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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寄秋 -【情鎖藍蛇(危情之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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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3 00:00:12
標題:
寄秋 -【情鎖藍蛇(危情之四)】《全文完》
寄秋 -
情鎖藍蛇
(危情之四)
臺灣男人都像他這麼「古意」嗎?
對於愛情她所秉持的原則一向是——
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
他卻因一夜風流而死纏著她不放,
啐!真是見鬼了,她又不是「花癡妹」,
「哈」男人「哈」到臺灣來,
從法國蹺班來台的她,
不過是想一睹「伊人」——水晶蘭的風釆,
順便學學中文,好洗刷語言白癡的惡名,
豈知竟得到這種「報應」,
拜託,憑她天生麗質及一流的媚術,還怕沒人要嗎?
這下可好了,夥伴們不但來個窩裏反,和他聯手來對她施壓,
就連暗戀他的小丫頭也卯勁的撮合,
看她這個冷傲的藍蛇恐怕也難逃情鎖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3 00:00:26
楔子
在日內瓦聯合國總部的視廳室,一位金髮碧眸的法國美女,睜著一雙水亮的清眸,死命地盯著電視中來自臺灣的某個公益廣告,眼皮連眨一下的動作都隨之停格。
為了洗刷“舌頭先天機能障礙”的汙名,她日夜猛K全世界最獨特難學的發音,以她“前”頭頭的國家語言為第一優先,所以舉凡戲劇、綜藝節目、公視或兒童節目,甚至連廣告她也不放過。
“花癡蛇,眼睛在玩鬥雙牛了,你也稍微體恤它一下。”身側一位輪廓深邃的黑髮男子好心的提醒。為免她看花了眼,廣告一消逝,他馬上轉臺,蹺起二郎腿看世界足球杯比賽。
“好美、好美的花哦!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美得如幻的花朵。”畫面一消失,她臉上仍揚著癡戀瑩亮的月光。
銀髮男子略微蕭灑地揚揚發,用著取笑的語氣問黑髮男子,“怎麼,又發花病?”
“丟臉。”黑髮男子無奈地搖搖頭,唉,美女不一定擁有理智。
銀髮男子哈哈大笑,瞭解這兩個字的意義。驀然,手臂被緊緊捉住,他順著雪白柔荑往上瞧,很無奈地問:“有事嗎?”
“那是……什麼花?”金髮女子如此問。
學了大半月中文,她居然問得出口?伯爵鴉——伊恩•蓋斯普二世為她感到羞恥。於是他將中文字幕翻成英、法語,“水晶蘭。”
“水晶蘭?!”多美的名字,潔白萼片如清晨的露珠,閃著動人的風姿。她再一次沉醉在短暫的花色中。
“拜託,別做花癡夢了,咱們剛接了一個任務待辦。”少了休養中的尋鼠,他覺得有些綁手感。
金髮女子露出令人心跳的媚笑,“花兒‘住’在哪裡?”
嗄!住?!他受不了地翻個白眼,“臺灣山區吧!”一說完,伊恩懊惱的捂住嘴,可惜為時已晚。
“我要去賞花。”
“不行。”兩道不悅的男聲同聲響起。
可金髮女子只是微微一笑,“烏鴉、狼,請替我向死老鷹告個假,說我金髮生瘡長癌,要休假一陣子。”
“休想!”兩人忿忿地瞪視她。
先是失去一位“領導”有方的狐狸老大,然後又是“重”傷住院治療的電腦天才尋鼠,現在連媚術一流的藍蛇都想藉故開溜,剩下三個男人不累死才怪。思及此,他們矢志不應允。
但是珍妮•弗羅倫嫵媚地搖搖手,並用她一雙充滿魔力的綠眸直視著他們。
在他們剛想起這是她最善長的催眠術時,人已陷入一片呆傻狀態,直到火鷹平野正次進入才化解他們的呆滯。
“該死的花癡蛇,居然敢對自己人來這一招,我非剝了她的蛇皮做皮帶不可。”伊恩不甘心地罵道。
“我同意。”隱狼哈威眼底有兩簇冷火。
平野正次溫雅地說道:“你們認識她又不是一、兩天,栽在她手上可是件很可恥的事喔。”
“死日本鬼子,你很會說風涼話嘛!誰逃過藍蛇的催眠術?”伊恩認為自己是一時不察,才疏於防患的。
“烏鴉,我記得有人逃得過喔!”當然,他是第二位。平野正次暗忖。
“誰?”伊恩好奇地問,心想,應該沒有吧!
“血狐狸。”
這個名字立即堵住他的嘴,令他啞口無言。她是異數中的異數、怪胎中的怪胎,所以不能以常人視之。伊恩如是的安慰自己。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3 00:00:41
第一章
“魔鏡啊,魔鏡,誰是全世界最美麗的女人……咦?用錯詞句了,應該是——珍妮啊,珍妮,你有全世界最伶俐的舌頭,你會說、聽中國的語言,你是個語言天才……”
在中正國際機場的女廁裏,有一個白皙美豔的金髮女子,不停地對著鏡子反復的進行自我催眠。
如此念了不下百來次,她的耳中傳來陌生又渴求的言語,似乎腦神經中樞開始接受此種語言的洗禮。
“好可憐哦!長得這麼漂亮居然是個‘那個’。”一名空服員惋惜地比比腦部。
“要不要找些專業醫務人員,你看她口中念念有辭,好像病情挺嚴重。”一位女老師同情地輕晃著頭。
突然一個歐巴桑用臺灣國語說道:“偶看這個阿都仔查某八成中邪啦,給她叫師公來噴兩口口水就沒事。”
聽到這些“人士”的關心語,珍妮咧開一張大嘴狂笑,來勢之兇猛令人錯愕,當場傻了眼。
“夭壽啊!一定素被魔神仔附身,趕快找王爺公驅邪。”歐巴桑拉出脖子上的香火袋默念佛語。
“我看要找機場地勤人員來處理,要不然會出事的。”說完,空服員急急忙忙地離開。
女老師生怕珍妮會做出不利於己的事,趕緊拉著歐巴桑走出女廁,免得瘋子下一步要砍人。
“一群沒膽子的中國女人……呃!中文?哇!太棒了,我終於會說中國話了,看誰還敢說我是語言白癡。”珍妮神氣地抬高下顎,經過近千次的失敗後,她恢復了原本的自信心。
從日內瓦總部跳上飛機,一路上對著機上廁所裏的鏡子,她不斷地對自己進行深層催眠,機上的乘客都憋得想把她拋出機艙外。
幸好她深諳催眠術及狐媚之術,一個秋波巧笑就迷得全機老少暈頭轉向,忘了要開口責斥。
由於機上的乘客及空服員全中了催眠術,以致令她覺得沒理由用到自己身上就不行,所以從空中到地面,她才猛對著鏡子反復著同一段話。
所謂失敗為成功之母,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勝利的果實嘗起來特別香甜,她擊垮心魔,洗刷語言白癡的臭名,終於可以擺脫“舌頭先天機能障礙”的恥辱了。
“噢,臺灣,水晶蘭的故鄉,我來了。”
當機場的地勤人員及武警到達女廁時,只看到一位紮著兩條辮子的土女孩,鼻樑上架著只有老阿嬤會戴的黑框厚眼鏡,身上的衣服只能用一個字形容——聳。
“人呢?那位精神不穩定的金髮女子哪去了?”武警在土女孩錯身而過時問道,“你有沒有看到一位金髮的外國女子?”
土女孩推推快掉落的鏡架,一副莫名其妙的偏斜著頭,“什麼金頭髮?我都沒有看見耶!”
女性地勤人員進入女廁查看一番,確實沒有空服員口中精神異常的金髮女子,因此眾人把搜索範圍擴大,怕此一女子會危及機場安全。
當眾人神色緊張地向四周分散開來,土女孩的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窩,因為她就是喬裝易容過後的金髮女子。
金髮及腰的波浪鬈發噴上特殊染劑,立即黑如烏羽般暗沉,碧綠色的瞳眸裏有兩片輕薄的有色隱形鏡片,黑框眼鏡是擋住懾人心魂的勾魂眸光。惟獨白皙的膚色她捨不得染色,所以才在眼眶下方及鼻粱四周點上棕色“雀斑”。
如此國際上赫赫有名的藍蛇,一反平日美豔的裝扮,成為道地的土產“國貨”。但她的得意只維持到出了機場。
“小姐,你要到哪?”一位年輕的“運將”先生如是問。
到哪?!珍妮臉上有三秒鐘空白,她只知道水晶蘭生長在臺灣,卻不知該往哪邊找,應該先要老鼠去挖挖土、探探路才是。
“小姐?”司機溫和地再喚一聲。
“這……臺灣我不熟,你可不可以載我到有花的地方?”豈止不熟,她的方向感只比伊恩好一點。她心虛的垂下頭。
雖然數月前曾奉命來臺灣保護周氏企業的總裁,但那次純粹是工作,根本無暇分心其他,所以有來等於沒來,她仍舊是路歸路、街屬街,一眼望去全是柏油大道。
“有花?!”司機一點即通地駛往建國花市。“小姐是菲律賓人吧!”他覺得她看起來像菲傭。
“菲律賓?!不是。”珍妮低頭看看自己的“巧思”,不解他為何認為她是菲律賓人。
“那一定是大陸來探親的嘍?”覺得她腔調有些怪,但他聽不出是何地鄉音。
“不是。”奇怪,自己這身打扮像是同志嗎?她暗忖。
司機拉拉雜雜地和她哈拉一堆垃圾問題,珍妮是有些懂卻不甚瞭解地微笑點頭,覺得自己反正只是一名過客。
車行至熙來攘往的建國花市,擁擠的人群令人煩躁,儘管各式美麗的花卉爭妍吸引了人們的注意力,但珍妮的眉頭卻不由得打了好幾個結。
花雜則顯不出優雅,群擺則聞不出味道。她小心翼翼地問:“這裏是……”
“小姐,這裏是臺北最有名的花市,是花卉種類最多的集合場,你可以買到各式各樣的鮮花。”
嗄?!花市?她只是語言能力稍微遜色了點,沒想到連文字邏輯的排列組合也退步?珍妮急忙解釋,“我不是要買花。”
在經過一番有“深度”的溝通下,司機終於瞭解她的意思,直接載她到全省蘭花協會大門口。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3 00:00:53
第二章
空氣中的風在這一刻凝結,四周的嵐色將兩人的身影圍繞住,形成一股詭異的氣流。
太陽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消逝,只剩下一輪紅色的光環斜掛在地平線的那端,隨時要沉沒在無盡的黑暗中。
好半晌珍妮才回過神,露出一抹令人心動的微笑。
秦日陽則發現自己居然被她那一抹笑吸引,也跟著她揚起嘴角傻笑,而她的容貌甚至不是自己心儀的那種。
這是珍妮迷惑人們視線的招牌笑,很少有人能逃得出她笑中的魔力,除了她那幾個熟得可以煮蛋的夥伴早已免疫外。
“臺灣的天氣可真熱,一點也看不出快入秋。”珍妮聰明地轉移尷尬的話題。
她一向是組織裏修養最好的人,死老鷹平野正次不是人除外,怎麼一踏上臺灣的土地就失去常性,當著人家的面指稱他有病呢?
這該怪誰?嗯,是天氣不好的原因,她如此自我解釋著。
嗄,天氣熱?一陣冷意令秦日陽打個哆嗦,“你不是臺灣人嗎?臺灣的天氣一向如此。”
天啊!他居然覺得她的笑容好美,像極了教堂上的純真天使,自己一定受寒發燒了,才會鬼迷心竅的認為她有一股超脫世俗的美,看來他真的病得不輕。
“我是法國……呃,華僑。”差點忘了此刻的偽裝,溜口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珍妮暗念好險。
華僑?!現在法國流行東方熱,但她的打扮似乎不太合乎藝術之都的流行趨勢,是他跟不上潮流,還是她特異獨行?秦日陽深感懷疑。
不過他不會直接去傷害一個陌生女孩的心,也許她還未調整好時差吧!尤其是她的笑容好美,咦?怎麼又想起她令人心動的微笑?
他以乾笑掩飾窘困的心境變化,“小姐,你一個人行走小路不安全,趁天色尚明及早下山得好。”
“下山引為什麼?”她好不容易才摸上山,要她下山實在太為難她的駕駛技術。
“為什麼?很簡單呀,山上入夜不好走容易出意外,而且山上又沒地方過夜……”
珍妮打岔地阻止他的山林守則,“你剛不是說你是數野山莊的主人,怎麼開店不做生意呢?”她暗忖,真奇怪,這種“生意人”一定會虧本,竟把現成的客人趕下山?
“最近山莊整修內部。”他用對外宣稱的理由當藉口,表示山莊客房暫不開放。
整修?如果她會被這兩個字打倒,就不配當反恐怖組織裏令人心顫的藍蛇。珍妮裝出一副炫淚欲滴的淒然貌以博取同情,“山上路難走,而我則是個剛回國的大路癡,說不定明天你會在報上看見我橫屍山溝的新聞,不過你千萬不要自責,見死不救是人的本性。唉!常聽人家說臺灣的人情味有多濃,現在我才知道不管走到哪裡都一樣,別人死活與己何關呢!”
前面那段話她是說給秦日陽內疚,後面這段大聲的自言自語是她感慨人情淡薄,暗諷他的無動於衷、鐵石心腸。
被暗諷的秦日陽當真上了當,一想到她陳屍……不,山路上出事,多事的良心就冒出頭來啃食他僅剩的理智。
在他自己尚未察覺時,已驀然拉住她欲離去的手臂,說出令自己瞠目的話語,“你先隨我回數野山莊暫住一宿,明天我再帶你下山。”天呀!這是他說出口的話嗎?幾時他變得如此善心?
“這樣好嗎?你們不是內部整修?”她故作不好打擾的表情,“我看我還是趁黑下山,頂多山腳下多一具不知名的女屍。”
她一面忍笑,一面以退為進的伎倆偷瞧他臉上青白交接的顏色,心下想他真可愛,被人傻騙還不自知。
女……女屍?思及此,他不假思索地說:“你可以和我住在一起。”看到她微笑的臉色,他立即為沖口而出的失言解釋,“我是說客房整修,你可以睡主屋。”
“這樣可以嗎?那你要睡哪裡?”她非常“好心”地問道,心中可不在乎他睡豬圈還是牛捨。
“主屋有好幾間空房,你儘管放心住下,我不會委屈自己的。”他在幹什麼?主屋只剩下閒人莫進的二樓空房耶!
平常連員工都禁止入內的二樓,他怎麼會突然想出借給她這個陌生女孩呢?自己一定燒得很厲害,神智不清了。秦日陽心想該找個醫生上山看病。
喝!奸詐,有空房不早說。她應付的笑笑,“那我先謝謝你了。”
“不客氣。”語畢,他就後悔了,啊!慘了,他怎麼自打嘴巴?
“你人真好。”珍妮露生朵嬌媚的笑靨,“我都差點忘了要問你的名字。”
秦日陽三次被她的笑容迷惑,心跳倏然加快,“呃……我姓秦,雙口日,太陽的陽,秦日陽。”
秦日陽?她在腦海中咀嚼這個名字,至於他的介紹她根本是鴨子聽雷,懂音不懂字,“我叫……藍。”反正法國姓氏一向在後,她借用自己代號中的藍為姓氏不為過吧!
“藍小姐。”
“叫我珍妮吧!藍小姐似乎很生疏,救命恩人。”其實她是怕自己會轉錯彎,以為在喚別人。
“救命恩人?”他挑挑眉,不解地望向她俏皮微挑的唇角,卻有一種莫名的衝動想去吻她那兩片波動的唇瓣。
“因為你的‘俠義腸’,使我不至於成為意外死亡的資料之一,我當然要感謝你的大恩大德嘍!”說完,她又是一個懾魂奪魄的淺笑。
秦日陽有些醉意,醉在她與外表不符的笑靨中,此刻的他竟有一絲心動。也許她的外貌不甚美麗,但一笑惑人心的魅力教他無力招架,幸好冰涼的晚風提醒他天快暗了,他才收起微失的心神。
“天快黑了,我在前面引路,你跟著我車尾燈隨我回山莊休息吧!”說完,他才發覺“休息”兩字聽起來有點曖昧。
“嗯!”
看了她一眼,秦日陽心有點亂地走回小貨車,以極慢的速度在前頭引導。
珍妮差點要下車步行以抗議他的龜速,暗忖,跑車耶!又不是自行車,他實在是……算了,他大概是為了行車安全吧!原諒他無心的惡行。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3 00:01:17
第三章
清晨五點鐘,山林深處傳來模糊不清的鳥啼聲,古老的三合院裏升起嫋嫋的炊煙,但天色尚未大白,且還籠罩著白茫茫的晨霧。
擾人清夢的雜音、金屬碗碟的碰撞聲、油在鍋中滋滋乍響、細細碎碎地廣播音樂聲,偶有一、兩句人的交談聲,輕得恍若羽毛飄過,仍讓人感覺到它的存在。
驟然一聲巨響,睡得正香甜的珍妮忘了在休假,身體反射性地從床上彈起來,
雙手緊急地摸索腰腿間的武器,眼神戒備淩厲地掃射向四方。
微暗的室內能見度十分低,但因長期和恐怖分子打交道的緣故,她的視覺比一般人靈敏,而能在黑暗中視物。
陌生的環境令她神經系統保持在一定的水準,絲毫不敢放鬆戒心,直到一隻山雀從窗前飛過,她這才想起身處何地。
“我的上帝,幹麼自己嚇自己?有夠差勁。”珍妮撫上額角輕笑,整個人鬆弛地半趴在地板。
一個人不能太優秀,不然會適得其害,就像她此刻的處境,被自己高度的警覺性戲弄,鬧了個連自己都汗顏的大笑話。
樓下持續有規律的桌椅移動聲,她看看手腕上的螢光手錶,不由得呻吟一聲,而後將頭垂向兩膝之間。
除非出任務,否則她絕不在十點以前起床,這是上流社會“淑女”的正常休息時間。
“這些人腦袋不清楚,清晨五點就忙著打點一切?”頭好痛,真可怕的山居生活。她喃喃自語著。
站起身,珍妮將微縐的睡衣撫平,略微用手指爬梳有些淩亂的髮絲,打著哈欠重回床鋪,期盼能睡個回籠覺。
正巧廚房和主屋只隔一堵牆,而餐廳和廚房是同方位,也就是說她的房間左下方正是人聲聚集所,準備上工的採收工人正彼此吆喝著吃早餐,比菜市場的吵鬧聲更加宏亮。
聲聲句句都傳入翻翻覆覆的珍妮耳中,儘管她用粉藍色碎花枕頭蓋住欲裂的腦袋瓜子,仍擋不住一波波高亢談笑的噪音。
不得已她扔開捏扁的枕頭坐直身子,睜著一雙迷蒙的綠眸,愛睏地眼皮半垂著,半晌,才抓開床單下床。
“大不了我不睡嘛!哈——”她邊打著哈欠走進浴室,還不忘攜帶有色隱形眼鏡液盒。
至於她的頭髮用的是特殊染劑,一般的洗髮用品是難以使它恢復原色,所以她用不著怕穿幫,而得以少掉一層麻煩。
片刻之後,一張素淨的嬌顏出現在房內,長及腰際的秀髮編個簡單的髮辮垂在背後,黑如夜墨的瞳眸上架著老舊的方框鏡,她不忘點上數顆小雀斑在鼻翼兩側才出門。
一踏入嘈雜的餐廳大門,室內立即鴉雀無聲全看向她,眼中散出的訊息一致是——她是誰?
因為住在山上的人口不多,大家彼此都很熟稔,正值休莊不開放民宿的當頭,突然有個陌生女孩從主屋的二樓走下,實在教人費疑猜。
而且山上沒什麼消遣,一點芝麻綠豆的小事,馬上就宣揚到全鎮皆知,絕對沒有所謂隱私一事,大家的生活瑣事比顯微鏡下的細菌更透明。
“各位早啊,我是數野山莊的新住戶珍妮,以後請各位多多指教。”珍妮笑容可掬地向一堆張大嘴的工人打招呼。
眾人先是被她奇貌不揚的打扮駭住,接著她嫣然一笑的嬌態完全化解外表的不濟,有人甚至連自己手中的筷子掉了都不自知,一個勁直盯著她,覺得她好像是一個美與醜兼併的混合體。
“小姐,你從哪來?”
“小姐,你笑起來很漂亮哦!”
“小姐,你是不是老闆的新女朋友?”
大家左一句、右一句地朝她猛發問。
珍妮則是一一輕快地打發掉,絲毫不見羞色的大方態度,一下子擄獲在場所有男人的視線,連女人都被她生動的語調給逗笑了。
一向比工人慢個半小時用餐的秦日陽,在一陣反常的大笑聲下,好奇地提早十分鐘進餐廳。
一入眼,眉頭沒預警地糾成一線,他不喜歡眼前的一幕,因此刻的她像一朵耀目的金色向日葵,吸引所有向陽的綠色植物,而她自然也成為植物中最出色的王者。
“珍妮,你怎麼這麼早就起床,不多睡一下?”他大步地走入被人群圍繞的中心點。
“日陽,早安,你們這裏的‘淩晨’很熱鬧。”她暗喻自己是被迫清醒的。
秦日陽有些愧色的搭上她的肩,“山上日出比較早,我們習慣趁天剛亮微涼的清晨工作。”昨晚該事先提醒她這一點,山上和平地的作息不同,難免會吵到她正常睡眠時間。
“不過也未免太、早、了,現在才五點半耶!睡眠不足容易早衰,你看我眼角都多了兩條魚尾紋。”珍妮拉開眼角鏡框,指著她微微泛青的眼眶四周,表情是非常委屈地訴苦,態度不像剛認識一晚的朋友。
“再半個小時他們就要上工,到時你再回去補個眠。”見她真的滿臉倦意,秦日陽心生不捨地揉揉她的眼角。
他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沒發現周遭的工人早已識趣地離去,當他們是交往好一段時間的情侶,而他們視若無人的舉止,真的很像一對感情深厚的愛人。
沒人會想到他們認識才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卻像熟識已久的老朋友,毫無芥蒂地勾肩搭背地話有無。
“咦!剛剛一窩的人全跑哪去了?”一回頭,珍妮只看見一室空蕩蕩的清涼。
秦日陽也不解地問著正在收拾碗盤的張媽,“大媽,工人們到哪去了?”
原本不打算回答他的問話,但張媽仍停下手邊的工作,用有些責怪的眼神,盯著他在珍妮肩上的手,“你們一大早就卿卿我我地摟在一起,他們怕長針眼全散了。”不像話,竟挑個土丫頭來丟臉。她暗白嘀咕道。
昨天她一做完晚餐就回房休息,打算一早再起來洗碗盤,所以才沒見到這個……怎麼說呢?拙斃了的女孩。
光看長相就不如她家靜蝶,老闆眼睛是被山上的風沙給蒙了眼嗎?還是喝了下過咒的符水,竟隨便地就把路邊的野花給帶回山莊。
聽張媽一說,秦日陽這才失態的收回手,耳根微微染上紅彩,“她的個子高,所以手就自然的往上一擱嘛。”這個高度正好適合他的臂彎,所以才不假思索地往她肩上一搭,而沒考慮到旁人的心理怎麼想,他十分惱怒自己的孟浪之舉。
“老闆,人家是女孩子,你好歹也要顧著她的名聲,不然外人會誤會她不是個好女孩。”看她一身保守的裝扮,張媽知道她不是淫蕩女子,而且也沒什麼本錢勾引男人發情。
張媽不知面具下的她,是個男人夢寐以求的絕代佳人,本錢雄厚得令人咋舌,莫不搶著要把她鎖在深閨中當珍寶供著,以免被人捷足先登。
“沒那麼嚴重吧?大媽,我只是搭著珍妮的肩膀而已。”不可否認的,他喜歡擁著她的感覺。
張媽不理會他的說辭繼續開炮,“我認識你快十年,怎沒見你搭過其他女人的肩,你知道山裏的流言比風還快,你可別糟蹋人家女孩的清白。”
“還有,人家來者是客,你總不該對客人毛手毛腳的,要是傳出去,咱們山莊可沒臉見人。”
這一頓排頭明是在數落秦日陽,但實際上聰慧如明月的珍妮早已聽出張媽暗貶的諷意是要她自己收斂點,不要敗壞山裏純樸的風氣,說難聽點,就是不要打他的主意。
可她有個壞習慣,明知吊橋危險易斷,她偏要以身涉險,試試吊橋能不能負載她的重量,所以珍妮不以為意地勾著秦日陽的手臂,頭稍微靠在他的肩頭。
“沒關係啦!大家都是朋友何必見外?何況我還打算以身相許,報答日陽的救命大恩呢!”
話一說完,張媽頓時失去語言能力,一雙眼睛瞠得像牛蛙眼似的。
秦日陽則因她大膽自在的言行而無措,一時之間竟也不知該如何應對。
不過他並沒有拒絕她的依偎,一股莫名而生的滿足感充斥在他四肢百骸,淡淡的紫蘿蘭香味從到她身上飄散,竄入他鼻腔內騷動。
“對了,你們早上要採收什麼?我可不可以去當拖油瓶?”只要她一醒來想再入睡就很難,不如去踩踩露水。
拖油瓶?秦日陽好笑地糾正她的用語,“拖油瓶是形容再嫁後女方的子女,你的中文造詣得加強。”
“是這樣嗎?”她很認真地思考一下,“那改包袱好了。”她覺得這些詞語反正都是“多餘”的意思。
“你一定要用這麼奇怪的詞嗎?例如參觀或是觀摩如何?”他用無奈的口氣說道。
珍妮無所謂的聳聳肩膀,“隨你解釋,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早上打算採收香水百合,趁天剛亮送下山,好應付開市的鮮花量。”
通常他們是四點起床,五點採收,六點整批運下山,七點送至已預約的中盤商手中,因為前些日子下了場雨,他怕陰暗不明的天氣會影響路況,所以延後一個小時。
等光線明亮些再到花圃,才不會有工人因路滑而出些不必要的意外,客戶也能體諒採收不易的辛勞。
“香水百合?!”一聽到和花有關的話題,珍妮的眼中迸出連鏡片都擋不住的熱光。
“對,先采完香水百合,然後再整理香檳玫瑰及分株幼蘭的工作,下午要到果園收成蘋果、楊桃和……”
接下來一大段蔬菜經她全聽不入耳,“停!我要跟你去花圃。”她用不容反對的眼神看著他。
“我沒說不許你去,但你早餐吃了沒?”真像長不大的小女孩,一臉正經地板著臉要糖吃!他好笑地搖搖頭。
現在的栽花技術相當先進,雖然種植在山坡開墾的平地上,但除了一小段上坡路外,實則和大馬路是相通的,不需要耗費體力,所以他很放心。
最重要的是得先餵飽她的肚子,因為花圃附近可沒有什麼便利商店,到時她沒力氣喊餓,他可變不出現成的食物。
“我一向不吃早餐的,頂多喝一杯牛奶。”往常她正常起床再梳洗一番後,正好可以等著吃午餐。
“不行,早餐很重要,沒有吃早餐就不許你去花圃。”秦日陽難得沉下臉威脅人。
唉!珍妮苦著臉斜瞪著他,“你的霸道是從娘胎帶來,還是後天環境養成的?”
“珍妮!”他加重語氣,側身吩咐張媽,“大媽,請多準備一份早餐。”
縱有千般不願,張媽還是恪守本分地為他們張羅食物,只是嘴巴不停地嘟嚷一些“道德經”。
而珍妮在勉強吞下一堆食物後,秦日陽要她上樓換套褲裝,比較方便行走花圃淺溝。
一換完裝,而人不避諱地走在一起,她還大方地和他手指交握,像個渴望去郊遊的小學生般快樂地走向他的貨車。
※※※
滿山滿谷、枝椏低垂結實累累的高山水果,隨著季節風而四溢成熟的果香,一粒粒珠圓飽滿的果實是辛勤果農的血汗結晶。
平坦一點的山坡地,一窪一窪覆著擋風遮雨黑紗的綠色蔬菜,生氣盎然地舒展青綠葉片,充滿生命力地努力紮根,像群綠色的小精靈。
晨曦穿透低空的雲層,刺眼地直射在沉靜的大地,露珠反射著曦光,彩虹般色彩在半空中交會,形成一副瑰麗曙光女神乍現圖。
沿著產業道路往上盤繞,一畝畝發芽的幼苗像初生嬰兒似的嬌嫩仰首,接受早露的洗禮。
“還沒睡醒呀?拜託你讓眼睛發揮它應有的功能好嗎?半闔半張很辛苦耶!
居然還……點頭?秦日陽朝她翻了個白眼。
“唔——我……我很清醒。”只是大腦缺了三口氧,不太有精神罷了。珍妮暗道。
清醒?!睜眼說瞎話,不,是睡眼說夢話才對。“車窗是有點髒,但你也不用拿頭當抹布去擦。”語帶笑意的秦日陽無奈地放緩車速,空出右手拉正她傾斜的肩膀,不用一再一心二用,擔心她把腦袋撞出釋迦頭而成佛。
“你們每天都得這麼早起嗎?你們不要跟公雞搶生意嘛!天沒亮就急著吵醒太陽。”她打著哈欠揉揉後頸。
她沒當農婦的命,天生來享福的,出任務時,她算是後動人員,只需要做事前工夫及事後拷問工作,即使在槍林彈火中,還有夥伴會掩護,她真是最輕鬆的一員。
“這陣子剛好是採收期,所以比平日的作息時間早了一點。”他沒說出自己已習慣早起的山居生活。
才一點,她看是很多點。珍妮嗤哼了一聲,“把車窗搖下來,呼吸新鮮空氣,我的大腦也許會提前運作。”她的大腦現在正鬧罷工。
“把衣服拉緊些,早上的寒氣重,一不小心很容易感冒的。”他慢慢把車窗移下,不讓冷風猛然地灌入車內。
一陣涼得令人腦門一清的冷風迎面吹拂,珍妮縮了一下脖子呼氣,睡蟲全被凍醒,三兩下就飛得無影無蹤,尋找下一個受害者寄生。
“嘶——你不冷嗎?”他穿得比自己少,可雞皮疙瘩卻沒她多,真是不公平。
秦日陽一面注視路況,一面從眼角餘光斜睨她,“椅墊下有外套,先披著吧!”
珍妮彎下身取出一件厚重寬大的黑色外套,迅速地往身上一披,溫暖立即包圍著她,牙齦乖巧地不再咬豆子。“還有多遠?”
“就在前面那個彎道左側,你有沒有看到一大片含苞的香水百合?”他挪出一隻手指,指向不遠處的園圃。
她順著他的手勢往前一睇,果真看到有十來位工人在採割,原本整齊畫一的四方土地,出現了長短不一的線條。
一株株花形碩大的莖桿被長鐮一劃,有秩序地倒向一側,隨後被工人們的大手一挽,紮成一大束、一大束地往田埂一擺,露水還在晨光中輕揚。
貨車在花圃旁有塊小空地停住,秦日陽先下車繞過車頭,再打開側門扶珍妮下車。
“好……好可憐的花喔!還沒綻放就被攔腰斬斷生機,它們一定會哭死。”珍妮痛惜這片好花。人就是這麼自私,為了一點點得益就毀了它辛苦活著的生命。她為花兒感到心疼。
“你……”花會哭死?她這是哪門子論調?他實際地說:“盛開的花沒中盤商要的。”
剪花時,通常是選那種尚未開花的成熟花葩,一旦花瓣有裂開跡象,就表示花期不長必須去蕪存菁,留下緊闔的兩、三朵花苞。
“你想它們會不會流血?會不會抱怨你們大粗魯?喝!他居然用丟的?”珍妮的心在暫態咚了一下。
一個短小精幹的原住民青年,正把捆好的花束擲到貨車上,熟練地不傷及花身,倒叫一旁觀看的珍妮覺得他很殘忍,不懂得憐花惜玉。
“珍妮,你是不是感情太豐沛、想像力氾濫過了頭?”秦日陽在她頭頂上無力地歎了好大一口氣,心想,法國來的女人都像她這樣嗎?把花當人看?
豐沛?!有人還喚她冷血的蛇呢!她好奇地問:“你為什麼想在山上種花?”她愛花,但僅於欣賞,絕不會動手養一屋子的花。
在她的觀念裏,每一朵花都有權在土地上自由開放,被養在溫室的花朵和被豢養的寵物無異,會失去自然界應有的光澤和天性。她自由,所以希望天下的生物皆自由。
許多人都曾問及秦日陽,為什麼要放棄手中的幸福,甘心來到平凡無奇的山上種花種菜當果農,通常他只是笑笑不回答,其實他這種行為可以說是自我放逐吧。
“你呢?為什麼沒事跑到山上來迷路?”他不做正面回應而反問她。
小氣男人!珍妮不悅地說:“不要用問題來回答問題,這是非常差勁的逃避法,你是懦夫嗎?”
他怔了怔,有種被人看透的狼狽感,“你說話老是這麼利,有一天會割傷自己的。”
仰著頭大笑的珍妮差點笑岔了氣,“我的功力尚淺,真正舌利斷金的‘怪物’你還無幸見識。”她算老幾,狐狸才是舌後!她又催促道:“你老實招吧!我洗了耳朵。”她的意思是要他別想摸魚,快從實招來,她洗耳恭聽。
望著工人忙碌的背影,秦日陽喟然一聲,“歲歲年年花一樣,年年歲歲人不同。”
“拜託,我的中文造詣真的不是普通的爛,請不要用太深奧的辭彙考我。”她哪聽得懂老中國的八股文字,只可惜催眠術不是萬靈丹,無法將不曾接觸過的一面變出來。
“你哦!有空多翻翻書,這麼簡單通俗的字義你當難字讀。”他隨手摘下山側斜坡雜生的百香果,“要不要嘗嘗?”
翻書也沒用,相看兩相厭。珍妮接過他手中有些泛黑的果實一剝,香味立即撲鼻。“甜中帶酸,這是野生的百香果吧!”
“嗯!”眼看採收得差不多,秦日陽扯扯她身後的大麻花辮,“想不想體驗花農生活?”
體驗?她一身細皮嫩肉不是來磨土的,珍妮敬謝不敏地把髮辮扯到胸前,“你請忙,當我不存在。”
“懶鬼!”語氣中帶著他不自覺的寵溺。
“我提出嚴重抗議,本人是不屑加人‘屠殺’行列,請尊重淑女。”她不懶,只是不想動。
“淑女?”秦日陽愉快地搖著頭悶笑,“好吧!淑女,你先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珍妮不滿地看著他抖動的肩頭,突然壞心地拾起地上一塊泥土,朝他正在和工頭交談的後腦瞄準。
啪地一聲,準確無比的泥土正中目標,秦日陽撫著後腦勺猛然回首。
見狀,她卻若無其事地拍拍手中泥屑,左瞄右晃地摸摸鏡框,好像剛才發生的事與她無關,更甚者,她的態度還表現得不知發生什麼事。
“珍妮!我們有仇嗎?”他覺得這個女人教人火大。
“沒有呀!”她故做無知地挑肩擺手。
“那有怨嗎?”他甩甩頭,想把散碎的泥塊甩掉。
“怎麼可能?”珍妮又露出慣有的笑容。
這次秦日陽只迷惑三秒,就一板一眼地居高臨下俯望她,“無怨無仇,你幹麼拿我練手勁?”
“有嗎?”她將眼鏡往下推,露出一雙清澈無辜的不解瞳眸。
“有。”他十分肯定。
“是這樣嗎?”珍妮偏著頭,紅豔的嘴唇微噘,性感極了。
秦日陽口乾的注視她誘人紅唇,忘了自己正在生氣,心想她有一張適合接吻的唇。
當他這麼想時,身體已早一步行動,柔軟泌香地貼觸讓他一震,連忙拉回失神的理智往後一退,不退還不打緊,一退就踩了個空,跌進排水的小溝中。
見狀,原本看戲的工人改偷笑為大笑,每個人莫不都捧著肚子喊疼。
“日陽兄,你以身堵水的壯舉太偉大了,請容我為你致敬。”珍妮的嘴角有一道可疑的詭笑。
“藍、珍、妮!我要拆了你的骨頭。”他極其兇惡地爬起身,朝她大吼。
“不要啦!人家好怕哦!”她掩著鼻倒走數步,“你壓到狗屎了嗎?”真噁心的味道。她喃念道。
鐵青著一張臉,秦日陽陰鷙地抹抹臉,他當然知道自己有多臭,“你是故意的?”
“怎麼會呢?你的個頭像座山。”抿著嘴,她努力不讓笑聲逸出。
“你該死地居然戳我?”
珍妮終於忍不住放聲狂笑,笑他太不濟。
原來秦日陽一腳踩空時,另一腳曾用力要使其平衡不致跌倒,但錯就錯在他太信任她的“好心”,以為她伸出手要拉他,結果她竟食指一出的往他胸口一使勁,害他往後傾。
排水溝說大不大,以他高大的身軀正好卡在出水口,形成十分滑稽的折疊人椅,長腳硬生生地和正面說哈羅。
“你根本是在遷怒嘛!我一根小小指頭才多重,哪動得了你這頭大象?”她一閃身,躲過他憤怒的大手。
“你還敢嘲弄我?信不信我把你丟下山拗摔成肉餅?”他開始追著她跑。
珍妮是受過嚴苛訓練的聯合國幹員,根本不可能被他輕易逮到,只見她輕盈如風的身軀在花叢中穿梭,手腳靈活地以所學招術來化解他的步步逼近。
見狀,一旁採收的工人停下手邊的工作,有趣地看著秦日陽像小孩子一般的追著人家女孩子,而且還百追不上,覺得實在有負他的一雙長腿。
追了好一會兒,他才發現有數十道好奇的目光燃燒著他的背,他這才懊悔地止了步,瞪向一臉得意的珍妮,“你上輩子一定是泥鰍。”
“而你上輩子一定是清朝的女子。”她覺得泥鰍滑溜溜的,和蛇倒挺相像的。
“什麼意思?”一出口,他恨不得沒問,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偏偏珍妮喜歡在人家的傷口抹鹽,“裹小腳的女人,所以走不快也跑不動,唉!無限同情呀!”
他氣得眼皮直跳卻又拿她莫可奈何,只好先把自己一身泥濘的花肥洗掉。
扭開澆花用的旋轉水柱,在清晨七點多的寒風下,渾身濕淋淋的秦日陽咬著牙受凍,連帶著火氣也凍成冰柱燙不著人。
“你跟我家那頭狼一樣勇猛,這種天氣也敢玩水,我尊重傻子。”珍妮覺得好冷,緊緊拉著外套兩側。
“傻子?!”他狠狠地怒視她,“你家是開動物園?”一下子是狐狸、一下子又冒頭狼。他暗忖。
動物……園?她微慍地說:“你說是就是。”她一向是用這種口氣形容夥伴們。
“為什麼我覺得眼中所見的你,不是真實的你?”他冷靜地一想,覺得她是個值得深思的女孩。
鏡片後的她,有張清麗的臉,而她的身手也似乎太敏捷了,連常年在山中行走的他都摸不著她,實在相當詭異。
“現在的你又何嘗是真實的你?千萬不要看女人的真面目,我怕你會做惡夢。”她眼睛眨呀眨個不停。
“黑心肝的女人,想不想去看萱草?”香水百合已採收,接著他得去採收金針花。
“萱草是不是你們中國人口中的忘憂草?”她曾聽說一整片的萱草美如圖畫。
“嗯!不過我不保證你看了以後會忘憂。”他希望她不要再替花草請命。
“放心,傻子隔壁住的是天才。”
“你……唉!走吧!”他心想,自己還能怎麼樣,只有吃悶虧了。
※※※
手裏捧著點心盒,一臉憂鬱
的朱靜蝶將一切看在眼裏,胸口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呼吸幾乎要停滯。
打小追隨著他的身影而轉,從沒見他放下身段與女人如此放肆的追逐,還在眾人面前吻了她。
雖然是個短促不經意的吻,卻教朱靜蝶的心被狠撞了一下,她覺得心快碎裂了,耳朵聽不到四周的嬉笑聲。
她怎麼可能輸給一個陌生女子,她好不甘心,但不甘心又如何?自己只是一隻小小安靜的蝴蝶。
“人都走遠了,不要看了。”永遠在她身後守候的古之明開口道。
“我很傻,是不是?”微泛紅的眼眶,朱靜蝶強忍著淚。
他不語,只用高大的身子擋住他人探索的眼光。她傻自己更傻,愛情真教人癡傻不已。古之明望著她姣美的側臉,沉默地用行動表達愛意。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3 00:01:33
第四章
秋霜寒泌梧桐月,凝珠溫泉水滑脂。半殘的月像喝醉的嫦娥,斜斜地掛在頭頂上,奔波了數日,珍妮在“專”家的帶領下,只找到一株尚未結苞的水晶蘭。失望之際,她全身乏力得只想泡泡山莊後面的天然溫泉。
然後她才剛抱著一堆換洗衣服下樓,頭卻因為眼前那張哀怨的臉而開始作疼。
“還沒睡嗎?小蝴蝶。”
朱靜蝶在稍早時聽聞她要去泡溫泉,所以一直站在樓下暗處等,希望能和她談談。
這些天珍妮姊晚睡晚起,秦大哥竟也調整平時的作息時問,陪她在山間閒逛,甚至把有隔音設備的主臥室讓出來給她,自己則去睡她先前的房間。
由種種跡象顯示出,秦大哥似乎愛上珍妮姊,所以她心很亂,想找個令自己死心的理由,剪斷這條錯綁的情絲。
她知道強求的愛不圓滿,只要秦大哥能幸福,她絕對不會去介入,即使將有一段全黑的過渡時期,她也會含淚祝福他們,畢竟她做不來絕對自私的人。
“珍妮姊,你愛不愛秦大哥?”單純的朱靜蝶不懂得迂回,開門見山地直接問她。
哇!她可真嚇人,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挑這麼嗆的字眼,未免太嚴重了。珍妮思忖著該如何做不傷人的回答。“小蝴蝶,你還小,大人的事比較傷腦筋,一時之間誰也說不透,咱們改天再聊吧!”
敷衍的手輕揚,她現在累得沒有精神去應付一位“黏答女”,尤其是她最沒有興趣的一件事——愛情。
若說她沒有談過戀愛是騙人的,但是對方看上的不外是她的美貌或是傲人的家世,每次她都是因無趣而打退堂鼓,從沒認真地談一場愛情。
想想自己交往最久的那位,大概也只維持了兩年,她就嫌浪費時間而主動和他分手,其他的更短。
也許她的特殊專才馴服不少男人,只要不涉及情愛,她都能輕鬆應對,若是加入了情愛,她會是逃在最前頭的那一個。
“珍妮姊,請你不要用哄小孩的口吻轉移我的問題,我只想知道你愛不愛秦大哥而已。”
臺灣的小孩不好騙。珍妮閒散地說:“你知道我的長相不出色,而你的秦大哥剛好和我相反,儀錶出眾、卓爾溫雅,是女人最愛的那一型。”
“美女與野獸的故事不會發生在現實生活,你不要害我走在路上被眾家女子踹死,我還想活著回法國。”她覺得子彈沒要她的命,先被女人嫉妒目光給殺死,那是一件非常不值得的事。
法國?!朱靜蝶心中驀然燃起希冀之火,“你還要回法國嗎?那秦大哥跟不跟你回去?”
“他幹麼跟我回法國?一開玩笑,她怕死家中兩隻老母雞的囉嗦,才不會自投羅網去送死。
她會到瑞士、英國、德國或是美國,但絕不會回到法國,免得被看起來很溫柔的狡詐母親給賣斷終身。
“你們……相愛呀!”朱靜蝶問得小心翼翼的,還不時地觀察她臉上的表情。
“相愛?!”珍妮一聽,分貝驟然提高。
“難道不是嗎?”她斜眼望向二樓,“你們感情不是很好?”
好個屁!喔!淑女不能罵髒話。珍妮急忙澄清,“人不能相信眼睛所見,有時候眼睛也會騙人,你好好想想,我要去泡湯。”這次她溜得很快,完全發揮與恐怖分子對峙的機智,趁朱靜蝶思考之際快速搶灘消失。
“喂!珍……奇怪,珍妮姊有特異功能嗎?”好快的身影,她才眨一下眼而已,唉,問了老半天,卻是白費工夫,有問等於沒問,全被珍妮姊打混過去。
想要為自己的心找出口,千轉百轉之後,朱靜蝶依然站在迷宮入口思索,為該哪一腳先踏出而舉棋不定。
在她失落地走回房間時,二樓樓梯口出現秦日陽的臉,雖不知躲在牆角偷聽多久,但有一點可以確認,他走回目前暫居的臥室又踅足走向屋後。
※※※
“見鬼了,我不過蹺班來臺灣瞧一眼盛開的水晶蘭,怎麼報應來得這麼快?”珍妮呢喃道。要報也該從狐狸開始,她的缺德事做得比自己多。
溫泉的蒸氣隨著山風搖晃,四周圍著奇形怪狀的石頭,以高大茂盛的灌木為籬,沒有摻雜太多的人工美,完全展露自然的純淨。
除了在入口處前方十尺搭蓋小草屋以分別男湯、女湯外,其他采天然開放式,浮躺在溫度適中的泉水裏,抬頭即可仰看數不盡的繁星爭輝。
本來泡溫泉是一件很舒服的事,珍妮卻為先前的那檔事煩心,腦袋瓜子全是一堆垃圾,清都清不完。
“管他的,船到橋頭大不了撞上去,死活都有人陪葬。”這麼一想,她心情霎時舒坦許多。
珍妮抱頭浸在泉水甩一甩,四肢伸展開來浮游,兩眼微閉,她學日本廣告那一套,把熱毛巾覆在頭頂上,覺得很好玩。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放鬆思緒地享受這份寧靜,而做片刻的假寐。正當她怡然自得地睡在溫泉裏,細碎的腳步聲吵醒這難得偷閒樂趣,但她依舊緊閉雙眼。
她知道像這種輕柔到近乎無聲的躡足聲,在正常人耳中是聽不到,除非是受過訓練的專門人員,才得以察覺這似貓的足音。
高大的黑影遮蓋暈黃月光,他俯望水中的精靈,呼吸變得沉重不穩,久久不敢動彈,生怕驚擾了她的悠然恬靜。
須臾,黑色的影子半曲著腿,跪坐在她身側的大石邊,細細端看著柔和月光下的顏容,竟被她驚人美貌吸引住而看癡了,忘了要眨眼。
細緻的五官如雕塑家手中完美的作品,潔白似玉的肌膚經溫泉浸泡而泛紅,兩腮染上淡淡桃色,長長而翹的扇羽上凝露三、兩滴。
他抑不住心中奔騰的欲念,伸出食抬想要拂去停在她睫毛的小水珠,誰知尚未碰觸,噗通一聲後,哀號聲立起。
“天呀!你是不是女人?出手這麼狠毒,當我是惡虎還是黑熊?”還好她沒攻擊胯下。吐掉口中的硫磺水,秦日陽踉蹌地踩穩足下的平石,粗嗄的嗓門像鴨子被雷劈到般,笨拙地揉揉全身快酥掉的骨頭,濕答答的頭髮貼在額角。
他沒料到這女人出手這麼快,而且招招要命,若不是他學過幾年柔道,只怕要命喪在她手下,這算是牡丹花下死嗎?可是他連香都沒偷到,這種死法太冤枉。
“誰教你不出聲地摸到我旁邊,你該慶倖我沒帶武器在身上。”啐!想死還怕沒鬼當嗎?偷偷摸摸本該受點教訓,她還嫌出手不夠重。
“武器?!”他倏地橫瞪著她,“你想捅我幾刀才過癮是不是?”他以為她的武器是說說而已。
“偷窺淑女裸體是小人的行徑,沒閹了你的命根子就該偷笑。”原來他也是好色之徒。沒有遮掩的珍妮立在溫泉中,上半身傲人的身材少了水的掩護,美得教人移不開視線,而水底下若隱若現的三角地帶更引人遐思。
但此刻的秦日陽尚無心欣賞,因為落水前在小腹、胸腔及後背各中她一記手刀,現在疼得眼睛都快睜不開。
“小姐,你一定不認識中國字。”本來他只是想嘲諷她,卻湊巧捉到她的痛腳。
“不認識中國字犯法嗎?我相信你的法文也沒我溜。”什麼嘛!她本來就是語言白癡。
不認識中……中國字?他揶揄地說:“你不是中國人啊?”他這問話由肯定變問號,“金髮?”
他太驚訝了,原以為是月光照射的關係,豈知再定眼一瞧,她真的擁有一頭燦爛及腰的金色發絲,這……這太匪夷所思了。
“什麼金髮……啊!怎麼染劑全褪了色?”一綹發絲在風中飄動,珍妮才驚覺自己已漏了底。
眼前的裸女實在太養眼,超過秦日陽所能控制的範圍,以致下體迅速地膨脹難抑,他尷尬地半轉身蹲在水底,藉以掩飾失態的下半身。“珍妮,我是個有正常需求的男人,麻煩你把自己包緊一點,我不想在溫泉裏強暴你。”
“那你也得有本事才行。”說著她就走向放置浴巾的地方,示意他得先打贏她。
不過在這個情況下,這話卻令他誤以為她在暗諷另一件事,而男人最忌女人說他“那個”不行。
珍妮手才觸到布角,一股力量突然扳正她的身子,來不及開口怒斥,微啟的櫻唇就被強大男性氣息攻佔,連舌尖蠕動的機會都被強行剝奪。
秦日陽只是想證明他男性雄風未減,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報復行動,竟把自己邪惡的一面引發出來,而不想放棄懷中與他契合的嬌軀,覺得只著短褲的精壯男子碰上全身赤裸的金髮女子,欲望就會不受控制的勃發。
“我要你。”他雙手不停地揉搓她豐盈的玉乳,口中含舔著她的白玉耳垂,大腿抵著她的小腹往下廝磨,而停不下來想要釋放全身熱情的欲望。
“沒有承諾、沒有約束?”珍妮半掛在他身上,喘著氣要求沒負擔的性愛,因為性在法國很普通,就像三餐吃飯般,她們不會為了可笑的薄膜而放棄享樂的性愛關係。
他的手頓了一下,直覺的不喜歡她把做愛看成遊戲,“這是你的條件?”
“我喜歡自由。”她主動地撫上他的臉挑逗,“感情是一件沉重的包袱,我討厭被束縛。”
法國女子的風情和熱情,是男人無法抵擋的,秦日陽原想抽離的身子,因她手覆蓋在他挺立的陽剛上逗摸而投降,兩人隨即陷入難拔的情欲戰。
當他再也忍受不住她的撥弄時,一手托高她的臀部,一手在她女性陰谷中摸索挑撥。
濕潤的通道為他開啟著,不再等待的他將自己推進毫無阻礙的溫地裏抽動,激烈的肉體撞擊將泉水濺起一波波旋浪。
溫泉裏的熱度因他們猛烈的交纏而升高,泉水中的兩人忘情地呻吟著,將星光的餘芒逼退,留下他們高潮時的呼聲和虛脫。
※※※
夜在激情中悄然落幕,盡責的太陽接替月亮的位置,由東方冉冉升起,用金色光芒將大地點亮。
熾熱的陽光透過窗簾的小縫,慢慢地隨時間移動,由原本地板爬升至淩亂雙人床,金色的發絲散在水藍席夢思上,如沉睡中的維納斯般撩人。
金色頭顱一偏,枕在寬厚的男性裸胸上,薄薄的毯子微微遮掩兩人交纏的四肢,露出大半的春光。
不因昨夜縱情放欲的秦日陽依其生理時鐘,早已清醒多時,但他捨不得離開懷中佳人,遲遲不肯起身梳理,眼中儘是她粉嫩的睡容。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愛,但他卻著著實實地迷戀她。迷戀她的笑、她的眼、她的發、她的身體。
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感覺,那是一種被釋放的自在、不需要壓抑的自我,他可以放心和她談論一切話題,不用擔心被看透面具下的他,這就叫緣份吧!
“你到底是人還是妖精?我總是捉不住多變的你。”秦日陽眷戀地把玩落在他胸前的金色秀髮。
女性體香混著淡雅紫羅蘭香味,平息的欲望又開始騷動,秦日陽只得把視線暫放在頭頂上一盞簡單的日光燈,不去想她誘惑的動人曲線。
理智可以大方說不想,身體卻誠實地在說話,他允許自己貪心的多看她柔膩皙白的玉體一眼,卻強抑著欲火在她臉上輕啄。
輕柔地將胸膛移開,不去吵醒枕在身上的睡美人,他輕足地跨下來,光著身子走入浴室,破天荒的在早晨洗個寒得入骨的冷水浴。
等到身子完全失去欲念,他才一身清爽地走出浴室,換上日常衣物以確保自己不會獸性大發,再一次攻擊她佈滿瘀青的嬌軀。
“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昨夜差點被你搾幹精力,今天非好好補一補才行。”秦日陽俯在她耳邊呢喃。
習慣是一種要不得的“習慣”,甚少在男人床上醒來的珍妮,一察覺身邊有男性氣息靠近,就二話不說地朝他出手。
待她清楚的看見正抱著腰低吼的男人時,才慚愧地把薄毯拉高至下巴,露出兩潭抱歉的綠眸。“對……對不起啦!這是身體自我防禦的反射動作,絕不是出自我的本意。”好糗,她已經“攻擊”他兩次。珍妮歉然地笑笑。
人是奇怪的動物,一旦習慣某種生活,就會自然而然地反應在日常生活裏,所以怪不得她異於常人的謹慎舉止。
唉!得貼膏藥。他佯怒問:“你一向都用這招對付枕邊人嗎?我看起像練拳用的沙包嗎?嗯——”又烏青一塊,加上昨夜那幾下,現在的他是名副其實的“傷兵”。
“我已經道歉了,不然你想怎樣,打女人出氣嗎?”她裝出可憐兮兮的語氣想軟化他。
“打你嗎?”他一手抱著腰,一手拉開落地窗的布簾,“你保證不還手?”
“一大早就在說笑話,我像是聽話的波斯貓嗎?”打不還手?她可不是笨蛋。灼人的太陽光讓室內一下子明亮許多,回過頭正規取笑她幾句的秦日陽,笑容頓時停留在臉上,雙手抱胸地直視著她,“你不是東方女孩。”
“我從沒說過我是東方女孩。”她只說自己是法裔華僑,這不犯法吧!
“你真的是法國人嗎?”他走近她床沿坐下,指尖輕輕地畫著她眼角四周。
“我父母兄弟都在法國出生,你認為我是不是法國人?”她自認沒人血統會比她更純正。
聰明又狡猾的女人!秦日陽在她眼皮上落下一吻,“你是擁有一雙綠色瞳眸的邪惡女巫。”
“綠色?!”珍妮連忙包著毯子從床上跳下,奔到鏡子前面,“哎呀!我的隱形眼鏡呢?”
好可惜,那是她特別拜託安森博士為自己量身研究,永不傷及眼珠,可以長期配戴而不用定期清洗,即使七天七夜不摘下也無妨的耶。
“金髮綠眸,身世?你身上還有什麼秘密?何不一次全攤開?”他不懂她為何要隱藏驚人的美麗。
她沒好氣地回瞪他,“都是你的錯,害我損失一副隱形眼鏡。”她才不想和他分享秘密。
她想起來,昨夜他們在溫泉裏做愛,這個粗魯又低級的男人用舌頭舔吮她的眼睛,結果把她的隱形眼鏡給吞了。
隨後因露天溫泉有其他人聲傳出,他就抱著她摸回房間,繼續重複那原始的需求。
“眼鏡?”該死的女人,圍著毯子還那麼迷人,他暗罵。“你就只想到眼鏡?”秦日陽克制不了想掐死她的衝動,在經過昨天一夜的放縱,她竟只關心那副遮住她瑩亮美眸的爛鏡片?
“降低你的音量,吼聲大不代表你有理。”哇!眼睛還會冒火耶!她嘲諷道:“紳士是不生氣的,對吧?”
紳士?他不認識這個字眼。“我怎敢生氣?免得有人動不動就又拿我練拳頭。”
他是氣自己,氣自己太過在乎她、氣自己管不住一個女人、氣自己竟輕易被她的一言一行而左右。
他手底下有上百個工人,哪個不是恭恭敬敬地喚他一聲老闆,奉他為至高無上的大人物,只有她,天生像來克他似的。
“你這個男人怎麼這麼小氣?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你可以停止揶揄了吧?”他真是個小鼻子、小眼睛,心胸狹窄的男人,她承認自己下手是狠了些,可他塊頭那麼大,揍幾拳又傷不了分毫,何必計較呢?
“是呀!你大方。”他語氣寒酸,一把抱住她妖嬈扭動的腰肢,“我的存在不如指甲大小的鏡片。”
珍妮聽出他話中隱含的一絲情意,“我是過客,不會為任何人停留,不要讓我有抉擇的遺憾。”她不可能脫隊太久,遲早要回到工作崗位,因此負擔不了太多的情。
“昨夜對你沒有任何意義嗎?”秦日陽變得優柔寡斷,捨不得放手的緊摟著她。
“你應該知道你不是我的第一個男人,法國人向來對性是以浪漫自由的態度去看待,所以我很珍惜昨夜的回億。”
就因為知道,所以自己才心澀。他不死心地問:“只能是回憶嗎?”他想要更多。
他已經三十四歲了,不再是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原本不確定的心在她明白的坦言下,清楚地展現。
在這一段不算短的生命中,他也擁有過不少女人,但從沒有一個女人能進駐他幹瘠荒漠的心房,她是第一人,因此,現在他要的不是回憶,而是永恆。
“我不能否認很喜歡你的身體,也喜歡昨夜的性愛,但未來太遙遠,我從不畫地自限,因為誰也無法保證永遠,惟有把握現在。”
她不敢說他是她有過最棒的情人,身體比理智忠實,珍妮可以感受兩人之間有點什麼在滋長,但在她理不清那一點從何而來,絕不輕言承諾。
吻著她細白肩窩,秦日陽口中有一絲苦澀味,“那我就讓你更喜歡我的身體。”最好愛到不忍離去。他在心中喃念道。
扯掉她身上的薄毯,他一個反身,將她置在兩腿中央,開始挑逗她身上的敏感處,順便也把自己的衣物卸掉。
“不……不要愛上……愛上我,你會很……很辛苦。”一波波快感湧上下腹,珍妮發出嚶呢的警語。
“你提醒得太慢了,下……下次請早。”一挺身,他將自己深深地埋入她體內。
欲望是人類最深層的念欲,沒有道德與公平,只有男女最赤裸的真實面。沒有任何優越的武器在手,渴望珍妮的他只能用惟一的身體來征服她的心,借一次又一次的交歡,將兩人困在情欲當中,誰也別想擺脫誰,認為性愛或許也算一種愛吧!
就這樣樓上展開一場又一場的男女戰爭,殊不知樓下的人兒因他們的反常而憂心不已。
※※※
“老闆是不是生病了,怎麼都快中午還沒下樓?”張媽在樓下徘徊走動。
早上晚起已經是相當不尋常,連中午時分還不見人影,實在怪異得很,不僅張媽糾著一張老臉候著,其他文書工作的員工也大感不解,而各種臆測、猜想也紛紛出籠,其中以“生病”高票當選。
“你們看要不要下山請個醫生上山,以備不時之需?”一位大叔好心地建議。
“是啦、是啦!老闆的健康是員工的福利,千萬不能有所疏忽。”幫忙打雜的阿婆趕緊附和。
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時,突然不知是誰冒出這麼一句,“咦!山下那位來玩的珍妮小姐呢?她好像也還沒有下樓,該不會跟老闆一起生病了。”
跟老闆一起……這一句話馬上引起眾人無限聯想,孤男寡女同處一樓,萬一不小心擦槍走火,晚起當屬正常。
一些比較“老手”的男人開始擠眉弄眼,說些淫穢的雙關語,弄得一些歐巴桑臉紅得笑他們不正經,偏又愛聽得緊。
“你們不要亂說話,小心被老闆聽到,皮都得繃緊點。”張媽像只茶壺一樣,一手叉腰、一手拿鍋鏟。
老闆和藍小姐這些天出雙入對的情景,她是看在眼裏難在心口,為女兒喊不平。
雖然珍妮那丫頭沒靜蝶漂亮,可一張嘴討喜得很,笑起來甜美可人,連她都打心底喜歡,而無法去討厭老和老闆窩在一起的“第三者”。
靜蝶也真是的,看兩人甜甜蜜蜜地走在一起,也不懂找個藉口介入,平白便宜了人家。
“大媽,搞不好就是那回事,老闆是男人耶!難免有衝動的時候,這種事不能忍啦!”
另一道遲疑的聲音加入,“大媽,如果老闆真的和那個珍妮怎麼樣,你家靜蝶不就失戀了?”
此話一出,眾人靜默了。
好歹靜蝶是他們從小看著長大的女娃兒,感情好得就像自家女兒、妹妹一樣,大家當然希望她有個好歸宿。
這些年,她對老闆的愛意大家是有目共睹,也樂觀其成,盼能早日喝到他們的喜酒。
結果半路卻殺出一個法國華僑,使原本單戀的靜蝶處於更加不利的地位,弄得他們幫也不是,不幫也不是,就家踩在朽腐的吊橋般進退兩難,因為對方是老闆嘛!他們可不敢造次。
“不過姓古的那小夥子似乎很喜歡你家靜蝶,大媽妞,你可別大小眼哦!”阿婆安慰地提起古之明。由於年紀一大把了,總不好要她跟大夥叫張媽為大媽,所以她習慣喚張媽為大媽妞。
“說得也是,之明那小子不錯,年紀和靜蝶差不多,兩人站在一起也滿順眼的。”
“對啦!靜蝶才二十歲,配老闆是年輕了點,還是年紀相近的之明好,比較不會有那個什麼……代溝啦!”
眾人不斷地吹捧古之明,意在勸張媽要多開導朱靜蝶,教她不要太死心眼地守著秦日陽。
“你們……靜蝶的個性,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唉,除非她自己能想開,否則誰勸都沒用。
張媽很感謝鄉親們的好心,在感激之餘,她仍憂慮地往上瞧,不管是不是生病,還是眾人口中猜測的“那件事”,總要見到人才安心。
“媽,秦大哥還沒下樓嗎?”懷中抱著一堆檔案檔的朱靜蝶,疑惑地問道。
“還沒呢!你餓了吧?怎麼吃個飯還抱著一堆工作?”中午時間,她當然先關心女兒的腸胃問題。
朱靜蝶輕輕地搖著頭,一臉焦色,“有個大公司的王經理要找秦大哥談土地的事,之明正在應付他。”
“土地?沒聽說老闆要賣土地呀!我們這些年光靠產銷的果菜花卉就賺翻了,沒必要賣土地啊!”
扣掉人工及肥料那些費用,張媽知道數野山莊不缺錢用,而且現在每片土地都正值採收期,他更不可能賣土地。
“我們也是這樣跟王經理說,可他說和秦大哥是老同學,一定要親自和他談談。”她被煩得實在沒辦法,連這季收成的記帳都被打斷,逼得她連帳本都帶走,還好有之明幫她擋駕,才得以脫身。
“就算是老同學也不能這麼霸道。”哪有這樣的老同學。張媽不悅地想。
“秦大哥再不下……他闖進來了。”話說到一半,朱靜蝶看見纏了她一上午的男人朝她們而來。
王奕民一進門就扯著喉嚨喊,“你們待客之道太差勁了,我非叫日陽把你們全開除不可。”
“王經理,這裏是員工餐廳,你不要亂闖。”攔不住他的古之明向朱靜蝶投了一個無奈的眼神。
“員工餐廳正好,我肚子餓了,你快叫廚房上菜。”他儼然是主人似地下命令,“哎呀!蝶妹妹,原來你在這裏呀,來陪我吃飯吧!”
見他一臉色相的想向朱靜蝶上下其手,古之明連忙一掌撥開而心生不悅地斜睨他。
“我碰碰漂亮妹妹不成呀?你這小子算哪根蔥、哪顆蒜?要不是看在她長得不錯,我才懶得多瞧一眼。”
古之明氣憤地正想開口罵人,有人比他早一步出言。
“要找漂亮妹妹到山下酒家找,我們這裏不是色情交易所。”
嚴厲的語氣令眾人抬頭。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3 00:01:55
第五章
“老闆。”
“秦大哥。”
“日……日陽。”
前面兩個稱謂是欣慰的,後面那句就喊得有些心虛。
“如果你是來敍舊的,請表現得像個客人,這裏不見送往迎來的五月花大酒家。”秦日陽嘲諷著王奕民。
幾番雲雨後,體力幾乎耗盡,饑餓感主掌了一切欲望,他隨意地穿戴整齊,被床上的金髮佳人一腳踹下樓,只為了當“侍夫”。
才剛一下階梯在轉角處,就聽到頗為耳熟又狂妄的聲音,令他兩眉不由得一蹙,神色轉為冷峻。
若真要論起交情,他和王奕民僅是兩年的高中同學,升上高三那年他就出國念書,一直到大學畢業才回臺灣,平淡如水到他快忘了此人?要不是王奕民囂張狂妄的個性不變,他當真認不出。
“老同學這麼多年沒見,你混得不錯喔,分點油水讓我撈撈嘛!”王奕民厚顏無恥地搭著他的肩。
由於秦日陽是近乎一九○的身高,所以矮他差不多二十公分的王奕民的手很容易就被擺脫,“我不養豬,沒有油水可撈,你可以試試餿水油。”
王奕民笑臉一僵僅停頓了兩秒,又立即發揮小人本色地揚起假笑,虛偽地端出狗腿本能。“你愛說笑,光這片山就夠你吃一輩子,要是再加入畜牧業,臺灣的養豬戶都得跳海嘍!”
他的阿諛奉承對秦日陽而言,比一粒種籽還不值錢,至少種籽還會開花結果,而他只會坐享其成等著數鈔票。
“什麼風把你這個標準的都市人,吹到缺少燈紅酒綠的枯燥山上呢?”他邊說邊走向自己的辦公室,因已是用餐時間,他不想讓工人們看笑話。
看了一眼餐桌上豐盛的食物,王奕民忍住饑腸轆轆,跟著他走出餐廳,“同學一場,有好處我第一個想到你喔!”
好處?秦日陽不以為然地說:“開門見山地說吧!我相信咱們都是大忙人,用不著浪費時間客套。”
“好,快人快語,我就直截了當地說明來意,你知道歐氏企業準備投資一項大規模的度假別墅方案,需要一大片土地吧?”
“略有所聞,我一向對房地產沒什麼興趣,而且我也沒有剩餘的土地可出售。”他一口就挑出重點,心想,山坡地的資源有限,他不會為了金錢破壞山林環境。
“怎麼會沒有?我事前打聽過了,這附近的山都在你名下,只要你割愛一片小土地,擔保你以後不用再種菜。”他可是算計好才來的。
秦日陽譏誚地笑笑,“我就是喜歡種菜,如果我貪圖利益錢財,秦家名下多家的跨國企業還等著我接任總裁位置。”
“啊,這……”他一臉赧色地道:“你的土地那麼多,也不差這一小塊嘛!”
秦家可說是家大業大,這點王奕民比誰都清楚,所以他的小姨子,也就是歐氏企業董事長最疼愛的小女兒,才會把他當成最佳丈夫人選,三不五時就上山勾引他。
而他就是透過小姨子歐千媚的關係,才知道秦日陽在南投山上有一大片土地,而且正符合老丈人的要求。
“我的土地是不少,每一分、每一畝我都做了長遠的計畫,而這些計畫不包括破壞自然山林。”
“此言差矣,開發山林成為度假別墅可以帶動地方繁榮,我們會聘請專家做好水土保持工作。
“還有公司本著回饋地方的精神,打算在山腰上設置大型遊樂場所,嘉惠附近鄉鎮的居民。”他說得是口沫橫飛,盡其所能地鼓動三寸不爛之舌,企圖動搖秦日陽的決心,才有利可圖。
他眼一沉,不悅地冷言道:“歐氏企業想在山腰建遊樂場?你們的胃口未免太大了吧?”他們竟想一網打盡?他輕嗤了一聲。
“別這麼說嘛!殺頭的生意有人做,賠本的事誰敢動呢?你也會有好處,大家互蒙其利罷了。”
“除了金錢,我還能有什麼好處?”秦日陽虛應一聲,眼底儘是不耐。
王奕民以心照不宣的眼神朝他眨眼,“千媚嘍!她可是歐氏最寶貝的公主,你真是賺到一位美嬌娘。”
歐千媚的美豔是眾所皆知,那身段更是浪得教人銷魂,比起她姊姊歐千真,兩人可謂雲泥之差,所以受老丈人的寵愛,連他看了都心癢癢,恨不得爬上她的床消磨一宵,即使要他少活十年也甘心。
“公主不是應該配王子嗎?怎麼可以委屈她跟個農夫呢?這可是比灰姑娘還可憐耶!”吳儂軟語的女聲傳入。
“誰准你……哎呀!原來你在山上藏個洋貨,嘖嘖嘖,多漂亮的美人兒,在床上一定很帶勁。”涎著唾液,王奕民像見到骨頭的餓狗般,兩眼發直地直盯著珍妮曼妙的曲線,嘴角咧開一百八十度,快要和耳朵成一直線,只差沒脫個精光地撲上去。
他那副色迷迷的模樣,令秦日陽非常火大,“把你的豬哥唾液給我收回去,她不是你能招惹的女人。”
“唷,都老同學了,有好貨色怎好私藏?這麼美的洋妞一定花了你不少錢。”他朝秦日陽曖昧地笑笑。
腰就是腰、臉蛋就是臉蛋,突出的胸乳真是難以掌握,那雙修長纖白的玉腿若勾在他下腹……王奕民愈想愈興奮,思想也愈下流。
“你……”秦日陽正想賞他兩拳,手肘騫然被握住,“珍妮,我……”他在珍妮的眼語下噤口。
“這位先生,你想不想把我從小甜心陽陽這裏買過去?”她裝出狐媚的誘人表情。
美色當前,道義放兩邊的他急忙說:“當然想嘍!我的小美人。”他想借機揩油,卻被她有技巧的閃過。
見狀,秦日陽的肌肉霎時緊繃,恨不得折斷他那只狼手,拿肥皂洗他噁心巴拉的口,告訴他美人已名花有主了。
“那你一個月賺多少,夠不夠包養我?”珍妮說得很勢利,活像待價而沽的貨物。
“我一個月少說也賺個上百萬,你跟著我要什麼有什麼,我絕對不會虧待你。”王奕民忘神地吹噓自己。
珍妮略微沉吟一下,露出十分為難的神色,“什麼?才百來萬,我一個月的零用錢也差不多這個數目。”
“一個月……零用錢?”王奕民轉向秦日陽,“你用上百萬包她一個?”他暗忖,日陽竟有錢到這種地步?
“沒有。”秦日陽憋著氣搖頭。
“沒有?”他又看向珍妮,“你不會另外有金主吧?”
“父母算不算金主?”她把自家兩老抬出來賣。
父母?!王奕民瞧她一身樸素穿著,不相信她出身世家,所以用輕蔑的口氣回道:“‘乾爹’是吧!”
“聽過法國弗羅倫家族嗎?”
“在商場混的人都聽過弗羅倫家族是法國最有名望的古老家族,資產多得不可數。”
“哪有不可數?全是謬傳,你知不知道弗羅倫家族只有一個獨生女?”她可是天之驕女。
“當然知……”王奕民倒吸了一口氣,“難道你是弗羅倫家的人?”
說到此,珍妮又開始玩飛刀了,“有錢人真的很痛苦,每個月都要用盡心機的花一百萬法朗,花得我頭暈眼花的。”
“一百萬……法朗?”天呀!他一輩子也賺不到。他驚訝地瞪大雙眼。
“不要太同情我,雖然花得很辛苦,不過衣索比亞的難民應該會很快樂。”她佯裝被錢欺壓得很苦悶的模樣。
“衣索比亞?為什麼?”衣索比亞的難民連飯都沒得吃,怎快樂得起來?他不解地想。
“因為我一口氣捐了一年的零用錢,現在我無錢一身輕,真是舒暢極了。”她確實曾以弗羅倫家名義捐助難民。
一千兩百萬法朗?王奕民目瞪口呆,隨後橫眉一豎,“臭婊子,你敢戲弄我?”他不相信她是弗羅倫家族的人。
就沖著他這句臭婊子,珍妮發火了,不等秦日陽發飆,便自行揚起邪惡到極點的詭譎笑容,“看著我的眼睛。”
王奕民正在氣頭上,一聽到她充滿魔力的嗓音,眼睛竟不受控制地住她身上飄,黑眸對上綠眸時,他眼神也變得渙散不定。
“你是狗,一隻左腳被卡車壓過的殘廢狗,你正準備拖著瘸腳下山找狗朋友一起泡母狗。”
“我是狗,我是只殘廢狗,我要下山……下山。”他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語。
“很好,你是一隻狗,現在你以狗的姿勢下山,找一隻發情的母狗交配後就恢復人的模樣而忘掉一切,去吧!公狗狗。”
話一說完,王奕民立即像狗一樣趴在地上用四肢行走,左腿還無意識地拖著走,很快地消失在兩人眼前。
時間似乎停止轉動,一旁僵立不語的秦日陽傻了眼,嘴巴駭然地闔不攏,不敢置信眼前發生的一幕,兩眼瞠得眼珠子快要掉下來,直到雙頰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感,“這是……怎麼回事?
“你才是怎麼回事?像傻瓜一樣呆站著,以後出門別說認識我,真丟臉。”老土!她不悅地睨了他一眼。
“他怎麼會變成一隻……狗?”若非親眼目睹,他會以為自己在做夢。
珍妮戳戳他的腦門,“催眠術這玩意聽過吧!”
“你會催眠術?!”秦日陽原本迷惑的表情驟然清明。難怪王奕民會乖乖的當狗,原來是……這個女人真可怕,居然用這一招整人,還叫他和母狗交配,實在惡劣到大快人心。
“催眠術學起來並不難,我只花了半年就天下無敵。”不是她自誇,她的確有這方面的天分。
半年?!等一下,她不會……他狐疑地問:“珍妮,以後我若惹你生氣,你不會也用催眠術對付我吧?”
“這個嘛——”她佯裝考慮,害他一臉心慌慌,“放心啦!我只對壞心的人使用。”及討厭的對象。她在心中補說道。
“那就好。”秦日陽著實松了一口氣,“你編謊的技巧真妙,唬得他一愣一愣的。”
珍妮勾著他的手,朝他手背上的“皮”一擰,“我句句屬實,絕無虛言。”
這下他當真笑不出來,表情凝重地注視她,“你真的是弗羅倫家的女兒?”
“珍妮•弗羅倫,這是我的全名。”她不覺得有什麼值得驕傲,姓氏是父母給的,她沒有權選擇。
他微微地斂眉,“你到底還有多少面沒展露出來,每當我以為已經看透你的這一面,轉個身又多出另一面。”她真的比山還難解,變幻之快教人來不及捉摸,令他害怕握不住這朵金色向日葵。
珍妮雙手環繞著他的腰,重重地在他唇上一啄,“我就是我,有本事就儘管來挖,看面具下真實的我是如何。”
這是挑戰,身為男人,不能拒絕自己女人的宣戰,秦日陽還以更激烈的長吻,宣告他接受挑戰,而心與心的交戰,戰利品就是愛。
結束長長的一吻,珍妮才想起她是因為肚子餓,在久候他不歸的情況下才下樓,她還記得眾人錯愕的表情,以為她是走錯路的外國女人。
全怪他把她的“裝備”給扔進馬桶,沖入地下去了。思及此,她沒好氣地說:“喂!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了。”
“什麼事?”正著迷要吃掉她的秦日陽,根本聽不進她的話,無心地回答著。
她翻轉眼球,“我餓了。”
“我也餓了。”可他此餓非彼餓。
珍妮見他心不在焉地啃咬她的耳垂,便狠狠地往他肚子送上一拳,“我、肚、子、餓、了。”
“狠……狠毒的女人,你剛才兩巴掌還沒消腫,現在又……”他快成了她的沙包。
“這是給你的提示,不要在女人心情不好的時候靠近她,不然……嘿嘿!把棺材準備好。”
“你想當寡婦?”他隨口取笑著問。
臉色一正的珍妮側著頭望著他,“不要對我用情太深,我怕無力回報。”
“我不是要你回報,只要接受,我不會逼你一定要愛我,但請允許我愛你。”他用謙卑的口氣說著愛語。
“你……你是傻瓜,一個令我動心的傻瓜,我不知道能不能像你愛我一般愛你,但我允許你愛我。”
“謝謝。”雖然沒能從她口中得到相等愛戀,秦日陽仍相當滿足這個承諾,覺得至少她已經開始軟化,他相信只要用心,終有一天可以獲得她真心的愛,只要有耐心。
“我們可以去用餐了嗎?”
他勾起手肘,“請吧!小姐,請容許我護送淑女到餐廳。”
“你真是一位紳士。”珍妮有模有樣地端起架子。
“哪裡,這是我應有的禮貌。”
兩人相視一笑,不知愛苗正悄然滋長。
※※※
餐廳中一大群鬧烘烘的工人正大口地吃著盤中菜,熱切地討論剛才從主屋出現的金髮女子。
“那個阿都仔查某好漂亮喔!不知道從哪裡跑來的,還會說國語耶!”
“不止漂亮,人也很有禮貌,她剛才還跟我說謝謝呢!”
“她笑起來更美,咱們山地之花都沒她美,看她一笑,我中午可以多吃三碗飯。”
“奇怪,這麼漂亮的外國女孩打哪來的,怎麼會從老闆住的二樓下來?”
不只工人們納悶,連張媽一家四口包括古之明在內都滿頭霧水,猜不透她到底是何方神聖,怎麼會出現在數野山莊,而且還從“禁區”下來。
難道是珍妮的朋友?他們繼而想想又不太可能,有外人住進數野山莊,他們不應不知情才是。
“靜蝶,老闆是否提過有客人?”老班長朱信白捺不住性子問。
“數野山莊暫不開放,應該不會有遊客上山。”她老覺得那個金髮女孩很面熟,就是想不起在哪見過。
山上鮮少有外國女孩,尤其是美得像教堂的天使,一雙綠眸深得教人淪陷,長長的鬈發滾著波浪,五官精緻到像個歐洲娃娃,連身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朱伯伯,難道你沒見到那位外國女孩來投宿?”他在山莊門口那片花圃監工,應該有印象。古之明這麼想。
朱信白壓低嗓門說道:“你們想她是不是那個?”他指得是山中枉死的幽靈。
“爸,都什麼時代了,你還相信這些怪力亂神的事。”朱靜蝶好笑地為父親夾菜。
張媽推了丈夫一下,“你才見鬼哩!大白天太陽正烈,那種東西怎敢出門?又不是找死。”
“她本來就是死的。”有活的鬼嗎?朱信白在心裏暗自嘀咕。
他的話惹來張媽的白眼以對。
就在大家困在死胡同竄不出來之際,他們口中的“情女幽魂”正親熱地靠在秦日陽身上,走進大家詫異的目光中。
“大家吃飯呀!”珍妮不生疏地照往例和眾人打招呼。
工人們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囁嚅地回她一句,“吃舨。”
看到這情景,秦日陽興起做弄的念頭,“來,寶貝,你坐我旁邊,好方便我替你夾菜。”
寶貝?!眾人被嚇得碗都拿不穩,把筷子當成雞腿猛啃,有人跌得四腳朝天,更甚者有人因他一番話而打翻一鍋湯。
眾人皆不敢置信秦日陽今兒個反常,竟公開和女人打情罵俏,而且還要她坐珍妮的寶座。
珍妮?!大家差點忘了這號人物。
“秦大哥,珍妮姊人呢?她怎麼沒下樓用餐,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怪異,簡直是詭異到極點。
此刻的朱靜蝶收起對秦日陽的愛慕之心,腦海裏轉的完全是一團亂相,搞不懂他為何在一夜之間變了個人似,竟突然和一個陌生女子如此親近,而珍妮姊又到哪去了?一切一切都讓她想不透。
大家一臉疑惑的表情,令興意正濃的秦日陽再一次開口,“我跟各位介紹,她是珍妮•弗羅倫,法國貴族。”
“她也叫珍妮?!”
七嘴八舌的討論聲此起彼落,令珍妮吃得不痛快,覺得被嚴重剝奪了用餐樂趣,“安靜。”
不慍不火的小吼聲,令全場一片鴉雀無聲,莫不張大眼睛凝視發聲人,乖得像聆聽牧師講道的信徒般。
看到他們聽話的表現,珍妮滿意地點點頭,“很好,現在你們豎直耳朵好好聽著,我就是你們認識的珍妮。”
“什麼?”
“怎麼可能?”
“她是珍妮?!”
“差太多了吧!”
吵……吵死人了。她蹙眉地說:“不過是去掉染發劑、眼鏡及時下流行的有色隱形鏡片罷了。”她說得夠白了。
經她一提醒,眾人換了另一種角度看她,覺得果真有些相像,這才恍然大悟地直問她是怎麼弄的,逼得秦日陽不得不開口制止。
“各位,上工的時間快到了,你們不會是想偷懶賺我一小時的工錢吧!”
老闆都出聲警告,大夥只好鼻子摸一摸,把碗筷收一收上工去,免得被扣工錢。
“老爹、大媽、之明,還有靜蝶,你們可以回到地面,吊在半空中不累嗎?”看來,他是嚇著他們了。
張媽性子急,一雙清亮的雙眸仍盯著珍妮不放,“老闆,你確定她是……珍妮?”
她太驚訝了,一個人怎麼可能由貌不驚人的醜小鴨,蛻變成絕世大美女,而且還一下子變成金髮的外國人。
“她是珍妮沒錯,我沒騙過你吧!”
“這倒是,不過……她也變太多了,竟欺騙大媽的眼睛。”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要不得。張媽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大媽。”珍妮甜甜地朝她一笑,“你是漂亮女人,你應該瞭解單身女孩在外面很危險,我只是想保護自己。”
漂亮女人?!張媽被她哄得心花怒放,“對對對,女孩子要懂得保護自己,我瞭解、我瞭解。”
“我就說嘛!還是女人瞭解女人,誰教咱們都長得太‘禍水’。”她一副咱們是“一國”的表情。
“禍水?”
“你們中國人不是常說紅顏禍水,漂亮的女人才有資格當禍水呀。”
張媽樂在心頭,嘴上還客氣地說:“沒有啦!我老了,哪比得上你們這些年輕人?”
“大媽,你不要謙虛了,你問在場的各位,誰敢說你不漂亮來著。”她下巴一揚,指向正在看笑話的眾人。
被她這麼明目張膽地點名,眾人莫不點頭如搗蒜,生怕得罪脾氣暴躁的張媽。
“大媽,我們家珍妮可不輕易讚美人,像她老是嫌棄我不稱頭,是個笨手笨腳的情人。”
我們家……情人?!這番話炸得眾人頭昏腦脹,尤其是朱靜蝶更是首當其衝地暈眩了一下,看得古之明憂心不已。
秦日陽是有意要挑明這一點,因他不想讓朱靜蝶再繼續癡迷下去,順便也想把他和珍妮的關係公開,以減少他人猜測的目光及背後議論。
如此一來他才可以大方的追求珍妮,不需要分神去處理其他感情負債,累得兩邊不是人。
“誰是你家的?說得好像我已經被正式歸檔入籍,成為你籠中豢養的金絲雀。”珍妮狠拐他一肘,她不想有人因為自己的介入而受傷。
好痛,她又在練拳。他愛憐地斥道:“什麼金絲雀,你想謀殺親夫呀!”說完,他乘機親了她粉嫩玉頰一口。
“誰呀!拿面鏡子給他照照,我不想有人半夜被我謀殺,還不知如何向上帝說自己是怎麼死的。”親夫?她又不是活得嫌日子太清閒,找個男人來相對一生。
“那也只有枕畔人才有這個方便,我不介意你像昨晚一樣分享我的床、我的身體。”他用力地摟緊她的小蠻腰。
“目前那是我的床……你……”噢!要命,他真奸詐。珍妮發現自己中計了。
朱靜蝶再也聽不進秦日陽露骨的表白,掩著面飛奔而去。
古之明見狀,隨後跟著她。
朱家兩老知道自己沒有立場說話,便藉故離去。
只剩下與他怒目橫眉的珍妮,“你是故意的。”
“對,我是故意,是不是要再賞我兩拳?”他張開雙臂,一副受懲的姿態。
“你存心破壞我的人際關係。”她很喜歡山上這群沒心機的人,尤其是朱靜蝶。
“有我在,你的人際關係不會差到哪去。”這點他有自信,因為他是老闆。
“哼!自大狂。”
聞言,秦日陽重重地吻了下她的唇,摟著她的肩膀得意地大笑不止。
※※※
歐氏企業
“王經理,我對你的評語只有兩個字——失望,你就不能表現得像個人嗎?”
他冷冷的言語直射向垂首懊惱的男人。
“爸。”
“嗯,你叫我什麼?”在公事上,他絕不許有人越權。
“董……董事長。”王奕民滿含苦澀地喚道。
“哼!還記得我是董事長,一件土地收購案交在你手上,沒談成也就算了,連那種傷風敗俗的低級事……”
歐長正實在羞於啟齒,心想他怎麼會有這麼變態的女婿?
“爸……呃!董事長,我真的不曉得自己做了什麼事?你要相信我。”現在他是苦字刻上臉,有苦說不得。
王奕民自己也糊裏糊塗的,只知前一刻他正在和大美女調笑,下一刻他竟光著下體趴在母狗身上幹那檔事,大腿還被其他公狗咬了好幾口,最後更被狗主人綁到派出所,差點被以妨害風化及強暴母狗起訴。
“相信什麼?人家都拍照存證了。”歐長正臉色倏地黯然起來。丟人現臉,陳律師花了一大筆錢才把照片及底片買回來。
“我……我一定是中邪了,現成的女人多得是,我何必找母狗發洩。”一定是這樣,他待會得去廟裏驅驅邪。
這話不說不氣,說了歐長正眼一瞪,“你少在外面拈花惹草,我家千真不想守活寡,你給我安分些。”
“逢場做戲是商場惡習,你不也是有幾個老相好?”男人嘛!總不能只吃一道菜,容易膩胃。王奕民暗付。
這點歐長正無話可說,因他的二老婆當年就是酒店名花,而現在年紀大了,他偶爾仍會找些年輕小女孩發洩,證明自己寶刀未老。
“不提這些風花雪月的事了,山上那塊地你打算怎麼處理?”他覺得男人的風流事不如事業重要。
“董事長你儘管放心,再怎麼說我和他是老同學,只要我表現一點誠心,遲早他會點頭的。”
“好吧!我就再給你一個禮拜的時間,下個月在董事會提出正式方案。”
“是,董事長,這次絕不會讓你失望。”他諂媚地直打恭作揖。大美人和土地他都想要。王奕民正打著主意,想把醋勁十足的歐千媚拉進這淌渾水裏,他好坐收漁人之利。
“下班後早點回家,不要和亂七八糟的女人廝混,小心得病。”好歹他老婆也是自己的女兒。歐長正暗忖。
“董事長教訓得是,我不會冷落家中嬌妻的。”為保住在公司的地位,他還是回家做做樣子,雖然老婆沒有外面女人的騷勁,但在床上的表現還算不差。
至於金髮美女和秦日陽……嗯哼!他一個也不放過。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3 00:02:12
第六章
一大清早,這是“某人”被寵壞的新作息時間,中原標準時間,正午十二時整。
為了錯開和工人一起用膳時間,也為了不想使突兀的外表太顯著,所以珍妮自行訂定起床時間,不許任何人打亂她的作息表,而這個任何人當然是單指秦日陽。
剛梳洗完,珍妮還不打算下樓,她站在陽臺欄桿邊,靜靜地欣賞秋天的山色,體會四季繽紛的落葉在風中飛舞,她愈來愈愛這種山居生活。
她發現自己的靈魂在墮落,變得頹廢慵懶,對什麼事都沒勁,更可怕的一件事,是她好像、有點、似乎、可能,愛上那個玩泥土的男人,這真是惡夢呀!
最教她不能忍受到唾棄自己的是,她竟希望惡夢永遠不醒,天呀!還真恐怖。
珍妮不停止的問自己,這樣對嗎?可以放縱一次嗎?他是她靠岸的避風港嗎?她該放棄飛翔天際嗎?千百個答案浮現,但沒有一個能解開她心中的結。
“珍妮姊、珍妮姊,你在哪裡?”
一聲聲焦急的呼喚,唉醒了沉思中的珍妮,她從陽臺跨入臥室,微笑地迎上前。
“怎麼了,小蝴蝶,瞧你著急得五官都黏成小山了。”珍妮攬著她的肩,輕緩地拍拍她臂膀。
自從那日秦日陽正式公開他們的關係,兩人就開始了“同居”生活,而朱靜蝶則在古之明海一樣的包容力下,狠狠地在山澗邊哭了三個小時。
對於這段錯置的情,朱靜蝶雖有不甘但也忍痛割捨,在情傷尚未平復前,她拒絕接受古之明的深情,而他卻甘心在一旁等候。她不恨珍妮的介入,只當是自己與秦日陽無緣。
“珍妮姊,那個女人來了。”朱靜蝶語焉不詳地說著。
哪個女人?珍妮不疾不徐地說:“你先喘口氣,好好的把事情原因說清楚,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真想找些事玩玩,她太久沒出任務,手腳靈活度有些怠職了。
深吸了口氣,朱靜蝶緩緩地再吐出,“有個女人老是上山來糾纏秦大哥,現在她在接待室裏大吵大鬧,說要見狐……你。”她本想說狐狸精,卻及時收了口。
“我?!”這情形滿好玩,像……捉姦!珍妮的玩心已蠢蠢欲動了。
“對,她拽了一大堆行李打算長住,秦大哥正在樓下安撫她的怒氣,希望能打消她的念頭。”
有人自願要來娛樂她,珍妮覺得自己不好折了人家的意,“她叫什麼名字?”
“歐千媚,歐氏企業的二千金,為人刁鑽蠻橫、驕縱任性又跋扈,她……”一向不道人長短的朱靜蝶,一古腦地數落起歐千媚的種種不是,還一一列舉她過往的惡習,仿佛自己受害之深,已非一時之間可以說得清般。
珍妮由著她發洩大吐苦水,借著她不經意的無心批判,瞭解她口中歐千媚的行事作風。
“所以珍妮姊,你要小心她使手段,我寧可把秦大哥讓給你,也不要她在山莊多待一夜。”兩人相比較下,朱靜蝶喜歡冷靜優雅的珍妮,至少她不會仗勢優越而欺人。
蛇與蠍,不知何者較毒。珍妮自信滿滿地說:“我擔保她不會待太久,你大可放心。”說完,她就轉身在行李袋摸索。
“你在幹什麼?”朱靜蝶好奇地看著她手中的瓶瓶罐罐。
“睜大眼,千萬不要漏看,一會兒你就有好戲看。”
將複雜的物品,一一擺在鏡子前,珍妮開始旋開其中一罐看似朱褐色的凝膏,在臉上塗塗抹抹的,並綰起金髮灑上銀粉。
在朱靜蝶不斷訝然的目光下,一位滿發銀絲的七旬老婦出現在鏡面上。
接著珍妮取出銀紫色的隱形鏡片戴上,霎時雙眼射出詭魅的妖邪感,就像原住民最令人敬畏的巫師模樣。
“珍……珍妮姊,你好厲害哦!若不是我親眼看你上妝,我一定認不出你是誰。”太……太神奇了。臉上的皺紋栩栩如生,嘴角皺紋畫得剛剛好,連老人斑都沒錯過。朱靜蝶太佩服她的巧手,僅存的一絲芥蒂也因此刻的奇景而釋懷。她太棒了,足以匹配秦大哥這樣的男人。
珍妮壓低嗓門,如老嫗聲音道:“毛丫頭,我是珍妮婆婆,奉雅族第三十九代女巫。”
“啊,你的聲音……”這……變聲?朱靜蝶已經震驚到全身麻木,說不出一句形容詞。
“咱們去會會什麼千嬌、千媚的潑辣貓咪吧!”說完,她喉嚨發出近乎巫婆的尖笑聲。
看著她半彎背的遲緩走姿,朱靜蝶開始覺得世界在她眼前崩潰了。
※※※
大包、小包的行李堆得比正
在發育的小孩還高,一個專門服侍小姐的女傭,以不屑的眼神掃向一干從正門進出的工人。
時時以看小偷的舉止注意著來往的工人,當他們手腳不乾淨如身上的污濁,想打小姐行李內貴重物品的主意。
女傭的心胸如此狹隘,主人的氣度自然寬厚不到哪去,畢竟狼、狽向來不分家,同處一穴。
“秦日陽,你最好給我一個交代,不要以為在山上偷養情婦就能瞞過我的耳目,我今天一定要討個公道。”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老婆發現丈夫偷腥,正在大發雷霆找碴捉查末。他暗忖。
“歐千媚,請問你是以什麼身份來質問我?就算我在山上蓋座後宮養上百位美女也不關你事。”秦日陽氣惱地冷笑,兩手交叉放在胸前,為她的無禮取鬧而陰沉著臉,眉間聚著一股不散的黑雲,眼神如劍地譏諷她。
“怎麼不幹我事?我是你的女朋友、未婚妻,除了我,誰有資格管?”這是她自冠的頭銜。
“我們什麼時候交往過?為什麼我不記得和你訂過婚,是我得了失憶症,還是你認錯丈夫?”女朋友、未婚妻?她真敢瞎甜。他暗嗤了聲。
恃寵而驕的歐千媚是不接受男人不愛她的事實,在她的世界裏,男人都是她的禁臠、裙下之臣,只要她想得到的人,誰也休想說不。
除了周氏企業的總裁周恩傑,秦日陽是她相中的丈夫人選中最優秀,而且家世也是惟一能配得上她的男人。
愛不愛是其次,秦家的錢多到讓她可以揮霍一輩子,當個衣食無缺的少奶奶,享受仕女們欽羨的目光,才是重點。
“秦、歐世交多年,兩家長輩早已認定我們的親事,只差一道公開儀式,你想賴都賴不掉。”
“兩家長輩?家父早已不過問小輩的婚事,而家母常年茹素向佛,這婚是誰允諾的,難不成我有三個家庭?”
歐千媚眼中閃過一抹難堪,“每……每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男人,婚遲早要結的,你不要……呃!反悔。”
“我上過你嗎?你床上的男人不夠多嗎?”秦日陽惡劣地反諷,“我連你的唇都沒碰過,怎麼算是你的男人?
他頂倒楣,莫名其妙地被她盯上,一年總要上山好幾回,每次都以他女友自居,一住就是個把月,偏偏基於山莊開放旅客住宿,他找不到理由趕她下山。
山莊內的接待人員被她的大小姐脾氣,磨得好幾次想請辭,經他一再婉留加薪才得以平復。
“社交界的人都清楚,你秦日陽是我歐千媚的未婚夫,不許你讓我丟臉。”她丟不起被嫌棄的面子。
“這話說得可笑,我有七、八年不曾出席臺北的社交圈,怎麼會有如此荒謬的傳聞?是誰造的謠,誰就負責去收爛攤子!”
“我看在秦、歐兩家的交情不點破,你不要天真的以為可以予取予求,我不是配種的狗,需要附上血統證明書。”秦日陽決定不再姑息她的得寸進尺,覺得一個人的耐性有限,禁不起一再挑釁,所以不惜扯破臉說重話。
“你……你敢拒絕這門婚事。”歐千媚氣得兩頰充血、眼冒紅絲,指著他的手指頭抖動不止。
見狀,他嘴角冷酷地上揚,“從來沒有的婚事,我不知該從何拒絕起,是你太高估自己的魅力。”
這時歐千媚想到姊夫王奕民口中說的小妖精,“我看你是被狐狸精迷了神智,所以才想拋棄我。”
“你需要被拋棄嗎?山上是勤奮樸實的小鎮居民,可沒你所謂的狐狸精,想看狐狸精何必跑到山上來,照照鏡子不就有了?”
“你指我是狐狸精!”她氣極反笑得令人生寒,“今天你不把姊夫說的女人交出來,我就叫人砸了山莊。”得不到就毀了他。驕縱的歐千媚是不會認輸,她要看看那個狐狸精有多媚,敢搶她的男人。
“臺灣是有法治的地方,不想坐牢就儘管去試,我沒空去探監。”他故作灑脫地挑動肩頭。
“你以為我歐千媚不敢?”敢輕視歐家的能力,她不會放過他們的。
“你認為秦家會冷眼旁觀?”他有意拿秦家的勢力來壓她,因他知道女人的報復心是很可怕的,而他也從不輕敵。
正當兩人劍拔弩張之際,一位令人發毛的老婦人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一群看熱鬧的人潮,刹那間兩人都失了聲音。
“呵呵呵!年輕人不要吵架,聽我老太婆一聲勸,和為貴、和為貴。”她的嗓音沙啞而略帶低沉。
歐千媚臉一偏,根本瞧不起山間老婦,冷哼一聲地坐在大理石椅上。
至於秦日陽則滿臉迷惑地問:“這位婆婆,你打哪來?”他從沒見過這位長者。
噗哧一聲,朱靜蝶忍不住笑出聲,又連忙用手捂住,但笑聲依舊逸滿全室,現場除了老婆婆和她以外,沒人認出偽裝下的真實面容。
“靜蝶,有什麼好笑的?不許你嘲笑老人家。”他嚴厲地制止她發笑不已的無禮舉動。
“是,秦大哥。”朱靜蝶調皮地行了個童子禮,接著說道:“她是珍——妮婆婆,是我們泰雅族第三十九代女巫,法力高強哦!”
“女巫?!”珍……珍妮?秦日陽一臉的不解。
“對呀!秦大哥,這位珍妮婆婆已在主屋的二樓住了好一段時間,你怎麼會忘了她?”
她這麼明顯的暗示語,令夾雜在人群中的泰雅族人才在想,幾時冒出個三十九代女巫,還取了個洋名,但他們眼拙得很,硬是不能將眼前的女人和珍妮串在一起。
秦日陽眼中有一抹不明光亮晃動,“珍妮——婆婆的法術是否高到可以變換發色及眼珠顏色?”
“小問題!呃,你自己問珍妮——婆、婆。”好可怕,秦大哥好像生氣了。朱靜蝶不禁打了個冷顫。
不懷好意的他,非常“溫柔”地握住珍妮的手,“請問你的巫術高明嗎?”
“呵呵!小夥子,你喜不喜歡當沙包,老太婆我最愛玩沙包了。”她趁眾人不注意,就一拳往他肚子撞去。
“這筆帳咱們床上算。”他俯在她耳邊低喃,然後他大聲地說:“珍妮婆婆身體真好,怎麼有空管小輩的事?”
小女人,又耍了他一記。秦日陽覺得好笑又好氣,她居然能把她自己搞得一副老態龍鍾的模樣,著實教他傻眼。
珍妮重重歎了一口氣,“我在樓上就聽見你這渾小子欺負女孩,你瞧這娃兒長得多俏,怎麼禁得起你吼。”
“這是年輕人的事,你老人家不用太費心。”他“老人家”三個字上,語氣加重了許多,意在警告她不可造次。
但珍妮不理會他的警語,悶了好些天,她正想找個人來踩一下,自然不會打退堂鼓,於是她走向歐千媚,“這位漂亮的小姐,你要受了這小子的氣就別憋著,說出來我替你評評理。”
也許她和藹老者扮得太成功,連一向刁蠻的歐千媚都忍下氣,平順地訴著苦。
“喔!你說他為了一個外國女人要悔婚?唉!年輕人就是不會想,像你這麼美的女孩子都不要。”
“老婆婆,你說那個女人有我漂亮嗎?娶到我是他秦家三生有幸。”有人撐腰,歐千媚的氣焰立即高漲,而不知自己正被人放在手掌上把玩。
“老太婆我住了好些時日,自始至終都沒看過有外國女孩出入,你是聽誰說他養女人?”
“是我姊夫啦!他說那個女人不要臉的使媚,床上的功夫一流,所以……”她沒再講下去。
“令姊夫是誰?”該死的傢伙,敢譭謗她的名譽。珍泥忿忿不平地暗罵。
“他叫王奕民。”
好樣的,竟玩到她頭上。珍妮老臉一亮,“就是那個愛喝兩口的小夥子呀!”“狗”人。
“愛喝兩?!我姊夫是酒色一家?”她壓根不恥王奕民的好色浪蕩。
她和姊姊感情不算太好,但是終歸是自家妹妹,再怎麼厭惡還得虛應一下,只是她討厭姊夫有色的眼光老在自己身上轉,好像要一口吞了她似的,男人,她要最好的,像姊夫那種酒色財氣都沾的軟骨頭,她可看不上眼。
“上次他偷我精心釀制的迷情酒,不知道有沒有發生什麼事?”珍妮故做困擾地輕撫額頭。
“迷情酒?!”
好戲開鑼,鏘!珍妮繼續說道:“我是女巫,前些日子有位小姑娘托我做能挽回愛人心的愛情藥,我才做到一半還沒下完咒就被他喝光了,我怕有後遺症。”
她的表情太逼真,令歐千媚信以為真地急忙詢問有什麼後遺症產生。
“輕者會產生幻影,看到不存在的東西,像是裸體美女之類的;重者會變成某一種動物。”
“真的?”她記得好像有這麼一回事。
“最可怕的是一旦他將自己幻想成動物,一定要和那種動物發生那檔事才成。”
歐千媚眼皮眨呀眨,心生疑慮地問:“為什麼要做那檔事?”人和動物?太下流了。她不屑地輕哼了聲。
“我不是說過是愛情藥,男女愛到最高點免不了會意亂情迷,那檔事是正常的,只怪他沒耐性全喝個精光。”
“難怪嘍!”原來是喝錯藥。她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珍妮假意地詢問,“發生事情了吧?
歐千媚把自己道聼塗説的事,一五一十地全告訴身側的老婦。
“哎唷!小娃兒,那你錯怪了秦小子,你姊夫一定是後遺症發作看岔了眼,山上真的沒有金髮女娃。”
聞言,歐千媚看向一旁無表情的秦日陽,“他為什麼不肯實話實說呢?”惹得她裝了一肚子氣。
“女孩家要溫柔點,男人也要面子嘛!你一來就大吵大鬧,害他在員工面前丟臉,他火氣當然大。”珍妮自認做不到溫柔,不過她不介意教教別人溫柔之道。
“都是他的錯,他應該讓我的。”歐千媚雖死不認錯,但語氣上卻嬌柔了許多。
“是是是,是秦小子的錯,你一路上山來,八成還沒吃過飯。秦小子,過來!先帶小娃兒去餐廳候著,我去炒兩個菜給她吃。”
勉為其難的秦日陽將珍妮拉到角落,“你不要給我玩得太過火。”
“放心,有我就搞定。”她悄然地打個勝利手勢。
有她在,他才不放心。思及此,被出賣的他回頭一望時,只看見珍妮在朱靜蝶耳邊嘀咕兩句,然後她又向古之明咬咬小耳朵,接著古之明也向旁邊的年輕人呢喃兩句後,一行人很快的消失不見。
突然他有一種奇怪的念頭,珍妮又在搞怪了。
※※※
一盤一盤香噴噴的菜肴被端上桌,全是五星級飯店才看得見的高級料理。有百合雞柳、起土焗海鮮、檸檬蒸魚、奶油焗田螺、法式沙拉、雙洋濃湯,甜點是法式楓糖煎餅加蛋黃奶酥包,簡直教人看了就想食指大動,還有一道醬汁淋得正醇的義大利麵條。
“好吃嗎?”別吃得太快,待會吐掉太浪費了。珍妮暗忖。
“嗯!好好吃。”歐千媚停頓了一下喝湯順喉,“婆婆的手藝真好,還會做外國料理。”
“沒什麼啦!我孫子在臺北那個圓山大飯店當主廚,這些是他放假回來教我的。”
她哪來的孫子,兒子都沒個影。秦日陽和手底下的一干員工,眼巴巴地看歐千媚大快朵頤,口水猛往肚裏吞,恨不得和她交換位置。
“魚好鮮哦!哪買的?”她一口滑入胃,滿足得不得了。
珍妮佯裝欣慰地說:“我就說魚沒問題,誰說被輻射污染過的鱸魚不能吃,你不是吃得讚不絕口?”
“輻射污染過的魚?”歐千媚趕緊吐掉口中的食物,猛喝洋蔥湯去味。
“洋蔥剛好缺貨,幸好屋後有幾棵蔥蘭,我就……怎麼了,婆婆做的湯不好喝嗎?”她假意問道。
她白著一張臉拭嘴,“我吃義大利麵好了。”這總該沒問題吧!她心想。吃著吃著,她還夾了一塊雞柳。
“肉好吃吧?我特地宰了十隻大田蛙,取下大腿肉炒蓮子、百合和……哎呀!你這娃兒怎麼吐掉了?”
“田蛙是不是……青蛙?”
“是呀!”珍妮手一招,一個年輕人抬來了兩簍子,“你瞧瞧這蝸牛多肥呀!”
歐千媚恐懼地指著蠕動爬行的蝸牛,“這是……”
“奶油焗田螺,你知道鄉下地方買不到田螺,所以用蝸牛肉代替,很好吃是不是?”
聽她一說完,歐千媚已經反胃到想吐,接著她看見簍子底有些黑黑長長的東西以及螞蟻和蛋殼。
“煎餅上的黑芝麻可是我費心養的大黑蟻,奶酥包的蛋黃是蛇蛋,很補的。”
“最難做的一道菜是義大利麵條上的醬汁,你知道要將上百隻蚯蚓剁成肉末有多困難……喂!你不要走,還有一道起士焗海鮮……”珍妮在後面喊著。
只見歐千媚死命地往外奔,趴在車頭上猛吐,胃袋差點被她吐出來。
她的傭人見狀,連忙囑咐司機載她下山就醫,連行李都忘了拿。
“哈哈哈……太好玩了,你看她跑得像背後有鬼追似的,咻地一下,就不見人影。”回復本來音色的珍妮伸直腰,棒著肚子笑仰了天。
秦日陽則一臉不敢苟同地靠近她,“小姐,你的昆蟲大餐也未免太噁心了吧!”天呀!虧她想得出這麼狠的整人法。他口中念念有辭地道。
又是螞蟻又是蚯蚓、蛇蛋、蝸牛的,一時間她從哪裡弄來的,還有受過污染的輻射鱸魚?!連身為大男人的他聽她一介紹,都想反胃。
“人除了桌子、椅子不吃外,什麼都能入肚,你們中國人不是連蛆都吃?”還說她噁心?珍妮不悅地睨了他一眼。
“你剛跟靜蝶咬耳朵,就是要他們去準備這一餐好料?”難怪他們笑得很賊,個個勤快得緊。他暗忖。
“你瞧,略施小計,歐大美女就自動夾著尾巴逃走,比你說破嘴有用多了。”她覺得嚇比說值錢。
秦日陽用指腹揩去她臉上的老妝,“沒想到你會易容術,連我差點都被你瞞過。”若靜蝶沒事先暗示,再加上她強而有力的左拳,他絕不敢開口認人,她實在是偽裝得太像老掃,連聲音都為之改變。
“小把戲啦!我的夥伴們就從沒被我唬過。喂!小蝴蝶、小明明,不要偷吃我的菜。”怕被搶光,珍妮這“老人家”健步如飛地奔到餐桌前,和一干“賊友”搶食物。
秦日陽一邊思索她剛透露的訊息,一邊訝異地走向吃昆蟲“屍體”的女人。
“你們怎麼敢吃……惡!珍妮,你在吃蚯蚓的碎肉耶。”他們怎麼吃得下?他心中納悶不已。
朱靜蝶笑眯眯地咀嚼著“田蛙肉”,“秦大哥,這些是真材實料做的料理,那些活蟲子只是做做樣子而已。”
“是呀!老闆,我有在一旁幫忙洗菜、切肉,不要擔心會吃到螞蟻。”古之明一口吞掉受污染的輻射鱸魚尾。
這些人。秦日陽是哭笑不得,原來只是一張嘴皮子在作怪,根本就沒什麼昆蟲大餐。“你們有沒有把我這個老闆放在眼中?”
眾人因他的話停下筷子,接著差點跌下椅子。
“留一份給我吃。”語畢,秦日陽也加入搶食行列。
大家吃得意滿志得,大呼過癮。
一會兒珍妮先行回房卸妝,秦日陽後腳就跟進。
“你的催眠術和易容術跟誰學的,為什麼要學這些?”他在她身後幫著遞卸裝用具。
“老師教的,好玩。”她簡單扼要地回答。
在聯合國日內瓦總部,有位博士教她催眠術,而易容術則是她天生本能,無師自通,不過她不認為有說的必要。
“夥伴又是什麼意思?”
她怔了一下,隨即敷衍地笑道:“還能有什麼意思?不就是工作夥伴嘍。”
“你工作?!工作性質是什麼?怎麼能放這麼多的假?”他禁不住心中的惶恐要逼問。每次他覺得自己已多靠近她一點,就會發現反而離得愈遠。
“服務業。”這麼說應該沒錯吧!瓦解恐怖分子的組織,造福大多數奉公守法的人民,的確是項“服務”,只是他們是在玩命。她暗忖。
“服務業?你……”
珍妮倏然轉頭抱住他,壓下他的頭熱吻,以堵住他一連串的問號。
※※※
“狐狸,你想那兩個男人會不會氣得拿刀砍我們?”紅髮女郎舔著冰棒,問身側的黑髮美女。
“你老公脾氣暴躁,性子比你的頭髮還火,他是大哥大,比較有可能做‘違法’之事。”對於自個的“老公”,黑髮美女知道他頂多摸摸鼻子自認倒楣,因他先前負了她十年,所以她覺得自己討點本回來也不為過。
但是另一位“棄夫”就難講,黑道人物不玩刀弄槍怎麼像話,當然不在意多砍一位逃婚的新娘子。
“喂!不要拿我的頭髮做文章,是你‘慫恿’我逃婚的。”她只是順便陪逃,誰教狐狸是老大。紅髮女郎暗忖。
黑髮美女冷哼一聲表示不齒,“你允許‘外’人叫你紅髮紐、紅髮安妮,卻不許自己人玩你的頭髮?”她相當不平衡的暗罵著,重色忘夥伴的死老鼠。
“好了啦!少裝哀怨,你看那是不是祈天盟分堂的兄弟?”紅髮女郎吉蓮•莫菲特指著前方一群人手拿著照片問路人的“兄弟”。
黑髮美女維絲娜•坦伸長脖子瞄一眼又邊倏地縮頸,“可惜珍妮不在,不然就可以幫我們易容。”
“反正上了山,他們也找不到。”吉蓮早挖到珍妮的花癡病又犯了。
“說得也是。”
於是兩人偷偷摸摸像做賊般,低著頭從超市抱著一堆食物出來,遮遮掩掩地走向她們從祈天盟“借”來的哈雷機車,光明正大地從祈天盟分堂兄弟面前呼嘯而過。
“追,是大姊大和大姊大大。”分堂兄弟把盟主夫人吉蓮稱為大姊大,而她的老大維絲娜當然是叫大姊大大。
縱然一大群人很賣力地在巷道中追趕一輛哈雷機車,但業餘和受過專業訓練的反恐怖組織成員的差別立現。只見她們七彎八拐,很快地就利用地形及戰術,擺脫了上百名兄弟的追蹤。
“虎哥,怎麼辦?咱們追丟了大姊大和大姊大大。”
“笨,千萬別說我們在自己地盤上,發現大姊大和大姊大大。”
“為什麼?”小弟不解地問。
“蠢!老大正在氣頭上,要是知道我們把人追丟了,你等著去綠島挑糞吧!”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你是豬呀!當然繼續找人。”
於是,祈天盟內兩位可憐的“棄夫”祈上寒和周恩傑,自始至終不知心愛的老婆曾在南投出現過。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3 00:02:30
第七章
“噗噗噗!嘎嘎嘎!吱咿!吱咿!咿嘿——”一連串的聲音過後,連身為最基本的“尊嚴”——輪子也宣告停擺。
“要命了,你老公真是不要臉,捨不得花重本給手底下兄弟一輛好車,沒三、兩下就趴下了。”
“小姐,拜託你別亂按罪名,是車子沒油。”吉蓮輕拍額頭,受不了,她號稱生活白癡,怎知竟有人比她更天才。
“我知道車子沒油,可是我一想到要推輛重得要死的破車走三裡路去加油,就想找個人來罵罵。”維絲娜噘嘴地道。
失算,哈雷機車重死了,光想那一段路就腳軟,她不過是一百六十公分出頭的軟弱女子,怎堪做此粗重的工作,那只老鼠看起來比她高壯,也許……
“不行。”
嗄?她還沒開口呢!維絲娜不解地問:“為什麼不行?”她知道夥伴的默契就是長期培養出來的。
“我看起來比你高、比你壯,可是你忘了我是靠手吃飯,手無縛雞之力指的就是我這種無能之人。”
這一句堵得她無言可駁,吉蓮的手指是按電腦按鍵,要她推一輛哈雷機車,可能會壓死她。
看來能者多勞是為自己所設的定義。維絲娜挽起袖子推車,心想,若有人從車旁經過,一定會以為大白天見鬼,否則車子怎麼會自行走動。
原來她個子大嬌小,人家只看見機車,沒看見她那小小的身子正在努力著。
好不容易在一片瞠大的目光中,維絲娜將大車推到民營加油站前,但因遇到假日前夕,有很多車輛正大排長龍地準備加油,以備假日帶一家老小出遊。
在等待之餘,無事一身輕的尋鼠吉蓮眼一眯,瞧見正在隔壁車道“囤積”汽油的兩名猥瑣男子,直覺嗅到一絲異常氣味。“狐……維絲娜,請往九點鐘方向轉頭。”在外人面前,她儘量不提及彼此代號。
維絲娜頭一扭,露出興奮之光,“看到了。”
“你想的和我此刻腦中的畫面一致嗎?”她覺得太反常了,一輛豪華高級的轎車,後座竟裝了十來桶汽油。
“這若不是一件預謀犯罪事件,我的狐狸頭借你玩兩天。”她喜歡危險的味道,覺得日子太緊湊,找個事緩衝一下辛辣日子也不錯。
“你不去找珍妮了嗎?”吉蓮狐疑地問。
維絲娜神秘一笑,“我有一種預感,這件事和珍妮多少沾上一點邊。”
“怎麼說?”
“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他們一身西裝筆挺應該是某公司的高級幹部,可卻在鄉下地方大量購買易燃汽油。”
“除非他們打算上山,所以才會先在山腳下準備一切,因為他們是陌生面孔,不會引起太多人注意。”
這是歹徒一貫的犯罪手法,一般上班族根本不需要用到十來桶汽油,而且依他們的穿著打扮,必有一定的社會地位,絕不會在自家附近做出引人側目的事情。
最好的辦法是找個靠近“目標”範圍內,事前把“工具”準備好,而他們準備的汽油足以燒毀一座山,因此維絲娜才斷定“作案現場”在山上。
知道她的判斷力從未出岔,比電腦的準確度更精確,吉蓮連忙提示道:“咦!他們好像要走了。”
“不忙,你去他們身邊繞一圈。”維絲娜暗中塞了一隻小型追蹤器在她手中。
吉蓮接過小型追蹤器,故做好奇地在豪華轎車的旁邊繞,由於她一頭的紅髮及外國人長相,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反而沒注意她手部的小動作。
在確定已安裝完畢,她從容地回到正在加油的夥伴身邊,用自若的眼神傳遞訊息,告訴夥伴OK。
豪華轎車駛離加油站不久,維絲娜和吉蓮也準備上路逮小蝦米,不過在行動前,她們習慣先祭祭五臟廟,因此才與他們背道而馳。
追蹤器上的訊號仍不時移動,完全照維絲娜的預測往山上而行。而此刻她們兩個“閒女”,正在小吃攤前吃著一碗二十五塊的陽春麵,順便和祈天盟的兄弟玩捉迷藏的遊戲。
※※※
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是山上居民的習性,於是天一黑,大家便已收拾好工具,零零散散地離開果園,不一會兒工夫,就將靜謐留給純淨的山林。
零零落落的住戶飄出飯菜香,一家子圍著飯桌享受天倫之樂,聊聊一天生活上的瑣事。
此時,在一塊占地的兩甲的大型果園側,停放了一輛奪目的高級轎車,在僻靜的山野小路上十分突兀。
車上走下四位行跡可疑的男子,獐頭鼠目的四下瞄了幾眼後,就走到後車廂取出一桶桶二十幾公升的汽油,小心地提進果園中。
“經理,這樣做好嗎?萬一被捉到是要坐牢的。”膽小的業務助理,害怕地猛瞧四周。
“怕什麼,這個時候不會有人出沒,我都打探好了。”真是成不了大事的小蝦小蟹。王奕民暗罵道。
他是狠下心要毀掉這些林地,誰教這片果園的主人太不上道,一番兩次給他排頭吃,害他在董事長面前下不了臺。
所謂狗急跳牆,人被逼急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是豁出去了,不在乎一切後果。
“可是經理,我們有必要放火燒山嗎?山上可資利用的土地那麼多,不必死咬著這座山。”他實在不解,一個小小的土地收購案,需要勞神動力到出此下策?
“你懂什麼?少了這片果林當依靠,他不賣地都不成,我王奕民不想當傻子被人玩弄。”
“經理……”
“少說廢說,快動手,想想這筆土地的利潤有多高,還有你的房貸?”熟悉人性弱點的他,誘之以利地道。
一咬牙,業務助理便帶了兩名職員,開始向四周果樹潑灑汽油,畢竟金錢的誘惑力大過於道德良心。
“哈……秦日陽,這是你拒絕我的下場。”取出香煙點上火,他吸了幾口後,就往地面一扔。
瞬聞火舌燃起,加上油的助力,一發不可收拾的急速蔓延,王奕民看著火光狂笑,想起失前的屈辱。
在歐千媚哭哭啼啼地奔回辦公室投訴時,他大約知道自己被擺了一道。而後他花一大筆諮詢費找心理醫生,事後才知之所以做出傷風敗俗的事,全因中了對方深層的催眠術,才在無意識之下受其擺佈。
新仇加舊恨一併算起,他要他們付出代價,知道他王奕民不是省油的燈,看誰以後敢再瞧不起他。
“經……經理,火勢愈來愈大,再不走會被人發現。”業務助理提醒著有些瘋狂的王奕民。
火一直燃燒著,在居民尚未發現山林失火前,一輛豪華轎車隱沒在黑暗裏。在山路上,一輛重型機車與之擦肩而過。
“狐狸,你看是那輛車。”吉蓮記得車型及車號,即使在黑暗中仍一目了然。
“該死,我們遲了一步,希望沒有人傷亡。”維絲娜暗怪祈天盟的兄弟跟得太緊。
早知道無情一點,把老鼠丟下當餌,反正祈天盟的老大要老婆嘛!她就給他一個,免得一天到晚被追個不停。
就是因為他們追得太緊,所以害她們不小心弄倒飲料,而飲料又不小心滲入收訊器,以致造成電路短路,若是伊恩在,他一分鐘就能搞定。
可是她們不是機械天才,等把收訊器修好再上路,已是好幾個小時以後的事。
“我們是要追上去,還是到事發現場看一下?”吉蓮一向以她的意見為主。
維絲娜思索片刻才說:“咱們去看看情況,人是跑不掉的。”她決定要先確定無人受困再說。
延著山路直上,機車的呼嘯聲倡狂,一抹紅光在遠處搖擺,更加速底下馬力的車子。
一接近火源頭,維絲娜和吉蓮立即駛向一些正趕去救人的居民詢問,“怎麼回事?有沒人受傷?”
“小姐,不要靠近火場,這火燒得太猛了,恐怕救不了。”一位老伯感慨地勸告她們後退。
由於林園太偏僻,火勢剛燃時沒人注意到,等發現火光已來不及,整片果園已燒了一大半。
“裏面應該沒人吧?”幸好只是果園不是住家,他們松了一口氣。
“應該沒……!咦!這是數野山莊名下的土地嘛!聽說會有人不時的巡視,不知……”
維絲娜一聽,放鬆的神經立即繃緊,她取出行動電話,“老伯,你知道數野山莊的電話嗎?”
“我知道,就是……”
一聲聲通話聲響起,待接通後,雙方交談的內容令維絲娜眉頭愈來愈激動。她掛上電話,轉向吉蓮,“果園內有座工寮住了大約二十來位工人;我們得工作了。”
因為正值採收期末,山莊的客房容納不了這麼多工人,所以才在果園中搭蓋一座工寮,以便三班巡林的工人暫宿。
“火勢這麼猛,咱們闖得過火網嗎?”吉蓮被火困過一次,仍有些餘悸存在。
維絲娜拔下一根頭髮測試風向,再打量火光下的地形,企圖找出一條可供容身的火路。“跟在我後面,小心上面掉落的火木,還有腳下不平的石塊。”全身淋上水,她偏著頭對和她一樣濕淥淥的女人吩咐。
“是。”
沒有預警,兩道人影以風一般的速度躍入大火中,觀望的居民根本來不及攔住她們。
“小姐——唉!怎麼有這麼傻的女孩子?奔入火中救人是死路一條呀!”
山上的水源不足,儘管一再來幫忙救人的人不斷遽增,依然滅不了發狂的火神肆虐,火仍然烤得很張揚。
※※※
用完晚餐,一行人正在交誼室聊天,朱靜蝶正在學化妝,本來應該是易容術,但因“某人”不准而做罷。
“珍妮姊,上個彩妝要這麼麻煩嗎?”瓶瓶罐罐加起來有十來種,看得她眼花繚亂。
“還好你學得是普通化妝,要是學易容術就更多了。”珍妮先在她臉上塗抹保養品。
“如果能學催眠術更好。”就家珍妮姊戲弄王奕民那般,把人當傀儡耍。朱靜蝶暗忖。
“你想催眠誰,之明嗎?”若不是見她對他癡迷程度漸淡,秦日陽不敢開此玩笑。他樂見兩個女人像姊妹一般沒有心結地窩在一起,雖然有些不是滋味,但還是滿欣慰的。
“去你的,秦大哥,你不要開我玩笑。”她嘟著嘴向珍妮建言,“珍妮姊,你用催眠術把秦大哥變成啞吧好了。”
古之明在一旁笑笑,翻動手中的畫冊,不需要催眠,他對朱靜蝶的心就可昭告明月,矢志不渝。
“女人喔!千萬不能得罪,我才說一句就翻臉,真可怕。”前些日子還愛他愛得要命,現在……思及此,秦日陽不禁輕顫一下。
“珍妮姊,秦大哥說你是可怕的女人,你應該好好管教一下。”她認為自己充其量只是個女孩。
秦日陽身一閃,失笑地說道:“靜蝶,世界末日來臨時必有異象,你被帶壞了。”
“嗯哼!我聽見有人在指責我教壞小蝴蝶,是你缺乏運動嗎?秦、日、陽——”竟拐著彎消遣她。由於他懂得先閃,所以珍妮的手臂掛不到入肉沙包,只好氣唬唬地瞪他,兩潭綠水頓成綠火。
“喂!小姐,我身上的傷連跌打師父都稱奇,你就讓我休養幾天吧。”秦日陽取笑著她的“暴行”。
“男人喔!千萬不能怯懦,我才動兩下就喊疼,真沒用。”珍妮仿效他的口吻嘲笑。
“你……”他才剛要開口,電話鈴聲就響起,“之明,接電話。”
古之明一接起電話,臉色馬上大變的將電話轉給秦日陽,“老闆,果園失火了。”
“什麼?”他迅速地手握話筒,“喂!我是……嗯!果園內有座工寮,對……大約二十來位……他們在……”放下話筒,他便急急忙忙地披上外套走出去。
“怎麼回事?我好像聽到之明說果園失火?”放下手邊工作,珍妮關心地走到他身邊。
“有個女人打電話來說果園失了火,她問我園內有沒有人活動?”此刻的秦日陽心亂如麻,擔心著工人的安危。
“女人?”不知怎麼著,她竟莫名的想到愛惹禍的狐狸老大。
“嗯!我趕著去處理,你在山莊等我消息好了。”他輕啄了她的頰,隨即彎身進入貨車駕駛座。
古之明突然氣喘吁吁地跑到他車窗旁,“老闆,剛……剛才有附近居民打電話說,有……有兩個女人沖進火場救人。”
“該死!”珍妮比秦日陽先發出咒駡聲。
秦日陽眯著眼睛,冷睨躍上側座的女人,“下車,珍妮,我不許你去涉險。”
“你閉嘴,快開車,要是我的夥伴出了事,我第一個擰下你的頭。”她暗自祈望最好不要是那兩個女人。
但她很清楚一件事,普天之下只有那兩個女人會不顧危險,拼死拼活地闖入火場中救人,而她們該死的正好都在臺灣。
秦日陽注視著她不下於己的焦急表情,沒有多說一句的發動引擎,奔向兩人共同憂慮的目標而去。
※※※
“快快快,這邊火又大了,那邊的樹木快砍倒,別讓人勢繼續往山裏燒。”
消防車一輛一輛的來回運水,山裏的居民也一桶一桶的傳著水桶,體力好的壯漢忙將順風的林木砍倒,以免火勢擴散。
幾乎全鎮的老少都來救火,因此山上的一切生物是他們賴以維生的保障,而失之不得。
但火是沒有顧忌的浪人,遇著可燃之物就大肆攀附,小小的水柱根本奈何不了它,令眾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火蛇吞沒果農們的心血。
“我的上帝,火怎麼燒得無法無天?”車尚未停妥,珍妮就搶先跳車。望著一片不見空隙的火海,她的心像火一般找不到一絲冷靜。
“你想幹什麼?一下子跳車、一下子想沖進火場。”秦日陽及時捉住她衝動的身子。
他真的會被她嚇到心臟無力,原先想怒斥她危險舉動的言語梗在咽喉,緊緊地摟住她掙扎不已的蠢動身體。
“她們在裏面。”珍妮無法置身事外,看親如手足的夥伴在危險之中。
他們?!秦日陽一臉不解地勸道:“急也沒有用,我同樣擔心工人們的安危,可是火實在太大了。”
“我管你工人的死活,他們死了也不幹我事,噢,天啊!我居然說出這麼沒有良心的話,工人的生命也是可貴的。”珍妮虛白著臉,不敢置信自己失了理智,忘了自身的工作就是搶救無辜人類的性命。
她居然只記掛夥伴的安危,而將其他人的生命置之度外,實在是一項不可饒恕的行為。
一心擔慮著工人安全的秦日陽沒聽出她話裏的矛盾,以為她是顧慮果園的工人,才一時暈了頭,說出言不由衷的話語。
“我們只能祈禱奇跡出現,不過我不抱任何希望。”這麼猛烈的大火,他們生還機率等於零。他暗忖。
奇跡?珍妮不以為然地說:“她們是奇跡創造者,我相信她們會平安歸來。”
她們只能活,她不准她們有任何閃失。
經歷過大小不一的陣仗,以狐狸的機智、老鼠的善敏,她們體內有天生的求生本能,一定能化險為夷,否極泰來,她相信她們。
“請問你是這片果園的主人秦先生嗎?”一位略微發福的老警員走了過來。
“是的,我是這片果園的負責人。”
“噢!”老警員翻開現場採集到的資料紀錄,“你是不是和人有過節?”
“過節?沒有呀!”開門見的是山,他能和誰有糾紛問題。
老警員拭拭被火熱出的汗,“我們在火場附近發現有廢棄的汽油,為數不少,我們警方懷疑是人為縱火。”
“人為縱火?!”怎麼……可能?秦日陽瞠目結舌地喊道。
“所以秦先生,請你再好好想一想,近日有沒有和人結怨,或是得罪人?”
“我想沒……”
“警官,你可以查查歐氏企業的王奕民,我相信他的嫌疑很大。”珍妮一口認定是他所為。
他一再上山談收購案,皆被她再三戲耍,自然懷恨在心,小人是不能以常理對待,放火燒果樹正是符合他這種人一貫卑劣的作風。
“珍妮,你認為是他所為?”秦日陽仔細一想,也覺得他的確有動機縱火。
“我確定,警官,我們想對歐氏企業提出告訴。”
“珍妮,我們還沒查清楚……”秦日陽見她篤定的嚴肅語氣,不由得要她緩一緩。
“如果人員沒傷倒好說話,要是搶救不及就是二十幾具屍體,你敢負起責任嗎?”
珍妮的咄咄言詞,令秦日陽無言以對。
“小姐,你確定在沒查清楚前就要正式提出告訴嗎?”老警員被她懾人氣勢震住,態度不自覺地恭敬幾分。
“你打個電話給臺北分局的楊正齊,就說藍蛇珍妮拜託他全權處理此案。”她在討回人情。
數個月前,楊正齊的妹妹楊音庭因涉險縱火,令她受到火災波及而住院治療,事後她並未追究刑事責任,所以他欠她一個人情。
老警員似乎明瞭些什麼,語氣變得尊敬些,“是的,我立刻去辦。”
火光照著他離去的背影,秦日陽心中縱有萬般疑問,也覺得此刻不宜提出,只是有一點恍然大悟,珍妮之所以有很多面,必然和她從事的工作有關。
而從她簡潔有力、有條不紊的處理危機方式,似乎她常遇到此等紛亂的場景,所以才能迅速的下決定,絲毫不拖泥帶水,浪費時間去瞎猜疑。
“藍蛇珍妮?這是一種代號嗎?”
珍妮神色一凜,局促地撇開臉,“我們喜歡……玩遊戲,互相取的一個綽號而已。”
“綽號?為什麼我無法接受這種說辭?”他壓根就不信她會老實說出。
“不信就算了,你現在該操心的是困在火場中的工人而不是我。”她很快地轉移他的逼問。
被她一提醒,暫時忘卻的責任心壓得秦日陽喘不過氣來。
時間家針一樣紮人,每一分、每一秒就像一小時般難度,火勢仍沒有轉弱的趨勢,所幸一切都在控制下,火苗沒再向外擴散,只圍著果園附近的林地悶燒。
大約過了快兩個小時,突地有個山林救難隊的隊員跑過來,用著非常興奮的語氣說著一件不可思議的事。“秦先生,山管處來電話,說你的工人們只受到一點灼傷,現在已經不礙事,只要在醫院觀察一晚,明天就可以出院。”
“哦,真的嗎?那……”他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人搶去發言權。
“那兩個不要命的女人呢?”可別抱傷見她,否則她要她們傷上加傷。當然珍妮只敢這麼想,還不至於去送死。
“聽說她們被送到數野山莊治療,她們真勇敢。”救難隊隊員覺得她們簡直是女中豪傑。
“勇敢個屁……啊!都是這兩個死女人害我說髒話。”一有她們的消息,珍妮的一顆心也隨之定了下來,“走,咱們先回去。”
“可是善後及工人……”秦日陽覺得自己是老闆,不能說走就走。
珍妮瞄了火勢一眼,拍拍他的背,“安啦!它至少還得燒上一天,工人們也在醫院接受妥善的照料,現在你只要回家算算損失多少錢就行了。”
“你可真懂得安慰人。”秦日陽苦笑地再瞧一眼自己多年的心血結晶。看來新、舊汰換是必然性,趕明兒又得重新栽苗種樹,至於金錢損失,唉!不用算了,以免哭死自己。
※※※
“哎呀!輕一點,你想謀殺呀?”殺豬般的叫聲在數野山莊內響起。
“抱歉,維絲娜,請你不要為了一點小傷口就哭天喊地的,很丟臉耶。”吉蓮為她肩膀的灼傷上藥。
她們剛闖過火海時還分不清東南西北,全憑直覺去救人,而維絲娜肩上的傷是為救一個跌倒的老人,才不小心被掉落的火木燙到。
當時她還嘻皮笑臉地說沒事,一到上藥就雞貓子鬼叫一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受了多麼嚴重的傷。
“我知道你在嫉妒我皮膚比你好,紅頭髮的女人最小氣,唉——”好……好狠,她居然倒……碘酒。維絲娜痛得咬緊下唇。
“紅頭髮的女人最愛記恨,你再說句和頭髮有關的字眼,小心你的皮膚會爛一輩子。”
這死狐狸,又不是不知道她最討厭人家討論她的頭髮,還故意要挑起事端,痛死好了。
“死吉蓮,你給我記著,我比你更會記恨。”狐狸是陰險狡猾的動物,她多得是辦法整人。
“我擦的可是特效藥,強悍的女人連細胞都悍得來勁,三天後一定給痂。”狐狸這次傷的不深,上次她腹腰中了一槍,她沒上麻藥就咬著牙根取出子彈,不到三天又捺不住性子下床,所以深及見骨的灼傷算是“小”傷口。吉蓮暗付。
“厲害,老鼠,你拐著彎罵我凶,我看你是吃太多‘大哥’的口水了。”祈上寒的口水太毒了,連她都被污染。維絲娜無奈地搖頭歎息。
吉蓮笑著拉上維絲娜的肩衣,“不用謙虛,你滿意得很,兇狠是你的個人特色。”不是人人都可以當善良百姓,至少狐狸不行,因它向來是種狡猾動物。她暗忖。
“哼!我太縱容你了。”她看向一旁欲言又止的女孩,“有事嗎?”
自從她們踏上山莊開始,朱靜蝶只能用目瞪口呆來形容自己,她從沒看過有人能邊上藥還邊吵架,而且竟是美得各有特色的女子,不過她也看得出來她們雖然吵得凶,感情卻十分融洽,像是在鬧著玩似地逗嘴。
“謝謝你們冒險救出工人們,我們山莊不知要如何感謝你們才好。”沒親眼看到大火,但站在遠處觀看的她,也知道火勢有多兇猛,能在那種情況下救人,她們真的很厲害。
尤其是兩個單薄的女人,想在烈火中救出二十幾名大男人更非常人所及,除了神,沒人比得上她們冒死相救的精神。
“噢!今生無以為報,那就以身相許吧!”維絲娜開玩笑地揶揄。
“咦?”朱靜蝶頓時愣了半晌,“你說話的口氣和珍妮姊好像。”記得珍妮姊也說過相似的字句。
“珍妮?!”她和吉蓮互凝,“金髮綠眸,煮得一手好菜,標準的花癡?”
前面兩項符合,但花癡?朱靜蝶狐疑地問:“你們認識珍妮姊?”
“不認識。”兩人頭搖得像博浪鼓,可疑得令人發噱。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3 00:02:47
第八章
中國有句俗諺,說人人到,說鬼鬼敲門。這句話很明白地提醒她們一件事,千萬不要在背後論人長短,否則會被逮個正著。
被議論的女人正兩眼冒火,虎視眈眈地想把眼前兩個談笑風生的瘟神,整個拆掉重組,看會不會消氣。
“死狐狸、臭老鼠,你們要死為什麼不死遠一點,跑到我眼前要死要活的,存心要我短命是不是?”
此話一出,她這廂氣得跳腳,那廂卻雲淡風輕的自在逍遙。
“誰家養的瘋狗,怎麼跑到山上亂吠亂吼的?吉蓮,扔根骨頭給她啃,我們是愛護野狗的善心人。”
“不好吧!我看她牙都快掉光了,恐怕咬不動骨頭,不如丟片麵包屑餵她吧!”
“不是鴨子才吃麵包屑嗎?狗也吃這玩意呀?”維絲娜語帶訝異地輕呼。
“是鴿子才是。”吉蓮不忘更正。
不管是鴨子還是鴿子,有個女孩快被她們氣到發瘋,只見她一個快步地上前捏緊兩人的肩膀,白裏透紅的膚色煞是迷人。“你們知不知道我們很擔心,差點要跑進火場‘陪葬’?”可惡的女人,害她白了幾根金髮。
維絲娜雖不吭氣,額頭卻淡淡地浮起冷汗。
吉蓮則沒有撥開珍妮的手,只是好笑地瞧著剛才呼天喊地的女孩,讚歎她忍耐力十足,“有件事我認為應該告訴你。”
“想申訴?”珍妮口氣惡劣地糾著眉。
“你左手捏的那塊肉,一個小時前被火灼傷了一個大洞,不過她本人好像痛到失去知覺了。”
珍妮一聽,馬上鬆開桎梏,表情蒙上憂色。“你死人呀,不會哼一聲嗎?我不想半夜看到你的鬼樣來串門子,痛吧?”
口中罵得過癮,但大家都聽得出來其中的關心,笑她口是心非的窮擔心。
“我砍你三刀,你再來回答剛才的問題。”廢話!有人受傷不疼嗎?她又不是麻木不仁的活木乃伊。
被她剛才用力一捏,維絲娜是痛人骨髓,也知道傷口八成又流血了,但為了不讓夥伴們擔心,所以才不當一回事的隱忍不說。
“原來你會痛呀!我還真當你死了呐,要不要到醫院去掛急診?”黑心女人,連累她當罪人。珍妮不悅地睨了她一眼。
“好呀!等你快斷氣的時候。”
“你……你這個死女人,我不屑與之交談。”說不過她,珍妮氣得往旁邊一坐。
這樣就結束了,吉蓮覺得很可惜,“繼續呀!我喜歡看動物園裏猴子搶香蕉吃。”
“老鼠!”兩人威脅的嗓音同時響起。
“好、好,別遷怒。”吉蓮趕緊揮白手帕正色道,“給我一部上網的電腦。”
珍妮息了氣,知道她的用意,“主腦已鎖定,我委託楊正齊斷後。”
“小兒科,維絲娜受傷了。”吉蓮語氣輕淡到聞到一絲火藥味。
但她們瞭解她話中的含意。維絲娜受傷,對她們而言是大事,但警方的辦案方法太慢,而法律又保護有錢人,所以她們決定替她報仇。
“好吧!我支持你。”珍妮招招手,要古之明過來,“之明,你的電腦暫借一晚。”
“好呀!沒問題。”他大方出借,“對了,你的朋友要不要先休息?瞧她們累極了。”
“死人需要休息嗎?給她們兩杯水喝就不錯。”珍妮暗忖,以前她們出任務還不是這副德行。
一旁一直沒出聲的秦日陽驚歎三個女人口若懸河的本事,嘲來譏去都不跳針,順溜得比油還滑,明明彼此都是在為對方著想,可說出口的話卻字字帶針含酸,不解這是女人的友情,還是她們怪異的招呼法。
“珍妮,來者是客,何況她們剛幫了我們一個大忙。”他脫序太久了,現在女人的能力不容輕覷,可自己到現在還有一點踩在雲裏的感覺,不太踏實。
“幫你不是幫我們,這種事對她們而言,是一項駕輕就熟的小Case。”珍妮可不想因此事欠下人情。
老鼠還好,事過境遷不留痕,可怕的是狐狸,東捏西刻都能找出不像話的名目來討人情,她沒傻得自挖陷阱給自己踩。
維絲娜的神經一向比常人細,杏目一溜就瞧出端倪,知道有人的心被攻陷了。
“我是維絲娜,她是吉蓮,先生,如何稱呼?”
“我姓秦名日陽,是珍妮的情……嗯!朋友。”大腿上傳來痛楚,秦日陽連忙將到嘴的“情人”二字轉成“朋友”。
笑得有點僵的珍妮在擰了他一下後,趕緊粉飾太平地道:“你們該上床睡覺了,小蝴蝶,把二樓客房收拾收拾,她們要住一晚。”
本來她想阻止他的自我介紹,可惜晚了一步,珍妮似乎聽到頭上的喪鐘響了,急著要打發她們。
“不忙、不忙,我們精神永存。”維絲娜冷嘿一聲,暗示揪住某人的白羽翅,“不介意我們稱你小陽吧!”
他快吐血了,小羊?!秦日陽面有難色地道:“這……不好吧!你們跟珍妮一樣喚我日陽就成。”
“好吧!如你所願,小陽。”堅持己見是維絲娜的做人風格,八風都休得想動她。
突然耳中傳來跌倒聲,一、二、三、四、五,朱家四口外帶古之明,霎時疊成五隻下蛋的綠骳龜,當事人除了臉色難看了點,倒挺有大將之風,沒有變臉給她看。
“維絲娜,你不要玩得太過火,周大總裁沒有用鏈子鏈著你嗎?嚇死人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提到准老公,維絲娜立即愧疚個三秒鐘。
吉蓮則不想被逃婚事件牽扯入內,連忙轉移戰場,“你叫之明是嗎?麻煩帶我到電腦室好嗎?”她自認逃難是生物本能。
“呃,好。”古之明不想離開,偏又沒得留。
“叛徒。”維絲娜不屑地冷嗤。
待吉蓮一頭鑽進她的電腦世界,一場小小戰爭開始上場。
“小陽,你和我家珍妮感情不錯哦。”維絲娜的惡魔原形立即展露無遺。
珍妮搶著回答,“好不好與你無關,你管好自己就好。”恐怖分子都沒她這只狐狸難纏。
“原來你也叫小陽呀!姻緣路上姻緣走,跑都跑不掉,上床了吧?”她邪惡地嘲笑珍妮。
聞言,秦日陽被狠狠嗆了一下,沒料到她會直言不諱,“我們……嗯,這個……”這時他覺得做比說容易。
“你管我們上不上床?周恩傑沒滿足你嗎?活像欲求不滿的色狐狸,別告訴我你還是處女。”
這番又辛又辣的對白,羞得朱靜蝶不好意思又捨不得離開,其他人則是圓睜著雙眼,聽得津津有味,只差沒人手一包爆米花。
“珍……珍妮,用詞文雅些。”秦日陽納悶地想,周恩傑?很熟的名字。
“看來小陽是個正常男人,性生活美滿吧!”
“維、絲、娜!”
聞言,她笑得更可親,如同古代的媒人婆,“我的名字是比珍妮好聽多了,不過呢,你可以溫柔點。”
“把你的字典借我翻翻看,我相信溫柔那頁都被蟲蛀光了。”珍妮冷哼一聲,敢說她,奇怪,周恩傑怎麼會放狐狸一人“流浪”,這現象太反常了,難道狐狸被拋棄了?
不過這是不可能的事,一個大男人都已經不要臉地站在失火的大樓上求婚,如果有人被拋棄,一定是他,嗯,這樣想就合理多了。
“好吧!性事不談,你們打算何時結婚?我好準備紅包。”維絲娜覺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大家來玩跳墓碑。給婚是戀愛的墳墓,而一腳踏進墳墓邊緣的人只好先刻墓碑上的字箴。
“誰說我們……”珍妮話尚未說完,人就突然往後仰。
秦日陽用力地將她拽回懷中,“我們要結婚,到時歡迎你來喝喜酒。”他趁此時表明心跡,意志十分堅定。
“那敢情好,我們三對一起上教堂了事,可省下兩份紅包。”叛徒是有罪的,阿彌陀佛。維絲娜暗自慶倖。
“三對?!”珍妮扯著尖細嗓音喊道。
“吉蓮被黑社會老大看上眼,兩人打得可火熱,哪像你們遮遮掩掩像對偷腥的姦夫淫婦。”
“維……維絲娜,我和珍妮不想張揚,你的字眼……呃,稍微……”偷腥的姦夫淫婦?她口業一定多如繁星。一些難聽的辭彙才會脫口而出,他們看起來像淫穢之徒嗎?秦日陽有些招架不住她的淩厲口舌。
“你閉嘴,女人說話男人不要插嘴。”珍妮的心思全轉到吉蓮的愛情上頭。“誰敢要老鼠?”
可憐的男人,她同情,“祈天盟的老大祈上寒。”
“祈天盟是個什麼東西?”
“祈天盟不是東西,它是臺灣地下勢力最大的幫派,有空去坐坐。”她意思是去鬧個天翻地覆。
嗯,聽起來滿有搞頭,於是珍妮好奇地問:“她怎麼會和黑社會的人搭上?”生活白癡和黑道大哥?有意思。她露出一抹詭譎的笑容。
“起源是一部電腦……”維絲娜加油添醋地把吉蓮的情事全翻出來,所謂同撐一把傘,沒有我濕你幹的道理,要嘛大家一起淋個過癮才有誠意。
她的聲音抑揚頓挫、條理分明,一群人窩在門口處坐著,聽著別人的故事當飯後娛樂,不時還會發出兩、三句咯咯聲來捧場助興。
而在電腦前爭戰的吉蓮,尚不知她的感情被拿來當笑話談,一心只想要放個有趣的病毒進人歐氏企業的電腦。
“哇!她好賊,居然借電腦遁逃。”好玩,老鼠遇上剋星了小珍妮暗忖。
維絲娜伸伸腰打個哈欠,“對了,我今晚要睡哪?”
“睡?你不是女超人嗎?”
“少囉嗦,我是客人。”
“好啦!客人睡客房,就在二樓左轉,我睡房的隔……咦!你那是什麼表情?喔!不行,你休想。”
“迎客為上,我就委屈一點睡主臥室,你們自己找個地方打發吧!我上去睡了。”說完,維絲娜就自動上樓。
珍妮氣急敗壞地拉著她的手臂,“你是土匪呀!主臥室是惟一有隔音設備的房間,你不能跟我爭。”
“噢!收到。”她停下腳步,用甜到膩死人的語氣問:“你怎麼治療好舌機能障礙的老毛病?”
“嗄?!我……我……”珍妮吞吞吐吐地不敢說出真相。
“聽說有個瘋子在機場喃喃自語,搞不好你和她是坐一同班飛機來臺灣的。”用催眠,虧她想得出。維絲娜冷哼一聲。
“你……你……你好恐怖。”連這種芝麻小事,她也知道。珍妮驚詫地睜大雙眸。
維絲娜趁她發愣時,甩開她的手,“晚安了,各位戲迷。”砰地一聲,她跑上二樓甩上門並落了閂,以免有人半夜搶床。
※※※
秋風微送,野花逐漸凋零,
候鳥準備南遷過客,蕭條的秋色抹上淡愁,雲冷冷地數落溪澗落花,空氣中彌漫著秋的味道。
處理完火燒山的事宜,秦日陽特地下山一趟,向預先訂購蔬果的中盤商致歉,並退回訂金。
中盤商人體恤他非蓄意的違約,除拿回應有的訂金外,又和他訂下明年度的新約,賓主盡歡,毫無怨隙。
在感情方面多了兩股助力,他和珍妮如坐雲霄飛車般一下子就沖到頂點,而且在她們有意的推波助瀾下,她對婚事也不再那麼排斥,逐漸開始認真地考慮未來,覺得或許他們真能三對一起舉行婚禮。
“你在想什麼?”纖纖柔荑繞過他的腰,珍妮從背後抱著他。
秦日陽將身後的她拉到懷中,“我在想你什麼時候要嫁給我。”他深情款款地親吻她微啟的檀口。
“對於婚姻我很害怕。”
“傻瓜,你是怕我不夠愛你?還是怕我錢賺得不夠多,無法應付你一個月一百萬法朗的零用錢?”這點,他真的無法辦到,如果是以他現在的身份的話。
“誰希罕你的零用錢,我瑞士銀行的存款多得可以砸死你。”
他輕輕搖晃著她,“那還有什麼問題呢?”
“我也說不上來,總覺得自己做不了別人的妻子。”她是被維絲娜和吉蓮攪得放不下,才開始正視這份情愫。她是愛他的,可是愛卻讓她恐慌,感到有種即將失去自我的壓力。
“你要做我的妻子,別人休想染指你,只要你快樂,我就會快樂,不要在乎他人的眼光,你就是你。”
“日陽,我有沒有告訴你我愛你?”仰著頭,珍妮露出陽光般溫柔的笑臉。
他微微抖動睫毛,動容地吻上她的唇,“我愛你,愛得心都發疼,等的就是你這一句。”
“我愛你,日陽。”
感動已不足以形容秦日陽此刻的心情,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飛起來,腳離地好遠好遠,他想向全世界的人大聲宣告,她愛他。
那種被幸福充塞在胸口的感覺,是很滿很漲,快要溢出來,巴不得所有人都來分享他的幸福。
“我好愛你、好愛你,天上的眾神聽著,我愛珍妮,今生令世只愛她一人。”他發瘋似地向天大吼。
珍妮趕緊捂住他的口,連忙四下橫掃有沒有人看到這一幕,“你有病呀!被人看見會被笑掉大牙。”也許別人會覺得很羅曼蒂克,她只感到丟人現眼,如果被狐狸看見,定會拿此事笑上三年的。
“有什麼好笑?我就是愛你怎樣,誰都不能阻止我愛你。”愛她,是他今生唯一在意的事。
“萬一你父母不同意呢?我聽說老一輩的父母很排斥外國媳婦的。”嗯!好藉口,可以多拖延一陣。思及此,珍妮泛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秦日陽馬上戳破她的戰術,“要娶你是我個人的事,我父母不會有意見。”
“你確定?”怎麼辦?他的父母為何不像一般的傳統中國老人,有著很深蒂固的種族觀念呢?心焦的她不知如何是好。
“再過幾天是我父親六十大壽,你陪我回家見見公婆吧!”他是該帶她回去見見兩位老人家。
公……公婆?!珍妮心慌地問:“有必要這麼快嗎?”
“我還嫌太慢,恨不得現在就拖你去法院註冊才安心。”他真怕她會像斷線的風箏,從他手中飛走。
“你忘了我的朋友……”此刻她發現她們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用來做擋箭牌。
秦日陽笑笑地吻吻她的頭髮,“吉蓮窩在電腦前,我看她的時間可以用分來數,而維絲娜就更好說話了。”
“這些天她老拉靜蝶去參觀果園、花卉,根本已經玩得樂不思蜀,早就不當你是朋友了。”
他沒見過這麼隨和的客人,自己會找樂子,連主人都不理睬的自得其樂,根本忘了誰是主、誰是客,連靜蝶都被她帶壞了,不但敢大聲說話,偶爾還會調皮地開玩笑整人,甚至大膽地公開談論男女性關係。
“哼!她們不是我的朋友,全是一批爛食客。”她替她們的行為羞愧萬分。
老鼠還好,雖一天到晚“霸佔”人家的電腦,至少她不惹是生非。而狐狸呢?假借參觀之名行己之事,說什麼要身體力行,品鑒水果的甜點以做紀錄方便後人改進,啐!貪吃的嘴總有說不完的藉口。
“好,隨你怎麼編排,咱們明天就下山回臺北。”
“明天?!”
※※※
陽明山秦家大宅“劉嫂,你快把二少爺的房間打掃好,他要帶准媳婦口來。”徐寧玉高興得連佛珠都忘了擱在一旁。
兒子終於要討老婆了,她是比誰都高興,盼了許多年,總算盼到一個媳婦兒,不枉費她終年吃齋念佛。
“大太太,是要準備一間房還是兩間房。”劉嫂不敢自做主張。
“當然是一間房,我可不是老古板,硬要拆散小倆口。”她深知同房才有孫子可抱。
“是,大太太,我馬上去整理。”
秦家有三房妻妾,徐寧玉是元配妻子,也是惟一公開並合法的正室。早年她因為曾不小心流過產,醫生判定她不易受孕且體質不容易保得住胎兒,所以在公婆的壓力下,她同意丈夫秦正德納自己的胞妹徐寧凡為妾,兩姊妹共侍一夫倒也和睦。
沒多久徐寧凡就懷了身孕,沒想到這時徐寧玉也受孕了,而人受孕期相近,所以孩子出生之時只相差幾小時。
徐寧凡個性雖倔,卻非常尊敬徐寧玉,不想讓人嘲笑姊姊與人共夫,故而不對外公開自己妾室的身份,讓孩子以異卵雙胞的身世成為姊姊的婚生子。
畢竟是同一個父親所生,母親是姊妹親緣,所以兩個孩子十分相似,無人懷疑他們並非同母所出。
而三房蘇念奴是秦正德的秘書助理,因一次到國外出差飲酒過量,而和她發生關係,有了不倫之戀。
回國後,秦正德在公司附近買了一間公寓包養她,半年後意外受孕,後來生下三子。
原本他是想接他們母子回來,可是被烈性子的徐寧凡拒絕,在幾經溝通下,允許孩子入籍回秦家,而蘇念奴只能當個地下夫人。
而徐寧凡的孩子打小就由徐寧玉帶大,對她比對親生母親還要孝順,乖巧得令人欣慰。
幾年前徐寧凡去世後,蘇念奴才正式被迎回秦家,只是她的身份既不是妻也不是妾,倒像個供人發洩的情婦,在家裏一點地位也沒有。
而她天性怯懦、不善交際,常常被人忽略,外人根本不知秦家有個三太太,都當秦家只有一位正室夫人徐寧玉。
“該準備些什麼見面禮才好,念奴,你說是送玉鐲還是金鏈子,現在年輕人是不是比較喜歡鑽石?”電視廣告上常打著真情永流傳之類,時下年輕女孩大概比較中意鑽石吧!徐寧玉這麼想著。
蘇念奴怯生生地幫忙挑首飾,“夫人,你是長輩,你喜歡送她什麼都可以。”
“念奴呀!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和人講話要有精神些,不要老低著頭,叫我一聲姊姊不為過吧!”都一大把年紀了,還像古代童養媳一般可憐,從不敢正面看人,一再教育她都失敗,實在教人氣餒。徐寧玉無奈地歎口氣。
“我……我的身份不配,夫人,你……你不要為難我。”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外人,和這個家格格不人。
兒子和自己不親,一回到家只顧著和夫人噓寒問暖,鮮少注意到她的存在,丈夫除了晚上偶爾會到房裏過夜,大半時間都陪著元配妻子。
下人們還算寬厚,不因此冷落她這位沒名沒位的女人,讓她在這個家可以安度餘年,不用愁年老無依。
“你哦!都跟了老爺子大半生,兒子也快三十了,還提什麼配不配?我都不在意,你還彆扭得要命。”
當初她也怨過上天不公,讓自己難受孕而必須和妹妹共事一夫,但妹妹的體諒和保護她不受公婆冷嘲熱諷,她也釋懷了,認命地接受上天的安排。
而念奴的無助處境她更同情,畢竟當年剛出社會的十來歲女孩未婚生子,是一件多麼為人詬病的醜事,若不是妹妹堅持不許她入門,也不會委屈了她這許多年。
“夫人……”蘇念奴絞扭著手指說,忸怩的表情倒像少女。
“好啦、好啦!我不勉強你就是,有時候我常有錯覺,覺得你比較像我女兒,而不是老爺子的女人。”上天頂厚待念奴,皮膚光滑得似嬰兒,眼角沒有半點皺紋,和兒子們站在一起如同姊弟,難怪她老是覺得多了個女兒。
“謝謝夫人。”
“算算時間,他們該到家了,咱們下樓去等等陽兒吧!”語畢,徐寧玉隨手挑了一件貴重的鑽石手鏈就要下樓。
蘇念奴嚅囁地停滯不動,“不好吧!夫人,我的身份不宜見外人。”她真的很怕見陌生人。
“又來了,你這種害羞、自卑的個性老是不改,我非要你下樓多磨練、磨練。”
“我……我不敢啦!”在徐寧玉的半推半命令的態度下,徐寧凡最後不得不被迫面對陌生人。
當她們一下樓,正好碰上剛入門的秦日陽及珍妮。
“陽兒,回來了,累不累?要不要先吃點東西?還是想回房休息一下?”雖徐寧玉是對著兒子開口,眼睛卻直盯著他身側的女孩。
秦日陽看到母親好笑的舉動,像捉小雞一樣攬著珍妮的肩膀介紹,“媽,她叫珍妮,你兒子準備要娶進門的媳婦,你不要像看怪物一般的審視她。”
徐寧玉佯裝生氣地白了他一眼,“什麼怪物,我是看媳婦。”而後,她語氣一柔,“你叫珍妮是不是?長得真漂亮。”
“夫人,多謝你的讚美。”珍妮覺得他們母子倆一點都不像,一個袖珍嬌小,一個高如山。
“還叫夫人,該改口叫媽嘍!”嗯!這娃兒,她喜歡。
“呃,我……”珍妮求助地看向秦日陽。
“媽,珍妮還沒答應我的求婚呢!不過珍妮,你至少也要稱呼我媽為伯母,叫夫人多生疏。”他認為解救落難美女是英雄的責任,當然還加上自己的私心,童話故事裏的英雄最後都是抱著美女歸。
“對對對,伯母也好,反正以後再改口嘛!”有容乃大,她不計較這些。
“好吧!伯母,希望你不要嫌棄我的突然來訪。”見到他熱切的母親,令她想起遠在法國的兩位“老母雞”。
“我才怕你嫌棄老人家笨拙呢!哎呀,光顧著說話,忘了要招呼你坐哩,快坐下,我要叫人泡壺荼還是咖啡?”一興奮就關不上話閘子,說了老半天,她才想起要傭人上茶,連忙吆喝這、吆喝那的。
“不用忙了,伯母,我不是會客氣的人,不信你問問日陽。”她覺得他母親真親切,親切到令人頭大。
她習慣乾脆俐落的處事態度,對於超乎她所能承受熱絡關注總是無奈的逃避,所以她極少回家。
“媽,你不要以為珍妮看起來端莊大方,實際上她是十足十的暴力分子,我身上的傷都是被她打出來的。”
“秦、日、陽,閉上你的嘴。”珍妮低低地朝他一吼,眼睛滿布怒火。
“我說得沒錯吧!媽,你看她又吼我了,害我僅存的一點男性尊嚴都喪失。”
秦日陽笑著接過她憤怒的拳頭輕啄一下。
他們打情罵俏的小動作,瞧得徐寧玉暗自竊喜,直看好這一對,心中正盤算著婚禮細節,以及宴客名單。
“珍妮是哪的人呀?找個日子上你家聊聊,免得失了禮數。”她想,先聯絡一下兩家感情好方便談親事。
“我是法國人。”
“法國人?看起來不像,你是混血兒嗎?”她瞅著珍妮酷似西方的五官及一頭黑髮。
“不是。”她只是愛變裝。珍妮在心中嘀咕道。
“媽,不要被她的外表騙了,她最會偽裝,我常被她搞得頭暈轉向。”他寵溺地揉揉她染成烏絲的直髮。
事前他一再警告她不要作怪,可是臨出門時她卻耍了一記回馬槍,金髮變黑髮不說,早該失蹤的黑色隱形眼鏡又回到她眼中。
好在她不再穿一身土死了的衣物,也不再把自己打扮得像只醜小鴨,除了髮色及眼珠子的顏色外,也沒在臉上搞怪,恢復她原本美麗的面孔。
“胡扯,人家能看上你這個傻小子是你的福氣,你不要把我的媳婦給嚇跑就不錯了。”戀愛中的男人,哪個不暈頭轉向,她才不會相信他的瞎話。
“爸呢?還在公司啊?”
“他和日軍忙著擴展海外業務,晚上才會回來。”她好心疼秦日軍這個小兒子,沒日沒夜地工作著。
就這樣母子倆在閒聊日常瑣事之際,也不忘和珍妮打打趣。
除了觀察力敏銳的珍妮,沒人去注意到有一個畏縮的女人站在徐寧玉身後,羞怯地直盯著地面數螞蟻。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3 00:03:04
第九章
十點左右,一對出色的儷人走進青風企業,引起所有員工的側目,紛紛傳出細碎的討論聲,猜測他們是哪家的主事者,或是公司的新客戶。
尤其是那位優雅女士洋化的外貌,更讓人懷疑他們是來自外國的廠商,特地來台洽談合作事宜。
直到——
“二哥,你來了,爸在辦公室等你,這位一定是准嫂子嘍!”秦日軍老早就等著他們大駕光臨。
一干臆測的員工當場像被雷劈到般傻愣愣地看著他們眼中不苟言笑的副總裁,居然有孩子氣的一面。
“珍妮,他是我小弟日軍。”秦日陽簡單的為兩人介紹。
“你好,聽說你滿苦命的,一肩挑起兩位兄長的責任,現在你可以忘掉尊卑,好好地罵他一頓。”
秦日軍怔了一下,隨即露出個好大的笑容調侃秦日陽,令眾人忙著在地上找眼鏡碎片。
“二哥的眼光是鑲鑽,我喜歡這位二嫂,一眼就看穿我的心事。”他扛得真的很累,好想換人坐坐副總裁的位子。
秦日陽不以為意地挑挑眉,“這麼委屈,想罵二哥哦?”
“呃……我怎麼敢罵二哥呢?我是說二嫂英明,知道我代‘兄’出征的辛苦。”私底下,他是十分尊重秦日陽。
自從兩位兄長先後拋棄家業不管,令他得理所當然擔負起公司職務,龐大的產業壓得他幾乎快累垮,還得成天板著臉,免得老員工欺負他年少沒尊嚴而不服從他的指令。
“是嗎?我看你做得很順手,連家都捨不得回。”他覺得秦日軍沒必要這麼拼命。
山上的作息已固定,所以他們兄弟倆昨夜錯開了,連帶著也沒機會和父親說上一句話,所以被“下令”來報到。
“甭提了,我沒有你的商業頭腦,只好用勤能補拙的劣法,讓自己變聰明點。”秦日軍謙虛地說著。
“少吹捧我,這招不管用,裏面的氣壓指數是……”秦日陽揚起下巴,指向總裁辦公室。
秦日軍做了個拇指下垂的手勢,“低到頂點,你自己要多保重。”
“我最近沒招惹什麼事,不應該是這種氣候。”仔細想想,他不知道父親在氣惱什麼。
“對你而言,裏面有兩位不速之客,穿好你的棉襖,小心受凍。”秦日軍幸災樂禍地準備看好戲。不是他沒有手足之情,只是他覺得有些事當個旁觀者比較幸福,以免無妄之災上身。
不速之客?秦日陽好奇地問:“是誰?”
“我是聖誕老公公,負責送禮物而已,至於拆閱是你的權利。”側著身,秦日軍便扭開總裁辦公室的門。
沒好氣的秦日陽斜睨他殷勤的態度,摟著珍妮的腰從他身旁走過,直接朝秦正德的辦公桌前進,眼角餘光瞧見了他口中所說的“不速之客”。
“你可真大牌,捨得移尊就駕從山上下來,探視行將就木的老父啦?”秦正德口氣嚴厲卻帶著一絲不容忽視的縱容。
三個孩子當中,他最重視這位正室所生的兒子,不管在外表、工作及行事作風都與他類似,連驕傲都無一絲偏差,完全不受管束,若不是發生那件憾事,他會有三個頂尖倨傲的兒子,而不是只有日軍一人。
“爸,你老當益壯、生龍活虎,兒子我自歎不如,羞愧到不敢下山見人,你老就不要再打擊我的自信了。”
“還耍嘴皮子,我以為得在自己的葬禮上,才能見到你回來上炷香。”他為有子如此感到心痛。
“你這是說哪話了?我不是在你一聲令下,就乖乖來朝拜了?”說實在話,他的確有點懶得回家。
朝拜?當他是神呀!秦正德正色地道:“收起你的嘻皮笑臉,我有正經事要問你,先見過你世伯和小媚。”
秦日陽轉過身,朝沙發上的兩人頷首,“歐世伯、歐小姐。”
“什麼歐小姐,你以前不是叫她千媚?”秦正德不是沒看到兒子身側的大美女,只是此刻他能做的事是安撫故友。
“以前大家年紀小不懂禮數,總不好增了年歲還不長進,這會遭人非議的。”
秦日陽冷笑在心中,不屑歐氏父女拿兒女情事當話題,在他父親面前搬弄是非。又不是小學生,受人欺負回家哭訴,再帶家長上門理論,老虎懶得發威,他們當他是快斷氣的病貓啊。
“秦伯伯,你看看他是什麼態度,不知悔改還帶著女人公然出沒?”沉不住氣的歐千媚出言指責。
“千媚,有規矩點,不要失了大家閨秀的風範。”歐長正明著教訓女兒,暗著嘲貶珍妮沒有家教。
“爸——”歐千媚使著性子,不高興地扁扁嘴。
“乖,有爸爸在,一定不讓你受委屈,你要聽話才不會教人看了笑話。正德兄,你怎麼說?”臉上帶著和善面具,眼底閃著豺狼目光,他是看准了秦家這塊肥肉,才緊咬著不肯放,這是為了女兒也為自己。
商場上的聯姻是常事,偶爾逢場做做戲,他都可以睜一眼閉一眼,只要不損及他的利益,他是不會出面干預。
“小孩子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我老了,管不動他。”自己能怎麼說?強壓著一肚子水的牛喝水不成?秦正德露出一抹苦笑。
“這麼說就不對了,凡事要有個先來後到,總不能叫我女兒退讓,你可別護短才是。”歐長正臉色微變地說道。
兒子是自個的,他豈會不知脾性?秦正德面露無力之色,“現在的父親不值錢,他不懂勸,我也沒轍。”
金山銀山擺在他面前都不屑動,偏要跑到窮鄉僻壤去種蔬果,有權有勢又怎麼?不如那些蔬果幼苗來得有價值。秦正德自嘲地想著。
“你太放縱他了,難不成要千媚平白受辱,遭受商界朋友的奚落?”歐長正老臉一沉,十分不悅。
兩個女兒之中,他最寵愛這個小女兒,人不僅漂亮、嘴甜,還會撒撒嬌,直教他疼入心坎,恨不得把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都給她,而她想要秦日陽當老公,他當然樂見其成,耍盡手段也要滿足她。
“我……”秦正德被他的話堵得不知該如何回答。
“歐世伯,小侄好像沒對令嬡做出什麼逾禮之事,你憑空而來的指責十分荒謬。”幹他何事?為人子的秦日陽不想父親難做人,便開口止謠。
“你想推卸責任?千媚三番兩次上山探望你這位未婚夫,可你是怎麼對待她,你心裏有數,我只是隱忍不說罷了。”
“做人要有良心,不要喜新厭舊,我是看在秦、歐兩家的交情份上,才不想大家扯破臉難看。”
拜託,是他在隱忍她的大小姐脾氣耶,遇著這對自以為是的父女,連聖人都會甩掉道德經四目噴火。秦日陽義正辭嚴地問:“敢問世伯一句話,我幾時和令嬡訂過婚?我有強迫她上山嗎?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負她?”欲加之罪,他不會傻得去承擔。
歐長正臉色刹那漲成紫肝色,“這……這是大家口頭上的約定,你……你休想抵賴。”
“歐世伯,虧你是商界老將,所謂生意人講究的是信用,白紙黑字才算論定,你拿兒時戲言做文章,有失你的身份。”
眼見他太過不馴的態度,歐長正將戰場轉回來,“正德呀!你教出的好兒子,對長輩說話竟這麼不敬。”
“你別生氣,是咱們不該替小輩下決定,他們有自己的想法,你就由著他去吧!”
“你說得倒簡單,我家千媚哪點不好,要承受你們反復無常的鳥氣,我歐長正的女兒不是好欺負的。”
“你……唉!”秦正德頭痛地歎了一口氣,“有事好好說,不要氣壞了身子。”他不知自己是招誰惹誰。
兒子大了有自己的主見,而不想被不愛的女人綁死一生,做父親的總不能枉顧他的意願,強逼他娶歐家丫頭,何況自己早就放牛吃草,不管他的事了。
“我也不想生氣,可是聽聽你們父子倆的話,教人不生氣都難。”歐長正知道他分明是有意推託。
“爸,一定是這個狐狸精慫恿日陽悔婚,你要好好教訓她才是。”歐千媚無法冷眼旁觀。
始終不語的珍妮看得正在興頭上,忽然被點名,錯愕了半刻才恢復本色。
她一向不主張介入別人的家務事,而樂見別人在她面前廝殺血流一地,然後再若無其事地踩著他人的“屍體”吃晚餐。
狐狸精的名諱她愧不敢當,能修練成精的狐狸,她想全世界也只有她家那只血狐狸才有資格冠上,她豈敢僭越這角色,不過蛇是冷血動物,不適合太有溫度,有時候也需要磨磨牙,釋放過剩的毒液。
“請你不要侮辱成精的狐狸,這樣有損你的大家風範,好女孩是不說令自己難堪的字眼。”
聽珍妮這麼一說,秦正德及秦日軍心頭一震。好個鋒並不露於外的超凡女子,談笑戲謔人而不帶半字髒語,眉宇間儘是不容忽視的高雅氣度,猶如一位尊貴的公主。
而歐長正則是眼神一冷,重新評估眼前女孩的談吐、風度,稱稱她暗藏多少實力,足以危及自己的利益。
“千媚,你要學學這位小姐的氣度,好女孩是不做損人利己的事。”他語帶玄機地凝著眼前黑髮女郎瞧。
“爸,你不會要我跟她學勾引男人的把戲吧!我可沒有發浪的狐騷味唷!”
哼!學她?!歐千媚示威似地朝她抬拾下巴,眼中是輕視意味,語氣酸得滿室斂眉。
“收回你尖酸刻薄的譏誚,不要把我的珍妮和你畫上等號,她不會倒追男人被拒絕還哭回家找家長出面。”
“秦日陽!你不要欺人太甚,被我看上是你的福氣,你不要給臉不要臉,隨意污蔑。”她氣極了。
上次在山上被騙吃一大堆噁心的食物,害她足足三天不敢碰和動物有關的食物,吃了整整三天的素,腸胃差點打結抗議。
到現在她上餐廳不點魚、不點雞肉類,甚至看到義大利麵條都想反胃,更不敢吃法式田螺和包蛋黃的酥餅。
為一個不識相的男人,她自認已犧牲太多,結果他不領情也就算了,還以鄙夷的口氣令她下不了臺,實在是可惡到想捉破他的臉。
“我說的是事實,而且這種福氣不是人人有命享,我敬謝不敏。”福氣?他看是霉氣。秦日陽不屑地冷哼一聲。
歐千媚氣得跳腳,圈著父親的上臂怒嗔,“爸,人家不管啦!你看他當著你的面欺負我,一點都沒有把你放在眼中。”
“日陽,好歹你們也算青梅竹馬,留點口德,千媚可是伯父捧在手心的寶貝,不容許你出言傷她。”
“世伯,這句話你該說給令嬡聽,是她先出言不遜侮辱我的女友,我也不許任何人傷害我所愛的人。”
空氣中有著濃厚的火藥味,似乎只要有一絲火花,就會完全引爆,將大廈炸成一片瓦礫碎土,不留半寸活口。
兩面都幫不得的秦正德撫著發疼額頭,“你們停一下戰火好嗎?”天呀!誰來救救他,一個是從大學時代相交至今的老友,一個是自己最器重的兒子,他實在不想兩人因此事而交惡。
珍妮唇角含波地走到歐長正面前,“歐董,我以為你比較關心土地訴訟案的結果。”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臉色一緊,接著他虛偽地笑笑,“我想是日陽告訴你的。”
“什麼土地訴訟案?”秦正德不解地問。
“伯父大概不知道吧!前些日子有人放火燒了日陽山上的一處果園,‘聽說’和歐氏企業有牽連。”珍妮說得事不關己,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可是每字、每句都影射是歐氏企業縱的火。
這麼嚴重的事,秦正德不能不瞭解一下,“長正兄,此事和你有關連嗎?”他暗忖,放火燒山,可不是小事耶。
歐長正清清喉嘴,鬆掉胸前的領帶,他沒想到王奕民那小子給他搞出這麼一個大麻煩,害得警方從早到晚都在查他的底,連國稅局的人都特別注意他。
哪個大企業不逃逃小稅、請些長官喝喝花酒、花點小錢打通關節,這是現今社會的弊相,他當然不落俗套的演練再三,才有今天的地位。
歐長正狡猾地說:“這件事我先前並不知情,是我手底下的人太急於表現,所以……我一定會照價賠償,不然高價買下也成。”
“那不正好順了你的心意,放火燒山以取得土地所有權,蓋你的豪華別墅度假山莊。”這點老鼠可沒漏查。珍妮道出他心中的計畫。
瞪著她,歐長正努力地拭去額上汗珠,“我已經說過要賠償,你不要再造謠了。”
“是嗎?”珍妮笑得很嫵媚,卻讓人罩了一層霜,“你的資產不是被凍結,根本連喝涼水都有問題嗎?”
“還有你的電腦不是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全部的資料都被鎖了十道密碼而解不開嗎?”
這下子歐長正不僅要擦汗,他連背都濕了,這是公司最高的機密,經理級以下的職員都無法得知,她一個外人怎麼知道內部機密?
原先他打算借著找秦正德理論的機會,希望他兒子能撤銷控訴,把一切當成意外,順便促進兩家聯姻,從中撈點油水好暫緩燃眉之急。
沒料到有人技高一籌,把他的難處點出來,存心要他顏面盡失,斷他唯一的生路。
“小姐,你在我公司安插了密探不成?”歐長正一張臉變得有點猙獰。
沒理會他的珍妮看向秦日陽,“你記得吉蓮愛玩電腦吧?”
“你是說……這一切是她?”秦日陽訝異萬千,“我以為她是上網聊天。”
“沒錯,上網和歐氏企業的電腦聊天。”
“原來是你在背後操控一切。”歐長正恍然大悟地指著她。
“不,我沒那麼大的本事,是你們的手段太卑劣,惹惱了我朋友。”她們才不受她控制。
歐長正趕緊撇清,“是王經理自作主張,與歐氏企業無關。”反正王奕民已被警方收押,一切的法律責任該由他負,誰教他要夾私怨以燒山做為報復。
“上樑不正下樑歪。”哇!她會說中國俗諺?珍妮愈說愈上口,“一人犯法,九族同罪,你認命吧!”
“你……唉,正德兄,你可不可以幫我向這位小姐求個情,求她不要再玩弄歐氏企業的電腦網路。”
為難的秦正德看看好友再看看兒子,頗感無奈,“這件事你們自己處理,我無力插手。”
求人不如求己,歐長正擺出市儈的嘴臉,“好吧!小姐,你開個價,我一定照付。”他打算要收買她。
“歐董,我想我父親銀行存款的零錢,就可以買下十個歐氏企業吧。”拿錢來砸有錢人?有病。珍妮不屑地冷嗤一聲。
他真的被嚇住了,“令尊是誰?”
“我父親只是個年收入百億美金的小小商人,實在上不了臺面。”而且“才”操控小小的歐洲市場罷了。
百億美金?!這下所有人訝異得全該去收驚,除了早已熟知她身份的秦日陽外。
※※※
杯觥交錯,賓客雲集。鬥大的六十壽辰紅布高掛在大廳正中央,壽星微笑著和商界朋友寒暄,心裏卻在氣惱自己三個兒子竟還不出現,存心要他獨撐場面。
其實就在埋怨兒子的不孝時,秦日陽和秦日軍已經在人少的角落邊聊天,而話題中的女主角就依在心上人懷中,接受桂冠。
“二嫂,你真厲害,三、兩下就搞得歐家父女灰頭土臉,夾著尾巴坐太空梭逃到火星去了。”
“幽默,但不好笑,請你不要張口、閉口都是她的掛在嘴上,她是我老婆耶。”秦日陽在嫉妒。
他開始發現自己體內的暴力因數在滋長,而第一個倒楣的對象是他惟一的弟弟。
從辦公室那場機智之戰後,珍妮贏得秦家另兩位男人的好感,全拿她當“神”來膜拜,尤其是以緊跟不捨的秦日軍為甚。
害他減少和珍妮親熱的機會,有時母親會突然冒出來,不說一句的就把人“借”走,教他鬱卒得要命。
“是,二哥。”秦日軍是前恭後倨,立刻變臉,“二嫂,你的朋友也像你一樣厲害嗎?”
“秦、日、軍,你眼中到底有沒有我這個二哥存在,你沒看見我頭頂在冒煙嗎?”他覺得這種兄弟不要也罷。
秦日軍意思意思地瞄了一眼,“二哥,火氣太大,我建議喝黃連湯退火,二嫂,一定樂意為你煮黃連湯。”他包證二哥定會苦到忘了要生氣。
黃連?珍妮不以為然地說:“我認為拳頭最退火,你要不要試試看?”敢在老虎頭上拔毛!
“我最近身子虛,你的好意,我心煩了,對不對,二嫂?”他三句不離嫂。
珍妮單手抱胸,懶懶地瞅著他瞧,“你的身子虛不虛我不知道,如果你再叫一聲二嫂,我的拳頭會比你二哥還快。”
左一句二嫂,右一句二嫂,成天“嫂”字掛在口上,她都聽到耳朵長繭,精神頻臨崩潰邊緣,何況她尚未點頭允婚,被他這麼一攪和,她更有理由排拒婚姻。
“二嫂,你和二哥一樣暴……哎——唷喂呀!你們夫妻……真……狠。”還真下手!秦日軍慘叫一聲,二哥拳頭重是正常,怎麼二嫂的花拳也不輕,全都痛到骨子裏,他五臟六腑八成也移了位。
“人不要太自以為是,世界末日前的昭告一定要聽,不然搭不上諾亞方舟。”活該,長舌。珍妮暗罵。
“二……珍妮。”還好他轉得快,兩隻鐵拳沒落下,“反正你早晚要嫁給二哥,我不能預先練習嗎?”
“‘反正’代表的是不一定、可能、也許、再說,在沒成定局以前,這兩個字是禁忌。”
“噢,是嗎?”秦日軍瞧秦日陽泛紫的臉,“我想二哥不同意你的說法。”
“從現在起,你大可喚他二嫂,我是娶定她,絕沒有不一定、可能、也許、再談,而是絕對。”他已放不開手,這一生非和她綁在一起不可,他不接受任何拒絕理由,她只能嫁他。
有了他的聖旨,秦日軍可襥了,“二嫂,我有免死金……啊!你怎麼又動手了?”秦日軍只神氣三秒鐘。
原以為有了二哥的保證,他可以大膽地直行,結果竟是淒慘下場,換來狗皮膏藥一帖,他會被二哥害死。
“你二哥平常在山上被我照三餐打,這個事件是警告你,以後要找對靠山。”
“二哥,我同情你。”秦日軍搭著兄長肩膀,無限愴然地拍拍他受創的身心。
渾小子。秦日陽斜睨他一眼,“你該進去招呼賓客。”
“是你的責任吧!二哥。”想推他去當炮灰,門都沒有。秦日軍暗忖。
珍妮左右手分別挽著他們兩兄弟,“是你們的義務,走吧!我看伯父在瞪你們嘍!”
“女人。”兩兄弟有志一同地輕喊。
“女人是生養你們的媽!來,乖兒子,快叫聲媽。”珍妮可是女權維護者。
聞言,秦日陽和秦日軍無奈地翻翻白眼,連忙一左一右把她帶進會場裏。
※※※
“老維尼,多謝你撥空來參加我小小的生日宴會。”笑容大大的秦正德高興地迎上前。
一頭棕髮銀眸略微發福的男子不滿地輕捶他胸口,“你叫卡通裏的熊呀!是維特。”
“你真計較,你本名就是維尼嘛!”明明父母取的好名,他偏彆扭得很。秦正德不解地輕搖頭。
“那我是不是該改口下跪,叫你一聲風流皇帝?”他口中指的是西元一千五百零六年繼位的明朝皇帝正德。
“愛挑剔。”秦正德無奈地輕笑。
兩位異國好友,用著旁人聽不懂的法文交談,因為維尼•坎特•弗羅倫只會英、法兩種語言,而秦正德曾旅居法國,對英文則有些生疏,所以就用而人皆通的法語談天。
“你不是說你家老二帶准新娘子來了,怎麼還沒看見人?”他覺得現在的年輕人,愈來愈不懂得尊重老人家。
“快了,小倆口八成又窩在哪兒說情話。”死小子,還不出現,想把他的老臉皮抹上黑炭才甘心嗎?不孝。秦正德暗罵道。
“聽說你媳婦長得很漂亮,是哪裡人啊?
“和你一樣,法國人。”
法國女孩?維尼不以為然地說:“一定沒有我家珍妮漂亮。”在他眼中只認為自己的老婆、女兒才是全法國最美麗的女人。
“我媳婦也叫珍妮,不過長得可不像你喔!”他看過維尼家的家庭相片,沒聯想到珍妮和他有何關連。
“我女兒像她母親一樣出色,不過法國叫珍妮的女孩有一大堆呢!”維尼覺得還是他女兒好。
他一向深以自己的兒女為榮,長子在綠色組織工作,長女是聯合國反恐怖組織的一員,小兒子也正在攻讀少年福利法,打算效法泰瑞沙修女,幫助需要照顧的失學少年,而他在工作之餘,還兼顧世界展望會的救援行動,老婆比他更忙,因她喜歡管閒事。
“我媳婦更出色,能文能武,腦袋瓜子是一流的。”秦正德很滿意這個女孩。
“哼!有我女兒出色嗎?”瞎了眼的老頭。他暗罵。
秦正德不服氣地說道:“當然有,不信你瞧,在我兒子身邊的漂亮女娃就是我媳婦。”
維尼一看,眉毛自然往上一挑,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
秦正德見狀以為是自己的媳婦把他女兒比下去。“她不錯吧!”
“是很不錯,不錯到可以賤價出售。”可真巧,送上他跟前找罵挨。維尼泛起一抹詭譎的笑。
秦正德向兒子揚揚手,“日陽呀!過來,我幫你引見一位老朋友。”
秦日陽微笑地摟著佳人,沒注意到她神色有異,“爸,生日快樂,祝你禍延千年。”
“沒規矩。”他是暗爽在心,“這是維……特先生,我兩個兒子日陽、日軍,還有准媳婦珍妮。”
維尼就維尼嘛!裝什麼酷。珍妮在心裏想著。
大概有聽到她的心語,維尼擺出笑面佛的表情,“‘您’媳婦真不賴,她的父母一定很‘欣慰’她要嫁人。”
“我的父親不知雲遊到哪個墓穴裏,也許你可以在某個棺材裏找到他。”哼,不肖的父親。珍妮冷嗤一聲。
“我的女兒若是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辭,我會像小時一樣,把她關到閣樓反省、反省。”真是太不孝。維尼斜睨她一眼。
關?沒機會了。珍妮揶揄地說:“可惜她已經大到會自行開鎖爬窗戶,她已經不把父親放在眼中了。”
“嚇,那你把父親往哪擱?”維尼開始變臉了。
“我放在……心裏嘍!”都一大把年紀,還問這種小孩子問題。她噘嘴地想著。
除了秦正德聽懂他們的對話之外,秦日陽稍微可以聽出大概意思,而秦日軍則向仰天求雨的青蛙般一臉茫然,因為他們是用法文在溝通。
“二哥,他們在說什麼?”秦日軍輕扯兄長的衣袖。
說?他倒覺得是父女吵架。秦日陽簡短地道:“法語。”
廢話,他當然知道是法文。秦日軍沒好氣地說:“我是問內容。”
“內容是……不告訴你。”
於是秦日軍只好洩氣地改問父親,豈料卻得到一句,少開口。這太沒公理了,父子、手足不同心,他真是十分“哀怨”。
“維尼……特,你幹麼欺負我媳婦?”他以為自己嗓門大,就可任意欺人嗎?
秦正德忿忿地想著。
“我欺負她?我看是她爬到我頭上灑尿才是真的。”沒長眼呀!他哪敢欺負她。維尼不屑地瞪他一眼。
“我明明聽見你對她大吼。”秦正德不甘示弱地回道,心想,他還敢狡辯,真是有失風度。
他吸吸氣,用著非常難看的表情問:“我在教訓女兒不成嗎?”
“女兒?!”
這下連聽不懂的秦日軍也從父兄的大吼聲,聽出一點端倪。
“我是這只維尼熊的女兒,你們用不著同情我投錯胎。”還好她長得像母親,父親的臉型不僅圓圓胖胖的像維尼熊,連身材都圓滾滾。珍妮慶倖地籲口氣。
“你是弗羅倫家的女兒?”秦正德看看維尼,再看看除了五官外完全東方風味的珍妮。
突地在這一場鬧烘烘的場景下,一位被白衣看護推進來的冷峻男子開了口,“看來沒有我,你們還是一樣開心。”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3 00:03:16
第十章
全場立即鴉雀無聲,所有焦點凝聚在坐在輪椅上,一臉冷肅的男子身上,室內空氣頓然冷卻了。
“今天是爸六十大壽,我這個殘廢的人不能來祝壽嗎?”秦日帆嘴角有抹殘酷的笑。
滿懷愧疚的秦日陽迎了上去,用著誠摯口氣說:“怎麼會呢?我們正在等你呢!”
“哼!等我?何必惺惺作態,回山上去種你的菜、養你的花、捉捉果子上的蟲吧!”秦日帆不想把場面弄得這麼僵,可是只要一見到樣樣都比自己強的秦日陽時,自卑感就油然而生,想用惡毒言語去傷害他。
從小他就知道爸比較偏愛日陽,因為他是正室所出,而自己只是個妾生之子。
儘管爸一再對外宣稱自己是秦家長子,但他心裏很明白,真正的繼承人是誰,而日陽的母親也不停的提醒他的身世,告誡他要謹守本分,不要妄想貪圖日陽應得的地位。
他不甘心,同為一個父親所生,只因姊妹先後嫁入秦家的身份不同,而使得他不敢理直氣壯的以秦家長子自居,在各方面的成就更比不上“次”子。
再加上爸不時的刺激,以繼承權為誘因,逼得手足間暗中較勁,他才會因賭氣而落到此時這種下場。
“大哥,今天是爸的壽辰,你就收兵一天,不要把氣氛弄得這麼擰。”秦日軍趕緊開口打圓場。
“好像我這廢人一出場,每個人都得戰戰兢兢,怕我站起來攻擊你嗎?”秦日帆自嘲地轉動輪椅。
“大哥,你何必傷害自己來折磨大家,我們沒有惡意。”秦日軍覺得他的腳並非沒意識,只是站不起來而已。
“是的。”他示意看護將他推向秦正德眼前,“爸,很抱歉,破壞你的壽宴高潮。”
“你是我兒子,你想怎樣破壞儘管破壞,只要你痛快就好。”他以慈祥面容對秦日帆說道。
父親的縱容語氣,令他少了一絲戾氣,“我想我還是離開比較好,以免掃了你的興致。”其實在他的心靈深處,仍是渴望父親重視的孤寂小孩。
“胡說,難得你們三兄弟都到齊,我不許任何一人缺席。”對這個兒子,秦正德只有抱歉。
要不是自己的剛愎自用、急功好利,怎麼會連累日帆受傷,必須以輪椅代步,失去往日飛揚的神采,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一樣心疼呀。
“對啦!大哥,連二哥都不辭辛勞地從山上下來,你就不要急著離開。”秦日軍帶笑地打圓場,雖兄長的心結他明白,卻無力化解。
“我的存在只會令秦家蒙羞,何必要我在眾人面前丟人現眼呢?”其實他是不想在秦日陽面前丟臉。
“不要這麼說嘛!至少你也要先看過弟媳再說。”秦日軍想辦法要留住他。
“弟媳?!你要結婚了?恭喜。”對於秦日軍,秦日帆雖不親近但對他也存有一絲手足之情。
秦日軍開懷地擺擺手,“不是我啦!是二哥要結婚,你看准新娘子是不是很漂亮?”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秦日帆看到一位高挑妍麗的絕色美女,動人的深邃五官,微鬈的嫵媚秀髮,一雙黑潭似的雙眸似在說話,而有一點動心。
似乎從小他和日陽就很容易會喜歡上同一件事物或人,他們常常為了吸引同一個女人的注意,而使出渾身解數地去爭取,直到一方勝利為止。
只是,當身體某一部分受創,另一部分就特別敏感,他覺得黑色不是她的原色,應該有另一種顏色來襯托她的美麗,例如金髮、綠眸。
秦日帆冷冷地道:“我認為真實的她更漂亮。”
這句話只有三個人聽懂,秦日陽,珍妮和她父親。
“你的觀察力值得嘉許,一點也不像廢物。”珍妮露出一貫的招牌笑容。
秦日帆無法逃過她撒下的笑網,明顯得有片刻失神。
而周遭的人則是被她脫口而出的直言駭住,以致沒注意到他臉上細微變化。
“你講話一向都這麼直接?”知道自己應該會心痛,但他卻沒感覺。
“就像你的腳一樣直接。”珍妮覺得他的腳明明可以復健,卻放任肌肉壞死。
這句話堵得秦日帆氣息不穩、胸膛起伏不定,而氣悶不順地想找人發洩憤怒,首當其衝自然是他如芒在背的兄弟——秦日陽。
“是你告訴她的?是你害我一輩子站不起來,是你,全是你,你為什麼要毀滅我的世界。”他歇斯底裡地開始砸手邊所能碰觸到一切。
見狀,秦日陽和秦日軍怕他傷到自己,便捉住他不斷揮舞的雙手,在賓客驚嚇的眼神中,推他到樓下的書房。
隨後而至的是秦正德和珍妮父女倆。
“你冷靜一點,我什麼都沒說,不要衝動。”秦日陽扯著喉嚨對他喊。
“我知道你討厭我,處處排擠我,恨不得我沒出生。”秦日帆一失去理智,就會口不擇言。
“我沒有,你是我兄弟呀!”他沉重地說出這句話。
當年秦日陽年輕氣盛,樣樣要強出頭,根本不顧及他人的想法,一味地往前沖,所以得罪不少人。
正好爸為了繼承權問題,提出一項艱難的工程投標案要他們兄弟倆去爭取,說只要誰得標,誰就可以成為秦家唯一的繼承人。
由於兩人競爭激烈,不時使出卑劣手段去竊取對方所得,在一次機會中,秦日帆無意從工作人員手中拿走標明給秦日陽的最機密文件,只限本人拆閱。
他得意地以為搶得先機,殊不知是旁人報復秦日陽的特製炸彈,一拆開,他馬上被炸彈威力彈到牆上再落地,自此雙腳再也無法站立。
於是他開始變得憤世嫉俗,暴躁剛愎,完全不理會人群的獨居在秦宅後的一棟公寓裏,過著自暴自棄的生活。
家人幾番勸解無效後,也就由著他去,從此秦日陽就厭倦了商場生涯上山種菜去,秦家頓時少了兩個兒子。
“兄弟?!你對一個殘廢稱兄道弟,你不覺得好笑嗎?還不如讓我死了,大家落個清靜。”
“你不要……快放下,不要殘忍的傷害自己。”秦日陽緊張地看著他手拿拆信刀。
珍妮實在看不下去他以自殘方式來毀滅自己,筆直的長腳一跨,當場巴掌一揮,取下他手中的拆信刀。
“你想死是不是?我成全你。”她沒有遲疑地將拆信刀往秦日帆大腿一插一拔,血立即噴流。
見狀眾人一陣訝然。
“會痛吧!會痛就表示有知覺,有知覺的腿沒有理由站不起來,因為你的懦弱、害怕,所以才想以弱者的行為博取同情。”
“恨我說對實情吧!有本事站起來教訓我一頓,不要像只縮頭烏龜,只會躲在你的輪椅上。”
痛到不復言語的秦日帆,只能用噬人的目光橫瞪著她,任由看護為他上藥包紮傷口,但心裏也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無法否認她說得都是事實。
曾經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男人,一旦受了傷就想找地方躲起來舔傷口,不讓人看見他狼狽的一面,所以他以狂暴自虐來掩飾自卑,因為他害怕自己再也站不起來,永遠得當個殘廢。
“你以為說站就能站嗎?醫生說開刀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除了德國的吉恩博士外,沒人辦得到。”他就是不敢賭這百分之十,萬一手術失敗,他真的永遠別想再站起來。
“很簡單啊,叫吉恩……博士來開刀不就成了。”珍妮閒散地道。她還當是什麼重要人物,就吉恩嘛!
秦日帆臉色陰鷙落寞,“她是怪人,絕不輕意給陌生人開刀。”如果可以,他早就動了手術,也不用等到現在遭人恥笑。他暗忖。
“只要她肯執刀,你就動手術?”
“是。”
這難不倒她。珍妮從胸針拉出一條類似耳機的通訊線路,按下某個特定密碼,開始和對方“聊天”。“火鷹,我是藍蛇,用最快的速度把吉恩弄到臺灣,這裏有場手術等著她。”
“嗯,什麼?緊急徵召……需要用到我嗎……哦!瞭解,幫我問候一聲,順便照顧我家那群不安分的人類。”她學會了維絲娜的口頭禪,老是把夥伴們當家人。
“好,沒事了,收線。”她手一放,胸針又完整無缺的展現在眾人面前。
“珍妮,你是……”此刻秦日陽的心情只能用“震驚”兩字來形容。
“我女兒不愛炫耀她的專業能力,我替她解釋吧!”
“爹地,你不要多話行不行?”真是的,又要害她被“某人”審判半天。珍妮暗自嘀咕道。
但在眾人懇求加興趣的目光下,維尼便枉顧女兒的人權,將她的底一併掀出,“所以她目前是隸屬聯合國日內瓦總部,最強悍的一支反恐怖組織的一員,只聽命主席一人,可以不理會安理會的命令。”
大夥聽得津津有味,只有秦日陽鐵青著一張臉和珍妮的苦瓜臉相視。
“抱歉,各位,我和珍妮有些私事要談。”語畢,他拉著被宣判死刑的她往外走,準備好好的算帳。
“你們談你們的,我們聊我們的,女兒呀!出手輕一點,不要打死我的女婿。”
“去你的,爹地,我要跟媽咪說……”她的聲音漸行漸遠,直到消失不聞。
“我說親家呀!咱們該談談婚禮細節了吧!”
於是兩個老人家開始在一旁細談婚禮瑣事,而秦家另兩位兒子則還一頭迷霧,捉不著半絲星辰。
※※※
一群女人正在瓜棚下吃著水果閒磕牙,仿佛天下已無事。
“你們這群死沒良心的女人,一個個跑到臺灣來嫁人,拋棄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守著聯合國大門。”
“珍妮,這個女人是你弄來的,想辦法讓她住口。”吵死人了,和她權威式的一面不符,維絲娜不耐地踢了珍妮一腳。
“死狐狸,我記得自己沒有欠你債不還,何必痛下殺腳。”還好她已經被訓練得很敏捷,才能閃過狐狸足。
吐了一口葡萄籽,維絲娜舒服地躺在涼椅上,“大醫生,你的病人呢?”不負責任的醫生,丟下病人逍遙到山上搶她水果吃,真是有夠不要臉,一點醫德也沒有。
“有我出馬還能出什麼差錯?就是病人太囉嗦。”敢嫌她是女人,而且年輕又犯了哪條法。
這位正在抱怨的女人,剛好是年方二十四的天才醫聖蓮安•吉恩博士,她十七歲就拿到醫學博士的證書,在偶然的機會裏,被血狐狸維絲娜拐入聯合國工作。
她有個怪癖,不醫不熟識的病患,她說這是原則問題,說穿了只有一個字,就是懶。
維絲娜似乎洞悉內幕,笑得很奸詐,“聽說你快被‘病人’給上了?”語畢,她的眼神更曖昧。
“你……”吉恩猛然被果肉梗到,“老鼠,你太雞婆了,竟挖糞到我身上。”她馬上就知道是誰洩密。
“意外啦,誰教電腦不聽話,偶爾會從衛星接收到一些限制級畫面。”吉蓮說得可無辜。因為太無聊了,所以她才想“關心、關心”老朋友的近況,純屬意外,而且她的為人很大方,不介意將“意外”告知身旁的親朋好友。
嘴含著水果的維絲娜突然打了個噴嚏。
“狐狸,你感冒了嗎?”
“山上氣候冷,不要忘了多加件外套。”
維絲娜捏捏鼻子皺一下眉,“我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
“算了吧!山上能有什麼事?”
“也許是我想太多。”說完,她隨口又咬了一口梨。
就這樣一群女人又無憂患意識地躺著,一同數著天上的白雲,不知“棄夫”已逼近。
※※※
“咦,你不是恩傑嗎?”
“你是……秦學長,聽說你在山上種菜養花,原來是真的。”周恩傑認出眼前的男人是高他兩屆的直系學長。
“最近好嗎?”
“很好,你呢?”
“我也不錯,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在數野山莊,還特地上山來看我?”乍見故友,秦日陽一時樂暈了頭。
周恩傑感慨地回道:“沒辦法,老婆跑了。”
“你……老婆跟人……跑了?”怎麼會,他的儀錶出眾又多金,女人不會笨到放棄這條大魚。秦日陽一臉的不解。
“錯,是我老婆跟他老婆跑了。”一個怒氣衝衝的男人,大聲地咆哮著。
這個男人正是來捉逃妻的祈上寒,他快被他的紅髮妞氣瘋了,居然在上禮堂的前五分鐘,和周恩傑那個無法無天的狐狸老婆跑了。
害他發動全祈天盟的兄弟去找,找了快一個多月還不見人影,要不是“某人”的倒戈,他們還不知她們躲藏到山裏頭了。
“什麼?!你的老婆和他的老婆……她們是同性……”正當他想問她們是不是同性戀時,馬上就彼人截斷話。
“不是。”
“那……”
周恩傑歎了一口氣,開始簡單地把一切經過告知秦日陽。
“原來維絲娜和吉蓮是你們的逃妻。”哇!真大膽,完全符合她們的作風。秦日陽暗自佩服不已。
咦!不對,所謂物以類聚,萬一他老婆也被她們洗腦,那……那不就換他要千裡尋妻,加入“棄夫”行列?
“快,她們在後山溫泉邊的小瓜棚下聊天,咱們快去找她們。”他主動加入他們的行列。
“等一下,日陽,還有我。”秦日帆拄著拐杖,滿臉通紅、氣喘吁吁地喚住他。
“大哥,你怎麼也來了?”
秦日帆咬著牙,狼狽地說:“我來找失責的醫生算帳。”她竟敢在和他發生關係的次日逃走?!
於是“捉妻大隊”浩浩蕩蕩地前往捉回逃妻。
而此刻她們仍兀自沉迷在一片藍天下。
※※※
“珍妮姊,你快來看,枯木底下的爛落葉堆裏,有一株好漂亮的花。”
聽到朱靜蝶的喊聲,她原本無神的臉龐倏然發亮,“天呀!是水晶蘭耶,噢,我太幸福了。”
結果,珍妮就在水晶蘭附近搭了個帳篷,不管任何外力威脅、強迫,她硬要一直待到水晶蘭謝了以後才肯回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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