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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容 -【騙心行動】《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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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6 00:06:55
標題:
梵容 -【騙心行動】《全文完》
梵容 -
騙心行動
當個出風頭的校花,
她的風格就是仗「意」直言!
意思就是──她愛怎麼做就怎麼做,隨她高興囉……
課不一定每堂都要上;
高興什麼時候到學校晃晃就什麼時候去;
碰上人家欺負弱小,就動動拳頭教訓一番,
她這樣的生活,其實──蠻好的嘛!
那個什麼學聯會的會長,沒事幹嘛管到她頭上來?!
去!她就是有她自己的「屎呆兒」怎樣?!
哼!只會讀呆書的傢伙,
人家她說話,哪有他插話的餘地?!
該死的~~他是來真的?!
說不過人家,就直接把他那話兒「插」在她身上?!
還敢嫌她「沒深度」?!真是給他%&*#!──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6 00:07:40
第一章
T 大,超高的錄取分數讓它成為所有高中生最最嚮往的知名學府,優質的明星學校;明星學校裡的明星學生更是菁英中的菁英。
「好棒唷!邵英暄真的考上律師了耶!」女學生甲雙眼進出崇拜的光芒。
「真的耶!邵英暄好棒喔!」女學生乙跟著讚歎。
「那可不!我跟你們說喔,邵英暄人美、氣質優而且還靈慧極了!才一年級耶,就輕而易舉的考上律師高考,真是我們法律系之光!」其貌不揚的男學生丙挺起胸膛、豎起拇指跟著與有榮焉。
「對呀!到底是T 大校花,果然不同凡響!」女學生甲此言——出,立刻博得熱烈掌聲。
「是誰准許這張海報貼在這裡的?」一聲嬌斥,喧嚷的人牆自動消音,原來是楚悠悠。
楚悠悠極其不悅的撕下喜氣洋洋的紅色海報,環視眾人。
「是誰自作主張將這樣不值一提的小事大張旗鼓的做成海報,堂而皇之的貼在穿堂中的屏風上?」
自恃貌美的她最恨兩種人——跟她一樣美的、跟她一樣能幹的。
任何能跟她相提並論的人都該聰明的躲在角落裡,不引起一絲注意——偏偏邵英暄犯足了她的忌諱,囂張的行徑讓她恨得牙癢癢的!
這個邵英暄!從兩人一起進入T 大開始,楚悠悠就知道她將會是她大學生活的噩夢!
她生氣的將海報撕成碎片,怒指著人群。「你們給我記清楚了,我才是T 大的校花,獨一無二的!」
有人看不過去她沒風度的行為,直言:「邵英暄是T 大創校以來,第一個在一年級就通過律師高考的,這樣的創舉難道不值得接受同學們的祝賀?」
「你!」楚悠悠正想破口大罵,心念一轉還是忍了下來,忿忿的說:「那也是法律系的事,貼在你們法學院的公告欄便是了,犯得著普天同慶嗎?我以學聯會副會長的身份,禁止校園內私自張貼與校務無關的告示。」
看見週遭敢怒而不敢言的眾人譴責眼神,楚悠悠用力的踐踏海報碎片說:「邵英暄是嗎?等著瞧吧!她將是T 大短暫的過客!」
楚悠悠滿意的聽見四起的抽氣聲,便像只不可一世的孔雀驕傲的離開。
沒有人能夠跟她相提並論!不管在任何地方,她都將是唯一的焦點!
★ ★ ★
「不行?!」楚悠悠高八度的聲音傳來,急急的追問面有難色的父親:「為什麼不能把邵英暄攆走?你沒有對那些老頑固施加壓力嗎?」
「悠悠!」楚富貴有些頭疼,「我跟校長以及董事們都說過了,但是,人家讀得好好的,又剛剛替學校掙了這麼大的光榮回來,要強行撤銷學籍真的說不過去……」
楚悠悠摀住耳朵,拚命搖頭。「我不聽、我不聽!」怨懟的瞪著無措的父親。「你一定沒有跟他們說清楚,邵英暄那個太妹有多張狂,對不對?」
瞬間變臉,楚悠悠膩在父親身上撒嬌。「去嘛、去嘛!你再去跟他們說,他們一定會答應的。」
望著女兒,楚富貴輕輕歎了一口氣。「悠悠,你這又是何必呢?要考進T 大不容易哪!犯得著為了一點點的不愉快,就非得要逼人家走嗎?」畢竟還是個孩子,慢慢說道理她應該會懂的。
「我不要嘛!人家真的不想再見到那個狂妄的邵英暄嘛!」
「唉!其實她根本沒有招惹過你不是嗎?你們不同科系,學校又那麼大,碰面的機會幾乎等於零。不是嗎?」
「人家不要嘛!你不曉得邵英暄有多囂張!她竟然要別人做海報貼在大門口耶!我還聽到有人說她是校花!呸!校花只能有一個,那就是我。爸,你看她都這麼欺負人了,這口氣教我怎麼忍得下?」楚悠悠半推半拉的拖著父親,「快嘛!再去跟他們說,我要明天就看見懲處告示!」
「悠悠,你實在太任性了!其實下午你撕下的那張海報是教務長指示的,上面還蓋有校長的章印;你實在……做人要講道理的,雖然爸爸是你們學校最大的贊助者,但是也不能蠻橫的干預董事會的決議啊!」
悠悠推開父親,生氣的控訴:「是你說我是天底下獨一無二、舉世無雙的大美女,為什麼要讓別人搶走我的光彩?我發誓跟邵英暄勢不兩立,有我就沒有她!你不幫我沒關係,我自己想辦法!」說完便一陣風似的衝出去,留下無奈的楚富貴。
★ ★ ★
「我主張將邵英暄逐出校園!」楚悠悠雙手往會議桌上一拍,霍地站起,咬牙切齒的說。既然父親無能為力,她就用自己的方法解決眼中釘。
「真的要做得這麼絕嗎?」董心蓮小小聲的說道。
楚悠悠利箭般的眼神射來,「你是在反對我嘍?」她居然敢!
董心蓮低下頭囁嚅的說:「我只是覺得……邵英暄應該沒有那麼……過分吧!再說,她也在本校創了許多新紀錄……」剩下來的話語都消失在她灼灼逼人的眼刀中。
楚悠悠拔高聲音怒斥:「你在質疑我這個學聯會副會長的話?說!邵英暄那個太妹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竟敢為了她當面跟我唱反調!」
「沒有。」董心蓮急得快哭了!她生性怯弱,會當上班代也是班上同學硬拱出來的,沒想到居然惹上難纏的楚悠悠。
一旁的狄喬影冷冷的諷刺:「夠了。全校誰不認識鼎鼎大名的楚大小姐?也都知道你是少數沒有民意基礎,卻登上學聯會副會長的特權分子。要欺負人也看看場合,在場任何一個班代的得票數都比你高。怎麼?狂犬病犯了?少吠兩句吧!」
「狄喬影!」楚悠悠快氣瘋了,她平時呼風喚雨的好不威風,這個傢伙不買她的帳就算了,竟然還當場損她。真是可惡!
狄喬影雙手抱胸,好整以暇的斜睨著頭頂冒煙的楚悠悠。
在他們兩人互不相讓的對峙中,會長柯爾熙清朗的聲音響起:
「好了,你們兩個身為副會長還帶頭起哄,這是民主討論的風範嗎?」
楚悠悠聽到心上人的聲音,立刻一反刁蠻的嘴臉,嗲聲跺腳。「爾熙,你看嘛!狄喬影欺負人!」
柯爾熙習慣性的伸出手臂擋住直撲而來的楚悠悠,搭住她的肩頭讓兩人保持一臂之遙。既不有違自己不喜歡人近身的習慣,也顧全了女孩子的顏面。
「好好開會,好嗎?」他好脾氣的說。
各系組的班代向來各自為政,今天是為了討論校運會及畢業活動的事宜,才有機會齊聚一堂。柯爾熙不希望將時間浪費在無謂的爭吵上。
楚悠悠嘟著嘴點頭坐回位置。柯爾熙人長得俊朗、個性又和煦如春風,她花了一年多的時間都還不能讓他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為了維護形象,她只好壓下跋扈的性子,悶悶的坐下來,未了還惡狠狠的瞪了董心蓮一眼。
董心蓮瑟縮了一下,瞥見狄喬影關切的眼神,虛弱的扯出笑臉。
狄喬影還想說些什麼,瞧見柯爾熙溫和的笑臉,雙手一攤也坐了下去。
柯爾熙環視長桌上的眾人,「關於楚副會長的提議,有沒有人附議?」他同樣覺得這樣的提議無理,不過既然提出了,就按照程序表決。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表示意見。
楚悠悠向來囂張,得罪了她確實不妥;但是邵英暄也不是省油的燈,更何況圍繞在她身邊的親衛隊不在少數。唉!T 大兩大校花本井水不犯河水的,不知道楚悠悠今天是哪根筋不對勁,硬要槓上連師長都拿她沒轍的邵英暄。
朱信華一副狗腿樣的率先開口:「楚副會長說得沒錯,我們T 大乃是全國最高學府,哪裡容得下邵英暄這種漠視學校規範的問題人物,大家說對不對?」
大伙面面相覷,沒人答腔。狄喬影瞇起眼睛,銳利的視線逼得朱信華嘿嘿幾聲,趕忙低下頭。
沒用的傢伙!楚悠悠鄙夷的瞪了他一眼。目光所及,眾人紛紛避開她的示意,不約而同的選擇明哲保身。
一片靜默中,主席柯爾熙開口:「既然沒有人再附議,那麼這個提案就此打住。」心底隱隱有些莫名的釋然,是為了那張燦然的笑顏嗎?
楚悠悠卻還不依。
柯爾熙攏起俊眉,「大家都是同學,我不希望讓其他人認為學聯會裡的幹部濫用職權,這樣將有損我們的民主形象。」只有他自己明白話裡已然失了公允。是源自惜才吧!畢竟邵英暄的確是學校裡不可多得的優秀人才!
這番話對向來溫文儒雅的柯爾熙來說算是下了重話。楚悠悠雖然滿心不願,卻也不敢再多說些什麼。
★ ★ ★
經過一整個下午的討淪,校運會的籌辦事宜總算達成共識。班代們魚貫走出會場時,天色已經暗了。
董心蓮心繫早先跟楚悠悠的一番衝突,一直想找機會道歉,看到她就要走出門外,心急的叫住楚悠悠。
「我……能不能跟你——起走?」
楚悠悠揚起下巴,高傲的說:「要道歉是嗎?我不接受!」說完還留給她一記別有意味的眼神。
在她陰惻惻的注視下,董心蓮微微起了寒顫,雙手環抱身體僵在一旁。
狄喬影經過看見,關心的問:「你怎麼了?」
「沒事,只是有點冷。」董心蓮很少跟男孩子講話,內向的她早巳赧紅了臉。
狄喬影脫下外套,「給你。」就大步走開了。
董心蓮緊緊抱著透著暖意的外套,隱約有股陽光的氣息竄入鼻子……
朱信華拍拍呆愣半天的她,「要不要一起走?」
董心蓮小心的移開半步,避免兩人太過接近,「不……不必了。」
「不要?現在天都黑了,待會你一個人穿過樹林,難道不會害怕?」
董心蓮望著空蕩蕩的四周。只怪自己大意,沒跟著人群一起走。躊躇一會兒之後——
「好……好吧!」
董心蓮低著頭,跟在朱信華身後大約一步。
走進黑鴉鴉的樹林裡之後,前方的朱信華突然轉頭抱住她。「心蓮,其實我一直很欣賞你!」
董心蓮慌得忘了掙扎,「你……別開玩笑了!」
朱信華凝視著她,「真的,我喜歡你很久了。」見她沒有拒絕,就要低頭吻住她小巧的唇。
看著眼前逐漸放大的臉孔,還有朱信華身上傳來濃濃的麝香味,董心蓮驚駭的想掙脫他,「不要!我不要!」情急之下,伸手打了他一巴掌。
啪!
望著朱倍華滿臉的不可置信,董心蓮囁嚅的說:「我說過不、不要了,你還……所以我才會……」
董心蓮的反抗讓朱信華憤地拽住她的手腕,咆哮著:「搞什麼鬼?要不是老子答應人三天之內一定上了你,像你這種生澀的小處女,老子吃了還怕會塞牙縫呢!」
他前後截然不同的態度讓董心蓮瞠目結舌。她暗忖這麼晚了不可能還有人會經過這麼偏僻的地方,只好軟聲央求。
「你放了我吧!我保證剛剛的事,絕對不會洩露半個字出去。求求你!大家都是同學,別讓彼此以後見面尷尬……」
朱信華有些遲疑。
忽地,董心蓮瞄見楚悠悠和另外兩個男同學由前方走來,有救星了!她興奮的喊著:「悠悠救我!」
楚悠悠一臉不屑的沒理她,逕自對著朱信華說:「怎麼樣?搞不定?」
朱信華放開董心蓮,無奈的解釋:「沒辦法,她不肯!」
楚悠悠忿忿的戳著朱信華,「下午是誰大言不慚的說,應付小處女他最行了?是誰說不用花三天,就能將她玩得欲仙欲死、再一腳踢開?沒用的傢伙!」
原來……董心蓮難以置信的摀住嘴,顫抖的指著楚悠悠。
「你好可怕!你的心是什麼做的?這種歹毒的方法都想的出來!我們都是女
孩子啊!這樣子你教我以後怎麼見人?」
楚悠悠啐了一口,「呸!我管你還做不做人?死了也好!省得有人跟我作對!」
她是說真的!董心蓮驚駭地轉身想逃,卻被他們四個人圍住無法逃離。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饒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董心蓮攀住楚悠悠的手臂,苦苦哀求著。
楚悠悠鄙夷的甩開她的手,「我的座右銘是,人家欠我一尺,我一定還人十丈!」她轉頭對一旁的三個男生努努嘴,「你們誰上?」
看著哭得淒慘的董心蓮,朱信華苦笑:「你這不是擺明逼我們用強的嗎?」
萬一董心蓮是個死性子,這……豈不是麻煩?他實在沒膽子像楚悠悠玩得這
麼大!
楚悠悠生氣的說:「哼,一群怕事的孬種!怕什麼?我老爸有的是錢,什麼天大的麻煩他扛不下來?」
他們三個還是一臉的畏縮。
楚悠悠陣道:「算了算了!照相機拿出來,給她拍幾張裸照公佈出去,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得罪我!」
董心蓮死命的搖頭,雙手緊緊的抓住衣領。
楚悠悠不懷好意的靠近,「衣服嘛!就由我來替你脫了。」
在楚悠悠的手指快要碰到董心蓮扣子的瞬間,突然由樹上落下一道黑影。
楚悠悠嚇得大叫:「有鬼!」
他們定睛一看,眼前赫然是穿著一身黑,眉眼帶笑的——
邵英暄!
★ ★ ★
邵英暄點燃嘴裡的煙,優雅的將捲翹的長髮攏到耳後,長長的睫毛煽呀煽的,臉上淨是無害的笑。
「唷!月黑風高的,你們好忙,忙著——欺負人哪!」
她聽見了多少?楚悠悠暗暗心驚,臉上卻不動聲色。「你少在那裡胡說八道,誰……誰欺負人了!」
董心蓮愣愣看著邪肆的邵英暄,不敢開口求救。
邵英暄噘起嘴性感的吐出煙,「敢情這裡沒有人被欺負,倒是有人自願獻身給這個不學無術的牆頭草!」
朱信華聞言正想反駁,卻在她冷冽的逼視下閉上嘴。
邵英暄繼續接著說:「還是有人想要出名想瘋了,苦苦拜託好心的楚小姐幫她拍張裸照?」她伸出手指細數,「嘖嘖嘖!妨害自由、企圖性侵害、恐嚇,你犯的罪還不少哪!公訴罪恐怕不是花錢能解決的唷!」
原來她全都聽到了!
「就算你全程目睹又怎麼樣?沒有人會相信你這個小太妹的話!弄不好我還要告你譭謗!」楚悠悠仍然不肯示弱。
「唷!我好怕喔!」邵英暄拍拍胸口。「好歹你也考進我們這所赫赫有名的學校了,該不會『又是』靠你爸走後門才進來的吧!別說出這麼沒有常識的話好不好?受害者就在這裡耶!」她比比蜷曲在地上的董心蓮,嬌笑著。
楚悠悠氣極的瞪了她一眼,低下頭凶狠的警告董心蓮:「今天的事就這麼算了,聽到沒有?要是你敢說出去,看我饒不饒得了你!」
董心蓮直點頭,「我不會說出去的,你放心!」她的狠毒讓人一次就嚇到了。
邵英暄微瞇的眼裡一閃而過詭譎幽光,她將手中的煙捻熄,慢條斯理的由口袋裡掏出一支密錄筆,利落的在空中拋接。
「世事真是難以盡如人意哪!我恰巧帶了密錄筆,剛好完整的、詳盡的、一句不漏的錄下你們的對話。唉!真煩惱,到底該交到哪裡去呢?交給校方?不行!那一定會被你那個愚昧的老爸給湮滅證據;在網絡上公佈?唉!這又會讓已經夠紅的我紅得太徹底……」
邵英暄埋怨的睇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楚悠悠。「瞧你,給我找了個大麻煩。」
楚悠悠發狂大喊:「你們還愣在那裡幹嘛!快把東西給我搶回來!」她不撕爛她的嘴就不姓楚!
朱信華他們三個還來不及靠近,就被邵英暄迅速擊倒在地,連她何時出手都來不及看清楚。
邵英暄如鬼魅般忽而來到楚悠悠的身邊,冷笑著說:「道歉!」
「嗄?」楚悠悠完全慌了手腳。看來柔弱的她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你必須跟董心蓮道歉。」
楚悠悠又慌又氣,「就憑她也配讓我道歉?她不過是一個膽小鬼、爛泥巴!」
啪啪啪!連續三個巴掌聲響起。
楚悠悠撫著熱辣的臉頰,不敢相信的嚷著:「你打我?!從來沒有人敢打我,你這個……」未罵出的話都消失在邵英暄再度揚起的手。臉上真實的痛令她噤聲不語,只能憤懣的瞪著帶笑的邵英暄。
「如果不想道歉也行,再讓我打十下耳光就一筆勾銷,怎樣?」這個楚悠悠就是欠教訓!
形勢比人強,驕縱的楚悠悠終於不得不低頭。
她心不甘情不願的嘟囔:「算我錯了。」
看到她怨恨的眼神,董心蓮忐忑的對顯然還不滿意的邵英暄說:「嗯……大家都是同學,再說悠悠已經道過歉了……就算了吧!好嗎?」她真的不敢再看下去了。
邵英暄嘴角上揚、也笑彎了美眸,但眼裡卻不見一絲笑意。「既然正主兒都這麼說了,我也別再自討沒趣。你們可以走了。」
他們四人如獲大赦般趕緊逃離現場。
但楚悠悠臨走前恨恨的撂下狠話——
「你給我記著,我們結下樑子了!」她發誓,要恨邵英暄到天涯海角、海枯石爛!
楚悠悠虛張聲勢的叫囂根本入不了邵英暄的眼裡,她銀鈴般的笑聲響起。
「那好極了,我正巧也不打算饒了你。記住啊!除非有十成十的把握,否則下次別在學聯會上搞鬼,我也是很會記仇的唷!」
下午才發生的事她居然馬上知道了!楚悠悠大驚失色,像是後面有妖怪在追她似地匆匆奔離。
看著她毫無形象的狼狽逃命樣,邵英暄笑得開懷,而後恣意地躺在草地上仰望月色。
已經沒了危險,董心蓮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爆發,她坐下來抽抽噎噎的。哭訴:「我只不過想要好好的念完大學,卻莫名其妙招惹到許多是非……強暴、拍裸照!天哪!這到底是什麼世界?」她盡情宣洩心裡所有的委屈,不知過了多久,總算哭累了,才發覺邵英暄根本沒有理她,逕自閉目養神了。
董心蓮跟著趴在邵英暄身旁。第一次跟校內的風雲人物如此接近,單純的她早已把剛剛的不愉快暫時拋到腦後。
她們雖然在同一所學校,但是中文系的董心蓮和法律系的邵英暄,完全沒有交集。
在高考之前,邵英暄就選擇性上課,很少出現在校園裡;放榜之後,各科老師們更是與有榮焉,根本不介意她的蹺課。甭說是董心蓮,恐怕連他們同系的人要見她一面都不容易吧!
雖然邵英暄很少出現在校園裡,但是擁有美麗容貌跟神秘氣質的她,依然有著為數不少的親衛隊。那群矢志追隨她的人不全是男生,因為她的特立獨行,也吸引了不少女同學的傾慕。
董心蓮癡癡的望著她,傳言說邵英暄美的不可方物,果然不假!
她愛笑的唇勾勒出魅人的菱形,嬌俏的鼻子小巧可愛,而那雙澄澈透亮的眸子此時正閉著,微翹的長睫毛在外守候著。
哇!好美的肌膚呀!廣告上常說的晶瑩剔透,想必就是這樣吧!董心蓮贊慕的伸出手,想要摸摸看膚若凝脂的觸感是怎樣,就在快要觸及邵英暄的臉頰時,她的眼睛突然睜開——
董心蓮嚇了一跳,訥訥的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邵英暄利落的坐起,笑問:「哭夠了?」
董心蓮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嗯。你怎麼沒有安慰我?」一般人都會這樣做的。
邵英暄沒有直接回答,她雙手向後撐著地,仰望天上那輪皎潔的明月。
「地球上發生的事,月亮看的最清楚明白了,但是不管你發生什麼事,它依舊升落。而地球不會為了任何一個人,就忘了轉動。」
好冷酷!董心蓮期期艾艾的說:「可……可是我都是為了你才……」下午在學聯會發生的事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邵英暄大笑,眼裡卻沒有溫度,「你錯了。你會成為楚悠悠那幫人的目標不全是為了我,是你膽小怯弱的個性引來他們的欺凌。」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
「人哪!可以愚蠢、可以無知,但是千萬不能太自私。從另外一方面來說,我不也是由於你才正面跟楚悠悠宣戰?」她搖搖指頭,制止董心蓮的爭辯,「不能因為我有能力自保,就活該倒霉要趟這淌渾水吧!」
董心蓮愕然的對著她的背影喊:「你該不會真的撒手不管吧?」
一想到先前的事還有可能再發生,董心蓮心急的衝到邵英暄面前。
「求求你,我絕對不可能有辦法獨自應付楚悠悠的尋仇!救救我!」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看得出她骨子裡的見義勇為。
邵英暄雙手環胸,淺笑調侃:「那要怎麼辦?難不成我還得形影不離的保護你直到畢業?」
董心蓮無助的望著邵英暄,咬緊下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邵英暄毫不客氣的給了她一個響爆栗,董心蓮吃痛,卻只敢揉揉頭頂,只有泛紅的眼眶訴說她的委屈。
邵英暄搖頭,「會痛、會害怕,為什麼不大聲說出來?像剛剛,如果碰觸你的人你不喜歡,或是你感覺被冒犯了,都應該大聲疾呼,告他性騷擾。」她少得可憐的同情心突然氾濫,才會大發慈悲的唇舌費盡。
知道她指的是朱信華,董心蓮虛弱的辯解:「他……他其實也沒做什麼。」
邵英暄柳眉緊蹙,聲調裡難掩不耐,「你是從偏遠地帶來的嗎?小姐,請你沒知識也有點常識好不好?言語冒犯也算是性騷擾耶,舉凡任何會引起你不快的言辭、動作都應該被拒絕、被懲處,一時的懦弱會縱容壞人的。」她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不興救美的行為,但是楚悠悠竟然會因為芝麻小事,而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讓她不齒!
「……」董心蓮垂下頭默默不語。他們……不是自己惹得起的。
面對她的沉默,邵英暄無奈的聳聳肩,言盡於此,接下來就看她自己夠不夠聰明了。怕事,不是面對困難最好的辦法,只有想辦法讓自己「不怕」,才是最有效的解決方式,一勞永逸。
董心蓮腦裡一轉折,恍然大悟,「你如果不是真心想幫我,大可以置身事外。」她頓口氣,看見邵英暄眼中的讚賞,鼓起勇氣接著說:「請你教我防身術。你說的沒錯,只有靠自己才能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有了基本的自保能力,萬一再碰到騷擾時才能予以反擊。
邵英暄鼓掌,開心的笑了,「你總算想通了。走吧!」
董心蓮又一次叫住了她,指著自己的腳尷尬的說:「今天發生的一切,遠超過我所能負荷的。我的腳虛脫無力、再也走不動了!」
聞言,邵英暄不由得笑出聲,董心蓮再度垂下頭,羞得只想躲起來。突然一雙大腳出現在眼前,抬頭一看——
赫!竟然是狄喬影!
「影,瞧你把人家嚇呆了!」
狄喬影眼裡只有笑得燦爛的邵英暄。他走到她身邊,「沒事吧!」明知不可能有人傷得了她,卻總是不由自主的替她擔心。
「沒事。你知道我應付得了的。」邵英暄嬌嗔道:「你遲到了!」
「社團裡有事。」
一旁的董心蓮錯愕的看著他們的談笑,心裡隱約泛出一絲酸意,他們兩人真是相襯極了!
傲慢不馴的狄喬影自視甚高,雖然俊秀的他私下有許多女同學傾心,但是他卻不曾對哪一個人和顏悅色過。
董心蓮下意識的拉緊他借給她的外套,她還以為他對自己是特別的……看見他此時滿溢的溫柔,她明白狄喬影不是無心,而是他的心都放在邵英暄身上了!
董心蓮呆呆的凝視著眼前的兩人,悲哀的發現,他們居然還有夫妻臉!
「心蓮,那就這樣決定嘍!」
董心蓮對邵英暄的問話渾然未覺。
邵英暄輕笑的拍拍董心蓮的肩頭,「回魂啦!」像是看穿她的心思似的揶揄。
「嗄?」董心蓮羞紅了臉。
邵英暄微笑解釋:「我還有事,讓影帶你回去。」話一說完便消失。
董心蓮怔忡的望著邵英暄的身形,瞬間消失在樹影裡,「她不是要教我防身術嗎?我們要去哪裡?」她錯過什麼了?
「暄不會有空教你的。這段時間你跟我們一起住在蓮居,由我來教你基本武術。」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6 00:07:58
第二章
「邵同學請留步。」
柯爾熙喚住前方的儷影。
邵英暄慢慢的回頭,挑起眉,毫不隱藏心裡的驚訝。
進T 大一年了,他們只在很遠的距離外見過幾次面,甚至連點頭之交都談不上。
她的態度讓柯爾熙為自己衝動的行徑有些赧然,「沒事,嗯……恭喜你。」
很久以前曾經在校園裡見過她燦然的笑容,雖然只是遙遙望見,卻印象深刻,因此才讓他在瞧見她的背影時,忍不住出聲喊她。
邵英暄嘴角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謝謝。勞駕學聯會長專程致賀,讓我受
寵若驚。」
「你真的很厲害,為學校爭光!」柯爾熙誠摯的說。他認真的神情讓邵英暄心緒為之波動。幾天下來,置身在眾人呼擁的情緒中,她是麻痺的。雖然大多數的人都覺得考上律師是件不可思議的事,她卻視如囊中取物般容易;只要她想要,沒有得不到的。但是他的認同、讚許讓人感覺舒服,不帶任何其他意含。
柯爾熙專注地凝望著眼前的麗顏。邵英暄則因為他直率的注視,而有些許慌亂,這樣的幽黑眼眸……
讓人覺得深情!
她別開視線,假意整理手中的書本,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沒看見地上凹洞,突然一個顛簸。
柯爾熙反射性的伸出手,及時拉住邵英暄的手,讓她免於跌倒的狼狽。
短暫的驚慌過後,邵英暄迅速道謝:「謝謝!幸好你來得及抓住我!」她太緊張了!
柯爾熙卻恍若未聞,驚懾於從她柔嫩指尖傳來的震撼,像是有一道電流隱隱流過,淡淡的、麻麻的,卻足以撼動整個心湖。
像是想驗證什麼,柯爾熙就這麼貿然的拉起她的手,讓兩人的掌心相貼,不可思議地感受到平靜的心,竟然產生逐漸澎湃的悸動。
在他的疑愣間,邵英暄輕輕地抽回手。她不習慣面對這樣毫無掩飾的率直表現,而他的凝視讓遊戲人間慣了的她只想逃。
逃,不是邵英暄的風格,然而,對於甩不掉的麻煩,她向來敬而遠之。而對他,心底便發出警訊,她知道該遠離。邵英暄再次退後一大步。
「你在避著我。」柯爾熙有些悵然。再怎麼遲鈍,也發現了邵英暄迴避的態度。雖然不熟,他還是說出心裡的感覺。
邵英暄扯出牽強的微笑。這個人!一定要這麼直接嗎?
她撩撩長髮,「怎麼會呢?」佯裝不經意的看看腕間的表,「我還有事,再見。」
坦白說,認識的時機比她原先想的稍微要提早了些。不過,既然湊巧搭上了線,倒也不必矯情硬要堅持只做點頭之交。她與他終究得會上一會的。
等了六年,也該做個了斷了。
今天,算臨陣脫逃吧!不過,邵英暄相信,他們很快就會再有交集——而她將掌控全局。
望著飄逸的身影從容離去,柯爾熙莫名地覺得失落。為什麼?
無解。一如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定要當面恭喜她一般。如此莫名的衝動,不像他會做的事。
柯爾熙伸出手細細端詳,剛剛觸電的感覺雖然十分短暫,卻真切的留在心裡。
望著前方,何爾熙破天荒的對自己的拘謹感到遺憾。還有機會再見嗎?
★ ★ ★
狹路相逢!
T 大兩大校花在籃球場中相遇了。
楚悠悠仗著自己這邊有七個人,人多勢眾,示意他們橫擋在邵英暄他們三人前面;邵英暄則讓阿德和阿華停在原處,自己—一個人走向前。
「呦!前面怎麼來了一群擋路狗?」
她蠻不在乎的嬌笑著。
楚悠悠從牙縫裡進出聲音:
「我要你跟我道歉!」
「道歉?」邵英暄不甚在意的欣賞著自己的手,「道什麼歉?是因為我撞見你的醜事?還是因為我代替你老爸打了你三個耳刮子?」亮橘色的指甲油襯得她手更加白皙修長。
「你!」
楚悠悠火氣正旺,也不管大庭廣眾之下,便怒沖沖的喝叱:「給我抓住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就在雙方一觸即發的情況下,柯爾熙低沉的嗓音從楚悠悠身後傳來——
「悠悠?你在做什麼?」
溫和儒雅的他在看見楚悠悠仗勢欺人的舉動時,難得的皺起了眉。
邵英暄雙手環胸優雅的斜倚著籃球架。他們居然這麼快就又見到面!
天時地利——
她斜睨楚悠悠一眼——
人也和,那……就今天好了。唇畔漾起一絲幾不可見的淺笑。
雖是對著楚悠悠說話,柯爾熙的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直望著邵英暄。雖然她明顯的有能力自保,他卻無法坐視不管。
柯爾熙忍不住盯著出現在她唇邊小小的梨窩。今天的她帶著些邪肆的味道…
…
迥異於那日的慌亂。有一種似曾相識的詭譎感受迅速從心裡掠過,快得讓他還來不及抓住就消失無蹤了。
一聽到心上人的聲音,楚悠悠瞬間換了張表情,無限委屈的靠過去。「爾熙,你看小太妹在欺負人!」「小太妹」是她爸爸在向校方關切時,用的形容詞。
柯爾熙習慣性的伸出手臂以保持安全距離時,一陣淡淡的蘭花香味撲鼻而來,他詫異的看著懷中的邵英暄,「你?」
他生性冷淡,不喜歡跟人接觸,除非他願意,否則沒有人能夠靠近他,可她是怎麼偎入他懷裡的?但,不可否認的,對於她的親近,他心底居然有些竊喜。
邵英暄抬頭望進柯爾熙疑惑的黑眸,兩人的目光就這麼牢牢鎖在—起。
他從來不曾這麼近地看過如此清澈明亮的眼眸!雙瞳裡閃爍的瑩瑩波光,讓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相較於昨天,今日她自信盈盈,讓冷靜的他不自主地沉迷在她攝人心魄的美麗裡。邵英暄的纖纖玉手滑人他結實的掌中,一股熟悉的電流猛然竄人。
「柯爾熙!你在做什麼!」
楚悠悠發出雷霆獅吼。
她不敢相信,三年來用盡心機始終無法接近半分的柯爾熙,此刻居然毫不避嫌的在眾目睽睽之下緊摟著邵英暄!
柯爾熙俊眉緊蹙,望著一臉無辜的邵英暄,好半晌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兩人親密的動作,有點手忙腳亂的想要放開她,卻在她有意無意的閃躲之下處處受制。
旁人看來卻像是柯爾熙右手環腰、左手牽著她,緊抱著邵英暄不放!
「你!」是故意的嗎?
耳畔傳來楚悠悠的叫囂,邵英暄斂去嘴角惡作劇的微笑,一揚頭,絲緞般柔柔的長髮拂過他的臂膀,換上一抹俏皮的笑。
在柯爾熙迷眩盯凝她上彎的唇角時,她踮起腳,送上柔軟的雙唇,存心挑戰他的自制力。
是挑釁吧!不過,楚悠悠的抽氣聲的確大快人心!
電光石火間,柯爾熙像是被人在心口重重一擊,幾乎忘了呼吸,腦子裡想的全是邵英暄濕潤溫暖的唇瓣。
還不夠嗎?邵英暄雙手主動環著他,櫻唇半張,調皮的探出舌頭伸進他微開的嘴裡,誘惑著他僅存的意識。
柯爾熙攬住她纖細的腰,一手伸進她濃密的發裡。他忘情的吸吮,本能的要求更多更多!
邵英暄的小舌左躲右閃,淘氣的避開他的追索。柯爾熙挫敗的發出低吼,放在她腦後的手略一施勁,加深這個吻,讓她無所遁逃。
彷彿炸彈引爆,讓時間之輪忘了運轉,他們的眼裡容不下週遭的人事,只能就這麼牢牢地凝視著對方,醉在彼此瞳孔映出的自己影像中。
楚悠悠簡直氣炸了!俊朗的柯爾熙是她先看上的,沒理由讓給邵英暄那個狐狸精!她拚命跺腳,試圖引起注意。
「柯、爾、熙!」
喔喔!玩火自焚!
邵英暄氣喘吁吁的掙開他強硬的桎梏,臉上滿佈讓人心蕩的嫣紅,氤氳的水眸裡波光瀲灩,她笑著對皺起眉頭的柯爾熙說:
「有人在叫你呢!」
看著他一臉的不解,邵英暄吃吃的笑了起來。她輕輕的印上最後一吻,惑人的往他耳裡吹入一口氣,「想不到你還真是熱情!」
滿意的看著柯爾熙俊逸的臉微微泛紅,邵英暄離開他的懷抱,臨走還故意拋給他一記挑逗的飛吻。
楚悠悠的叫囂是絕佳的引信,讓他們進發最刺激的接觸。這一次——
他怕是再也忘不了她了!
柯爾熙愣愣看著她飛揚的背影,心底有些失落,對楚悠悠的怒吼則充耳未聞。平靜無波的心湖莫名的掀起驚濤,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楚悠悠氣惱他自始至終的漠視,東施效顰的跟著也想投入他的胸膛。柯爾熙反射性的一檔,力道沒控制好因而讓楚悠悠跌到地上。
「柯爾熙!」坐在地上的她氣急敗壞的大喊。
「對不起。」柯爾熙有禮的漫應著,不解的望著自己的手還是跟以前一樣啊,那剛剛邵英暄是如何偎入他懷中的?
★ ★ ★
邵英暄駕車回到蓮居,一進門就看見狄喬影雙手抱胸,一臉的不贊同。
「為什麼?」剛剛的場面太過火辣,他幾乎在第一時間就聽到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而傳言正如火如荼的迅速延燒著。
邵英暄將頰邊的髮絲攏到耳後,淡淡的說:「沒什麼,只是個玩笑。」
也許是楚悠悠太過囂張,終於激怒了她;也許是蓄意試探跟柯爾熙之間的詭異感覺;也許只是為了一雪先前不戰而逃的慌亂之恥。
生命裡有太多不可變動的計劃,偶爾她也喜歡弄出些插曲玩玩。反正,做了就做了,她不在乎人言可畏,更不浪費時間在無謂的解釋、追悔上。
狄喬影在樓梯口攔住她,苦口婆心的勸:「你是在玩火自焚!」
邵英暄輕輕一歎,安撫的拍拍他的手,「別擔心,我有分寸的。」說完就頭也不回的上樓去了。
狄喬影走到懸掛於牆上的照片前低語:「蓮姨,你會保佑暄的,對不對?」
角落裡的董心蓮感受到他的痛楚,也默默陪著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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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園,是已故創校校長夫婦的長眠所在。除了迎新會時惡作劇的學長們會故意帶學妹來到這裡,享受她們驚慌失措的尖叫,借此滿足自己英雄救美的氣概之外,陰森靜謐的氛圍已經讓靜園成為T 大的禁地。
邵英暄望著飛舞的螢綠色光點,靜靜的讓螢火蟲們停在她身上。在喧嚷的城市中。要找到這樣——方沒有遭破壞的淨土,已經不容易了,靜園向來是邵英暄沉澱思緒的最佳所在。
學武者的敏銳讓邵英暄驚覺有人接近。是誰?竟然會進到一步之內才讓她發現?
柯爾熙跟著席地坐在她身邊。
察覺是他,邵英暄輕鬆的笑了,「真巧,你也到靜園。」
「不。」柯爾熙坦承,「我是特地來找你的。」
「哦?」邵英暄有些驚訝,要探知行蹤不定的她的去處也真難為了他。「有事嗎?」
柯爾熙溫和的問:「我一直在想,我們是不是見過面?」在兩人共同經歷過令人臉紅心跳的激烈擁吻之後,現在的對白顯得有些陌生,然而實際上他們應該不熟,是嗎?
經過一夜的思索,柯爾熙覺得與邵英暄似曾相識,因為對於她的接近,他竟然從潛意識裡就沒了慣然的防禦動作,彷彿彼此的親近是再自然不過。
但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樣妍麗的容貌如果見過,怎麼可能會毫無印象?而自己又是在何時、何地見過她呢?
如果真是素昧平生,那麼該如何解釋自己不知所以然的脫序舉措?
花心思去想透一件事情,對柯爾熙是從來不曾有過的經驗,因此他找上她,希望能夠解開疑慮。
但他卻忘了深思,為什麼會有這麼反常的執著?
邵英暄眼裡閃過一道瑩光,她笑著挖苦他:
「從我一進T 大就知道你是學聯會會長了,至於我嘛!應該早就惡名遠播,讓人想不認識也難。如果你要搭汕,這方式未免太過老套。」
會惡名遠播,除了因為她率性而為、不理會旁人眼光之外,還拜楚悠悠之賜。自從楚悠悠莫名的將她列為對手之後,便有許許多多的耳語批判出現,不過,她無所謂。
「不!」柯爾熙斯文的口氣裡有些微懊惱,「我的意思是,我們是不是在進T 大之前就認識了?」他向來超然,對外在的是非極少動念。這令人迷惑的女子,難得的因擾了他。
邵英暄對他的苦惱視而不見,百般無聊的伸出纖長的手指,讓飛舞的螢火蟲停在上面,「見過能怎麼樣?沒見過又當如何?」
雖然碰了軟釘子,柯爾熙仍是一貫的溫和,「唉!我父親常說我太專心於武術,對週遭的事都不曾在意。」
「你為什麼學武?」邵英暄問,像閒話家常。
「我生在武術世家,耳濡目染下,自然就會使上幾招。」柯爾熙平和的解釋。對於自己身懷幾已失傳的獨門絕學,沒有絲毫驕矜氣息,對他而言,學習武術不過是身為傳人,天賦的使命,如此而已。
他的話讓邵英暄陷入沉思,兩人沉默的並肩坐著。
「昨天是個意外。」柯爾熙突然說道。
邵英暄柳眉一揚,等著他的解釋。
「我不是故意的。事實上,我的自制力一向很好。讓你在大庭廣眾之下出糗,是我不對。」昨天的畫面一直縈繞在他腦海,雖然無法解釋自己貿然的舉動,但是柯爾熙卻認為他佔了便宜,而她傷了名聲。
這個老實頭!叫人欺了,還反過來道歉!
邵英暄笑了,清脆的聲音迴盪在靜園裡,「我不在乎,我一向不在意旁人的觀感。」存心不說穿真相,故意讓他自責,這樣他才會一直惦著她!對他們的計劃而言,要他惦著她其實很無聊,但是她就是想要這麼做,沒有原因。
邵英暄不知道的是,其實柯爾熙早將她往心裡擱了,不然也不會接連幾次刻意找她。
「你很特別。」這樣的灑脫讓人……羨慕。他就無法做到。
「哦?」
柯爾熙專注的凝視著邵英暄,黑瞳裡滿滿的欣賞,毫無隱瞞的說出自己的觀感:「你的行為狂妄邪肆,內心卻冰凝冷情,這樣的極冰和極熱,交融成讓人眩惑的你。」是由於彷彿已經認識她許久許久了,久到能夠一眼看穿她,還是因為她始終在他心裡,所以才能瞭若指掌?
邵英暄直看進他的星眸,那晶亮坦然的幽澈眸子容易惑人交出靈魂,她輕笑著掩飾被人剖析的慌措。
「你該去擺攤子替人論命。」她竟然還以為他只是個武癡!
柯爾熙真誠的說:「我不常評論人。如果我的直言造成你的不安,我很抱歉。對朋友,我一向坦率不諱。」
由於柯爾熙的性情溫和謙沖、樣貌爾雅不凡,所以他的人緣相當不錯。但是他一向奉行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信條,因此真正被他當作朋友的人,就少之又少了。
邵英暄,讓他深深著迷,由每回接觸時都會牽引出難以解釋的悸動,就可以證明。
在短暫的倉皇之後,邵英暄迅速恢復冷靜。上回退卻將是唯一一次的紀錄。
她唇角上揚,不懷好意的挨近他。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面對他跪坐著,直望進漆黑如子夜的深邃眼眸裡,用性感嗓音低喃著:「你是說,我們是朋友,非常親密的『朋友』,是那種可以坦誠相見,絲毫沒有距離的朋友,是嗎?」
明明是毫無問題的幾句話,由她黏膩嗓音詮釋起來,卻顯得噯昧極了。邵英暄傾身更貼近他,身上的蘭花香充斥在柯爾熙週身,迷亂的氣流像極了昨天!
柯爾熙避開她動人的眼波,態度不再從容,「沒有!你誤會了,我無意佔你便宜!」她露骨的提議讓他怦然心動,兩人繾綣的悱惻畫面不由自主的出現在腦海裡,帥氣的臉龐上增添幾分暗紅。
他顯而易見的心思讓邵英暄有些羞赧,她原先只是想逗弄他,無意再撩起兩人間異樣的情愫。
邵英暄手忙腳亂的想要起身拉開距離,沒想到柯爾熙竟反射性的攬住她的纖腰,力道拉踞之下柯爾熙一個重心不穩,向後倒了下去。
邵英暄受到拉力,跟著倒在他身上,兩人的身體疊在一起,形成交纏的景象。
兩顆心臟緊緊的貼在一起,感受到彼此的熱烈呼喚。
邵英暄先回過神,優雅的翻身而起,若無其事的用手梳順凌亂的發。
乍然失去懷裡溫軟的嬌軀,柯爾熙有些悵然。他跟著利落的一躍而起,站在邵英暄的身旁。微惱的思忖是否只有自己才有那種難抑的感覺時,卻發現她酡紅的臉蛋、微顫的指端,柯爾熙這才笑了。
原來她並不像外表般的冷靜。
看著他一臉的笑意,邵英暄輕啐,藉以掩飾慌亂,「還笑!我看你根本不是柳下惠,而是個專吃豆腐的悶騷鬼!」
「我不是!」柯爾熙舉起手,氣惱的說:「我保證剛剛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一碰到她就顯得不穩重。
邵英暄聳聳肩不發一語。這個老實頭,還是那麼容易把人家的玩笑話當真,如果他真是有意的,她難道會掙脫不了嗎?
沒察覺到邵英暄複雜的心思,柯爾熙突然彈了一下手指,愉悅的說:「你聽說過古希臘羅馬時代的思想家亞里斯托夫嗎?」
她搖頭。
「亞里斯托夫認為,人的形體本來是圓球狀的,有四隻手、四隻腳、兩個頭。但天神宙斯因受不了這樣奇特的生物,便不由分說的用一根髮絲,像切開雞蛋似的將人一分為二。
被剖開的兩半都痛苦極了,他們迫切的撲向另一半,拚命的纏在一起、擁抱在一起,想要尋回熟悉的另一半。由此便產生了塵世男女之間無法遏制、與生俱來的情愛糾葛!「柯爾熙的語調裡有少見的激昂。對於為什麼一遇上她,就會不由自主的產生異於尋常的反應,他總算恍然大悟。
他晶亮的黑眸望著茫然的邵英暄,熱切的拉住她的手說:
「我想你一定就是我遺失的另一半,我們才會如此的契合。歷經千百萬年的苦苦追尋,我總算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你了!」
原是肉麻的話語,由柯爾熙口中說出,卻顯得再認真不過。
邵英暄的太陽穴隱隱作痛,事情不該這樣發展的。她輕輕的抽回自己的手,拒絕迷失在真摯的眼神中、
「你們讀哲學的人或許可以用虛幻縹緲的想法來感受事物,但我不行。如果亞里斯托夫的說法成立,那麼,要如何解釋離婚?不是尋到了遺落的另一半嗎?為什麼會動了離棄的念頭?又該如何解釋一夫多妻制及婚外情?是宙斯淘氣多剖了幾半,還是迷糊的人們找錯了另外半個圓?」
無法問出口的是:如果每個人都有命定的另——半,那麼蓮姨所受的委屈要怎樣才能找到合理的解釋?
此時的邵英暄褪去外表的狂放不羈,顯得再認真不過了。但是這樣的她,卻讓人覺得疏離而遙遠。
柯爾熙伸手想要安慰她突如其來的悲傷,卻被她一閃而過。他錯愕的盯著落空的手。
「英暄……」是錯覺嗎?否則她怎麼可能有這麼快的身手!
邵英暄一臉的笑意,又恢復玩世不恭的模樣,「幹嘛?動手動腳的。要我說嘛,你不只是骨子裡熱情如火,嘴巴還挺會說好聽話哄女孩子開心。你呀!沒去當花花公子真是浪費了!」
沒有細思剛剛瞬間的疑惑,柯爾熙好脾氣的搖搖頭,「你總是有辦法故意抹黑我。」他慢慢能夠聽出她的挖苦了。
邵英暄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單向思考的他,怎麼追得過她飛快的思維!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6 00:08:18
第三章
柯爾熙和邵英暄兩人的相處模式非常特殊。她牽引著他的思緒,讓他心甘情願的因她憂而憂、因她樂而樂!
她的率性、她的豪縱,震撼了伉直不苟的柯爾熙。從邵英暄身上,他才明白日子不盡然是平瀾無波的,生活也可以過得多采多姿。他永遠也無法事先預測下一刻,她將帶給他什麼樣的新奇刺激。
像現在邵英喧將他從圖書館裡拖出來——
柯爾熙憐愛的捏捏她小巧的鼻子。這個動作常會引來她的嬌嗔,但他不在乎,因為只有在她輕輕抿嘴的時候,躲在櫻唇兩邊的小梨窩才會出現,而他愛極了它們,彷彿在召喚他!
柯爾熙迷戀望著紅灩唇邊的小小梨窩,緊摟住她柔軟芳香的身體,緩緩地降唇。
邵英暄頭一偏,讓他的吻落在柔細的頰上,笑罵:「又來了,你這個色狼!」
柯爾熙受挫的發出低吟,埋在她的頸窩裡,深吸一口氣,讓淡淡的蘭花香撫慰他不滿的情緒。
先前拒絕楚悠悠的投懷送抱,純粹是不喜歡跟人親近的習慣使然,並非刻意營造的形象,他也是凡人,同樣擁有七情六慾。
再說,情緣或許早在他毫無所知的時候便已深種……總之,在理清自己的感覺之後,他就認定邵英暄的的確確就是命定的另一半,也唯有嬌嫩的她會讓他片刻都不願意放手,直想將兩人鏈在一塊、須臾不分!
「爾熙別鬧了!」邵英暄抬起他的頭,讓他沒了摩蹭的機會。「你還沒問我,找你有什麼事呢!」
抱著她的腰,柯爾熙認命的間:「什麼事?」她會主動找他,常常沒有「正常」事。
邵英暄無邪的笑,「想不想吃老婆餅?我特地帶來的。」
這麼好!柯爾熙感動的說:「謝謝你!」窩在圖書館裡一整天,飢餓的肚子總算得到安慰了。
邵英暄開心的從袋子裡拿出一個菠蘿麵包,在柯爾熙疑惑的注視下雙手用力一拍,「老婆餅拿去。」
柯爾熙無奈接過被壓扁的菠蘿麵包,苦笑,「謝謝你的老婆餅。」只要她高興就好了。
「不客氣!」昂起的臉蛋上淨是小奸得逞的笑。
望著她嬌艷如花的美麗容顏,他被欺負的甘之如飴。
柯爾熙攬著她,「走吧!我們去吃點東西。」
「不吃老婆餅了?」
「先擱著吧!」
其實她心知肚明,柯爾熙因為寵她,所以笑看她無傷大雅的玩笑,但是即便對她全然的寬容,他卻不是一個毫無個性、照單全收的軟骨頭。她每次的捉弄無非也只是想要探探他的耐性罷了,不至於蠻橫撒潑的不懂收手。
邵英暄側頭看著氣定神閒的柯爾熙。要看沉靜的他動怒怕是不容易吧!宅心仁厚的他對於別人所犯的錯誤,總是能夠泰然處之。從他眼裡看事情,永遠只有光明的一面。不像自己,陰鬱的只能活在晦暗的午夜,
幽晦的子夜與和煦的暖陽?他們注定沒有未來!
柯爾熙發現她不自覺的圈住自己,眉宇間泛出淡淡的愁,憂心的問:「怎麼了?」英暄是個愛笑的女孩,這樣的表情不該出現在她臉上。
邵英暄搖頭,「沒事。」
正值用餐時間的咖啡廳裡人滿為患,然而柯爾熙仍然從容的保護著邵英暄和自己,不至於與人碰觸。
一坐下來,邵英暄立刻問道:「你好像很不喜歡跟人們有身體上的接觸?」
她之前就曾經注意到他會隔開想要黏到他身上的楚悠悠,剛剛更發現即使他在跟人家點頭示好的時候,還是會跟對方保持一臂的距離,而沒有一般男生碰畫時彼此互拍肩膀的習慣、
她在閃躲他先前的問題。但柯爾熙還是好脾氣的回答,「沒錯。」
邵英暄好奇的問:「為什麼呢?」爾熙曾經說過自己的個性冷淡,但是他實在不像冷情的人啊!
柯爾熙雙手一攤,「不知道。大概因為我是獨生子,從小就一個人慣了,久而久之就不喜歡跟別人太過接近。」
「難道你的父母、家人都是這樣冷漠的嗎?」邵英暄無法解釋為什麼會突然想瞭解他的處境,這樣,不好,
「我家很單純,就是父母親跟我三個人而已。我父親是個沉默寡言的人,至於我母親,她謹守一切傳統的禮規,不容許絲毫的出錯,記憶裡,我沒有見過她未曾化妝的模樣,不管在任何情況下,地永遠要求絕對的完美,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家人。」柯爾熙說。
邵英暄小心翼翼的問:「她對你好嗎?」余麗娜跟蓮姨形容的一模一樣。
「應該算好吧!畢竟我是她唯一的兒子。只是她不太懂得如何去關心人罷了。」
他竟然喊她「母親」!邵英暄壓下胸口的鬱悶,啜一口苦澀的咖啡。
「你為什麼沒有兄弟?」
他該有兄弟嗎?她的問題很怪,但柯爾熙聳聳肩之後還是回答了。
「我不知道。很奇怪嗎?獨生子應該蠻普遍的吧!」
邵英暄陷入沉思。
早在六年前,她就訝異祁風武術館派出來的選手居然是他。當時以為是因為余麗娜的孩子還小,柯賢慶又逐漸體衰,不得已才會先由他應戰。直到與他同校,才知道他竟然是獨生子!
要得知深具名氣的他的個人資料易如反掌,狄喬影調查之後發現,柯賢慶積極的培育他,儼然有要讓他接下祁風下任館主之勢。
怎麼會這樣?余麗娜呢?她怎麼可能甘心?怎麼可能!
這十年來,他們兢兢業業的,對蓮姨的遺願不敢或忘,喬影甚至為了能夠代替她應戰而積極練武,直到現在與她勢均力敵。
可假想敵是余麗娜的兒子呀!
讓余麗娜的兒子成為手下敗將、讓祁風武術館為之蒙羞,是蓮姨心心唸唸的,唯有這樣,才能給他們最大、最殘酷的懲罰。可現在……
蓮姨從來不曾提過萬一對象是他該怎麼辦?那是不可能發生的啊!
可它的確發生了。
更沒想到自己會就這麼陷入感情的泥淖!
也許打從一開始她就做錯了。他們的關係如果僅止於武術大賽時的交鋒,就沒有今日的難以抉擇。
不該招惹他、不該撩起兩人間的情愫、更不該任由自己的一顆芳心沉淪,落入無法自拔的境地。如今短暫的歡悅就像毒藥外包裹的糖衣,雖然甜美,卻很快就到了毀滅的時候。
愛情,來得毫無理由。或許,早在六年前,她就已經深陷……
因為無法冷靜分析,邵英暄一直拒絕正視突然生變的情況。似乎只要不去想,問題就不存在。
一直以來,她為了蓮姨的遺願而放棄回日本。如今對象竟變成蓮姨最最不願傷害的人,她,陷入兩難!
而今,她是不是該固執的堅持下去?如果放棄,她豈不是就必須立刻回到她該回去的地方、棄蓮姨的遺願於不顧?
柯家只有一個兒子,而他會延續祁風不敗的戰績。
即便立場逐漸薄弱,她卻不願回頭,不容回頭——這是他們一貫堅持的目標啊!
「你不開心。為什麼?」雖然她未曾說出來,但是她情緒的變化卻瞞不了一直注視著她的柯爾熙。
邵英暄扯出一絲微笑,「怎麼會呢?有什麼好不高興的?」不能說、說不得哪!
柯爾熙不讓她再一次的逃避問題,「別瞞我。你的眼睛裡沒有一絲的笑意。」她今天怪怪的,而他想要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面對他的堅持,邵英暄隨口扯了個謊,「我沒事,真的。只是女孩子週期性的不舒適罷了!」
柯爾熙眼裡有著擔心:「真的沒事嗎?要不要帶你去看醫生?」
「真的沒關係,等一下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
柯爾熙一聽到她這麼說立刻起身,「既然你不舒服,那我先送你回家。」
他的體貼讓邵英暄感到好窩心!依偎在柯爾熙的身旁,她將所有的問題拋到腦後。就算是暫時把頭埋在沙堆當鴕鳥吧,她只想活在當下。
★ ★ ★
今天的學聯會裡,氣氛有些凝重。
楚悠悠率先發言:「我想請問柯會長,傳言你跟邵英暄正在密切交往,是真的嗎?」教人恨得牙癢癢的是,無論她怎麼消毒,流言始終不斷。
柯爾熙一派的溫和,「這是我的私事,有必要在這裡公開說明嗎?」
楚悠悠卻不肯善罷甘休,她咄咄追問:「你是學聯會會長,如果在私德上讓人感覺有所疑慮,是應該接受公眾批判的!」
「你的話未免說的太重。我自認俯仰無愧,沒有私德上的問題。」柯爾熙回應,依然是彬彬有禮的謙和君子。
楚悠悠還是不放棄,繼續振振有辭地逼問:
「你是代表全體同學的學聯會會長,跟素行不端的問題學生混在一塊,要如何服眾?怪不得你堅持不讓我們逐出邵英暄!」
楚悠悠明知道他們交往是最近才發生的事,卻仍故意扯出舊帳。既然不能動之以情,那麼她就要訴之以法,絕對不讓邵英暄佔到便宜!
柯爾熙沒理會楚悠悠的叫囂,態度平和,不慍不火的對著其他人說:
「我的感情世界是我個人的隱私,沒必要對各位說明。至於邵英暄,她究竟算不算問題學生也有待商榷。上次趕出邵英暄的提議未能過關,也並不是因為我的阻攔。如果我的行為招來非議,那麼我自動請辭學聯會會長的職務。」
對於人、事他向來少有堅持,然而對於邵英暄,他卻說什麼也不願鬆手。兩相比較之下,學聯會長的位子就無須戀棧了。
在所有班代的訝然靜默下,柯爾熙略略點頭,從容的走出會議室。
望著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又接收到大家一致譴責的目光,楚悠悠氣悶的說:「不是我的錯,是他自己執迷不悟!」她咬牙說道:「都是邵英暄!是她迷得爾熙神魂顛倒的,才會看不清楚真相!」
一直沉默不語的狄喬影用力一拍桌子,「你以為你是正義之師,準備大張旗鼓的去討伐異端嗎?」他不屑的冷笑,「要說整個學校裡誰最沒有資格留下來,恐怕就只有你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禍害!」
狄喬影走到主席的位置,「我們現在馬上表決,留下爾熙和我,還是留下楚悠悠!」
董心蓮連忙起身,默默的走到狄喬影身後。接著大家也都用行動表示要跟狄喬影同進退,紛紛站到他背後。
剎那間,偌大的會議桌只剩下朱信華和楚悠悠兩人還坐著。
遲疑了片刻,朱信華衡量現場的局面,不理會四起的噓聲,也站起身來走到隊伍裡面。西瓜偎大邊嘛!
狄喬影睥睨著臉色青白的楚悠悠,「還不滾?!」
楚悠悠恨恨的看著他們,「你們給我記住!」
狄喬影狂妄的仰頭大笑,「聽到沒有,她叫我們記住她的吠聲。」
在哄堂大笑聲中,楚悠悠倉皇怒極的奪門而出。
★ ★ ★
楚氏企業周轉不靈!
接連碰壁之後,窮途末路的楚富貴心裡明白,是否能夠爭取到跟日本伊籐財團簽約合作,將是楚氏的最後一條路了,只有得到伊籐的資金挹注,楚氏所面臨的危機才能解除,那是他最後的機會。
但伊籐機構行事低調,商場上只知道他們是跨國企業,也願意收購、資助經營不善的企業體,不過對於台灣地區負責人的資料,就所知有限了。
而透過特殊管道,楚富貴終於見到了伊籐總裁的獨生子——狄喬影。
雖然再三懇求,冷酷的狄喬影依然拒絕伸出援手,甚至還在楚富貴提出可以讓女兒跟他作朋友時,嗤之以鼻的哼道:「那個東西?我沒興趣!」
踉蹌離開伊籐機構的楚富貴回到家裡,一臉凝重的沉思著:難道真的得將先祖所留下來的楚氏企業拱手讓出,沒有一絲轉圜的餘地?不,如果能夠與伊籐家聯姻,所有的問題都將迎刃而解了!
楚富貴對於自己的掌上明珠很有信心。狄喬影一定是因為沒見過悠悠才會一口回絕,等他看到美艷的悠悠,一定會心動的!
他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楚悠悠身上,甚至不敢想像萬一行不通……
楚悠悠滿腹怨氣的回來,沒理會父親滿面愁容,劈頭就連珠炮的說:
「爸!你一定要幫我討回公道。那個狄喬影好大的狗膽,三番兩次的跟我槓上不說,今天還在學聯會上當場讓我下不了台。不管啦,你一定要幫我把他趕出T 大,我不要再見到他了!」
狄喬影?楚富貴總算明白他提到悠悠時,為什麼會有那麼嫌惡的表情了。
他神色慘然的站起來,喃喃自語著:「完了、完了!」連聯姻的希望都沒了,看來楚氏是保不住了……
「爸爸!」楚悠悠不依的跺腳。
楚富貴抬起手,無力的說:「你能進T 大、能當上學聯會副會長,都是爸爸用錢換來的;但是現在爸爸再也搾不出錢來幫你了。悠悠,老實跟你說,楚氏快要倒閉了。」
「什麼?!」楚悠悠不可置信的喊:「怎麼可能?我們不是還有一大筆的土地嗎?」
「那塊地不值錢的。都怪爸爸耳根子軟,急於擴充楚氏企業,所有資金反而被套牢了,現在除非是賣掉楚氏,否則就只能等著宣告倒閉了……」
楚悠悠歇斯底里的大罵:「你是豬頭啊?難道沒有判斷的能力?為什麼讓人牽著鼻子走!我不要、我不要!不管怎麼樣,我永遠都是楚家的大小姐,你有義務讓我過著衣食無缺的日子!」
楚富貴沉痛的任憑女兒指責。他淒涼的笑,笑自己的癡愚。原以為疼愛她就是事事順著她,沒想到這孩子……
望著女兒忿忿離去的背影,楚富貴落寞的笑,慢慢地拭去頰邊流下的淚。
因為悠悠的媽早死,他父代母職加倍地疼愛她,這樣做,錯了嗎?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6 00:08:46
第四章
「為什麼這麼高興?」望著邵英暄水靈眸子裡的燦爛笑意,柯爾熙捏捏她嬌俏的鼻子問。
邵英暄銀鈴般的笑聲響起,「創校以來最有人緣的會長被逐出學聯會了,真是可喜可賀!」她對於這個全校學生都覬覦的位置沒有興趣,但難能可貴的是爾熙離開後,也能絲毫不見失落。
「你喔!」柯爾熙愛憐的擁她入懷,「如果不是絕無可能,我幾乎要以為是你策動楚悠悠找我麻煩了。」
「哼!」邵英暄驕傲的揚起頭說:「我是萬物之靈的人類耶,怎麼可能與畜生共謀?」
柯爾熙眉頭微蹙,「英暄,你這樣說話太不厚道。」
「厚道?」邵英暄嗤之以鼻,「厚道也得看人吧!再說,我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對那種東西,些微的寬容都是多餘!」
對於楚悠悠從一開始就將她視為頭號敵人的無聊舉動,她懶得搭理;就連她百般找麻煩、到處散播不實謠言,她也不曾放在心上。然而,她們之間的梁子並不是她默不吭聲,就可以煙消雲散的。
楚悠悠近來動作越來越大,不但使出下三濫的伎倆、甚至還三番兩次的要脅年事已高的校董們,這樣的行徑真的激怒她了要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心裡,她早就饒不了楚悠悠的胡作非為。如今光在嘴上罵罵,已經是最有肚量的作法了。
柯爾熙正色的凝視著她道:「英暄,你身上的暴戾之氣太重了,這樣不好。」她獨獨就是性子不好,這樣尖銳的脾氣容易招惹是非。
邵英暄亮湛湛的眸裡一絲火花迅速閃過,臉上揚起甜美的笑容。
「你甭試圖改變我的執拗,我也別取笑你的冬烘;我們難得碰面,何必浪費時間來爭論這些無謂的問題?」她壓下心裡的不悅,不想破壞相處的氣氛。
柯爾熙也不想在這問題上牽扯不清,好脾氣的說:「都依你。」
想起她的行蹤飄忽,澄澈黑眸裡有些擔憂,「你到底在忙些什麼?已經在外面接Case了嗎?」
邵英暄偎進他溫暖的胸膛,滿足的發出一聲嚶嚀,「沒有。我沒打算做律師。」
柯爾熙輕輕撫著她柔細的長髮,寵溺的說:「許多學長們費盡心血都考不到這張執照,就只有你,考上了卻沒有任何的計劃。」
邵英暄雙手環住柯爾熙的腰,汲取來自他身上淡淡的氣息,那是榻榻米和汗水融合後的味道,每個學武者都會有的氣味,一種讓人有安全感的氣味。
邵英暄窩在他懷裡,慵懶的說:「如果做每件事之前都必須先想好未來該走的路子,生命豈不是乏味透了?」嗯,好舒服的懷抱。
「難道你對未來都沒有任何計劃?」
「我會先完成蓮姨的心願,接下來也許會回去吧。」邵英暄咕噥的回答,語音不清的像是快睡著了。
「暄,英暄?」柯爾熙叫喚著語焉不詳的邵英暄。蓮姨?她是誰?
低頭瞧見懷中的睡美人,柯爾熙無奈的輕歎一聲。他小心的脫下外套。輕輕的蓋在邵英暄身上,緩緩的調整姿勢,讓她能夠舒服的休憩。
柯爾熙雖然無所求,但是在聽到她安排未來時卻隻字未提到他,依舊難掩心頭的惆悵。
也許因為生命中一直是身不由己的,才造就出他壓抑的性格。對於週遭的一切,柯爾熙向來抱著隨緣的態度,只有在母親要求他克盡柯家唯一傳人的義務、承繼外祖父和父親所創下武術世家歷年來不敗的聲譽時,他才會有了得失心,在參加武術大賽時全力爭奪冠軍。
柯爾熙憶起六年前武術大賽裡,最後脫穎而出跟他交手的那個少年,他無疑是柯爾熙遇過最強勁的對手。如果不是年齡太輕,沒有應戰經驗,加上少年甫上場便衝動的使出全力,使得接下來的對招後繼乏力,以少年靈活的身手,柯爾熙要奪回獎座得費更大心力。
他永遠無法忘記當他最後一掌擊中少年胸膛時,落敗的少年聰靈大眼裡滿滿的不可置信。
唉!如果他當時沒有迷眩在少年又羞又怒的表情,以及晶瑩大眼裡乍然湧出的薄霧,他會記得提醒少年,雖然他的拳腳功夫很俏,但是紮實練好胸肌才是最基礎的入門功課。少年有這樣柔軟的胸膛,怪不得耐力不夠。
下個月武術大賽又要展開了,柯爾熙突然想念起鬥志高昂的少年跟他晶亮有神的雙眼。
隨著無意義的漫思,柯爾熙修長的手指游移在邵英暄細緻的臉上,溫柔的拂過如絲絨般柔嫩的肌膚,看著有捲翹長睫毛、合斂的眼眸,他發覺英暄擁有的水亮眸子,居然跟記憶中的少年有著不可思議的神似!
柯爾熙搖頭,暗笑自己的多心,英暄跟少年都小他二歲,他們兩個人不可能是姐弟或兄妹。再者,如果英暄真的認識他,沒有理由不曾提及。
對於未來,他們雖然沒有給過彼此承諾,但是柯爾熙相信,邵英暄跟他一樣付出了真心。
之所以有這樣的信心,是由於雖然邵英暄始終笑臉示人,但是柯爾熙卻能直視進她的靈魂深處,看透燦爛笑容底下的冷情。
他們的本質相同,都不喜歡跟人太過親近。不同的是,柯爾熙用有禮的態度跟人們保持距離;而邵英暄索性用邪肆不馴的外在,遏退有心接近的人。
然而,他們相處時卻都能斂起慣然的自我保護,柯爾熙的淡漠跟邵英暄的不羈,互補的恰到好處。她的率性帶給他恣意妄為的刺激;而他安詳的氣息則能鎮定她躁動的靈魂,沉穩的臂彎更是她最眷戀的避風港。人生能夠得此相系相依的知己,夫復何求?
柯爾熙抱著熟睡的邵英暄,她柔軟的身體下無意識的摩蹭,讓凝神注視著她的黑眸逐漸深沉,他緩緩低頭,封住紅灩的櫻唇,細細品嚐著屬於她的芬芳,舌頭而後溫柔的探進皓齒,誘醒沉睡的香舌。
不一會兒,睡夢中的邵英暄發出嚶嚀,雙手插入他濃密的發問,回應他柔情的探索。柯爾熙緊擁著她,兩人的唇舌熱切的交纏、吸吮,彷彿不能忍受須臾的分離。
這磨人的妖精!柯爾熙的眼裡滿佈激情,劇烈的喘息洩露心底難抑的渴望,但根深柢固的武者道德,遏止住來自下腹的衝動。
不!絕對不能乘人之危!因為在乎她,所以絕對不能輕辱了她,柯爾熙閉上雙眼,竭力摒退直衝腦門的強烈慾念。
不知過了多久,邵英暄睜開了眼,迷離的水眸好像一時之間忘了自己身在何處,直到看清柯爾熙的臉,才慵懶的伸了個懶腰,舉手投足充滿誘人的嬌態。
柯爾熙才瞧一眼,頓時體內又升起猛烈的騷動,挫敗的低吼一聲,繼續苦苦壓抑。
看著斗大的汗珠沿著柯爾熙俊朗的側面而下,邵英暄緊偎過去,凝聽他胸前的鼓動,壞壞的嫣然一笑。「幹嘛要忍得這麼辛苦?」
柯爾熙望著她的頭頂,無奈的輕歎:「我這是尊重你。」嘎啞的聲音透露出殘存的需求。
邵英暄抬頭,燦亮的眸子裡滿是不認同。「你是不願意在靜園,還是不願意發生關係?」
喔!柯爾熙感覺極力克制的慾火又被她輕易扇燃,深呼吸幾次之後,勉強平穩的開口:「你是女孩子。」
邵英暄望著天,不屑的輕嗤:「我是女孩子,然後呢?就該閉上嘴,假裝自己清高的不會有任何情慾的念頭?」
柯爾熙捺著性子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女孩子比較吃虧,我不願意佔你便宜。」
邵英暄雙手環胸,不悅的說:「這種事兩情相悅就夠了。要如何去評論誰吃虧、誰又佔了便宜!」因為女人身上無可奈何的有了一片薄膜以供認證,就算吃虧?沙文!
唉!柯爾熙再度無奈的望著天,「我沒有做好準備。再說,也不應該在這裡,你值得更好的對待。」瞭解他不能自私的只為了順遂慾念而不顧後果。
聰穎的邵英暄一下子就想通他的顧忌,噗哧一笑說:「說的也是,我也沒有準備保險套。」他的體貼讓邵英暄心裡暖洋洋的。
瞄見柯爾熙一臉的尷尬,邵英暄故意環住他的頸項,嬌聲輕笑。
「你好可憐喔!很想,對不對?」
感受到柔軟胸脯貼在身上的異樣感受,柯爾熙腦門轟地一聲,狂暴的攫住那惡作劇的紅唇。
這一次,他花了更久的時間平息。
★ ★ ★
「放手吧!跟我一起回去。」
邵英暄閉上眼睛,彷彿這樣就能夠對狄喬影的憂心視而不見。她歎了口氣道:「你總是這麼說!」
「那是因為你始終沒有答應。」
狄喬影擔心的說:「別讓自己陷進無法控制的境地裡,趁現在還來得及全身而退,讓一切歸於平靜吧!」他矢志終生守護著她,不願意見她受到傷害。
邵英暄蛾眉微蹙,嘟著嘴說:「我以為,你會希望我活得開心。」
狄喬影溫柔的在她額頭上留下一吻,「我願意傾盡一切,換取你的快樂無憂。」
他的眼裡愁雲密佈,「可是我們都心知肚明,現在的歡愉都只是表象。暄,我不希望你從雲端重重摔下。」
邵英暄迴避他瞭然的眼神,扯出一個笑臉。「不會的,所有的—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想到柯爾熙的溫柔,不由得眼神一黯。
「是嗎?付出感情也在意料當中?」
「影!」邵英暄不依的嚷道:「你答應過,會讓我幫蓮姨贏得一場比賽的。」
如此急切的爭取,她分不清究竟是為了蓮姨的願望,還是想要多爭取一些時間留在台灣、留在他身邊?飲鳩止渴,她明白,卻無可奈何。他們之間,沒有別條路可走!
狄喬影長吁一聲,「沒錯,我是答應過等你贏得比賽。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不管輸贏如何,比賽過後你都得跟我回去。我不想再等一個六年。」
邵英暄無奈點頭,她知道影為了她已經在台灣耽擱太久了。
「能不能答應我,別付出太多?陷得太深只會讓你越來越難以自拔!」
邵英暄虛弱的笑笑,「我知道。」只是,攔不住心「我要上樓休息了。」
「好。」望著她的身影,狄喬影突然想起,「待會我請心蓮送碗麵上去,吃飽了再睡。」
邵英暄揮揮手表示聽到。影真是越來越婆婆媽媽了。
邵英暄坐在床上看書,董心蓮進來瞪了她一眼之後,重重的把托盤裡的麵碗放在床邊桌上,就一聲不吭的轉身要走。
邵英暄瞄了眼溢出的麵湯,「等等,你在生氣嗎?」這麼明顯的敵意!她有得罪她嗎?
「沒有!」董心蓮氣嘟嘟的說。剛剛在樓下,喬影都已經這麼低聲下氣的求她了,她還是不為所動。真是氣死人了。
今天的事情真多!邵英暄捏捏眉心,歎了口氣,「說吧!為什麼生氣?」
董心蓮只是抱著托盤,默默的僵立原地。
「唉!」
邵英暄捺著性子問:「讓我猜猜看。是因為你不願意幫我煮麵?」會嗎?賢慧的董心蓮從搬進蓮居開始,就一手包辦所有的家事了,應該不會到現在才開始不高興吧!
董心蓮搖頭,還是不肯開口。
「那麼,是影欺負你了?」可是,為什麼找她出氣?
董心蓮還是搖頭,眼裡有兩朵火苗閃動。
喔喔!、綿羊生氣了。
邵英暄的太陽穴隱隱作痛,「總不會是我吧?」她們最近根本很少碰到面耶!
董心蓮沒有反應,依舊瞪著邵英暄。
「是我?」邵英暄非常疑惑。「怎麼可能?我才剛進門啊!」
董心蓮終於爆發,「你對不起喬影!」
這麼好的男人,她竟然狠心的把他的真心踐踏在腳下!
「喬影?」看著怒氣騰騰的董心蓮,邵英暄總算明白了。
她調整枕頭,舒適的靠在床頭,好整以暇的面對氣呼呼的董心蓮。
「我哪裡對不起影了?」
她愜意的模樣讓董心蓮看了更是憤怒到極點,她不顧一切的指著她罵:
「你明明已經跟喬影在一起了,就不應該又跟柯爾熙交往。你不該玩弄喬影的感情!」
邵英暄受教的點點頭,努力藏起嘴角的笑意,「你說的對,然後呢?」
「我知道你的條件好,本來就可以有多方的選擇。但是,你實在不應該傷害到癡情的喬影!」
邵英喧忍不住噗哧一聲,接收到她鋒利的注視,連忙正襟危坐。「你繼續說,我在聽。」
「你和喬影無論是外貌還是個性,都是那麼的相配,喬影對你的好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你不應該讓他傷心……」說到最後,董心蓮語帶哽咽。
「喂,怎麼哭了?」邵英暄笑著說:「才剛認為在影的調教之下,你終於會義正辭嚴的罵人,總算有些進步,怎麼說著說著又掉眼淚,真是!」
「嗄?」說了這麼多,難道她都沒有一絲絲反省的念頭嗎?
望著董心蓮一臉的洩氣,邵英暄終於按捺不住的趴在床上哈哈大笑。
「你在笑什麼!」董心蓮氣急敗壞的嚷著。
邵英暄拭去眼角笑出的淚,「好、好!我不笑。」深吸一口氣努力的將湧起的笑意壓下,「你覺得我跟喬影很配?」
「那當然!你們男的帥、女的美,任誰都會認為你們相配極了!」就因為如此,她才心甘情願的收起不該有的情愫,默默的照顧他們。
「可是……」再深呼吸一次,沒辦法!實在是很好笑!
「你怎麼不會認為長得很像的我們,也許是兄妹?」邵英暄刺探的問。
「嗄?你們又不同姓!」董心蓮杏眼圓睜,屏息等待她的回答。有可能嗎?
看她大氣都不敢喘的樣子,邵英暄忍不住笑了出來。在董心蓮兇惡的目光之下,她起身坐正。
「影是我哥哥,同父同母的哥哥。我和爾熙交往他會擔心,是出自於哥哥疼愛妹妹的關心,不是被甩的傷心。你想太多了!」
英暄不是喬影的女朋友!如釋重負,董心蓮全身虛脫的坐在床畔。
邵英暄頂頂她的肩膀,不懷好意的逼問:「老實說喔,你是不是喜歡影?」
董心蓮紅透了臉,訕訕的說:「哪有?」
「影最寵我了,要當他老婆非得通過我這關、讓我鑒定合格才行唷!」
董心蓮低垂著頭,喪氣極了。她剛剛還罵英暄呢!
「可是……」邵英暄故意吊著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惴惴難安,好半晌才笑著說:「你是我親自領進門的嫂嫂人選,我當然會挺你到底嘍!」
董心蓮猛然抬頭,望著她真摯的笑,感動的說:「謝謝你!」
「甭謝了。」邵英暄親熱的攬著她的肩頭。
「我也是為了我自己呀!到哪裡去找像你這樣不會欺負我、又不會吃我醋的嫂子啊!」
她的話又讓董心蓮羞紅了臉,過了一會才突然想起,「你們是兄妹為什麼要保密呢?」
邵英暄聳聳肩,「其實也沒有刻意保密啦!只是我們特立獨行慣了,再說也一直沒有人問起。」
這倒是,他們在學校極少有交集,任誰也想不到他們居然會是兄妹!怪不得在學聯會裡喬影會直接槓上楚悠悠,原來是護妹心切。
「那剛剛喬影說要回去,是回哪裡去?」
「回日本。我的父母都在那裡。」邵英暄輕描淡寫的說。
董心蓮還想問下去,看見邵英暄無意再多說些什麼,只好將滿腹的疑問暫時按下。
邵英暄瞄到桌上的面,嘟起嘴,「我的面都糊了怎麼辦?」
董心蓮連忙起身,「我再去重新煮一碗上來,很快的。」
「嗯。」邵英暄坦然接受她的照顧。真棒!以後又多一個人可以壓搾了。
★ ★ ★
狄喬影叫住了邵英暄。「這麼早,不多睡一下?」
邵英暄輕笑,「我要上課呀!」在他的凝視下,有淡淡的不自然。
「我不知道你這麼喜歡上課。」
邵英暄歎口氣,坐了下來,「你直說吧!別拐彎抹角的。
「回去吧!」
「又是這句話!」邵英暄煩躁的攏攏長髮。「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嗎?等武術大賽後就回日本。」
狄喬影蹲在妹妹面前,鎖住她的視線溫柔的說:「你在逃避問題、逃避我,而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我以為我們是無話不談的。」
昨天晚上因為看出她的倦意,才不忍心在老問題上窮追猛打。但過了一夜,他還是覺得不妥,如此的婆媽都只為她。
「對不起!」邵英喧緊緊抱住兄長,「我只是心裡煩。」
「煩什麼?」
邵英暄只是趴在他肩上搖頭,拒絕讓他看出她的脆弱。
狄喬影長歎一聲:「你不肯說,那就讓我來說吧!蓮姨為了沒能親眼看見余麗娜、祁風武術館以及柯賢慶的失敗而抑鬱以終,臨終前留下的遺言是贏得武術大賽。
因為余麗娜斷然不會將她父親創下的祁風武術館,傳給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因此,在武術大賽中打贏柯賢慶和余麗娜的兒子,讓在柯賢慶精心教導下的他敗在蓮姨訓練出來的人手裡,那麼,蓮姨所受的委屈都將得到最大的平反,祁風武術館也將因此而蒙羞,甚至一蹶不振!
蓮姨的委屈我懂,但是真正讓我願意留在台灣,並且努力練功的因素是你。我最放不下的妹妹在這裡,而我發誓要等你一起回去。「
邵英暄的淚水滴落他肩上,卻還是固執的不發一語。
「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出乎我們預料之外了。顯而易見地,這屆的對手依然是他。根據我們不能理解的理由,余麗娜似乎對於爾熙接下祁風沒有持反對意見。暄,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真的要繼續下去嗎?蓮姨在天之靈會贊成嗎?」
無關膽怯,事實上真要應戰,狄喬影也有必勝的信心。但是如果繼續堅持下去,會不會終將無法避免的傷害到暄?
蓮姨始終堅信,工於心計的余麗娜必然會無所不用其極地栽培自己的親生兒子,讓他承繼祁風武術館不敗的地位,因此她才會傳授武術給狄喬影,讓他代替她復仇。
萬萬沒料到的是,余麗娜在使計如願當上柯太太之後,居然會不生育一兒半女,如今,事實的發展已經不是如蓮姨所預料的。該怎麼收拾這一團糟?
「放下一切,跟我回去吧!蓮姨會諒解的。」狄喬影輕輕捧起她的臉說:「也許很殘忍,但我真的不得不說,就算我們放棄所有的計劃,你跟爾熙還是沒有希望的。你們注定是兩條只相交於一點的直線,終將漸行漸遠。」
面對狄喬影的亮牌,邵英暄終於到了必須決定的時候。
如果失去奪魁的目標、堅持的復仇計劃,那麼繼續留在台灣就變得毫無意義。
早在蓮姨過世之後,喬影就頻頻催促、溫情勸說邵英暄回到日本。雖然當初他們找上門時告知她其實是日本人,就連DNA 檢測都證實了她的身份,然而她的心底卻是掙扎的。她在台灣成長,甚至連到日本觀光的念頭都不曾有過,離開,像是突然被迫換盆的植株。
她得硬生生地脫離懂事以來的一切,連名字都因為認祖歸宗而必須更換。以後,她——自信耀眼的邵英暄會變成什麼樣子?唯唯諾諾的日本小女人?她不能也不顧想像。
喬影說那裡才是她的家,因為那裡有愛她的父母。但,雖然是血親,邵英暄卻對伊籐夫婦完全陌生。倘若,真相沒有大白,他們彼此該是面對面都無法認出對方的吧!
太多的抉擇讓她彷徨,邵英暄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不管事情如何變化,我只記得我答應蓮姨的事,而我會繼續完成。」邵英暄再一次地擁抱疼愛她的兄長,將臉上的心虛收到他的背後,「你的顧慮我懂,我會全身而退的。」
就算錯了,至少她已經盡可能地爭取,停留在跟爾熙接觸的這一點時間上,至於其他,真的顧不及了……
★ ★ ★
柯爾熙好幾天沒見到邵英暄,這才懊惱的想到她居然沒留下任何可以聯絡的方法,忽憶起了她下午應該有課,便往法學院走去,試試看能不能碰到她來上課。
在大樓門口,看見一名滿頭白髮的老先生像在央求著英暄,他好奇的走了過去。
「既然來了,就進來上上課嘛!這個學期都快過了,你上過幾堂課數都數的出來。你要是沒出現,我就不點名耶!給點面子,好不好?」吳教授討好的說。
邵英暄攏攏頭髮,笑看老教授的苦苦央求。
吳教授乾笑幾聲,不顧身份的挨過去。「強制執行法是必修的課耶,老是蹺課,不好吧!」
由老師來「求」學生上課的確有些誇張,但他不在乎,誰叫英暄這孩子是教學生涯以來僅見的高材生呢?跟反應靈敏、能迅速舉一反三的學生產生互動,是每個為師者最欣慰的事了。幸虧自己教的是必修課程,否則怕是無緣教到她。
「哦?」邵英暄略帶笑意的挑眉,「請您告訴我,蹺掉這堂課會有什麼影響?」
有反應了!吳教授興匆匆的叨念著:「這是必修學分,萬一被當掉的話就需要重修了;不重修的話就沒有辦法升級,不升級就不能畢業,不能畢業就不能考律師、司法官……」在邵英暄嘲弄的眼神下,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邵英暄雙手交握在胸前,帶著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老師,我想,您恐怕忘記我『已經』拿到執照的事了把!」
看見老教授額上的黑線,邵英暄噗哧一笑,拉著嘟著嘴、啞口無言的老教授撒嬌:「吳伯伯,人家跟你鬧著玩的,別生氣嘛!」
「你喔!」吳教授慈愛的拍拍她的頭,「就會欺負我老人家!」
柯爾熙愕錯的看著熟練的兩人。
邵英暄頭一偏瞧見呆愣在身後的爾熙,粲笑的迎過去。
「爾熙,你怎麼來了?」
吳教授審視著器宇軒昂的柯爾熙,許久才摸摸花白的山羊鬍,激賞的說:「好樣的。英暄,你的眼光不錯!」
「那可不!」邵英暄揚起下巴驕傲的說。
柯爾熙的目光在他們兩人的臉上來回梭巡,疑惑的問:「你們……」
邵英暄親熱的攬著柯爾熙的手臂,「吳伯伯從小看我長大,對我最好最好了。哦?」
「是喔!」吳教授閒閒的說:「虧你還記得我對你最好,連上堂課都要我三催四請的;成天只會到處惹是生非,讓我跟在屁股後面賣老臉做人情。」
「吳伯伯!」邵英暄不依的跺腳,「強制執行法那麼悶,誰上得下去呀!」
吳教授沒好氣的睨她一眼,「憲法、民法、刑法哪樣不悶?法律的東西本來就是一板一眼的,要融會貫通之後才能運用自如,英暄哪……」
不等老教授說完,邵英暄就搖頭晃腦的學著他的語氣——
「做人不能太自滿,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平時要多虛心學習,將來總會派上用場。」她俏皮的吐吐舌頭,「吳伯伯,這些話你從小念到大,我都會背了。」當初她就是因為覺得法律系比較具有挑戰性,才會來讀的。
「知道還老惹是生非!」
楚悠悠那個孩子實在太惡毒了,每次利用董事會急於跟他爸爸籌款的時候,就羅織一大堆英暄的罪狀要求「一併研討」。幸好他也是校董,再請托其他幾個比較熟的董事,一再地把事情壓下來,否則……
「吳伯伯,你放心吧!楚富貴只剩個空殼子,楚悠悠再也囂張不起來了。」伊籐集團向來行事低調,投資學校也不在他們的經營理念中,不然,她何必忍受楚悠悠卑劣的挑釁。
「這樣我就放心了。可是……以後募款該怎麼辦?」吳教授憂心忡忡的說。
T 大董事會裡的董事們多半是本校的教授,他們熱愛教育,傾其所有的能力興學,正因為如此,T 大擁有極佳的學習環境,不同於一般學店,但卻造成校方收支無法平衡的結果。失去楚富貴這個大方的支柱,勢必造成往後的經營隱憂,想到此,吳教授擰緊眉心,憂形於色。
「吳伯伯,錢的事你別擔心,我跟喬影說過了,伊籐集團不會置之不理的。」
吳教授激動的握住邵英暄的手,高興的說:「謝謝!吳伯伯替T 大的孩子們謝謝你們!」
上課鐘聲響起,吳教授收拾起高昂的情緒,和藹的說:
「孩子,男朋友既然來了,這堂課就不勉強你上了。」
邵英暄跟轉身進入法學大樓的吳教授揮揮手,回頭卻瞧見柯爾熙一臉的古怪。
「爾熙,你怎麼了?」她納悶的問。
柯爾熙思索剛剛所見、所聞的一切,悶悶的說:「我對你的背景一點都不瞭解。」
邵英暄溫柔的拉著柯爾熙的手,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來。
「你心裡有什麼問題就問吧!」
柯爾熙的思緒很紊亂,他雖然自認為對邵英暄的個性很瞭解,但是對於她的家人、她的一切卻毫無所知。他一直認為,談戀愛是他們兩個人的事,直到今天才赫然發覺,他連她的電話都沒有、不曉得她住在哪裡;還有狄喬影,他們居然認識!而且從剛才的話裡聽來,他們似乎還頗為熟練。
這種完全被蒙在鼓裡的滋味不太好受,他想把心裡所有的疑問一古腦兒的全問出來,卻想起英暄同樣不曾問過他這些問題。
她不在乎他嗎?否則為什麼這陣子他窩在家裡練功,兩人好久沒見面了,她卻沒有任何擔心的樣子?
柯爾熙苦澀的自問:他和英暄,真的算是一對戀人嗎?
望著她絕麗的臉龐,心裡像是有顆大石塊壓著,沉甸甸地。仔細想想,自己除了擁有不錯的皮相堪稱勝過旁人之外,還有什麼足以吸引像太陽般耀眼的英暄?祁風武術館唯一傳人的身份?
他自嘲,祁風雖然在武術界穩坐第一把交椅,然而對於已經不重視傳統武學的現今社會,人們想健身有跆拳道、空手道等等可選擇,需要漫長時間紮下基礎的武術很快就要走入歷史了,接下祁風,對他而言也只是承擔責任。
而選擇讀哲學純粹是淡然無爭的個性使然,他也明白這並不能替他累積在社會上衝鋒陷陣的資源。T 大畢業生雖然是企業界競相延攬的人才,但那並不包括哲學系學生。
想到這,灑脫的柯爾熙再也瀟灑不起來,心頭更是沉重了幾分……
或者……接受好友徐家威多年來的慫恿,跟他合夥開一家公司?
柯爾熙立刻否決了這個念頭。徐家威身為世家子弟,有積極的企圖心及旺盛的幹勁,這些都是心性淡然、處事平和的他不想學也學不來的。他只想要平順快樂的過日子,儉約而純樸,自在且愜意。
柯爾熙俯視偏著頭看他的邵英暄,她呢?會不會覺得這樣的生活太過於平淡乏味?
一直以來,他刻意忽略邵英暄人氣頗旺的事實,自信滿滿的認為清冷的英暄不會搭理其他人,可是一想到條件優秀的狄喬影可能正在追求她,不由得從心頭泛起陣陣酸意,嗆得人說不出話!
他苦笑著。自己一向不會爭奪,況且跟喬影在學聯會裡共事也快四年了,平心而論,他的確是個值得女孩子托付的對象。如果他真的也喜歡英暄,那麼……
望著柯爾熙老半天不吭聲,臉上越發的陰晴不定,邵英暄幽幽的歎了一聲:「唉!你想太遠了,再這樣想下去,我們之間恐怕就玩完了。」
柯爾熙訝然的問:「你知道我在想些什麼?」態度已失了平和。或許自己不如想像中的放得了手。
「當然,我們是男女朋友,不是嗎?」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確定他們的關係。
彷彿吃下定心丸,柯爾熙釋然的說:「我只是擔心,擔心這一切只是我自己一頭熱,而你,根本沒有認定我。」
邵英暄嫣然一笑,「你這個傻瓜!我都把初吻給你了,你還在那裡患得患失的。」他的不安,看在眼裡雖然心疼,但是又覺得暖呼呼的。
柯爾熙興奮的擁著她,笑咧了嘴。她承認了!她終於承認他足她的唯一!
傻笑過後,柯爾熙沒忘記問:「你跟喬影是什麼關係?伊籐集團跟你們又有什麼關連?」他母親有購買股票,所以他對上櫃情形良好、分析家稱為績優股的日本伊籐集團有些印象。
「喬影是我的『親』哥哥。」怕爾熙不相信,邵英暄還刻意加重「親」字,在他震驚的目瞪口呆之後,她繼續投下炸彈。
「我們是伊籐第二代少主,台灣區的總裁就是影。楚富貴前幾天曾經找過影,希望他能援助岌岌可危的楚氏,但是影拒絕了。因此我才會說楚悠悠已經成不了氣候。」
在還沒弄清楚她的心意前,對於彼此之間的差距他或許會覺得不太舒坦,然而既然英暄已經表明心跡了,他就不會再有任何自卑的情緒出現。柯爾熙認為感情是不需要用家世背景來包裝的。
就是這份無瑕的愛與豁達胸襟讓邵英暄傾心。與他相比,她的愛就不是毫無雜質。但是能怪誰呢?明明不該相愛的兩個人,偏偏就這麼愛上了。
柯爾熙好奇的問:「為什麼要保密身份?」兄妹都在同一所學校。都是風雲人物,他們之間的關係卻讓人一無所知。
「我們是兄妹的事從來沒有刻意瞞誰;而伊籐少主的身份太過招搖,會讓我們失去許多自由,因此我和影一直盡量不張揚,省得招來困擾。」
柯爾熙點頭,對他們的感受表示理解。但是——
「拒絕援助悠悠的父親,是為了報復嗎?」
邵英暄冷哼一聲,對柯爾熙口中的關心不太高興。
「那個東西還不配讓我們費心思去報復。楚氏整個企業體都出了問題,伊籐集團不是慈善機構,犯不著趟這淌渾水。」她冰冷的說。
她話裡的尖銳讓柯爾熙皺眉,「英暄!你可以選擇不伸出援手,但是實在不需要這樣殘忍的看待別人的失敗……」
雖然楚悠悠的為人的確有可議之處,但是畢竟大家同學一場,善良的地仍然替楚家擔心。失去賴以炫耀的家世,猶如拔光羽毛的孔雀,爾後,楚悠悠將如何自處?
「楚家的遭遇源自於他們父女的無知愚昧。既是自作孽當然不可活!我們就甭費心擔憂他們的未來。對她,坦白說,連一丁點的關心都嫌浪費!」不曾尖刻罵人的她僅有的兩度失控,都是為了楚悠悠!邵英暄無法壓抑體內沸騰的情緒,極酸的醋液嗆得地不能思考。
「英暄!」她的話讓柯爾熙忍不住提高聲音。
邵英暄聞言立刻站起來,纖手一揚,制止柯爾熙的長篇訓示。
「我要回家,去不去?」一身的怒焰顯而易見。
柯爾熙跟著起身,向來平靜無波的臉上隱隱有些凝重。
邵英暄一臉陰霾的走向她的黑色跑車,柯爾熙才一坐定,她便一路狂飆,將滿心的不快表露無遺。
楚悠悠從來就不構成威脅,但是柯爾熙不分親疏、不忌善惡的關懷,著實讓人生氣。而他一再為她說情的舉動,更是讓邵英喧厭惡透頂!去他的爛好人!
柯爾熙不發一語,皺著眉看著絲毫不掩怒氣的邵英暄。
唉!柯爾熙在心裡一歎,轉而望著窗外默念靜心訣。他從來就不容易動氣,沒想到居然會有需要用到靜心訣來壓下怒氣的時候。
略有起伏的情緒很快地平靜下來,柯爾熙又回復從容的模樣。
英暄的個性雖然太過於有稜有角,但是,他相信經過慢慢的引導,終究會改善的,要如何磨去她的尖銳,就是他未來努力的目標了。
輪胎發出刺耳的煞車聲之後,戛然停止。柯爾熙有風度的跟著邵英暄走進草木扶疏的深深庭院裡,來到門口石柱旁鏤刻著「蓮居」的地方。
進入大廳,牆上一張放大的彩色照片吸引住柯爾熙的目光。他越過邵英暄走向前,仔細端詳著照片中年約三十多歲的女士。她慈祥的眉眼裡似乎鎖著淡淡的愁,彷彿有許多的苦藏在心裡。
望著照片,柯爾熙驀然升起一種熟悉的感覺,覺得照片中的人好親切、好親切。修長的指頭輕輕撫過光滑的表面,徒勞的想要撫平她緊蹙的眉心。
不知怎地,這樣的愁容緊緊揪著他的心。
「她就是蓮姨。」看著照片,邵英暄高漲的怒火瞬間平息,蓮姨不愛她生氣。
「蓮姨?是你的阿姨嗎?」柯爾熙與照片裡的蓮姨對望。
「不,蓮姨跟我沒有血緣關係。但是,我是她養大的。」
「哦?她是你的保姆嗎?」
英暄對蓮姨的孺慕之情讓柯爾熙有些感動。即使面對母親,他也無法自然地表現出為人子的思慕。或許,跟他們彼此都不善表達有關吧!
柯爾熙的視線膠著在蓮姨的照片上,慈祥的她仿若同樣執著的看著他,溫暖的目光依稀能穿透似地,直直射入他寡然的心。
邵英暄娓娓訴說著她跟蓮姨的關係:「我是在日本出生的,生出來沒多久就讓一個被爸爸辭退而懷恨在心的員工,趁機抱到台灣來。他把我丟在馬路邊,存心讓我的家人在日本找的人仰馬翻,卻想都想不到我會死在台灣的街頭……」
柯爾熙不捨的伸出手臂攬著身邊的她,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會狠心的對襁褓中的幼兒下此毒手!
「幸好蓮姨撿到了我,她想盡辦法辦理領養手續,並且給我一個溫暖的家庭。如果沒有蓮姨,也許世界上就沒有邵英暄這個人了。」邵英暄的聲音有些哽咽。
「所以你跟喬影不同姓。」柯爾熙溫柔的環著她。
「嗯。」邵英暄點頭,「十年前,爸爸他們終於抓到當初偷抱走我的那個人,並且循線得知我在台灣,接著透過一番調查,才找到蓮姨跟我。」
望著蓮姨的遺照,邵英暄紅了眼眶。
「當時蓮姨已經生病了,雖然日本的醫學比較進步,她卻堅持不肯離開台灣。」她捨不下無緣相認的兒子哪!
邵英暄抑咽的聲音,數度中斷,「我不是她親生的女兒,但是我們卻是對方最親近的人。我不願意拋下重病的她回日本認祖歸宗,所以繼續留了下來。直到六年前蓮姨去世,這一路都是喬影陪我走過來的。」
她死了?
柯爾熙怔怔的望著照片,雖然早猜到可能是這樣的結局,但是真正聽到時仍然教人驚愕,無法解釋心底因何乍然湧出的傷感。
憶起英暄曾經說過的話,柯爾熙清清被哽住的喉間問:
「你曾經說過,要完成蓮姨的遺願,是什麼呢?」依然不能理解自己為何會想要探知別人的秘密。他甚至不認識蓮姨啊!
邵英暄猶豫了一下,在他專心的注視下還是說了。
「蓮姨年輕的時候遇人不淑,生下了兒子卻無緣見到一面。她臨終之前仍念念不忘親生的兒子,她的兒子我已經找來看她了。」邵英暄的拳頭收緊,「至於那人欠她的公道,我也會替蓮姨討回來!」
她會在武術大賽上光明正大的讓祁風嘗到首次的失敗,以慰蓮姨在天之靈!
籠罩在屋裡巨大的陰影讓氣氛變得凝重。含冤莫白的蓮姨,立誓復仇的英暄,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想勸英暄停手,卻無法漠視照片裡的人眉宇間濃的化不開的愁。
唉!長歎之後柯爾熙有了決定。
「英暄,暫時到我家住一段時間。也許換了個新環境,在心境上也將有所改變。」
縱然理由再充分,都不能掩飾報復醜陋的本質。他不知道蓮姨曾經遭遇過什麼樣的殘忍對待,卻希望所有的是是非非到此為止。英暄還年輕,沒理由陷在復仇的泥淖裡。
她的性子烈,整天看著蓮姨的苦,難保不會衝動惹事。柯爾熙微微向蓮姨致意,他相信慈祥的她不會樂見英暄痛苦。
照片中的人嘴角彷彿隱隱上揚,似乎對他的想法感到欣慰。
隨著武術大賽的接近,希望增加跟他相處時間的念頭也越加強烈。邵英暄沉思片刻,終於點頭答應。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6 00:09:32
第五章
如果兒子突然帶一個女人回來,該震驚失措,還是熱情招呼?
坐在客廳裡的余麗娜對於柯爾熙破天荒的第一次帶女孩子回家,只略略揚起她那修得平整的細眉,冷淡的說:「有客人?怎麼不事先通知,這麼沒有規矩。」毫無抑揚頓挫的語調,讓人一聽就知道聲音的主人不好親近。
柯爾熙環住邵英暄的肩,為母親的態度感到抱歉。
他輕聲的跟邵英暄解釋:「我母親說話就是這樣,沒有惡意的。」
邵英暄眼裡波光一閃,微笑的向前一步,「柯伯母好,我叫邵英暄。」
姓邵?余麗娜嫌惡的斜眼看著邵英暄,姓邵的女人不多,沒想到都長得一副狐媚樣!
她由鼻孔輕哼一聲表示聽見了。
柯爾熙為難的看著邵英暄。雖然她有風度的維持微笑,但是他看得出她其實已經瀕臨發怒邊緣。
他趕緊圓場,「媽,英暄是我的女朋友,這陣子我邀她到家裡住幾天。」
「女朋友就可以隨便到男方家裡叨擾人家嗎?」
余麗娜正眼都沒抬,嘴裡喃喃念著,恰恰是他們能聽見的音量。
「這年頭,女孩子是越來越隨便了,行李—拎,就跟著男人回家了。唉!真是世風日下唷!」
邵英暄甩開柯爾熙的手,走到余麗娜的身前,用極柔膩的聲音說:
「爾熙常常跟我說伯母雍容華貴、氣質高雅;今日一見,果不其然,伯母連教訓人都這麼溫柔婉約,真叫英暄敬佩。不過,伯母請放心,爾熙會照顧我;我呢,沒事也都會待在爾熙房間裡,絕對不會叨擾到你半分。」
她掩嘴輕笑一聲,無邪的說:「我們是情投意合、兩情相悅,不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既然是高高興興在一起,伯母自然就不需要太費心了。」
她的話莫名的刺入余麗娜心坎,她臉部肌肉抽搐了幾下,正要發飆,又想到跟晚輩計較有失身份,便站起身來,不理睬一臉無辜的邵英暄,冰冷的說:
「爾熙,自己的客人自己招呼,記住,別再犯了家裡的規矩!」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回房裡去了。
邵英暄抱著胸,抬起頭盯著柯爾熙,靈動的大眼裡怒火騰騰。
柯爾熙將邵英暄擁入懷裡,輕輕順著她柔細的發。「唉!都是我的錯。我母親向來禁不住一點脫序,意外對她而言就等於麻煩。我沒有先知會她一聲,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
邵英暄環著他的腰,把頭埋在他寬闊的胸膛裡,一句話也不說。
柯爾熙輕輕吻著她的頭頂,儒雅的神情藏不住懊惱,「都怪我,你要生氣就針對我來好了。」
「我沒有錯!」
邵英喧揚起頭,小臉上滿是堅決不肯退讓。
「英暄,再怎麼說她總是我母親,對長輩多點寬容心,好嗎?」柯爾熙好聲好氣的勸著。
邵英暄隱約有些不快,仍然讓步,「好啦!我答應不惹事,行了吧!」纖纖細指戳著他結實的胸肌,「這可全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喔!」
聽到她的保證,哥爾熙釋懷的說:「我母親只是個性冷淡了些,相處久了,你就會發現她的人其實不錯。」
邵英暄小聲的嗯了一聲。雖然對他銳的話不以為然,但是,犯不著多生波折。
柯爾熙平和的看著微怏的邵英暄。也許因為她從小就沒能跟親生的母親在一塊,才會造成桀傲不馴的性格。他相信,英暄不服輸的性子,可以在自己的潛移默化中逐漸修正。
想到在蓮居牆上看到蓮姨的照片,柯爾熙又感到心裡沉甸甸的。唉!一個鎖在深深愁緒裡的女人,當然教不出無憂的英暄。
邵英暄看到柯爾熙攏起的眉,問道:「怎麼啦?生氣了嗎?」
「沒有。只是有些事情擱在心裡,不太舒坦。」柯爾熙回答。
「要談談嗎?」
望著她瑩亮的水眸,柯爾熙無聲的輕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想要改變她的剛烈談何容易?他不想為了這事壞了眼前相處的氣氛,決定避而不談。
柯爾熙牽強一笑,「沒什麼大不了的,都是一些繁瑣小事。」
邵英暄困惑的搜尋他臉上的蛛絲馬跡,看出他有煩惱,而根由是她。
為什麼他身上讓人感覺安適的氣息變得煩躁?她開始覺得爾熙不再無止盡的包容她的一切。為什麼?是什麼原因讓當初震撼他、吸引人的她的優點,逐漸轉成難以忍受的疙瘩?
戀愛的甜蜜期這麼短暫?在來不及適應的時候,就已經到了需要試著磨去稜角以迎合對方的階段?而他甚至還不曉得她的計劃啊!
邵英暄體內陡然升起一股寒意,她有預感,爾熙心裡的話將引發兩人不必要的衝突。最後她選擇不再追根究底,讓該來的爭執遲些來吧!比起他即將發現的,這些都只是芝麻小事。
但是他的轉變依然讓邵英暄傷感,她溫柔的拂上他眉間顯然可見的皺折,幽幽的說:
「你以前很少皺眉,沒有煩惱,不曾生氣。是我招來你的鬱悶,還是引出你的真性情?」接近他,真的錯了。偎在他溫暖的懷裡,邵英暄第一次對自己的率性妄為,感到有說不出的抱歉!
或許他太吸引她,也或許是戀上他散發出的那股使人安定的力量,總之她已經一步步地陷下去,無法自拔了。但是,他們之間走這一遭是毫無意義的,當初想要接近他並不想傷害他,可現在……
真相大白的時候,自己勢必得讓他的不齒傷得遍體鱗傷,但何忍拖他下水?
傻呵!在可以預知自己慘烈狀況的現在,依然憂心著他的感受。她甚至卑微的期盼,如果他護她的心意如她一般,他們會不會、可不可能,有互相扶持、攜手度過難關的機會?
邵英暄掙扎著,想要全盤托出,告訴他蓮姨的兒子正是他,而他口口聲聲喊的媽,其實是蛇蠍心腸的壞女人,和他父親聯手趕走蓮姨,讓他無法享受真正的母愛、逼得蓮姨抑鬱而終!
但,能說嗎?
不能說啊!
如果讓他知道和樂的家庭原來只是虛偽的假象,而深愛他的母親在還來不及與他相認的時候就已辭世,爾熙……怎麼承受得了家人的傷害,和失去親生母親的痛苦!?這樣對他的殺傷力,恐怕更勝於她的欺瞞!
可是……感情已經走到這步田地,而且武術大賽又將要舉行……連絲毫彌補的機會都斷絕了。她怎麼捨得讓時光倒流,回到不曾相戀的過去,完全抹煞掉這段時間以來的相處,讓刻骨銘心的感情歸零?又如何能夠制止武術大賽的舉行,避免競爭發生?
在比賽當天,他看到喬影的同時,就會拼湊出事情的原貌。可以想見的,他必然不可置信、也無法原諒她的蓄意欺騙!甚至,他還可能懷疑她接近他的動機……
天!他會不會認為這段時間以來,她給的全是虛情假意!?
邵英暄恐懼著,像是被丟進冰窖般的絕望。而她還能怎麼解釋?怎樣讓他相信無論如何,她是真真切切地愛著他的?
報應啊!喬影總擔心她的一意孤行會招來惡果……事到如今,讓她最後再放縱一次吧!只盼……比賽當天留給爾熙的只剩憤怒。只有他越認為她虛偽、越鄙視她,他的心裡才會好過。然後,她將守著所有的不堪及秘密,獨自啃噬椎心的毒果。
真相太醜陋,她寧願他一輩子活在擁有完整家庭的假象之下。所以——
蓮姨……請原諒我不能夠告訴爾熙他的身世,也不能告訴他你有多麼的想念他。因為我自私的不願爾熙接下來的日子,都活在傷痛之中……
柯爾熙望著沉默不語的英暄黯然無言。
此刻的邵英暄像極了愁悲的蓮姨,這樣的神情不適合她!
想到蓮姨坎坷的際遇,柯爾熙牢牢把眉頭深鎖的她擁入懷。蓮姨的苦,他來不及救贖,但是他絕對不會讓英暄重蹈她的覆轍。
卻忘了深思,對素昧平生的蓮姨,為什麼才見她的照片一次,就會讓他如此掛心?
★ ★ ★
柯爾熙帶著邵英暄走上二樓,還未開口指引方向,就看見她自動向右轉,彷彿十分熟練一般。
二樓右邊的最後一間房間,就是我的房間。
邵英暄緩緩的走到最後一扇門前停下腳步,等著柯爾熙。
柯爾熙傾身轉開門,疑惑的問「你怎麼知道這是我的房間?」
邵英暄有些驚訝,「我不知道這是你的房間。」她只是想看看蓮姨小時候住的地方,沒想到這麼巧,現在居然就是他的房間!
雖然從來沒有到過這裡,但是在蓮姨一次次的描述下,她已經神遊過這座大宅許多回了。
她的回答讓柯爾熙有些訝異,卻對兩人之間的默契感到高興。
邵英暄踏進門,環顧室內簡潔的擺設,顯現主人的利落。
她走到落地窗外,倚著欄桿眺望,黑暗的外面只有兩支高高的燈柱幽微泛著溫暖黃光,看不清地面上的景象。
從我的房間往外望,有一座小小的花園,那是賢慶和我的秘密天地,我在那裡種滿了各種顏色的星辰花。
「外面是個花園嗎?」
「是的。」柯爾熙跟著站在她身邊,「這麼暗你居然看得到!」
邵英暄微微一笑,「我想這裡是屋子的最後方,又立了兩盞宮燈,因此直覺認為應該有個後花園。」她若無其事的問:「讓我再猜猜,後花園裡是不是種滿了星辰花?」
星辰花的花語是「勿忘我」,我希望賢慶戀我就像我愛他一般——至死不渝……
柯爾熙對她敏銳的觀察、準確的假設,十分佩服。
「沒錯,你真是太厲害了,連花園裡種的是什麼花都猜對了!一般市面上常見的星辰花多半是紫色的,我們這裡不但有兩種深淺不同的紫色花種,就連比較少見的黃色、紅色、白色的星辰花都有!等太陽一出來,你就可以看到滿滿的星辰花海了。」
他捏捏英暄小巧的鼻頭,和煦的笑道:「告訴我,你怎麼猜到的。」
由英暄談笑風生的態度看來,剛剛的陰霾已然遠揚,他最欣賞她這種爽朗不強說愁的個性。
「運氣吧!」邵英暄聳聳肩,「蓮居也種了一大片的星辰花,每年的新春到初夏時,星辰花開得燦爛,紫色、白色、黃色、紅色的花海,繽紛極了!」
柯爾熙點點頭,頗有同感,「這裡也是,真的非常壯觀!蓮居,的星辰花是誰種的?這種小小的、陪襯用的花朵並不討喜,一般人多半拿來當點綴,我還以為只有我們家,才會種出一大片的星辰花呢!」
「蓮姨種的,她非常喜歡星辰花。」邵英暄故意問:「你們家的呢?是你母親種的嗎?」
「不!」柯爾熙搖頭,「事實上,她討厭透了後面這些星辰花。要不是我父親堅決要留下來,並且請園丁悉心照顧,我想,她一定會剷平花圃。」
父親從不管事,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情幾乎全由母親作主,只有後花園這些星辰花是父親唯一的堅持。為此,母親還生氣的不肯踏入後院半步。長久下來,後花園儼然成為母親的禁地。
「我父親非常重視那些星辰花。有一年颱風來襲,在風雨交加的夜晚,父親竟然不顧安危堅持要到外面去,守護莖稈脆弱的星辰花。是我們極力攔阻,才把他留在屋裡;他憂心的一夜沒睡,第二天,看到被吹的七零八落的星辰花,竟然傷心的不能自己,還大病了一場。」
邵英暄冷冷的說:「想不到他還是個惜花人。你知道星辰花的花語嗎?」
沒聽出她話裡的嘲諷,柯爾熙問:「花語?我不知道。」
邵英暄的視線停留在漆黑的花園裡,飄忽的聲音輕輕傳來:「每一種花都有它所代表的意義,星辰花的花語是勿忘我。」蓮姨一生鍾愛星辰花,是不是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她命運的坎坷?
柯爾熙不忍見她一再沉溺在蓮姨令人同情的遭遇裡,趕忙移開話題——
「明天你就可以看見滿園盛開的星辰花了,我父親把它們照顧得很好。」
可惜蓮姨不在,要不然她和我父親可以互相切磋養花的心得,他們也可以算是知音吧!
「也許吧!」邵英暄漫應著。
柯賢慶這算什麼?懺悔罪愆嗎?對於蓮姨的癡傻,她覺得十分不值!
短暫的沉默之後,疲累的邵英暄想起了眼前的睡覺問題,纖纖玉指戳著他問:「我們要怎麼睡?」
柯爾熙沒有絲毫邪念,君子的回答:
「如果你要睡這裡,我就到客房去;或者,你要另外選別的房間?」
邵英暄好笑的覷著他,「我剛剛在樓下不是跟你媽說要待在你房裡,怎麼,不怕我又『犯了你家的規矩』?」雖然行為乖張,但是她並不是放縱的女人。從答應跟他回家的那一刻,她就明白會走到這一步,而她無悔。
邵英暄說完後不睬不知該如何反應的柯爾熙,大刺刺的拿出自己行李裡的衣服,理所當然的掛在柯爾熙的衣櫥裡。整理完畢之後,隨手拿了幾件衣服,走進浴室。
「我先洗澡羅。」
畢竟毫無經驗,說不緊張是假的。然而因為對象是他,邵英暄稍稍放鬆,讓事情順其自然的發展下去。
武術大賽即將舉行,時間,是他們之間最殘忍的敵人。她想留下一段最美的記憶供餘生慢慢回味,在承擔他猛烈怒火的同時,有個最美好的回憶支持她熬過每一個沒有他的日子。
邵英暄閉上眼睛,任由溫熱的水滴從臉上流下來,分不清是水還是淚……
真情……不悔!
邵英暄睜開泛著氤氳霧氣的水眸,鏡子裡的她笑靨如花。今晚,不想蓮姨、不想武術冠軍,只有爾熙和她;而她不會讓他看出她的憂慮。
浴室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柯爾熙癡癡看著他們並列在衣櫥裡的衣服,她的衣物巧妙的柔和了原有的陽剛,彷彿再自然不過了。空氣中飄散著英暄身上淡淡的蘭花香,突然間,他覺得這個住了二十幾年的房間,在這一刻充滿著溫暖的感覺。
這樣的氣氛讓人覺得幸福,能跟所愛的人長相廝守,就是一種最簡單的幸福吧!
浴室門開啟的瞬間,濃厚的霧氣洩出,沐浴完的邵英暄擦拭著及腰的長髮走出來,宛如在九天雲氣裡的婆娑仙子,撼人心神!
邵英暄粲然一笑,「幹嘛呆呆的?」
柯爾熙走向前,屏息讚歎:「你好美!」
「認識那麼久了,到現在才說!」邵英暄嘟著櫻唇,「我還以為你真的那麼遲鈍呢!」
接過邵英暄手中的毛巾,柯爾熙溫柔的幫坐在床沿的她擦乾長髮。
「我口拙,不習慣說好聽話哄人開心。但是,請相信我的真心。」
兩人的視線在鏡中交纏,柯爾熙看著鏡中人的嫣紅雙頰,以及她紅灩唇畔的勾人梨窩,順著白皙的頸部往下移去,浴袍微微敞開的領口下,是躍然欲出的聳立雙峰。
柯爾熙艱難的吞嚥,無法將眼神從誘人的她身上離開,體內瞬間湧出一陣難耐的熱潮。此時,要再強裝無動於衷便是矯情了!
感受到身後的溫熱鼻息,邵英暄回頭,望進幽暗黑眸裡熾熱的渴望。
柯爾熙居高臨下將無邊春色盡覽無遺,他緩緩的低頭,找尋她微張的紅唇。
他狂野而熱烈的擷取她嘴裡的甘甜蜜汁,搜尋頑皮的芳舌。
邵英暄在他狂熱的索求下,拋開所有的顧忌,熱情的回應。
柯爾熙腦海裡殘存的理智逐漸沉淪,二十二年來第一次有著不顧一切的堅持,短暫的喘息後,溫暖的唇再度霸氣的鎖住屬於她的芳香。
溫存過後,邵英暄癱軟在他的懷裡,沉浸在他無邊的柔情中。
柯爾熙擁著已經徹底屬於他的英暄,心裡洋溢著無止盡的歡欣。
他心疼的說:「我太衝動了,來不及做準備。」終究還是來不及保護她。
知道他指的是避孕措施,邵英暄調侃:「怎麼?有保險套,卻忘了拿出來?」
「你喔!女孩子家這麼不害臊!」柯爾熙無奈的輕捏她的鼻頭,歎口氣:「剛剛發生的事不是預謀的,因此,我沒有做好保護你的措施,不過,如果有孩子,我會負責到底的。」
「你的意思是有了孩子,才認孩子的媽羅?」存心逗他,邵英暄不願談到未來,那只會教人心傷!
聽出話裡的佯怒,柯爾熙好脾氣的面對她的故意找碴說道: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要畢業了,只要你願意,我們隨時可以結婚。我不會讓你受到一絲委屈!」
他雙眸裡的真誠讓邵英暄有短暫的迷失。她迅速的迴避他的凝視,打著哈欠迴避問題。
「好累,我先睡了,晚安。」閉上眼睛,拒絕沉淪在他滿溢的溫柔之下,更拒絕想像放縱的後果。
看著蜷曲在他懷裡的妍麗睡顏,柯爾熙幫彼此蓋好被子,緩緩的閉上眼睛。
如果她不願意馬上結婚,他也不會勉強她。至少,她會在他身邊。
有了她,他的生命再也了無遺憾。想到此,柯爾熙不禁感謝上蒼的恩厚。
恍惚間才想起,一直忘了問她身上為什麼總是帶著一股淡淡的蘭花香?她應該是用他的洗髮精、沐浴乳的,不是嗎?
他的英暄……柯爾熙滿足的沉入夢鄉。
★ ★ ★
每天清晨就起來練武的習慣,讓柯爾熙在天才濛濛亮就醒了,他輕手輕腳的拿開英暄環在他身上的手腳,這個舉動卻引來睡美人不悅的嚶嚀。
早晨微微的曙光映照在無瑕的美麗容顏上,險險讓柯爾熙興起再一次纏綿的念頭。
想到她昨夜的不適,柯爾熙不忍心因為自己的慾念,而累壞了她。
天人交戰了許久,總算才下了床。這樣簡單的一個動作,幾乎耗盡他向來極佳的自制力。
穿戴衣服的過程,他的目光始終無法從她身上移開,內心熱切的想要碰碰她,即使是一個小小的吻也行,但是終究還是捨不得擾了她的睡眠。
看著父母的相敬如賓,柯爾熙以為平靜的生活就叫作幸福,不曾想過還能嘗到濃烈的感情,望著床上的睡美人,他此刻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了!這樣子的幸福能夠延續很久很久……往後的每個早晨都有她陪在身邊,直到兩人發白齒搖。
柯爾熙彷彿已經看見年老的他們,彼此小心攙扶著、護衛著心愛的對方。
這是他的夢想,更是誓言。
用力深呼吸,吸取屬於她的蘭花幽香。柯爾熙不發出一絲聲音的關上房門,往練功室走去。今天恐怕需要練完整套的拳法,才能消耗掉源源不絕的精力。
★ ★ ★
身旁的空虛讓邵英暄在柯爾熙離開後沒多久,就跟著起床。
偌大的柯家靜謐的沒有一點聲音,她依著年幼時蓮姨形容過的環境,慢慢的巡禮。
這是蓮姨成長、念念不忘的地方啊!
還記得蓮姨鉅細靡遺的描述柯家——當時的余家時,她緊鎖的愁容才有了些許歡笑,卻又總在想起柯賢慶的無情、余麗娜的狠毒之後,痛哭失聲!
經過十五年日夜不停的哭泣,蓮姨終於因為心力交瘁而撒手人寰。
邵英暄怨懟的望著掛在迴廊上的一幅巨大油畫,畫中坐著的中年男子就是害慘蓮姨的薄倖人!他的樣子即使化為灰燼她也認得,而站在他身旁的,就是昨晚已經見過面的余麗娜。
好一幅鶼鰈情深的畫面,他們的自私讓蓮姨只能擁有三十三年的短暫歲月!邵英暄暗暗立誓:他們從蓮姨身上奪走的,她都將加倍索回!
耳際傳來隱約的聲響,邵英暄朝著發出聲音的地方走去。
寬闊的地下室就是蓮姨說過的練功室吧!這個可以容納數十人練功的地方,此時只有柯爾熙一個人在練拳。
祁風拳?
邵英暄站在門邊默默的看著柯爾熙的利落身影。他的身手比六年前更加精進不少,看來在這六年的時間裡,他依然為維持柯家武術世家的名聲,而努力不懈。照這虎虎生風的力道看來,他依然是最難纏的對手。
柯爾熙一個側拳,瞧見門邊的她,快步的走向前,關心的問:
「你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睡不著。」邵英暄比比裡面,「怎麼只有你一個人?我沒打擾到你練功吧?」
柯爾熙毫無芥蒂的說:「再過兩天就是武術比賽了,練功室嚴禁任何人員接近。你又不懂武術,也不可能是別人派來的間諜,有什麼關係?」
他的話讓邵英暄心虛,她避開他溫和的微笑,勉強扯出一抹淡笑,「既然在練功,你繼續吧!我隨便走走。」
她怪異的舉動讓柯爾熙擔憂,「你不舒服嗎?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了。」他謙謙君子的樣子,只會讓她更加慚愧。
邵英暄輕輕的在他溫暖的唇上留下一吻。
「別讓我耽誤你練功,我隨便逛逛,不礙事,真的。」
「好吧!等我練完就去找你。」
邵英暄點頭,靜靜的離開。
天色已經大亮,邵英暄信步走到後花園,隨風曳動的星辰花海飄散出淡雅的清新氣息。
好熟悉的感覺!原來蓮姨正是以這裡為藍圖,設計出蓮居的星辰花園。蓮姨太癡情了!獨自一人守著回憶直至香消玉殞。
重重的花圃中心有一座小巧的亭子,她正要走過去時卻發覺裡面有人。
邵英暄皺眉盯著背對她的斑白頭顱,立刻旋身要走。這樣美麗的早晨,卻因為柯賢慶而壞了興致!
「等一下。」渾厚的嗓音喚住她的腳步。
邵英暄回過頭,雙手抱胸,冷冷的回視他,「有事?」
柯賢慶踩著穩健的腳步來到她面前,仔細端詳著她,慈和的說:
「這個地方通常不會有人進來的。」
「難道說這是你的屬地?」在屬於蓮姨的地方看見他,讓邵英喧厭惡!她夾槍帶棍的反駁,順手往花圃一指,「這些星辰花是你種的嗎?」相較於現在的斯文和藹,柯賢慶當初的絕情更令人不齒。
柯賢慶眼裡有道傷楚掠過,「小姑娘是爾熙的朋友嗎?」
看著跟柯爾熙神似的樣貌出現痛楚,讓邵英暄放軟了口氣,「嗯。」
柯賢慶爽朗的笑了幾聲,「小姑娘願意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邵英暄。」她不情願的回答。
「姓邵?」柯賢慶宛如跌入不堪回首的傷心回憶,許久才歎了一口氣說:「如果爾熙喜歡,我不會再讓他重蹈覆轍。」
麗娜願意讓爾熙接下祁風還不夠,他要確保兒子的婚姻能夠自主,別像他一樣……
邵英暄嫌惡的看著他無謂的遺憾,「如果傷害已經造成,那麼再久的追悔都彌補不了。」
柯賢慶聽出了她別有意含的話,激動的向前,「你知道些什麼?快告訴我!」
邵英暄閃開他的手,退出一段距離之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傷天害理的事做多了,遲早會遭天譴!」
她冷酷的看著呆若木雞的柯賢慶,頭也不回的走了。
「碧蓮,是你嗎?碧蓮……」柯賢慶捂著滿是懊悔的臉,眼前—黑,倒了下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6 00:09:42
第六章
幸虧園丁發現昏倒在後花園的柯賢慶,連忙將他攙回房裡。
家庭醫師診斷過後說是積憂成疾,囑咐不能讓他再受到刺激,以免情緒激動之下會更加重他原有的氣喘病。
醫生走後,余麗娜怨恨的看著床上的柯賢慶,積憂成疾?哼!誰叫他念念不忘邵碧蓮那個賤女人!
如果不是她,他們怎麼會做了二十二年有名無實的夫妻!
她真恨當初父親為什麼要撿回那個禍害,疼她、護她最後還讓她佔據賢慶的心一輩子!
柯賢慶嘴裡喃喃念著:「碧蓮、碧蓮……」
余麗娜一聽更是生氣,她咬緊牙關恨恨的說:「你要找邵碧蓮?別想!你這一輩子都是我余麗娜的丈夫,我死都不會放過你的!」
柯賢慶睜開眼睛,一看到余麗娜,不耐的揮手,「你進我房間做什麼?出去。」
「你!」余麗娜忿忿的拂袖,「算你狠!」
二十一年前,柯賢慶答應娶她的時候就說過,結婚可以,但是不准她踏進他房間一步,存心讓她知難而退。
但是余麗娜並不會這麼容易就屈服,她寧可當活寡婦,也絕不讓柯賢慶和邵碧蓮雙宿雙飛。她得不到的東西,任何人也別想得到!
余麗娜關上房門前聽到柯賢慶按下對講機,要邵英暄一個人上來。
他為什麼對邵英暄這麼有興趣,一恢復神志就急著找她?
看見邵英暄上了樓梯,余麗娜趕緊閃入隔壁房間,在她關上門之後躲在門外偷聽。
邵英暄看見虛弱的柯賢慶,非常難過。「對不起,我無意害你生病。」
雖然恨柯賢慶,但是她只想刺激他,讓他們在享有安逸生活時,也能想想蓮姨心裡的苦,沒想到竟然差點害他丟了性命。她從來沒想過踏進柯家是為了復仇。
柯賢慶慈愛的招手,「柯伯伯不怪你,過來柯伯伯這裡。」
邵英暄順從的蹲在床邊,泛紅的眼裡藏不住擔憂。
「我不知道您的身體這麼差,我以為功夫底子不錯的您,身體應該不錯的。」
柯賢慶輕拍她的頭說:「柯伯伯是積憂成疾,不怪你。」邵英暄愕然抬頭。積憂成疾?難道是為了蓮姨?
「孩子,你認識碧蓮,對不對?」
邵英暄坦然點頭,她不願意欺騙跟爾熙一模一樣的清澈眼眸。
看到她大方承認,柯賢慶抓著她的手急切的問:
「請你告訴我,碧蓮在哪裡?她過得好不好?求求你!」
邵英暄慌張的安撫激動的他,「柯伯伯你別急,醫生特別交代你不可以太激動的!」
門外的余麗娜在聽到邵碧蓮名字的同時,立刻闖進來,歇斯底里的大叫——
「原來你跟邵碧蓮那個賤女人是一夥的!」邵碧蓮這個名字像個魔咒,立刻卸除余麗娜平靜的面具。她衝到邵英暄面前,想要掐住她。
任何跟邵碧蓮有關的人,都不准出現在她眼前!
邵英暄一閃而過她突如其來的攻擊,余麗娜一個撲空跌在地上。她狼狽的起身,紅了眼的繼續撲向邵英暄。
柯賢慶急得大喊:「你住手、快給我住手!」余麗娜瘋了!場面一時大亂。
柯爾熙聽到爭執聲跑進來時,只見母親倒在地上,父親幾乎喘不過氣來,他趕緊扶起父親,拍拍他的背,替他順氣。
余麗娜搶先告狀,「爾熙,你看看你交的女朋友!才到家裡的第一天,就鬧得我們家雞飛狗跳!」糟老頭的老毛病她清楚得很,一時半刻還說不出話來。她要趁這機會攆走邵英暄,不讓她有機會興風作浪。
柯爾熙望著邵英暄環胸站在一旁,一臉的怒意,他難得的板起臉,「英暄,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詰問讓邵英暄抿緊唇線,倚在門邊倔強的不發一語,冷眼看他究竟要如何處理。
柯賢慶不願意她被誤會,抖顫的手指著英暄急得替她澄清,一急之下反而喘得更嚴重,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余麗娜趴在床邊大哭叫嚷:
「這是造了什麼孽唷!你誰不去愛,偏偏找了個會頂撞長輩的死丫頭!瞧瞧!把我們兩個老的折騰成什麼樣子了?賢慶哪!你別急,兒子會幫我們討回公道的。」
柯賢慶激動的想甩開趴在床沿的余麗娜,伸出的手卻無力垂下。
這個動作讓柯爾熙誤以為父親是想安慰,第一次哭得這樣傷心的母親。
柯爾熙沉痛的低喊:「媽……」
她的做作讓冷眼旁觀的邵英暄走到她面前,冷冷的說:
「你夠了吧!還要演到什麼時候!」
余麗娜形象盡棄的放聲痛哭。
柯爾熙真的動氣了。他站起身,想要抓住口不擇言的邵英暄。幾個擒拿下來竟然招招落空,他錯愕的望著邵英暄。「
「你懂武術!」而她居然提都沒提過!
狂怒下的邵英暄根本懶得回應,逕自下樓打電話通知救護車來載走陷入昏迷的柯賢慶。
★ ★ ★
柯賢慶在及時送往醫院急救後已無大礙,醫生注射鎮定劑讓情緒激動的他能夠暫時的休息。
在回家的路上,余麗娜把握機會對始終不發一語的柯爾熙洗腦。
「爾熙,媽媽知道你真的很喜歡那個女孩子,但是,她根本不適合你。」
柯爾熙深深歎了一口氣,說:「讓你跟爸爸受氣我很抱歉,英暄的脾氣確實不太好,但是我相信,她絕對不是有意頂撞你們的。」英暄昨晚的確對母親有些不滿,但是,怎麼會連向來無爭的父親都槓上了?
還有,英暄為什麼要對他隱瞞懂武的事?被欺騙的感覺讓人不悅。他揉揉眉間,這一連串的事讓沉穩的他也不免無名火起,毫無懷疑地直接定下邵英暄的罪。
「你的意思是我和你爸爸應該去適應她的脾氣?」余麗娜略微放軟語氣,讓柯爾熙產生自責。
「我沒有這個意思!媽,請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改變她的。」
余麗娜若有似無的輕哼。
時間?她絕對不會讓邵英暄有機會澄清一切的,在賢慶能夠開口說話之前,邵英暄一定得走!她不會讓他有機會找到邵碧蓮!
余麗娜蠱惑著:「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孩子,要改變一個狂妄不馴的人是不可能的。」言辭懇切的像個慈母。
「如果英暄在乎我,我相信她會願意為我改變的。」
柯爾熙仍然認為,慢慢勸導她,英暄應該會有所改變的。但是,她對長輩沒有一點基本的尊敬,甚至還使得修養一向很好的父親住進醫院……
突然發生太多事,柯爾熙疲憊的不知道還能替她的行為,做些什麼解釋。
「是嗎?」余麗娜加重語氣,「好一個她在乎你。如果她真的在乎你,會蓄意激怒你爸爸、當你的面對我不禮貌嗎?」她在賭,賭柯爾熙慣然的孝順。
對於親眼見到的事實,柯爾熙有些動搖,卻還是替她辯駁:
「英暄不是故意的。回去我就讓她跟你道歉。」
「本來呢,很多事媽媽怕傷害到你,不願意讓你知道。事到如今不說不行了。」余麗娜下猛藥。
他竟然天真的以為只要道歉就沒事了?她要的不是道歉,而是姓邵的女人永遠消失!
余麗娜佯裝心痛的歎氣,「其實邵英暄接近你是別有目的的,她是為了替邵碧蓮報仇,才利用你進到柯家。」她就不相信他知道了真相後,還會留下她。
邵碧蓮?就是蓮姨嗎?柯爾熙屏氣凝神,注意聽著。
「你外公生前創立了祁風武術館,並且領養回來許多孤兒,供他們吃穿,還無條件傳授他們武功,你爸爸跟邵碧蓮那個賤女人都是他當時收留的孤兒。因為我是獨生女,你外公在眾多弟子中擇定了功夫最好的你爸爸當女婿,他希望你爸爸承繼他的心血,將祁風武術館繼續發揚光大。」
余麗娜頓口氣繼續說:「那個不知羞恥的邵碧蓮硬是纏著你爸爸,要你爸爸跟她私奔,你爸爸不肯,她就只好含恨離開了。」
轟然得知的訊息在柯爾熙心裡炸出一團的問號,如果邵碧蓮就是蓮姨,那麼英暄是有計劃的慢慢接近他?所以必須隱瞞會武?然而這一切的最終目的,究竟是為什麼?
所有的紛亂逐漸連結成一張網,牢牢的將他鎖在中間。雖然疑團重重,但柯爾熙卻不知道該怎麼跟向來就不親近的母親問個明白。他抓住腦海裡一閃而過的問題,艱澀的問:
「她……跟爸爸有孩子嗎?」
沒料到他突然問起這個問題,余麗娜有些不知所措。
「應……應該沒有吧!你爸爸又不愛邵碧蓮,怎麼會跟她生孩子呢?」
車內陷入一片沉默。
蓮姨看起來不像母親所形容,會破壞人家家庭的那種人。
她與父親究竟是怎樣的瓜葛?
英暄說蓮姨有個兒子,是父親的骨肉、他同父異母的兄弟嗎?他在哪裡?
而英暄……柯爾熙的心揪著,她明明是知道一切的,為什麼要瞞他?
心底有道聲音依舊提醒著他要相信英暄、相信自己的感覺,卻抑不住逐漸遲疑的思緒。突然間,柯爾熙對於他們之間的情感變得不能確定,所有的堅持都搖搖欲墜。
他必須找英暄問個明白!
「我會找英暄問清楚。」態度已經不再和緩。
余麗娜卻不願意他們有把話說開的機會。
「孩子,世界上有許多事實是很殘酷的,媽媽不願意讓你直接面對這些醜陋的人性。聽媽媽的勸,回去就讓我問出她真正的意圖,而你在外面聽就好了。你不在場,她才不會再耍詭計。」
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讓迷惘的柯爾熙無法反駁。
★ ★ ★
余麗娜先示意爾熙留在門口,她將大門虛掩著,讓他能夠聽到屋內的一切。
守在客廳裡忐忑不安的邵英暄,一見到她回來立刻迫不及待的問:
「柯伯伯還好嗎?爾熙呢?留在醫院照顧他嗎?」
余麗娜斜睨了她一眼,巧妙的移動位置讓邵英暄背對著門。
「你少在那裡貓哭耗子假慈悲了,賢慶會住院還不是拜你之賜。這下子你總算滿意了吧!」
想起和善的柯伯伯發病時的痛苦,邵英暄的氣勢弱了幾分。
她難過的說:「我不是有意的。」雖然為蓮姨不值,但是畢竟蓮姨已經不在了,她從來沒想過要柯賢慶和余麗娜陪葬。
「是邵碧蓮那個賤女人要你來報仇嗎?」
「不許你這麼說蓮姨!」邵英暄不平的抗議。
余麗娜假意拭淚,「當初也許我是強硬了些,但是我愛賢慶啊,自然不願意退讓。都已經過這麼多年了,難道她還不能放過我們?」
「蓮姨在六年前就已經過世了。」只有她們兩個人在場,有什麼好演戲的!邵英暄直接打斷余麗娜毫無意義的惺惺作態。
邵碧蓮死了?
余麗娜沒花太多時間驚訝,話鋒一轉,設下陷阱——
「所以你處心積慮的接近爾熙,目的是為了找我和賢慶報仇?」
「蓮姨承受的苦,不是你們能夠瞭解的。是你!你害得蓮姨必須每天以淚洗面,讓她苦苦念著親生兒子、卻不能相見。你的自私,硬生生拆散原本應該和樂的家庭!我曾經在蓮姨靈前立誓,絕對不會讓她白白帶著這麼大的痛苦獨自離去。」
邵英暄慢慢的逼近,一字一句的控訴著,從她周圍進發的強烈恨意,讓余麗娜連連後退。
等了這麼多年,她終於能替蓮姨雪冤!
「蓮姨就是被你害死的!」
余麗娜驚懼的搖頭吶喊:「不是我的錯,不能怪我……」她彷彿看見含悲而死的邵碧蓮前來質問!
退到無路可退,余麗娜順著牆壁滑坐在地上,捂著眼,避開邵英暄咄咄逼人的怒視。
柯爾熙再也忍耐不住的衝進來。
「夠了!」他一個箭步衝到邵英暄面前,抓住她的肩質問:「你已經逼垮我父親了,難道連我母親都不能放過!?」
真相太過震撼,被背叛的事實更讓他悲憤莫名!心裡的劇痛讓他緊緊的抓住邵英暄,想要從她眼裡找出一些坦誠……一些感情。
忍住來自肩上的痛楚,邵英暄看著認賊作母的柯爾熙,不可書信的指著腳邊的余麗娜說:「你還叫她母親?她根本不配……」
柯爾熙絕望的斥責:「閉嘴!」口氣是少見的嚴厲。她該慶幸他不打女人!
向來極重視形象的母親,如今狼狽坐在地上的模梯讓柯爾熙難過,而英暄剛剛的默認更證實了母親的猜測。
直到此時,他總算徹底相信她不是自己能夠馴服的。如果說,先前仍然有些微的信心,也都在剛剛的話裡化為灰燼。
就算他可以不計較英暄剛烈的性情,卻不能忍受她玩弄他的感情!
蓮姨跟她有母女的情誼,他能夠體諒她矢志報仇的心態。可是為什麼要這樣輕賤他的感情、她的身體?
就連昨夜都在計劃之中?只為了傷害他?
望著眼前這張曾經迷亂他的臉龐,他真的不敢相信也不懂!
帶她回家,原是為了救她脫離一心復仇的職志,不意竟引狼入室!
他一時的動心,換來父親的病發和母親的傷心欲絕。而他甚至不曉得她究竟有沒有愛過他?
她怎麼狠得下心來利用他?怎麼能夠!?
他仰天大笑,聲音裡淨是藏不住的沉痛。
「你走吧!過去的事情就此一筆勾銷。從此,你我恩、斷、義、絕。」
邵英暄腳步顛簸,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麼快,居然撐不到明天比賽的時候。幸福,竟會如此短暫!
他決裂的話語彷彿化成一隻隱形的手,穿透她的身子緊緊揪住脆弱的心,無情的揉碎它,邵英暄感到她的心正一塊塊迅速陷落煉獄裡……
巨大的痛苦襲來,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淚珠在眼底打轉,晶亮的眸子裡滿是痛楚地緊盯著柯爾熙,無法置信的低語:
「一筆勾銷?我們的感情在你眼裡,是可以完全抹煞得了的嗎?」她知道為了顧全他,無法說出他真實的身世。但是面對這樣大的誤會,他竟不容她解釋,直接將他們之間的感情摒棄!
灼熱的沮滴落在柯爾熙的手背上,也燙傷了他的心。
柯爾熙迅速放開邵英暄,別開臉,拒絕再一次的迷失。
「走吧,別讓我恨你。」溫和的他說不出重話,然而這已是最後通牒了。
冷意由背脊迅速竄到四肢百骸,邵英暄看著他決絕的態度,挺直腰桿,不讓自己毫無自尊的離開。
事到如今,她不想也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辯解。余麗娜陷害是真的,但蓄意接近他也是真的。會賠上一顆心是自找的啊!
看著他小心呵護余麗娜的溫柔模樣,邵英暄嘴邊揚起一抹淒婉的微笑。
「我不怪你愚蠢的看不清事實,因為你是個瞎子!不過,希望你能記住今天說過的話,我會牢牢的把它擱在心底,至死不忘!」他可以誤會她,卻真的不該漠視他們之間的感情。
她的話讓柯爾熙心裡蒙上一層陰影。
至死不忘!多麼強烈的宣言!可錯的明明是她呀!
他背過身,拒絕再被她左右。
邵英暄絕望的看著態度堅決的柯爾熙,淚水迷濛的雙眼裡,他的身影模糊不清,但是她仍然堅持把他今日的絕情,深深鐫刻在心裡。唯有如此,她才能夠斬斷所有不該存有的依戀,瀟灑離開。
看到邵英暄走後柯爾熙痛苦的神情,余麗娜突然不可抑制的狂笑。
不願意細思英暄話裡的含義,柯爾熙看著母親的不尋常,憂心忡忡的。
「媽,你還好嗎?」
余麗娜站起來,整理凌亂的頭髮,迅速恢復她精明的樣貌。
「現在,你應該振作起來。明天就要舉行武術大會了……」她異樣的眼神直鎖著柯爾熙,「媽媽希望你能夠延續外公和爸爸的精神,繼續維持武術世家水遠不敗的紀錄。」
柯爾熙點頭,此刻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很好,這才是我的乖兒子。」余麗娜輕輕擁著柯爾熙,才一下子就立刻放開,好像再也無法忍受一般。
「我累了,先去休息一下。你專心的練習,等明天比賽完再去醫院。記住—
—你爸爸丟不起拱手讓出冠軍獎盃的臉!」
望著母親的背影,柯爾熙有些迷惘。他是她的兒子,為什麼從她的擁抱裡,卻感受不到一絲絲的溫暖?
記憶中,母親是極少親近他的。她的冷漠塑造出自己淡漠的性格,只有英暄能突破他心防,進入他的內心世界。
英暄……柯爾熙傷痛的閉上眼睛。
到頭來,這個世界果真沒有誠摯的感情。他付出了真心,結果不過是別人眼中的一顆棋子。
昨天晚上的兩情繾綣不過是一種手段,讓他越陷越深的伎倆!
如果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替蓮姨復仇,那麼——
他錯在哪裡!?
★ ★ ★
余麗娜回到房間,找出塵封在抽屜底層的資料袋,抽出柯爾熙的出生證明。
當初剛生產完的邵碧蓮之所以願意,讓出生的孩子登記為余麗娜的親生兄子,是因為余麗娜拿著他們的喜帖給她看,她以為柯賢慶為了貪圖祁風武術館而拋棄了她。為了不讓兒子跟她一樣是個孤兒,於是,邵碧蓮不得不答應她。
余麗娜在拿到偽造的出生證明之後,隨即狠毒的逼迫剛生產完,身體還十分虛弱的邵碧蓮,拿著補償她的支票立刻離開醫院,連她苦苦央求見孩子一面都斷然拒絕。
沒想到她忐忑不安的防範著,邵碧蓮有朝一日會回來說清楚一切,結果她早在六年前就死了。
余麗娜瘋狂的大笑,眼角淌出兩行淚水。該死的邵碧蓮!你倒好,死了一了百了,留下沒有心的柯賢慶糟蹋她的青春!
二十二年了!這二十二年來不管她怎樣曲意承歡,賢慶始終看不見她的付出!
同樣是師兄妹,同樣一起長大,邵碧蓮憑什麼得到賢慶全部的愛,而對她就連微薄的眷顧都吝嗇施捨!?
哼,邵碧蓮,你活著的時候都鬥不過我了,更何況是現在?
余麗娜露出可怕的表情,對著空氣宣誓——
「邵碧蓮,我要你就算是死都不得安穩,我要你眼睜睜的看著你兒子和邵英暄陷入水深火熱的折磨當中!哈哈哈……」
★ ★ ★
邵英暄回到蓮居後就把自己鎖在房裡,拒絕董心蓮的關心。
一夜未眠,聰靈的她早已把所有事情的因由都想了透徹。接二連三的誤會,在她和柯爾熙之間纏繞出無法理清的糾葛,使得原本深愛的兩人終於漸行漸遠。
別讓我恨你……
邵英暄苦澀的想起爾熙說過的話,寬慈仁厚的他竟然會說出這麼決絕的話,他們之間無疑徹底決裂,再也沒有任何挽回的空間。
早在固執的堅持下去時,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他們,注定是無緣的!
邵英暄終於深刻地瞭解到蓮姨所承受那種刺入心髓的痛,這樣的痛楚彷彿已經滲入體內,讓人每每思及便不可抑制的慟哭出聲……她曾經還天真的以為受得住!
真的沒有辦法挽回了嗎?
她一回回的自問,一次次的失望。
他們的感情原本就建立在欺瞞的陰影下,現在就算她坦白說明一切,恐怕爾熙也不會相信了。
喬影一再勸她別玩火自焚,卻不曉得她其實是撲火的飛蛾,明知道終將燒成灰燼,卻無力掙脫心底的想望。如今落得人殘影消,都是自找的啊!
急促的敲門聲打斷邵英暄的思緒。
「暄,開門!」
邵英暄知道薄薄的一扇門擋不住哥哥的關懷,匆忙擦去臉、上的淚痕,強打起精神下床開門。
狄喬影急匆匆的進來,看見她雙眼紅腫的憔悴,吃驚的問:
「暄!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只是太擔心今天的武術大賽,所以就失眠了。」
狄喬影不理會邵英暄避重就輕的說法,抬起她的下顎,不讓她再逃避下去,「說,受了什麼委屈?」
邵英暄不說一句話,只是搖頭。
「是不是柯爾熙欺負你了?」狄喬影氣呼呼的衝到門口,「我要找他問個明白!」
「別!」邵英暄擋在門口,拚命搖頭。「不要!真的沒有任何事情發生。影,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別為了一點小事耽誤了比賽。」
狄喬影心疼的看著妹妹,「參加比賽,只是為了幫你替蓮姨爭回冠軍。對我而言,你永遠是我心裡最重要,最在乎的寶貝。當初如果不是我吵著一定要帶著你出去逛逛,你也就不會被壞人抱走!」
邵英暄緊緊抱住哥哥,不讓他再繼續自責下去。
「千萬別這麼說,我被帶走的時候你才三歲,根本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再說,壞人既然已經籌劃很久了,就算那天你沒叫保姆帶我出去,他也會另外再找機會下手。雖然,我或許沒能過著很好的生活,但是蓮姨給了我全部的愛。我不許你繼續責怪自己!」
「好!你在家等著,我一定會拿回冠軍給你!」這是她最大的心願,他一定會設法贏得勝利!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邵英暄十分堅持。
既然她最愛的兩個男人因為她的固執,而無法避免這一場爭鬥,那麼她一定要守在現場為他們祈禱,希望比賽能夠在不傷害任何一方的情況下平安結束。
看著她晶亮眸子的堅決,狄喬影終於退讓。
「好吧!你可以去。我也會全力以赴,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不管結果如何,你都要心甘情願的跟我回日本。」
他有預感,如果不能趁早把她帶離,恐怕會永遠失去她的歡顏。
兄妹倆對峙了許久,邵英暄終於歎了口氣。
「我答應你,等比賽結束就跟你回去。」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6 00:10:04
第七章
雖然在現今社會,武術逐漸式微,然而六年一度的武術大賽,仍然聚集了從各地蜂擁而至的菁英,因為得到冠軍不僅代表個人武藝高超,更宣示其所代表的武術館,是整個武術界的龍頭!冠軍獎盃的頒發是由上屆的冠軍拱手讓出,親自交到當屆的冠軍手上,這代表一種傳承、一種至高無上的光榮。因此參加者莫不摩拳擦掌,準備爭奪祁風武術館從余老教頭時代,便蟬聯至今的冠軍寶座。
狄喬影帶著她們到貴賓席,仔細叮嚀董心蓮好好照顧邵英暄之後,就進入休息室了。
門口突然出現的一對儷人,引起邵英暄失神的注視。
楚悠悠挽著柯爾熙,一臉得意的表情。她今天不過是打了通電話,跟柯伯母聊了幾句之後,她就邀她陪柯爾熙參加比賽,而向來不易親近的柯爾熙,竟然連她悄悄的挽住他的手臂,都沒有意見。楚悠悠不知道柯爾熙其實是因為得失心太重,加上心裡有事,根本無暇分神注意到陪他來的人是誰,還在一旁沾沾自喜著早知道柯伯母這麼好打發,早就應該從她這下手,也不會讓邵英暄乘虛而入。楚悠悠對上邵英暄的眼神,哼!真是陰魂不散,連在這裡都會碰到她!
她趾高氣昂的抬起下巴,緊緊依著柯爾熙,十足十向邵英暄挑釁的樣子。
邵英暄強逼自己看著他們,柯爾熙對楚悠悠不閃不避的態度讓她寒心。
董心蓮看著強裝鎮定的她,遲疑的問:「英暄,你還好嗎?」雖然她不肯多說,但是,那蒼白的表情已經清楚說明她內心的痛楚。
邵英暄扯出一個微笑,「我沒事。」楚悠悠從來就不是他們之間的問題,她在乎的是他冷淡的反應。
在看到她的剎那,不可否認地,他的心湖的確有過波動,卻在看到看板上出現狄喬影的名字時瞬間明白——她來,是替喬影加油打氣的。
柯爾熙完全漠視她眼裡的控訴。從頭到尾被蒙在鼓裡的是他,她憑什麼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所以他不願意再多看邵英暄一眼,因為每看一眼,自己就心痛一分。
柯爾熙禮貌的將楚悠悠帶到觀眾席,接著走回選手休息室。
把冠軍獎盃帶回去獻給還在醫院的父親,是他唯一的使命。對於讓他傷透心的邵英暄,他拒絕讓她再影響到自己平靜的思緒。他的冷漠,讓邵英暄徹徹底底的絕了唯一捨不得走的念頭,先前的輕憐蜜愛在揭開真相之後,變得毫無意義。與其說是余麗娜奸計巧施,不如說他們之間的感情一開始就脆弱得不堪一擊。
邵英暄下意識的握緊雙手,就連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都不曾發覺,直到鮮紅血液緩緩滲流而下。
一旁的董心蓮忙掰開她緊握的手指,心疼的叫道:「天哪!英暄,你到底怎麼了?」她小心翼翼的拿出手帕細心包紮好她受傷的雙手,看著依舊面帶微笑的英暄,忍不住紅了眼,「有什麼事說出來會好過一點。」
比賽開始了,邵英暄專注的看著正走到場中的柯爾熙,忘了掌心的疼痛以及董心蓮的殷殷詢問。
在冗長的比賽時間裡,邵英暄始終文風不動的微笑看著場中的每一場比賽。終於,兩組的優勝者勝出了——柯爾熙跟狄喬影將爭奪最後的冠軍寶座。
裁判宣佈短暫的中場休息後,柯爾熙無意識地走向楚悠悠身旁,讓她幫他擦汗、遞開水。
楚悠悠不懷好意的示威,無疑投下炸彈。
邵英暄燦爛一笑後走向裁判身邊,輕聲的說了幾句話。
裁判還來不及反應,跟著走過去的狄喬影立刻反對——
「不!我絕對不答應讓你下場比賽!」
邵英暄燦亮的眸子瞬間失去光采,她拉著狄喬影求著:「影,讓我親自下場替蓮姨奪回冠軍,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不管成不成功,我立刻跟你回日本!」
望著她臉上濃濃的祈求,狄喬影仍然有些掙扎。「不行,女孩子在先天上體力就吃虧許多,你忘了六年前……」
邵英暄急急打斷:「就這一場,這已經是最後一場了,求求你!」
「這……」狄喬影正要拒絕,卻看見她眼底升起的氤氳薄霧。除了蓮姨過世那陣子她天天哭得傷心欲絕,她一直是愛笑的女孩兒,他願意傾盡一切,甚至放棄整個伊籐集團以換得她的笑臉!思忖再三,狄喬影深深歎了一口氣「唉!我答應讓你下場跟柯爾熙比武,但是,你也必須答應我,無論結果如何,都會無怨無悔的跟我回日本,從此不再涉入武術比賽,你做得到嗎?」他在賭,賭他認識的柯爾熙不會傷害英暄。雖然冒險,但是在她的婆娑淚眼中,縱是鐵漢也得折服。
得到狄喬影的答應,邵英暄釋然的笑了,「我會無怨無悔的回日本。」
「即使拿不到冠軍告慰蓮姨在天之靈?」她過於平和的態度,讓狄喬影不放心的再次追問。
「即使沒拿到冠軍,我從今以後也不會再要求你或是自己,參與任何一場武術比賽。」她保證著。
如果冠軍獎盃不是她比賽的目的,那麼,她要的是什麼?
餘光瞄向看台上柯爾熙和楚悠悠的親暱舉動,邵英暄忍住心頭抑不住的刺痛,努力維持住臉上的笑容,不讓疼愛她的哥哥看出一絲端倪。
以她今天的身體狀況要跟勢如破竹的爾熙決戰,坦白說她毫無把握。但是無論如何,這都將是他們之間最後一次的牽扯了,比賽結束不管獎盃由誰獲得,他們之間都將無法避免的結下不解之仇。
這樣也好,至少讓她有勇氣離開。
他們之間的糾葛,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被漠視許久的裁判不自在的輕咳幾聲,搞什麼東西,他才是現場最有權利答應換不換選手的人,不是嗎?
「裁判大哥真對不起,我哥哥就是太不放心我了!你答應我的請求嗎?」
裁判迷眩在邵英暄風情萬種的笑容裡,癡傻的回應:「我這裡沒有問題,就是不知道祁風武術館肯不肯了,你知道的,臨陣換人對對方並不公平。」
裁判壓根忘了武術比賽從來沒有女人參加過,這就是為什麼邵碧蓮會念念不忘要在武術比賽裡爭回冠軍、狠狠地讓柯賢慶丟盡臉,卻始終未能如願以償的原因了。
「讓我跟柯爾熙談談,如果他不願意,我也不好再麻煩你。」
邵英暄一行人走到柯爾熙面前,這樣突兀的要求讓他有些訝異,還來不及反應,楚悠悠卻率先發難。
「我們爾熙連續打贏那麼多人,已經很累了;邵英暄坐在旁邊休息夠了才要求換人,幹嘛呀!你們不怕勝之不武嗎?」
楚悠悠示威的偎進柯爾熙懷裡,不料柯爾熙突然一閃,她失去平衡,狼狽的從階梯上摔了下去,跌了個四腳朝天,引來場內哄堂大笑。
對楚悠悠引起的鬧劇充耳不聞,柯爾熙面對神情認真的邵英暄,不置可否的回答:「我無所謂,由裁判做主。」
裁判推推眼鏡,朗聲說道:「本屆武術比賽最後的冠軍賽,由勝祁武術館邵英暄小姐,挑戰祁風武術館的柯爾熙先生。」鐘聲響起,「休息時間結束了,兩位請至場中準備。」
柯爾熙站在場中,望著亮眼如昔的邵英暄,敦厚的提出警告:
「我知道你有兩下子,但是你不會是我的對手;等一下的比賽我們就點到為止,以免有所受傷。」
邵英暄發出清脆的笑聲,「你不必擔心,我的功夫絕對比你想像要來得精湛。」她攏起頭髮,將長髮束在腦後讓柯爾熙看個分明,「六年前,我輸在體力不繼;如今我蓄勢待發,冠軍已是非我莫屬!」蓄意激怒他,她不要他的同情。
柯爾熙總算認出,邵英暄就是六年前那個一舉衝進冠軍賽的小男生!
「你居然女扮男裝參加比試!」他恍然大悟。
「為了冠軍獎盃,我沒有什麼做不到的。」邵英暄無所謂的自嘲。從昨天之後他就認定她是個卑劣小人了,不是嗎?
柯爾熙劍眉一蹙,大笑。「你倒真是心機用盡、不擇手段!」
想不到從六年前,她就處心積慮的要從他手中奪走冠軍,這般的工於心計令他黯然,這個局,竟布了六年之久!
背叛是最教人難以忍受的,而邵英暄一連串的欺騙,已然釋放出隱藏在他內心深處的狂狷。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必客氣了。」
邵英暄是故意要激起他激昂鬥志的。只要他有一絲的留情,都將讓戰局拖延太久,而使得喬影發現她根本絲毫沒有必勝的把握。
但是,他眼裡毫不掩飾的鄙視,依舊讓她傷心不已。
就讓這一切趕快結束吧!她挺起搖搖欲墜的身子,正聲說道:
「今日一戰,於你是矢志守護祁風不敗的聲譽,於我則是誓死告慰蓮姨的委屈;就讓我們放手一搏吧!」
兩人展開預備動作,竟是一樣的起動式,柯爾熙再一次的吃驚。
邵英暄坦然說明:「蓮姨跟柯伯伯一樣師承余老,所以我們的功夫路數是一樣的。」她不再有隱瞞的必要了。
柯爾熙一邊閃開她的第一個攻擊,一邊問:「六年前你為什麼沒有使出祁風的招式?」
邵英暄不語,柯爾熙卻已然明白,是為了不讓他識出他們師出同門,致使身份曝光吧!
六年前她沒有用最拿手的招式應戰,就已經能夠打入冠軍爭奪賽,僅僅敗在他的手下,那麼,今天的她更將是他所遇過最強勁的對手!
他一直以為喬影才是他需要小心的挑戰者,如今看來,英暄的實力亦不可小覷。
柯爾熙小心的使出自己改良過的拳法,沒想到依然被她一一化解,她行雲流水的動作不僅能夠見招拆招,居然還能制住他,讓他幾乎無法隨心所欲的運拳!
柯爾熙豁然明白,沉痛指控:「昨天早上,你是故意跟蹤我到練功室的,對吧!」所有的迷團一一解開,沒想到事實竟然這麼不堪!
柯爾熙悲憤交加,下手越見凌厲。對於陰險的她,連些微的寬厚都是浪費!
邵英暄默默接受他的指控。
事實上是因為蓮姨心有不甘,才會花費十數年的時光苦苦思索祁風拳法的破綻,終於讓她創造出路數相同、卻能招招制住他們的「勝祁」拳法。
更何況,昨天撞見他在練功純粹是巧合。然而事已至此,再多的解釋都只會讓爾熙認為,她不過是在強辭巧辯罷了!
一夜未眠、整晚哭泣的疲累,加上柯爾熙咄咄逼人的攻勢,讓邵英暄幾乎心力耗盡,不得不反守為攻。
一連串的急進攻擊讓柯爾熙逐漸招架不住,恍惚中,他彷彿看見邵英暄掛滿示威的笑,手裡高舉著已經供在祁風武術館數十載的冠軍獎盃,得意的嘲諷他的自作多情;而生病的父親看著自己俯首稱臣,露出絕望的神情……
他不能輸,不甘心輸在她手裡!
除非他倒下了,否則她休想羞辱他、羞辱祁風!
終於,柯爾熙發出雷霆怒吼之後,使出「龍飛九天」!
那是祁風拳法中極狠的死招。招分九式:一到三式能夠傷人皮毛,四到六武毀人筋骨,如果傾其全力使完七到九式則會斷人心脈!
這門招式最陰毒的地方在於一旦開招,則有如箭在弦上、必須萬箭齊發,否則施功者就得自行吸收它所有內蘊的極大能量。輕則殘廢、重則喪命!
乍見到「龍飛九天」,邵英暄為之一驚!
聽蓮姨說,柯賢慶一直不贊同用這樣狠毒的招式應敵。沒想到爾熙竟然會對自己用出這樣絕情的手段!
蓮姨雖然明知不能在比武場上討回公道,但是在因情傷而沉潛的歲月裡,她早已想出一個能夠完全制住「龍飛九天」的招式——「鳳翔十方」。
它不僅在一到九式時能夠處處擋住「龍飛九天」的猛烈攻擊,還能在對方使完九式之後,借力使力的用第十式將「龍飛九天」所有施功者的功力返送回去。
換句話說,如果柯爾熙用盡全力使出「龍飛九天」,那麼,邵英暄的「鳳翔十方」第十式就會讓他自嘗苦果!當然,要是柯爾熙還念舊情,沒使出全力,那麼,他受到的傷害就會相對減輕。
但是,與「龍飛九天」一樣的,「鳳翔十方」同樣不能說撤就撤,如果沒一鼓作氣使完十式,那麼,強大的陰鬱之氣將在施功者體內流竄,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
邵英暄不知道的是,柯賢慶和柯爾熙父子秉性溫良寬厚,他們苦苦思索「龍飛九天」陰毒的地方,並已經加以改善了。如今的「龍飛九天」雖然招式不變,爾熙卻能隨心所欲地運用自如,不至於自傷傷人。
這樣的誤會隱隱藏下禍端……
一到三式,邵英暄應付的游刃有餘;到第六式時,體力透支的她逐漸招架不住。但她依然嫻熟的避開攻擊,而且還加以還擊,讓柯爾熙越顯憤怒。終於她一個閃神,不小心讓他重擊到左肩。
柯爾熙並未因此而略有遲疑,他無動於衷的繼續下一式。在這當下,他們只是對手,必須分出勝負的對手!
而他不能輸!絕不能輸在她手上!死都不能!
這樣蠻狠狂暴的柯爾熙教邵英暄為之心驚。他——就這麼恨自己嗎?
在柯爾熙一氣呵成的使完「龍飛九天」九式之後,邵英暄暗暗運功,集合體內的巨大氣流,蓄勢待發給柯爾熙致命的痛擊!
肩頭傳來的灼熱痛感讓邵英暄痛得冷汗直流、幾欲昏厥,是蓮姨的遺願讓她有了支撐下去的力量。
是時候了!
就在邵英暄要使出「鳳翔十方」的剎那,突然憶起蓮姨臨終前所說的話
英暄,如果將來你有機會看到我的兒子,告訴他,我愛他!
記住,一定要告訴我的兒子,我是如何日夜思念著他的!
蓮姨無法瞑目的殷殷交代,跟這段日子來種種甜蜜的畫面,在邵英暄腦海裡飛快閃過,她深深望著眼前被淚水模糊的柯爾熙的身影,這個自己最深愛的男人哪!教她怎麼下得了手!?
體內強大的氣流漸漸不受控制,再不發拳只怕將震斷自己的心脈。邵英暄不動聲色地環顧四周,場邊擠滿屏息觀賞這場空前激烈比武的人們,——不小心就有可能誤傷到他們。豆大的汗珠從她頰邊源源流下,對面的柯爾熙仍然凝神觀察著她異樣的反應,準備隨時接招。
蓮姨,你也一定不會願意我拿你創造出來的「鳳翔十方」,來對付你心愛的兒子吧!
邵英暄閉上眼睛,心裡已經有了決定———既然不願意傷害到爾熙——分一毫,那麼,只能盡可能的讓威力強大的第十式平和的宣洩。
此時,冠軍似乎不再重要,或許,從一開始她就不是真的想要從他手中搶下獎盃;堅持下場,其實只是捨不得讓他傷在哥哥手中——即便喬影跟他的功夫在伯仲之間,她也不願意賭這千萬分之一的機會!
再睜開眼時,邵英暄投給狄喬影一記歉意的眼神,旋即將體內所有的氣流化作一股強大的力道彙集在左手,繼而發出一聲嬌喝,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下,她沒有對嚴陣以待的柯爾熙發出攻擊,反而用力往下一擊——
在轟然巨響中,地上的榻榻米硬生生地擊出——個巴掌大的凹洞。
邵英暄的左手像是已經骨折,不自然的垂下;龐大的痛楚襲來,她就像風中的柳絮軟綿綿的向後倒下……
「暄!」
氣急攻心的狄喬影由看台一躍而下,抱住已然失去意識的邵英暄直往外衝,慌亂的大喊:「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柯爾熙看著她莫名的自殘行為,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直到董心蓮匆匆走過身旁,他急忙拉住她。
「這是怎麼回事?英暄沒理由收起這掌的,不是嗎?」
董心蓮沒好氣的甩開他的手。「看看榻榻米上那個窟窿吧!如果打在你身上,你接得下來嗎!?」說完立刻跟著衝了出去。
柯爾熙不解的望著地上的凹洞。如果,她從頭到尾的目的都只是為了得到冠軍獎盃好羞辱父親,那麼,為什麼會放棄最後這絕對具有殺傷力的一擊?
他甚至不能確定,如果這掌真是朝著自己打過來的,他真的接得下來嗎?
剛剛凌厲的攻勢陌生的連自己都不認識了,那個沉穩冷靜的他呢?柯爾熙全身泛起寒意。誓死守護冠軍真的全是為了祁風的名譽,還是只是不願意輸給英暄——在曾經毫無保留的付出真心,卻發現遭她背叛以後!
柯爾熙空茫的接過裁判手中的冠軍獎盃,卻不知怎地覺得其實輸的是他、是祁風武術館……
★ ★ ★
狄喬影望著手術室外的紅燈,火爆的拉住從裡面走出來的年輕醫師。
「說!我妹妹情況究竟怎麼樣了?為什麼人已經進去快一個小時都還沒有消息!」
年輕醫師何曾見過這樣的陣仗,支支吾吾的說:「嗯……邵小姐左肩胛骨有挫傷,左手腕因為受到重擊骨頭移位、手掌心骨頭碎裂,所以需要多花些時間照X 光片,再決定是不是要動手術……」
「我只問你,我到底還要多久才能進去看我妹妹?」年輕醫師慢條斯理的分析讓狄喬影心急如焚,他毫不客氣的打斷。
「檢查中您如果要進去是有些不太方便,不然,我進去問問何時結束好嗎?年輕醫師冷汗直冒。
狄喬影由鼻孔重重哼出一聲,表示答應。
年輕醫生急急脫開他的桎梏,如蒙大赦般的逃回手術室,壓根忘了他原本是想出來上廁所的。
董心蓮輕輕拍拍狄喬影的手,溫柔的說:「別擔心,英暄不會有事的。」
狄喬影難掩心頭的焦慮,「喧一定不能有事!如果她有事,我一定不會原諒自己的!」
董心蓮握緊他的手。「別這樣!英暄不會希望看到你這麼自責的。」
狄喬影從齒縫中進出聲音:「該死的柯爾熙!如果暄有危險,我一定要他陪葬!」
「如果英暄不是把爾熙看得比她自己還重要,你想她會寧可自傷,也不願意傷害到他嗎?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報復,我們唯一能夠做的是誠心替英暄祈禱,希望她能平安度過這道關卡。」
狄喬影坐了下來,將整個臉埋在手裡,不讓人看出他的無助。
這般無能為力的感受他曾經有過,二十年前英暄失蹤的時候,他同樣受到憂心如焚的煎熬。
狄喬影挫敗地用力捶打牆面,兩次都是他保護不力,才會眼睜睜的看著英暄遭到劫難!
「喬影!」董心蓮心疼地從後面環抱住他。「求求你冷靜點!」
「孩子!」
狄喬影抬頭望進白醫師關懷的眼裡。老醫師一直是他們的家庭醫師,對於蓮姨和英暄的情況知之甚詳,就像是一個慈祥的長者。
狄喬影立刻站起來。「白醫師,我妹妹的情況如何?」
「英暄的左手受創嚴重,我們需要將移位的肩胛骨固定住,另外,手掌裡的骨頭碎片也必須動手術取出;你要簽家屬同意書嗎?」
狄喬影深吸一口氣,艱難的問:「會有危險嗎?手術後癒合的情況樂不樂觀?」
白醫師明白他的焦急與顧慮,誠懇的說:「孩子,相信我。我把英暄當成自己的親人,才會提出我認為最好的處理方法。手術都會有不可避免的風險,但是我會將風險盡可能地減到最低。
如果她能夠安心靜養,依她的身體狀況應該能夠復原的很快,只是畢竟筋骨受創嚴重,往後左手的靈活度勢必有些影響,而這部分也能夠借由物理復健慢慢恢復;我比較擔心的是,依她傷重的程度看來,就算完全治癒,將來恐怕也永遠不能再練武術了。「狄喬影閉上眼睛將聽到的話完全消化,許久之後才對著白醫師深深行了個禮,緩緩開口:
「我會簽同意書,暄就麻煩您多費心了。另外,請您安排,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送她回日本。拜託您了!」他再度九十度的鞠躬。白醫師點頭,拍拍濃眉深鎖的狄喬影,轉身回到手術室裡。
董心蓮遲疑的問:「你……你們真的要回日本?」
「嗯!」狄喬影重重的點頭。「在比賽之前暄曾經親口答應我,在比試結束後願意跟我回到日本。再說,現在發生這種事,我是說什麼也不會讓她再繼續留下來!」
「喔……」董心蓮失落的回答。
狄喬影突然握住董心蓮的手問:「你願意跟我一起到日本嗎?」
他突如其來的表白讓董心蓮紅透了臉,吞吞吐吐的說:「我……我必須跟家人說一下……不能說走就走……」
「那好。事不宜遲,我會在英暄動完手術之後先送她回日本,另外再讓秘書幫你訂機位;其餘的事就由你幫忙處理了。」
董心蓮溫柔點頭。「你放心的先帶英暄走吧!蓮居那裡我會安排妥當,學校那裡我也會幫你領畢業證書、再替英暄辦理……」她突然想到,「英暄要先請假還是辦休學?」
「都不必了。」狄喬影不在乎的回答:「T 大的畢業證書對我們毫無用處,我們不需要用它來繼承伊籐集團!當初如果不是暄堅持,我不會讓她留在台灣唸書,而我也是為了方便就近保護她,才會選擇進入T 大。替我找個管家顧好蓮居吧!那才是暄最在乎的。」
聽他說得堅決,董心蓮不禁疑惑道:「難道你打定主意不回台灣了?」
「日本才是我們的家,那裡有父母翹首盼望我們歸來。台灣這塊傷心地,已經讓我摯愛的妹妹遍體鱗傷了,不管暄怎麼要求,我都不會讓她再踏入台灣一步!」
★ ★ ★
手術順利。
邵英暄從清醒之後就一句話也不說,就連麻藥退盡也不喊痛,平靜的像是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般。
狄喬影忍不住斥責:「為什麼不發出『鳳翔十方』第十式,竟然甘願將無法收勢的第十式用來貫穿榻榻米?」
「讓你為我擔心了,對不起……」除了這些,她實在無話可說。教她如何坦承是自己下不了手?「你!唉!」這樣楚楚可憐的她,讓狄喬影嚥下所有想要狠狠罵她的話,只能問:「會後悔嗎?」
只要英暄有一絲的後悔,他誓必跟柯爾熙討回這筆帳!
邵英暄看出哥哥的意圖,輕輕搖頭,淡淡的說:「如果再來一次,我也會以同樣的方法解決。別怪旁人,都是我不好。」
狄喬影看著為情所困的妹妹,心疼的說:「你這又是何苦呢?」
「不苦。」邵英暄溫和而堅定的說:「我跟他之間從此再無瓜葛。」她望著上了石膏的左臂,解嘲的說:「這樣也好,欠他的全還清了,這才走得坦然。」
「你真的答應離開?」原以為還得經過一番勸說,沒想到她竟然主動說願意離開,狄喬影不覺有些驚訝。
邵英暄笑得燦爛。「當然要走,這裡已經沒有值得我留戀的了。」沒有人能夠看出她眼底的落寞。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6 00:10:22
第八章
柯賢慶對柯爾熙捧回的獎盃絲毫無動於衷,劈頭就急著問:
「英暄呢?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她不會再到我們家了。」柯爾熙平淡的說。
雖然他也擔心英暄的狀況,卻一再告訴自己不能再心軟,這—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生平第一次付出真心,卻換來殘忍的對待,如今的他心已寒透。
柯賢慶追問:「為什麼?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嗎?」撇開真的喜歡英暄這個女孩不講,他也急著想從她身上問出碧蓮的下落。
「我們分手了。英暄狂放慣了,讓你受委屈真是對不起!」他輕描淡寫的說,不讓父親太過激動。
柯賢慶拉住兒子,「是因為昨天的事嗎?你誤會英暄了!」
他接著將余麗娜利用他發病時不能言語而陷害邵英暄的事,跟柯爾熙說清楚。
柯爾熙雖然明白昨天的確是誤會她了,但是英暄利用自己來接近父親卻是不爭的事實。因為愛得深,所以更無法原諒她刻意的欺瞞,他固執的封閉所有想替她的行為找合理解釋的思路。
柯賢慶不清楚他們之間的糾葛,卻瞭解自己的兒子雖然溫和儒雅,但是脾氣真要拗起來他也無能為力。
「唉!爾熙,爸爸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些什麼誤會,但是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也許英暄有什麼難言之隱也不一定。」見柯爾熙仍然毫無所動,柯賢慶決定放棄勸說。感情的事旁人是無法干涉的。
「你能夠告訴我她住在什麼地方嗎?爸爸想要跟她打聽一個故人。」
「是蓮姨嗎?」
柯賢慶十分訝異他知道她的存在,急切的問:「你見過碧蓮了?快告訴我這些年她過得好嗎?」
柯爾熙看著一臉期盼的父親,歎了一口氣說:「蓮姨早在六年前就已經過世了。」父親與蓮姨之間的糾葛,似乎不像母親說的那樣,只是蓮姨單方面的戀慕。
乍然而猛烈的痛苦將柯賢慶完完全全的籠罩住。死了……他腦海裡塞滿這兩個字,無法作出反應。他曾經假設過許多種情況:碧蓮也許另外有美滿的歸宿,也許會自己一個人孤獨到老……卻怎麼也想不到真正得到的居然會是她的死訊!
「碧蓮死了、碧蓮死了、碧蓮死了……」在至深至痛的時候,柯賢慶竟然連哭泣的能力都失去了,只是喃喃念著。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仔細觀察才發現他的眼眶泛紅,身體微微顫抖,這一刻,柯爾熙突然發覺父親老了許多。
他擔憂的輕拍父親冰冷的手說:「爸爸,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啊!」
「哈!哈!哈!」柯賢慶悲痛的笑聲迴盪在病房裡,「爾熙,任何人都可以用這麼空無、虛幻的話語來安慰我,獨獨你不能!」
他深吸一口氣,終於到了該說出真相的時候了。
「孩子,死的人是你親生的母親、我最摯愛的人哪!節哀!?教我如何能夠節哀啊!」蒼老的聲音裡滿滿的都是痛。
柯爾熙震驚的看著神情再認真不過的父親,親生的母親!?那——他喊了二十多年的「母親」,跟他又是什麼關係?天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柯賢慶不捨的望著兒子,雖然殘酷,卻還是決定把他的身世都告訴他。
「我跟碧蓮是青梅竹馬的師兄妹,從小就是孤兒的我們彼此相屬,決心一起創造一個美滿的家庭。沒想到,師父,也就是麗娜的爸爸突然罹患重病,他臨終前一心要我承接祁風武術館,並且執意將他的獨生女托付給我。
師父對我有養育之恩,碧蓮跟我有山盟海誓,讓我不知道該如何妥善解決;後來麗娜勸我先在師父面前假裝答應娶她為妻,好讓他老人家能夠安心瞑目,想不到碧蓮卻在醫院生下你之後,就不告而別……「說到這裡,悔恨交加的柯賢慶哽咽不已。
「我們從此天人永隔,就連她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父親的話跟英暄在蓮居時說過的話以及照片裡的蓮姨,或許該稱呼她為「媽媽」淒苦的表情,在柯爾熙的心裡交織成錯綜複雜的紊亂糾葛。
「如果……如果蓮姨是我親生的母親,那為什麼英暄說她遇人不淑,忍痛拋下……愛子?」柯爾熙顫抖著聲音問。那個被苦苦思念的孩子原來正是他!
柯賢慶愕然的看著兒子。「遇人不淑?天!這中間一定發生了什麼誤會,我對碧蓮的心意唯天可表!這二十二年來,我從來沒有放棄過找她的念頭!」
「哈哈哈!」余麗娜出現在門口,得意的看著他們父子倆瘋狂的大笑。
「當年我趁你還來不及告訴邵碧蓮那個賤女人,跟我結婚只是權宜之計的時候,搶先告訴她你因為貪慕榮華,所以決定娶我好繼承祁風武術館;那個蠢女人竟然相信了,還答應假扮我的身份,讓她的兒子順理成章成為我的。哈哈哈!她死的好!死了活該!」
柯賢慶氣得想從床上衝下來,怒罵著:「你這個喪心病狂的瘋女人!」
柯爾熙緊緊制止激動的父親,「爸,你別激動,身體要緊。」
柯賢慶努力平息情緒,喘著氣冷冷的丟下一句話:「我要跟你離婚。」
余麗娜笑得更肆無忌憚。「在守了半輩子活寡之後,我現在跟離婚有什麼兩樣?離婚?隨便你!反正我已經眼睜睜的看到你跟邵碧蓮的報應了!你情深意切,唯天可表?行!那何不乾脆追隨她到地府裡,做一對同命鴛鴦!」
能夠親眼見到他的傷慟,她總算甘心了!要苦,就三個人一起淪入地獄!
「媽!」柯爾熙習慣性的喊著,「都幾十年的夫妻了,少說兩句吧!」
「你沒有資格叫我媽!」余麗娜像只獸性大發的野獸,嗜血的想生吞活剝眼前的獵物。「你只是我用來束縛住你爸爸的工具罷了。我討厭你、憎恨你!巴不得你每次都能在武術比賽裡受傷,你怎麼不也死了算了!」
失去理智的她衝過去死命的捶打柯爾熙。
原來這才是余麗娜願意讓柯爾熙代表祁風出場的原因。
柯爾熙文風不動地任由余麗娜詛咒著、捶打著。
這一刻,他的世界徹底崩塌!雍容華貴的母親,堅毅斯文的父親……兒時的影像慢慢地清晰,直到此時,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母親不喜歡抱他,為什麼家人的關係會如此疏離?對她而言,他猶如她背上的芒刺,根本無法忍受啊!
美滿的家庭其實只是個假象,誰會想得到其中居然隱藏著如此邪惡殘忍的陰謀!?
這世間,還有什麼是永恆不變的呢?
柯爾熙縱天狂笑,冷漠地用一記手刀劈向仍兀自吵鬧不休的余麗娜——
余麗娜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孝順的柯爾熙竟然會對自己下手。
意識模糊前,她彷彿聽見父親的聲音——
「你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小天使了,每個人都會喜歡你的。」
「大師兄也會像爸爸一樣喜歡我嗎?」余麗娜昂著頭問,年輕的臉龐滿是期盼。
「會的,賢慶也會。」彌留狀態中的老人回答。
「你永遠是最最美麗的小天使,不管發生什麼事,所有的人都會像爸爸一樣的愛你、呵護你的……」
邵碧蓮沒有她來得美、來得端莊,為什麼能擁有大師兄的愛?她甚至為了怕舉止變得粗野讓大師兄不喜歡,而不肯學武啊!
為什麼?為什麼?摯愛的父親居然騙了她!
余麗娜頰邊緩緩流下一行淚水,錯了嗎?這樣愛一個人真的錯了嗎?
把陷入昏迷的余麗娜放在空病床上,柯爾熙按下呼叫鈴,請院方另外安置余麗娜,並要求他們不要讓顯然已失去理智的她再接近父親。
「爸爸,你能照顧自己嗎?我必須到蓮居一趟。」他所有的問題,都只能在那裡獲得解答。
柯賢慶衰老的揮揮手。「去吧!孩子,去弄清楚一切,趁還來得及的時候。不必擔心我,這個歹毒的女人再也傷不了我們了。」
★ ★ ★
柯爾熙來到蓮居,等候了幾個鐘頭都沒人回來。
短短兩天,他的世界一夕變色。他以為找到真愛,結果只是場鬧劇;從有記憶以來就喊著的媽原來並不是真正的母親,親生母親已悒鬱而終。這樣一連串的打擊讓沉穩的他難再氣定神閒,此時,他只想跟英暄問個清楚,也唯有她能夠替他吹開這重重的迷霧。
但是英暄呢?
英喧像個破布娃娃般無力地倒在地上的景象,驀然間又回到腦裡。他的心忐忑著,她究竟怎麼了?
憂急的柯爾熙再度用力按下電鈴,確定無人應門,他瞧了眼不算太高的圍牆,決定翻牆而過。
剛回來的董心蓮不意外看見他,不屑地瞄了一眼,「唷!鼎鼎大名的武術冠軍也有興趣闖空門!」
柯爾熙急抓住董心蓮的手腕問道:「英暄呢?我要見英暄!」只有她能瞭解他此刻的心情,他迫切的需要她的安慰!
董心蓮不悅的撇開他的手。「幹嘛?嫌出手不夠重,要再多打兩拳?」
柯爾熙心急的問:「英暄傷得重不重?她人在哪裡?」
「你少在那裡貓哭耗子假慈悲了!既然狠得下心傷人,又何必來演戲!」虧她還一直認為他是個謙沖有禮的彬彬公子,去!
無視於董心蓮的冷淡,柯爾熙懇求著:「請你告訴我英暄到底在哪裡?」
「走了。」董心蓮丟下這兩個字就越過他逕自開門,準備進入蓮居。
「走了?」柯爾熙激昂的拉住董心蓮,「你說走了是什麼意思?她究竟到哪裡去了?」
董心蓮怒視著他,兩人就這麼對峙許久,直到她確切的看清柯爾熙眼裡無法隱藏的慌亂,輕歎了一口氣。
「進來吧!我會告訴你的。」
柯爾照呆滯的聽完邵英暄的傷勢,不敢置信的低喃:「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董心蓮不諒解的瞪著悔恨的他罵道:「是你無情無義先使出『龍飛九天』,才害英暄不得不施展『鳳翔十方』的!」
彷彿已經料到柯爾熙會來,邵英暄早就交代董心蓮不要太過著墨她的傷。她堅持好聚好散,既然情分已揚,就不要柯爾熙惦著她的傷。愧疚有時比無情更傷人!
柯爾熙默默承受她的指責,難過的說:「是我太過魯莽、沒想到她一直在硬撐著,才會傷了英暄的左肩。而她也是因為不知道我已經能夠隨心所欲的控制『龍飛九天』,所以才會用『風翔十方』應戰。」
他痛苦的說:「但是,她為什麼要自行吸收威力強大的第十式?為什麼!她明明可以毫無顧忌的對我發掌啊!」
董心蓮冷眼看著他,「為什麼?你自己想想,在勝敗立分的當下,她選擇自傷究竟是為了什麼?」
柯爾熙抬起傷痛的臉說:「可是一這沒道理呀!英暄明明是為了奪取冠軍,才不擇手段接近我的。」
「到現在你還這麼執迷不悟!如果只單純的要奪取冠軍,好羞辱你們視之如命的『武術之家』名銜,英暄犯得著親自下場嗎?喬影不見得會輸給你!她為什麼堅持親自下場?
如果不是怕你傷了喬影、或是喬影傷了你,她何必拖著一夜未眠、虛弱的身子,硬是苦苦央求喬影讓她下場?「她繼續氣惱的罵:
「你這個愚蠢的看不清事實的大笨蛋!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她愛你啊!」
英暄愛他!?英暄真的愛他!
而他是怎樣回報她的?
他不但自私的傷透她的心,甚至還殘忍的傷害她的身體!
憶起在他決然的話中泫然欲泣的英暄、百口莫辯的英暄、傷重倒地的英暄……天哪!他做了些什麼!?
「請你告訴我英暄在哪裡,我必須當面告訴她:我有多麼的對不起她!」柯爾熙急切的央求著董心蓮。
他的擔憂之情讓董心蓮有些心軟,卻在想到英暄吃的苦頭時堅定了起來。
她像護衛幼獸的母獅子,態度堅決的說:「我不會告訴你英暄的下落,你必須靠自己找到英暄。如果你真的在乎她,那就證明給我們看!」
如果他的堅持與痛苦是真的,那麼——他與英暄之間是否還有一線曙光?
彷徨無助的柯爾熙在看見母親的照片時有了信心。母親抱著愁苦鬱鬱而終,父親也將懷著遺憾獨自到老;但是他不一樣,至少英暄還活著。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無論碧落黃泉,他都會找得到她!
柯爾熙失魂落魄的站起身來,環顧屋內的一切說:「蓮居是我母親居住的地方,能夠讓我留在這裡嗎?」
真相大白之後,祁風武術館不再是他的家了。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曾經住過這裡,蓮居,才是他想留下來的地方。
董心蓮點頭。蓮居交給他來照顧應該是最恰當的了,她留下鎖匙便離去了,只留下無限黯然的柯爾熙,孤獨的待在冷冷清清的蓮居。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6 00:10:38
第九章
留在蓮居幾天了,邵英暄就像從空氣中蒸發似的杳無音訊,連狄喬影都不曾回來過。
他們真的連蓮居都不再眷顧了嗎?
這樣的認知讓柯爾熙心驚!如果英暄連蓮姨都放得下……那麼自己還能有多少把握?
他向來淡然無所求,直到遇見了邵英暄,平靜無波的心湖才有了起伏。也許是愛的太深,索求的益發強烈,才會看不出事情的真相——
硬生生的扼殺掉眼前的幸福!
幸福?曾經,他愚蠢的以為平平順順的過完此生,完成肩負的使命就是幸福,然而失去邵英暄之後,柯爾熙才猛然發覺自己錯了!
為什麼!?他只犯了一次的錯,卻殘忍的讓兩人同時被宣判死刑!柯爾熙難過的想著,而他甚至連「愛」都來不及說!
從來不識害怕滋味的他第一次嘗到恐懼,「英暄……」柯爾熙沉痛的低語著。
別!千萬別像母親一樣躲起來、日復一日獨自飲泣,讓彼此活在追悔的煉獄裡!父親的苦、母親的悲已然是無法挽回的悲劇,而他們……還要重蹈覆轍嗎?
心慌則亂,他竟然忽略了他們另一個能暫時隱藏的地方伊籐總管理處。
邵英暄不曾帶他到過總管理處,而且伊籐機構向來行事低調,沒有公開過公司地址。然而即便如此,柯爾熙相信像這麼有規模的跨國企業,必定還是有辦法能查出詳細資料的。
心清緒明,柯爾熙立即來到徐家。
徐氏機構是進出口貿易商,次子徐家威雖生於富貴之家,卻特立獨行的到祁風武術館習武,直到經過三年柯賢慶終於徹底放棄,明白表示他的的確確不是習武的筋骨,若要勉強學習武術,至多也只能強身,不可能創下一番作為。徐家威這才心甘情願的回家。
柯爾熙一踏進門,暗處突然一拳襲來,在對方發拳的同時,柯爾熙一個鷂子翻身,腳下一蹬一點,落在對方身後輕易的制住攻擊者。
徐家威略微尷尬的收回右臂,趁柯爾熙一個不注意,右腳翻踢想攻他下盤。
柯爾熙在他出腳的瞬間,利落的縮腳、迴旋,然後不輕不重的側踢他蠢蠢欲動的左腳。
「你的功夫又突飛猛進了!」處處受制的徐家威不以為忤的哇哇大叫:「真是太不公平了!我同樣很努力呀!為什麼就學不到十分之一的成效?天賦真是太不公平了!」
柯爾熙懶得搭理他,直截了當的說:「我想要伊籐總管理處的住址。」
徐家威頗感興味的觀察好友不尋常的情緒波動,坐下來。「要找邵英暄嗎?」
柯爾熙濃眉輕佻,「沒錯。你能告訴我嗎?」
徐家威嚷嚷:
「喂!你好歹也要問問看我的消息為什麼會這麼靈通?然後我會告訴你,我從小就一直很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參加武術比賽,才會求爺爺告奶奶的一定要進祁風學武,既然受限於先天不良,我無緣代表祁風參加武術比賽……」
柯爾熙冷冷打斷他的話,「說重點。」今天實在沒耐性聽他演下去。
對於柯爾熙罕見的命令口吻,徐家威花了兩秒鐘的時間瞠目,且在他銳利的視線下住嘴,卻還是忍不住偷偷嘀咕:「幹嘛這麼凶?好歹我們也是師兄弟兼至交耶,幹嘛像吃了炸藥似的到處炸人!」說完還自顧自的作了個慘遭炸傷貌。
柯爾熙沒心思理會徐家威自導自演的白癡樣。這傢伙,如果一理他就會沒完沒了,巴不得有人陪他少爺玩上一玩,十成十不學無術的敗家子樣。
只是彼此心知肚明,刻意營造出遊手好閒的假象,源自於非正室嫡長子所不得不做的自我保護措施。在這樣的保護色下,徐家威才能夠在複雜的大家庭裡立足。
正因為從小在爾虞我詐的環境下長成,所以他格外珍視在祁風時真心待他的柯爾熙!
兩人互相一使眼色,掩人耳目地半打半鬧的打到庭院裡頭。
直到柯爾熙確定週遭沒人,徐家威才盡斂玩世不恭的樣貌,斜靠在樹幹上說:「她不在台灣。」
柯爾熙後退一步,艱難的開口:「你確定?」徐家威的消息必然是正確的,只是,他真的難以接受,「你……知道她的下落嗎?」
「武術大賽當天我也在旁觀望,比賽結束後,我就立刻派人調查他們兄妹的行蹤。」徐家威正色表示,「如果你再不來找我,我也會想辦法出去找你的。他們在手術當晚,就離開台灣到日本子。」
「手術?」柯爾熙茫然的問。連續而來的震撼,讓他幾乎應接不暇。
一直認為,英暄之所以避不見面,是由於心裡還怨著他,當日絕情的拒聽她的解釋,對於她的傷則因為董心蓮的輕描淡寫而未曾多想。畢竟,邵英暄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懂得避開受傷的訣竅,再說祁風拳法首重自保,她即便受了傷,也該只是皮肉之傷。
卻不明白,改良過的勝祁拳法因為務求招招都能克住祁風拳法,而有了同歸於盡的打算;加上邵英暄勉強拖著疲憊的身體應戰,反倒疏忽了自我保護。
「邵英暄的手受傷了,幸好聽說手術十分成功,未來只要勤作物理治療,愈後情況應該會不錯。不過,據我派去的人表示,董心蓮也跟著搭早上的飛機到日本去跟他們會合了。耐人尋味的是,她居然連狄喬影的畢業證書都沒去幫他拿。照這情形看來,他們應該打定主意不再回來了。」徐家威遺憾的說。
柯爾熙愣住了。
邵英暄斷然的逃避徹底擊潰柯爾熙,他不敢想像她是懷著什麼樣的心境離開台灣的,如果心真的死絕了,那麼他還有機會嗎?
這樣的感覺叫作心痛嗎?都怪他!都怪他!柯爾熙忍不住一次次的自責,每自責一次,便心痛一回。
從小到大,余麗娜對他的關心始終只有一個目的——維持祁風不敗的聲譽,正因為這樣,才讓他誤會英暄的接近必然是有所圖謀。
如果連口口聲聲喊的母親都這樣了,教他如何相信真的有人會平白無故的對他好?
余麗娜是這樣,父親又何嘗不是如此呢?總要在他表現突出的時候,落落寡歡的父親才彷彿意識到他的存在,給予幾句口頭上的鼓勵。而家威呢?即便是摯交,卻同樣也是在他先付出關心之後,才逐漸卸除防禦,進而成為莫逆。
只有英暄不同!雖然動心,但他是在還沒有展開追求她的行動時,她就獻出初吻了!現在想想,英暄對他的情,是否早在六年前第一次交手時就已經種下,直到在操場上楚悠悠蓄意挑釁時終於順勢進發?
只是在他習慣了的思考模式裡,英暄的率性卻成為致命的疑竇。天哪!難道自己從潛意識就一直在懷疑她的真心,才會固執的拒絕接受解釋!?
英暄的吻,英暄的獻身……
她給的越多他就越退卻。
不!至少,他該給個交代、該把自己的心意明白表示出來。如果……
如果英暄仍然不為所動,那麼——
他還是要傾所有的能力求得她的諒解——即使得花上一輩子的時間!
沒浪費太多時間懊悔,柯爾熙堅定的望著徐家威。「給我她的地址。」
徐家威由上衣口袋掏出一張紙,「我只能查到伊籐總管理處。你知道,經歷過綁架事件之後,伊籐家族變得極為小心謹慎,要查到伊籐家的住址並不容易。」
柯爾熙點頭,小心翼翼地收下紙張。他會找到她的,無論有多困難!
★ ★ ★
無人引見要進入伊籐簡直難如登天,在處處碰壁、不得其門而入之後,柯爾熙只能用最愚笨的方法——
守候在大門口。
等了幾天,別說是英暄,就連狄喬影的影子也沒能見到,就在他幾乎要心灰意冷的時候,終於有個被他癡情感動的櫃檯小姐,偷偷遞給他一張寫有地址的紙條。
柯爾熙立刻招來計程車,馬不停蹄的趕往伊籐家。
站在門禁森嚴的伊籐家外面已經五天了,為了怕錯過英暄,他甚至堅持連吃東西都站在他們家門口,寸步不離到路邊居酒屋的老闆都認識他了。
在歐巴桑再度通報過後,伊籐夫人溫柔的對著始終不發一語的邵英暄說:「孩子,真的不見他嗎?」
邵英暄眼泛水霧,往日的燦亮不再,緩緩的說:「不見,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伊籐夫人心疼女兒從回到日本就愁眉不展,「不見就不見,那麼我讓喬影打發他走,好嗎?」
邵英暄沉默了許久才開口:「別理他,讓他站著吧!」
打從爾熙找到總管理處時,喬影就怒沖沖的想要找他算帳,還是在她每天的淚眼攻勢下,他才沒有出去興師問罪的。
「唉!」伊籐夫人輕輕歎了口氣,「女兒,東京不比台北,日夜溫差那麼大,外頭那個孩子再這麼沒日沒夜下去,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邵英暄猛然抬頭,擔憂之情赤裸裸的呈現在微紅的眼裡。
她不怪他呀!只是,傷成這樣,不能見、不願見哪!
伊籐夫人不捨的抱住她。「傻孩子!你這又是何苦呢!」
邵英暄艱澀的開口:「媽,請你幫我趕他走。求求你!」
「好吧!」伊籐夫人輕輕的放開她,走到門邊時說:「如果後悔了,你隨時能夠跟他走。無論天涯海角,媽媽只要你快快樂樂的過日子,就心滿意足了。」與其盼回這樣毫無生氣的人兒,她寧可女兒在遠方活得快樂!
★ ★ ★
讓歐巴桑領進門的柯爾熙雖然神情疲憊,依舊難掩俊朗爾雅的樣貌。
伊籐夫人不動聲色的看著女兒傾慕的對象,從容大方的招呼:
「柯先生請坐。」
雖然急著見到英暄,但是能夠進到門裡,他的心裡就泰然多了。柯爾熙看著雍容華貴、氣質高雅的伊籐夫人,有禮的問:「你就是伊籐夫人吧!你的國語說的真好。」隻身處在異地,能夠聽到純正的國語,讓柯爾熙感到訝異。
「我是中國人,娘家姓狄,喬影就是從我的姓。」
「原來如此。」柯爾熙不多寒暄,立刻切入正題,「伯母,請讓我見見英暄。」
伊籐夫人臉色平淡的打量著卓然不凡的柯爾熙,「我女兒不在。」
沒料到她會這麼說,柯爾熙震驚的問:「怎麼會?英暄在哪裡?」這裡已經是他最後的希望了!
「她受傷了,你不知道嗎?」伊籐夫人美麗的眸子,直盯著慌亂失措的柯爾熙。
柯爾熙慌張站起,「她的傷還沒好嗎?」怎麼會這樣!?「請告訴我她在哪裡,讓我見見她!」都已經過這麼久了,他們沒請醫生看過嗎?
「我女兒的手傷得很嚴重,將來能不能復原還未可知,也許,她的左手就這麼廢了!」
柯爾熙凝視著神情認真的伊籐夫人,懇切的表明:「不管英暄能不能復原,都請讓我見她,我願意照顧她一輩子!」
伊籐夫人輕輕搖頭。「伊籐集團有能力照顧她。失去祁風武術館,學哲學的你要怎麼養活自己跟英暄?」
柯爾熙默然不語。他太天真!竟然想跟富可敵國的伊籐集團搶英暄。在自卑感籠罩下,他甚至連「愛」都羞於說出口。
他原本單純的以為,只要能夠見到英暄一面、將誤會說清楚,那麼所有的問題都將迎刃而解,如今,在失去女兒多年的伊籐夫人面前,教他怎麼還能夠大言不慚的說要帶回英暄?怎麼能夠!
她是伊籐家族愛若明珠的寶貝啊!
伊籐夫人繼續給予棒喝:「坦白說,我不知道該感謝你母親幫我照顧英暄,讓她能夠平平安安的長大成人,還是怨她加諸在英暄身上太多太多的恩怨情仇;你的母親讓我心愛的寶貝笑容蒙塵,而你竟讓她連笑的能力都完全失去!站在一個日日夜夜期盼孩子歸來的母親的立場想,你覺得我可以放心的把寶貝女兒交給你嗎?」
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遭遇,讓眼前這孩子不再無爭淡然,伊籐夫人相信他的的確確是愛慘了自己的女兒。然而女兒的鬱鬱寡歡該由誰負責?如果沒有經歷過一番淬煉,如何能相信他的愛情將永世不變?
伊籐夫人眼裡泛淚說:「別怪我不通情理,畢竟我只是個母親!」
柯爾熙神色慘白的連連後退,「我懂你的意思。打擾了,對不起!」走到門口,他像是想說些什麼,又頹然放棄。
看著柯爾熙喪志的背影,伊籐夫人長吁一聲。年輕人,我等著看你值不值得讓我女兒托付終身!
★ ★ ★
回到台灣,柯爾熙並沒有浪費時間在意志消沉上頭,馬上找上徐家威。
他明白不能再與世無爭下去了,唯有證明自己是值得被托付的,他和英暄才有未來!
「你終於決定了!」徐家威十分興奮地道:「你的武功加上我的頭腦,相信我們的保全公司絕對會是台灣首屈一指的王牌!」
早在幾年之前,徐家威就憑著他敏銳的觀察力發現到,轉型中的台灣在貧富差異迅速拉大的同時,將會需要大量的保全人員。而成立保全公司不需要太多資本額,反倒是需要懂武術的人才。於是徐家威一直努力遊說柯爾熙加入,但是生性無爭的他始終以祁風需要他為由婉拒了。
「我孑然一身。」
柯爾熙說。明白母親為了祁風武術館含怨而終之後,他們父子都拒絕繼續留下。
「好兄弟……」
徐家威伸出手臂想要搭在柯爾熙肩上,卻被習慣性的一閃而過,他無所謂的嘿嘿兩聲。
「放心吧!我偷偷開的那家徵信社還賺了不少錢,裡面的員工也都值得訓練。資金及人員都有了,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給他們魔鬼般的訓練,讓他們習得護衛技巧、再加上精密器材,嘿嘿嘿,到時候我們的保全公司,將是台灣獨一無二擁有『真功夫』的保全公司!屆時,哈哈哈,誰與爭鋒!」
「謝謝你。」
柯爾熙真誠的說,「如果沒有你,失去祁風的我真不知道還能用什麼方法,創下自己的一番事業。」只負責傳授武藝就能擁有保全公司一半的股份,好友的慷慨讓他感動。
「啊,」徐家威不好意思的搔搔頭,「你可別這麼說,事實上要是沒有你的加入,我也只能一輩子守著見不得光、賺不到多少錢的徵信社,在家當白癡少爺。說到底,我們是魚幫水、水幫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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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灣商界異軍突起一間保全公司,該公司的保全人員均受過極嚴格的武術訓練,他們以矯健的身手、敏捷的反應著稱,讓宵小不敢輕犯。
一時之間,政商名流紛紛指定該公司負責維護各方面的安全。他們儼然成為圈內首屈一指的保全公司,規模相較於一般大型企業絲毫不遜色,沒有顯赫的家世還請不動他們保護呢!
除了在短暫的休息時間會回到蓮居之外,柯爾熙始終待在訓練中心,輪班訓練剛招考進來的保全人員,並且對已經結訓的員工做在職訓練。徐家威都多次笑稱他的企圖心遠勝於他!
這是他的事業、他的籌碼,他用他的方法等候著愛人回來,雖然是場賭注,然而他卻沒有後退的權利。
除了熾熱的心,他沒有什麼能夠押下的了;除了英暄,他也傾不出濃烈的情。
坐在桌前,柯爾熙期待的打開電子郵件,沒有意外的收到一封新的郵件。
從日本回來之後,他每個星期都會接到一封主旨是「愛」的郵件,裡面詳細地記載了這一個星期來英暄的各種狀況。
柯爾熙由衷的感謝沒有署名的那個人,因為這讓他有了堅持下去的勇氣與信心。如果不能充分瞭解英暄在日本的情形,教他如何能夠心無妨礙的在事業上衝刺?
誠如柯爾熙回傳的話:暫時的分離,為的是終生的喜樂。
為此,柯爾熙還婉拒徐家威想查出對方身份的建議。對方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英暄身旁有一個人默默的為他加油打氣,那就夠了!
看完郵件,柯爾熙妥善的存檔,接著將他的關心鍵上螢幕,含蓄地將深濃的情意傳回給寄信者。他相信,不管以何種方式,「他」都會傳達給英暄知道。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6 00:11:06
第十章
邵英暄被週而復始的惡夢驚醒,夢裡,傷心欲絕的蓮姨的臉換成了她的,而爾熙臉上佈滿了跟柯伯伯一模一樣的悔恨交加!
真的要讓悲劇重演嗎?
有情人為什麼不能終成眷屬?
雖然蓮姨傷心的時候多,但是,她依然看得出她的無悔。
因為情深,所以無悔嗎?
黑暗中,伊籐夫人早在邵英暄發出輕呼時就進到房裡了,雖然英暄的叫聲十分微弱,卻總能清晰的傳進她的耳朵裡。她每次都是默默的站在一旁,直到英暄再度睡著,才輕手輕腳的回到隔壁的房間裡。
英暄發覺有人在房裡,扭開小燈,望進母親關懷的眼裡,赫然發現,自己只顧著舔舐傷口,竟然沒發現愛她的母親日漸消瘦!
「媽……」她有多久沒有仔細看過母親了?
伊籐夫人走過來,溫柔的聲音裡藏不住擔憂。「又做惡夢了?」
「不會再做了。」邵英暄保證。心結已經逐漸解開了。
她站起來,迎向母親。
伊籐夫人愛憐的撫著她的臉,「想通了?」 .
英暄點頭,察覺放在頰上的手有些微顫,「媽……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聲音哽在喉頭裡。
「傻孩子!你是媽媽的寶貝,媽媽當然會替你擔心!」伊籐夫人的笑裡有淚。
邵英暄遲疑的問:「可是……我們相處的時間那麼短暫……」生恐這樣的問題太過傷人,所以始終擱在心底沒敢問出來,可是,真的不明白,母親是以怎樣的心態,看待她這個聚少離多的女兒?難道……只是因為十月懷胎,就值得讓她無怨無悔的付出?
「你知道你剛生下來時,我是親自哺育你的嗎?」
英暄搖頭,不明白為何天外飛來這個問題。
伊籐夫人牽著她坐下來,望著前方,「有一天你也會當媽媽,當肚子裡的孩子翻身時,你會覺得不可思議,每一次的胎動都會止你欣喜若狂;也許,你也會親自哺育你的孩子,當源源不絕的乳水由你體內流出,她,正完完全全的依賴著你而生存,那時,你就會覺得自己跟孩子是密不可分的。
即使……她長大了,不小心忘了你、忘了你們之間曾經有過的親密,你還是會永遠把她放在心裡,無怨……無悔!「
邵英暄伸出雙臂,「媽媽,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真的真的很愛你!」
她竟然錯得如此離譜啊!把自己局限在小小一方天地裡,硬生生地隔開所有的愛,讓關心她的人跟著受罪!
伊籐夫人略顯激動的回抱住擁著她的英暄。「你沒有說過,但是媽媽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對我的愛,因為我是那麼那麼的愛著你!」伊籐夫人托起英暄的下巴,遲疑的問:「怪我嗎?因為我的疏於照顧,害你流落台灣!」
當初由於伊籐集團正在草創階段,她每天跟著丈夫留在公司打拼,將年幼的一雙子女丟給保姆照顧,因而造成英暄的失蹤,這一直是她多年以來自責不已的深深遺憾!
當好不容易找到英暄,她卻拒絕回日本認祖歸宗,伊籐夫人原本想不顧一切的留在台灣伴著女兒,後來喬影堅持要留下來陪英暄完成復仇計劃,再三勸阻無效,而英暄對待他們的態度又十分客套的情況下,他們夫婦二人只得留在日本苦苦思念一雙兒女,固守將移交給他們兄妹的伊籐集團。
歡迎回來,我最最親愛的女兒!伊籐夫人在心裡默語著。
「別這麼說!」豁然開朗的邵英暄甜甜笑著,「正因為曾經失去,所以才會更加珍惜啊!媽媽。我不怪任何人,因為冥冥之中都有定數。人的生命這麼短暫,不該花時間在無謂的追悔上!」
水靈的眸子裡淚光瀲灩,似乎已經有了決定。此刻,終於想通了,在台灣,也有一個癡癡等候著她的人哪!
她眸光鎖住母親慈祥的臉龐,輕聲的說:「謝謝你!」濃濃的感謝不言而喻!
雖然母女倆都不曾說開,但是邵英暄相信,每個星期日準時出現在她桌上的淡藍信封,必然出自母親的手。
娟秀的字跡將爾熙——她深深戀著的那個人——的關懷詳實地記錄下來。因為沒有贅言修飾,她一眼就看出真真確確是出自於爾熙的口吻。
母親是那麼那麼的捨不得她離開,卻還是默默當起他們之間的橋樑,小心翼翼的呵護她。
她的固執,不知不覺地傷了柔軟的慈母心哪!
伊籐夫人看著女兒,她臉上過於明亮的果決燙痛了她的心。不捨哪!然而瀟灑放開,才是能夠牢牢繫住女兒的心的唯一方法,因此縱然千愁百緒,她依然平靜得不見波瀾,不讓心底濃濃的不捨羈絆了孩子想飛的心。
沒察覺母親心裡的哀愁難捨,邵英暄開心表示:「我想通了。媽,你也終於能夠離開這鳥不生蛋的偏僻地方,回東京過好日子了!」等解決所有的問題,她一定會立刻回來,永遠賴在母親身邊!
緊緊抱住這個生來就跟她緣薄的女兒,伊籐夫人在英暄身後悄悄拭去眼角的淚,輕輕的說:「要是再受了委屈,別忘了還有媽媽。」
慢慢的放開英暄,伊籐夫人仔細的凝視著女兒美麗的容顏。在台灣的那個孩子,已經能夠讓她放心托付最重要的寶貝了。
伊籐夫人釋然的笑了。
★ ★ ★
三年後
清麗如昔的邵英暄回來了。
她知道剛離開台灣的時候,柯爾熙曾經瘋狂的找過她,但是,也許是因為太過於在乎,因此反而不清楚他找她是為了愛?歉疚?還是……
他從來不曾開口說愛哪!
於是,邵英暄置身在沖繩的一個偏僻小島上。那裡距離台灣近得讓人感覺沒有隔閡,卻又遠得足以自我保護。
邵英暄下意識的揉著感覺麻痺的左手腕,這傷原本可以徹底根治的——就像肩胛骨的傷一樣——可她卻一再地漠視醫生的警告,拒絕作物理治療,寧願獨自一個人默默的承受血液循環不良的後遺症。
喬影認為她是在自我虐待,卻不知道她其實是想留個紀念,一個無時無刻提醒她曾經有過一段感情所留下來的紀念品。
愛情太虛幻也太渺茫,在跟爾熙交往的那段日子裡,快樂的時光短暫的讓他們來不及留下什麼,只有手腕這傷,能夠確確實實的讓她憶起那段濃烈的情以及銘心的痛。至少證明她曾經愛過,一直愛著……
邵英暄拿出鎖匙打開蓮居的大門,終於又回到這個日夜思念的地方了。只是,她突然有些害怕見到熟悉的景物……以及熟悉的人。
她慢慢地穿過花園,滿園的星辰花依舊開得燦爛,溫馨的爭相迎接猶豫的她。
邵英暄喃喃的問:「勿忘我,你還記得我嗎?」
進入大廳,蓮姨的照片對著她微笑,彷彿慈母久候遲歸的孩子。
淚水在邵英暄眼窩裡打轉,她低語著:「蓮姨,我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突然,她聽到大門開啟的聲音。是誰?難道是……
還沒做好見他的準備,邵英暄反射性的隱身在落地窗簾內,屏息聽著。
柯爾熙爽朗的聲音依舊:「你看!星辰花全都開了,開得多美呀!」
邵英暄的一顆心直落到谷底。他有女朋友了?也是個喜歡星辰花的女孩兒!
此時見面更形尷尬,但是邵英喧的腳像生了根似的無法移動分毫。
他們很快就要進門了,留下來能做什麼呢?恭喜他另結新歡?
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邵英暄不能控制奔流的淚水,只能摀住嘴,不讓聲音溢出。她恨自己無故惹來這難忍的心傷。不該回來的!錯了、錯了、錯了。
柯爾熙的聲音又再響起,「我們別吃老婆餅了,今天我帶你出去吃,好嗎?」
他體貼入微的話語字字句句殘忍的刺向邵英暄,天哪!他跟這個女孩究竟有過多少甜蜜的回憶?
「我今天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愛你?」
他居然這樣自然的跟她說愛她!
此時的心痛遠超過三年來累積的。邵英暄心裡滿滿的全是悔意,不恨他、不怨他啊!
是自己把唾手可得的真心,愚蠢無知的硬推到門外。該恨的、該怨的,是自己哪!終究遲了……
由她躲藏的位置看不見屋外的他們,但是邵英暄相信,那個女孩必定是天底下最美麗的女孩了!此刻她臉上一定滿溢著幸福的微笑。
如果她不是那麼的倔強;如果她能夠及時把握心還在她身上的柯爾熙;如果她不曾回到台灣,繼續留在日本孤獨的守著美好的回憶,那麼就不會有現在的傷痛欲絕……
都怪自己、不怪他啊!
大廳的門把轉動,邵英暄勉強自己扯出最燦爛的笑容來迎接他們。只要爾熙幸福,她不在意獨自承擔所有的痛——即便得用剩下的歲月來療傷。
門緩緩打開,柯爾熙一個人站在門外,對她笑得燦爛。
「英暄,準備好出去吃飯了嗎?」
★ ★ ★
激烈的擁吻之後,邵英暄佯怒的輕捶柯爾熙。
「好端端的幹嘛演獨角戲?害人家以為你另結新歡!」
柯爾熙微笑以對,「我始終相信,只要我的信念堅強,你一定會回到我身邊的!」沒說出口的是,只有不斷的假裝她還在身旁,他才能有繼續衝刺的動力。
幸福,就在否極泰來的時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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