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羽嫣 -【逮著小嬌妻(天官賜緣之五)】《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9 07:04:31
標題:
羽嫣 -【逮著小嬌妻(天官賜緣之五)】《全文完》
羽嫣 -
逮著小嬌妻
(天官賜緣之五)
(原書名:絕妙姻緣)
齊昱知道,娶孟府千金,是病危父親的最大心願,
但,要他娶個這麼刁蠻的女人為妻,實在免談!
豈料,冤家路窄,竟讓他逮到這個正在說他壞話的女人,
他雖風流,可卻沒她所說的那般下流啊!
他不給這個口無遮攔的女人一點教訓,怎麼成呢?!
孟芝乃堂堂孟府千金,文武雙全、胸懷大志,
從小立志闖蕩江湖、行俠仗義,幹一番大事,
說什麼也不能嫁給齊府的花花公子,而誤了自己的一生。
可,就在她抱怨的當兒,竟被他當場逮個正著,
難道是命中註定,她與他的命運,必須從此緊緊相繫?!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9 07:05:53
楔子
風湚皇朝最富庶、繁榮的地方,當屬位居朝廷所在,全國經濟重鎮的遙安城。
遙安城裏著名的市井大街,街衢裏車水馬龍、熱鬧非凡,沿著街道兩旁,各種名目的商店開張立鋪,好不熱鬧,城裏除了赫赫有名的「悅來」大客棧外,就屬步氏姊妹用來營生的「喜福」客棧最爲出名。
這「喜福客棧」,裝潢佈置不及其他有錢客棧來得體面,食材茶水也僅是粗茶淡飯,但每日用餐時間,依舊是高朋滿座,人滿爲患,不只一般老百姓會來捧場,連王孫貴族的公子哥,也會大老遠地來吃頓飯,只爲了看步家姊妹一眼。
說到這步家姊妹,就不得不提她們精致的樣貌,傳言步氏夫妻早亡,身後留下四名如花似玉的姊妹兒,以及一筆驚人的債務,大姊步吉祥爲了照顧三個未及笄的妹妹,還有償還債務,只好一肩扛起雙親遺留給她們的小客棧。
或許,大夥都看在她們年紀輕輕地就要爲生活勞苦,因此對步家姊妹,能多多關照就多關照,有時鄰居相約就來喜福客棧吃一頓,就當做做善事,幫這四個美麗的娃兒度過人生難關,因此客棧在這兩年來,每天登門的客人總是絡繹不絕。
聽說步家姊妹,個個嬌豔動人,娉婷嫋娜,各有各的特色,有一首民謠是這麽流傳的:
吉祥音似黃鶯啼,迷信鬼影兒,心膽懼,千兩黃金撥成萬。
納福占夢避災厄,媚眼一眨兒,福禍倚,改運解危三天應。
求安溫婉識大體,鍋碗瓢盆兒,樣樣行,小嘴淺笑人發暈。
招喜笑臉迎客來,迷途知返兒,人驚奇,他人逢凶我化吉。
關於步家姊妹的嬌媚事跡,早成了遙安傳奇之一,更是三姑六婆們,茶餘飯後閒磕牙的八卦題材。
若各位客官,想再多聽聽這步家姊妹的事兒,您老有錢有閑,不妨來咱們喜福客棧走一遭?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9 07:06:24
第一章
蒲城裡,一向以樂善好施,慈心善舉聞名的齊府,最近卻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起因於齊家老爺子兩個月前,染上風寒,沒想到幾個月下來,病勢益發沉重,看遍良醫,吃了不下數百帖的偏方秘藥,依然無法讓病情好轉,即便請來名醫,也只得到活不過三個月的可怕答案。
齊夫人終日以淚洗面,依舊無計可施,擔心齊老爺有一天會這麼突然去了,只好派人將長年流連在外的浪蕩子──齊昱,給找回來,至少父子倆還能再多相處一些時候。
"娘!你急忙找人召我回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一抹身影莽莽撞撞衝進了齊老爺的房間,大口大口喘著氣。
"昱兒,你爹爹就快不行了,還不過來看看他。"齊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這是怎麼回事?我離家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齊昱腳步艱難地走到床榻邊,看著僅存一小口氣的父親,著實無法相信。
"之前?你的之前可是五年前,一聲不響離家這麼久,也不捎個信回來,要不是咱們齊府人多,你要為娘的上哪找去?"
好不容易盼到這個讓他們夫妻,氣得三天三夜吃不下飯的罪魁禍首回來,齊夫人巴不得將所有的舊帳全翻出來,一次算個清楚。
"娘,我這趟回來是來瞧爹的,你就讓我耳根子清靜、清靜,行不行?別再念了。"
"哇,你這死孩子,還是一樣不孝。"齊夫人捶著心肝,趴在齊老爺的床邊,嚎啕大哭,痛訴孽子的不孝。"老爺啊,芳兒這就跟你去了,省得讓那孽子看了心煩,老爺啊……"
"夫人!你別哭,哭壞身子就不好了。"身旁的奴婢七嘴八舌地安慰齊夫人。
齊昱歎口氣,翻了一記白眼。"老天啊!"饒了他吧,他到底招誰惹誰了。
算了,就先讓她哭個徹底,他再來搞清楚狀況也不遲。
正當齊昱想趁著混亂溜出房門時,身後卻傳來齊夫人的喝聲。"不孝子,你還想去哪?"
齊昱只得停住步伐。"你放心,在爹的情況尚未好轉前,我是不會離府的。"
"先別走,娘有一件事得先告訴你。"
莫名地,齊昱心頭一陣發毛,狐疑地轉過身來。"什麼事?"
"你爹這幾日清醒的時候,特別交代,這次你回來,必須將你的親事辦妥,對方是與我們齊家有多年交情的孟府千金,如此你爹才能走的安心。"
"孟家千金?"
齊昱瞇起狹長黑眸,過於巧合的時機,不得不讓他審慎思索有幾分真實性。
自從他年過二十歲後,爹娘逼親的舉動就沒停過,這回還鬧出病重的把戲來。
齊昱瞧了瞧病重的父親,見他一臉蒼白,唇色發紫,娘親雙眼紅腫,顯然也不是假哭,何況這一路上回齊府,他確實已經耳聞父親病重的消息,只是就這麼草率要他娶個麻煩回來,他還真是不甘心。
齊夫人吸了吸哭紅的鼻子。"昱兒,大夫說你爹最多活不過三個月了,他時睡時醒,清醒的時間也沒多少,他唯一的心願就是親眼見到你娶個好媳婦回來,這回真的得委屈你了,說不定你娶了妻,能讓你爹的病情好轉,這事就當娘求你了。"
"嗯。"齊昱輕應了聲,收起過去一談到親事就會露出不耐的嘴臉。"我先回房了,爹有什麼變化,趕緊告訴我。"
"這孩子總算想通了。"齊夫人終於放鬆了緊繃多時的心房,接下來她只要等著與孟府結親的好事兒就行了,只希望這場婚事能順利。
孟府
"什麼?要我嫁給齊昱那個風流大少,門都沒有。"
孟芝停下練了一半的雙劍,氣呼呼地往前一擲,正中奴僕身後的門板上,嚇出那名奴僕一身冷汗。
"女兒啊,這婚事兩家早已說定,如今你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再拖下去可不成,何況齊老近日重病纏身,他唯一的心願就是看到你和齊公子成親,你忍心辜負他老人家這番心意嗎?"
孟老爺卯起勁勸說,無非是希望個性固執的像頭牛一樣的獨生愛女,能收回闖蕩江湖的可笑志向,專心嫁為人婦。
"爹,我才十九歲,現在嫁人,就只能等著老死在夫家,你真捨得女兒這麼過一輩子嗎?"
"這樣有什麼不好?齊公子的人品我都打聽過了,對方品行高潔,飽讀詩書,這些年在江南一帶經商,賺了不少銀子,這樣的好人家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你還嫌什麼?"
孟老爺拚命擦著滿額的汗水,為了結成這樁婚事,只得跟著站在烈陽下,曬出他滿身的汗。
"能嫌的可多了,若他是個行俠仗義的俠士,那我還能勉為其難考慮一下,齊昱那臭小子不過是個花心浪蕩子,哪有什麼真本事。"孟芝不客氣地輕嗤。
"可是,女兒啊,齊公子好歹──"
"好啦,爹,你就別再說了,我是不可能答應這樁婚事,你閃遠些,我劍還沒練完。"孟芝拔下門板的劍,繼續練習。
"芝兒──"眼看孟芝無心聽他說下去,孟老爺只得住嘴了。
"唉。"看著寶貝女兒使的一手好劍,孟老爺除了歎氣外,還是只能歎氣。
這都只能怪他,要不是當年他的髮妻過世,芝兒尚幼,他擔心唯一的女兒會受人欺凌,這才請了師傅教她練劍強身,沒想到真讓她練出興趣來,這一練就練了十多年。
如今孟芝一心想出外闖蕩江湖,根本無心嫁人,這下孟老爺還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但,不管如何,他都必須親眼看到心愛的女兒有個好歸宿才行吶,就算女兒再怎麼不願意,他也只能硬著頭皮蠻幹了。
"搞什麼鬼,爹的腦袋瓜子是不是壞了?這麼巴不得我嫁人。"
孟芝斜靠在樹幹上,沒好氣地嘟囔著。
為了避開老爹連珠炮似的牢騷,孟芝習慣性地就往城外西邊的小山坡跑。
只要她心情不好,她一定往這兒跑,練練劍也好,休息也好,這小土坡人煙稀少,她也圖個清靜。
"齊家算什麼?本姑娘偏偏不買他的帳。"
她清揚的嗓音傳進坐在樹梢上的人耳中。
齊家?
"齊家"這兩個字,徹底引起樹上頭人影的注意,他睜開雙眸,坐起身彎下身軀,打算瞧瞧樹下,究竟是何許人也,竟如此大膽譭謗齊府。
"那混小子根本不是什麼好傢伙,爹還要我嫁他?爹真是犯糊塗了。"孟芝越罵越起勁,滿肚子火氣急著宣洩。
混小子?是指他嗎?
湊巧坐在樹梢上的齊昱,睨著樹下小臉漲得通紅的女子,猜測她似乎就是爹娘一心要他迎娶的孟家千金。
"不會吧?"爹娘要他娶這種女人?
瞧她一身勁裝打扮,腰間還配了一對短劍,根本就像個練家子,哪像個大家閨秀?
"誰?誰在說話?"敏感至極的孟芝,一骨碌站起身,抽出短劍,戒備地盯著四周。
"你是孟家姑娘吧?"齊昱刻意躲進更茂密的枝葉裡,不讓孟芝有機會瞧清楚他。
"你是誰?有本事就出來,別像個縮頭烏龜。"
不理會她的挑釁,齊昱好整以暇的靠在樹幹上說道:"孟姑娘,齊公子跟你可有過節?"
"這關你什麼事?"循著聲音來源望去,孟芝只能從濃密的枝椏上,確定真有個人坐在那兒,頓時心一驚,擔心自己的牢騷全讓人聽去了。
"據我所知這些年來,齊府做了不少善事,又怎麼會平白得罪你這小姑娘,惹你這般咒罵?"原本心情甚差的齊昱,發現孟家千金竟比他還排斥這樁婚事,意外勾起他的興味,他倒想見識這位粗蠻的孟姑娘,有什麼資格拒絕。
"那又如何,我跟齊府的梁子,關你什麼事?除非你是那齊府大少,才有資格跟我討論這件事,若不是,那就請你滾遠一點,本姑娘今天脾氣不好,沒心情聽你說笑。"
孟芝哼了哼,決心不搭理那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傢伙,將短劍收回腰間,索性離開,省得心煩。
孟芝才剛離開大樹沒幾步路,原本清朗的天空忽然烏雲密佈,打了幾記響雷,接著就下起傾盆大雨。
"天啊!"
孟芝雙手遮著頭頂,氣急敗壞地折回樹下,身體淋濕了一半。
"你怎麼又回來了?"
頭頂上傳來訕笑聲,孟芝氣呼呼地回瞪。"關你屁事,我勸你別爬那麼高,萬一打大雷,第一個劈死你。"
孟芝沒好氣的憤咒出聲,拍了拍滿身的水珠,火氣更大了。
她今天真是倒楣透頂了,走到哪都有人給她氣受,現在可好了,連老天爺都急著插一腳,好似沒給她難堪,日子就過不下去似的。
"你別高興的太早,萬一雷劈下來,你也逃不了。"
齊昱輕鬆一躍,從樹上跳下,穩穩站在她的跟前。
他總算肯現身了。
抹掉臉上的水珠,孟芝怒瞪著眼前三番兩次惹火他的傢伙左瞧瞧、右看看,她臉上兇惡的表情漸漸收斂。
那男人一雙劍眉黑濃,鼻樑高挺,膚色黝黑,體魄雄偉厚實,五官稱得上是俊朗,但也非慈眉善目,簡言之不是好惹的。
看得出來他長年在外頭走動,不像是窩在家裡不事生產的公子哥,他身上的衣著出自蒲城上好的織坊,手掌厚實有力,練過傢伙,步伐沉穩無聲,有內功底子,他應該不是尋常人物。
瞧她看得仔細,齊昱嘴角揚起得意的淺笑。
孟家千金不過爾爾,看樣子他已讓她迷上了,接著就是他說出身份的時候了,他一定要讓她後悔說出不買他帳之類的混話。
齊府絕對沒有她所想像的好惹,想進齊家門,還得問問他的意思。
"孟姑娘,你應該──"
"等等!"孟芝打斷他的話。"你究竟是誰?我不認識你。"
齊昱笑了笑,開口說道:"孟姑娘,你當然不認識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有你這號人物。"如果兩人認識,可就沒戲唱了。
"那正好,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咱們八竿子打不著,沒必要老把話題兜在一塊。"
孟芝轉過頭,強迫自己挪開視線,不去看那似會勾引人的魅色黑眸。
"恐怕太遲了。"齊昱冷笑。
迫不及待見到孟芝錯愕的表情,鐵定比他所想的有趣,他真該慶幸離開蒲城五年,已沒多少人記得起他的模樣,這才有機會在這兒裝神弄鬼,順便挫挫孟家的銳氣。
"什麼意思?"孟芝睨了他一眼。"把話說清楚,別跟我打哈哈。"
"這個嘛,我正在考慮是該將實話說足十分,還是保留一點,免得以後沒把戲玩。"
就像在玩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齊昱正在享受捕捉獵物的快感,孟家千金倒是出乎他意料的有趣。
眼看雨越下越大,連枝頭茂密的大樹都抵擋不了綿密的雨勢,樹下早成了一團泥濘。
孟芝甩了甩腳上的泥巴。再待下去,她真要渾身濕透了,雨勢似乎一時片刻停不了,與其留在這裡,任人捉弄,她寧可濕著身子回家。
"無聊,本姑娘沒空聽你這瘋子胡言亂語。"
拍去一身的水珠,孟芝轉身邁開步伐就跑,沒想到齊昱身形更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等等──"齊昱大吼。
"你在做什麼?"
齊昱一個使力,將她拖回樹下,緊接著一道閃光劃過天際,直劈在方才孟芝所站的位子上。
"別急著當烤鴨。"
"放開我!"孟芝喘著氣,驚魂未甫。
"你沒事吧?"
"多管閒事!"孟芝甩開他的箝制,掠過他眸中的關心。她才不需要他的假惺惺。
手腕上一陣熱燙,還遺留著他有力的抓握,他深沉的力道直透她的四肢,他確實救了她一條小命。"打大雷,躲在樹下同樣危險。"她悶聲說道。
"看來這裡不能待了,跟我走,我送你回城。"齊昱主動抓住她的手腕,決定運用輕功離開。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離開。"
齊昱強勢的語調,聽在孟芝的耳中格外刺耳。她好歹也是練武之人,若連這點自救的本事都沒有,那乾脆別練了。
"你何必這麼倔強?"齊昱瞇起黑眸,睞著眼前的小女人。
"放開我!"孟芝拚命扭動雙手,就是掙脫不了他的箝制。
"你這女人,怎麼這麼不知好歹?你想當烤鴨──"
陡然一記響雷,掩去了齊昱的聲音,只見到一陣雷光落在他們身旁的大樹。
樹身發出轟然巨響,傳來陣陣焦味,電光一閃,兩人皆感覺到全身一陣發麻,眼前閃過無數火花,腦袋跟著一片空白,兩人不約而同失去所有的意識,陷入了昏迷。
雨停了,陰霾的天空也放晴了。
"好麻……"
眨眨眼,孟芝的意識逐漸恢復,四肢依然傳來麻痛的感覺。
她捂著脹疼的額際坐起身,她不僅手麻、腳麻,連身體都重的不像自己的,掙扎了好半天,才勉強坐起身。
頭痛的受不了,孟芝用力敲了自己幾記,依然遏止不了嗡嗡作響的腦袋瓜子。"可惡!"
她想站起身,雙腿一陣無力,一點力也使不出來。
忽然,她發現有人躺在距離她三步的地方,而那人身上的衣著她還有些眼熟。
藍色袖口,嫩綠色上衣,白色外衫,淺綠綢褲……
怪了,那人分明跟她穿的一模一樣,天底下真有這麼神奇的事嗎?還是她記錯了?
孟芝下意識低頭查看自己的衣衫,發現她不知何時穿上一套,衣料織工都是上等貨的男裝。
只是,她身上這套男裝……好像也有些眼熟吶。
"唔……"
齊昱呻吟出聲,捧著脹痛的頭,掙扎坐起身。
她記得之前──
孟芝猛地停住紊亂的思緒,凝視著眼前的身影。"那個人是……"
"他"撥開覆蓋在臉上的散亂長髮,露出一張晶瑩白皙的瓜子臉蛋。
乍見到齊昱的臉蛋時,孟芝雙眼險些瞪凸出來,嘴張的老大,思緒化為一片空白,還不停揉著雙眼,不敢相信親眼所見。
那張臉,她已經看了十九年,怎麼也忘不了。
"你……我……你……我……"一句話梗在她的喉間,怎麼也說不完整。
"吵死人了,我頭痛的要死,你可不可以安靜一下,真是──"話沒說完,齊昱猛地住嘴,不敢相信他的嗓音何時變的這麼女性化了。"怪了,我的聲音怎麼變成這樣?"
齊昱摸摸自己的頸子,發現喉結不見了,再摸摸胸口,則是多了兩團肉,摸摸胯下,連他最引以為傲的"驕傲"都不翼而飛了,嚇得他驚聲尖叫。
"啊,老天啊,我變成太監了,天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的身體怎麼變成這樣?"
齊昱驚慌失措地跳了起來,煩躁地來迴繞圈圈,不停在陌生的身軀上,摸索他失去的部位。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飛拳不偏不倚地正中他的鼻樑,疼的他哇哇大叫。"哎呀,痛死我了,你這瘋女人在做什麼!"
孟芝強忍住滿肚子火氣,勒住他的襟口,大聲咆哮:"我警告你,不准你再亂摸我的身子。"
"什麼你的?你瘋了不……成?"
齊昱猛地縮減了音量,在瞥見孟芝後,驚愕地說不出話來。"噢,老天啊,我一定是瘋了,為什麼我把你看成自己了?"
相對於齊昱的慌張,孟芝倒先恢復了鎮定。"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只記得打了一記響雷,我就全身發麻,昏了過去,等我醒來就是這副德性。"
"你是說……我們……"
說起那道雷,齊昱也有了印象,他同樣全身一陣發麻,接著就不省人事,醒來後就被迫接受這殘酷的事實。
"恐怕是如此,我想我們交換了身體。"孟芝露出一抹苦笑,怎麼也想不透,這等荒唐事竟會發生在她身上。
齊昱當場垮下臉來,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不、不可能的,我絕對不會跟你一起發神經。"
"喂,事實都如此了,你還想逃避多久?"孟芝輕嗤。"如果你不信的話,你自個兒看仔細不就行了。"
急著證明自己沒瘋,他們確實互換了身體,孟芝剝下自己的衣衫,露出一大片結實平坦的胸口。
"喂,我問你,天底下有那個女人胸口長這樣的?平坦的像被馬車輾過,還長了這麼多噁心的黑毛,噁心死了。"
"天啊,這究竟──"
齊昱張大了眼,這會兒不得不相信了。他胸口上的黑毛,一向是被青樓女子捧為最迷人的地方,也是他最得意之處,如今真換了地方,還出現在一個女人身上。
"那我的身體不就……"
齊昱想著、想著,直覺拉開自己的外衫,正要解開衣襟時,一雙厚實的大掌即時握住"他"的脂白小掌。
"我警告你,你敢隨便亂看衣衫底下的身子,我保證會挖出你的雙眼。"孟芝咬牙切齒恐嚇道。
齊昱看了看自己纖細的身子,以及對方堅實的身軀,決定還是不要以卵擊石。"罷了,這事你說了算。"
這會兒,他倒是恨起自己"過去"的人高馬大。
"那現在該怎麼辦?"齊昱雙手一攤,沒轍。
他完全沒有處理這類突發狀況的經驗,直到現在,他還處在狀況外。
"我看這事也不是一時片刻解決的了,既然發生,也只能認了。說吧,你究竟是誰?"
就算她氣得想殺人,在這個非常時刻,也只能忍住,以免誤傷了自己的身子。
"齊府大少,齊昱。"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9 07:06:38
第二章
孟芝甩甩頭,懷疑她還在耳鳴。"等等,你說你是誰?"
"齊昱,蒲城齊府,昱字上日下立。。
孟芝眨眨眼,大掌握成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他身上掃去。"你這個大騙子,原來從頭到尾,都是你在唬弄我。"
這一刻,她總算明白,從剛剛到現在,他為何老要惹怒她,還不停把話題往齊府轉,原來他根本就是齊家人。
齊昱一個眼明手快,及時接住她的硬拳,制止道:"使慢點,若你不介意揍爛自己的身子,我是無所謂,樂得讓你揍上幾拳洩恨。"
他確實捉弄她在先,只是這個報應也太沉重了,竟讓他慘到這個地步。"可惡!"孟芝心不甘情不願地收回拳頭。
"與其現在打個你死我活,我倒覺得我們該來商量,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齊昱語重心長地說道。
她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理,只得按捺住脾氣。"那你說,現在該怎麼做?總不能頂著這軀體四處溜躂吧?"她已經開始擔心,萬一她頂著"齊昱"的身體回孟府,恐怕會落得被親爹掃地出門的可憐下場。
"我看,也只能這麼做了。"
站在自家門前,孟芝氣呼呼地瞪著齊昱。"你瘋了嗎?這計策無論如何都不可行的。"這是她第兩千零一次後悔,答應他這荒唐的計策,說什麼乾脆將計就計,她回齊府,而他則回孟家。
說穿了,他除了外表的皮相是她孟芝外,骨子裡根本還是那不折不扣的花心大少齊昱,更別說兩人打小是在不同的環境下成長,生活作息一定有相當的差距,怎麼也不可能瞞得過身邊的親人,鐵定不到三兩下就破功了,到時候不只她的身子不保,連她的名節都毀了。
她怎麼能冒風險,幹這等瘋狂事!
"不然,你說還有什麼辦法可行?難不成你想頂著我的身體回孟府?我看被趕出來的機會還高一些。"齊昱不客氣的訕笑。
"可惡,事情都發生了又能如何,我就不信我把實話說出來,爹還會不相信我是他的女兒。"
話說完,孟芝就要往孟府沖,卻先被齊昱給攔了下來。
"孟姑娘,我警告你,你也別做出會危害齊府名譽的事來,萬一你爹不信,我齊昱豈不是成了胡言亂語的瘋子?"
無奈身高比人矮一截,齊昱只能努力踮高腳尖,和孟芝瞪眼平視。
兩人就這麼僵持著,誰也不讓誰,直到越來越多經過的路人,都發出驚呼聲,兩人這才趕緊放開對方。
"噓,噤聲,盡量別出現太誇張的動作,以免引人注目。"齊昱小聲耳語。
孟芝氣呼呼鬆開對他的箝制。在這種狀況下,她不接受他的安排,恐怕也不成了。
"齊昱,我警告你,一不准做出敗壞我名節的事來,二不准趁機離間挑撥我和爹的感情,三不准毀壞孟府名聲,四不准損傷我的身子,五不准……喂──我說的話,你聽見了沒?"
瞥見齊昱無聊地挖耳屎,根本無心聽她說話,孟芝氣的大吼,面色漲得通紅。"齊昱,我鄭重警告你,不准用我的身子做出噁心的舉動來。"
彷彿故意惹怒人兒似的,齊昱故意彈指尖,將耳朵中的穢物往路人彈去,惹得路人連聲尖叫,還不時用嫌惡的眼光瞪著"孟芝"。
"挖耳屎是人之常情,打死我都不信你從不挖耳屎,不然你說啊,什麼叫做噁心的舉動?"
他好整以暇地望著七竅生煙的人兒,不計形象的惡搞,反正丟臉的又不是他。
孟芝氣得渾身顫抖,要不是顧念打在己身,痛在她心,她早一巴掌給他好看。
"你不明白,我就說個仔細,其一不准當眾挖耳屎,其二不准當眾放屁,其三不准當眾打呼,其四不准裸奔,其五……"
她本來就不是一般閨閣千金,有話直說,她不興含蓄美那一套。
"夠了、夠了,算我怕你,你別嘮叨了。"齊昱舉雙手投降。女人的牢騷向來就是他的致命傷,否則他何必為了躲避娘親的逼親攻勢,遠走他鄉五年之久。
他的保證,就她看來,根本就和他的人格一樣,完全沒有讓人信任之處。
"我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你讓我發現你犯了任何一條,我剛剛說的那些規約,讓我失了顏面,我鐵定先一劍殺了你,再自殺,大不了來個同歸於盡。"
齊昱瞇起黑眸,睨著神情認真的人兒。她的樣子確實不像在說笑。
思考片刻,他徐聲說道:"咳咳!我答應你就是了,不過你也必須答應我,不得濫用我的身體,勾引一堆爛桃花來,免得到時候身體恢復了,我還有處理不完的雜事,你也知道,有些女人就是沒有自知之明,丑就算了,還到處作怪,拒絕她好幾次,還恬不知恥地巴著人,煩死人了。"
齊昱一番話,似有指桑罵槐的味道,孟芝聽了頗不是滋味。瞧他驕傲自滿的樣子,不虧是浪蕩子第一把交椅,好似他在女人堆裡有多麼吃得開。
"當然。"孟芝輕鄙地哼了聲,不過她會先考慮把這只種豬去勢,免得危害良家婦女安危。
"既然我們已達成初步的協議,那就暫時休兵,畢竟我們還得同甘共苦一段時候,至於現在,除非你有更好的辦法,不然就先聽我的。"
沉吟了半晌,破天荒,孟芝這回選擇停戰。"行,就聽你的,但你確定,真不會露出馬腳?"
"哈哈哈,當然。"齊昱滿意的咧嘴大笑,雙手環胸,完全忘了他現在可是嬌滴滴的女兒身,那個樣子說有多醜,就有多醜。
孟芝,冷靜點,別傷了自己的身子。
孟芝頻頻吸氣,努力保持鎮定,唯有強迫自己閉上眼睛,才能遏止她殺死"自己"的衝動。
"該死的男人!氣死我了!"她挽起袖子,拚命在"他"的手臂上留下瘀青抓痕,雖然會痛,也只有如此,才能稍稍替自己挽回一點尊嚴。
"咳咳!好、好,我不笑,說正經事。"齊昱正色,"不如你跟我一道回孟府如何?"
"你瘋了不成?這怎麼可能?到時候被我爹拿著掃帚追出來,可別怪我沒警告你。"
爹的性子,她最瞭解不過,為了保護她,叫他殺人放火他也會去做,只是她這老爹記性太差,忘了她早有一身不算太差的功夫護身。
"哈哈哈,孟姑娘,現在無法進入狀況的好像是你,依我看,被孟老爺趕出家門的,恐怕不會是我。"
說的甚是,她現在的身份不是孟芝,而是齊昱。
孟芝窘得無地自容,紅著臉岔開話題。"我先提醒你,我們孟府沒有明顯的主僕區分,你最好收斂你的色心,別趁機調戲孟府婢女,要讓我知曉了,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她惡狠狠地瞪向齊昱。
"哎,孟姑娘,你多慮了,我這個樣子,對那些小姑娘而言,恐怕沒有多大吸引力。"齊昱雙手一攤,一臉無奈。
"你──"孟芝火冒三丈,氣得牙癢癢,著實想衝過去撕下他那張得意洋洋的嘴臉。
她頭一次發現,自己的五官可以扭曲得這麼難看。
"好了,這次算我過分,咱們扯平,從今以後,得好好合作才行,你好好當齊昱,我專心扮演孟芝,誰也別讓誰失望,你快跟我說說,你爹有什麼特殊癖好,我好先有個底,以免太早露餡。
他主動釋出善意,這才弭平了孟芝的滔天怒火。"我爹他很疼我,總捨不得讓我吃上一點苦,我每天一定起個大早練劍,這點你一定要記牢,還有我爹他……"
喀──
孟府大門陡地開啟,走出一名年過半百的中年男子。
"爹!"孟芝下意識喊出聲。
"爹?芝兒,這位公子是?"孟老爺直覺走向"孟芝"身旁。
爹!我才是芝兒啊。孟芝在心中大聲吶喊。
雖然說不能怪爹認錯人,但親眼目睹了,她的心頭還是怪難受的,娘親早逝,爹是她打小最依賴的親人。
"這位、這位公子就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的,那位齊府的齊公子,我在街上恰巧碰上他,索性邀他回府喝茶,呵呵,齊公子,你說是嗎?"齊昱不經意瞥見,孟芝眼瞳裡一閃而逝的失落。
倉促回神,孟芝趕忙點頭。"啊?嗯,是的。"
"咦,這就怪了,芝兒,爹記得晌午前,你還因為爹擅自將你許配給齊家公子的事,負氣離家,爹正擔心該怎麼向齊夫人交代,怎麼一轉眼,你就改變主意了,你跟齊公子發生什麼事了嗎?"喔喔!糟了!露餡了!
之前他們確實是仇人,只是……經歷了這場"變故"之後,他們不得不化敵為友。
孟芝與齊昱焦急地對望,兩人急得滿頭大汗,苦思對策。
"呃……哈哈哈,爹真愛開玩笑,我跟齊公子正所謂不打不相識,他並沒有女兒想像中那麼糟,既然得當夫妻,那就先交個朋友,認識、認識也不錯。"
齊昱自認得體的回答,卻讓孟老爺聽得目瞪口呆。
"芝、芝兒,你、你。你……你沒事吧?"
"白疑!"孟芝撇過頭,低聲咒罵。打死她都不信,老爹會信他那套鬼話,再說,她嫁牛、嫁狗、嫁鬼,也絕對不嫁他那只種豬。
該死的──
老爹竟然該死的相信那傢伙的謊言,還板起臉孔來,把她這個正牌女兒趕走,說什麼時候太晚了,她不宜進孟府作客。
搞、什、麼、鬼!
齊昱根本是鳩佔鵲巢,害她落得有家歸不得的可憐下場。
"少爺!少爺!"
遠遠地,就聽見一聲聲的叫喚。
"少爺!小春兒叫您呢,怎麼裝作沒聽見啊?"
冷不防,一雙白嫩的小手,熱絡地挽住孟芝的臂膀。
"誰?"孟芝下意識,反手扣住那雙襲擊她的雙手。
"啊啊……疼死人了,少爺,人家是您的奴婢小春兒啊。"小春兒疼得哇哇大叫。
孟芝這才趕緊鬆手,換上主子該有的嚴肅臉孔。"小春兒,別動手動腳的,別逾越為人僕該有的分寸。"
難得聽到如此嚴肅的訓誡,小春兒淚跟朦朧。"少、少爺,是不是小春兒惹您不開心了?您說說,小春兒一定改,就是別趕小春兒走。"
她好不容易坐上少爺身旁大丫頭的位子,羨煞府裡多少丫鬟,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人搶走。
說著、說著,小春兒一雙八爪手又要攀了上來,孟芝一個眼明手快,隨手槍了根路邊攤販的扁擔護身。
"有什麼話用嘴巴說,不需要手腳並用。"
"是!小春兒明白了。"
這回小眷兒學乖了,恭敬站在孟芝身旁,不敢越雷池一步。"說吧,你有什麼事?"
"回少爺話,是、是老夫人要奴婢們,出來找少爺,說老爺正病著呢,希望少爺還是多待在府裡。"
小春兒邊說,還不忘用眼角餘光偷覷神色肅然的主子。
比起平常玩世不恭的樣子,眼前的主子更令她著迷。
"嗯,知道了,你先回府,我待會兒就回去。"
"是,奴婢明白了。"小春兒盈盈欠身,卻遲遲未離去,仍站在原地,彷彿正在等待什麼。
孟芝狐疑地望著她。"小春兒,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
"呵,少爺這趟出門回來,果然性子都變了呢,竟然沒占奴婢便宜,那奴婢先回府了。"
小春兒面帶潮紅,嬌羞地轉身離開。
等不及小春兒走遠,孟芝強忍暴跳的青筋,破口大罵。"這個白疑腦袋裡,裝的究竟是什麼啊!"
剎那,孟芝真想一劍自我了斷,不,是一劍殺了"齊昱",免得她被迫繼續觀賞齊昱荒誕不羈的家居生活。
她不得不懷疑,她能不能撐到恢復的那一天,說不定在那之前,她可能就先被活活氣死。
現在回想起來,她拒絕齊家的婚事,恐怕是她這一生以來,所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少爺好!"
"少爺!"
好不容易回到齊府,下人們恭敬地打招呼,孟芝一一頷首致意。
"昱兒,你總算回來了,你一聲不吭的出門,也不知會娘一聲,你存心嚇死娘啊。"
齊夫人哭得淚眼汪汪,從內堂裡衝出來,緊緊挽住齊昱的手臂,就怕一眨眼,寶貝兒子又要消失了。
"娘!你、你也太誇張了吧,我不過出門散散心,怎麼會嚇死你?"
從未感受過母愛,撇開身份不談,孟芝並不適應與娘親如此親匿,急忙抽出手臂。
齊夫人仍是緊抓不放。"你這個不孝子難得說句人話,娘當然會擔心,你上回也是說要出門散心,結果呢?失蹤了五年不見人影,要不是這回你爹病重,為娘的還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見到你。"
不孝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孟芝悄悄在心中跟著咒罵。她想要有個娘,還盼不到,卻有人不懂得珍惜。
"娘,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再這麼做了,就算出遠門,也會告訴你一聲,不會讓你瞎操心。"
這句話,孟芝不知道究竟是說給自己聽,還是用來安慰齊夫人。
"那就好,這樣就對了,這才是我的好昱兒,你在外頭晃了大半天,應該餓了吧,來,娘馬上叫廚房把飯菜備好,你先坐在這兒歇會兒吧。"
"嗯。"
望著齊夫人忙碌的身影,孟芝不自覺濕了眼眶。
其實──
齊府並沒有她想像的糟吶。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9 07:06:52
第三章
用了晚膳,孟芝推說疲累,早早回房休憩,最主要的目的自然是避開與齊府下人相處的機會,以免太早露出馬腳。
從她和齊昱交換身份以來,已經堂堂邁入第五天,慶幸這段日子她掩飾得好,恰巧齊昱離家一段時間,齊府下人對他有些生疏,她才沒讓人發覺。
日子一久,她也逐漸摸索出他的生活習慣,除了他的無賴與好色之外,其他方面她學足了七八分,反正下人一露出懷疑的目光,她只要端出主子的架子,哼上幾聲,都可以安然度過危機。
只是──
齊昱的角色,她扮演的恰如其分,可就不知道那個混蛋傢伙,有沒有給她惹麻煩,他那副德性,還真讓她無法放心。
孟芝凝望著窗外的半邊弦月,心中的不安益發強烈。
不成!她得回孟府一趟才行!
當下做了決定,孟芝從床底拿出一套,她自個兒上街採買的夜行衣,迅速換上黑衣,她推開窗,小心左顧右盼,確定四下無人,她輕鬆躍窗離去,往孟府急奔而去。
當然,她沒忘隨身攜帶從不離手的雙劍,一方面可以護身,另一方面,若齊昱真做出讓她十輩子翻不了身的丟臉事,她會直接了斷他,就當作是為孟府祖先保留一點顏面。
"嘖,她還真不是蓋的。"
舒服泡在浴桶裡,齊昱攬鏡自照,無賴地朝鏡子裡的人兒吹了聲口哨。
他大大方方欣賞,上天賞賜給"他"的美麗胴體。不著白不看。他可不想落得暴殄天物的罪名。
她不算美艷,唯一誘惑人目光的,只有那一頭烏黑的青絲。沾了水的髮絲,閃爍誘人光擇,柳眉淡掃,黑白分明的眼瞳,隱然透著一股冷冽。
她的鼻樑太挺,第一眼讓人直覺倨傲難馴,當她抿著嘴,不語不笑時,更是散發出迫人的威勢,或許是跟她長年練劍有關,不僅掌心有著粗繭,眉宇間沒有一般閨閣千金的嬌荏,
而是不輕易妥協的倔強。
此時,浴桶裡的水面映射出兵器的刺眼波光,齊昱循著光線來源望去,赫然發現屋子最角落的一面牆上掛滿各式兵器。
"天啊!"
齊昱瞇起眼眸,審視掛滿一整面牆的兵器,之前他忙於應付愛女如命的孟家老爺,還有一屋子的奴婢下人,沒有多餘的時間好好參觀她的住處,今日難得有機會閒上一會兒,這才發現她的驚人之舉。
刀、劍這類尋常兵器就不用說了,還有足以用來殺野牛的大刀,長滿鐵刺的狼牙棒,殘忍至極的九節軟鞭,可以直接貫穿軀體的雙叉,連豬八戒專用的鐵耙,關二爺的偃月刀,也在她的收藏之列。
噢,老天啊!要不是他早先知道這是一名女子的房間,他還真以為他來到刑房。
試問天底下,有哪個女子的房間,會將這些東西當作擺設?
即便是自認見過不少大場面的齊昱,見了這些五花八門的兵器,頭皮還是不免一陣發麻。
她的腦袋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真是沒救了。"齊昱無奈搖搖頭。打死他都不可能娶她進門,又不是自找死路。
忽然,一陣冷風自他的背後襲來,齊昱下意識縮了縮身子,躲進溫熱的洗澡水裡。
冰涼的夜風依然源源不絕灌進房裡,吹得桌上的一疊紙張紛飛。"這是怎麼回事?"
齊昱直接自浴桶裡站起身,往風源望去,發現房裡的窗戶,不知何時已被打開了。!,
浮動的烏雲遮住皎潔的月色,添了抹詭異的氣氛,再仔細往窗外望去,隱約發現一雙犀利的冷眸,正凝著熊熊的怒火瞪視著他。
"那是……"
齊昱嚇了一跳,來人一身黑衣,身形巧妙地融進漆黑的夜色裡。
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眸,他並不陌生,只是在這個時候見到她,似乎有些尷尬。
"你可真舒坦吶。"身形一躍,孟芝大方現身。
"真是你!"印證他的臆測,他還是有些驚訝。
孟芝閉上眼,深呼吸幾口,才勉強壓下一劍砍死齊昱的衝動。她衝到床榻邊,拾起衣衫,惱怒地扔到他的臉上。"齊昱,把衣服給我穿起來。"
現在可好,全身都讓他看光了,要她以後怎麼做人。
瞥見她鐵青的臉色,齊昱旋即意會她又惱怒了。偏偏他這人的性子,總愛和人過不去,尤其是眼前的這一個,他會落到今天這個田地,她要負上十倍的責任。
"齊公子,三更半夜擅闖本姑娘的房間,你不覺得羞恥嗎?"齊昱好整以暇的起身,僅套上一件外衫,無著任何兜衣,挑逗至極。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快把衣衫給我穿上。"
氣急敗壞的孟芝。急忙將齊昱推到床榻邊,強迫他穿上所有的衣衫,嚷道:"你這淫蟲,誰准你洗澡的?該死的傢伙,身子都讓你看光了、摸遍了,你這可惡的傢伙。"
要不是念在那是自個兒的身子,她還真想一掌斃了他。
"等等──你把這罪怪在我頭上,未免不公。"
"什麼公不公的,那是我的身子,沒有經過我的允許,誰准你看了、摸了?死淫蟲還不承認,天底下有哪個男人像你這麼孬種的?吃盡身邊女婢的豆腐,還離家棄養雙親,你究竟是不是人啊?"
!孟芝將連日來在齊家所見所聞,化為一股怒氣發洩出來。最讓她看不慣的就是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沐浴、吃豆腐、離家,好像是三件事,而且沒有一樁和你有關,那你又在管什麼閒事?"
三兩句,徹底堵死孟芝的長篇大論。
深吸一口氣,她再度開口道:"哪裡跟我沒關了?這個身子是我的,你故意洗澡,這不是擺明偷看?你愛吃女人豆腐,我管不著,可讓府裡的女婢對我討豆腐,這已經嚴重造成我的困擾,再說放著老邁的爹娘不管,一走就是五年,讓爹娘對你日夜期盼,你根本就是個不忠不孝、無情無義的冷血混蛋。"
"嗯。"齊昱挖挖耳屎,揣測她發牢騷的功力,恐怕和娘親不相上下。
"嗯?就這樣?你就這一個字?還是默認了?"孟芝氣得七竅生煙,額角的青筋頻頻抽搐。
"不承認也不否認,不過呢,有一件事你恐怕沒搞清楚狀況,既然我齊昱就是這樣的人,你這個扮演齊昱的人,自然要學足十分,哪有學了一半,還跑來跟我興師問罪的?你擅自改變我的性子,恐怕會惹來更多的麻煩。"齊昱咧嘴淺笑,一臉悠哉。
他說得該死的對極了,她一點反駁的餘地也沒有。
"算了,那是你的家務事,我不管了,但我自己的身子,總可以管了吧,你快把這些衣衫給我穿上,往後沒有我的允許,不得擅自脫衣,還有──喂,你在做什麼?"
沒意料到齊昱會忽然欺身靠近,嚇了她一跳,一顆心險些蹦出胸口外。
齊昱在自個兒身上東聞西嗅,臉色由原本的輕鬆轉為沉重。
他步步逼近,孟芝下意識往後退。"喂,你在做什麼?"
"說,你幾天沒洗澡了?"
嚇!突然靠這麼近,嚇死她了。
"這、這、這關你什麼事?"孟芝心虛地躲避他的視線,退離他老遠。
"當然關我的事,那是我的身體,你沒用心清潔,萬一發爛腐臭,將來倒楣的是我。"
"哪、哪這麼誇張?"孟芝口是心非回道。她好歹也是個未出閣的閨女,要她偷看男人的身軀,她哪敢!
"我沒脫衣洗澡,可是尊重你,我想沒有人願意讓別人瞧見自己的身體吧。"
"這話難說,我倒是不介意。"齊昱不怕死地咧嘴大笑。"堂堂齊府大少,若身體其臭無比,可是會敗壞我的名聲,說不定還會拖累齊府,再說──"
他忽然停住未竟的話語,眉頭深鎖起來,瞧得孟芝心驚。
"怎麼……"
"不妨告訴你實話,我的身體沒洗乾淨,有個地方很容易發癢,萬一真讓它癢起來,你可能會難受的想死。"
"哪、哪、哪這麼嚴重,別開玩笑了,那……那你說,是哪個地方?"
好半晌,她才找到自己發顫又破碎的嗓音。
!"附耳過來,這件事不能張揚。"
"喔。"齊昱湊在孟芝耳邊,小聲說出兩個字:"胯下。"
"胯、胯……胯下?"她雙眼圓瞪,驚吼出聲。他說的那個地方,不就是號稱男人萬惡之源的所在。
"噓!小聲點,我不是說這事兒不能聲張,才剛說,你怎麼就忘了,那個地方若沒清洗乾淨,很容易發癢紅腫,到時候絕對會癢得讓你寢食難安,生不如死。"
"可、可、可……我……"
孟芝的血氣直往腦門沖,驚恐地回望齊昱,赫然發現他眸中藏匿的笑意。
瞳眸縮了縮,孟芝捏緊拳心。"你耍我?"
"信不信隨你,反正到時候,發癢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只是基於同甘苦的立場,提供一點意見。"
可惡!他說得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一樣,不過她是不會上當受騙的。
孟芝瞇起眸,不甘心地睞著齊昱。"我醜話說在前頭,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你擅自沐浴,若要更衣也必須由丫鬟幫忙。"
"做不到,一個女孩兒身上滿是異味,我看也沒好到哪裡去。"他擺明和她唱反調到底。
"你──"
正待開罵,忽然聽見走廊外頭傳來腳步聲,孟芝心中驚慌,急著想翻窗離開。萬一讓府裡的下人瞥見她的房裡,多了個"男人",她的名節不毀了才怪。
"等等──先別走。"齊昱即時拉住她。"我只有解開女人肚兜的經驗,所以你得教我肚兜這玩意兒,怎麼穿上去。"
齊昱說得極為誠懇,孟芝聽了卻滿肚子火氣。
"是啊,我怎麼能奢求一個專門欺壓女人的混世大淫蟲,懂得這些小事。"
孟芝悻悻然地拎著淺紫色兜衣。"看清楚,我示範一次,今天穿上後,沒有我的允許,不准脫下來,聽清楚沒,否則──"
"否則?"他存心惱怒她似的,依舊嘻皮笑臉。
"附耳過來。"她現學現賣。"我考慮讓齊府大少去勢。"
"去勢?!你瘋了嗎?那可是男人謀生的工具,你竟然……"笑容僵住,齊昱冷汗流淌而下,心底直發毛。
"無所謂!就算一輩子換不回原來的身份,我也不在乎,反正我也不需要。"
她是認真的!
齊昱吞了一口唾沫。在這個時刻,也不敢輕言惹怒她,畢竟她握有最值錢的籌碼──他的身軀,怎麼也不能讓她亂來。
抹了抹滿額的冷汗,齊昱乖乖的拎起兜衣。"你說什麼都依你,快教我穿這玩意兒。"
"看好了!"孟芝小心藏起勝利的竊笑,脫下"他"的外衫,熟練地替他穿上兜衣。
"其實,你大可放心,你的身體還不足以引發我的慾望,我沒有飢不擇食到這個地步。"齊昱好心補充道。
孟芝臉色驟變,手僵在他的頸子邊,考慮該不該掐下去。"我該感謝你的高抬貴手嗎?"
即使她壓根兒不在意自己的外貌如何,聽到這極具諷刺的話,還是讓她自尊心嚴重受挫,氣得牙關嘎嘎作響。
"呃──"不太對勁。齊昱不敢多說,趕緊閉嘴。
"就算我的身子乾癟的像根柴,不符合你心中那些大胸肥臀的女人,那又如何呢?"
氣氛陡地冷沉,明顯充斥著濃濃的火藥味。
齊昱以眼角餘光瞄了瞄,投注在自己"纖細"身上的高大身影。他再一次憎恨自己沒事長這麼壯做什麼。
"嗯……其實……"齊昱急的滿頭大汗,思緒一轉,趕緊轉移話題。
"哈哈哈哈,我是開玩笑的,你千萬別放在心上,我覺得你很漂亮,簡直是人間尤物,沒有一個男人看到不心動的,我也不例外,呃──"他又說了什麼鬼話?
"可惡!你又在胡說什麼!"
火冒三丈的孟芝,失去了耐性,掄起拳頭就想狠狠揍他一拳,無奈看著自己的臉,怎麼也揍不下去。
"小姐!我們從你房裡聽到爭吵聲,發生什麼事了嗎?"門外忽地傳來婢女的呼聲。
糟了!兩人心中同時大喊不妙。
孟芝只得放下拳頭,狠狠瞪了齊昱一眼,推開窗,急著翻窗離開。
說時遲,那時快,齊昱即時拉住孟芝的臂膀。"等等!"
"做什麼?快放手!她們就快進來了!"
齊昱看著孟芝的兩腿間,重重歎了一口氣,擺出可憐相,吞了吞口水,首次開口求人。"求求你,行行好,高抬貴手,我不能沒有'它'。"
孟芝回以一記冷笑。"我考慮看看,我這人一向很能忍受疼痛。"
一大早,剛用完早膳,孟芝習慣性地走到練武房練劍。唯有靠著一次又一次熟悉的劍招,她才能說服自己她是孟芝,而不是齊昱。
她真怕一段時間後,她真的嘗忘了她是孟芝。
"天殺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孟芝低聲憤咒,焦躁地咬著指頭。每當發生她無法立即解決的難題,她總愛咬指頭髮洩,唯有如此她才能遏止心中不斷擴大的慌亂,恢復鎮定。
她至今仍然無法瞭解為何這種荒唐事,會發生在她身上,但現下,也只能盡力尋求解決的方法。
看來,她不跟那個死混蛋合作也不行了,他應該會比她更熱中於尋找"恢復身體"的秘方。
"昱兒……"轉角的另一邊,果不其然探出一張委屈的臉龐,眼角含淚,語帶哭音。
噢,又來了!
孟芝覆額呻吟,下意識轉過身,避開齊夫人雙管齊下的眼淚和嘮叨攻勢,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會開始同情齊昱那傢伙。
齊夫人的嘮叨功力,已經達到舉世無雙,無人能及的地步。
她記得昨天,她來到她房裡,開始對著齊昱的身體,叨念他離家五年來的不孝行徑,聽到她的雙耳長繭,差點廢了。
每次嘮叨最後,總不忘補上一句,有空去陪陪孟家千金。這是什麼鬼話,好似她孟芝有多可憐,非他不嫁。
她說過,嫁狗、嫁牛、嫁鬼,就是不嫁他這只種豬。
"昱兒……聽娘說,好嗎?"
齊夫人自身後追來,一把抱住齊昱的腰際,苦苦哀求。
"昱兒……"滾滾珠淚似江流。
掙扎了半晌,孟芝終究無法狠下心來甩開齊夫人的箝制,深歎了一口氣,艱澀開口道:
"娘,你說的我都明白,我現在真的沒有嫁……呃不是,娶妻的打算,再說我江南有生意,還得時時下江南查看,有妻兒在身旁實在不便。"
慶幸之前將老爹那串牢騷給聽進耳裡,她才能掰的這麼順理成章。
"昱兒,好,娘這次不嘮叨了,你是不是已經有意中人了?不然為何百般抗拒娘為你安排的孟家千金?"
發現齊夫人還是在原話題上打轉,孟芝頹喪地垮著肩。
唉!她根本沒聽懂她的意思。
"娘,我的意思是──"
齊夫人猛地打斷孟芝。"昱兒,你是不是發現孟家千金有什麼不適宜的地方?所以你覺得她不夠資格成為你的媳婦兒?"
齊昱一向心高氣傲,齊夫人左思右想,也只有這個原因。
"啊?"孟芝呆了呆。什麼跟什麼!
什麼叫做她不夠資格成為那個死混蛋的妻子?
孟芝氣的臉紅脖子粗,差點掐死自己。"他確實是配不上我!"她咬牙切齒悶哼道。
"啊,果然如此。"齊夫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昱兒有自信是很好,可是你也老大不小,那孟家千金娘也打聽過了,她真的是位好姑娘,她……"
"娘,你想知道理由嗎?"孟芝的嘴角揚起一記甜笑。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9 07:07:08
第四章
"他是個混蛋,好吃懶做不說,還是個愛吃女婢豆腐的登徒子,說話從來不經過大腦,行為卑鄙無恥,沒有經過別人的允許,擅自偷窺,像他這種不知禮義廉恥為何物的傢伙,根本早該一劍殺了他,留他這種人在世上,只是浪費米糧罷了,真不知道他活在這個世間,還有什麼價值可言,那個傢伙……"
齊夫人眨眨眼,嘴張的老大,不時扯扯雙耳,敲敲腦袋瓜子,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不然為何從兒子的口氣聽來,像在描述他自己。
"昱兒,你是不是誤會她了?這……實在不像一個女孩子會有的行徑。"
"呃──"瞥見齊夫人困惑的眼神,孟芝猛地住口。
她剛剛……到底說了些什麼鬼話!
她真是笨透了,那些氣話本是用來罵齊昱,這下反倒罵到她身上來了。
"她……偷窺什麼了?還是她做了什麼……讓你這麼生氣?"老實說,她比較擔心她的死兒子對人家做了什麼。
"呃……我的意思是……"孟芝困窘地搔搔頭。她怎麼又忘了她是"齊昱"。
"昱兒,孟姑娘的人品,娘相當清楚。你一定是因為娘把她指為你的媳婦兒,你才百般詆毀她,聽娘一次勸,試著去瞭解孟姑娘,你一定會喜歡她的性子。"
反應靈敏的孟芝,腦袋瓜一轉,急黃扳回孟府的顏面。
"咳咳──"她故作正經地咳了咳/好吧,我會試試,我是怕她太好,配不上我這個浪蕩子,就怕糟蹋了人家,這樣我會過意不去。"
"啊?"齊夫人又被孟芝的驚人之語嚇得瞠目結舌。
不一會兒,齊夫人開始掩面痛泣:"昱兒,都是娘不好,沒有把你教好,才會讓對方如此嫌棄你,是娘耐不起你啊……"
看著齊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孟芝的心再度糾在一起。聽到這句話,她應該哈哈大笑,齊昱那種混蛋,她確實看不上眼,可她卻笑不出來。
在齊府這段時間,不可否認的,她深切感受到齊夫人的愛子心切,除了對她呵護備至之外,即使她在她眼中,是個年過二十的老兒子,她依然細心關懷,天冷吩咐添衣,也總對她說,她一個人在南方闖蕩,一定常吃苦,動不動就吩咐廚房熬煮補湯讓她補身,補的她都快噴鼻血了。
縱使她不是齊昱,但她相信他應該比她更能體會齊夫人的苦心,此外,也讓她不知不覺羨慕起,那臭小子竟能擁有如此慈愛的娘親。
"唉!"深深歎了一口氣,她真的不捨違逆她。
"娘──"頓了頓,孟芝艱澀喊出這個字。"就按照你的意思吧,往後我不會有任何意見。"
"昱兒!真的嗎?你總算開竅了。"齊夫人喜極而泣,眼中滿是驕傲。
"昱兒,這樁婚事也是你爹的心願,若對方真瞧不上咱們家,娘也不會再逼你了,不管你再怎麼糟糕,永遠都是為娘的驕傲。"
"嗯!"這句話雖然對孟家不利,可她卻深深感動著。
"那就好,娘總算能放心了,你忙吧。"齊夫人笑了笑,轉身離開。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孟芝悄悄紅了眼眶。這一刻,她真希望她就是齊昱;是齊夫人的愛子,享受她滿滿的呵護。
若她能嫁入齊府,她有把握能和她好好相處,絕對不會有所謂的婆媳問題!
"對了,昱兒,娘忘了跟你說一件事。"齊夫人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什麼?"
"明天娘約了孟姑娘過府一敘,趁這個機會你瞧瞧她,說不定你會發現,她是個好姑娘喔。"齊夫人開心地揮揮手,從容離去。
孟芝僵在原地,化成一座石雕,笑容僵在嘴角,額上的青筋隱隱抽動。
看著齊夫人興奮的笑臉,她怎麼有種被耍的錯覺?
明天……那個混蛋要來?
莫名地,她有種非常不祥的預感。
該死的!他真的來了。
孟芝躲在轉角處,偷覷著涼亭裡,自己的分身與齊夫人交談。
這對齊昱來說,應該不是難事,畢竟齊夫人是他的親生娘親,但就怕他一時得意忘形聊過頭,露了餡,那可有好戲看了。
"少爺!"嚇!嚇死她了。"小、小春兒?"
"少爺,您在這兒做什麼?夫人請您過去呢。"小春兒突然出現,以手肘頂頂孟芝,臉蛋漾著紅潮。
孟芝沉下臉來。"小春兒,我說過多少次了──"
她話都還沒說完,小春兒雙眸一紅,眼淚已經在眼眶打轉。"少爺,是不是小春兒做錯什麼事,惹您不快了?這陣子以來,您都對小春兒不理不睬。"
她深吸一口氣,直言道;"有!"她完全無法理解如此黏人的婢女,老跟前跟後的,齊昱為何都不會嫌煩。
"啊!少爺您就說吧,小春兒一定改。"
孟芝瞧了她幾眼,沉聲道:"離我遠一點,越遠越好。"
"啊──少爺……"小春兒徹底心碎。
顧不得低聲啜泣的小春兒,孟芝邁步走向涼亭,嘴角隱然露出一抹苦笑。
她遲早有一天,會因為毒舌而慘遭報應。沒辦法,總有人會惹她發火,她真的受夠了,不管會鬧出多大的風波,她都要在最短的時間恢復"原狀"。
走到涼亭裡,孟芝主動請安。"娘!"
"哎呀!瞧瞧是誰來了呢,昱兒,這位就是孟姑娘。"齊夫人樂不可支,原本還在擔心齊昱會鬧脾氣,不見著了人,現在總算能安心。
"孟、姑、娘,別來無恙?你的胃口似乎不錯。"
瞟著齊昱略圓的臉蛋,孟芝咬牙切齒低哼。敢情他將她當豬養了,不只臉圓了一圈,連她最引以為傲的纖腰都腫成了水桶。
他還真是有心照顧她啊!
"呃──呵呵,好說、好說;盛情難卻,我也沒轍,哈哈哈。"自知理虧的齊昱,心虛地搔搔頭,壓根兒不敢和孟芝的視線交會。
"昱兒,你跟孟姑娘……"齊夫人看糊塗了。
"不認識!"擔心讓齊夫人瞧出端倪,兩人異口同聲,撇清關係。"娘,是這樣的,我有托人打聽過孟姑娘,所以對她並不算陌生。"孟芝再補上一句,消弭齊夫人的疑慮。
"喔,這樣好,彼此瞭解是做夫妻的第一步,對了,孟姑娘,呃──"齊夫人猛地停下未竟的話語,瞪大雙眼,盯著翹起二郎腿抖啊抖的"孟芝"。
糟了!
孟芝大感不妙,靈機一動,舉起左腳狠狠踹上齊昱的腳骨。
"啊──"齊昱吃痛,回望孟芝,只見她不停對他努嘴,外加眼神威嚇。
順著她眼神暗示望去,齊昱果然看到自己的娘親,正張大嘴萬般驚訝地看著自己,而孟芝目露凶光,視線全集中在他的腳上。
還不快放下,那是什麼鬼姿勢!孟芝以唇語咆哮。
齊昱當下意會,趕緊放下二郎腿,正襟危坐,面帶著傻笑說道:"呵呵,我腳痛,所以……得把腿抬上來才行。"
"原來如此,那還勞煩孟姑娘過府,真是對不住。"齊夫人忙不迭致歉。
"沒關係!呵呵。"
齊昱故作優雅掩嘴輕笑,看在孟芝眼中,恨不得戳瞎自己,免得落的吐血身亡的可悲下場。
"笨蛋!"孟芝低頭歎息。對於自己岌岌可危的聲譽,她已經抱持著無法挽救的消極態度,隨便他胡搞瞎搞了。
明眼人都可以清楚感覺到,眼前的氣氛有多麼尷尬。
孟府千金今日一見,齊夫人已經能明白兒子百般抗拒的理由了,既然是她主動邀請對方登門拜訪,該有的待客之道也不可少。
"那……你們兩個人先聊,我到廚房忙去,一會兒差人送甜食過來。"
孟芝與齊昱笑著目送齊夫人離開,待齊夫人走遠了,兩人臉色驟變,一個拉下臉來,一個膽戰心驚。
很好!非常好!
她孟芝的聲譽已經給敗壞殆盡,馬上就要成為別人口中的笑柄。
齊昱來回審視自己的軀體,視線來到胯下,不安嚥了口唾沫。
"孟、孟姑娘,我剛剛的回答你不滿意嗎?"
孟芝的臭臉,讓齊昱慌了神,連忙補充道:"我發誓我什麼壞事都沒幹,我這輩子沒有這麼循規蹈矩過,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去問問孟府下人。"
豆大的冷汗自前額滴下,沉滯的空氣幾乎要讓他喘不過氣來。孟芝一句話也沒說,只是一逕地盯著他瞧,瞧的齊昱頭皮發麻,渾身打顫,只差沒雙腿一軟,跪地求饒。
"孟、孟姑娘,你好歹也說句話,別一句話都不說,千萬要三思,別衝動,若還有什麼不滿,儘管提出來,我會盡量做到,只求你……別讓齊府絕子絕孫……"
真是可恥!齊昱暗咒。
他齊昱何時淪落到需要看一個女人的臉色?!
可惡!要不是……她手上握有"籌碼",他才不會如此可憐兮兮求人。
半晌,孟芝抬眸,徐聲說道:"齊昱,你很幸運。"
"啊?幸運?"什麼跟什麼?
齊昱眨眨眼,不明所以。原本雙耳已經預備接收她惡毒的牢騷,沒想到卻得到這四個字。
她這是在批評、諷刺,還是在試探他?
他帶著戒備的打量眸光,不禁讓孟芝失笑出聲,不習慣在地面前露出輕鬆的模樣,她只好努力憋住笑意。
"咳咳──"輕咳幾聲,掩去笑聲。"你娘人很好,她很關心你,你該慶幸擁有這麼一位娘親。"
孟芝告訴他的同時,也正在說服自己不要在齊夫人身上,投注不該有的情感。
齊昱由一臉的惶恐,轉為驚訝,再轉成不可置信,"你要跟我說的就是這件事嗎?"
"不然呢?你還希望我說什麼?"她故作糊塗,打趣問道。
"啊,沒、沒、沒,當我什麼都沒說。"
"我覺得──"
"嗯?"看著一臉嚴肅的孟芝,齊昱屏住呼吸,寒毛直豎。
"我們必須先有最壞的打算,萬一身子真的換不回來,是不是該向大伙說出實情,或者你有還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嘿嘿,原、原來如此。"齊昱傻笑幾聲,抹了抹滲滿額際的冷汗,吁了好大一口氣。
"我認為當初有辦法交換,應該有辦法換回來才是,大不了我們再去讓雷劈一次,說不定就換回來了。"
孟芝瞇起眼眸,睨著眼前不知死活的傢伙。"你在開玩笑嗎?"
萬一被雷劈死了,她該找誰討公道?她可不想困死在齊昱的身體裡。
"不,我是認真的。"齊昱難得正經。"孟姑娘,我不得不說,我認為我們應該合作,互相信任,畢竟我們就在同一艘船上,船沉了,誰也活不了。"
聽見這一番大道理出自他的口中,孟芝還真有些驚訝。在這個非常時刻,兩人是該合作,而不是互揭瘡疤。
孟芝收起拒人千里的冷淡臉色,頹喪地歎了一口氣。"被雷劈是下下策,我想古書裡應該有記載這類奇事,若運氣好,說不定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說的甚是!"兩人難得意見相同,齊昱用力點頭。"齊府裡有一間書樓,或許裡頭有些什麼線索。"
"書樓?"孟芝露出狐疑的目光。他實在不太像是會看書的人。
"喂,你那是什麼眼神,不相信?"齊昱挑眉,表情很受傷。
"書樓裡藏書之多包準會嚇死你。"
"是嗎?那我倒想見識。"
"算了,書樓裡年久失修,機關陷阱很多,沒有我,你是不可能安然離開,我勸你還是別進去好了,等哪天娘邀我過府敘舊,我們再一起過去好了。"
孟芝瞇起黑眸,盯著狀似誠懇的齊昱。他的樣子不太像是在捉弄她,是她多心了嗎?
"為什麼不能今天?"
"今天可不行,小柳和青兒要做桂花年糕讓我嘗,我得趕回去捧場才行,不然她們會傷心的。"
他說的一臉理所當然,她聽的滿肚子火氣。她怎麼不知道,小柳和青兒兩人會做年糕?
"看樣子,你在孟府的日子同樣舒坦,照吃照睡,一點也不擔心身體能不能換回來嘛,那我一個人窮緊張做什麼?"最後一句話,已經接近咬牙切齒。
"呃,哈、哈、哈。"齊昱心虛地乾笑。"對了,孟姑娘,能不能再拜託你一件事?"!
"嗯?"
"我的肚兜鬆掉了,能不能請你幫我綁牢……"齊昱越說越心虛,音量也越來越小。
孟芝的眉角隱隱抽動,臉色鐵青。"你又擅自更衣了?"
"不、不、不,你千萬別誤會,我一個不小心摔進池子裡,弄得渾身濕,只好清洗身體,其實也不能怪我,都怪那繡鞋太難穿了,所以──"
"閉嘴!"孟芝惱火吼出聲。
眼前這個時候,她不出手也不行。"還不趕快把外衫脫下來,這樣我要怎麼幫你綁?"
"好、好、好,我馬上脫,你們女人真奇怪,每次都要穿這麼多衣衫嗎?累死人了。"
他記得女人的衣衫,他一剝就全脫下來了,怎麼這會兒穿在自個兒身上,還真不是普通的麻煩。
齊昱二話不說,脫個精光,赤裸著上半身,拎著兜衣遞給孟芝。"喏,兜衣在這兒,我想你乾脆打死結好了,萬一又鬆掉了,那可慘了。"
忍著暴跳的青筋,望著自己被迫赤裸的身子,孟芝再也忍不住,狠狠往"她"的腦袋瓜子敲去。
"哎啊,你幹嘛揍我?我又哪裡說錯了?"齊昱捧著頭哀號。
她拾起外衫,扔向他。"齊昱,你別太過分,有哪個女人會在外頭把自己剝個精光?"
"我、我忘了嘛,天氣太熱,我就會打赤膊,其實也不能怪我,這兜衣真的太悶了,悶得我都快喘不過氣了,能不能換別種衣料?我快悶死了!"
"你去做啊,不要光出一張嘴說說,有本事你就去開織坊,造福女人,全天底下的女人都會感激你!"
"喂,你是不是都沒在洗澡,身體臭死了,拜託,算我求你了,我真的不介意讓你看到我的身體,求你花一點時間,把'它'洗乾淨吧。"嗚嗚,等到兩人身份換回來,他的身價也跌了大半了。
"我不要!"她涼涼拒絕。"我才不要看那種噁心的東西。"
"哪裡噁心了?那是男人的一部分,也是男人最吸引人的地方,你真是不識好貨,等到你成了親,有了男人──"
"閉嘴,我這輩子誰都不嫁……"
爭執聲持續不斷,躲在月洞門後偷覷兩人的齊夫人,驚愕地瞠目結舌。雖然聽不清楚他們說些什麼,兩人相處的情況,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他們不是說彼此不認識嗎?
這會兒,她的兒子倒把人家嬌滴滴的姑娘,給剝的精光?!
不相識的人,鐵定以為他們是一對恩愛的夫妻,畢竟會幫妻子穿兜衣的丈夫可是少見。
這下可好了,孟家千金的名譽鐵定賠在兒子的手上了,不管他的意願如何,她這個做娘的一定要他負起所有的責任才行,這才能對孟老有所交代啊。
"妹子,你找我?"
齊夫人身後傳來老沉的嗓音,來人正是齊府大總管──
老申,也是齊夫人的大哥。
"大哥,你來的正好,我正好有事找你商量。"齊夫人連忙將老申拉往別處,就怕保守的大哥,無法接受兒子與即將進門的新媳婦,過於大膽的舉動。
"什麼事?"
"呵呵呵,齊府就快辦喜事了,麻煩你幫我到孟府去,請孟老爺過府一趟,說是要跟他討論昱兒與孟姑娘的婚事。"
齊夫人樂不可支。雖然方才"孟芝"的粗俗行徑,讓她有些意外,但她寧可相信兒子對她是有好感的。
"啊?昱兒他答應了?"老申相當意外,更多的部分則是錯愕。
"昱兒總算願意定下來了,大哥,這件事就麻煩你了。"
兀自沉浸在愉悅情緒的齊夫人,壓根兒沒有注意到老申眼中,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9 07:07:26
第五章
既然這種荒唐事會發生在他們身上,其他人或許也有類似的經驗,若運氣好的話,真會讓他們找出解決的方法來也說不定。
第一步先從書裡找起。
孟芝相當意外,像齊昱那楣副德性的人,竟然也擁有一間可觀的書樓,只是自從他離家五年後,那間書樓就被鎖起來,嚴禁任何人進去,鑰匙則是握在齊府大總管老申手中。
雖然她不是正主子,好歹外表也十足像,她都待在齊府十多天了,還沒機會目睹老申這個總管,來向她打聲招呼。
這齊府的下人還真是糟糕,一個個爬到主子頭上興風作浪,簡直比主子還像主子。
據她的觀察,齊家兩老都是屬於和藹可親型的,她幾乎不曾聽過兩老對人說過什麼重話,有這種好脾氣的雙親,自然養出像齊昱那種沒血沒淚的混蛋。
孟芝走向老申的房間,打算跟他索取書樓的鎖匙,才剛繞過迴廊,遠遠地,就聽見庭院的另一頭傳來爭執聲,頓時引起她的注意。
她走近一瞧,赫然發現三五名女婢簇擁著一名女子,正對另外兩名女婢破口大罵,被罵的其中一人還是小春兒,兩邊互相叫囂挑釁,越吵越凶。
搞什麼鬼!吵成這樣!當齊府主子都死了不成?
孟芝擰著眉,正當打算擺出身為主子的威嚴時,雙方的咒罵言詞,意外的讓她停住步伐。
"狂什麼狂!姓申的就可以這樣欺負人嗎?"
"哼,怎樣?這裡遲早是我們的地盤,我勸你們這些賤蹄子,早點收拾東西離開,這裡絕對沒有你們的容身之所。"
"姓申的,別太過分,要不是當初夫人仁慈,收留你們這一家老小,你們早餓死街頭,哪有力氣在這裡擺闊?"
"那又如何,自家人照顧自家人,本來就是理所當然,你們不過是外人,有什麼本事插手。"
"你們──"小春兒詞窮了,急的淚眼汪汪。
"喂,你們兩個,還不趕快把這簍衣服拿去清洗乾淨,還愣在這裡做什麼?討打啊!"
"哼,大不了離開這裡,我們不稀罕。"
小春兒扮個鬼臉,氣呼呼轉身,走沒幾步,赫然發現孟芝。"少爺?"
"表哥!"另外一名女子驚呼。
表哥?是在叫她嗎?
孟芝順著聲音來源望過去,說出這兩個怪字的人,就是方纔那五名女婢簇擁的女子。
"表哥!我是申音啊,你忘了嗎?"
申音眨著淚眼,想靠近,卻遲遲不敢移動半步,就怕重蹈五年前的覆轍。爹說她太心急逼婚,才會嚇跑齊昱,致使他離家五年,現在他好不容易回齊府了,她必須耐住性子,別又嚇壞他。
孟芝擰著眉,連看申音一眼都懶。她知道那熱切的呼喚與灼熱的視線,代表什麼意思。
申音非常迷戀齊昱,她非常確定。
申音、小春兒對齊昱懷有好感,倒也無可厚非,怎麼連孟府的婢女,小柳和青兒,也迷上那個混蛋,偏偏就她對他無任何好感,她好歹也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話又說回來,迷上那個混蛋,也不是什麼得意的事,那種男人她還看不上眼。
"表哥!你還在生音兒的氣嗎?"申音可憐兮兮湊到孟芝跟前。"當然生氣,你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逼婚,有哪個男人受得了,少爺不跑才怪。"靠山來了,小春兒的音量也大了。
"賤女,我同表哥說話,你插什麼嘴,還不給我閃一邊去。"申音儼然以齊府女主人自居。
"呸!你不過是個寄住在齊府的可憐人,端什麼架子。"小春兒也不甘示弱回嘴。
眼看雙方又要吵起來了,孟芝心煩不已。
表妹迷戀表哥,表哥逃家避難?!
還真是有夠老套的戲碼,早知道她就不要來趟這個渾水。"吵夠了沒?"
直覺地,狠話脫口吼出,孟芝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眾人面面相覷,顯然受到不小的驚嚇。
"表哥……你、你為一個下人凶我?"申音無法置信,一向溫文瀟灑、鮮少動怒的齊昱,竟會對她發脾氣。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申音撫著受創甚深的心房,轉身奔離。"小姐!小姐!"五名女婢也連忙跟上。
"少爺!幹得好!難得看您拿出魄力來,那些姓申的傢伙,早該有人出面教訓他們了。"小春兒豎起大拇指稱讚。
"小春兒,那個申音是?"孟芝問的小心,就怕讓小春兒起疑。
"哈哈,少爺您也真是的,怎麼才離家五年,就忘了一堆事,申家是夫人的娘家,六年前申家人走投無路,全家老小就一塊來投靠夫人,夫人心地善良,老爺也很疼愛夫人,所以二話不說就讓申家人全在齊家待下來羅,夫人的大哥也就是申總管,明明他們申家人不過是寄住在這裡的,倒比齊府的正主子還囂張,連丫頭也狗仗人勢,囂張的不得了。"
"原來如此。"孟芝仔細記牢。"那申音和申總管的關係是……"
"父女啊!"
"你剛剛說什麼?"孟芝大感錯愕。萬一申音將她的惡行,一狀告到申總管那裡,她等會兒還得到申總管那……
她好像惹了一個不小的麻煩。
"哎,其實也不算親生父女,申音好像是申家一個遠房親戚的女兒,父母早年雙亡,所以就讓申總管帶在身邊,奴婢懷疑,申總管根本是想將申音嫁給您,好鞏固他們申家在齊府的地位,啐,她算哪根蔥?"
這些傳言在下人之間,早已不是秘密,申家人堂而皇之踏進齊府,以主人的身份自居,早讓一干齊府下人看不過去。
"唉,少爺,您是在開小春兒玩笑吧,這些事情您怎麼可能忘了?五年前,您還因為申音逼婚,氣的離家呢。"
"咳!"孟芝輕咳,遮掩她的不自在。"那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我從來不記在腦子裡,五年前我看不上她,五年後,我照樣不會娶她。"
那種德性的女人,憑什麼當齊府女主人?
這次就當是她難得的善心,幫齊昱一個大忙,徹底斬除申音的奢望。
"小春兒,申音好歹也是齊府的客人,你不過是個婢女,也沒資格對她大吼大叫,下次再發生這種事,別怪我將你趕出府,記牢!"語罷,孟芝瀟灑轉身離開,留下一臉錯愕的小春兒。
小春兒熱血沸騰,心花朵朵開。"天、天啊,少爺好有威嚴,真的跟之前完全不一樣呢,怎麼辦?我越來越迷戀少爺了……"
"申總管,書樓的鑰匙。"踏進總管房,孟芝開門見山道。
她還真不知道,總管可以大牌到這個地步,齊府還特別分出一個院落,供所有申家人居住。
申慶自層層疊疊的賬簿中抬頭,望了齊昱幾眼,又低下頭繼續算賬。"少爺,書樓還沒打掃,不妨等我找人去清掃過後,少爺再過去。"
申慶的話尾是肯定,而不是詢問。
孟芝挑眉,強忍著怒火複述一次。"鑰匙!"
申慶訝異地抬起頭來,彷彿聽到一句怪話。"少爺,書樓還沒打掃,況且我正在忙,實在沒空──"
"申總管,這齊府裡究竟是你大,還是我大?"不得已,孟芝端出架子。
"少爺,恕我聽不懂你的問題。"
申慶老眼裡的怨恨,引起孟芝的注意,懷疑是不是因為申音的關係,這老頭子才會如此找她麻煩。
"哼,聽不懂?你老糊塗了嗎?"孟芝不客氣的輕嗤。"鑰匙兩個字,這麼簡單,有什麼難懂的?"
申慶有些無法置信,礙於主僕分際,悻悻然打開抽屜,將鑰匙拿了出來。"不知少爺這麼急著去書樓所為何事?"
孟芝的唇角勾起冷笑。"你不過是個總管,本少爺做什麼還得經你批准嗎?"
三兩句,削的申慶老臉無光。
孟芝收起鑰匙,轉身正待離開時,忽然停下腳步。"對了,申總管,我離開齊府五年了,也算是一段不短的時間,能否請你告訴我,齊府的賬簿何時由一個總管批示?"
申慶惱羞成怒,氣的拍桌。"少爺!你這話……"猛地,想起自個兒身份,趕緊坐下喘氣。
"申總管,看樣子你年紀大了,腦袋也有些不靈光了,你不過是寄住在齊府的人,怎麼插手管起齊府的賬目?讓遠道而來的客人忙這些事,也挺過意不去的。我看這樣好了,待會兒我會請人將這些賬簿搬到我的書房去,從今以後,齊府的賬簿我自己看,不用勞煩申總管了。"
孟芝說的客氣,但氣勢卻驚人。"另外還有一件事,務必請申總管多擔待,申音的年紀也不小,該找戶好人家訂終身了,如果申總管有屬意的人選,請務必告訴我,我會讓表妹風光出嫁。"
孟芝沉積在心口多時的鬱悶,一舉消散,心情莫名一陣愉悅。語罷,她足跟一轉,瀟灑離開。
"可惡!欺人太甚。"申慶氣極了,怒瞪著孟芝的背影,敢怒不敢言。
讓申音那種女人當家,齊府屋頂不給掀了才怪。孟芝深深這麼覺得。
明明娶申音的又不是她,她該趁機讓齊昱的身體和申音成親,將來身子一旦恢復,絕對能讓臭小子生不如死。
但,不知為何,她就是非常惱火。申音擺明就是要當齊府少奶奶了,齊夫人何必又把孟府拖下水?
害她淪落到這個地步,成了個不男不女的可怕怪物,這一切算起來,齊府仍是始作俑者。
"沒錯!還是那個該死的臭齊昱害的。"孟芝咬牙,滿肚子火氣無處發洩。
"關我什麼事!"
一道女聲自孟芝身後傳來,嚇了她一跳,整個人彈跳站起,險些撞著了身後的身子。
"齊……"
孟芝的嘴及時被掩住,齊昱急嚷:"噓!找死啊你。"
"放開!這成什麼樣子。"瞥見他身後跟了兩名婢女,旁邊也有一些齊府的下人,她連忙甩開他的手。
"你們都下去,我跟齊公子在這兒就行了。"齊昱揚揚手,態度自然,唇上的胭脂紅艷馨香,一舉於一投足,儼然成了大家閨秀。
待所有人都退下後,齊昱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石椅上,不客氣撩起裙擺搧搧涼。
"天啊,悶死我了,女人的衣衫有夠悶熱,難受死了。"
眼看"孟芝"的形象又被醜化,孟芝悶著氣,舉起大掌往他的頭敲去,直接賞他一記爆栗。
"齊昱,你再把裙子撩起來試試看!"
她的眼神凶狠,活像吃了火藥。
看來這一路聽到的傳言也有幾分可信度。
"嗯嗯,果然沒錯!"齊昱贊同的猛點頭。
"什麼沒錯!你吃錯藥啊,別一臉白疑樣,我看了就心煩。"孟芝瞪他一眼,想起齊府的爛攤子,火氣直冒。
"吃塊甜糕吧,很好吃的。"齊昱笑咪咪地,從袖子裡拿出一塊用錦帕包裹的甜糕。
"幹嘛吃甜糕?"她撇開頭,不領情。直覺他會這麼巴結,還不是跟求她不要將"他的身體"去勢有關。
"青兒和小柳花了很多時間,她們特別做給你嘗的,你不吃她們會傷心的。"
孟芝怵然大驚,抓起齊昱的衣襟,對著他的耳朵咆哮:"該死的,你把真相告訴她們了?"
她的名節、她的聲譽……全都完了。
"她們跟來做什麼?你還不怕會有更多的人知道嗎?"
從以前,她就不讓府裡的下人跟著她,怎麼這會兒,連下人的習性都改了。看來,她確實低估了齊昱的腦袋……以及他的淫性。
"吃吧,這是她們難得的心意。"她的惡言,齊昱絲毫不以為忤。"你一定想像不到,當青兒捧著甜糕給我時,喜極而泣對我說,小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容易親近過,還說她們都是大街上孤苦無依的孤女,讓你給帶進府裡照顧,你從來不接受她們對你的謝意,她們卻一直想感謝你。"
無端地,孟芝鼻頭酸酸的,眼眶熱熱的,似有水氣。"有什麼好謝的,不過是舉手之勞,何必在意那些繁文縟節?"
她還是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不好,孟府裡的每一個下人,她盡力保持公平對待,不讓下人有機會因她的信任恃寵而驕。
齊昱沒理她,自顧繼續說道;"所以當我吃了她們做的甜糕之後,她們高興的跟什麼一樣,今天來齊府,還直嚷著要陪我來,就怕我這姑娘家,被你這齊大少欺負了。"
他說的好像他這冒牌的孟府千金,比她這個正牌還受歡迎似的。
"說穿了,你還真有本事,可以拐彎罵我不近人情、不通情達理。"孟芝輕聲嗤道,氣勢已經收斂,不若方才刺人。
"唉,怎麼說都說輸你,不過有一件事,你可沒話說了,聽說你近日大力改革齊府的陋習,是嗎?"
孟芝的心漏跳了幾拍,不安地舔舔唇,壞事倒真的傳千里。"我哪有做什麼?你別亂扣我帽子,我安分的很。"
她只不過罵跑了申音,氣死了申慶,弄哭了小春兒,嚇壞了齊夫人,就這樣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喂,你那是什麼眼神?我說的是實話,不信你去問你娘。"孟芝臉頰氣鼓鼓的。
末了,孟芝心虛地補上一句。"我這是為你好,你不領情就算了。"
"我又沒說我不信,從剛剛到現在都是你在說話,我一句……喂……"
"快走啦!再磨蹭下去,天都要黑了。"
孟芝拉著齊昱就往書樓跑,完全不給他任何質問的機會。書樓位在齊府最偏僻的位置,鮮少人跡。
書樓前,果然如同申慶所說,石階上佈滿落葉灰塵,孟芝拿出鑰匙,轉了老半天,門就是一動也不動。
"可惡!這門一定是太久沒開,才會卡住。"孟芝使出吃奶的力氣,用力踹了門板幾下。
搖搖欲墜的門板連晃好幾下,抖生出一灰塵,孟芝忍不住嗆咳。"咳咳──"
"沒想到你真有本事拿到這把鑰匙。"齊昱唇角掛著淺笑,瞳眸裡有著訝異。
咳出滿嘴的灰塵,孟芝的眼眶紅了,被灰塵嗆出淚來。
"咳咳,這還不簡單,我才覺得奇怪,齊府明明是你當家,怎麼大權淪落到一個總管手上,真不知道你這齊府大少腦袋在想什麼──"
"這鑰匙要這麼轉才動得了,蠻幹是不行的。"
猝不及防,齊昱主動伸出小手,握住孟芝的大掌。
兩人的體溫在一剎那,迅速交遞。
孟芝不自覺熱紅了雙頰,恍然大悟,兩人竟是靠的如此近──近到她明顯感覺到,背後貼著兩團柔軟的……嗯……
她的身體被侵犯了!
她有種吃人豆腐的罪惡感,也有種被吃豆腐的憤怒感。
強忍著送人巴掌的衝動,孟芝紅著臉低語道:"齊昱,我的胸部……請你小心一點。"
她有感覺,他應該也會有感覺吧?
他握著她的手,在鑰匙孔前磨蹭了好一會兒,抹去孔上的灰塵,才順利轉動鑰匙,開了門鎖。
"瞧,這不就開了?這扇門只有我會開!"他得意地咧嘴大笑。"咦,你剛剛說什麼,我沒有聽清楚?"
她不認為像他那種粗神經的人,會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乾脆別說了,免得讓場面尷尬。"沒什麼,我們進去吧!"
孟芝越想臉越熱,急著掙脫齊昱的靠近,索性邁開腳步往前走。
"孟芝!"突地,齊昱喊住她。
孟芝停下腳步,屏住呼吸,臉頰一陣熱燙,一路紅到耳根子。"什麼?"她裝作不在意,實則用力聆聽他會有什麼感覺。
"老實說,你是不是自從交換身體以來,都沒洗過澡?"
什麼跟什麼?!
聽到剎那,孟芝險些跌個狗吃屎。她心中擔憂的,根本和齊昱腦中所想的是兩碼子事。
"你幹嘛老在擔心我有沒有洗澡,無聊透頂。"孟芝漲紅臉咆哮。
"我這是在關心我的身體啊,等等──你先別走!"
"閉嘴!廢話不用多說;找書要緊。"
氣急敗壞加上心虛的孟芝,壓根兒不敢看他此刻的表情,一馬當先衝進書樓。
喀──
冷不防,孟芝腳底下的木質地板發出碎裂的聲音。
就在她來不及防備之際,她右腳一踩,踩破了地板,右腳穿地板而過,當場嚇出她一身冷汗。
"天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嚇呆了,小腿上的刺痛,疼得她皺眉。
"唉,我剛剛是要提醒你小心吶,我不是說過,這書樓機關陷阱很多,得有人帶路嗎?"
齊昱雙手一攤,無奈歎息。
他發誓,他有提醒她小心,可不是存心見死不救,看她出糗。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9 07:07:41
第六章
他的身體太胖了,地板腐朽該換了,他故意說話引她分心……輕輕鬆鬆,三兩句,她把害她跌倒的原因歸咎在他身上,他還真是飛來橫禍。
"你走前面!"右小腿傷痕纍纍,孟芝疼的齜牙咧嘴,火氣更大了。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這總行了吧。"從第一次見面,他就吵輸她,經過半個月的時間,他還是一點長進也沒有,這女人簡直是他齊昱的剋星。
"咳咳──天啊,你這書樓怎麼滿屋子灰塵。"孟芝忍不住嗆咳。
"五年沒進來這裡,灰塵自然多了。"
"這些書,你都看過了嗎?"
這世上會買書的有兩種人,其一,擺好看,用來炫耀的;其二,真的是有心鑽研知識,依她對他的瞭解,無庸置疑,齊昱是第一種人。
"大部分。"
"草石、花種、植花、染料……裁衣、水袖、花染?"
她放眼望過去,一整排書架不是有關於花花草草的書,就是紡衣織料的書。
就她對齊府的瞭解,他們不是以此做為營生的來源,過去皇上賞賜多筆土地給齊府,他們就將土地出租給農民,賺取租稅,從來沒聽說齊府要經營紡織或者是花草生意。
"齊昱,你這書樓……"
孟芝轉過頭,恰巧瞥見齊昱清掃書櫃灰塵的模樣,不自覺出了神。只見他極其珍視地,將一本本的書拿出來,拂去灰塵,再小心放回架上,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
她左看右看,怎麼也不覺得眼前這細心呵護藏書的人,就是她所認識的齊昱。
"喂,你發什麼呆?幹嘛盯著我瞧?"
齊昱猛地一吼,嚇了她一跳,她連忙收回滯留過久的視線。"我、我剛剛看了一下,發現你這書樓前面三櫃裡擺滿了花草、紡織之類的書籍,難不成這些書都是你在看的?"
孟芝心虛地瞥開視線,絲毫不敢多看他一眼。
"這裡是我的地盤,這些書當然都是我在看,我還可以推薦幾本有趣的給你瞧瞧。"齊昱下意識走到她的身邊,無奈身高急速縮水,以往可以輕鬆拿到的書,這會兒也必須踮起腳尖,伸長手臂才勾得到。
嘶──
"噢,糟了。"齊昱驚呼一聲,腋下的衣料,不客氣地裂了道口子。他還是堅持踮起腳尖,伸長指頭勾了勾,努力想將書給勾下來。
陡地一個不留神,高過他兩個頭的書本,嘩啦啦掉了下來。
"小心!"說時遲,那時快,孟芝一個快手接住掉落的兩本書,而沒有直接砸在"她"的腦袋瓜上。
"小心一點,被砸破腦袋的是我,不是你。"她沒好氣吼道。
"我一時忘了,我變的這麼矮!"
聽在孟芝的耳裡,頓時成了諷刺。矮就矮,礙著他了?
思及兩人的關係好不容易舒緩了,沒必要再像過去那般劍拔弩張,她索性收了怒火。
"是這兩本嗎?"
"不是!"
"我來拿吧。"她垮下雙肩,無奈踮起腳。"是哪幾本?"
"再高一點……右邊……對、對,右邊那一本,再過去一點……左邊數來第三本……"
她認真聽從他的吩咐,一一將書拿了下來,書上佈滿層層灰塵,她不禁問道:"這是什麼書?"
"我保證你會喜歡。"
齊昱神秘地笑了笑,細心地拍去灰塵,只留書名上的灰塵未清。"我把這個難得的機會給你。"
"什麼難得?你還不是因為想讓我的手一塊髒,別把自己說的那麼好心。"
她習慣性地吐槽他,她還是接下書,存心挑釁他似的,她並不急著把書名上的灰塵清除。
"現在哪有什麼時間搞什麼玩意兒,趕緊把書找出來要緊,你確定這書樓裡真有那種書?"
"這我就不清楚了,依我的估計,裡頭起碼有上萬本的藏書,絕大部分是我爺爺的爺爺,再上頭的爺爺,一點一滴流傳累積下來的,我也沒那個時間看完所有的書,我記得,孟府好像沒有書樓……"
瞧他說的多有學問,好似孟家是沒念過書的鄉下土包子。
這次火氣壓不住,孟芝漲紅了臉,急嚷道:"孟府有沒有書樓,關你什麼事,孟府有一屋子的兵器刀劍,你們齊府有嗎?我隨便說說,就能念出一大段的武器名稱,要不,來比劃比劃?"
"不了,我扔光這裡的書,也比不上你一劍!"齊昱敬謝不敏。她房裡隨便一樣武器,就能將他打個半死,他才沒笨到冒這種風險。
"別瞎攪和了,再耗下去,啥都不用找了,要找哪類的書?"
"什麼古今奇談、靈異方術、咒術之類的,五年沒進來了,我都忘了這些書是怎麼擺的,我從左邊開始,你從右邊吧!"
"嗯。"
走了幾步,齊昱猛地轉過身。"對了,你可要當心,這書樓有近百年的歷史,許多書櫃已讓白蟻蛀蝕了,一個不留神可會遭殃。"
想起方纔的意外,她難得善心大發。"你也別忘了,你現在不是那個高頭大馬的齊昱,別自不量力。"
"哦,你在關心我?"
他聽起來有些高興的語調,讓孟芝不自覺臊紅了雙頰。她不過隨便說兩句,有必要高興成這樣嗎?
"不是!我在擔心我的'身子'。擔心還沒換回來,它就已經殘破不堪。"
習慣性地潑了他一盆冷水,孟芝瀟灑轉身幹活去。
這女人果然如孟老爺說的,既彆扭又不可愛,誰娶她誰倒楣,可──她某方面的堅持,卻又是他羨慕的。
望著她的背影,齊昱的瞳眸閃過一抹精光,唇上隱隱噙著淺笑。
"咳咳──"孟芝難受地猛咳。
為避免好不容易拿下來的書,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她索性直接在櫃子上拍去灰塵,瞧清了書名,再決定要不要拿下來。
這麼一來,她就必須忍受迎面襲來的灰塵,落在她臉上的危機。
"牡丹花史……植草要領……論語……咳咳……"
孟芝又是一陣猛咳,她好歹都找了半個時辰,五、六個書櫃,上百本書了,還是沒找到半本他們需要的書。
那傢伙會不會是誆她的?
孟芝瞇起眼,轉頭偷覷站在同一排書櫃尾端的齊昱。看他同樣忙的灰頭土臉,她才心甘情願繼續找。
突然,孟芝在最上層的書櫃,發現一本大部頭的書,上頭積滿厚厚的灰塵,她用力踮高腳尖,好不容易抹掉它最下層的灰塵,露出一個字"咒"。
"……咒?"不管是什麼咒,孟芝都高興的想歡呼。
再用力抹去一層灰後,出現了第二個字"靈",肯定不會是那些花花草草的書籍,也不會是那些教人染布織衣的書,這下八九不離十,肯定就是他們要的了。
"齊昱!你快來瞧瞧,是不是這一本?"她高興的大叫,忘了先前的嫌隙,只想和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齊昱,分享這難得的喜悅。
"你找著了嗎?太好了,總算有救了。"
他沾染了她興奮的情緒,噙著笑,快步走向她。
當他越走越近,看見孟芝正努力嘗試踮高腳尖,將書拿下來。
那本書他不僅有些眼熟,連書的形狀、厚度、它擺放的地方、以及它所在書櫃的位置,都熟悉的讓他隱隱不安,他記得那本書是用來……
"齊昱,你在發什麼呆?還不快過來幫我,這本書重死人了。"仗著自己高壯,孟芝使盡吃奶的力氣,用一指神功摳住書背的最底端,努力將它摳出來,摳出了一半,她精神大振,更加賣力。
"呃,等等,先別拿!"
書大半的重量全由孟芝一人承擔,遠遠超過她的預期。"快來幫忙!我快撐不住了!"
"啊!那本書是用來──"
記憶回籠,齊昱倒抽一口涼氣,快步奔上前去。
孟芝將書搬出來了,書櫃開始搖搖欲墜,過重的書冊,她捧得很辛苦。"重死我了,這本書……"
"孟芝!當心。"
耳邊傳來吼聲,孟芝來不及意會,只見一抹身影朝她撲來,壓倒她,她的後腦杓硬生生撞上地板,疼的她眼淚直流。
"齊昱,你──"
"啊──"孟芝驚吼。
她眼睜睜看著一本本沾滿灰塵的書冊,像瀑布流水般的往她身上掉了下來,接著,好幾個人高的書櫃也跟著傾斜,開始倒塌。"不要!"
她只來得及大叫,旋即驚恐地閉上眼,以為就要被壓死了,耳邊仍不停傳來書冊摔落地板,發出的驚人聲響。
直到所有的聲響停了,孟芝才自驚慌中恢復鎮定,直覺地,感覺到臉頰溫溫熱熱的,悄悄睜開一絲眼縫偷覷,赫然發現──
血肉模糊的自己,哦,不是,臉上沾滿鮮血的齊昱!
"天啊!齊昱!你快醒醒,這是怎麼回事?"她驚駭抽息。
在孟芝足以吵醒死人的吼聲中,齊昱慢慢恢復意識。"可惡!痛死人了……"
"齊昱,你都摔的頭破血流了,還有時間睡。"
"我是被撞昏的,這種情況還能睡,哪這麼好命!"
頭可能敲破了,有傷口,血是從那兒流出來的,想撥開壓在肩上的書冊,發現他竟無法控制他的雙手,稍稍一用力,肩膀附近馬上痛得他臉色發青,全身顫抖。
孟芝努力仰高頸子觀察四周的情況。"剛剛到底發生什麼事?怎麼會一個轉眼,所有的書就……"
經過一番劇烈震盪之後,書櫃不僅倒得東倒西歪,殘留在櫃上的書冊也所剩無幾,全摔到地上去了,活似經歷了一場地牛翻身。
"我正想警告你,可惜遲了一步。"
"喂,我什麼事都沒做,只不過想把那本什麼靈咒的書搬下來,你就撲上來,然後那些書、書櫃,就像瘋了似的掉下來。"孟芝不安地嚥了口唾沫,音量轉小。"難不成這裡有什麼不乾淨的……嗯,你應該明白,我們是不是太吵了?"
這年頭,什麼怪事都會發生,真實案例就發生在他們兩人身上。再有什麼亂七八糟的鬼怪出現,她都會信。
"你別胡思亂想,原因就出在那本書上,我原本想警告你,那本書搬不得,因為書櫃已經腐朽,恰巧那冊書夠厚夠重,我就放在最上頭,好穩住書櫃,你一抽出來,當然就無法平衡,這書櫃倒了,其他的書受到影響,只好跟著掉下來羅。"
他的口氣輕鬆的像是在說別人家的事,孟芝聽了火氣更旺。"齊昱!這麼危險的事,你幹嘛不早說?"
現在可好了,兩個人被壓在書下,動彈不得,萬一讓有心人撞見,她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我都盡力護著你了,不然還能怎麼樣……哎哎,痛死我了。"齊昱下意識聳肩,肩膀馬上傳來劇烈痛楚,疼的他齜牙咧嘴。
見他痛苦萬分地皺著臉,再瞧瞧散落在他背上的書冊,以及倒塌的書櫃,孟芝也不忍再說什麼。她的耳邊依稀還傳來他驚慌的吼聲,等到她回過神來,他已經牢牢將她護在身下。
只不過她還是被幾本書砸到了四肢,他忘了,那是她的身體,並沒有高大到足以保護雄壯的"她"。
"喂,你還不趕快起來,這樣壓著我,我怎麼幫你上藥?"
口氣少了幾分火藥味,藏著些許歉意,慶幸她的身子沒有胖到壓死人的地步,否則她恐怕是被壓死,而不是被砸死的。
"可能會有些困難。"他的兩手好像都斷了。她的骨頭比他所料想的纖細,根本撐不住他的蠻力。
"什麼意思……"
陡地,齊昱耳邊傳來幾聲詭異的聲響。"噓,噤聲!"
同樣是練武之人,耳力極佳的孟芝,也聽到了。"那是什麼聲音?"聲音來自許多方向,不約而同往他們的所在集中。
聽出些許端倪,齊昱沉下臉來,著急尋找聲音來源。"這聲音好像是──"
他一臉凝重,她也跟著緊張起來。"什麼?你快說啊,別嚇我。"
"應該是地板裂開的聲音。"齊昱鄭重宣佈最後的答案。
"啊?什麼?"
地板上的裂痕迅速往他們的方向延展開來,孟芝親身感覺到背上的木質地板開始鬆動。
孟芝臉色驟變,迅速刷白。"齊昱,快想想辦法!"
"呃,應該是來不及了。"
喀──
"呀──"伴隨著地板碎裂的聲響,是孟芝的尖叫。
只見腐朽的地板,承受不了這場重擊,開始龜裂,而孟芝與齊昱隨著書冊,沿著地板裂出的大洞,摔了下去。
地板下,別有洞天,是另一間藏書室,放了滿坑滿谷的書冊。他們就摔在一捆捆的書冊上,慶幸大難不死,不過現在的下場,恐怕會比死還難看。
她的腿骨裂傷,他摔斷手,兩個人在書樓的地下室,摔成一團,也引起齊府所有人的注意。
"昱兒,你跟孟姑娘兩人,窩在書樓裡做什麼?申總管都說書樓年久失修了,你還帶孟姑娘去那裡做什麼?現在可好,你害孟姑娘受這麼重的傷,為娘要怎麼跟孟老交代?"一向溫和的齊夫人,也忍不住動了怒火。
"沒做什麼!"
孟芝咬牙回道,瞪著正讓小春兒餵食珍貴燕窩的齊昱,心火燒的正旺。
再這樣被齊夫人,一個時辰一小念,三個時辰一大念的牢騷攻勢下,她真的快要崩潰了。
"哎呀,你這死孩子,說這什麼話?現在可好,孟姑娘在咱們家受傷了,別人會怎麼說?你自己的名聲敗壞不打緊,你怎麼可以毀了孟姑娘的名譽?何況……"
"是、是、是,是我的錯。"孟芝有一搭、沒一搭,回應齊夫人的牢騷。
明明始作俑者是那個坐在那裡大吃特吃的混蛋,再說齊夫人也是他的娘,並不是她的,她為什麼要飢腸轆轆地忍受這永無止境的牢騷?
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十隻羊、十一隻羊、十三隻羊……
就在孟芝寧可用數羊催眠自己,也不想聽牢騷的當頭──"改明兒,你就娶她過門。"齊夫人猛地下了結論。
"娘,你剛剛說什麼?"
"夫人?"
"姑姑,你怎麼能──"
孟芝嚇的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小春兒瞪大眼,燕窩湯淋在齊昱腿上,連剛要踏進門,前來宣示所有權的申音,也嚇呆了。
四周陷入一陣詭異的寂靜。"咳咳!"齊夫人鄭重其事的清清喉嚨。
"為娘的意思是,既然昱兒都對人家這樣了,今日又讓孟姑娘受這傷,你得負起全責才行,將孟姑娘娶進門,也是遲早的事,何況為娘已經囑托申總管,有勞孟老過府商談你們兩人的婚事,既然得做夫妻,在養傷這段時間,你們小兩口就培養一下感情,昱兒,你也可以順道帶孟姑娘,熟悉一下府裡的情況,明白嗎?"
不孝子都把人家給剝光了,早該負責,這會兒順水推舟,把話說開省事些。
齊夫人這一番話,猶如平地一聲雷,震的大伙腦袋瓜嗡嗡作響。"嗚──"申音轉身,一路哭回房。
"天啊!少爺……"小春兒眼眶含淚,恨不得將湯匙敲在齊昱的頭上。
"啊?"孟芝搔搔頭,一臉狐疑。她到底對齊昱做什麼了?
"呃──"齊昱當場傻眼。沒料到一心盼望他成親的娘親,會採用這種趕鴨子上架的逼婚手段。
慘了,這下她鐵定發火了!齊昱不安地偷覷孟芝。
"娘!這事我能解釋的,事情真的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孟芝苦著臉,急的團團轉。
要她嫁入齊府,免談。
快說些話啊!孟芝不停以眼神暗示齊昱,在這個緊急當頭,只有他這個假孟芝說的話,齊夫人才有可能當一回事。
"呃,齊夫人,實際情況是──"
"芝兒,你放心,齊府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齊夫人憐愛地拍拍"孟芝"的肩頭。
"娘,你真的誤會了!"眼看她就真的要被賣入齊府,孟芝急的哇哇叫。
"閉嘴,這事沒得商量,這回為娘說了算。"
齊夫人一句頗具威嚴的話,徹底斬斷孟芝的希望。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9 07:07:59
第七章
"唔……"
孟芝做了惡夢,擰著眉頭,滿頭大汗驚醒過來,仍不住喘氣。
夢裡全是她和齊昱成親的畫面,自從齊夫人宣告那可怕的消息後,她每晚必定做惡夢。
雖然齊府沒有她所想像的糟糕,可一想到齊昱對她避若蛇蠍的模樣,她也不得不擺起架子,她承認她不是什麼柔順的千金小姐,也沒有什麼值得稱讚的婦德,起碼她還沒有可憐到必須倒貼齊府的地步,她還是有她孟家人的骨氣。
再說,那申總管一家人,她瞧了就有氣,只怕嫁過來後,她會一個失手將他們痛揍一頓。況且,她也不捨……留爹一個人,娘死後,爹只有她了。
說什麼她要闖蕩江湖,都是胡謅的,她只是不想離開他老人家罷了。
"唉!"孟芝重重歎了一口氣。現在該怎麼辦才好,齊夫人似乎是認真的,不像有轉圜的機會。
好不容易眼皮又重了起來,孟芝翻個身,準備找個舒服的姿勢入睡,眼皮才剛閉上,耳畔馬上傳來一陣細微聲響。
"那是什麼聲音?"
"噓!別出聲。"
冷不防門邊,傳來齊昱的低語。
"你你、你啥時進來的?"瞌睡蟲全嚇跑了,孟芝坐起身,下意識逮住僅著單衣的襟口。
"噓,剔說話,你睡裡頭,千萬別出聲。"齊昱一骨碌爬上床榻,大搖大擺地躺了下來。"幫我拉一下被子,我雙手不方便。"
什麼跟什麼?
聽他吩咐的順口,活像她是他的下人。
"齊昱,這是我的房間,你跑來這裡做什麼?"要不是看在他的手還傷著,她還真的考慮,一腳踹他下床,讓他面"地"思過。
"噓,小聲點,別嚷嚷,快幫我把被子拉起來,最好遮住我的臉,別讓人一眼就認出來。"
"喂,開玩笑總該有個限度,你這人怎麼──"
孟芝話才剛說到一半,敏感察覺有東西朝她射來。
"當心!"
身手矯健的齊昱,踢高枕頭,適時擋下兩枚飛刀。
"齊昱!納命來!"
接著三名黑衣男子破窗而入,朝床上的人兒殺去。
"可惡!"齊昱翻身跳起,轉頭對人兒吩咐道:"孟芝,你千萬別下床,這些人是衝著我來的。"
語畢,齊昱跳下床,靈活地以腳背勾起椅子,擊向三名殺手。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孟芝完全看傻了眼,更驚訝齊昱的身手,竟然出乎她意料的強,她以為他不過是個空耍嘴皮子、功夫蹩腳的公子哥兒,沒想到還有兩把刷子,光用腳就能壓制住三個人。
"讓開!我們要殺的是齊昱,姑娘別插手。"
水噹噹的姑娘家,殺手們終究捨不得下重手,好言勸道。
"想殺他,也得過我這一關。"齊昱狡詐一笑,運用靈巧的身子,在屋子裡玩起你追我跑的遊戲,還不時趁敵人因他的外貌輕敵,而予以重擊。
"姑娘,別怪我們不客氣了。"被踹上好幾腳的殺手,決定放棄憐香惜玉,改以下重手。
"有本事儘管使出來。"齊昱出言譏諷。
"看招!"
三人使出渾身解數,圍攻齊昱。
孟芝看的膽戰心驚,還得小心提防,決心致她於死地的殺手竄來。
"喂,我還沒死啊,你們的對手是我。"
齊昱一個飛踢,踹中一名正往床榻逼近的黑衣人。
"可惡!你這女人究竟是打哪來的?"三個人不敢置信,竟會被一個女人給箝制住?!
"呵,問閻王去。"
這些黑衣人的招式,早在江南時,就讓他摸清了,沒想到他們─路追到北方蒲城齊府,還是一點長進也沒有。
"拜託你們,爭氣點,連個女人都打不過,像什麼話。"他輕嘖。
"兄弟們,別讓一個女人瞧扁了。"
其中一名黑衣人,在無預警的當頭,朝齊昱吹了麻針。
針紮在他的左肩上,齊昱趕緊咬掉麻針。"可惡!"
然而終究遲了,麻藥馬上發揮作用,他的左半部開始發麻,從上半身麻到下半身,攻勢自然也和緩下來。
漸漸地,三名對手對他來說,已經稍嫌吃力,加上斷臂無法使力,齊昱漸感不支,身上開始出現被刀刃劃過的血痕。
心急如焚的孟芝,無心顧及即將痊癒的腿骨,再也按捺不住,抽出原本就掛在床頭,齊昱的配劍,衝向三名黑衣人。"讓我來!"
她的武功雖上不了檯面,自衛護身倒還綽綽有餘。
"齊昱,你可現身了,堂堂男人躲在女人身後,像什麼樣子。"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黑衣人索性放棄了齊昱,轉而攻向孟芝。
"你閃遠些,這裡讓我來。"孟芝一個巧勁,將被圍困在當中的齊昱,給推到床榻,遠離戰場。
"齊昱!納命來!"三人合力圍攻孟芝。
"看劍!"孟芝也不是省油的燈,運起劍勢,準備應敵。
交戰一會兒,雙方不分軒輊。
鏗鏘──
刀劍互擊,傳來刺耳聲響,雙方用力一擊,迅速退開,喘著氣,等待下一波的攻勢。
"齊昱,你學了新招?"黑衣人納悶不已。
"你說呢?"孟芝強自鎮定,回以一笑,虎口則是被震的酸麻,對手遠比她所想像的強硬。
"無妨,今日你非死不可。"
"那可不一定。"
第二波攻勢再起,這回遠比第一次試探性質來的猛烈,然而鮮少有實戰經驗的孟芝,加上黑衣人互相搭配、變化多端的招武,她根本疲於應付。
幾招下來,孟芝已經左支右絀,忙的不可開交,況且,黑衣人存心致齊昱於死地,招式更加凶狠,不留餘地。
情急之下,齊昱直接吼出聲:"孟芝!快離開,你不是他們的對手。"
他與他們交手多次,早看透對方會玩什麼花招,但她不同,她完全沒有經驗。
"孟芝?"
黑衣人不約而同停下了攻勢,瞪著看似齊昱,卻喚作孟芝的人,無法否認的,方才與他們對陣的女人,所使出來的招武,倒比較像是他們過去的敵人──齊昱。
"呼呼──"孟芝大口喘著氣,抹掉嘴上的血痕。"怎麼,認輸了嗎?"
"你是齊昱?"黑衣人瞪著孟芝,狐疑問道。
"呵,你們在說笑嗎?我不是齊昱,還會是誰?看招。"
不服輸的孟芝,壓根兒不理會齊昱的警告,一心想與黑衣人一較高下,舉起劍殺了過去。
"齊昱,你死定了。"
雖然不明白今晚的"齊昱",怎麼比之前的差上許多,但他們倒是樂得對手容易收拾些。
兩方又陷入一陣混戰,齊昱越看越心驚。"這女人到底在搞什麼鬼?"
眼看孟芝節節敗退,卻仍然死撐著,齊昱擔心的想衝上前去,無奈這身子是她的,萬一缺條胳臂、斷條腿,劃花了臉,他都吃不完兜著走。
猛地,孟芝似乎是腿傷復發,雙腳發軟有些站不穩,眼看黑衣人的刀劍,就要砍掉她的腦袋──
"可惡!"
來不及思索,齊昱挺身而出,下意識橫擋在她的跟前。
鮮血噴濺在孟芝的身上,嚇了她好大一跳,接著,齊昱的身子背對著她癱軟過來。
發現按插在他腹上的劍尖,血色自孟芝的臉龐退去,她急忙攙住他的身軀,驚吼出聲。"齊昱!你怎麼樣?"
"齊昱?"黑衣人停住刀勢,面面相虛,顯然被搞糊塗了。
"該死的,你們這群混蛋,竟然在我身上插了個窟窿,我絕不輕饒。"
孟芝一手撐住齊昱,一手拿穩長劍,趁著黑衣人發愣的當頭,一劍刺過去,正中其中一人的心窩,那人當場吐血倒地。
"撤!"另外兩人眼看苗頭不對,抱起同夥的屍身,迅速翻窗離開。
而遠遠地,走廊上也傳來陣陣吆喝聲,想必是這場打鬥,也引起了齊府下人的注意,大伙紛紛趕往這兒來。
"齊昱,你怎麼樣?你千萬不能死,你死了我可慘了,我可不想靠這個臭身體過一輩子。"孟芝扯下自己的衣袖,趕緊壓住他血如泉湧的傷處。
"咳──"咳出一口血,齊昱無力地癱靠在她的懷裡。"我這個人向來福大命大,哪……有這麼容易死……"
鮮血不斷從他的口中湧出,孟芝瞧的心驚,咬緊唇,心口繃的死緊。現在哪管什麼恨,就怕他眼一閉,雙腿一伸,就這麼去了。
她真的非常害怕,他會這麼死在她面前,不是她不捨,而是齊老爺命在旦夕,齊府還有申慶那老狐狸,留下齊夫人一名弱女子,未免太可憐了。
"發生什麼事了?"
"天啊!少爺!"
"孟姑娘!"
齊府下人一舉衝進房裡,瞥見一屋的凌亂,明顯是打鬥過的痕跡,還有口吐鮮血的齊昱,大伙驚叫連連。
"老天啊,昱兒,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孟姑娘她……"齊夫人嚇的花容失色。
"娘,方才──"
正當孟芝要將前因後果說出口時,手指頭忽然被咬住,是齊昱咬她的。
誤以為是他耐不住痛,孟芝輕拱著。"忍著點,我馬上請人找大夫來。"
"不是……"齊昱強忍劇痛,用力搖頭。
瞧他好似有話說,孟芝趕緊低下頭,將耳朵湊近他的嘴邊,"怎麼了?"
齊昱用力喘著氣,不停重複喃念著。"不可說……那事不可說……"
話還來不及聽清楚,齊昱就痛昏過去了,孟芝則是苦思對策,慌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昱兒,到底怎麼回事?"齊夫人蹲在孟芝身旁,幫忙攙起齊昱。
"嗄?"她趕緊回神,想起他的交代,只得將黑衣人的事給吞進腹中。
"是……呃……我跟孟姑娘……呃……一時興起,夜裡睡不著,所以決定比劃一下,對,沒錯,就是這樣。"
原本喧鬧吵雜的現場,頓時化為一片寂靜,眾人鴉雀無聲,面露懼色,有志一同地退離孟芝一大步,無人敢多靠近分毫。
糟了,似乎扯過頭了。
孟芝的背上,冷汗流淌而下。
真的不是擔心他的緣故,如果他死了,那她也玩完了,有誰會相信她外表是齊昱,骨子裡則是孟芝呢?
所以他不能死,他必須讓她的身子撐下去……
看著躺在床榻上,因刀傷發燒,臉色慘白的齊昱,孟芝心頭惶惶不安。
"少爺!清水打來了。"
"放著吧,我來就行了。"
遣退了下人,孟芝主動清洗綾巾,擰乾後,小心翼翼地擦拭齊昱臉上滲出的薄汗,每一根指頭、頸子、臉頰、手臂……每一個部分她都極為仔細擦拭,或許是因為怎麼看都是自己的身子,倒也沒有什麼古怪的情緒出現。
陡地,她握著綾巾的手,停在他腹上四指寬、深入肌理的傷口,微微顫抖著,心口更像是被針紮著般刺痛不已。
她不確定她的心痛,是因為受傷的是自己的身體,還是……那足以使他致命的刀傷。
他為何要挺身救她?
她不懂,直到現在,她的心還縈繞著當時的震撼。
望著自己乾淨的身子,她很確定他並沒有將她的威嚇聽進耳裡,照樣沐浴。
她早該知道,這種男人根本不可信任,不過,現在她倒是很慶幸他有沐浴,不然讓那大夫發現,她這姑娘家,身子骯髒、渾身滿是異味,下場恐怕比嫁入齊府還慘。
等等,這樣算起來,他擅自沐浴了不只一次,那不就表示,該摸的、該看的,他一樣也沒少做,她好歹也是個姑娘,他真的沒有半點……感覺?
那她這個女人,當的還真失敗!
越想臉越熱,孟芝捧著漲紅的雙頰,困窘地直想鑽進床底下。
"你臉紅個……什麼勁,再使力,傷口又要噴血了。"齊昱虛弱地翻著白眼。
"啊──抱歉,我失神了。"她趕緊抽回手。"我、我去洗一下綾巾。"
孟芝尷尬地直想落荒而逃,無奈一離開,一定會被視為心虛,她只好繼續背著他洗綾巾。
"洗好了沒?這些汗黏死人了……"
"你小心點,別亂動,傷口好不容易才癒合一些了。"孟芝努力轉移他的注意力。
"我睡多久了?"
"兩天吧。"
"真糟糕,你的身子骨太虛,要是我自己的身體,上了藥,不到半天就沒事,哪需要躺這麼久?"
"沒人要你拿我的'虛弱'身子去擋刀,你根本是蓄意的,你幹嘛拿我的身子開玩笑?萬一那一刀捅偏了,我不就死定了!"
看樣子她低估了他的生命力,前一刻還臉色發白,要死不活的樣子,下一刻馬上恢復原來的死德性。
眼見他又能和她抬貢,表示他應已無大礙。
幸好!他沒事。
孟芝不自覺吁了口氣,心上壓得她喘不過氣的大石,總算能暫時擱下。
等了半晌,沒有聽到他回嘴,孟芝訝異轉過身睞著他。"幹嘛不說話?"
齊昱的視線和她對上,徐聲說道:"我壓根兒忘了這不是我的身體。"
"你……"這是什麼意思?
孟芝震懾住,驚訝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收回視線,閉上雙眼,唇角揚起一抹笑。"你絕不是他們的對手,他們為了殺我,會使足全力,受了那一擊,你必死無疑。"
所以他才挺身替她擋下?
"那……也不需要,把自己的命給賠上。"話一出口,孟芝旋即後悔,她似乎對他擔心過頭了,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不,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
莫名的燥熱,自腳底竄上來,忽然沉靜的詭異氣氛,添了絲引人遐想的曖昧,也讓彼此的關係又複雜了一些些……
叩叩──
門外適時響起敲門聲,化解了房裡的尷尬氣氛。"少爺,孟老爺來了。"
爹!
乍見到多時未見的老爹,孟芝感動的熱淚盈眶,險些撲進他懷中。許久不見,她怎麼覺得爹又老了。
一思及,一向愛她如命的老爹,一定會對她這個假齊昱破口大罵,她的心都涼了。
照顧老爹的事,都是由她親手料理,他愛吃什麼、愛嘗什麼,只有她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她不在孟府一個多月了,不知道老爹有沒有照常吃飯,她才不相信那混蛋齊昱,會好生伺候他老人家。
"孟、孟老爺,是來探望孟姑娘的吧?"孟芝咬著唇,勉強維持著鎮定。
"齊公子,小女這段時日,多虧你照顧了,有你擔待著,老夫很放心。"
出乎孟芝意料之外,孟老爺僅是對她笑,沒有半句責備。
"孟老爺,客、客氣了。"孟芝趕緊低下頭,趁機抹去眼眶的淚,才不至於讓人瞧出端倪。
孟老爺走到床榻邊,若有所思地瞧著齊昱,唇邊始終掛著淺笑。"聽說你挨了一刀是嗎?謝謝你這般護著她。"
"小意思,不算什麼。"齊昱眨眨眼,眸裡掠過笑意。
"那你好好休息,不打擾了,有什麼需要差人來孟府,吩咐一聲便是。"孟老爺站起身,走到門邊,還回頭多看了孟芝一眼,才笑咪咪的離開。
孟芝總覺得古怪,再也按捺不住疑惑,開口問道:"齊昱,你會不會覺得我爹他……好像……"
她搔搔頭,老覺得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你爹真的不是當假的,他一會兒功夫就識破我是假冒的孟芝。"齊昱開心宣佈答案。
孟芝全身僵直,腦袋頓時化成一片空白。"你……能不能再說一次?我剛剛沒聽清楚。"
"說明白點,孟老爺瞧我乖乖待在孟府,甚感欣慰地跟我說,他的寶貝女兒總算像個未出閣的端莊姑娘,不過他又補充一句,他的女兒並沒有這般好相處,所以我絕對不是他孟某人的女兒,為避免被地拿掃帚趕出孟府,我只好將實情全盤托出。"
這個論點,她不知該哭還是笑。
"你的意思是,爹他早就知道我們……兩個人的事?"腦袋持續空白中,她根本無法思考。
"沒錯,你爹聽了,完全沒被嚇到,還說我們兩人是姻緣天注定,這輩子拆不開了。"
他的態度就像在說別人的家務事般輕鬆,孟芝卻一點也輕鬆不起來。
"開什麼玩笑,什麼姻緣天注定,別鬧了。"又不是倒了八輩子的楣,若真衰成這樣,她先去死算了。
"我倒覺得孟老爺的話,有幾分道理,看了孟家的狀況,沒有我想像的糟糕,你應該也不像那種,需要人時時陪在身旁的那種深閨千金,正符合我的需要。"
左思右想,成親是遲早的事,與其娶個大麻煩,還不如選個小一點的麻煩,他也比較輕鬆。
"可惡,你這笨蛋,又在胡扯些什麼。"她氣的臉紅脖子粗,恨不得一腳踹死躺在床上裝死的混蛋。"既然你已經說出去了,幹嘛不早跟我說!"
"說了,你還會乖乖待在齊府嗎?"
無預警地,齊昱蹦出這句話,卻徹底引燃她的怒火。
"這太不公平了,你憑什麼要把我困在這裡?既然我爹能,你娘也行,咱們把話說開了,省得繼續痛苦下去。"
再繼續胡鬧下去,她真的得嫁進齊府了,無論如何,她都必須放手一搏才行。
齊昱臉色突地冷沉,沉聲應道:"我爹娘承受不了這種驚嚇,沒有我的允許,你最好別亂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9 07:08:14
第八章
她確定齊昱真的惱火了。
第一次,他在她面前發火,以往他總是擺出嘻皮笑臉的欠揍樣,那回他卻為了保護自己的爹娘,而動了肝火。
那傢伙不是個不孝子嗎?
又怎麼會在乎自己的爹娘如何?
熟悉的茶香味撲鼻而來,引起孟芝的注意。"我來!"
她急忙站起身,接過孟老爺手上的熱茶壺,她為兩人添了杯熱茶,熟稔地在孟老爺專用的杯子中,斟了七分滿。
她記得,用這杯子喝茶,有種特殊風味,一向是爹的最愛。"好久沒喝你泡的茶了,還是一樣好喝。"孟老爺滿足淺笑。
孟芝偷覷了孟老爺一眼,怯怯開口。"爹,你真的相信我是孟芝嗎?"今日,她特地撥個空,溜出齊府回家,目的自然是探望多時未見的父親。
"傻芝兒,除了你以外,有誰知道爹喝茶只喝七分?"
"可……爹怎麼真會相信這種荒唐事?"
若非那茶燙手,她還真懷疑這一切都是夢,一覺醒來,啥事也沒發生,她還是過去的孟芝。
"齊昱真過分,明明已經露餡了,他還不告訴我,害我白擔心了好些時候,那傢伙還不准我跟齊夫人說實話,還要我繼續瞞下去,真不知道他安什麼心眼。"
"或許,他不希望這件事,會加重齊老的病情,他有他的考量,未必真要跟你過不去。"
"爹!別被他誆騙了,若他真如此孝順,就不會拋棄爹娘,遠走他鄉避不見面五年。"他不孝子的稱號,可不是浪得虛名。
孟芝瞪大眼,不敢置信。懷疑爹是不是讓齊昱灌了迷湯,為何自始至終都如此袒護他。
"唉,這事一時之間也說不清,爹只能跟你說,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不過這也是你的好機會,你可以順便看看齊府究竟是什麼樣子,若你真覺得齊府讓你過得痛苦……"
孟老爺話還未說完,孟芝便急忙澄清。"……其實齊府也不是那麼討人厭,齊夫人待我極好,只是進了齊府,我才知道齊昱早有一個表妹,正疑疑地戀著他,我嫁過去,恐怕將來不只我一個人痛苦。"
話說出口了,孟芝自己也嚇了一跳。她原以為申音在她眼中,根本不算什麼,沒想到她始終在意著她的存在。
"況且,齊夫人要的媳婦兒,應該是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千金,我沒本事鎮日待在府裡繡花賞月。"她自嘲道。
她永遠不會忘記,當齊夫人第一眼見到粗魯的假孟芝,臉上的表情有多驚訝。雖然她依然弄不明白,明明"孟芝"表現之差,齊夫人應該見識過了,為何還是要求她和齊昱成親。
"爹明白了,爹不會再強迫你嫁入齊府,爹遲早會離開,爹只是不希望將來只剩下你一人,你會比現在更痛苦。"
"嗯。"她啜口茶,發現天色已暗。"糟了,耽擱太久,爹,我該回去了。"
"等等──"孟老爺喊住她。"齊昱那人,遠比你所想的複雜,雖然他是個不錯的孩子,爹也認為,他並不適合你。"
"那種頭腦簡單,沒血沒淚的混蛋,我本來就看不上眼。"
匆匆拋下一句話,孟芝便轉身離開。
好不容易等到夜深,孟芝才拉著齊昱回到書樓;繼續進行找書的工作,所有的書都因為書櫃倒塌,而亂成一團,因此他們必須一本本翻起來,拍去灰塵才能看,遠比之前還要辛苦。
這回更慘,齊昱的斷手雖已拆下石膏,不過仍未完全痊癒,使不上全力,因此搜書的動作更慢了,眼看齊府已經開始準備兩家大婚事宜,孟芝只得咬緊牙根,苦撐下去。
"喂,別發呆了,快找!"孟芝自層層疊疊的書堆裡,抬起頭來,發現齊昱正在神遊太虛,隨手拾起一本書扔了過去。
匡啷,命中目標。齊昱捧著腳骨哀號。"我這個樣子連吃飯都成問題,更別說找書了,這身子好歹也是你自個兒,萬一撞出個瘀青,你可別怪到我頭上來。"
"無所謂。"反正手都斷過了,腹部也被插過窟窿了,再慘也不過如此。
既然他不允許她向齊氏夫妻吐露實情,那她就必須趕在嫁入齊府前,換回真實身份,阻止這樁荒唐的婚事。
"悶死人了,我要出去走走。"齊昱伸個懶腰,站起身就要走出書樓。
孟芝瞪著堆在他身旁,一頁都沒翻過的書冊。
他的手指頭還能動,又不是整隻手廢了,明明說好兩人要分工合作,找出恢復的方法,原以為他會比她更熱中才對,怎麼她比他還心急?可惡!事情應該不是這樣發展的。
"齊昱,你到底想不想要回這個身體?"
沒有這個威武雄壯的身體,任憑他的威名再怎麼遠播,也無法縱橫花叢。
"以前確實很想,不過現在不怎麼想了,我發現,擁有女人的外表,可以做的事更多了。"
"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麼?"
"上回你也看到了,敵人因為我的外表是個女人,放鬆了警戒,這對我目前的工作來說,有相當大的助益。"齊昱神秘地笑了笑。
說到上回,她記得……
"對了,你還欠我一個解釋,那些黑衣人是為什麼而來?"那天驚心動魄的場面,她記憶猶新。
齊昱收了笑,神情轉趨嚴肅。"說實在,我並不希望你知情,我出去走走。"
"沒交代清楚前,不准離開。"孟芝一個箭步,輕鬆拎住他的衣襟。"你不能這麼自私,那些黑衣人很明顯是針對你來的,在還沒換回真實身份之前,我都有被誤殺的風險,因此我必須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
齊昱嘴角勾起一抹從容的淺笑。"你放心,我會密切保護你的安危。"
"憑你這連舉筷也不成的手?"孟芝輕哼。"別忘了,我們在同一艘船上,船沉了,誰也活不了。"
她學他上回的話堵他。
"是活不了,可我會趕在船沉前,將船推回到岸邊,這樣誰也不會死。"簡言之,這事沒她插手的餘地。
"事情不會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確實如此。"齊昱陷入深思。
不諱言,他心中有比換回身體更值得他操心的事。
齊昱抬起頭來,恰巧和孟芝的視線對上。
那雙黑眸雖是他的眼,可眸中透出的神情氣息,完全不同於他的,她的眼神沒有閨閣女子的嬌荏,有的只是不輕易妥協的堅決,她獨立自信的氣魄,最是令他激賞,很少有女子能有這等能耐。
呵,她或許幫得上這個忙。
"若你答應幫我一個忙,我就將前因後果都告訴你。"
"什麼忙?"
"明晚子時陪我下江南一趟。"
"明、明晚?做什麼?"
"你只要回答,要或不要?"齊昱態度突地轉為強硬。
一想到可以離開蒲城,一圓四處遊歷的夢想,孟芝直覺地就想答應。過去礙於她是女兒身,行走江湖不方便,老爹一人留在孟府,她也放不下心,因此遲遲未有離開的打算,如今──
似乎瞧出她的猶豫,齊昱主動開口道:"若你擔憂孟老爺,大可不必,我有托人關照,你可以放心。"
"你怎麼……"知道?孟芝大感驚訝。他怎麼越來越能料中她的心事,反觀她,卻始終對他的事一無所知。
只能直覺地預感,隱藏在他那張放蕩不羈的表情下,是另外一層心思,他並沒有她所想的簡單,而她竟不自覺……開始對他好奇起來。
畢竟沒有多少人,可以獲得她老爹一句讚美,也沒被回以配不上他的寶貝女兒之類的話,爹只說,他並不適合她,那她倒想看看,她是哪配不上他。
"好,我跟你去,那我們兩人暗自離開齊府,又怎麼跟齊夫人交代?"她迫切地想瞭解他的一切。
"呵,這你也可放心,我已經囑咐孟老爺,就說我上孟家作客去了,我會趕在齊府的人起疑前回來。"
重點來了。"那……我究竟要做什麼?"
"正式扮演齊昱一個晚上!"
看似笨重的大船,速度竟是出奇的快,由蒲城到江南著名的織城──碧紗城,水路最快也必須走個三五天,他們花不到兩天,再過幾個時辰,船就可以停靠碧紗城外的碼頭邊。
看著飛快掠過的夜景,孟芝倚靠在船欄邊,就著月光,仔細翻看自齊府帶出來的"異術靈咒"。
沒時間在亂成一團的書樓裡東挖西找,她索性就地取材,將這本砸的她眼冒金星的破書,拿來瞧瞧,說不定有什麼發現。
"……攝魂術?抽離別人的魂魄,操縱他人的軀體以為已用……啐,真噁心,食靈咒,吸取他人魂魄,增強自身功力……"
越往下看,孟芝的眉頭鎖的越緊。不管是具有什麼功用的靈咒方術,都是些害人不淺的邪術。
"怎麼都是這些東西!"才看沒幾頁,她的耐心已經宣告用罄。
雖然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諱言,書裡透露了許多操控靈魂的方法,不僅可以奪取他人的靈魂,也可以利用適當的方法,引出自己的魂魄等等。
想著、想著,孟芝瞧了瞧那本被她扔在地上的書冊。
反正就當增長見聞羅。孟芝當下決定把書撈回來,繼續看下去。
"……靈魂出竅術,子夜時分,唸咒七七四十九次,可喚出自己的魂魄,得道者一夜可魂飛三千里,亦可鑽入他人體中……"突然,她的身體一陣發癢。
孟芝沒有多想,伸手開始抓癢,她一路抓,胸、臉、背、手、大腿……直到摸著一個不明物體,她的身體震了一下,好似電流竄過。
她好像碰到一個奇怪的東西。
嗯……那個她總是假裝遺忘的部位。
連上茅廁,都是累積到不行,再不宣洩就會爆體而亡的情況下,她才不得不去小解,但也僅限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茅廁裡,啥都看不到,她就不用"眼睜睜"目睹那可怕的東西。但,她剛剛不僅碰到了,還不小心抓了一下。
孟芝怯怯地盯著罪魁禍"手",指尖還遺留著那詭異的觸感。她焦躁地來回走動,右手抖啊抖的,用力甩了幾下,那令她一輩子也忘不了的深刻觸感,依舊存在。
更糟的是,那個地方……還是很癢,而且有越來越癢的趨勢。
那個地方若沒清洗乾淨,很容易發癢紅腫,會癢得讓你寢食難安,生不如死。
齊昱的警告言猶在耳,她確實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自從交換身體以來,她沒認真洗過一次澡,頂多用水潑潑了事,所以她的報應來了?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孟芝陷入深思。考慮是該抓個徹底,讓自己舒服一會兒,再剁掉髒手自清?不過難保下次不會再發作,還是……直接剁掉那個地方,杜絕後患,!
思考片刻,孟芝深知再這麼癢下去,也不是辦法。況且現在情況更慘了,不僅發癢,她還開始感覺熱熱的……
"嗯,就這麼做吧。"
孟芝深吸一口氣,抽出腰間的佩劍,舉高──
"孟芝,原來你在這裡,也不打聲招呼,一個人躲在這裡做什麼?"聽人說,她在這兒,齊昱趕緊找來。
"既然你要扮齊昱,還得再更像一些,趁堤岸前還有一段時間,我們來琢磨一下對策。"
"啊,等、等一下。"孟芝背對著來人,慌張地揮動手中的長劍,就怕讓他瞧見她的拙樣。"齊昱,你先別過來。"她還沒處理好,
赫!她拿劍做啥?
齊昱硬生生被嚇了一跳,不敢貿然前進。
劍身在月光映照下,映射出銀光,很明顯地,那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利劍。"孟芝,你在忙──"
眼前過於詭異的情景,嚇的他趕緊閉嘴,雙眼圓瞪。
她那個姿勢……她在幹嘛?
劍被舉起,齊昱旋即想到可能發生的事,嚇的臉色慘白,疾步奔往她的身邊。"啊──劍下留'人'吶。"
管他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狗屁。
顧不得利劍傷人,齊昱從後方奔來,一個不小心衝力過猛,砰一聲,將孟芝給撞入江裡。
"呃──對、對不住。"看著在江面上載浮載沉的身影,齊昱欲哭無淚。
這下真的什麼都完了,她一定會氣的讓他絕子絕孫,恐怕不止,說不定還會來個屍骨無存。
就在齊昱準備哀悼往後無人替他送終的時候,黑漆的水面爆出一陣哭吼聲。"救命,我不會泅水啊……我怕水啊……"
"哈啾!"孟芝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千、千萬別著涼了。"齊昱不敢多耽擱一刻,拿起外衫,細心替渾身濕透的人兒擦拭濕發。
還好!東西還在!
齊昱驚魂未甫,用力喘了幾口氣。他趁著在海裡,一團混亂的時候,大略檢查過了。
"你、你別再抖了,又沒發生什麼事。"孟芝漲紅了臉,故作鎮定。
她當然知道他在害怕什麼,想到剛剛發生的烏龍事件,她就羞憤的想自殺。什麼叫"劍下留人",她只不過是一時情急,找不到東西止癢,又不敢用手抓,只好用劍背抓,誰知……
就讓他給撞進江裡,還讓他發現她畢生最可恥的秘密──她怕水。可以料想的到,她可怕的表情與吼叫聲,應該也嚇壞他了。
糟糕透頂!孟芝氣的咬牙切齒。
"你也別惱了,怕水不是什麼可恥的事,每個人……嗯,都有弱點的。"
齊昱抹去滿額的冷汗。他同樣經歷了不小的驚嚇。
"那……這次就算扯平,誰也沒欠誰。"孟芝的音量小了許多。這次真的得感謝他,要不是他死命撐著她,她真的得到海龍王那報到了。
"哈哈。"齊昱只能心虛地乾笑。"對了,你剛剛在船舷附近做什麼?站在那裡很危險的,一個顛簸,你就可能摔進江裡。"
"你沒說,我都忘了,我之前在翻那本'異術靈咒'時,找到一個秘方,或許可以讓我們恢復原狀。"孟芝興奮極了,早忘了才剛經歷過一場凶險。
"說說看,是什麼樣的方法?"
"書上記載了一種叫做換靈的方術,它說人身上每一個孔竅都積聚著靈氣,靈氣在我們的四肢百骸、五臟六腑之間兜轉,只要收集了這些靈氣,進而就能隨心所欲地控制那個人的魂魄。
"換言之,如果我控制了你的魂魄,再把它放進你的身體裡,你也如法炮製,那我們應該就能恢復原狀了吧。"
這個結論完全是她自己看書推測出來的,究竟有沒有效,她也沒把握,眼下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聽起來有那麼一點道理,那書上有沒有說如何做?"
"很可惜,並沒有詳細的記載,只說人的孔竅以眼、耳、鼻、口、心為主,應該是在這些地方下功夫吧!書上也說主要是收集靈氣,不知道收集是不是吸納的意思,還是……"
"那就從口開始吧,我比較有經驗。"齊昱嘴角銜起預備使壞的笑痕。
"為什麼?你試過嗎?"
"呃,那是因為……唉,你到底想不想試試看?"
被他唬的一愣一愣,孟芝沒有多想。"你真的知道怎麼開始嗎?"
"知道,來,把嘴張開。"
為了早點恢復,她乖乖把嘴張開,認真配合。"這樣夠大嗎?"
"小一點,對,這樣剛剛好。"
齊昱雙手捧著孟芝的臉頰,湊近……再湊近,直到鼻尖頂上了她的。
他瞇起黑眸,恍惚間,他似看到眼前的人兒原來的模樣。
無形中,她的臉蛋、身段,早深印在他的腦海中,她的性子配上那樣的外貌,恰如其分,剛剛好,缺一不可,少了其中一樣,都不會是完整的她。
"……嗯?齊昱,我、我們會不會靠太近了?"一定是靠太近的關係,不然她怎麼覺得她快喘不過氣了?
慘了,她一定也得風寒了,身子開始發燒,臉頰也熱起來了。
"等一下還會更靠近。"
她的眼波流轉,蘊滿獨一無二的風采,讓齊昱瞧失了神。
他懷疑,這世上可能有很多申音,他才會不時看到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老套戲碼,卻可能只有一個孟芝,沒有女人可以擁有她那股天生的傲氣。
呵,擁有她,想必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
他的凝視,令她心慌,一顆心幾乎要蹦出胸口外。"不會吧,我總覺得……不太妥當,我看還是換別的方法……"
"來不及了。"
猝不及防,齊昱以吻封緘。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9 07:08:35
第九章
"唔……"孟芝瞪大眼,望著過度貼近的"自己"。
她頻頻吸氣,胸口依舊脹的難受。
"再瞪下去,眼珠子就要滾出來了。"齊昱釋放人兒自由。
"你……"陡地,孟芝全身一陣無力,雙腿發軟,險些跌倒,他即時攙住她。
"沒事吧?"
"沒、沒、沒事。"孟芝忙不迭搖頭。
"就快靠岸了,我先去準備一些東西,你別亂跑,別讓我找不到人。"語罷,齊昱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孟芝出聲喊住他,鼓起勇氣詢問壓抑許久的疑惑。"我、我的魂魄,你吸走了嗎?"她臉紅似火燒,心口怦怦直眺,雙腿還發軟吶。她不確定,這是不是被吸走魂魄的後遺症。
她沒想到那本亂七八糟的書,還寫得有些准,真有些效果出現。
"我?這怎麼可能,魂魄哪有這麼簡單就離開身體。"齊昱下意識失笑出聲。
聞言,孟芝的臉燒的更紅了。"那、那……你剛剛在做什麼?不是在吸我的魂魄嗎?"
瞥見她認真的神情,齊昱趕緊收笑,就怕惹惱了人兒,引發不必要的誤會,那可糟了。
"咳,只試一個地方怎麼會有效,也必須等到所有的孔竅都試過了,再來論斷是否有成效吧。"齊昱故作正經回答。
"原來如此,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的三魂七魄已經讓你拿走了一半。"孟芝鬆了一口氣。"你剛剛不是說要商量什麼對策?趕緊開始吧,我先去喝口水,去去就來。"
"嗯。"見她沒有起疑,齊昱也跟著吁了一口氣。
她生澀的反應,以及對這方面體驗的缺乏,讓他不得不懷疑,他是否是第一個吻她的男人。
思及此處,齊昱的胸臆漲滿竊喜與得意,只是──
"嘔……"強烈的嘔吐感湧上喉頭,逼的齊昱奔到船舷附近,吐個乾淨。
唉,就算他努力想像,懷中抱的是軟玉溫香,可睜開眼看到的,還是一副大男人的模樣,想不吐都難。
抵達碧紗城外的碼頭,下了船,剛過午時,驕陽正熾。
孟芝第一次體會到萬人景仰的滋味。
"齊公子!"
"齊公子,我們等您許久了。"
"齊公子,這回就靠您了,只有您能幫我們了。"
一聲聲恭敬的呼喚,將孟芝給捧上了天,她甚至不用出半點力,自然有人推著她走。
"等等,你們別推!別擠,我自個兒走。"
首次遇見這等大陣仗,孟芝不免有些畏懼,不時往後望,尋找齊昱的身影。
她瞧了半天,圍得密不通風的人群,一圈又一圈將她困在中心,她壓根兒沒辦法找人。
可惡!那個混蛋,真推她一人去送死?!
好歹也跟她說明一下,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好端端的,憑空冒出這堆人,而她這個假齊昱,又該做些什麼?
陌生的人潮、陌生的城鎮、半陌生的身份,在遍尋不到齊昱的身影,無路可退的孟芝,只好在眾人的簇擁下繼續往前走。
即使她努力維持鎮定,不讓眾人瞧出破綻,可心中益發氾濫的不安,還是讓她汗濕了掌心,忐忑不已。
目的地是碧紗城裡最大的酒樓──寒水樓。眼看就要被推入虎口了,還是看不到齊昱的蹤影,孟芝急的跳腳。要不是身後堵了一堆人,她真想直接落跑了事,省得不只丟光齊昱的臉,連孟府的臉都丟盡了。
事關碧紗城往後的商機,城裡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早聚集在寒水樓最大的廂房裡,等待齊昱的到來。
"齊公子,請進。"站在廂房外頭的藍衣男子,恭敬推開門。
"嗯。"孟芝嚥了口唾沫,她實在沒有勇氣踏進廂房,裡頭的人看起來都像大有來頭,說不定還有朝廷官員混在其中,一個不小心是會掉腦袋的。
"齊公子,大伙都在等你。"後面的人催促著。
"我、我喘口氣,不行嗎?"孟芝拉下臉來,好掩飾慌張的情緒。死齊昱,到底死哪去了!這種大場面,她哪行?
就在孟芝以為自己要演出腿軟記時,她的掌心忽然被人握住,轉過頭去,發現來人就是齊昱。
老天啊,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如此希望他就在身旁。孟芝驚喜不已,脫口喊道:"齊……"
"齊家、治國、平天下,齊公子,你別老說這句訓我,芝兒明白。"齊昱反應靈敏地掩去可能露出的馬腳。
"你、你明白就好。"孟芝旋即意會他的用意,困窘地朝他眨眨眼。他陪在身旁,孟芝也踏實許多,攏攏袍子,神情也恢復鎮定,抬頭挺胸地走進廂房裡。
"齊公子!裡頭商談的是大事,其他人恐怕……"藍衣男子伸手阻攔。
擔心齊昱會順了對方的心意,直接推她入賊窟,孟芝緊緊抓住他的手掌,急嚷道:"她、她是我的女人,我得帶在身邊才有心思做事,怎麼,我齊某人做事,還得過問你這個看門的不成?"
藍衣男子愣了一下,才慌張地跪地求饒道:"不敢,小的絕無此意,齊公子說了算。"
"這回暫且饒你。"威風極了,當大人物也不過如此,孟芝大大方方地拉著齊昱走進廂房裡。
趁著空檔時,她湊近齊昱的耳邊問道:"我剛剛是不是過火了?"不然她怎麼覺得,那人一臉像是快要尿褲子的驚恐神情?
"不,恰如其分,我這人一向心軟,才會有人趁機爬到我頭上興風作浪,這回得感謝你。"
他這話怎麼聽都不像讚美,倒像是挖苦,拐彎罵她是個母夜叉。
"好樣的,接下來你自己處理,本姑娘不奉陪了。"
孟芝漲紅了臉,賭氣似的就要往回走。
齊昱連忙挽住她的手臂,兩人親匿地咬起耳朵。"今天你可不能走,待會我還需要你的傲氣幫我撐場面,不管他們要你回答什麼、說什麼,只要我捏你的指頭,你就儘管按照自己的心思回答,不必考慮太多。"
"可……我根本還弄不清楚狀況,我、我怎麼……"
孟芝話還來不及說完,一名大員外,客氣地起身親迎。"齊公子,該入座了,大伙正等著呢。"
孟芝瞪著位在桌首的大位,除了那位大員外臉上的表情較為溫和以外,其他活似要將她撕扯分食的豺狼虎豹,個個目露凶光,殺氣騰騰。
這些人怎麼看都橡是來找齊昱算賬的。"喂,你到底得罪多少人?"孟芝壓低音量,抹了抹滿額的冷汗。
"呵呵,不多、不多,就這一屋子人爾爾。"齊昱笑咪咪回道:"不過他們的生死就握在你的手中。"
"你的意思是……"其中一名身形削瘦,尖嘴猴腮的男子,率先站起來發難。
"齊公子,大伙都知道你是大忙人,甭拐彎抹角,咱們直說了,這兩年多來,你召集了碧紗城的百姓,蓋了一座勞什子染紗場,又到鄰鎮蓋了幾座織場,偏偏染好的花色布料,不批給我們這些布商,還打算自個兒開店做生意,賣起布來,這些都算了,布價硬是比我們低個三成;還放話說我們的染料對身體不好,說來說去,齊公子就是要致我們這群布商於死地羅?
"就是說啊,談起布料,我們碧紗城布商稱第二,國內還沒人敢稱第一,齊公子不過是外地來的,卻如此中傷我們的聲譽,這世上應該沒人這般做生意。"
"沒錯,再這樣瞎攪和下去,我們一家老小都要去喝西北風了。"
"齊公子,前些年,我老沈見你有心,替咱們將布料花色引進到蒲城去,這才對你傾囊相授,沒想到識人不清,今日倒讓你反咬一口。"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全指向齊昱的自私蠻橫,大伙越說火氣越大,恨不得衝上前去,一人一刀了結他。
從沒見過如此驚人陣仗的孟芝,要不是齊昱在身後撐著,怕是先腿軟了。"撐著點,他們只是虛張聲勢,別被他們嚇著了。"
"那你來啊,幹嘛推我上?"孟芝低聲憤咒。
直到臨危的這一刻,她還是非常不甘願,莫名其妙就被人推入賊窟。
"齊公子,希望你能給我們大夥一個交代。"
接著說話的,就是方才第一個質問的男子。
他是領頭兒!
直覺地,孟芝瞇起黑眸,盯著那名猴臉男子,心中快速盤算著,該如何逼退那人囂張的氣焰,才能將不利於她的情勢逆轉。
但,她能給什麼交代?
齊昱那個笨蛋,除了告訴她要沉住氣外,啥也沒說。
雖然不太明白狀況,從剛剛聽到現在,好歹她也聽明白了一些。
簡言之,就是齊昱這外地人,霸佔了本地人的商機,才引起這場如此劇烈的反彈,碩這些人恐怕不是要求他讓他們分一杯羹,就是要將他驅離。
"齊公子?"眾人見孟芝低頭不語,連忙催促。
"你、你、你們……欺人太甚……"
聽見自己破碎又顫抖的嗓音,孟芝趕緊閉嘴。
孟芝往後退了一步,下意識想要躲避眾人灼灼的目光,忽地,她的掌心傳來一股熱燙。
"咦?"她低頭一瞧,竟是齊昱主動握住她的手掌,他還捏了捏她的指尖。他要她放手去做?這是他給她的暗示嗎?
"不,我不行,我完全沒……"
話還來不及說完,齊昱猛地吻住她的唇。
"唔……"孟芝嚇得瞠目結舌,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哽死。
齊昱挪開了唇,在她耳邊低語。"你弄丟了我的生意,我就拿你的身子抵債,你一輩子就只能幫我齊昱做牛做馬,然後我自己再找一個醜人嫁了,生一堆姓孟的醜八怪……"
"你!"孟芝氣炸了,拳頭握的死緊,牙關咬的嘎嘎作響。
"沒錯!就是這個表情。"齊昱笑瞇咪地將孟芝的臉轉向眾人。"齊公子,這句話你就說錯了,我們可是處於挨打的地位,哪敢欺負你?"
滿肚子火氣沒處發洩的孟芝,氣呼呼地咆哮:"沒欺負人,這麼多人對付我一個人,不算欺負人?"
"話也不能這樣說啊,我們……"
"無奸不成商,賺錢這檔事兒,本來就是各憑本事,我齊某人沒偷、沒搶、沒騙,在碧紗城選好地蓋織場染房,低價批布,何錯之有?"
孟芝特別加重那個"奸"字,恨得牙癢癢的。
"可那也不能……"一時間,大伙竟讓她一句話堵住了嘴,不知該作何回答。
"不能?哼,我跟你們非親非故,何必客氣?要嘛就把我齊某趕出碧紗城,不然你們等著看好了,往後我齊昱將會成為天下第一布商。"
累死他最好,誰叫他這般威嚇她。
"你!"大伙用力瞪著孟芝,不敢相信一個外人竟如此放肆。
"怎麼?不服氣?我不介意你們十多人聯手,合力對付我一個。"
看著眾人,隨著她的一言一語,又是發怒、又是懊惱,孟芝笑了。骨子裡深藏的不服輸性格,徹底激發了。
"齊公子如此堅持已見,看來今天也沒什麼好談的。"猴臉的男子,臉色頓時難看。
"是沒什麼好談的,你們倒不如把時間省下來,盤算、盤算怎麼撂倒我比較實際。"
"來人!送客!"猴臉男子氣的跳腳。
"等等──"忽然有人出聲。"齊公子,慢走,我是羅家織坊的羅員外,我對你上回那批桃紫橫紋的布料,相當有興趣,不知齊公子……"
"齊公子,我是李氏布商的管事,那批藍底白紋的綢緞……"
"齊公子……"
一個、兩個……,漸漸地,原本和猴臉男站在同一陣線的碧紗城大小布商,終究向現實低頭,寧可以較高的價錢買進齊昱的布料,也不願見到他自立門戶賣起低價布。
齊昱唇角勾起滿意的笑痕。
他果然沒看錯人,這下倒該好好酬謝她了。
好不容易處理完所有的事,已經過了三更天,齊昱和孟芝才匆忙登船,趕回蒲城。
"齊昱,今天那些人……"
孟芝怎麼想就是想不透。明明那些人之前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一會兒功夫,反倒客氣起來了了!還不時跟她稱兄道弟。
而更令她費解的是,他竟然也示意她,繼續和他們談生意,絲毫沒有受到之前的恩怨影響。
就她看來,敵人就是敵人了,哪有一會兒是仇敵,一會兒又是盟友的?
"這就是商戰,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絕對的是與非。"
齊昱拿著酒壺,為兩人添了杯酒。"來,慶祝我們今天的大勝利,我敬你。"
孟芝接過酒杯,遲遲沒有將酒飲下,偏著腦袋瓜思索,似有事情困擾著她。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勁嗎?"齊昱噙著笑。
想了半天,孟芝勉強得到了一個結論。
"這杯酒我不喝。"她將酒杯還給他。"表面上贏了,可骨子裡我輸了,最大的贏家是你才對。"
"哦?此話怎講?"
"我擺明扯你後腿,反而讓你利用了,讓碧紗城的布商,不約而同放棄與你對立。"
直到這一刻,孟芝真的相信老爹所說的話。
齊昱絕對沒有她所想的簡單,這回,她真的見識到他的複雜。
表面上他煽動她的怒火,逼她以他的身份向對方挑釁,原以為她故意說大話,會為他帶來數不盡的麻煩,沒想到真嚇著了那群布商,一個個乖乖俯首稱臣,不敢放肆,這樣的結果是她始料未及的,卻極有可能是他一開始就算計好的。
奸商,名副其實的大奸商!
"哈哈哈!那這杯酒你更該喝了,難得酒逢知已,不喝可惜。"齊昱硬是將酒杯塞進她的手中,黑湛的眸滿是對她的激賞。
"我乾了!"這回孟芝乾脆地乾了酒。她笨到受他擺佈,活該!
"別喝的那麼急,我這人一向恩怨分明,今天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我同樣會還你一個大恩,你放心好了,齊孟兩家的婚事,我自會跟娘親說個仔細,絕對不會將你往火坑裡送。"
乍聽到這個大恩,孟芝知道她應該要大笑,感謝老天爺總算放她一馬,可不知為何,她的心中卻有一種即將被遺棄的酸澀情緒,深深捆住她的心窩,勒的她幾乎喘不過氣。
"你在胡說什麼?哪有人會說自己的家是火坑?"勉強笑了笑,她感覺到眼眶有些微發熱。
"你不是老嚷嚷不想嫁進齊府,這個心願我保證,可以幫你完成。"齊昱仍舊是一派輕鬆。
"嗯,不過,你好像忘了一件事,當初我們兩個被逼婚的原因,是因為齊老爺臥病在床,若我沒嫁過去,你怎麼跟齊夫人交代?難道你真的可以眼睜睜看著齊老爺帶著遺憾離開?"
理由聽起來冠冕堂皇,可孟芝自己最清楚不過,那是她為了留下齊昱,而耍弄的卑劣手段,
"你……話中有話?"齊昱似乎也聽出她話中的端倪,抬頭望了她幾眼,孟芝則是心虛地迴避他的視線。
"不,你誤會了,我只是不希望因為我的緣故,而讓齊老爺……"
"哦,這點你大可放心,這樁婚事本來就是為了讓我爹走的沒有遺憾而倉促決定的,既然只是為了這個目的,說實在的,我娶誰也沒什麼差別,重點是有成親就行了,反正齊府裡就有現成的人選,實在沒必要犧牲你。"
"你是指申音嗎?她確實很喜歡你,聽說五年前,她為了留下你,不惜一哭、二鬧、三上吊,而你還是不留情地離開了。"
孟芝渾身顫了顫,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說出如此刻薄的話,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淺笑自齊昱嘴角隱去,他歎了一口氣。"五年前,我確實是因為她而離開的,在我眼中她只是個妹妹,她嬌蠻的個性我消受不起,況且我喜歡四處跑,有妻兒在身旁挺麻煩的,五年後,娘為了避免重蹈覆轍,就不敢再撮合我和申音。"
"所以就找我當代罪羔羊?"為了掩飾自己忌妒的嘴臉,孟芝故作輕鬆道。
她的眼眶好熱……周圍好像濕濕的。
"哈哈哈,可以這麼說。"齊昱被逗笑了,氣氛轉趨輕鬆。
"孟芝,老實說,第一次在樹上聽你如此嫌棄齊府,我還真是不服氣,打算先讓你迷上我之後,再狠狠甩掉你,讓你後悔曾經說過那些話,可惜啊……"
望著她靈黠的眼眸,齊昱不自覺失了神。最能看清楚一個人的地方,就是從雙眼下手,說的一點也沒錯。
在她眼中,他沒有看到過去他在別的女人眼中,最害怕看到的依賴,她的眼眸炯炯有神、神采飛揚,她堅決、自傲,從來沒見過有誰的雙眼,能像她那般精神。
"可惜什麼?"
"嗄?"發現自己滯留過久的視線,齊昱趕緊收回心神。"對了,我們應該是朋友吧?"
怎麼突然扯到這兒?孟芝眨眨眼,一頭霧水。不過無妨,既然當不成夫妻,朋友可以是一輩子。
"一輩子的那種嗎?還是用完就丟的那種?"她狀似無心地詢問,實則藏著小小的曖昧與期待。
"當然是一輩子,我們好歹都共患難這麼久,如果你不嫌棄,也有野心的話,我倒願意將布匹的生意分一半給你,我們兩個各管半邊江山,如何?"
不諱言,只當朋友,她並不滿足,她才剛開始有瞭解他的機會,她還想再多知道一些,可惜已經沒有機會了。
"如果你不覺得我礙手礙腳的話,我當然沒什麼意見,那申音怎麼辦?"
"不怎麼辦,她當她的齊府少奶奶,我繼續在外頭管我的布莊,來,快過來瞧瞧。"
齊昱拉著孟芝,靠在船舷邊,指著遠處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漆江面。
"從這兒望過去,直到江岸邊,那裡的土鬆軟潮濕,很適合栽植一種名叫紫葉籐的花,它的葉片可以磨製成染料,是我新發現的一種染色,目前還沒有人知道,我有把握這種色澤的布匹出現在市面上,一定會造成大轟動,那紫葉籐……"
一說起布匹這玩意兒,齊昱的嘴就停不了。
"嗯。"孟芝聽的津津有味。
想起齊府書樓裡,滿滿的花草書及紡織書,她這才明白,他確實有幾把刷子,是她把他瞧輕了。
"對了,齊昱,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孟芝自懷中拿出一本賬本。"喏,給你。"
"這是什麼?"
"這是我在齊府的時候,意外發現的事,那申管家竟然越權管起齊府的賬,那人不踏實,你可要多留心,賬本我大略瞧了幾回,發現你們齊府的租稅月月遞減,你可能要查個清楚,說不定有人暗中搞鬼。"
呵,她病了嗎?
怎麼在不知不覺中,她的心全偏向齊昱了。
嘶──
齊昱拿起賬本,二話不說全撕成碎片。
"天啊!那可是最佳的證據,你──"孟芝嚇壞了。
他將碎片放在掌心任憑海風吹拂,直到一片也不剩。"申慶是我娘的大哥,縱使他犯了錯,也都是為了申家,在我眼中,不管他做什麼,都沒有對錯的差別。"
仔細聽來,他那句話似乎是經歷了某些事後,才有的體會。"你是不是曾因為這件事,和申慶發生了衝突,後來你發現這麼做,只會讓齊夫人陷入兩難,索性走的遠遠的,來個眼不見為淨?"
她猜,這就是他遠走江南的原因,申音只是表面因素,並非真正理由。
"呵呵。"齊昱失笑出聲。"太聰明的女人,還是會讓男人害怕,或許我應該把你關起來,免得我隱藏多年的秘密,全都讓你給探出來,那我可就沒本錢繼續裝神秘了。"齊昱輕鬆的言詞,化解了益發沉重的氣氛。
"不是我聰明,而是你太笨了,你的情緒全寫在臉上,想猜不到都難。"這是假話。她也是到了今天這一刻,才完全看清楚齊昱的真性情。
過去,她常盯著他瞧,那是因為擔心他會給她惹麻煩,現在她依舊習慣性地看著他,才讓她不小心發現──其實他是個還算不錯的人,並沒有她以為的惡劣。
"是嗎?看樣子我的騙術還不夠爐火純青,還得再練練。"
"你沒必要把自己困在一張張的假臉後頭,萬一這世間再也沒人看透你、瞭解你,你會痛苦的想死。"
孟芝似笑非笑地睨著齊昱,黑亮的眸裡竟是濃濃的挑釁。
他表面上吊兒郎當,實則早將所有的計劃,按部就班安排好了,這種人最是難防。
"確實,這話我信,那如果我們的身體,一輩子都換不回來,你怎麼辦?"
"我想想……"陡地,一張熟悉不過的臉孔,貼在孟芝臉前,她的唇被佔了,她瞠大的雙眼寫滿驚愕。
管它的,先這樣吧!這次,孟芝閉上雙眼,在心底如此告訴自己。
忽然,傳來一陣撲通的落水聲。
"那是什麼聲音?"孟芝睜開眼,立即瞥見船尾站了幾個人,全都一逕地往水裡跳。"天啊,齊昱,你快看……"
話還沒說完,迎面撲來一陣燒焦的味道,一陣陣濃煙從船艙裡竄了出來。
"天啊!船著火了,火一定是他們放的。"
"可惡!我們太大意,上當了。"齊昱瞪著跳水逃生的船夫,扼腕不已。他做事一向仔細小心,怎麼會出這麼大的紕漏?
"這一定是那個猴臉男幹的好事,他買通了船夫,陷害我們,之前的黑衣人應該也是他派來的。"
今日,廂房裡就屬他一個人臭著臉,回想起他陰森冷寒的表情,想必就是在計劃這事兒。
"少不了他一份。"齊昱也猜是他。
不管是誰意圖謀害他們,如今船已經駛到江心,船艙又陷入一片火海當中,壓根兒沒有路可走,存心致他們於死地。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孟芝急的團團轉。
"先別急,我看除了跳水逃生外,沒有第二條路。"
一聽到要跳進水裡,孟芝瞬間刷白了臉,身子又抖了起來,忙不迭搖頭求饒道:"跳、跳水?我最怕水了,這事我絕對不幹。"
"孟芝,理智些,眼前除了跳水,沒有其他方法。"
"不行啦,我真的怕水,一碰到水,我、我鐵定忘了怎麼呼吸,到時候還是一樣會嗆死,那我……寧可站在船上,好運一點,還有機會──啊──"
淒厲的尖叫聲,劃破寂靜的夜空。
齊昱二話不說,直接將孟芝推入水中,省得麻煩,而他也趕在沉船前,躍入水中。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9 07:08:53
第十章
"呼呼……"孟芝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灌了滿肚子的水,嗆的她難受極了,壓根兒無法呼吸。
她努力劃動四肢,想將頸子探出水面,無奈胸口像壓了大石喘不過氣,身體只能不聽使喚地往江底沉。
可惡!都怪他,沒事吃這麼壯做什麼?
若她真困死在這個身體裡,她會永遠恨死那個傢伙。
咦?他呢?
"齊昱……"孟芝努力吼著,全化成一堆氣泡,水面上火光烈焰沖天,在水底下的人,壓根兒上不去,但她仍然不死心,一邊掙扎試圖游出水面,一面尋人。
然而,一個不留神,一塊船板硬生生砸在她的頭上,受了重擊,她腦袋一陣昏沉,額上的傷口滲出鮮血,混著江水染紅她的視線。
"呼……"孟芝吐出最後一口氣,胸口的脹痛逐漸感覺不到,全身輕飄飄的,慶幸的是,腦子還殘存著些許意識。
呵,她就要死了吧!
她死了,爹就可憐了,剩他老人家一個……
她更後悔,她還沒問他,他是不是對她真的都沒有半點感覺?那她這個女人當的還真失敗呵!
漸漸地,孟芝開始無法控制她的身體、她的四肢,她深刻感覺到氣力,正一點一滴消失,這下她連劃動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等死了。
就在孟芝放棄掙扎,放任身體往水底沉時,一股有力的支撐,撐住她的身體,接著,她的口鼻間硬是被灌了一大口氣。
"誰……是誰……"孟芝虛弱地睜開眼,來人竟是齊昱。
瞥見他同樣滿身是傷,似乎也在找她,並未放棄她。"齊昱……"孟芝眼眶一熱,著實想偎進他的懷中。
"噓。"齊昱以食指摀住她的唇,阻止她開口。
齊昱朝她點頭示意,一個使力將她拉近,雙手捧著她的臉頰,傾身向前以唇瓣密實貼住她的唇,將氣吹進她的口內。
"唔……"孟芝先是感覺胸口一陣脹痛,之後便舒服許多。
然而,齊昱仍不停將氣吹進她的口中,她卻發現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眉頭鎖的死緊。
夠了吧?
孟芝在內心大聲疾呼,甚至想閉上嘴,阻止齊昱將氣一股腦兒往她的嘴裡灌,沒有氣,死的人就會是他。
不知齊昱哪來的力量,一時之間,孟芝竟然擺脫不了他的箝制,他一會兒咬唇強迫她張開嘴,一會兒又以眼神威逼她不可拒絕他的好意。
陡地,齊昱離開她的唇,強忍著胸脹,湊近她的耳邊。"活下去。"
"啊……"隱約預料到他的用意,她心驚。
齊昱將雙手按壓在孟芝的腹上,使出最後的勁力,喝道:"去!"
"齊昱──"
被勁力推的老遠的孟芝,不敢相信,齊昱竟會為了救她如此犧牲,而她只能眼睜睜看著氣力全失的他,如一團爛泥,毫無反抗力地往水底沉去。
不!
她不能如此自私,她更不想往後必須以他的身體活下去,那只會讓她愧疚的想死。
孟芝沒有多想,趁著身體恢復一點力氣,顧不得自己其實不諳水性,連忙往齊星漂流的方向游去,費了一番功夫,總算找到意識漸失的他,她學他以口覆住他的口鼻,將他之前給她的氣,再全數輸回他的口中。
齊昱稍稍恢復意識,發現孟芝正在做的蠢事,氣的想推開她。"你瘋了嗎?"
孟芝仍緊緊摟抱住他的身體,不輕言鬆手。"要活一起活……要……"
話還來不及說完;孟芝的胸口一陣脹痛襲來,即將窒息的痛楚再度捆住她的心口。
她不行了!
僅存的幾口氣,早在兩人一來一往閱耗去了,孟芝身軀虛軟,終究失了意識。
齊昱強撐著,咬牙拉住她。"那……就一起死吧。"
齊昱使出最後一絲力氣,將瀕死邊緣的孟芝,一舉拉進他的懷中,深深吻住她的唇。
末了,齊昱頭一偏,也跟著失去了意識,即使到最後,他始終不放棄摟住她的機會。
直到他氣盡力竭──才不得不鬆手。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他們的衣衫不知何時,早已糾結在一起……
"咳……"
"她咳了,快幫她把肺裡的水咳出來。"
一道蒼老急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接著,她感覺到有人在拍她的背部。
"咳咳──"
待孟芝用力咳出積聚在肺裡的江水,她的意識才逐漸恢復。
"怎樣?好些了嗎?"
耳畔陡地傳來熟悉的聲音。
她死了嗎?不然怎麼會聽到"他"的聲音。
"唔……"她呻吟了聲,睜開一絲眼縫想瞧個仔細,卻又讓突如其來的刺眼白光,逼的閉上雙眼。
"公子,這姑娘好漂亮,是你的娘子嗎?公子貴姓?"
還有其他人?這人又是誰?他怎麼知道她是姑娘?
孟芝頭痛欲裂,思緒亂成一團。
"不是,她是我的朋友,敝姓齊。"
齊……真是他?
"我們的船沉了,慶幸老伯搭救,齊昱感激不盡,待靠岸,請老伯務必跟我走一趟齊府,我必重金答謝。"
朋友……
意識恢復了,孟芝徹底醒了,卻還是寧可閉著眼,心底隱隱刺痛。原來至死,她在他心中,依然只有這兩個字。
"齊公子客氣了,老夫不過是舉手之勞,倒是得趕緊將這位姑娘送上岸,請大夫瞧瞧,萬一染上風寒可糟了。"
"那就麻煩你了!"
語罷,齊昱轉身蹲在孟芝的身旁,輕拍她的面頰。"孟芝,醒醒!"
"唔……"孟芝只得睜開雙眼。
"你總算醒了,害我擔心死了。"齊昱脫下自己好不容易弄乾的外衫,擦拭她的濕發。
她眨眨眼,待雙眼適應光線後,才能瞧清楚周圍的環境。
她發現他們仍在一艘船上,一艘很簡陋的木板船。她最後的印象停在深不見底的水裡,她記得她不是沒氣溺死了嗎?
難道這艘是要送他們去奈何橋的渡魂船?"我們……死了嗎?"
"呵!哪有這麼容易!"齊昱不客氣地咧嘴大笑。"瞧,你摸摸,我的心還在跳呢,你不也還有氣?"
他拉過她的手,擱在他的心窩上。
齊昱手掌裡的熱度,既真實、又溫暖,孟芝悄悄紅了眼眶。"那……我們真的沒死?"
"是,福大命大,正好這位老伯的船,就在附近摸黑捕魚,這才順道把我們救上來,你也要多多感謝他。"
"這是當然的,再說──"
孟芝像是被什麼嚇著似的,猛地住嘴,盯著眼前距離不到兩掌寬的臉龐,兩眼瞪的老大。
"怎麼了?不認識我了?"齊昱打趣說道,黑眸裡滿是濃濃的笑意。
"你的臉──"
"有怎樣嗎?我剛看過了,除了一點傷以外,應該沒有慘到嚇著你吧?"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們不是……那個嗎?照理說,我現在看到的應該是我自己的臉啊,怎麼會是……"
難道──
孟芝伸手摸摸自己的臉,不放心又趴在船舷邊,對著清澈的水面看個仔細,除了臉頰上的傷口,有些疼之外,這眼、耳、鼻、口全是她的。
"這……是我的臉啊!"孟芝不敢置信驚吼出聲。
"不是你的臉,還會是誰的?別再說一些怪話,會嚇壞人的。"齊昱朝她努努嘴,暗示站在一旁,嚇的張嘴瞪眼的老伯。
"喔。"孟芝趕緊壓低音量。"齊昱,我們是不是……換回來了?"
"應該是!我也不確定是怎麼一回事,總之,身體確實是換回來了。"
"嗯。"孟芝笑的有些勉強,心澀澀的。
身體恢復原狀,她應該是最開心的那個人才對,為什麼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呢?反而是有股即將離別的愁緒,籠罩在她的心上。
"你不高興?還是身子不舒服?"齊昱作勢伸手要摸她的額頭。
"不、不是。"孟芝心慌地閃身。既然將來沒有結果,那就讓彼此的關係單純些吧。
"你究竟怎麼了?一醒來就陰陽怪氣的?馬上就靠岸了,趕緊去看大夫,別著涼了。"他站起身,決定讓她一個人靜靜。
下意識地,孟芝沒有多想,直接拉住他的衣袖。"齊昱,先別走!"
"還有事嗎?"
"既然身體已經換回來了,等會兒上岸之後,齊府那……"
"哦,這事你大可放心,一上岸,你就可以回孟府了,至於我娘那,我自有打算。我全在不傷害你的前提下,要我娘放棄撮合我們兩個的打算。"
"那……就多謝了。"孟芝垂下眸,選擇迴避他的眼光,就怕她又會管不住自己,說出怪話來。
"齊公子,到岸羅。"駛船的老伯熱心說道。
"多謝。"齊昱揮手致意,朝孟芝伸出掌心。"喏,手給我!"
"啊?"
"扶你起來啊,難不成要我背你嗎?"
"嗯,是我多心了。"孟芝自嘲,唇角抿著笑,主動將手交給他。
上了岸,齊昱又解下一件袍子,披在孟芝的肩上。
"你的身子骨太虛了,還是多穿些!"齊昱眨眨眼,擺出個"深受其害"的表情。
"本來好的很,是被你搞虛的,萬一往後有什麼差池、病痛之類的,我第一個找你算賬。"很自然地,她又與他抬起貢來,還是這樣跟他說話,她習慣些。
"沒問題,我一定負起全責,我還得趕回齊府,那就此別過,保重。"
"等等──"孟芝喊住他。"齊昱,我們是……朋友吧?"
齊昱笑了笑,雙手抱拳以朋友之禮回應。"當然,上回已說過了,是一輩子的那種。"
"嗯,那我就預祝你和申姑娘……"孟芝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逼退眼眶邊熱燙的淚水。"……百年好合!"
"這祝福我收下了,下回見。"
待齊昱的身影,消失在小徑的盡頭,孟芝再也管不住自己的淚水,任舞淚珠放肆漫流。
他們還有下回可見嗎?
孟芝揪著刺痛的心窩,無語。
算了,就當朋友吧,好歹是一輩子,其他的……她就不奢求了。
一年後
大清早,如同過去,孟芝起個大早,站在庭院裡練劍。
陡然,一個分神,手中的劍不小心劃破她腰間的衣衫。
"可惡!"孟芝憤咒出聲。
她究竟怎麼了?
這已經是她這一年來,劃破的第六十三件衣衫,每一次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的思緒就會突然被岔開,然後就分神了,慘劇跟著發生。
孟芝彎腰仔細查看腰間有無受傷,一道四指寬的淺白色疤痕,霎時引起她的注意。
"這是……"
她下意識輕撫著這道淺疤,不太記得她的身子是何時多了這道疤,摸著摸著,一段記憶躍進她的腦中──
呵!這疤應該是一年前,齊昱為了保護她所受的傷,若不是有這道疤,她還真不敢相信那互換靈魂的荒唐事,真的就發生在她的身上。
只是一年的時間過去了,雖然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但也成功解除了兩家的婚事。
至於後來,不知怎地,她突然對一切失了興致,也沒大方到參加他的喜宴,索性背著包袱,到外頭闖蕩去了,意外的是,那次出門,爹非但沒有阻止她,還送了不少盤纏給她,直說出去見見世面也好,她總覺得爹一定有什麼事瞞著她,任憑她問破了嘴,爹就是不肯透露半個字。
這個疑惑,直到現在,她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現在還想那些做什麼?說不定齊昱已經當爹了。
孟芝無奈淺笑,拿起長劍,決定今天多練一個時辰,好徹底忘卻那不甚愉快的回憶,就在她揚起手,準備使出第一劍時──
"小姐!不得了!大事不好了!"
遠遠地,就聽見貼身丫鬟,扯直了喉嚨大吼。
孟芝擰著眉。"一大早嚷嚷些什麼?"
"小姐!出事了,出大事了。"丫鬟扯著孟芝的臂膀直喘氣。
她睨了小題大作的丫鬟一眼。"我不是好端端站在這兒,哪有出什麼事?"
"小姐,行行好,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笑啊?"
"那你快說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是這樣的,奴婢剛剛到街上去,聽賣菜的販子說,齊公子在江南遇難了,據說包括人在內,整船貨都被人放一把火燒了,船正好駛到江心,根本沒處逃,可憐吶……啊……小姐,你上哪去啊?"
"江南!"孟芝抓了長劍,二話不說奔出孟府。
好不容易雇了條船,孟芝豪爽地給了大筆船資,只求以最快的速度趕至江南碧紗城。
"可惡!"孟芝捏緊劍柄,全身繃的死緊,滿滿的擔憂幾乎要溢出她的心口。相同的手法,與去年發生的如出一轍,鐵定又是猴臉男那一批人下的毒手。
萬一他真出了事,她……
"不,不會的,他老說他福大命大。"孟芝甩甩頭,試圖甩掉那不祥的預感。
"船家,麻煩你再快一點,我再多給你一倍的船資。"心急如焚的孟芝,忍不住吩咐道。
"姑娘,這已經是最快,碧紗城就快到了,別急別急。"
"唉。"孟芝煩躁地來回踱步。她最是痛恨,這種她什麼忙都幫不上的困境。
怎麼辦?她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不管齊昱究竟是生是死,她都非去把那個猴臉男,砍成一十八段不可,若他死了,猴臉男的屍體就當祭品,若他僥倖還活著,那就給他當補品。
該死的──
早知道,她應該以朋友的身份,和他一塊到江南來才對,好歹也有個照應。
好不容易又捱了半個時辰,碧紗城的碼頭已經近在咫尺。
"姑娘,碼頭到了,可以下船了。"
"喏,這袋銀兩是賞你的。"
孟芝將錢袋扔給船夫,深吸了一口氣才下船。
此刻,她的心猶如繃緊的弦,大氣喘都不敢喘,豎起雙耳,仔細聆聽碼頭邊交談的人聲,查探有無可供她利用的消息。
"聽說這個月,李家布莊賺了好幾千兩的銀子。"
"天啊,難不成是那塊鐵灰色的料子?"
"拜託,李家布莊哪有辦法跟孟昱布行比啊?"
"就是說啊,孟昱布行每個月批出來的布,成千上萬匹的,嚇死人了……"
孟昱?
這兩個字怪耳熟的。
孟芝想了片刻,並未放在心上,繞了大半個碼頭,大部分的人都在談論布匹生意,令她訝異的是,並沒有人談論齊昱遭難的事。
照理說,發生這麼大的事,早該人心惶惶才對。
眼看碼頭一無所獲,孟芝當下決定再租倏小船;到齊昱出事的地方,去探探消息,說不定江上會殘留著些許線索,又或許能找到一些,屬於他的東西,就當作個紀念吧。
孟芝快步奔向停靠在碼頭邊的小船,正當要開口租船時,冷不防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
"有事嗎?"她寒著臉轉身。
"哇,你怎麼來了?好久不見,一路上趕路辛苦了,要不要上我那兒喝茶歇歇腿?"
來人笑咪咪地,還大方地露出一口白牙。
"……啊……齊昱?你沒事?"他不是應該死在江底了嗎?沒料到會看到他,孟芝嚇了一大跳,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我不是好端端的站在這兒嗎?哪有什麼事?只不過一年不見了而已,你就忘記我了?"
"可你不是……"
瞥見人兒額際隱隱抽動的青筋,齊昱趕緊收起竊笑,壓低音量,在她耳邊低語道:"孟芝,你總算來了,還好沒讓我等太久。"
"這是什麼意思?"
受到的驚嚇太大,孟芝的腦袋依舊是一團漿糊,完全無法思考。
齊昱噙著笑,主動幫她整理被海風吹的凌亂的青絲。"芝兒,我一直在等你,等你來找我。"他刻意壓低的嗓音,有種誘惑女人的魅力。
芝兒……
孟芝臊紅了雙頰,一股熱氣自胸口直直往臉上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不想再跟你當朋友了。"他玩起她垂落在胸口的一綹落髮,稍稍一個使力拉扯,她頭皮一疼,自然地偎近他,而他趁勢低頭吻住她的唇。
"你好甜,女人還是該有女人的樣子才行……"他滿足地舔舔唇。身體還沒換回來之前,他總以為他是在跟男人親吻,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怪噁心的。
"既然……你不當我是朋友,那你……幹嘛吻我?"莫名其妙!孟芝惱怒地推開他的唇,以手背抹了抹自己的唇,試圖消除他的氣味。
齊昱仍舊維持著笑意。"呵,是不當朋友了,那當夫妻好嗎?"
轟──
"嗄?"孟芝再度石化。
腦袋瓜麻麻的,那感覺就像一道悶雷劈在腦門上。
半晌,她總算回過神來。"可你不是……申音……"
"申音的事,你更不用擔心了,她這輩子大概都不敢嫁給我吧。"齊昱笑的神秘。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搞了半天,她還是一頭霧水。
"那天我們被救上船,老伯好心送我們上岸後,我回到齊府,馬上跟娘親說了實話,我說呢,我外表雖是齊昱,內心卻是孟芝,因為一場雷擊意外,所以我們兩個互換身體,至於什麼時候會復原,也沒個准,再說發生了這種事,實在不適宜張揚,我娘也就答應我暫時擱下與孟府的婚事,你瞧,事情不就解決了嗎?"
好不容易消化完這些真相,孟芝這回真的聽懂了,也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說到底,她又被利用了,也就是被耍了。
"聽懂了嗎?"齊昱好心地追問。"如果還有不清楚的地方,我可以再說仔細一點。"
"齊昱,你怎麼肯定我一定會跟你走?"孟芝壓抑著額角暴跳的青筋,開始思考該用哪一種手段,回敬他送她的大禮。
"呵呵,你這不就來了嗎?"齊昱咧嘴大笑。"我才不過把消息放出去幾天,估計大約三天後,就可以傳到蒲城,而你竟然在第三天就從蒲城趕來這裡,顯然你是一接到消息就趕來了,這份心意,我怎麼可能忽視?"
很好,非常好!
他厲害,果然把她的弱點掐得緊緊的。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把事實的真相,告訴齊夫人?"
"直到你答應嫁我為妻,怎樣?要不要當夫妻?我覺得我們挺合適的,何況都對彼此'這麼熟悉'了,應該是個很不錯的提議才對。"
他的嘻皮笑臉,簡直讓孟芝惱怒到了極點,而她絕對不會笨到用潑婦罵街的方式,敗壞她的名聲,她則是會用──
"齊昱,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麼?"齊昱乖乖地湊到跟前。
孟芝嘴角揚起使計的笑弧,在他耳邊大吼:"把江水喝光了,我再告訴你。"
"喂──"齊昱只來得及大叫,人就被推進了江裡,連喝了好幾口的江水。
"混蛋齊昱,下次你再這樣嚇我,我一劍了結你。"孟芝朝著江面上,載浮載沉的人影吼道。
"不敢了!我發誓沒有下次了……"齊昱連連討饒。
"呵。"瞧他如此狼狽,孟芝才一吐怨氣,滿足了。
不著痕跡抹去眼眶邊的淚痕,她的心情仍處在方纔的震撼中,尚未平復。
當夫妻是嗎?
看在他奮力救了她那麼多次的份上──
嗯,是可以考慮考慮。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9 07:09:04
尾聲
齊孟府喜事
遠遠地,在齊府大門口前,就看見燙金紅底的喜聯,齊老爺在這樁喜事的激勵下,病了多時的身子也逐漸康復,這會兒,正和齊夫人站在門前,迎接絡繹不絕的賀客。
齊孟兩家的婚事,眾人早預料到了,只是沒想到會進行的這麼快,三月才剛放出消息,四月就發帖子,月底就辦了婚事,大伙都在猜,到底是發生什麼樣的事,否則按照古禮,可要忙上大半年的。
只是,齊家兩老的嘴就像閉緊的蚌殼,只肯說趕著吉時,幫小夫妻辦喜事。
婚典按照最簡單的步驟進行,小夫妻拜了堂,敬了幾杯酒,就躲到新房裡,怎麼都不肯讓大伙鬧洞房,齊家兩老也趕忙幫腔,直說小夫妻倆累壞了,需要休息,請眾人見諒。
而新房皇,情況可沒這麼單純。
忙了一整天,直到外頭的喧鬧聲逐漸平息,確定沒人會來鬧洞房,孟芝才鬆了一口氣。
"熱死人了。"孟芝一骨碌將新郎袍給脫了下來。原以為穿新郎袍可以輕鬆一點,沒想到同樣累人。
"齊昱,別裝了,這裡都沒人,你可以把鳳冠拿下來了。"她對著乖乖坐在床榻上,一動也不動的身影喊道。
沒錯,她扮新郎,他裝成新娘,這是她答應嫁他的條件之一,誰叫他擅自對齊夫人扯了謊話,害她一個姑娘家,得配合他的謊言,裝成男人粗魯的模樣。
她索性將計就計,既然她是"男兒心",不管外表如何,還是得穿新郎袍,那他自然得穿鳳冠霞帔,若沒這樣捉弄他一次,她難消心頭恨。
"齊昱,幹嘛不說話,是你捉弄我在先,可不關我的事。"孟芝有點心虛,畢竟叫一個大男人扮成新娘,還真是有點殘忍。
說了半天,紅綃巾下的身影,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糟了!難不成悶死了!
孟芝大驚,連忙奔上前去,掀了紅綃巾,只見齊昱早閉上眼,呼呼大睡夢周公去了。
"喂──"
瞥見齊昱眼窩下的暗影,孟芝猛地降了音量,唇角慢慢揚起一抹笑,柔荑輕撫著那熟悉的臉部線條。
這段時間,他確實忙壞了,為了趕這樁婚事,他忙了好些天,將碧紗城布行的工作,安排妥當,才又急急忙忙帶她回蒲城齊府。
婚前,她曾問他,如果她想跟著他待在碧紗城,而不想一個人待在齊府,怎麼辦?他想也沒想,直接回答她,隨她的意思,將她困在屋子裡,他會心疼。
衝著他那一句話,她點頭嫁了。
當然,還有一個更大的因素──
她日漸隆起的肚子,可不能再等羅。
"齊昱,我們就當夫妻吧。"
孟芝彎腰,輕輕在齊昱的額上,落下深深一吻。
他們的幸福正要開始……
【全書完】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