就算不讓她去喚御醫,也不該將她壓在榻上呀,且姿勢還如此曖昧,害她的心跳得飛快。

  皇甫陵不理會她的推拒,勾起一抹勾人卻蒼白氣虛的微笑,“朕的什錦面呢?”

  “什、什錦面?”她更傻子,不懂話題為何會繞到什錦面上頭。

  “對,朕的面呢?”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香味,讓皇甫陵緊繃一夜的心神一弛,下意識地靠向她細嫩的頸間。

  好香、好甜,他從不知道他的貼身小宮女身上竟是這樣的香甜……讓他情不自禁的想要更貼近她一些。

  感受到他熱燙的呼息拂過耳畔、掠過頸間,蘇綠水頓時僵成了燒紅的鐵條。一動也不敢動,只能呐呐的說:“王、王上不、不是上華妃娘娘那去了嗎?奴婢以為王上不回來了,所以……所以把面吃光了……”提到這事,她沒由來又是一陣氣悶。

  因失血過多的皇甫陵意識本漸漸模糊,卻在聽見她的話後,倏地擰起眉,扳過她的俏臉,質問:“你吃了朕的什錦面?”

  怪不得她身上有股又香又甜又……好吃的味道,原來這丫頭吃掉他期待已久的夜宵!

  他不悅的神情讓蘇綠水畏縮地縮了縮肩,旋即又想到她吃掉沒人吃的面,有啥不對,頓時又理直氣壯了起來。

  “對、對呀!王上既然上華把娘娘那去了,娘娘自然會備妥佳餚請王上享用,那面沒人吃,倒了又可惜,奴婢當然就自個兒吃掉了!”

  眯起恍惚的俊眸,他用愈來愈虛弱的嗓音向她追討,“還來!”

  “啥、啥?”還?他要她還啥呀?

  “將朕的面還來——”他餓了一整晚,拖著疲憊疼痛的身軀趕回王宮,為的就是那碗什錦面,沒想到竟全進了她的五臟廟,教他怎麼能甘願!

  “怎、怎麼還呀?”難不成要她從肚子裏挖出來,開什麼玩笑!

  見她一副打死不還的模樣,皇甫陵氣得失去理智,乾脆掐住她柔潤的下顎,傾身封住她的粉唇,品嘗那殘留在她口中,不停擾亂他思緒的濃郁香氣……

  ☆☆☆    ☆☆☆    ☆☆☆

  一夜大雨過後,早晨顯得格外清朗寧和,微弱的晨光透過窗縫灑入房內,一束金光不偏不倘的落在皇甫陵俊美的臉龐上,刺亮的光芒讓他不悅的擰起眉,抬手想要遮擋,卻發覺他的左臂不知為何動彈不得,那股酸麻的感覺讓他困惑的睜開限,卻毫無預警的看見自己懷中多了個女人——

  只見那人睡得香甜,嬌小的身子緊挨著他,一雙小手十分自然的環著他的腰腹,而那柔美的臉龐則枕在他的手臂上,這就是造成他動彈不得的元兇,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貼身小宮女——蘇綠水。

  她怎麼會在這?俊眉微擰,只花了一眨限的時間,皇甫陵便想起昨夜的事——

  昨夜他和奉冉夜潛南風國,誰知兩人才剛越過與南風國的交界的南山,便中了埋伏,慶倖的是,埋伏的人不多,他們倆雖然殺出重圍,卻也無法避免的受了點傷,第一次夜探也因此鍛羽而歸。

  他負傷回宮,沒料到蘇綠水會在他的寢宮裏,他本打算趁她睡著,迅速換下沾滿鮮血的衣物,豈料這笨丫頭突然醒來,不僅笨手笨腳的跌在他的傷口上,還吃掉他期待一夜的什錦面……

  想起那無緣的什錦面,皇甫陵俊眸一揚,瞪向她甜美的睡顏,陡地想起昨夜昏迷前的那個吻……視線下挪,落在她宛如花瓣般粉嫩的雙唇上,瞳眸倏地一黯。

  隔了一夜,她身上的食物香氣理當散去。既然如此,為何他還會覺得她那看起來軟綿、香甜的粉唇十分好吃?

  而且不僅是唇,她渾身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香氣,仔細一嗅,皇甫陵發覺他原以為是食物的香味,其實是她身上的自然馨香。

  那股味道不像胭脂般濃烈,不似花朵般馥香,反倒像微風吹拂過的青草香味,又帶點熟嫩水果的甜美香氣,如同她煮出的食肴,讓人一聞,便難以忘懷……

  俊眸微斂,他忍不住低下頭,凝著那透著光澤的菱唇,瞧得入迷,不由自主的緩緩貼近……

  好癢!細頸突然傳來一陣搔癢,讓沉睡的蘇綠水半夢半醒的伸起小手,直覺要杜絕那不停搔她癢的不明物體。

  咦?這是什麼?熱熱的、硬硬的,有稜有角,還不斷嘖出溫熱的氣息……

  圓眸困惑的微微睜開一瞥,就見一放大的俊臉貼近她,倏地瞠大,一掌巴離那張俊顏,驚嚇十足的放聲尖叫,“啊!啊啊啊——”

  一早醒來便讓人打歪了俊臉、還得忍受魔音般的驚叫,皇甫陵臉不黑都不行,只是手被她壓著,臉被她擋著,他只能出張嘴,制止她那足以讓人耳聾的尖喊。

  “給——真——屁——追!”然而,他優美薄抿的唇也被推得歪斜,讓他的威嚇聽起來口齒不清也就算了,氣勢還弱一大半。

  蘇綠水壓根不理,剛清醒的她甚至搞不清楚狀況,更別提她連自個兒被誰給攬著都不曉得,只能口、手、腳全都用上,不停的尖喊、不停的捶打、不停的踢踹。

  “放開我!快放開我!你這可惡的登徒子——”

  雖說她力氣不大,成不了什麼威脅,只不過她一拳一腳好死不死正中他受傷的部位,他俊顏倏地一白,痛得齜牙咧嘴,但也因為如此,她巴住他臉的小手終於離開,他深吸口氣,石破天驚的在她耳旁大吼,“蘇、綠、水!閉上你的嘴!”

  這一喝果真奏效,發狂打人的蘇綠水總算認出那道熟悉的怒吼是出自于何人,更別提她也在此時聽見外頭鬧烘烘的叫喚——

  “王上?王上您沒事吧?王上——”

  “快!快讓開!裏頭說不定有刺客,為保王上安全,咱們要破門而入——”

  聞言,蘇綠水俏臉一白,還來不及反應,攬著她的男人便再次大吼,“朕沒事,通通退下!”

  門外的守衛仍不放心,揚聲確認。“王上,您真的安然無恙?”

  “沒事,都退下!”皇甫陵冷聲說,接著狠狠瞪了一眼懷中一臉心虛的小女人。

  “是,屬下這就告退。”

  直到門外雜遝的腳步聲散去,蘇綠水才默默的收回捶在他胸口的小拳,還有正打算攻擊他小腿骨的粉足,尷尬的睨向鐵青著臉的皇甫陵,“王、王上……”

  “總算認出朕是誰了是不?”皇甫陵真是又氣又好笑,他怎麼會有個這麼寶的小宮女?

  “當、當然……”她方才只是一時嚇著了,現在貼得這麼近,她要是還認不出他,豈不是瞎子?

  只不過,她、她為什麼會……會在這?困惑的圓眸對上那雙漆黑如潭的長眸,瞧見裏頭閃爍著的隱隱笑意,昏沌的腦袋瓜突然全想起來了——什錦面!

  接著俏臉一白,她急忙捂著嘴,昨夜因為一碗面,她……她莫名其妙被皇甫陵給偷了個吻,還、還差點失了貞節……

  想起那記火燙失控的熱吻,臉兒由白轉紅,她羞得奮力一推,將仍攬著她的男人重重推離。

  著迷於她雙頰粉嫣模櫸的皇甫陵猝不及防,被她這麼猛然一推,整個人往後一例,藏在絲被下的血衣頓時露了出來。

  “這是什麼?”

  眼尖的蘇綠水探手便要拾起,皇甫陵卻快她一步將絲被重新掩上,只不過他欲蓋彌彰的行為,反倒讓她更加懷疑,更別提她似乎看見絲被上印了一小塊像是……

  乾涸的血漬?

  粉臉一肅,她急忙斂起羞澀,終於注意到他慘白如紙的臉色,憂心的問:“王上,您受傷了?”

  “沒有。”皇甫陵抿唇否認。

  “騙人!”她壓根不信,伸手就要掀開被子。

  皇甫陵眯起俊眸,目光危險。按住她的手,沉聲說:“你敢質疑朕?”

  “奴婢不敢。”嘴裏說不敢,但動作卻放肆得很,左手被制,她就用右手,硬是要掀起那擺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絲被。

  “住手!朕說了沒有,你這丫頭怎麼這麼固執!”他再次擒住她探來的右手。

  他的傷口雖不嚴重,卻也只有用順手拈來的止血草裹上,因此目前的他可說是非常虛弱。甚至連攔住一個小丫頭都顯得十分吃力。

  “既然沒有,王上為何不敢掀被?依奴婢看來,固執的似乎是王上。”蘇綠水仰起下顎,質疑的看著他,眼裏卻是滿滿的擔憂。

  她言語不遜,然而眼底的憂心及關懷卻是那樣的明顯,皇甫陵的胸口驀地一震,差點就要放開她的手,讓她查看,但也只是差點。

  故意避開她那能讓人卸下心防的真摯眼眸,皇甫陵挑眉問:“朕裏頭什麼都沒穿,你確定要看?”他料定這害羞的小丫頭絕對不敢。

  怎知蘇綠水這一回卻出乎他意料之外,連忙重重點頭。“要!奴婢要看。”

  長眸微瞠,皇甫陵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她趁他發愣之際,動作極快的抽回雙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扯開被子——

  一看見雪白被裏沾染的血花,還有他腿上暈著大量鮮血的傷口,蘇綠水狠狠倒抽了口冷氣,刷白了臉,好半晌才慌張的爬下榻。

  “奴、奴婢這、這就去找御醫來……”

  “別去!”他連忙拉住她的手,冷聲警告,“朕受傷之事,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明白嗎?”既然她已經發現了,他也只能命令她不得洩露半點口風。

  “但是……”在她眼前的人可不是一般的阿貓阿狗,而是西陵國的王啦!

  “這是命令!”

  凝視著他嚴厲的神情,一向不將他的話聽進耳裏的蘇綠水,竟破天荒的妥協,抿著唇,不甘的點頭。“奴婢知道了,既然王上不願喚御醫。那讓奴婢為您處理傷口好嗎?”

  折騰了一夜,體力早已透支的皇甫陵只能頷首。

  “那奴婢這就去盛熱水,請您再忍耐一會兒。”得到首肯,蘇綠水馬上起身去準備。

  她邊走邊想,方才掀開絲被時,除了看到被上的血花和他腿上的傷口,她似乎還看見被塞在角落的黑衣。不過重點不是那件普通的黑衣,而是衣上繡著的銀徽。

  那銀徽眼熟得緊,她似乎在哪見過……

  踏著困惑的腳步,她走出房門,小腦袋瓜子仍不停回想自個兒究竟在哪見過那特殊的圖案……

  望著她離去的皇甫陵,不只一次低罵自己,“該死,怎麼會這麼大意……”

  他本有足夠的時間將一切掩飾好,要不是一時出了神,看著她恬靜的睡顏看到入迷,也不會衍生出後頭這些麻煩……

  他究竟是怎麼搞的,怎會因為一個女人而出這樣的錯?該不是太久沒碰女人,才會欲求不滿,饑渴到對一個小宮女出手吧……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23-1-19 00:07:28

第五章

  蘇綠水一邊為皇甫陵包紮傷口,腦袋也沒閑著,終於讓她想起來在哪兒見過黑衣上的銀徽圖騰了。

  在處理完沾血的布條,又替他煮了碗香噴噴的什錦面後,蘇綠水眯起圓眸,拎起被他藏在床角的黑衣,輕聲問:“王上,這是什麼?”

  吃飽喝足的皇甫陵一見她手上的衣物,表情猛然一變。該死!他居然忘了“毀屍滅跡”!

  凝視著她帶著質問表情的小臉,黑眸閃爍了下,隨口搪塞。“一件衣物。”

  廢話!蘇綠水真想直接罵出口,不過她忍住了,深吸一口氣,揚起一抹笑,“這奴婢當然知道,奴婢要問的,是這個——”纖長的玉指比了比黑衣上的銀徽,“若奴婢沒記錯,這銀徽似乎是王宮密探影的專屬標記,但奴婢不解,這衣物怎會出現在王上的榻上,還這麼湊巧的沾了血跡呢?”

  擱下見底的面碗,他奪過她手上的衣物,鎮靜的說:“不幹你事,你甭管。”

  瞪大了眼,她不悅的板起小臉,“王上,您受的不是普通的傷,而是刀傷,不宣御醫、不讓人知曉,您可是王上啦,究竟曉不曉得您這麼做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這會兒受傷的是西陵的一國之君,她怎麼可能不管,更別提她一知道他受傷,那顆久久無法安然歸位的心,此時還七上八下不停地狂跳,她就不能讓他這麼輕易蒙混過去。

  黑眸望向激動的她,皇甫陵冷哼一聲,“那又怎樣,就因為朕貴為王上,身份尊貴,受了點傷便弄得人盡皆知,將王宮給翻了是嗎?”

  他臉上的不以為然,眼底淡淡的憂悒,讓蘇綠水的心頓時一緊,連忙解釋。

  “奴婢不是那個意思,奴婢只是關心王上……”

  他態度冷淡的問道:“是關心朕這個人,還是關心朕的身份?”

  “這有什麼不一樣嗎?”她不解的看向他,“王上也是人,就算身份不同,可一樣會受傷、會疼、會難受,奴婢希望召御醫來,只是擔心王上的傷口會發炎,這和身份有何關係?”

  她居然還敢反問他?究竟是誰先提起他的身份的?皇甫陵俊眉一揚,張口欲言,但一見到她那純真困惑的表情,所有的話頓時卡在喉中,化成一聲嘟嘍。“算了。”

  “怎麼能算了!”蘇綠水一手杈著腰,一手指向被他奪去的黑衣,目光堅定,“王上今日非給奴婢一個解釋不可,否則……否則就……”

  “就怎樣?”他若不說,難不成她要皎他不成?

  她一時間找不出話威脅他,但瞥見幾上的面碗時,頓時靈機一動,雙眼乍亮,興奮的說:“若王上不交代清楚昨夜為何受傷,又為何會有這件黑衣,從今以後,奴婢就不再煮——”

  “華妃娘娘駕到——”

  蘇綠水話才說到一半,外頭便傳來通報聲,堵住她未竟之語。

  “華妃?她來這做什麼……”皇甫陵不耐煩的皺起濃眉。這時的他,可不宜接見任何人,尤其是難纏的華妃,長眸一瞥,他低聲對一旁發愣的小女人說:“打發她走,別讓她進來。”

  蘇綠水一聽,圓眸若有所思的一眯,用打商量的語氣反問:“奴婢若將華妃娘娘請走,王上是否會告知奴婢您所隱藏的秘密?”

  她隱約猜到屬於影的衣物為何會出現在王上的榻上,再加上他上身赤裸,下身只著一件黑褲,她似乎已經有些頭緒了,但這也只是她個人的猜臆,畢竟這等荒謬之事,最好不是她所猜想的那樣……

  嘖嘖嘖,這小丫頭居然敢和他談條件?皇甫陵不怒反笑,緩聲說:“那也得你真趕得走再說,那麼,就交給你了,朕先去小歇片刻。”

  說著,他扶著桌緣站起身,強忍著腳傷的疼痛。緩緩踱步回榻,將殘局扔給身後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笨丫頭。

  ☆☆☆    ☆☆☆    ☆☆☆

  蘇綠水一眼便認出站在最前頭,身材曼妙、打扮華麗貴氣的華妃。

  她眉如黛、眼如月,一張芙蓉臉蛋雪白清雅,如傳言一樣出眾美麗,身後跟著六名宮女,每人手上皆捧著銀盤,銀盤上擺的是一盅盅不知名的珍貴補品。

  “奴婢參見華妃娘娘。”蘇綠水恭敬的福身。

  華妃輕頷首,示意她起身後,輕啟如花般秀美的紅唇,輕聲問:“王上呢?”

  “啟稟娘娘,王上龍體微恙,正在寢宮裏歇息,吩咐奴婢轉告娘娘,請娘娘擇日再來。”

  “擇日?”華妃一聽,柳眉輕顰,“這怎麼成!你再去通報,就說本宮特地熬煮了不少補身藥膳,要為王上補身子,請王上不要辜負臣妾一番心意。”

  蘇綠水當然不會再次通報,於是好聲好氣的說:“娘娘,王上已用過午膳,這會兒才剛睡下,奴婢認為此時不該叨擾王上歇息……”

  嬌貴的華妃哪容得下一名下人拒絕,麗容冷下,不復方才的好言好語,沉聲道:“要你通報,你儘管去便是,不過是個奴才,羅唆什麼!快去!”

  蘇綠水沒想到生得如此貌美的華妃,個性竟是如此無理,也拉下了臉。“娘娘,既然您是為了替王上補身而來,就更不應該打擾龍體不適的王上,這些補品,交給奴婢即可,等王上醒來,奴婢會為王上重新熱過,並告知王上這是娘娘一片心意……”

  “放肆!”蘇綠水話音剛落,華妃的貼身侍女小藍馬上斥喝,“你是什麼東西,膽敢頂撞華妃娘娘?娘娘熬煮的補品豈能讓你這不等奴才轉送?還不去通報!只要告訴王上,是王上最寵愛的華妃娘娘來看他,王上肯定會接見,快去!”

  蘇綠水根本不理小藍,圓眸再次看向陰沉著臉的華妃,冷聲說:“沒錯,奴婢只是下等奴才,可就算再卑微也是王上的貼身宮女,華妃娘娘這麼縱容底下之人怒駡奴婢,難道不怕讓人說閒話,例如……不將王上放在眼裏?”

  華妃臉色一變。沒料到會遇上一個牙尖嘴利的奴才,終於正眼看向蘇綠水,“你這張嘴倒是挺厲害的,很好,王上有個這麼護主的宮女的確不錯……”

  她眼色一使,身旁的小藍馬上意會沖上前去,抓住擋在門前的蘇綠水。

  “華妃娘娘,你這是做什麼?”蘇綠水俏臉一變,沒料到對方不僅不講理,還蠻橫得很,打發不走便打算硬合。

  華妃根本不理她,仰起首,蓮步一踏,領著宮女便高傲地走進寢宮裏。

  可惡!看著直往床榻走去的華妃,蘇綠水拼命掙脫小藍,奔至她面前,張開雙臂阻擋。“華妃娘娘,請自重。”

  見這難纏的丫頭再次擋住她,華妃惱怒的瞪了辦事不力的小藍一眼,才旋過身,對著在榻上歇息的男人柔聲說:“王上,臣妾來看您了,您還好嗎?”她想越過蘇綠水,不料她像尊門神似的,動也不動,她忍不住低罵,“滾開,別杵在這礙事!”

  “娘娘,奴婢已說過,王上正在歇息,請你離開。”她毫不畏懼的迎向她,冷聲重複一遍。

  “你——”華妃氣極了,再也顧不得該有的端莊,手一揚,將她用力一推。

  蘇綠水沒料到她會突然動手,瘦小的身子一時失了重心,撞倒了一旁的銀盆,發出一陣巨響。“啊——”

  “是誰在這吵吵鬧鬧!”

  “王上,您醒了?臣妾來看您了。”

  正要入睡的皇甫陵本不想管事,可一聽見蘇綠水驚惶的叫喊,再也忍不住爬起身,擰起俊眉,看著眼前一群人及狼狽跌坐在地的蘇綠水。“這是在幹什麼?”

  看見皇甫陵不甚歡快的神情,華妃急忙陪笑臉,嬌媚地說:“昨夜……是臣妾侍寢的日子,可臣妾苦等了一夜,卻不見王上身影,臣妾想念王上,因此命人熬煮了些增添元氣的補品,特地來見王上,給王上補身。”

  皇甫陵不重女色,後宮的妃嬪也不似以往君王,佳麗三千,大多是太后為保王室香火,為他納入宮內的,而華妃便是其中之一。

  王上登基三年遲遲不肯立後,因此太后放出消息,不論是誰,只要能懷上龍種,便立為後,正因如此,她十分注重一月一次的侍寢,偏偏皇甫陵昨夜竟未出現,讓她又氣又惱,天一亮,她再也按捺不住,借由送補品之名,來瞧瞧究竟是怎麼回事。

  疲憊的揉著眉心,他看著她身後宮女端著的補品,“擱下就好,朕有些累,晚點再用。”

  “王上……”華妃可不是那麼好打發,她坐到榻邊,故意偎近他,小手貼上他的胸膛,來回撫觸,“昨夜下了大雨,臣妾好擔心,擔心您是否受了風寒,要不……昨夜怎麼沒到臣妾那兒?”

  皇甫陵又累又痛,腦袋昏沉不己,實在懶得與她糾纏,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淡聲說:“你擔心的應該不是朕的身體,而是你的後位吧!”

  看著她的麗容閃過一抹尷尬,他忍不住揚起一抹冷笑。

  後宮有哪個女人是真心為他著想?他不過是她們爭奪權力的媒介罷了,有誰是真正關懷他——一個都沒有!

  “王上,您在胡說些什麼啊,臣妾當然是關心您的身子呀……”

  “夠了。”他不耐煩地躺回榻上,閉上眼,“都下去吧,朕累了。”

  “王上,那麼您何時才會上臣妾那呢……”華妃可不想走,她還沒見他將補品喝下,也還未詢問到他何時才會上她的樊麗宮。

  蘇綠水見皇甫陵臉色蒼白,似乎十分疲倦,連忙站起身,擋住華妃再次欺近的嬌軀。“娘娘,王上當真累了,您請回吧。”

  瞪著一再阻擾她的賤奴才,再看向顯然不打算理會她的皇甫陵,華妃就算再怎麼不甘願,也只能忿然的拂袖而去。

  華妃一走,蘇綠水馬上朝她的背影扮了個大鬼臉,鼓起粉頰,低聲嘀咕,“搞什麼嘛,怎麼會有這麼難纏又不會看臉色的女人?她難道看不出王上真的很不舒服嗎?還在這兒吵鬧,真是夠驕蠻的……”

  聽到一句句替他打抱不平的話,皇甫陵又再次睜開了眼,坐起身,凝向她憤怒的小臉。“你為何這麼生氣?”

  聞聲,她猛地回頭,“王上難道不生氣?”她覺得莫名其妙,“奴婢明明告訴華妃娘娘您身體不舒服,她卻執意要找您,不僅吵得您不得休息,還一直問您昨夜為何沒到她寢宮,她是沒長眼睛嗎,難道看不出您的臉色有多蒼白嗎?滿腦子只想著侍寢,連問都沒問半句您是不是不舒服,您說奴婢怎能不生氣……”

  聽著她連珠炮般的罵個不停,皇甫陵奇異的感覺到心頭一暖,有股說不出的激動在體內流竄,讓他一掃方才陰沉的情緒,眸光泛柔,瞅著她愈罵愈憤慨的臉蛋。

  原來他錯了,並不是沒人真心為他好,至少,他眼前就有一個……

  罵到有些喘不過氣的蘇綠水終於想到該歇一歇,這才發現皇甫陵沒半點反應,還用一種十分古怪的眼神望著她,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有些害怕的退了一步。

  “王、王上,您作啥這麼看著奴婢?”

  好恐怖,他黑燦有神的雙眸此時卻像能將人吞下般的深邃,詭譎難測讓人又怕,卻又忍不住著迷的癡癡凝望……

  “過來。”朝她招招手,他嗓音微啞的說。

  不要!她沒說出口,但眼神表情擺明瞭抗拒,她可沒忘記昨夜那個“意外之吻”,說什麼也不能自投羅網。

  “這是命令。”

  唔,又來這招!不得已,蘇綠水只好踩著忐忑不安的步伐,朝他走近,怎知她才走近,他長臂一扯,立即將她帶入懷中。

  “王上,您……您快放開我……”俏臉火紅,她不停的掙扎。

  皇甫陵當然不放,長指輕別過她漾著紅雲的杏頰,啞聲問:“你可是真心誠意關心朕這個人,而不是因為朕是西陵國的王上?”

  “啥?”蘇綠水一頭霧水,好半晌才懵懂的說:“身份算不了什麼,人若死了,不論錢還是權,全都帶不走,您就是您,這……這有差別嗎?”

  說真格的,她已緊張到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不過他似乎很滿意她的回答,因為他那認真嚴肅的俊顏,緩緩沁入一絲笑意,然後,變成了一聲聲朗笑。

  她說了什麼笑話嗎?不解的偏著頭,突地,她想到——“對了,王上您先別笑,您還未回答奴婢那件黑衣的事。”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挖到了塊珍寶,一塊屬於他的瑰寶。

  “怎會不重要?”蘇綠水不平的哇哇大叫,“要是王上今兒個不說清楚,奴婢……奴婢就再也不煮夜宵給王上吃了!”

  此話一出,果真讓皇甫陵停住了笑,他低頭睇著那張認真的小臉,“你為何這麼想知道?”

  吼!他今天怎麼這麼多“為什麼”?忍著翻白眼的衝動,她沒好氣的說:“當然是因為奴婢關心您的安危啦,還能為什——”

  “麼”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她便僵住了,因為他那張驀地貼近的俊顏,更因為他烙上她小嘴的薄唇……

  ☆☆☆    ☆☆☆    ☆☆☆

  傻了,看著這“侵犯”她侵犯到睡著的男人,蘇綠水真的傻了。

  “王上……”輕推壓在她身上動也不動的男人,小手在碰觸到他身上燙得嚇人的溫度後,她這才發現他不是睡著,而是昏倒了。

  小臉閃過一抹慌張,她著急地扭動身軀,從他身下掙脫,接著讓他躺好,緊張的喚道:“王上?王上您還好嗎?”

  然而皇甫陵除了眉心的摺痕更深之外,並沒有理會她。

  她當真慌了,緊張的來回踱步,“怎麼辦,又不能找御醫……到底該怎麼辦……”她急得都快哭了,不停的撫摸他異常熱燙額頭,“不成,我得想想法子!”

  說完,她急忙奔出寢宮,要去端冷水來幫他擦拭身子。然而她才剛踏過門檻,就見臉色略微蒼白的奉冉迎面走來,她連忙奔上前,擔憂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奉大人,我、我……”

  “綠水,發生什麼事了?”見她一副快哭的模樣,奉冉也急了,低聲問:“是不是王上出了什麼事了?”

  她一聽,急忙點頭,旋即又搖頭,思量著不知能不能將皇甫陵受傷一事告訴他。

  仿佛知道她的疑慮,奉冉連忙安撫,“放心,昨夜是我陪王上出宮的,是不是王上的傷口發炎了?”

  發炎?蘇綠水一震,一股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恐懼驀地籠罩她全身,讓她不住全身顫抖,害怕的問:“是、是發炎嗎?我不曉得,可……可王上正在發燒,渾身燙得嚇人,現在昏迷不醒……”

  奉冉一聽,忙吩咐她準備一壺煮開的沸水及一盆冷水,便快步往寢宮奔去,蘇綠水也不敢停留,連忙去準備。

  一刻鐘後,她回到龍躍宮,就見奉冉已將皇甫陵身上的衣物褪下,正等著她。

  “奉大人,熱水。”她趕緊將熱水送上,一走近,她才看清皇甫陵腿上那道原本還算整齊的刀口,此時異常紅腫、潰爛,上頭似乎還沾著些許黃膿,瞧得她驚呼出聲。

  “怎麼會這樣……”稍早為他換藥時,傷口明明沒這麼嚴重的……

  奉冉本想為皇甫陵刮除膿包,可他的手也受了傷,根本使不上力,只能皺著眉,不知該如何下手。

  發現他遲遲不肯動手,蘇綠水這才瞧見他手上也纏著布條,於是她深吸一口氣,接過他手上的刮勺。“奉大人,讓我來。”

  “你確定?”奉冉訝異的看著她慘白的臉。

  她沒答話,只是專心一意的處理傷口,直到在那恐怖的傷口灑上奉冉帶來的藥粉,並包紮妥當後。她才突然像被抽幹全身力氣似的,雙腿咚地一聲,頹軟跪地。

  見狀。奉冉連忙扶起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既然會怕,又何必逞強……”

  她緩緩搖頭,“我不是害怕。”

  瞧她一張小臉慘白如雪,奉冉壓根不信,卻也不好多說,只能要她先下去歇息,誰知,這丫頭還是搖頭。

  “不,我要在這看顧王上。”

  “這事我來就好,你去歇著吧!”她的臉色……和他這受傷的人有得拼。

  “不!”她堅定的拒絕,“奉大人不也受了傷?王上由我看著就行了,你才該回去休息。”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你也別累著,往後幾日,王上還得麻煩你照顧。”

  奉冉受的傷也不輕,卻連歇都不敢歇,便馬上進宮來為皇甫陵送藥,這會兒有個小丫頭自願看顧,他當然不再推辭。

  待他一走,蘇綠水一直懸在眼眶裏的淚,再也忍不住地傾瀉而出。

  她會哭,是因為想起了疼愛她的爹爹。自從進宮後,她便極少想到爹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因為一想起爹爹臨終前那淒慘模樣,她就會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們蘇家雖不富裕,可也算是小康了。在她七歲那年,爹爹做生意失敗,從此一蹶不振,成日以酒澆愁,雖說如此,他仍對她很好,直到有天他因還不出酒錢,讓酒樓的人給打傷了。

  她記得爹爹當時的傷並不嚴重,皮肉傷經過調養早已痊癒,僅有一處被菜刀劃過的傷口遲遲沒有癒合,不出幾天,爹爹便開始高燒不退,傷口潰爛紅腫,長出散發著惡臭的膿包,她沒錢再請大夫,只能學著第一次大夫來時那樣,為爹爹處理傷口,然而沒多久,爹爹還是走了……

  想起那時的哀傷,她的淚水便撲簌簌落個不停。

  一得知皇甫陵會突然高燒,竟是和她爹爹一樣的原因,她真的嚇傻了,深埋已久的恐懼再次冒出頭,讓她腦袋頓時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捂著心房,她不懂胸口為何會疼得像是要爆開似的,不懂為何光是看著皇甫陵慘白的臉色,她竟恨不得能代他受苦,不懂自己為何會擔心得眼淚直落……

  她只知道她好害怕,只知道不能讓皇甫陵和爹爹一樣,她只知道她不希望他……離開她。

  她害怕會再次失去對她而言十分重要的人……

  懵懂的情愫隨著她滑落的淚花快速滋長,她一直以為她對榻上的男人僅是感激之情,感謝他將年幼的她帶入宮裏,讓她吃飽穿暖。

  可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她知道那份感激已經變得不一樣了,要不她不會在以為他上華妃那兒時,莫名的惱火,也不會在他受傷時,嚇得六神無主,更不會因為他昏迷,而感到心痛得像是快要死去……

  然而,不解男女之情的她仍不懂那變得不一樣的情感究竟為何,也沒心思多想,現在的她一心只想著皇甫陵快快好起來,其他的事,對她而言一點都不重要。

  噙著淚望向榻上沉睡的男人,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撫著他蒼白的容顏,哽咽說:“王上,您不能有事,您是爹娘過世後,第一個對我好的人,我不要您出事……”

  那一夜,她完全不敢闔眼,不停伸手探向他微弱的鼻息,不斷為他擦拭滾燙的身軀,更換額上的布巾,直至天明……

  ☆☆☆    ☆☆☆    ☆☆☆

  當皇甫陵醒來,第一眼便看見累得趴在他榻旁沉睡的蘇綠水。

  她怎麼會在這裏?濃眉微擰,他甩甩昏沉的頭,不料卻將覆在額上的方巾給甩落下來,驚醒了熟睡的人兒。

  “王上?”眨著迷蒙的圓眸,蘇綠水一見她守了兩天兩夜的男人終於醒來,又高興又憂心的問:“您還好嗎?有沒有哪兒不舒服?要不要喝點水?”

  “朕……”昏迷了兩天,皇甫陵喉頭幹得難受,連話都說不太出來。

  她也沒讓他硬將話說完,便著急的說:“奴婢去為王上準備壺熱水潤喉,再為王上熬點清粥,王上您先歇著,奴婢很快就回來。”說完,她便像風一般奔出寢宮。

  見她因跑得太急而跌倒,皇甫陵俊眉倏擰,想叫她別急,卻因音量太沉也太啞,壓根傳不到她耳裏,只能擔憂的看著她拍拍衣裙,跌跌撞撞的離去。

  “那丫頭在急什麼?”恰巧來探望的奉冉險些被撞個正著,困惑的望著她急奔而去的身影,轉身,在瞧見清醒過來的皇甫陵,便了然一笑。“王上您醒了?還好吧?”

  無法說話的皇甫陵只能點頭,示意沒事。

  瞧他似乎真退了燒,奉冉這才松了口氣,坐到蘇綠水方才坐的位置。“還好您醒了,要是再不醒,恐怕就有兩個人為您送命了。”

  兩個人?皇甫陵不解的睨向他。

  “一個當然是微臣,另一個則是您那忠心、貼心又細心的小宮女。”奉冉搖搖頭又說,“您因高燒不退,整整昏迷了兩個日夜,那丫頭衣不解帶、寸步不離地守在榻前,連眼都不敢閉,癡癡的守著,不論微臣怎麼勸,她就是不走,堅持等到您醒來,要是您再不醒,那丫頭不是累死就是哭死……”

  聞言,皇甫陵這才想起她剛剛紅腫的雙眼及憔悴的模樣。

  原來……她一直守在他身旁,怪不得他老覺得在睡夢中聽到有個女人不停的哭泣、不停的喚著要他醒來,那像是能揉碎人心的難過嗓音,此時仿佛還在他耳畔縈繞著。

  胸口發熱,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覺正快速的竄揚,虜獲他那不曾動情的心……

  ☆☆☆    ☆☆☆    ☆☆☆

  皇甫陵遠遠地便看見他那理當要“貼身”的小宮女,挽起衣袖、漾著嬌笑,在水井旁洗著青菜,他若有所思地邁開步伐,朝嘻笑聲不斷的眾人走去。

  “跟朕回去!”肅著俊顏,皇甫陵伸出手抓住她的細白皓腕。

  看見來人,蘇綠水的嬌笑一僵,四周的嘻笑聲也戛然而止,所有人全傻了,愣愣的看著突然出現的王上。

  見蘇綠水動也不動,皇甫陵乾脆直接拉起她的手就要離開,然而她的動作更快,倒抽一口寒氣,將手上的大白菜扔向他,趁他錯愕之際,手一扭,掙脫他的箝制,接著迅速轉身,頭也不回的溜了。

  瞪著那抹飛也似逃跑的纖細身影,皇甫陵臉色一沉,將懷中的大白菜扔進水盆裏,雙腳一點,追了上去。“蘇綠水,給朕站住!”

  聽到仿佛近在耳邊的低咆,她嚇了一跳,更是不要命的往前沖。“才不要!”

  回頭喊了那麼一句,只差沒賞他個鬼臉。開玩笑,她又不是傻子,幹麼站著讓他抓?

  “你敢抗旨?”皇甫陵語氣一沉,一個縱身飛躍,頎長的身子輕鬆落地,直接擋在她面前。

  蘇綠水沒料到他這麼厲害,著實嚇了一跳,差點止不住腳步。

  “你跑不掉的。”他的眼神仿佛追捕獵物的黑豹,閃爍著勢在必得的精光,目光緊緊鎖著那張沁著薄汗的嬌顏。

  瞪著他氣不喘、色不變的模樣,蘇綠水不甘的問:“王上找奴婢有何貴事?”

  “你在躲朕?”眯起俊眸,他開門見山的問。

  自從他的傷口好得差不多了之後,本一直守在他身旁照料的蘇綠水卻一反常態,見到他像見到鬼似的,不僅躲得老遠,且還當真再也不煮夜宵給他吃。

  這簡直是要他的命!吃不到她煮的東西,就像有千百隻蟲在他胃裏叫囂,吵著他不得安寧……心念念都是她那令人屈服的精湛廚藝,然而,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她的刻意躲避。

  打從發現對她的感情,皇甫陵便下定決心要將她變成他的女人,然而這丫頭卻不領情,見到他不是躲就是藏,讓他滿肚子火氣無處發,只好親自上禦膳房逮人。

  眼睫微抬,她偷偷睨向那張鐵青的臉孔,“奴婢豈敢。”

  呃,她的確是在躲他,可為何要躲,她自個兒也不曉得,只知從他受傷之後,她突然變得非常在意他,那種感覺,常揪得她胸口泛疼,讓她既不解又無助。也或許她並非不知那股在意從何而來,只是不想去猜、不敢妄想,因此才會確定他沒事後,便下意識的躲著他……

  “若真的不敢,為何見到朕就跑?”

  圓眸心虛閃爍,她乾笑兩聲,“奴婢只是突然肚疼,急著要去茅房……”

  “是嗎?”這說謊不打草稿的丫頭。俊眸微閃,他忽地彎下身,將她攔腰抱起。

  “啊——”她驚呼一聲,連忙抓住他的衣領穩住身子,“王上?”

  看著她羞紅的小臉,他輕聲道:“既然疼到需要用跑的,想必一定非常急,朕就好心送你一程,免得到時來不及,丟了臉。”

  見他當真往茅廁的方向走去,她趕忙出聲阻止,“別,不用了!奴婢突然又不那麼急了。”要是真讓他抱著自己進茅房還得了,那她的臉才真的丟大了呢!

  “是嗎?”他微揚眉,將她給放了下來。

  雙腳一落地,蘇綠水這才籲了口氣,悄悄挪了挪腳步,和他保持距離。

  既然逮著了這可惡的小女人,皇甫陵也不怕她跑,於是拉起她的小手,不理會她的掙扎,快步走向禦膳房。“既然你沒事,聯想吃你煮的清蒸黃魚、醋溜丸子、芙蓉百合,還有……”

  “等等,”蘇綠水連忙阻止他的點菜。“王上可是要向奴婢說明那夜之事?”

  擰起俊眉,他悶聲說:“沒有。”

  “沒有?”細眉一揚,她看向那雙深沉幽黯的眼眸,用力掙脫他的手,嘟著嘴,“既然沒有,那麼別說是王上說的那些菜了,就是一杯茶,奴婢都不會為王上泡的。”

  “你這是在威脅朕?”皇甫陵微惱的瞪向她。

  蘇綠水滿不在乎的聳聳肩,“王上可以不受威脅,讓禦膳房的廚予為您料理膳食,奴婢無所謂……”

  該死!這丫頭真以為他是在乎吃的?或許剛開始是,可現在可不,天知道他在乎的其實是她的陪伴,是見他吃完她做的料理後,那滿足甜美的笑靨……

  瞪著這完全將他吃得死死的丫頭,皇甫陵再一次深切的感受到他這王上當得十分窩囊,卻仍然不得不對她妥協。

  “朕知道了。”咬著牙,眸光一閃,他突然有個好主意,“要朕說也行,可你得答應朕一個條件。”

  一聽他肯說了,蘇綠水雙眼一亮,連聲問:“什麼條件?”

  “這事之後再說,朕餓了。”他的笑容藏著單純的她無法察覺的狡詐。

  “可王上您還沒說呢!”她才不笨,要是她聽話煮了一桌好菜喂飽他,難保他不會耍賴不認帳。

  “君無戲言,今晚到禦書房來,朕會讓你知道你想知道的,現在,先填飽朕的肚子才是要事。”

  兩人就這樣達成共識,一個興高采烈的奔向禦膳房烹煮膳食,另一個則抑不住臉上得意狡猾的笑容,踱步回宮。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23-1-19 00:07:44

第六章

  經過奉冉的解釋,蘇綠水真想為自己的聰明伶俐高聲喝采,她本就猜到皇甫陵會受傷是和他藏起的黑衣有關,果然,她一猜便中,只是她萬萬沒想到,他不上早朝竟也和這事大有關聯。

  她一直以為皇甫陵是因為太過懶散才從不上早朝,豈知——

  原來皇甫陵除了是西陵國的王,還是王宮密探組織影的統領,每過亥時,便要易裝出宮,追捕犯人、采察民事,直至近丑時才回宮。

  西陵國會如此富庶安康,全靠這暗地懲戒貪官、抓捕官府無法緝捕到案的重大罪犯的秘密組織影。

  然而,對貴為一國之君的皇甫陵而言,成為影無疑是讓自己身陷危險之中,那夜,他便是為了一件必須秘密調查的要事而受傷。

  端起蘇綠水特地為他沖泡的龍井,皇甫陵滿足的啜了口澄金色的茶水,一股香醇沁涼的甘甜馬上滲透口鼻,回味無窮。

  這茶泡得極好,夠香、夠醇、夠濃也夠味,讓他滿意的又啜了口,才淡聲問:“事情查得如何?”

  “這正是傷了王上的劍器,也是用來殺害東嵐國使者的兇器,”奉冉由懷中解下用布巾層層包裹住的兇器,再將布巾解開,放至幾上。

  “這把劍雖烙著咱們西陵國的國徽,別著西陵國的劍穗,卻是用一種名喚‘銅兒鐵’的礦鐵所制,銅兒鐵的材質十分特殊,色澤瑩白泛青,製成的刀鋒利無比,最重要的是,整個神月大陸,僅有南風國有此礦脈。”

  “果然和南風有關……”皇甫陵拿起劍,仔細看著那寒光湛湛的刀鋒,肅著眉,思索許久才又開口,“這把劍在何處尋得?”

  “落日江,覓得的時間,正是尋得魏大人屍首的當夜,時間相隔不到兩個時辰,此劍飄流至下游,被一戶養漁人家拾得,送至官府。”

  正因劍是在落日江尋得,他才會如此苦惱——東嵐使者被殺之處,位於西陵國北方蒼雲山一帶,而落日江位於南方,兩地相差百里,就算日夜不眠策馬賓士,也得整整一日才能到得了落日江,然而,這把劍居然只隔了兩個時辰便出現,無怪乎奉冉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皇甫陵一聽,雙眉擰得死緊,神情凝重,沉默許久才低聲問:“蒼雲山一帶,是否有河川支流與落日江相通?”他掂了掂劍的重量,“這劍很輕,前些日子下了數場雷雨,河水暴漲,劍若順著湍急的水流一路而下,的確有可能在兩個時辰內到達落日江。”

  經他這麼一點,奉冉雙眼倏亮,可不一會兒又黯了下來,語帶失望的說:“王上這般推測固然正確,可……據微臣所知,落日江的源頭位於西方,蒼雲山氣候乾燥,當地居民多鑿井存水,周遭並無與落日江相通的河流。”

  這番話讓兩人頓時又陷入迷霧之中,久久理不出頭緒,就在此時,聽得心驚膽跳的蘇綠水忍不住打破沉默。“王上,奴婢知道蒼雲山有條小溪和落日江相通。”

  軟甜的嗓音馬上吸引兩人注意,皇甫陵微訝的挑高眉。“你怎會知道?”

  鮮少有奉冉查不出之事,既然奉冉說沒有,他便相信不會有,然而,這丫頭居然會知道連奉冉都不曉得的事?

  抿抿唇,她說:“奴婢小時候曾和家父到過東嵐國幾次,因為走宮道耗時較久,爹爹向來直接攀越蒼雲山,走山間小徑,奴婢記得,蒼雲山裏有條小溪,約一丈寬,爹曾說過,這條溪是蒼雲山的山泉水長年彙集沖刷而成,一路蜿蜒至蒼雲山的地下河道,也因流通的為地下河道,因此少有人知那溪水最終是通向落日江。”

  聽完她的解說,兩人頓時一掃苦惱,皇甫陵馬上下令。

  “若真有這條溪河的存在,犯人必落腳在蒼雲山,前陣子大雨,地上泥濘濕軟難行,犯人應跑不遠,奉冉,咱們明日再探,朕會對外宣佈到南方出巡三日,你先行回府準備,這次得帶齊人手,好將之一網打盡。”

  “是。”奉冉行完禮,便轉身匆匆沒入夜色之中。

  奉冉一走,蘇綠水再也難掩擔憂,也顧不得自個兒的身份,著急的勸道:“王上,您的傷……這事難道不能讓奉大人處理就好?”

  方才聽他們交談,她知道出了大事,東嵐國使者于西陵被人殺害,不但關係到兩國的邦誼,還有可能導致交戰,但……就算如此,她也不能讓他再次身陷危險。

  一想到那夜他蒼白的俊顏,她的胸口便緊緊一縮,那股揪心的疼痛又起,讓她莫名感到不安。

  “這事單靠奉冉一人之力並不夠,再說這件事關係到與東嵐國長久之來的邦誼,朕怎能不管?”若非此事牽扯太大,他也無需親自出馬。

  “可是……”抿著唇兒,她欲言又止。

  “可是什麼?”看出她眼裏濃濃的憂慮,皇甫陵揚起一抹笑,“你是在擔心朕?”

  小臉倏紅,一種被看穿的羞澀瞬間流竄全身,她強自鎮定的說:“您可是王上啦,奴婢擔心您也是正常……”

  她怎麼也不肯承認她的確很擔心,擔心到一聽完他們明日要上蒼雲山,一顆心便怎麼也靜不下來,瘋狂亂跳。

  “是嗎?”他笑意更濃,站起身,朝她走去。

  一見他靠近,蘇綠水幾乎是反射性後退一大步,接著伸出雙手,在身前擺出一個自以為很安全的防備動作。雙頰泛紅,大眼警戒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見狀,皇甫陵一愣,過了半晌才忍著笑意,不解的問:“你……這是在做什麼?”

  蘇綠水低下頭,尷尬的看著自己不知不覺擺出的蠢動作,趕忙收回在胸前劃了個大叉叉的雙手,挪回做出隨時得以逃跑動作的雙足,拂拂衣裙,乾笑兩聲,像沒事似的說:“沒什麼,只是……只是動一動罷了……”

  因為發覺自己實在太蠢了,她一時問也忘了該勸阻他明日別上蒼雲山。

  她那模樣十分滑稽,卻也十分可愛,讓他忍不住想逗逗她,於是長腿一邁,又向前跨了一大步,頎長的身子恰好將她困在他和圓柱之間。“綠水,你曉不曉得你有時很可愛?”

  可、可愛?蘇綠水的眼睛差點沒被嚇得凸出來,她擔憂的瞅著他,忍住想把手探向他飽滿寬額的衝動,“王上您不舒服嗎?您要說的應該是……可恨吧?”

  她可是每日一大早便使盡方法將他“喚醒”的蘇綠水耶!若她沒記錯,某人甚至還威脅過要斬了她。

  這下換皇甫陵傻住了,久久,才爆出一連串狂笑,“哈哈哈……”

  見他笑得淚水都餛出來,蘇綠水更擔心了,“王上,您沒事吧?”

  “沒……沒事,哈哈哈……”這丫頭真是太可愛了,又寶又逗,讓他完全忘了煩心之事。

  皇甫陵笑得誇張,不僅笑彎了腰,還將額頭抵在她嬌潤的巧肩上,兩人的姿勢頓時變得非常曖昧。

  “王上……”他一貼近,蘇綠水便感到一股熱浪從薄嫩的臉蛋,倏地傳至四肢百骸,她甚至還能感覺到自個兒的腳趾燙得驚人。

  “嗯?怎了?”好不容易止住笑,皇甫陵的雙手抵著她身後的圓柱,黑眸亮得嚇人,流竄著濃濃火光,直勾勾望著她燒紅的小臉。

  “您……您能不能別動不動就靠奴婢這麼近?”她試著想將他推離些,無奈那像銅牆般堅硬的胸膛,連動都不動半分。

  “為什麼?”他挑起眉,掬起她落在胸前的秀髮把玩著。

  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圓眸哀怨的睨向他,“當然是因為尊卑之分、男女有別,不論是什麼原因,王上也不應該這般戲弄奴婢。”

  “誰說朕是在戲弄你?”

  “王上對奴婢又親又抱又摟……這些不是戲弄是什麼?”她覺得好委屈。

  她只是個小小小……宮女,而他則是高高高……高高在上的王,他這樣逗弄她究竟存著什麼心,難道只是因為好玩嗎?

  天知道,這一點都不好玩,因為她壓根就玩不起!

  “那不是戲弄。”皇甫陵正色說。

  “如果不是戲弄,那是……”什麼?最後兩個字她沒勇氣問出口,只能抿著唇,瞪著他愈靠愈近的俊顏。

  他沒問她未竟之語為何,只是啞著嗓反問:“記不記得你還欠我一個條件?”

  心跳因為他的貼近,像驟下的雷雨般大聲,讓她無法開口,只能輕點螓首。

  “我的條件很簡單,就是……”唇角微揚,他抬起她粉潤下顎,嘶啞的說:“朕要你當朕的女人。”

  這般宣告簡直是一記響雷,嚇得蘇綠水圓眸倏瞠,奮力將幾乎貼在她身上的男人給狠狠推開。“王上,您……您在開什麼玩笑?”雙手緊緊環胸,退得老遠。

  “這不是玩笑,朕認真得很。”挑起眉,他好笑地看著她一副像是會被侵犯的模樣。“朕用隱藏多年的秘密和你交換這樣的條件,很公平。”

  “等等……這、這不能算數!您要是早點跟奴婢說……說要用這樣的條件交換,奴婢說什麼都不會答應的!”

  “你想賴帳?”眯起俊眸,他沉聲說。

  蘇綠水拼命點頭,可一見到皇甫陵愈見陰沉的臉色,小腦袋馬上很沒用的一頓,拐了個大彎,左右搖晃。“不是啦,奴婢只是在想……能不能請王上換個條件?”

  “不行!”

  “拜託啦——”她可憐兮兮的懇求,打算以食物動之以情,“只要王上肯換,以後……以後要奴婢煮多少東西給您吃都成,三餐加夜宵,再加點心也不成問題,可不可以……”

  “不可以!”這丫頭真將他當成豬了是不,動不動便用食物誘惑他。

  “那……能不能當作奴婢今晚沒來過?奴婢保證明兒個一早醒來,會將今晚聽到的事忘得一乾二淨,所以……”

  “你說呢?”他反問她。

  好吧,這的確有點牽強。低唔一聲,她又說:“要不然……”

  “朕心意已決,沒有所以,沒有如果,也沒有要不然!”

  “但是……”

  他瞪向她不死心的小臉,“也沒有但是!”

  “可……”

  “更沒有可是!”

  她每說一句,他便堵一句,說到最後。蘇綠水著實也有些火了,索性閉上嘴,與他大眼瞪小眼,兩人就這麼默然無語,仿佛在比耐力一般,誰也不讓誰,可時間一久,勝負便自然揭曉——

  皇甫陵光是站著,自然而然便能散發出懾人的威嚴和氣勢,那無形的壓迫就像一座萬斤重的高山壓在她身上,使得她喘不過氣來。再加上被他一雙如子夜般漆黑的利眸直直注視著,很快的,她便感到心跳急促、雙頰火燙,撐不到一刻鐘,便兵敗如山倒。

  她狼狽的撇開螓首,輕瑞著氣,不甘的低嚷,“知道了,奴婢答應就是了。”

  “很好。”達到目的,皇甫陵勾起一抹滿意的笑。

  瞧著他像是能勾人心魂的俊美笑靨,蘇綠水心跳更快了,卻不忘加個但書。

  “奴婢可以成為王上的人,可奴婢也有個條件。”

  因為心情太好,他毫不考慮便頷首,“說來聽聽。”

  深吸一口氣,她壯起膽子要求,“奴婢希望王上退出影,將統領的位置交於他人。”

  皇甫陵仿佛早就料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非但不怪她管太多,反而還因為她的關心樂不可支。“這事,朕不能答應你,應該說,現在還不行。”

  他本就有退出影的打算,身為王上,他大可直接下令任命奉冉接任統領,可對打小一塊長大的好友,這招可行不通,依他那一流的躲藏功夫,若真逼急了他,恐怕會直接搞失蹤,到時豈不是累到他自己?

  於是他給了奉冉三年的時間,三年一到,不論他有什麼原因都得接手,而今只剩下到一年的時間了。

  聞言,蘇綠水俏臉一皺,“那何時才行?”

  她只要想到萬一皇甫陵哪天又像上次那樣帶著傷回宮的虛弱模樣,她的一顆心便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擰著,隨時會爆開。

  “總會有到的一天。”

  這回答有等於沒有嘛!不滿的嘟起嘴,蘇綠水覺得好吃虧,居然連半點條件都沒談成,便要將自己送人,再說,她真的沒辦法不擔心他的安危……

  愈想愈不甘、愈想愈憂心,她絞盡腦汁拼命想著還有什麼好辦法可以阻止他,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她小臉發亮,興奮又說:“既然如此,奴婢還有個要求。”

  皇甫陵挑高一邊眉,示意她說下去。

  “奴婢希望王上能準時上朝。”

  聞言,皇甫陵劍眉頓時一擰,直覺就要開口拒絕,怎知她速度更快。

  “當然,王上可以不答應奴婢,”接著她揚起笑臉,“相對的,奴婢也可以不答應王上的要求。”

  蘇綠水想,只要這他準時上朝,他誓必得早點休息,這麼一來,他前一晚就沒法子出宮去進行那些危險的調查了。

  黑眸一瞬,危險地緩緩眯起,“你以為你有拒絕的權利?”這丫頭該沒有忘記他的身份吧,居然還敢和他討價還價?

  皺起俏鼻,她搖頭,“奴婢不敢,若王上真要奴婢,奴婢當然無法拒絕,只是……王上這麼做就未免太霸道、太專制也太小人了!”

  皇甫陵瞪向她理直氣壯仰起的小臉,好半響,才微惱兼挫敗的頷首。“好,朕答應你。”

  他可不希望他在她心目中成了以權勢逼人就範的霸道男人,再說,他要的是她心甘情願,不僅要人,更要她的心。

  “真的?”她興奮的問。

  她的欣喜莫名牽扯著他的情緒,他也不自覺愉快的揚起唇角,“當然,但朕不能保證能天天早起上朝,除非……”

  “除非什麼?”蘇綠水著急又問。

  黑眸極快地閃過一抹狡猞,他抬起她閃閃發亮的臉蛋,朝她湊近,灼熱的呼息輕輕噴灑在她粉嫩的小臉上。輕聲說:“除非你能換個方式喚朕起床。”

  “什、什麼方式?”他的貼近讓她渾身僵硬,直覺想逃,卻怎麼也避不開那雙目光灼灼的黑瞳。

  “例如……”視線下挪,落在她嫣粉的菱唇上,邪惑一笑。

  “這種。”話落,他精准的吮上那微啟的小嘴兒……

  ☆☆☆    ☆☆☆    ☆☆☆

  深夜,龍躍宮後院。

  龍躍宮後院本是座花園,皇甫陵登基後才改為大片竹林,裏頭還蓋了間小屋,且被列為禁地。

  之所以成為禁地,是因為它是影的聚集之地,會將集合之地設於此,只是為了讓隱藏身份的皇甫陵方便前來會合。

  隨著強風吹拂,竹於左右搖曳,陰森的竹林發出一聲聲淒然蕭瑟的聲響,那仿佛厲鬼哭喊的號叫從耳邊呼嘯而過,加上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的,氣氛詭譎得讓人抑不住心頭的驚懼。

  然而一向怕黑的蘇綠水,此時只在意一件事,她望瞭望屋外蓄勢待發的一行人,接著回身看向正要換上黑衣的男人。

  “王上,您非去不可嗎?”抿著粉唇,她忍不住擔憂的問。

  系上綁手,皇甫陵沒回話,而是將發帶遞給她,“幫朕束發。”

  “是。”接過發帶,她手腳俐落的為他將一頭墨黑長髮束起,不死心地又問:“王上,要不……改日再去成不成?”

  他身上的傷尚未痊癒,萬一……呸呸!沒有萬一!她只是怕他那才剛結痂的傷口會再次進裂,沒有什麼萬一。

  “鞋子。”他將鞋遞給她。

  “是。”接過黑色長靴,她細心的為他套上,圓眸企盼的看向始終不應她半句的男人,再接再厲地問:“要不……王上帶奴婢一同去如何?”

  若她跟去,至少能為他包紮傷口,不至於像上回一樣,草草處理,造成傷口發炎、高燒不退……等等,她又想到哪去了,怎全往壞處想?偷覷了他沉著俊美的臉龐一眼,蘇綠水一顆心就是忍不住緊揪著。

  這下,皇甫陵終於有反應了,挑眉看向她,“你去做什麼?”

  帶一個不會武功的女人前去查探?這擺明是自曝行蹤兼打草驚蛇,他可沒犯傻,只不過,他對她為何想跟,倒是起了很大的興趣。

  “呃……”這問題可問倒她了,她總不能說她跟去可以為他們包紮傷口吧,這豈不是在詛咒他們未出發先受傷?可……若要她說出她是擔心他的安危,她又說不出口,於是只能咬著唇,搖搖頭,“當奴婢沒說過好了……”

  若不是時間緊迫,他定會逗逗這個小丫頭,看來這次只能先放過她了。

  站起身,他蒙上覆面,在看見她那憂心仲仲的模樣時,心頭一軟,伸出手,輕揉著她小巧的腦袋瓜子,輕聲安撫,“放心,朕沒那麼沒用,這次人手夠,絕不會負傷回來,你別擔心,快回去歇息。”

  這事又不是他說了算!蘇綠水很想頂回去,然而奇異的是,原本惴惴不安的心緒雖說沒能馬上平復,但因為他的保證,她終於感到稍稍放心,且她也明白此事重大,再擔憂、再害怕,也只能目送他離去。

  他臨走前,她忍不住叨叨吩咐,“王上,遇到危險可別傻傻的沖第一,看要推奉大人或是其他人出去擋著都行,反正他們不管受多重的傷,只要留著一條命,回宮都能讓御醫看診,您不一樣,所以千萬要小心謹慎,如果可以,乾脆別親自上陣,躲在安全的地方指揮就好……”

  這番話,皇甫陵聽了是又想笑又窩心,直想將這可愛的小女人攬入懷中,給她深深一吻,然聽在正要進門催促的奉冉耳裏,卻是無比的心酸,一張原是笑嘻嘻的俊顏,倏地黑了大半。

  “若對方人多勢眾,您也要記得先逃跑,將禦敵之事交給奉大人他們,總之……總之還是那句話,他們若是死不了,還有得醫,所以您千萬要記得奴婢說的話……”

  “咳咳!”實在是聽不下去了,而屋內的兩人卻完全沒發現他,不得已,奉冉只好假咳幾聲,引起他們的注意。“啟稟王上,眾人皆已準備妥當,卻遲遲等不到王上,於是派出隨時要用‘肉身’為您擋壞人的區區在下我,前來催促。”

  蘇綠水怎麼也沒想到自個兒無心的一番話,會讓奉冉給聽了去,不僅被聽見,還反被調笑,小臉頓時漲得火紅。“奉大人,我沒別的意思,您別在意……”

  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奉冉因為東嵐國一事常夜采王宮,就算皇甫陵百般不悅,蘇綠水煮的夜宵他仍然有分到一杯羹,為保往後還吃得到,他也不敢嘲笑得太過頭。

  “我沒在意,倒是你別在意就行了。你放心,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將你的王上保護得毫髮無損,絕不會讓你難過的。”曖昧地朝她眨眨眼,他附在她耳旁低語。

  這丫頭對皇甫陵那點心思,他可是看得很透徹,只不過她本人似乎還未察覺。

  “奉大人,您在胡說什麼……”小臉這下更紅了,她嬌羞的瞠了他一眼。

  她的王上?皇甫陵啥時成了她的?真是胡說八道……

  看著兩人當著他的面親昵的講起悄悄話,皇甫陵臉色一沉,黑眸進出凜列寒光,掃向掛著礙眼笑容的奉冉,“聊夠了沒,還不出發!”冷然丟下這句話,他一旋身,便頭也不回的步出小屋。

  見狀,奉冉連忙跟上,臨走前還不忘向蘇綠水使使眼色,保證會將皇甫陵安全地送回來。

  目送兩人離去,蘇綠水秀眉輕擰,只能將來不及交代完的話給吞回肚子裏,擔憂的看著沒入夜色的挺拔身影,在心中默默祈禱他平安歸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23-1-19 00:07:59

第七章

  或許是蘇綠水的祈禱起了作用,三日後,皇甫陵不僅毫髮無傷的返宮,還查獲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真是太讓人難以置信了,沒想到這事竟會和“那人”扯上關係……”脫去身上的黑衣,奉冉直到現在仍不敢相信。

  皇甫陵不語,坐在玉雕椅上,薄唇抿成一直線,臉色陰霾。

  “王上,這事該如何辦理?抓回的殺手全都服毒自盡,根本沒人可以指認這事是那人和南風國之間的陰謀。”

  這件事要是沒處理好,還是會牽連整個西陵國,因為與南風國勾結之人,不僅是西陵國的子民,還是朝廷裏位高權重的高官。

  緊抿的唇輕啟,皇甫陵淡然的說道:“這事急不得,咱們先按兵不動。”

  “按兵不動?”奉冉倏地拔高嗓音,“王上呀,您可別忘了初秋一到,東嵐國的新使者便會來討公道,眼看就剩下到兩旬,您怎還能這般鎮定?”

  皇甫陵勾起一抹冷笑,“兩旬足夠了,那人既能和南風暗地來往這麼多時日,心思肯定不像外表那般忠良無害,要對付他這種狡詐謹慎之人,就得比他更有耐性,等他捺不住性子,再次行動……”

  聞言,奉冉的眉頭稍微松了松,卻還是擔憂。“王上,您怎能確定那人會再次動手?他只要等到東嵐國的人來興師問罪,到時事情無法收拾,他的目的不就達成了,何必再冒一次險?”

  黑眸閃過一道凜冽寒光,皇甫陵沉聲說:“他不願冒險,朕便逼他冒險,別忘了,他還有個弱點在王宮裏。”

  “王上指的是……”奉冉眼睛一亮,終於笑了,“微臣明白了,王上果然英明。”

  現下事情總算有了頭緒,連著三天吃不飽、睡不好,奉冉著實累壞了,伸長脖子不停地張望。

  皇甫陵脫去髒汙的黑衣,發現奉冉的怪異舉動,挑眉問:“你在看什麼?”

  他的話語剛落,就見那扇緊閉的門扉被人推了開,走進來的正是蘇綠水,而她手上則吃力捧著一鍋香氣四溢、辛辣嗆鼻的川味火鍋。

  “終於來了!”奉冉雙眼一亮,抖著鼻子,就要迎上。

  “你做什麼?”皇甫陵驀地抓住他的後頸,冷冷說道:“把衣服穿上,滾回去。”

  “衣服?”奉冉這才發現方才脫下一身黑衣後,忘了穿上衣物。

  然而蘇綠水壓根不知內室裏有兩個光溜溜的男人,將火鍋放至外廳幾上後,便一臉粲笑的走了進去,“王上,奴婢準備了您最愛吃的川味——”

  她話還沒說完,便驀地被皇甫陵給攬住,將她的小腦袋壓向他的胸膛。

  “王上……”她羞紅了臉,推著他堅硬的胸膛,“您這是幹麼……”

  空出一手制住她掙動的小手,皇甫陵一雙黑眸狠瞪著奉冉,語氣卻十分溫柔的對懷中的人兒說:“別看,這兒有髒東西!”

  髒、髒東西?奉冉張大眼,低頭看著自己,這樣精瘦健美的體魄哪兒髒了?

  她困惑的問:“什麼髒東西?您快放開奴婢,好讓奴婢清理……”

  “不需要,他自己會走!”皇甫陵打斷她,黑眸再次瞪向那還杵著不動的奉冉。

  “唔?”這麼好,髒東西居然還會自己走?

  “王上……”奉冉咽了咽分泌旺盛的唾沫,想著那同樣是他最愛的川味火鍋。

  “咦,奉大人還沒離開嗎?”聽見熟悉的嗓音,眼睛被捂住的蘇綠水看不到人,只能揚聲問向緊攬著她不放的皇甫陵。

  奉冉在一旁點頭如搗蒜,正要張口說話,皇甫陵再次射來一記淩厲的眼刀,眼神清楚寫著要他滾,否則後果自負!

  眼看美食無望,奉冉只能沮喪地垂著雙肩,眼眶含淚,依依不捨的和那無緣的火鍋道別,黯然離開。

  確定“髒東西”離開後,皇甫陵才將大掌挪開,健臂卻仍環著她的腰。

  一時無法適應光線的蘇綠水眨眨大眼兒,這才瞧見攬著自己的皇甫陵竟渾身赤裸,臉兒一紅,連聲催促著,“王上,您怎沒穿衣物,會著涼的……”

  唔,好害羞,可害羞歸害羞,她還是忍不住偷偷瞥看他精實的身軀……

  發現她的小動作,皇甫陵好笑的張開雙臂,“要看便大方看,何必偷偷摸摸?”

  “奴、奴婢哪有偷看!”被人抓包,蘇綠水這下羞窘的連脖子也紅了,“奴婢是在看王上是否有受傷,才不是偷看!”

  “那看清楚了?”皇甫陵黑眸晶亮,淡笑又問:“要不,摸摸看如何?”說著,便拉起她的手,直接貼上他壯碩的胸膛。

  嚇!蘇綠水反應極大,像被火燙著似的急忙抽回手,“別、別鬧了,王上不是餓了,火鍋都要涼了……”她真搞不懂,這男人為何這麼愛這弄她……

  “綠水。”皇甫陵卻不打算這麼簡單就放過她,一步步朝她逼近,直到她退無可退,一雙腿抵上床榻前的小幾。

  “王上……您、您幹麼靠奴婢這麼近?”望著他如兩座如黑潭般深沉的利眸,蘇綠水心房鼓噪,怦怦、怦怦——心仿佛會在他的注視下,突地躍出胸口。

  他、他為啥要這麼看她?那眼神深沉卻又閃著過分晶亮的光芒,就像是黑夜裏閃爍的耀眼星子,那樣的神秘、那樣的美麗、那樣的……懾人!

  被那仿佛在下一刻便能將她吞進肚裏的灼熱目光瞧著,她的雙腿驀地發軟,一時站不住,跌坐於榻上。

  皇甫陵跟著欺上,將嬌小的她困在身下,兩手撐在她肩旁,沙啞的嗓音有著濃濃的眷戀。“朕好想你……”說著,他再也忍不住三日見不到她的渴望,傾身,吻住她香軟芬芳的菱唇。

  蘇綠水瞪大了眼,一時忘了反應,只能傻傻的感受他唇齒帶來的熱燙濕潤,他吮住她精巧的小耳,舌尖輕輕劃過她敏感的耳緣,吸吮著如珍貝般的耳珠,沿著她完美的頸線、鎖骨,再次回到她緊皎著的唇。

  一陣陣酥麻倏地竄逼全身,蘇綠水僵硬的身子頓時一軟,可她仍不懂得該如何反應,儘管心如擂鼓、呼息滯礙,她還是睜著圓潤的大眼,呆呆的望著身上的男人半晌,皇甫陵終於發覺她的遲鈍,離開被他吮腫的紅唇,失笑的說:“你在發什麼愣?”她的反應還真是傷人啦!

  這一問,喚回蘇綠水的神志,遲來的羞澀總算冒出頭,就見她渾身發紅,結巴的說:“王、王上,您、您怎能、怎能對奴婢這、這麼做……”

  這是皇甫陵第幾次吻她?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他突然昏倒……而這一次他的吻,就像是要將她給吃了一般,讓她無力招架……

  “為何不能?”挑眉反問,“你是朕的女人,朕當然可以這麼對你。”

  原來他還記得這事呀……俏臉泛紅,她伸起手抵住他想再次逼近的胸膛,強自鎮靜的說:“王上說得沒錯,可王上答應奴婢的條件尚未做到,所以在這之前……您不可以、不可以對奴婢……呃,為所欲為!”

  真是令人害羞的詞兒呀,害她光是說,便羞得渾身發燙。

  聞言,皇甫陵俊眸發亮,緩緩勾起一抹笑,“你是說,只要朕能準時上朝,你就會讓朕‘為所欲為’?”這還真誘人啦,讓他胸口發熱,恨不得再次狠狠吻住她。

  啊,他幹麼要特別強調那四個字啊?羞澀的點點頭,她咬著唇兒說:“對、對,只要王上能乖乖上朝,奴婢、奴婢任憑王上處置……”

  任憑他處置?這下皇甫陵當真心花怒放了,唇邊那抹笑只差沒咧到耳後去,長指輕刷過她粉嫩紅唇,啞聲說:“朕明白了,但你也別忘了你的職責,記得用朕教過你的方式叫朕起床,明白嗎?”

  想起他所謂的“方式”,蘇綠水真的很懷疑,自個兒怎沒因身體過燙而瞬間化作一道輕煙……

  ☆☆☆    ☆☆☆    ☆☆☆

  一連數日,皇甫陵一反常態,寅時一到,準時上朝。

  頭一日,一干大臣看見整整三年沒上早朝的王上,破天荒地出現在磐龍殿的龍椅上時,還以為是自己產生了幻象,然而在一陣你掐我、我捏你的混亂之後,確定龍椅上坐著的真是自登基以後從未上過早朝的皇甫陵時,眾人驚得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第二日,嚇歪嘴的人還是有,甚至有人懷疑王上裝病裝成真,燒壞了腦子……

  到了第三日,眾人似乎較能接受這樣的“異象”,紛紛把握機會,上呈奏章。

  直到過了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大夥兒終於確定他們不知哪根筋接錯的王上開竅了,雖說他有大半的時間不是哈欠連連,便是直接打起盹兒,可……至少聊勝於無,有這樣的進展,已足以讓一干大臣高興得大肆慶祝個三天三夜。

  然而文武百宮皆不知,這一切,全仰賴某人默默的“犧牲”——

  盯著眼前熟睡的俊顏,蘇綠水一臉躊躇,粉頰泛紅,咬著唇兒立在榻前,遲遲不肯動作。

  雖說這事她已做了不少日,可……可、可仍然無法“得心應手”,每日清晨仍要在內心掙扎將近一刻鐘,才能鼓起勇氣,將榻上的男人給“喚醒”。

  “好,蘇綠水,今兒個也要一鼓作氣,閉上眼,很快就過去了,絕對不可以半途而廢、臨陣脫逃,絕對不可以……”

  在喃喃自語給足自己勇氣後,她終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爬上榻,凝著那張俊美懾人的臉龐,狠狠給他親下去——

  前幾日,只要她的唇碰到皇甫陵的薄唇時,他便會倏地清醒,捧著她的後腦,將吻加深,直到她氣喘連連、捂著胸口直嚷著她快窒息時,他才會像是隱忍著什麼似的將她推離,起榻更衣。

  蘇綠水以為今日也會一樣,然而她沒想到居然失算了——

  當她紅著臉兒將唇印上他的時,皇甫陵的確和以往一樣,捧住她的腦袋瓜子,熱切的吮吻她,可這一回,他卻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品亮燦爍的黑眸閃著火光,用毫不掩飾的渴望眼神直瞅著她。

  而最、最、最反常的是,他……他他他——居然在脫她的衣服?

  蘇綠水嚇呆了,一時間忘了反應、忘了掙扎,只是錯愕的瞪著雙眸,傻傻的看他剝去她的外衣……等等,他在扒她的衣裳!

  肩兒一涼,在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被他扔至帷帳外後,她總算回過神來,瞪大眼,對著那就要吻上她酥胸的男人,驚呼喊道:“王、王上,您這是在做什麼,快住手……”

  急急護住差點也慘遭“辣手摧花”的淡綠色肚兜兒,她又羞又急的推開他,抱著身子縮至角落。

  驀地被推開的皇前陵,眼底盈滿濃烈深沉的欲望,大掌一撈,重新將她帶回身下。“要去哪?”

  “你、你……我我……不、不對!王上您、您這是、這是……”她緊張得語無倫次,小手緊抵著他不斷貼近的胸膛。

  瞧她無措慌張的模樣,皇甫陵極力壓抑對她的渴望,長指劃過她粉嫩的頰,將不小心落在頰上的青絲勾至如貝小耳後,嘶啞的說:“我要你,綠水。”

  “嗄?”蘇綠水一呆,以為自個兒聽錯了,傻傻的又問一次,“您、您……這是什麼意思?”長指撫過她柔軟的雙唇,滑至她優美的鎖骨,引她一陣輕顫。

  “你答應過朕,要任憑朕處置,該不是忘了?”

  “奴嬸沒忘,只是天色都亮了,且王上您該上早朝了……”

  提到上朝,他馬上擰起眉,“今兒個不上,朕要你陪。”

  一想到得枯坐在同一個地方,聽那些老傢伙一再重複讓人發悶的瑣事,他便忍不住犯頭疼。

  “這怎麼成!”她眼一瞪,“王上答應過奴婢的!”她可是很講信用,每日準時將他“吻醒”,他怎能耍賴?

  “朕也需要休息,偶爾為之罷了,何必這般計較。”將頭埋進她的頸間,貪婪地嗅著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他忍不住輕喟,“再說,你也答應過朕,是時候履行你的承諾,別再折磨朕了……”

  他對她已經很寬容了,知道她害羞,給她一段時日適應,好成為他的女人,然而他都一連上了近十日的早朝,這丫頭卻愈來愈會躲,每每到了緊要關頭,便找遍各種理由逃跑,讓他無奈又好笑,只能繼續忍受每日甜蜜的折磨,飽受欲望煎熬。

  她身上的香甜味、她眨著圓眸的純真表情、她無意問流露出的嬌憨神態……一次比一次更能牽動他的情感,更加深了他對她的渴望。

  他曉得自己栽了,栽在這可愛的丫頭手上,因此他能一再壓抑、縱容,允許她讓他等待,甚至願意忍受欲望的折騰,不像以往,到後宮發洩過剩的精力。

  他可以擁有很多女人,可他真心想要的,卻只有她——蘇綠水。

  “奴婢沒忘……”她怎可能忘得了,這男人一逮到機會便使出渾身魅力誘惑她,惹得她臉紅心跳,每每都覺得鼻血可能會當場湧出。

  這麼明顯的提醒及暗示,她怎可能會忘記,只是、只是還鼓不起勇氣罷了……

  “沒忘就好,那,咱們繼續……”

  他的忍耐已到達極限,對她的渴望一日比一日深、一夜此一夜狂,光是看著她羞澀的神情,就能輕易撩撥起他極力壓抑的欲望,更遑論她此時酥胸半露的嬌態,讓他恨不得即刻佔有她!

  瞳心裏的欲火瞬間點燃,順長的身子覆上她馥軟嬌軀,大掌撩起輕薄的兜兒,貼上她平坦的小腹,緩緩上移,而他的唇,則落在細嫩的胳膊上,像蝴蝶飛舞般的輕點著。

  在他仿佛點燃著火的大掌握上她柔軟的豐盈前,她緊急制止他,急嚷,“現在不行,奴、奴婢做不到……”

  自從被欽點為他的女人之後,她便只要負責喚他起榻、為他備膳,其餘瑣事皆由其他人接手,現在外頭天已大亮,再過不久,便會有人送來漱洗水,送上她早已烹調好的膳食,要是被人給瞧見了,那、那……她豈不是臉丟大了?

  一想到以後會傳出的閒言閒語,蘇綠水俏臉一白。不行!絕對不可以!

  “綠水……”皇甫陵像是沒聽見她的話,吮上她的耳垂,輕喚她的名。

  他的熱情讓未經人事的她無力招架,緩緩眯起逐漸迷蒙渙散的圓眸,差點就要棄械投降,若不是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叫喚,拉回她的理智,恐怕此時她早讓他給吃幹抹淨了。

  “有人來了!”狼狽的避開他烙下的吻,蘇綠水急忙爬起身,倉惶的穿妥衣物。

  皇甫陵自然也聽見那一聲聲叫喚,無法紆解的欲望讓他臉色一沉,低咒出聲,“該死!”

  咬著粉唇,她整整淩亂的發絲及衣裳,快速審視一番,確定沒有哪兒不得體後,便要前去開門。

  然而她腳跟才轉,便讓身後的皇甫陵給扯住了細腕,一回身,困惑的圓眸對上那雙欲火奔騰的黑眸,目光裏的明顯佔有欲讓她心一顫,咬著唇,無法說話。

  “最遲今夜,朕只肯等到今夜,聽清楚了?”

  蘇綠水當然明白他所指何事,羞澀的垂下頭,極輕的頷首之後,便掙開他烙鐵股的大掌,快步離去。

  ☆☆☆    ☆☆☆    ☆☆☆

  “可惡!”華妃惱怒地將銅鏡前昂貴的珠寶首飾全掃落地,氣極的大吼,“該死的皇甫陵!”

  聽見主子竟直呼王上的名諱,小藍緊張的忙上前提醒,“娘娘,小心隔牆有耳。”

  華妃氣得在房裏來回踱步,終究還是忍不下這口氣,再次怒駡,“那可惡的男人,居然一連三個月沒上樊麗宮。他究竟在搞什麼?再這樣下去,我要何時才能懷上龍種?這王后的位置豈不是要我拱手讓人?”

  沒錯,華妃會如此冒火,正是因為皇甫陵已許久沒召她侍寢,不僅如此,就連她直接到龍躍宮去,也見不著他的人,才讓她氣得破口大駡。

  “娘娘息怒,據奴嬸所知,王上不只沒上咱們樊麗宮,連其他妃嬪那兒也沒去,奴婢猜測,王上也沒召其他娘娘侍寢。”

  腳步一頓。她冷聲問:“你說的是真的?”

  “奴婢豈敢欺瞞娘娘。”小藍低頭,一臉惶恐。

  聞言,華妃的怒火總算乎息了些,接著麗眸一閃,“走,咱們上鳳儀殿。”

  “娘娘要去找太后?”小藍難掩詫異。

  “沒錯,我要上鳳儀殿向太后稟報此事。”華妃仰起首,神情陰冷。

  “可太后早說過不管後宮之事……”小藍擔憂的說。

  自從太后娘娘宣佈不論是誰,只要能懷上龍種便立為王后,便揚言不再管後宮之事,這會兒娘娘突然說要稟報太后,恐怕……

  “這事可是關係到王室血脈,她豈會不管?”華妃揚唇冷笑,瞪著動也不動的小藍,“還杵在這幹麼,還不派人先至鳳儀殿通報!”

  “是。”小藍不敢違抗,只好派人前去通知,才跟著主子移駕鳳儀殿。

  “母后……”一進鳳儀殿,華妃便擺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矯憐模樣,咚地一聲跪地裒喚.“您要幫後宮一干姐妹做主呀……”

  正在小歇的太后,緩緩睜開眼,皺眉問:“發生什麼事了?”

  “母后,王上他……不知是不是病了,竟三、四個月沒上後宮,不僅是臣妾的樊麗宮,就連其他姐妹那都……”華妃拭蓿淚,用既委屈又擔憂的口氣向太后述說,末了還不忘補上一句,“就連臣妾前去探望,也不得其門而人,連龍躍宮的大門都尚未踏入,便讓人給趕了出來,母后……您說王上該不是有什麼隱疾,才……才……”

  聞言,太后摻著些許銀絲的眉皺得更緊,示意一旁的宮女扶她起身,沉聲說:“三、四個月沒召妃子待寢?是不是你們又做了什麼讓王上生氣的事了?”

  當初要不是後宮妃嬪為了爭寵、爭權,鬥得太激烈,鬧得皇甫陵氣得不再涉足,她也不會放話,只要懷上龍脈便能登基成後,又規定皇甫陵最少一個月得召妃子侍寢一次,以保王室香火。

  因為這樣的模式,這一年來,後宮這群女人收斂許多,雖仍有暗鬥,卻也相安無事,怎麼這會兒又出了差池?

  華妃連忙搖頭,“臣妾等人並未惹王上不悅,王上已許久沒上後宮,就算想惹王上生氣,也得等得到人才行呀……”

  聽完她的話,太后陷入一陣沉思,的確感到有些古怪。

  男人不似女人忍得住欲望,就算王上再怎麼不好女色,可也還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總得要發洩旺盛的精力,可這會兒竟有三、四個月沒召侍寢……

  示意宮女為她更衣,太后說:“本宮就走一趟龍躍宮,看誰敢攔!”

  眼見達到目的,華妃忍不住喜上眉梢,連忙叩謝。“多謝母后為臣妾們做主……”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23-1-19 00:08:16

第八章

  愛憐的凝視著窩在他懷中熟睡的可人兒,皇甫陵勾起一抹極為疼寵的笑,輕撫著她柔軟的發絲。

  光是這般看著她、攬著她,他便能感到身下某個部位蠢蠢欲動,叫囂著要他再次佔有她……這讓他擰起下眉,決定下榻淨身,免得當真將心愛的女人給累壞了。

  輕柔的將枕在他臂上的小腦袋瓜移至榻上,在她朱唇印下一吻後,他才起身下榻,拾起地上的衣物隨意套上,突地傳來高聲通報——

  “太后娘娘駕到——”

  俊眉不解的擰起,他還沒來得及細想,房門便大敞,太后率先進屋。

  一瞧見地上淩亂的衣物及他衣衫不整的模樣,太后臉一沉,即刻回過頭吩咐,“全在外頭候著,將門帶上。”

  “是。”

  一干宮女領命退下,房內頓時只剩他們母子二人及睡得深沉的蘇綠水。

  太后看向覆起的帷幔及地上散落的宮女服飾,沉聲問:“床榻上……睡的是哪一宮的嬪妃?”

  “母后不也瞧見了,何必明知故問?”皇甫陵可不信他聰明的母后會猜不出榻上躺的,根本不是任何一個妃子。

  “一個宮女?”太后臉色十分難看,攬起眉,“後宮多的是女人供你寵倖,為何偏偏要和一個宮女廝混在一塊兒?”

  太荒唐了!要是她今日沒走這一遭,恐怕還不知堂堂一國之君,竟和個卑下的宮女膩在一塊,不僅讓她留宿龍躍宮,甚至連後宮都不去了!

  廝混?如此難聽的說詞讓皇甫陵臉一沉,但畢竟是娘親,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跟她翻臉,於是冷冷回道:“宮女又如何?父王難道就沒收過宮女入宮?”

  見他似乎有些不悅,太后連忙緩了緩怒容,“你的意思是,要收這女子入後宮?”

  如果是這樣,她無話可說,比起讓他繼續和個宮女在這兒瞎攪和,倒不如將她編入後宮,以免引人非議,說他這王上沉迷女色,成日和個宮女廝混。

  “沒錯。”他早有這個打算,本想從蒼雲山回來後,便向蘇綠水提起此事,卻因一些事給耽擱了,這會兒母后既然問起,他便順水推舟。

  “那好,”太后點點頭,“既是宮女出身,就給她個采女的稱號,賜她一個院落,要是想寵倖也有個地方,下回可別再將人留宿龍躍宮。”

  西陵王朝有個規定,後宮妃嬪不得留宿君王寢宮,一是怕君王沉迷于女色,二則是怕後宮干涉朝政,所以當她看見一名宮女竟留宿于此時,才會這般不悅。

  皇甫陵挑起眉,輕聲說:“兒臣打算將‘漪蘭殿’賜給她。”

  “漪蘭殿?”聞言,太后才緩下的臉色再次板起,“荒唐!漪蘭殿可是未來王后的居所,豈能賜給一個采女!”

  “兒臣從沒說要立她為采女,采女是母后所言,並非兒臣的意思。”

  看著他漠然的神情,太后突然有股不祥的預感。“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便是……”唇角揚起一抹笑,皇甫陵望向那依舊沉睡的人兒,眸底柔光四溢,“兒臣打算先立她為貴妃,律貴妃。”

  “貴妃?”太后這不再也沉不住氣了,激動的低喊,“你這孩子當真是瘋了不成,就算你父王曾冊立宮女為妃,就算西陵王朝曾有庶民當上正一品夫人之例,可也不似你這般荒謬,居然直接讓一名身份卑微的宮女當貴妃?”

  不僅如此,她還聽出他話中有話——打算先立她為貴妃?貴妃可是四妃之首,再上,便只有王后一位,難不成他想要讓那宮女先當貴妃,之後再立她為後?

  荒謬!這真是太荒謬了!她說什麼都不會答應!

  “有何不可?”相較於母后的惱怒,皇甫陵倒是平靜得很,輕聲又說:“不論綠水身份為何,就算她是個乞兒,兒臣就只要她一人,兒臣讓喜歡的女人當貴妃有何不對?”

  “不成,我不答應!”太后只差沒拍桌證明她有多麼不贊同。

  “母后,兒臣心意已決,就算母后不答應,兒臣仍要立她為妃。”

  不能說他忤逆自己的母后,他只是爭取自己想要的罷了,更何況他要是真不孝,壓根不需和她說這麼多,明兒個下道聖旨,誰都不能有所意見。

  “你——”捂著胸口,太后氣得差點喘不過氣,只能拼命搖頭,“陵兒呀,就算你不為母后著想,也得想想後宮那些妃嬪,你.可知這麼做會引起多少人的不滿?”

  光是上鳳儀殿找她哭訴的華妃就是一大問題,更別提還有個驕蠻跋扈的麗妃,和心機深沉的紀昭儀……他可知這麼做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若母后擔心會給您帶來困擾,很簡單,要她們直接來找兒臣,兒臣自有方法解決。”目光幽深,他沉聲說。

  “你……”見他如此堅定,太后就算還有話要說,也不知該如何勸起,最後無奈的問:“你為何非要這宮女不可?”

  “母后,”皇甫陵突然正色看向她,輕聲反問:“那麼您可知父王當初為何非要立您為後?”

  現今太后的出身雖不低,可也稱不上顯赫,身世比起當時本已被內定為王子妃的呂丞相之女,可說差了一大截,可先王卻排除眾議,堅持迎她為後,這是為了什麼?很簡單,便是因為先王對她的疼寵及喜愛,已遠遠超出其他女人。

  而他皇甫陵也一樣,除了蘇綠水,誰也不要。

  這一問,太后當場一愣,再也無法反對,末了,她只能搖頭歎氣,“母后明白了,只望你能好好處理這件事兒,別讓後宮和那回一樣,亂成一團,明白嗎?”

  緩緩勾起一抹笑。皇甫陵愉悅的朝母后行了個大禮,“兒臣明白。”

  ☆☆☆    ☆☆☆    ☆☆☆

  蘇綠水沒料到當她一覺醒來,天地就瞬間變了色。

  她張著嘴兒,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華麗貴氣、金光閃閃的漪蘭殿,好半響才得以將細頸轉回,看向身旁一長排的太監、宮女,扛著一箱箱珍貴的綾羅綢緞、珠寶首飾、瑪瑙琉璃,整齊的步入殿門,且每人都恭敬的朝她點頭行禮,喚她一聲律妃娘娘……

  待眾人離去後,她終於能闔起嘴兒,緩下臉上的僵笑,正想休息時,被分派來服侍她的宮女小春及小燕,卻馬上將她請到銅鏡前,說太后宣她入鳳儀殿,於是開始為她梳頭妝點,不僅替她盤了個仿佛能壓垮她頸子的繁複髮髻,還讓她穿上一層層華美卻重得讓人喘不過氣的衣裙,整整忙了一個多時辰,才領她到鳳儀殿見太后。

  “參、參見母后。”成為律妃還不到一日,蘇綠水著實很不習慣穿戴這般沉重的衣裳首飾,還有面對眼前這不苟言笑的太后。

  “起來吧!”太后輕抬手,示意她起身。

  “謝母后。”因為身上的衣裙實在太過繁重,蘇綠水在起身時,不小心踩到過長的裙擺,踉蹌了下,險些向前撲倒。

  見狀,太后的臉色沉了幾分,眉頭微擰,低聲說:“坐。”

  “是。”蘇綠水戰戰兢兢提著衣裙,坐到她面前。

  “聽馬田說,你打八歲便入了宮,一直在禦膳房裏當灶婢?”微揚鳳眼,太后上下打量著算是第一次見面的律貴妃。

  “是,奴婢……不對,臣妾是在八歲入宮,這幾年都在禦膳房裏的洗菜房當洗菜丫頭。”她乖順答道。

  頷首,太后又問:“聽說你之前讀過兩年書,略懂幾個大字,那麼,一些女孩兒家該會的,譬如撫琴、對弈、刺繡或是畫畫兒?”

  每問一樣,蘇綠水的頭便往下垂了點,直到雙眸對上自個兒正扭著手絹的雙手,窘然的搖頭,“母、母后說的那些才情,臣妾一樣都不會……”

  聽她這麼說,太后非但沒生氣,反倒一副早就料到的淡然表情,“無妨,但既然你已成了貴妃,這些閨女該會的玩意兒,也該懂些,還有你的禮儀……”

  說著,太后眉頭的皺摺又深了些,看著她咬著下唇,雙手扭著手緝的模樣,“得再加強,以後每日午後撥三個時辰到鳳儀殿來,本宮會親自教導你身為貴妃該有的禮儀,還會請幾位名師指導你琴棋書畫,至於女紅,就讓王宮裏的……”

  每聽一樣,蘇綠水的小臉便垮上一分,有種前途堪憂的無力感,偏偏她無法拒絕這番“好意”,因為眼前之人可是太后呀。

  ☆☆☆    ☆☆☆    ☆☆☆

  “唔,好痛——”將繡針挪開,蘇綠水看著冒出血珠的手指頭,小嘴一扁,“怎麼又紮著了……”

  “娘娘,你沒事吧?”小燕擔憂的問,忙將她眼前的繡架挪開,就怕那血花濺下,毀了她辛苦十日的成果。

  “沒事……”眼眶含淚,蘇綠水可憐兮兮的搖著頭。

  見她這樣,小燕子心不忍,勸道:“娘娘,咱們今天繡到這兒就好了,好不好?您都繡了快三個時辰了,是該歇一歇了。”

  她也想呀,可……搖搖頭,挫敗的說:“不行,母后要我明兒個將這龍鳳呈祥的繪繡交給她,要是我繡不出……”一想到太后淩厲威嚴的容顏,她便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繡不出會如何?”

  突來的嗓音打斷她的未竟之語,兩人同時回過頭,看向聲音來源。

  “王上?您怎來了?”見到他,蘇綠水欣喜的咧開粲笑,詫異的問。

  這幾日她忙得像顆轉不停的陀螺,常在鳳儀殿一待便到深夜,回到漪蘭殿時,也是累得一沾床就睡,壓根沒機會見到皇甫陵,這會兒見到他,她可開心得不得了。

  “你先下去。”皇甫陵信步來到她身旁,摒退小燕。

  “是,王上。”小燕朝兩人行了個禮,便退去。

  小燕一走,蘇綠水忍不住又問:“您怎麼有空來?是來向母后請安的嗎?”

  皇甫陵搖頭,“朕是來找你的,這些日子你成日往母后這邊跑,冷落了朕,朕心有不甘,所以來向母后討人。”十日已是他忍耐的極限了。

  “啊?”討人?蘇綠水一愣,傻傻的反問:“什麼意思呀?”

  “意思就是……”執起她滿布傷痕的小手,他心疼的輕吻著,淡笑又說,“從明兒個起,你不必再來鳳儀殿,只要乖乖待在朕的身旁就行了。”

  聞言,蘇綠水雙眸一亮,本想點頭說好,可沒一會兒,她便擰了眉,搖搖頭,“這怎麼行,母后要臣妾每日都到這鳳儀殿學習禮儀及才藝,臣妾豈能不來?況且,母后正在教導臣妾,要臣妾親手為王上縫製一件衣裳……”

  她才繡到一半呢,雖說繡得歪七扭八、不成樣兒,可畢竟是她的一番心意,豈能半途而廢?

  “這事朕說了算,”他擰起眉,看著她憔悴的小臉,接著掬起那原是白嫩柔軟的小手,斥道:“為何要勉強自己,將一雙手搞成這副德行!你以為你這麼做朕會高興嗎?朕的衣裳多到穿也穿不完,壓根不缺你這件!”

  這傻丫頭,天知道他壓根就不在意她會不會撫琴、刺繡,他在意的只有她!看她手上被針戳得一堆傷,他的心便擰成一團,心疼得要命!

  是啊,她本以為他會高興的……

  他惱怒的語氣讓蘇綠水覺得很受傷,畢竟這可是她一針一線,耗費整整十日才繡出來的,沒想到他居然說不缺她這件衣裳……

  她黯然的垂下頭,咬著唇,輕聲說:“臣妾明白了,臣妾不繡就是了,但母后那……”她要如何解釋?

  她的妥協讓皇甫陵很滿意,因此忽略了她落寞的神情,以為她只是松了口氣,抑或是累了。

  “母后那朕自會處理,你只要乖乖和朕回宮,讓朕好好抱抱你……”黑眸一黯,他俐落的將她抱到大腿上,想要品嘗久違的甜美。

  “等、等一下!”他突來的舉動讓蘇綠水暫且忘卻低落的心緒,羞紅著臉蛋,擋住他欺近的俊臉,“王上,這兒可是母后的鳳儀殿,隨時會有人來的……”

  這兒可是人來人往的花廊水榭,三不五時會有宮女、太監來回穿梭,要是讓人看見了,多害臊呀……

  揚起眉,皇甫陵勾起一抹了然的笑,附在她耳畔低語,“朕明白了,咱們這就回漪蘭殿,讓朕可以好好的……”

  他話還沒說完,便忍不住對她的渴望,深深吻住她的唇,挑弄著她甜軟粉舌,直到懷中人兒喘不過氣,掄起粉拳輕捶他的胸膛,他才哈哈大笑的起身,不顧她的掙扎,抱著她往大門走去。

  直到他爽朗的笑聲逐漸遠去,躲在石柱後的一抹人影才陰沉的走出,雙拳緊握,目光忿恨的瞪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    ☆☆☆    ☆☆☆

  “娘娘,今兒個天氣好,要不要到御花園走走?”

  幾乎半個人掛在窗臺上發悶的蘇綠水一聽,懶懶的掀開眼皮,無力的問:“御花園有啥好玩的,有比到禦膳房洗菜好玩嗎?”

  小燕一愣,頓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一旁的小春則直接皺起眉頭,不苟同的說:“娘娘,你現在可是千金之軀,別老想著往禦膳房跑,咱們上御花園賞賞花不也挺好?初秋就要到了,到時許多鮮豔的花兒都凋謝了,要瞧也瞧不著了,你就別老待在屋內,到外頭去散散心、解解悶。”

  “已經快秋天了呀……”看著窗外漸漸凋黃的樹葉,她才驚慌待在皇甫陵身旁,竟不知不覺過了半個年頭,然而才當他的妃子一個月,她就快瘋了。

  當妃子的日子,簡直悶得發慌,成日無所事事,除了發呆就是發愣。

  自從皇甫陵下令不准她再去鳳儀殿后,她便真真切切成了個廢人,一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廢人,都快要悶出病來了。

  可話說回來,今兒個的天氣確實不錯……

  仰望藍天白雲,她收回掛著的身子,跳下榻,“散心可以,先說好,我可不梳頭,也別想叫我穿那重死人的衣裳,我是去賞花,可不是去被花賞。”

  “可是……”小燕微擰眉,頗不贊同。

  小春忙打斷她,“反正只是去御花園走走,咱們別走大道,挑小徑逛,應當不打緊。”

  王上吩咐她們倆好生伺候律妃娘娘,偏偏她成日唉聲歎氣、悶悶不樂,要是真悶壞了身子,到時王上怪罪下來,誰擔當得起?因此,她得當個盡責的宮女,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要哄主子開心。

  “那就說定了,咱們走吧!”攏攏發,蘇綠水連衣裳都未換,便領著兩名宮女,往御花園方向而去。

  “小春,你不覺得律妃娘娘這身打扮太過……素淨了些?”小燕仍覺不妥,一雙眼緊盯著走在前頭的蘇綠水,低聲問道。

  如雲瀑般的烏黑秀髮披散於肩,僅用一根玉簪挽了個小巧的蝶形髮髻子後腦,身著裙擺繡有雲發飛騰的杏白羅裙,纖細的雙足套著繡著兩朵清梅的白錦鞋,身上連件首飾都沒有,整個人素淨的猶如水中白蓮,卻也……有些過頭了。

  “是有那麼一點,可娘娘不愛,咱們總不能硬逼著她換呀。”小春也很無奈。

  想來後宮裏的妃嬪,有哪個不是極盡所能的裝扮自己,愈鮮豔的服飾、愈華麗的飾品,也不管俗不俗豔,全都往身上套,哪像她們主子,完全沒有貴妃樣,反倒是前頭跟在華妃娘娘身旁的紀昭儀,裝扮都比她們娘娘還妖嬈。

  看著前方走來的兩人,蘇綠水下意識擰起柳眉,就要繞道,不是她孤僻,而是她不擅做作的客套話,她畢竟是宮女出身,說起話直接坦率,實在無法融入後宮這個大圈子。

  “這不是律妃姐姐嗎?作啥急著走,不是來賞花的嗎?”眼尖的紀昭儀一瞧見她,便笑著迎上。

  “是呀。”既然碰著了,蘇綠水再不願也得揚起笑容打招呼。

  “兩位娘娘也來賞花嗎?”

  “叫什麼娘娘,多生疏呀!”紀昭儀嬌笑道,“我喚你聲姐姐,你自然是叫我聲妹妹,大家都是姐妹,喚的這麼疏離,可會讓人以為咱們不合呢!你說是不是呀,華妃姐姐?”她問向一直不說話的華妃。

  華妃仍然沒說話,嬌顏冷凝,冷冷地瞥了眼打扮撲素的蘇綠水,麗眸閃過一抹嫌惡,隨即旋過身,看向遠方。

  蘇綠水當然曉得華妃不喜歡她,也不想自討沒趣,便對紀昭儀說:“呃……我要去湖邊走走,你們兩位慢慢逛,不打擾了。”

  “姐姐幹麼急著走?”她腳跟才轉,紀昭儀連忙又喚住她,“咱們正巧也要上澄嵐湖晃晃,既然目的地相同,倒不如結伴同行吧!”

  話是自個兒說出來的,這下想溜也沒法子了,蘇綠水只能僵笑點頭,三人一同漫步至那種著許多柳樹的人造湖泊。

  湖畔風大,時節即將步入金秋,這陣陣冷風雖不至於讓人凍得受不住,可對僅著一襲單薄衣裳的蘇綠水而言,卻是太冷,讓她頻頻打哆嗦。

  紀昭儀注意到了,笑著說:“姐姐沒準備狐裘嗎?這幾日常常一過晌午就變了天,籌會兒這風還會更冷呢!”

  “是嗎?”這正好給她一個可以離開的理由,蘇綠水雙眼一亮,歉然說,“這風的確吹得我頭有些疼,那麼我就先回……”

  怎知她話還沒說完,紀昭儀便已轉過身,對候在一旁的小燕、小春斥道:“你們這兩個奴婢是怎麼當的,怎不知替娘娘準備保暖的衣物?要是深得王上寵愛的律妃娘娘受了風寒,你們拿什麼來賠?”

  小燕、小春二人被訓得低下頭,一句話也不敢回。

  紀昭儀話語剛落,一直不吭聲的華妃突然接腔,“還杵在這做什麼,還不趕緊為你們主子取件披風、備壺熱茶,難道真要她著涼不成?”

  “這……”兩人遲疑了一會兒,因為王上曾交代過,要她們守在娘娘身旁,半步也不得離開。

  見她們不動,華妃擰眉又斥,“反了不成?還是說我堂堂一個華妃喚不動兩個下人?要你們去為主子取衣有這麼難是嗎?難不成要我親自為你們主子去取?”

  “奴婢不敢,奴婢這就去……”見華妃變了臉,兩人不再遲疑,匆匆離去。

  “小春、小燕,你們別忙了,我——”可以自個兒去!蘇綠水話還未說完,兩人已跑得老遠,壓根聽不到她的話。

  可惡!又錯失機會了!懊惱的微擰細眉,蘇綠水只能垮著雙肩,跳望眼前的湖光水色。

  “啊!”紀昭儀突然大喊一聲,引起蘇綠水的注意,側過首,就見她驚慌失措的指湖中央。“怎了?”她眯起眼兒,朝她所指的地方望去,卻什麼也沒瞧見。

  然而紀昭儀的臉色卻愈來愈慘白,“湖上,湖上那……有人落水了……”

  “什麼?”蘇綠水這下也緊張了,往前走了幾步,仲長脖頸拼命找尋落水的人在何處,沒想到——

  背後突然有股推力,將她用力向前一推,她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便栽入水中,濺出大大的水花。“唔……咕嚕咕嚕!”

  驀地落入水中,蘇綠水嚇呆了,口鼻湧入大量湖水,讓她難受得不得了,她拼命掙扎、奮力劃水,加上湖水凍人的很,不論她再怎麼劃,凍僵的身子卻像鉛塊似的不斷往下沉,最後,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沉入湖裏,還有岸上華妃及紀昭儀唇角那抹冷然的笑……

  她想呼救,然而一抹血霧卻突然襲來,胸臆間的腫脹讓蘇綠水痛得幾乎無法忍受,但這樣的痛楚沒有維持多久,很快的,她的眼皮便沉了下來,在意識迷離前,她仿佛聽到小春的驚叫聲穿過湖水,貫進她耳裏……

  ☆☆☆    ☆☆☆    ☆☆☆

  看著床榻上昏迷不醒、面色慘白的人兒,皇甫陵神情冷肅,陰鷙的問著跪縮在地上的小春及小燕。“這是怎麼回事?”

  兩人早已嚇得臉色發青、渾身顫抖,卻不能不答。於是在前頭的小燕惶恐的說:“奴、奴婢也不知,奴婢二人去為娘娘取衣,誰知……誰知一回來,就見、就見娘娘落水了……”

  當時她們也嚇傻了,尤其那時除了她們之外,附近沒半個人,要不是恰好有巡邏的守衛經過,趕緊將幾乎滅頂的娘娘救起,娘娘這會兒恐怕就……

  “這不是朕要的答案!朕要你們看顧好律妃娘娘,你們就是這樣看顧的?”皇剛陵面色冷凝,“你們為何會離開律妃的身邊?朕不是說過,你們無論如何都得守在娘娘身旁,怎還會讓律妃發生這種事?”

  因為立蘇綠水為貴妃一事,在後宮引起軒然大波,後宮那些妃嬪明著不敢違逆他的決定,暗地裏可就不是這麼好打發,因為不知她們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他才會吩咐宮女要好好守著她,一有事便向他報告,沒想到這兩人竟連這點事都做不好!

  小燕和小春嚇得都快哭了,畏縮的身子更是抖個不停,只能不停求饒。

  “奴婢辦事不力,求王、王上恕罪,求王上開恩……”

  “少廢話!快點說,這事是怎麼發生的!”黑眸擔憂的鎖著榻上的蘇綠水,他緊掘著她冰冷小手,寒聲質問。

  緊張的咽了口口水,小燕一五一十說出當時的情形。

  一聽事情扯上華妃,皇甫陵黑眸一黯,原本滿是怒火的瞳心縮了縮,表情暫態變得深沉難測,“當時紀昭儀也在場?”

  “是、是……昭儀娘娘也在一旁。”小燕緊張的應答。

  “那麼,律妃落水時,她們倆在湖旁做什麼?”他淡聲問。

  小燕偏頭想了想,“奴、奴婢記得,娘娘們似乎也嚇傻了,一見到奴婢二人,便急得直呼該怎麼辦……”

  那時情況太過緊急,她們倆壓根沒心思注意華妃及紀昭儀,只記得她們似乎是聽見她倆的尖喊,才跟著大呼救人……

  聞言,皇甫陵緊抿著薄唇,久久不語。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小春突然說:“王、王上,還有件事……奴婢不知該不該說……”

  黑眸一凝,他看向欲言又止的小春,冷聲命令。“說,不許有任何隱瞞!”

  小春僅遲疑了下,便深吸口氣說:“奴、奴婢比小燕早一步回到澄嵐湖,遠遠的,似乎、似乎看見華妃娘娘她們……她們動手推了律妃娘娘……”

  因為事關重大,小春本是不敢說,可……一想到今兒個提議上御花園散心的人是自己,若不是因為她,娘娘也不會出事,她要是再將這事給瞞下,就真的太對不起平時待她們不薄的律妃娘娘了。

  此話一出,一股寒氣倏地襲來,皇甫陵霍地站起身,黑眸瞬沉,許久,才沉聲吩咐,“這事,不許宣揚出去,要是敢洩露半個字,朕唯你們是問!”

  “是……”兩人連忙叩首應聲。

  “好好照顧律妃,要是再出差池,朕就要了你們的小命!”冷厲警告。嚇得跪在地上的兩人頻頻答是之後,皇甫陵溫柔的看了眼榻上人兒,這才離去。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23-1-19 00:08:31

第九章

  “咳,咳咳咳——”

  剛進房,小燕便聽到一連串的咳嗽聲,連忙往榻旁跑去。“娘娘,你哪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請御醫?”

  臉色慘白的蘇綠水搖搖頭,圓眸期盼的望向門外,用嘶啞虛弱的嗓音問:“王上呢?今日有來嗎?”

  “這……”小燕難為的咬著唇,好半晌才輕搖首,“沒;王上今日還是沒來……”

  聞言,圓眸黯了黯,過了一會兒,她才期盼地又問:“會不會……是王上來時,我正睡著,還是你們恰巧不在,所以才錯過了?”

  她期待的神情讓小燕有些不忍,於是扯著笑安撫,“這也不無可能,或許是奴婢和小春交班時,王上來過,而娘娘那時還睡著,王上不忍吵醒你,才會錯過也不一定。”

  “是嘛……”蘇綠水揚起笑,可其實心裏明白,皇甫陵應當是沒來過……她醒來之後,曾詢問皇甫陵是否來過,小春說,除了她落水昏迷那日他有來探望過她之外,接下來數十日,再也沒見過王上。

  若一次錯過、兩次錯過,那還有可能,可她整整等了十日,這十日,皇甫陵除了派人送來補身養氣的補品之外,甚至連個口信都無,她常睜著眼兒到天明,就只為了等他來,然而他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為什麼?因為覺只是他其中一個妃子嗎?

  黯然垂著眼,唇畔那抹笑漸漸變得苦澀,讓她那白如霜雪的小臉看起來更加憔悴虛弱。

  看著那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小燕擔心的問。“娘娘……你還好嗎?”

  搖搖頭,她啞聲說:“沒事,我沒事,咳!咳咳——”

  說著,她又咳了起來,小燕忍不住勸道:“娘娘,還是請御醫來為你診療好嗎?你這麼咳,都咳了好些日子了……”

  日漸消瘦的身子、毫無血氣的臉色及失了生氣的圓眸……再這麼下去,她真怕娘娘那已夠虛弱的身子會出毛病,到時她要如何向王上交代呀?

  “咳咳——不……不用了,我歇歇就好。”喘著氣,蘇綠水背靠著枕坐著,“小燕,你可知王上這些日子在忙些什麼?”

  “這……”小燕遲疑了,不知該說不該說。

  “你說,我不打緊的。”擠出一抹笑,她鼓勵的說。

  小燕還是猶豫了好一會兒,直到看見她眼下那淡淡的烏黑,才咬著牙道:“娘娘,你就別再等王上了,奴婢聽說王上這幾日都上華妃娘娘那去了,不僅是白日,連夜晚也都留宿樊麗宮……”她驀地止住話,卻已來不及,只能看著蘇綠水不斷湧出的淚,自責不已,“娘娘……”

  她真為律妃娘娘抱不平,自從娘娘出了事,王上除了來探望過一回外,便再也沒來過,不僅如此,王上明知娘娘會落水和華妃娘娘有關,哪兒不去,卻偏要上樊麗宮,連她這個做下人的都看不下去了,但畢竟他是王上,她只能暗自為這夜夜癡等的傻氣主子感到難過又心疼。

  抹去淚,蘇綠水強顏歡笑,“我沒事,小燕,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先下去吧!”

  “娘娘,你真的沒事?”她這模樣壓根不像沒事,都怪她口快,一時失言。

  點點頭,蘇綠水躺了下來,拉起絲被蓋住小臉,悶聲又說:“沒事,我只是有些困了,睡一會兒就好,你去忙吧。”

  見主子似乎真的累了,小燕也只能聽話退下。

  直到小燕輕巧的腳步聲離去,蘇綠水才拉下掩著首的絲被,淚水傾瀉而出。

  王上這幾日都上華妃娘娘那去了,不僅是白日,連夜晚也都留宿樊麗宮……

  原來……這些日子他並非不來,而是另有事要“忙”呀……

  呵,這樣的事她早就猜到了不是嗎?早就知道她不過是他後宮的一名妃子,今日沒了一個她,他還有其他人,就如同他說過的——朕的衣裳多到穿也穿不完,壓根不缺你這件!

  皇甫陵說的雖是衣物,可此時她卻覺得她就和那件繡到一半便被她收進箱底的衣裳是一樣的……他的女人多的是,壓根不缺她這人!

  她的心好痛,像是被狠狠撕成碎片般的痛,那股疼,伴著她那不停乾咳的喉嚨,像水淹般的讓人無法呼息,似火燒般的讓人焚燙不已……忽冷忽熱的感覺不斷翻攪著她的思緒及虛弱的身子,最後她再也抑不住那股疼,緩緩的閉上限,陷入黑暗之中……

  ☆☆☆    ☆☆☆    ☆☆☆

  一聽到蘇綠水重病不愈的消息,皇甫陵馬上趕來漪蘭殿,當他瞧見她臉色蒼白,仿佛失去氣息的模樣時,心狠狠一窒,他嚇得差點沒勇氣往前再走一步。

  “綠水……”坐在榻旁,他柔聲喚道。

  聽見有人叫喚,蘇綠水長睫顫了顫,無力的睜開眼,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竟是她苦等多日的皇甫陵,她隨即又閉上了眼,仿佛自己從沒睜開過眼。

  可僅是見他一眼,那流了數夜的淚水便又無意識的淌下,滑過她削瘦的臉頰,沒入發中。

  她這般模樣讓皇甫陵不僅擰起了眉。連一顆心也狠狠揪在一起。“綠水,你不想見到朕?”握起她細瘦的手,他用極輕的語氣問著,仿佛怕聲音太大,會傷了虛弱的她一般。

  背過身,她裝作沒聽見,甚至想抽回手,不讓他碰。

  然而皇甫陵卻緊緊握住她的手不肯放,輕聲在她耳畔低語。“別這樣,朕知道是朕不對,不該這麼多日沒來看你……”

  “王上繁忙公務,臣妾豈敢不識犬體,勞煩王上擔憂。”蘇綠水驀地打斷他的話,冷冷回道。

  擰起眉,他知道有些事沒向她說清楚,可沒料到她的反應竟會這麼大,歎口氣,他啟唇又道:“綠水,你聽朕說,朕這幾日會這般忙碌,是因為……”

  “王上不需向臣妾解釋。”痛苦的閉上眼,她再次打斷他,用可憐的語氣懇求他,“王上,臣妾有些累了,能不能請您離開,好讓臣妾歇息……”

  她不想聽!不想聽皇甫陵的任何解釋,更不想聽他說他這些日子會如此“忙碌”,是因為上華妃那……

  “你不舒服?”一聽她累了,皇甫陵倏地擰起眉,擔憂的便要喚來御醫,卻在這時看見她不斷滑下的淚,頓時明白這不過是她逃避他的藉口罷了。俊顏一凜,他霸道的扳過她的身子,逼她正視他,“看著朕!朕不准你躲著朕!”

  蘇綠水試著掙扎,卻掙脫不了他專制的力道,最後只能用淒然的目光,幽幽的看著他,眸中有著難以掩飾的痛楚。

  “為何不說話?難道你沒話要問朕?”眯起眼,皇甫陵微惱的質問。

  他知道蘇綠水肯定是誤會了,可她不問、不吵、不鬧,只用怨慰的眼神指責他,難不成在她心中,他是個見異思遷的男人,且連讓她問上一問都不值?

  見她依舊不理會,僅是一逕的哭泣,那咬著唇壓抑痛楚的模樣,讓他的心擰得更緊,未了,他只能挫敗的低咒一聲,妥協的問:“還記得東嵐國的那件嗎?”

  蘇綠水沒答話,仍是無聲的哭著。

  “朕這些日子無法來看你,正是因為東嵐國之事,而那事……和華妃有關。”

  聞言,哭得不成人樣的蘇綠水驀地瞠大眼,驚愕的看著他。

  見她總算肯聽他說話,皇甫陵這才松了口氣,憐愛的拭去她的淚。“那日你落水,可知是有人在背後推你?”

  黑眸逃避的閃了閃,她垂下眼兒,不敢答話。

  “看樣子,你是知道的對不?”皇甫陵是又氣又心疼,握起她不再掙扎的手,“傻丫頭。你以為你不說,朕就不會查了?”見她想要開口說話,他搶先一步道:“朕會上樊麗宮,可不是去找華妃溫存調情,而是為了調查東嵐國及你落水一事。”

  “所以說,王上您不是……”她低喊出聲一心頭的悶煩難過頓時一掃而空,總算明自自己誤會他了。

  “不是什麼?”俊眸一眯,他突地森冷地說,“朕不知是誰在你耳邊嚼舌根,讓你病成這樣,不過不論是誰,朕都不會輕饒她!”

  蘇綠水這下可緊張了,著急的說:“不關任何人的事,是……是臣妾自個兒身子骨差,才好得慢,這不是誰的錯,王上您千萬別怪罪任何人!”

  瞧她慌得嚇白了小臉,皇甫陵歎了口氣。“你這傻丫頭,就這麼不相信朕?”

  “臣妾只是……臣妾不是不相信王上,而是不相信自己……”

  她沒什麼長處,也不懂自己究竟是哪一點吸引了皇甫陵的目光,能夠得到他這般的寵愛,由他的貼身宮女變成身份崇高的律貴妃。

  說真的,她一點也不想當什麼貴妃,可為了能待在他身旁,她願意學習,學著她不會的女紅、學著她嫌麻煩的禮儀、學著當個寬宏大量的女人……畢竟她愛的不是普通男人,而是西陵國的王,是擁有至高權力及無數美人的王。

  所以她不相信的是自己,會這麼不安也是因為自己,因為她壓根就不懂平凡如她,究竟有哪里好,更怕……有一天會失去他的目光,因此她才會一聽他到別的妃子的寢宮,便難過得一病不起。

  “傻瓜。”他憐愛的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嗓音嘶啞,“朕不知你是怎麼想的,朕只要你知道,任何人都比不上你在朕心中的地位,懂嗎?”要是早知道這丫頭如此不安,他便會早些將他的心意告訴她,而不是讓她獨自難過。

  他突來的告白換來蘇綠水一臉的傻愣,圓眸倏瞠,呆呆的看著他,好半晌,她突然緊緊的回抱他,抱得好緊好緊,那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淚再次滑落。

  “怎麼這樣也哭了?你這丫頭存心讓朕心疼是不?”皇甫陵真的很無奈。

  “不是……臣妾只是太高興了嘛!”她也不想這樣,可就是止不住心頭的感動,淚水就這麼自個兒冒了出來。

  “高興也哭?”他挑眉,吻去她落下的淚,霸道的命令,“不許哭,以後不論是難過或是高興,朕都不許你哭……”

  他的吻雖輕,卻莫名熾熱,尤其是他眸底那深切的渴望,讓蘇綠水只望一眼,便明白他在想些什麼,連忙捂住他的唇,輕聲問:“王上方才說華妃娘娘和東嵐國一事有關,這是怎麼回事?”

  心頭的煩悶一掃,她頓時又有心思關心其他事務了。

  然而這會兒換皇甫陵沒了心思,擰著眉,拉下她的手,薄唇一再次湊近她粉嫩的細頸,含糊說:“別再提那女人,她已不是什麼娘娘了……”

  居然想殺害他心愛的女人?要不是還要靠那該死的女人,引出她身後的毒蛇,他早下令斬了她!

  聞言,蘇綠水一震,連忙又問:“這是什麼意思?王上您說清楚……唔!”

  皇甫陵沒讓她將話說完,直接用唇堵住了她問個沒完的小嘴,品嘗著這睽違數日的甜美……

  ☆☆☆    ☆☆☆    ☆☆☆

  “嗚嗚……爹……你一定要為女兒做主呀……”太尉府裏,一名女子哭得淒慘,華麗的裝扮不再、嬌豔的麗容憔悴不堪,趴在銅鏡前不停的哭喊,“王上居然將我貶為九嬪裏的充嬡!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這要女兒以後怎麼在後宮立足?女兒不想活了……嗚嗚……”

  羅玉蘭,也就是被皇甫陵貶為充媛的華妃,正不停的哭鬧要尋短,搞得愛女心切的羅漢心急的前來查看。

  “玉蘭,究竟是怎麼回事?王上怎會突然將你貶為充媛?你倒是說說看,爹才知該怎麼為你做主呀!”

  羅玉蘭雙手緊握成拳,忿恨的怒吼,“還不是因為那該死的女人!”

  前些日子,皇甫陵突然一反常態,日日往她的樊麗宮跑,讓她高興得不得了,以為自己終於得到了他的寵愛,誰知這一切都是詭計!

  那狡詐的男人不知由哪得知是她和昭儀將蘇綠水給推入湖中,對她的態度突然有了天差地別的轉變,不僅不念舊情將紀昭儀打入冷宮,還除去她的妃位,且自此之後,再也不曾找過她,而是成天留在漪蘭殿陪那可惡的賤女人!

  “……要不是那騷蹄子將王上的心魂都給迷了去,甚至立她為貴妃,女兒何必急著和紀昭儀聯手想除去她,誰知她命大,竟讓人給救了起來,還不知在王上耳邊說了什麼,王上才會一怒之下,讓女兒受這樣大的恥辱……”

  羅漢聽完女兒的話,雙眸閃過一道精光,不怒反笑。

  羅玉蘭瞧爹不僅不為她抱不平,還笑得如此愉悅,更顯憤怒,“爹!你怎還笑得出來?你難道不知,再這麼下去,王后的位子就要被那賤蹄子給坐去了,到時女兒該怎麼辦——”

  為了後位,她處心積慮了那麼久,極力討好太后那難搞的老太婆,使出渾身解數想吸引皇甫陵的注意,卻因為蘇綠水這突然殺出的程咬金而毀於一旦,教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見女兒如此惱怒,羅漢依舊沒太大反應,只是淡聲反問:“玉蘭,你老實告訴爹,你是喜歡王上,還是想要王后的位子?”

  “爹為何這麼問?”她不解的看著他,一臉怨懟,“就算對他有情又能如何?他對我如此無情。我又何必再浪費感情在他身上,爹,女兒已不是當初入宮時那憧憬情愛的十六歲小姑娘,在後宮生存這四年來,女兒明白,只有權勢才是一切,沒權沒勢,就只能像現在這樣,遭受眾人的恥笑及鄙夷!”

  想到平時被她踩在腳下的女人們,一個個上門來取笑她的嘴臉,羅玉蘭再次氣紅了眼。

  聽女兒這麼說,羅漢冷笑一聲,表情陰狠,“老夫本還念著一絲舊情,不想對他趕盡殺絕,可皇甫陵那小子膽敢這麼對我羅漢的女兒,就休怪我對他無義!”

  “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羅玉蘭拭去淚,見他憨厚樸實的臉上閃過一抹深沉的歹毒。

  羅漢緩下臉色,柔聲說:“玉蘭,爹有件事一直沒和你說,其實爹暗地裏和南風國來往有些時日了。”

  她一聽,倒抽口冷氣,“爹?你怎會和那以殺戮為好的國家扯上關係?你難道忘了爺爺說過的話嗎?”

  她曾聽祖父提過南風國正是數十年前引發神月大陸一場血流成河戰役的國家,因此她對南鳳國的印象一向不好,沒想到她爹竟說和南風國有所來往?

  “玉蘭,你不懂,”羅漢眼底閃過一絲恨意,“爹為了西陵國,勞心勞力了將近三十年的時間,可到現在還只是個小小的太尉,且皇甫陵那小子竟然在去年年底時,暗示爹年紀大了,是時候告老還鄉,好將機會留給後生小輩……本來爹想說罷了,至少爹還有你,只要你能當上王后,爹就是國舅,尚可接受,沒想到……”

  他簡要說明某次無意間偷聽到皇甫陵提及他絕不會立後宮任何人為王后之事,在看見女兒那瞬間發白的臉色後,他又說:“這就是爹為何會找上南風國,因為只有野心勃勃的南風,才能給爹想要的一切,以及……你要的權勢。”

  羅玉蘭已不知該如此述說自己此刻的心情,一想到自己竟為了那不可能會得到的後位,浪費了整整四年的時間,更是氣得渾身發抖。“爹,你打算怎麼做?”

  羅漢緩緩勾起陰森的笑,接著大笑出聲,未了,才附在她耳旁,低聲說著他的計謀……

  ☆☆☆    ☆☆☆    ☆☆☆

  “小春,王上今幾個有說何時要來嗎?”接下她遞過來苦得要命的藥碗,蘇綠水皺起巧鼻。忍著反胃的衝動,將碗拿得遠遠的。

  “等娘娘喝下藥,奴婢便會告訴您。”小春一雙眼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就怕這讓人頭疼的主子又趁她不注意,將補藥給倒掉。

  這下蘇綠水連秀眉都擰起了,苦著小臉,可憐兮兮的看著她。“小春……能不能別再喂我這些藥膳了?連吃了這麼多日,我都快吐了……”

  最近也不知怎的,一聞到藥味,她便感到難受噁心,就算被兩位婢女硬逼著喝下,沒多久也全都吐了出來,完全浪費了這些湯藥,倒不如一開始就別喝了,省得折磨她,也折磨她們耗費數個時辰為她熬煮。

  “這可不行!”小春搖頭,“王上吩咐奴婢得親眼見娘娘將藥給喝下,娘娘,您就乾脆點,別又害奴婢被王上責駡。”

  上回小燕多嘴,害娘娘一病不起,王上得知後,發了好大的脾氣,罰她們倆杖責五十,若不是娘娘為她們求情,恐怕這會兒。王宮裏還不知有沒有她們倆的存在,因此,她們可得好好照顧這位王上極為寵愛的律妃娘娘,不能再出半點差池。

  蘇綠水垮著小臉,知道躲不掉了,只能哀怨的掐著俏鼻,一鼓作氣的將藥給喝下。“唔……好苦!”吐著小舌,她不停的叫苦。

  小春見狀,忙將糖水遞上。“娘娘,請用。”

  直到將滿滿一碗糖水全數灌下,蘇綠水才松下那可憐的苦瓜臉,期盼又問:“能告訴我了吧,王上可有說今日何時會來?”

  自從上次被她誤會之後,皇甫陵為了讓她不再胡思亂想,便將每日行程巨細靡遺的告知她,可偏偏今日他來時她還睡著,這會兒才會受小春這丫頭的威脅,用吃補藥來換取他的行蹤。

  “娘娘就這麼想王上?”小春調皮的眨眨眼,見她紅了臉,作勢要罵人,才笑嘻嘻的說:“王上今日說要和奉大人商討要事,不到深夜是不會回來韻,吩咐奴婢告訴娘娘,要娘娘先行就寢,甭等他了。”

  一聽他今夜不會回來,小臉失望的黯下,可她沒難過太久,不一會兒便打起精神,起身往屋外走去。

  “娘娘,你要上哪兒?”小春連忙追上,攙扶她就算痊癒卻依然清瘦的身子。

  “我要上禦膳房。”圓眸微亮,她笑著說。

  她笑得開心,小春卻是苦了臉蛋。“娘娘上禦膳房作啥,不是要去洗菜吧?”

  娘娘大病初愈,要是再亂跑著了涼,她要拿啥來賠呀?

  “你別操心,我沒那麼不懂事。”蘇綠水笑著安撫她。“我只是想有好些時日沒為王上下廚,想為王上準備幾道夜宵,等會兒好送去。”

  皇甫陵下令要小燕和小春好好照顧她,要是她不聽話,豈不是會害了她們?她才不是那樣壞心的主子。

  聞言,小春這才安下心,促狹的說:“奴婢明白了,娘娘分明是想見王上,為王上煮夜宵根本就是藉口。”

  心事被戳破,蘇綠水臉一紅,佯裝惱怒的瞪向她,“要你多事!你這丫頭怎不能像小燕一樣乖巧聽話,非得這麼調侃我才開心?”

  小春壓根不怕她變臉,嘻笑又說:“奴婢豈敢,奴婢又不是向天老爺借了膽。”

  “最好是不敢!”蘇綠水好笑的用食指輕點她的額,“好了,不鬧了,再不去準備,夜宵恐怕都要變早膳了。”她笑著轉身邁開蓮足,便要往禦膳房方向走去。

  “娘娘您等會兒!”小春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趕忙喚住她,一夜晚風大,奴婢去取件披風來,您先別走,等等奴婢。”

  蘇綠水卻不想浪費時間等待,於是對沖回殿內的小春大喊,“小春,我先上禦膳房了,你隨後跟——唔……”

  話才說一半,突然感到後腦一麻,整個人便軟倒於地,接著不知由哪兒潛入的一抹黑影,趁著夜色,偷偷將人帶走了……

  “好了好了,娘娘您別心急,奴婢這下就取來了……”小春,喘吁吁的捧著一襲雪白色狐裘,可她一踏出門檻,卻尋不著人,“娘娘?”

  小春一愣,引頸往回廊盡頭望去,看見恰巧走來的小燕,她連忙問道:“小燕,你有沒有見到娘娘?”

  “娘娘?”捧著王上要她送來給律妃娘娘的新衣裳,小燕搖搖頭,“沒呀,娘娘不是在屋內歇息嗎?”

  這下小春可緊張了,大略和小燕說了下她們本要上禦膳房的事,兩人便著急的分頭找人,半個時辰後,人沒找著,卻在地上找著小春今日幫蘇綠水別上的粉蝶玉簪……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23-1-19 00:08:49

第十章

  四周一片漆黑,蘇綠水難受的甩著發漲的腦袋,嬌小的身子抵著牆,努力想站起身,好看清滿是刺鼻黴味的地方究竟是何處,然而她才一動,便發覺自己的雙手被反綁於身後?就算勉強站了起來,也無濟於事。

  “醒了?”

  “是誰?”黑暗中,傳來十分柔媚的嗓音,讓蘇綠水倏地止住了動作,渾身緊繃,睜著大眼凝向聲音來源。

  下一刻,火光瞬亮,亮光刺得蘇綠水眯起了眼,好半晌才有法子看清站在她身前的人。“你……”看著那張熟悉豔麗的臉孔,她驚愕地叫出聲,“華妃!”

  “不錯,沒想到律妃娘娘的記性不差。”羅玉蘭揚起嬌笑,倏地表情又變得極為陰沉怨恨。“然而拜你所賜,我己不是華妃,如今只是名小小的充媛。”

  “你……你為何將我擄來這?”扭著被反綁於背部的雙手,她冷靜又問:“這裏是哪里?”

  這陰暗潮濕的地方顯然是個地牢,只是不知是哪兒的地牢。

  羅玉蘭站起身,緩緩走近,附在她耳畔,輕笑低語,“這裏……是你的墓地!”

  一股寒氣倏地由背脊竄起,蘇綠水止不住心頭的恐懼,卻強裝鎮定的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究竟想幹麼?”

  這時,從牢房外走進一名年約五、六十的老者。“好久不見,律妃娘娘。”羅漢嘴裏是恭敬的問候,眼神卻和女兒一般晦暗深沉。

  “你是……”蘇綠水總覺得這人面生的很,對他沒有任何印綠。

  “娘娘忘了是嗎?”羅漢驀地大笑,“也是,微臣不過是名小小的太尉,娘娘記不起也是應該。”

  “太尉……”蘇綠水眯起眼,努力回想自己究竟在哪里看過這麼一張憨厚老實的臉,但怎麼也想不起來。

  “娘娘就甭費心想了,那並不重要。”羅漢踱步來到女兒身旁,低聲問:“玉蘭,這女人你打算如何處置?”

  “當然是殺了她!”羅玉蘭憤恨的瞪著蘇綠水。這女人害她被貶為充媛,還獨得皇甫陵的寵愛,光是這兩點,便足以判她死罪!突地,她抽出系在腰環的長鞭,二話不說,啪的一聲,便直接往她身上揮去。

  “好痛——”蘇綠水沒料到她會突然動手,措手不及,硬生生被抽了一鞭,當場裙子撕裂,鮮血沁出衣裙。她咬著泛白的唇,忍著痛,仍然不懂自己究竟是哪里犯到了他們父女倆。

  “快住手……你們、你們私下擄走我,難道不怕王上追來?”

  羅漢嗤笑一聲,或許是事情出乎他意料的順利,讓他心情十分愉悅,於是破例為她解說,“放心,你的王上現在可沒心思來尋你,他正被東嵐來的新使者給纏得無法分身,當然,若律妃娘娘對王上而言夠重要,或許他會放著前來討公道的使節不管,前來救你也說不定。”

  而他,賭的就是這一把!

  他特地在今夜派人擄來皇甫陵寵愛萬分的蘇綠水,賭的,就是他會不會為了這個女人拋下東嵐國的人,前來營救。

  他曉得皇甫陵尚未掌握東嵐國使者之死是南風國所為的證據,既然沒證據,口說無憑,人是死在西陵的國土上,東嵐國絕不會善罷幹休,只要他在今夜拋下東嵐國那群貴客,出宮來救蘇綠水,定會讓東嵐國以為皇甫陵是作賊心虛,到時他只要再使些小把戲,加以挑撥,東嵐國絕對會以為這事是西陵所犯下的。

  當然,他所謂的“小把戲”,可不簡單,絕對足以導致兩國開戰。

  這麼一來,只要等到兩國打個兩敗俱傷,那時與他互惠的南風國再出兵消滅殘留的餘孽,一切便大功告成。

  只要南風國統一了西陵國,那他羅漢便能由西陵國的一名小太尉,成為統領西陵國土的一方郡王,這便是他答應與南風勾結的報酬。

  一想到他的計謀即將得逞,羅漢忍不住開懷大笑,表情非常得意。

  然而蘇綠水卻聽得臉色發白,“原來陷害西陵的人是你……”怪不得皇甫陵曾和她說過東嵐國之事和華妃有關,原來……她現下也顧不得疼了,氣惱的大喊,“你怎能這麼做?你可是西陵國的子民,怎麼可以做出這種叛國之事?”

  羅漢壓根就不理她,轉身對女兒說,“不管皇甫陵那小子來不來,這女人都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要怎麼處置,就隨你,但要記得,不能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要是事情有了變數,咱們才有後路,明白嗎?”

  雖說他認定事情絕不會有變卦,可生性謹慎的他仍不忘細心吩咐女兒,若是將人給玩死了,也得記得處理“乾淨”,省得讓皇甫陵查出了端倪。

  “女兒明白,等殺了這賤人之後,女兒便放把火把這兒給燒了,到時就算是屍體被找著了,皇甫陵也絕對認不出那就是他曾經寵愛過的律、妃、娘、娘!”羅玉蘭揚起一抹獰笑,歹毒的說著。

  聽她這麼說,羅漢大笑出聲,滿意的走出地牢。

  等到地牢只剩她們兩人,羅玉蘭再也按捺不住,直接揮動手上的長鞭,狠絕的朝蘇綠水揮下,那力道太過猛快,縱使蘇綠水拼命閃避,仍躲不過那無情的鞭笞,不一會便痛得渾身發抖,滿身血痕。

  “你們……你們這麼做,絕對不得好死!”即便痛得近乎昏厥,可一想到無辜受到牽連的兩國子民,蘇綠水仍不怕死的怒駡出聲。

  啪!羅玉蘭走上前去狠狠甩了她一耳光,緊揪她的衣領,冷笑說:“就算是又如何?也得你活得到那時候。現在……說說看,你還想受什麼樣的折磨,刀割?棍打?還是說……要我一把火直接把你給燒了?”

  若不是在她眼中見不到半點癡狂,蘇綠水真會以為她瘋了,否則怎能如此冷酷的說出這般殘忍的話。

  “你……你難道不怕……不怕王上追……追查……出這一切……全是你們父女的陰謀……”衣領被她攥得死緊,蘇綠水出氣多入氣少,斷斷續績的說著。

  “怕什麼?”她冷笑一聲,“怕死人會說話?不會的,只要殺了你,就沒人會知道了。”

  說完,她放開她的衣領,改掐著她的脖子,眼中充滿殺意,“去死吧——”

  “不……快……放開……”她不能死!她得告知皇甫陵這件事,她得阻止可能會讓數百萬人民喪命的戰役!

  她不能死……蘇綠水不斷扭動身子,然而身上流出的鮮血已奪去她不少氣力,掐在頸上的力道更是像要置她於死地那樣狠絕,慢慢地,她的臉色發紫、雙眸無神,終於,她螓首一偏,像沒生命的破娃娃般軟倒於地……

  “放開她!”

  暴怒的大吼伴著一股強勁的力道襲來,羅玉蘭尚未反應過來,便感到胸口一陣劇痛,發出吊詭的斷裂聲,緊接著天地瞬轉,整個人飛向牆角。

  一見癱軟於地的人兒,皇甫陵雙眼怒紅、俊顏慘白,一個箭步沖上前,拼命搖晃她動也不動的頹軟身子。“綠水!綠水你醒醒!”

  他不停的喚著她的名,然而蘇綠水卻像是死了一般,動也不動。

  “爹?”回過神的羅玉蘭一見被擒住的羅漢,頓時嚇得臉色發青,顧不得胸口的劇痛及唇角不斷冒出的鮮血,硬是拖著顫抖痛楚的身子想爬到他身旁。

  “爹……爹!這是怎麼回事……咳咳——”

  事情不該是這樣子的,爹明明說過這計謀萬無一失,就算皇甫陵真會追來,也是子時之後的事,怎麼……會提前了一個時辰?

  “朕要殺了你——”盛怒的皇甫陵暴戾的瞪向羅玉蘭,舉起手,便要往她天靈蓋轟下。

  剛踏進來的奉冉見到這一幕,暗叫聲糟,忙上前拉開發狂的皇甫陵,“不行!王上您快停手!”要是這時殺了她,他們的苦心就白費了。

  “滾開!”皇甫陵發狂的大吼,不讓任何人近身,全身繃得死緊,不住的喘息,像索命厲鬼般的往嚇得不住發抖的羅玉蘭走去。

  不得已,奉冉只有硬著頭皮再次上前阻攔。“王上,咱們還要給東嵐國一個交代,您要是殺了她,咱們拿什麼交差?”

  “滾——”皇甫陵像失去心魂般的怒咆,一揮手便要置一再阻礙他的奉冉於死地。“朕要她償命——”

  奉冉反應夠快,閃過那足以當場斃命的掌風,再次大喊,“王上,娘娘還有氣!別忘了咱們有帶御醫來,快讓御醫看看娘娘的情況,說不定還有救!”

  這話總算敲醒陷入瘋狂的皇甫陵,他驀地回過神,抱起那毫無生氣的人兒,奔了出去,“御醫!御醫在哪?快救醒她,否則朕要你們所有人陪葬——”

  ☆☆☆    ☆☆☆    ☆☆☆

  東嵐前使者遭殺害一事,就在羅漢將事情全盤托出後,順利落幕。然而,這會兒王宮內卻掀起另一個軒然大波,震撼了整個朝廷——

  “王上、王上請您三思呀!”

  “王上,事關重大,您這麼做,實在是……”

  “王上,請聽微臣勸諫,收回成命……”

  守在床榻前的皇甫陵回過神,輕柔的為沉睡的人兒覆上被子,才踱步來到屋外,冷聲說:“不必再說,這後宮,朕非廢不可!”

  蘇綠水落湖後,他便有此打算,只是遲遲尋不到適當的點,然而在經過羅漢父女一事之後,他更加確定了這個決定。

  他無法忍受有人一再利用蘇綠水來要脅他,就算沒了羅玉蘭、沒了被打入冷宮的紀昭儀,後宮仍有許多他記不住名字的妃嬪,更別提要是她們其中一人的父親有著和羅漢一樣的野心……俊眸一沉,他連想都不願想會發生怎樣的事。

  “王上……”

  左森還想諫言,卻讓皇甫陵一記冷眸給噤了聲。“朕已決定,要是誰敢再多說一句,朕便將那些女人全送到他的住所!”

  此話一出,這下誰都不敢再多言,就怕王上真將麻煩推給他們。

  “沒事就下去,別在這吵鬧。”

  他一顆心全懸在由鬼門關前救回來,療養了一個多月,身子卻尚未完全複元的蘇綠水身上,偏偏這些人三天兩頭便上龍躍宮鬧,若不是怕吵到心愛的人兒,他根本不想理會。

  見王上如此堅決,眾人只能灰敗著臉,打算明兒個再議。

  待所有人散去,他一回身,就見本該在歇息的人兒竟半臥起身,睜著大眼瞧著他。

  “怎麼起來了,吵到你了?”他忙踱回榻旁,在她身後墊了個軟枕,讓她可以靠著。

  蘇綠水搖搖頭,眉心寫著擔憂,“王上真要廢了後宮?”

  皇甫陵臉色瞬沉,安撫的拍拍她的手,“這事你甭管,只要專心靜養。”

  “但這麼一來,那些妃嬪們……”雖說比被打入冷宮好,可廢妃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去。

  將她攬入懷中,大掌輕撫她平坦的肚腹,皇甫陵目光一柔,“那些妃嬪,朕不會虧待她們,你別操心,倒是你,才真是讓朕擔心。”

  “臣妾怎麼了,不是好好的?”蘇綠水困惑的眨著眼兒,不解的問。

  “這叫好?”他不苟同的擰起眉,俊眸擔憂的看蓿她消瘦的身子,“朕最擔心的,就是要如何才能將你這瘦弱的身子養得白白胖胖。”

  蘇綠水探手撫平他眉宇間的皺摺,笑說:“王上放心,再過個幾個月,臣妾自然會變得白白胖胖,到時就怕王上反倒會嫌臣妾臃腫呢!”

  “不可能!”皇甫陵神色認真的說。對這失而復得的寶貝,他豈會嫌棄?只會竭盡所能的愛她、寵她,不再讓她受任何委屈、任何傷害。

  “真的?”她咧開了笑,抱住他的腰,小腦袋在他胸前輕輕磨蹭,“就算臣妾肥得像頭豬,王上也不嫌?”

  她撒嬌的可愛模樣讓皇甫陵也笑開了,寵溺的吻著她發,“君無戲言,要是朕敢嫌你,就罰朕……和你一樣變成一頭豬,

  這麼一來,咱們不就誰也嫌不得誰了?”

  這話逗得蘇綠水咯咯直笑,賴在他懷中久久不起身,直到門外傳來通報——

  “啟稟王上,太后娘娘有請,勞煩聖上移駕鳳儀殿——”

  皇甫陵濃眉一擰,不但不起身,反而直接脫去鞋襪,鑽進被榻裏,擁著心愛的人兒。

  “王上?”他的行為讓蘇綠水一愣,輕推他,“母后宣您入殿呢,您怎不起身準備,反倒躺上來了?”

  “朕不去!”不用想也知道母后找他所為何事。

  “這怎麼成!”她不苟同的凝視著他,掙脫他的懷抱,挑起秀眉又道:“要是王上下去,那……那今幾個臣妾便回漪蘭殿自個兒睡去。”

  俊眸微眯,他看向一臉認真的小女人,輕輕吐出兩個字。“不、准!”接著將她壓回榻上,緊緊攬著。

  “王上……”蘇綠水無奈的搖搖頭,對任性的他很無言,隨即眼珠子一轉,“王上,您不也有件事兒要向母后稟報嗎?”她展開微笑,溫柔的摸著自己的肚腹。

  聞言,他緊擰的眉稍稍舒緩,蘇綠水見狀,連忙再接再厲勸道:“既然母后召見,王上何不趁這機會告知母后,也省得再走第二遭,您說是不?”

  的確,他是該趁這機會讓這一干大臣徹底死心,也該將這事告知母后,省得她和那群老家夥同一鼻孔出氣,三不五時便來煩他……

  低著首,他沉吟了半晌,才頷首,“朕去去就回,你先休息。”在她唇上烙下一吻,為她蓋好絲被後,才起身下榻。

  “王上。”在他離開前,蘇綠水喚住了他。

  他回過頭,溫柔的睇著她,“怎麼了?”

  她憂心的提醒他。“別和母后吵架,好嗎?”

  她知道廢除後宮是多麼重大的事,雖說皇甫陵堅持不是因為她,可她心裏明白的很,這嘴硬的男人壓根就是為了她,所以她很不希望因此害他和太后爭吵。

  聞言,他勾起一抹笑,黑眸閃著胸有成竹的自信,柔聲說:“放心,等朕的好消息,到時,朕還會帶回另一個讓你驚喜萬分的消息。”

  這可勾引起蘇綠水的興趣,睜著大眼,好奇地問:“什麼驚喜萬分的消息?”

  皇甫陵笑而不答,良久才揚起一抹神秘的笑,“秘、密!”

  ☆☆☆    ☆☆☆    ☆☆☆

  一踏入鳳儀殿,皇肅陵就見母后端坐於風椅上,而左森則候在一旁,兩人神情肅穆的等著他。

  “參見母后。”他恭敬的拱手行禮。

  “平身,坐吧!”太后擰著眉,待他落坐,便開門見山的直說:“聽左丞相說,你堅持要廢除後宮?”

  “是的。”傲然的微揚下顎,他神色自若的回答。

  見他毫不猶豫,讓太后一雙眉擰得更緊,重歎口氣,“陵兒,你確定不再考慮?這事可不是什麼兒戲……”

  “母后,”皇甫陵驀地打斷她的話,神情十分認真,“相信兒臣已和母后說得夠明白了,這事,還望母后耳根子別太軟……”

  他淡然的瞥向一臉尷尬的左森,“也別再干涉,兒臣心意己決,明日便會頒下聖令。”

  早在他決定廢除後宮之時,便已和母后深談過,她雖說不願,卻也拗不過他的堅持、辯不過他的理由,最終只能妥協。

  然而左森這老傢伙一見說不動他,便找上母后,還讓她動搖了心意,讓他不得不提早將這事解決。

  “這麼快?”兩人同時吃了一驚,本以為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不料他動作如此神速,竟坦言就要頒佈聖旨。

  “沒錯,且兒臣還擬了另一道聖諭。”

  太后由震驚中回神,趕忙又問:“什麼聖諭?”她真怕兒子又會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決策。

  “兒臣……決定立律妃為後,於下月十五迎娶。”

  “王上,您、您……做這決定會不會太過倉卒草率了?”左森按捺不住,抹去被嚇出的冷汗,先出聲詢問。

  廢除後宮獨留律妃一人已夠讓人震驚,現下他又要在同一時間宣佈立律妃為後,這……就怕皇甫陵的獨斷,會引發眾臣的不滿!

  太后也沉下了臉,不贊同的斥道:“不成,廢除後宮已是本宮最大的寬容,就算沒了後宮,往後若是後悔,還能再納妃,但要是立了後……可不能說廢就廢,這事不能如此草率。”

  皇甫陵根本懶得向他們說明他不可能會再納妃,也早就料到沒這麼好過關,可他卻揚起了笑,淡然的問向太后。“母后,您可記得曾說過,不論是誰,只要能懷上龍脈,便立她為後?”

  他這一提,太后沉下的臉倏地一亮,顫著聲問:“你、你是說……”

  “律妃有身孕了,已經三個多月。”

  “真的?”太后霍地站起身,難掩欣喜的直問:“律妃有身孕了?”

  左森聽了,也是興奮不已,“太好了,王室終於傳下香火了  ……”

  “母后,這麼一來,您就沒有反對的立場了對不?”皇甫陵挑眉間,看向瞬間又僵了笑臉的太后。

  被欣喜沖昏頭的太后接回理智,坐回椅上,沉思了好一會兒,才歎了口長氣,妥協了。“母后明白了,左丞相。”

  “微臣在。”

  “你也聽見了,在下月十五之前,要煩勞你盡心籌辦立後大典一事。”

  太后都答應了,左森就算還有話說,可哪有他區區一名丞相置喙的餘地?只能硬著頭皮接下重任,“微臣絕對會盡心將大典辦得盛大隆重,讓律妃娘娘風光成為王后!”

  直到現在左森仍然想不透,蘇綠水當初不過是被他指派到皇甫陵身旁的灶婢,怎會翻了個身,成了西陵國堂堂的一國之后……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23-1-19 00:09:02

尾聲

  四年後

  “嗚哇……娘……娘……”

  聽見叫喚,猶在睡夢中的蘇綠水驀地驚醒,就要下榻查看,然而她才剛有動作,便被身旁探來的鐵臂攬回懷中,接著傳來不滿的嘟囔。

  “你要去哪?”

  “王上?”見他醒來,蘇綠水卻不像以往那樣撒嬌的賴在他懷中,而是硬扯開他的手臂,著急的喊:“心兒哭了,定又是被焰兒給欺侮了,臣妾要去看看……”

  “不准!”霸道的將她環得更緊,皇甫陵一個翻身,將她抱進榻裏,“那兩個煩人的小傢伙有奶娘看著,就算你不管,也不會如事,朕要你留下來陪朕!”

  自從有了一雙兒女,他覺得自己嚴重被她忽視,尤其只要兒子、女兒一哭鬧,他的愛妻不論正在“忙”什麼,都會以他們為先,匆忙下榻察看,譬如說現在——

  “王上……”拉開那正揉搓著她雙ru的大掌,蘇綠水像哄小孩一般,“別鬧了,等臣妾將心兒給哄睡了,再來陪您可好?”

  她曉得皇甫陵這陣子因強烈的“欲求不滿”而不悅,可有什麼辦法昵,女兒黏她,不管是清晨或深夜,總之,只要他們打算“忙碌”之際,她就像算准了時間,跑到他們門外哭鬧,讓她無法撒手不管。

  “朕不管!”他任性的拒絕,埋首於她變得更加豐盈飽滿的雙峰之間,吮住那挺立的蓓蕾,含糊說著,“朕今日非要你陪不可!那丫頭要哭便哭,總之,今日別想讓朕妥協……”他不是不疼孩子,只是比起孩子,他更愛他的妻子……

  說著,他更是賣力的取悅她,加快了舌尖彈弄的速度,惹得身下的人兒不停扭動嬌軀,嬌喘抗議,“王上……您別這樣……”

  “綠水,朕好想你……”他拉住她小手,輕柔的貼上他早已灼熱硬挺的欲望……

  “今日你就可憐可憐朕,別理那兩個小傢伙了,嗯?”

  感受到他強烈的渴望,蘇綠水張了張小嘴,想拒絕,可一看見他可憐的俊顏,不由得心一軟,最後只能嬌羞的點點頭。

  得到她的允准,皇甫陵雙眸一黯,再也壓抑不了滿腔欲火,瞬間昴揚,他一撲身,便要壓上她馥軟甜美的嬌軀……

  “等等!”見他來勢洶洶,蘇綠水連忙環住身子,出聲叫喚。

  皇甫陵驀地止住動作,一臉無奈的看著她。“又怎麼了?”

  她乾笑兩聲,用很輕、很柔,怕他發火的語氣,十分徐緩的說:“溫柔點……別傷了肚子裏的孩子……”一說完,她就像做錯事的小孩,默默的躲進被窩裏。

  因為皇甫陵不准她再有第三個孩子,因此請御醫調配了避孕的藥方給她定期服用,可……全讓她給偷偷調了包。

  果真,欲火焚身的皇甫陵瞬間僵直,許久許久之後,他才咬著牙,惱怒的咆哮出聲——“朕要斬了那該死的御醫——”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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