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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梵容 -【擒龍絕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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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18 00:04:53
標題:
梵容 -【擒龍絕招】《全文完》
梵容 -
擒龍絕招
這是什麼鬼地方!?
她只不這是出一趟太空任務,竟然會墜落在二千年前的漢朝--
這……既然太空給撞爛了,也回不去了,
憑她在二十一世紀的所學所能,她倒可以安安心心地當個"漢人"……
呃……漢人都是這麼直截了當的嗎?
才見過她一次面,便一口要定她了!
話沒說兩句,就急得要更"深入"瞭解她--
天!他怎麼不嫌棄她人所皆知的"寡婦"身份呢?
還是為,圖她有的是"經驗"!?
也對啦,她雖沒實地"做"過,也看過書上的經驗教學,
知道步驟A之後是步驟B,反正跟著"感覺"走準沒錯!
可是……她該怎麼解釋床上那些紅紅的東西是什麼?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18 00:05:26
楔子
轟隆一聲巨響,空中突然出現一個大紅火球,墜落在長安城南二百里處的山區,落地時大地震動。
百姓因而爭相走告——
赤星殞落、地牛奔動,此乃南越將亡之兆!
赤星落下的地點為樹叢密佈、人跡罕至的黑林山,加上它代表不祥,因此並沒有人敢前去察看。
然而張安仗著自身武藝不凡,加上玩心甚重,堅持去探個究竟。
二哥張揚放心不下,只得隨同前來。
兩兄弟花了幾天的工夫,終於找到赤星落下的谷底。
「二哥,你瞧這是什麼東西?在空中時週身火紅,落地後竟變為銀白,還把地面撞出個大窟窿來了!」張安帥氣的臉龐,此時滿是抑不住的興味。
「不知道,去瞧瞧。」張揚雖覺訝異,臉上卻不露神色。
兩兄弟走近那異物旁探究半天,卻仍不知所以。好一會兒正打算離去之時,忽然前方走來一位穿著銀白色、剪裁怪異褲裝的人。
只見來人雖顯疲憊,卻難掩清靈美麗。
「總算讓我找到人了!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們怎麼穿成這樣?能不能借個電話,讓我通知NASA,請他們來運回水星八號太空船?」
張安看著兄長,見他緊蹙雙眉,無意答腔,這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回答一連串的問題:「嗯,請問您應該是位姑娘吧!在下張安,長安人士,旁邊是我的二哥張揚,姑娘你……」
「長安!?現在是什麼朝代?」不等張安說完,她便急忙拉住他的手問道。
「現在為漢武帝元鼎六年……」
話未說完,她便全身一軟,失去知覺。
眼看她就要倒地,張安連忙伸手要扶,卻被張揚一掌拍退。
「二哥,你……」
「男女授受不親,休得無禮!」張揚喝叱一聲,便抱起該名女子運氣飛縱而去。
呆愣在一旁的張安。仍兀自不解,剛剛對他嚴辭以對的,真的是那個不曾罵過他,而且從不近女色的二哥嗎?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18 00:05:43
第一章
長安城內近來有家奇怪的店面開張了!
說起這民生館可新奇了!一般鋪子裡頂多賣賣米、油、布匹什麼的,可這家民生館就厲害了,舉凡民生必需品無所不賣,不管是吃的、用的,只要是家裡用得到的東西它都有,大至睡覺的床,小到區區的鹽在這裡都能找得到。
一時間,地方仕紳、名媛淑女、販夫走卒、市井小民……只要一有缺都喜歡到民生館去逛逛。
說起這「民生館」館主就更是一個傳奇——
原本張家經營米鋪子已經有近百年的歷史了,自從武帝即位以來,連年的戰事,讓朝廷囤糧大半都運往前線支應軍糧,在稅賦加重之下,一般老百姓哪裡吃得起白米飯?張家米鋪遂日漸調零。
而傳到張湯、張揚、張翔、張安四個兄弟手上時,更是難以維持,四個兄弟雖然個個長得是一表人材、武藝超群,卻獨獨缺乏經營技巧,眼看著祖宗基業即將毀於一旦,所幸後來有個來依親的遠房表親——崔寡婦,逐漸式微的張家米鋪這才搖身一變,成為今日的「民生館」。民生館的傳奇,崔寡婦的魅力,遂成為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 ※ ※
「懿臻,天晚了,是不是該早點歇息了?」張揚擔心的問。
他雖然寡言,但面對劉懿臻時,卻不由自主的變得話多。難得遇見契合的女子,只是佳人始終未曾察覺,一片癡心何時能償?
「二哥你先去休息吧!明天就要跟錦記結清帳目了,我想再確認一下。你明天一早還要押貨,先去歇著吧!」劉懿臻只望了眼立在桌旁的張揚,便又低頭核對帳目。
「沒關係,我還不累。倒是你一個女孩子家,為了民生館這樣日夜操勞的,怕會累壞了。」俊逸的臉龐上滿是擔憂之色。
「瞧你,老把我看的那麼弱不禁風!」言談之間,劉懿臻眉未抬、手未停,「好啦!總算核對完了。」
伸伸懶腰,劉懿臻站起身來,把帳冊整理好。
「對了,二哥,明兒個一早,麻煩請大哥親自去一趟錦記,結算這個月的帳款,錦記是咱們的大主顧,多去走動走動總是好的。」 「好,我會跟大哥說。真是多虧了你,不然憑我們幾個,如何有辦法將祖宗留下的命脈,擴充成今日的規模?」
「哪裡的話,要不是四位大哥收留,小妹今日只怕得流落街頭了。更何況你們完全支持小妹,讓我把米鋪改為民生館,知遇之思,懿臻……」霎時之間劉懿臻又紅了眼眶。
張揚見狀急忙擁她人懷,不捨的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好端端的,怎麼又哭了?我們哥兒幾個從小就不愛理帳,也管不來鋪子裡瑣碎的雜務,一心只嚮往著行俠仗義的生活。眼看著列祖列宗的心血就要毀在我們這一代,幸虧救了你,我們張家鋪子這才得以發揚光大。再說,咱們兄弟啥也不懂,讓誰來當家都作不了主,民生館由你來當家,是最恰當不過的了!」
張揚好言勸說,轉眼之間,兩人已走到劉懿臻的房門口。
「謝謝你,二哥,我不會再胡思亂想了。夜深了,你快回房睡吧!」
劉懿臻進了門,對門外的張揚點點頭,便關上房門。
張揚目送佳人進門,輕歎一聲,轉身走人夜色中。
在房裡,劉懿臻想起自己的際遇,仍然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議。
半年前,她還是二十一世紀的高知識分子,一場太空任務,竟神奇的讓她回到了二千年前的漢朝。
經過短暫的驚惶失措後,劉懿臻終於能夠坦然接受這無法改變的事實。
畢竟她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女太空人,心裡明白,不管遇到任何狀況,都只能向前看,不能退縮。
幸好降落在戰亂過後、承平盛世的漢武帝時期,至少,不必飽受顛沛流離之苦。雖然時代差距頗大,但憑她所學過的種種知識,在漢朝生活應是不難。
而為了不受限於良家婦女必須「安於室」的舊社會規條,以及姓劉會犯皇帝姓氏忌諱的律令——
她,二十一世紀的劉懿臻,搖身一變,成為喪夫的「崔寡婦」。
寡婦嘛,既要謀生,自然不必守閨閣之禁。只要不洩漏未來世界的秘密、被責以妖言惑眾之刑,新新女性照樣能悠遊於舊時代之中。
只是黃花閨女做寡婦,萬一傳出去怕不嚇壞了世人。
不過劉懿臻始終不曾在乎過旁人的看法,也不為以後的事情煩惱。
想到張家四位大哥及民生館裡的許多夥計,還有館裡每天絡繹不絕的商賈、小販,劉懿臻躺在床上,滿足的進人夢鄉。
她有信心,能將「民生館」發展成震古鑠今的巨型大賣場,以報張家兄弟的收留之恩。
※ ※ ※
大清早,民生館裡來採買的人潮,早已是擠得水洩不通。
這是自開館以來每天必經的過程,館裡的夥計早就司空見慣了。
不過,最讓大伙煩惱的,不是待會要再補貨的辛苦,而是如何能夠快速「消化」掉眼前蜂擁而至的人群。
只見櫃檯裡三位掌櫃正眼花撩亂的忙著算錢,陳掌櫃滿頭大汗的陪著笑臉說道:「各位大爺,幫幫忙別再往前擠啦!照順序排個隊,好讓咱們依序為各位結帳,好吧?」
「掌櫃的,咱們都知道要照著順序來,可您老也快點吧!前頭還有那麼多人,你叫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排在後頭的王二大聲嚷嚷著。
「對呀!我家老爺還等我買茶葉回去呢!」
「是啊,快點算帳吧!」
「這……」三位掌櫃彼此互望了一眼,無奈的苦笑。
這時,張安悠哉的搖著扇子,從櫃檯後方的樓梯下來,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怎麼啦!才辰時而已就鬧烘烘了?」
「四爺,您可出現了!咱們因為忙不過來,正在傷腦筋呢!」陳掌櫃看到張安來到,急忙求救。
「忙不過來?也許是算錢的速度太慢了吧!」張安走到陳掌櫃旁,斜睨了眼說道。
「四爺,我們三個或許算得慢了些,可那也是因為商品種類太多,價格又不一致,才會如此啊!」一旁的吳掌櫃不平的解釋。
「這倒是!要是叫我算,我也會頭昏腦脹。那——陳掌櫃,待會兒你就在門口貼個招募啟事,再請幾個懂字、能算帳的管事來幫你們,這樣可好?」張安扇子一收,擊掌說道。
「太好了!謝謝四爺!」三位掌櫃連聲感謝。
「安安的確想了一個好辦法。」穿著一身白色衣裳,素淨的臉上雖然脂粉不施,卻更顯出眾秀麗的劉懿臻緩緩地走下樓來。
剎那間,大廳內紛雜的聲音停止下來,只留下她清脆的嗓音索繞著。
「臻姐,拜託!別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叫我!」鴉雀無聲中,張安氣惱的聲音更引人發噱。
難得見到英俊個儻的張家四公子吃鱉的樣子,眾人全都掩嘴竊笑著。
「哪個名字?哦!是安安嗎?安安多好!多親切!」劉懿臻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的故意把手搭在張安肩上。
張安惱得身形一閃,背過身去。
眼看著劉懿臻腳下一個不穩,就要從樓梯上跌下來之時,一道身影由外踩過眾人肩膀急奔而至,一把攬住劉懿臻的腰,穩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四弟!你太莽撞了!」看了眼懷中驚魂甫定的佳人,張揚怒斥。
「二哥,臻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張安自己也嚇壞了,雖然平日常跟她鬥嘴,可他心裡一直把劉懿臻當自家人看待的。
「沒事、沒事!瞧!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就算真跌了,這兩、三層階梯,頂多只是跌個四腳朝天,難看丟臉一下罷了,傷不了人的!」
劉懿臻靠在張揚胸前,拍拍他的胸口,安撫著張揚。
回頭一望,看見廳內眾人驚的目瞪口呆,這才發覺兩人的動作實在太過親呢,她連忙掙開張揚的懷抱,轉身對著眾人笑說: 「各位鄉親,一大早就請大家看了場戲,不收錢的!就當是民生館為了慰勞各位久候結帳,給你們增添一些情趣。好啦!熱鬧看完了,大伙也該開始工作了吧!」
劉懿臻說完便站到櫃檯,幫忙算起帳來了。
張安接收到張揚薄怒的眼神,趕緊跟著站在懿臻身旁幫忙。
大廳又恢復先前的熱鬧氣氛,不過人們私底下仍交頭接耳的談論著崔寡婦滴仙般的絕美容顏。那麼標緻的人兒,竟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
幸好崔館主生性開朗,大夥兒每天都能看到她燦爛的笑容。
貨物齊全、價格公道的民生館和美艷動人的崔寡婦,已然成為長安城內百姓茶餘飯後的熱門話題。
忙了半天,人潮總算逐漸散去,這全得歸功於劉懿臻算帳的神速!所有貨物價錢她不但都記得,算起錢來還不必用工具,只要看一眼客人買的貨品,便可以算出價錢。
就連核對帳本,也只需要以手空撥,三兩下便能算出一大疊的帳目。
這讓待在張家米鋪半輩子的陳掌櫃直歎,館主身為女兒身,真是糟蹋了!
※ ※ ※
「二哥,晚上幫我在芙蓉閣設個局,請富記的方大爺來,好商議一下進布匹的事宜。」坐在議事廳裡,劉懿臻邊飲著小廝端來的茶邊道。
「布匹?咱們倉庫裡沒貨了嗎?」張揚只揚了揚眉,張安便急急問道。
「倉庫裡的都是薄布,就快人秋了,該進些厚實的布料。再說,先前我們進的貨是鑫記的,而他們也是由富記供貨,與其讓人多賺一筆,不如我們直接找富記談。」談到工作,懿臻整張臉都亮了起來。
「好,但不必每次都由你出面吧!」張揚不喜歡劉懿臻常常拋頭露面。
「那怎麼行!」懿臻睇了眼張揚,「富記乃京城裡最大的布商,再說方大爺處事一向低調,這次不成,下次就很難再有機會見到他了。」
「可是 ……」
不待張揚說完,劉懿臻便打斷他的話。
「二哥,你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呢?誰會對一個寡婦圖謀不軌?」不理會張揚不認同的眼神,她又接著說道:「再說,每次應酬,不都有你陪著我去嗎?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張揚還想開口,一旁的張安卻搶著說:「臻姐說的沒錯!先前幾個難纏的商賈不都是因為見了臻姐,在相談甚歡之下,才一口應允供貨,甚至有些還無條件壓低價錢呢!更何況臻姐不去,我們幾個誰去啊?大哥為人剛直,說不來那種逢迎的場面話……」
喔喔!張安心虛的避過劉懿臻雙眼射來的鋒芒,吞了口水繼續說: 「你呢,又沉默寡言,坐在那裡與人相望兩瞪眼嗎?三哥又已經前去迎娶未來的三嫂,至於我年紀太輕,嘿嘿……只怕人家還不屑跟我談呢!」
「安安說的對,二哥認為呢?」不理會一旁陪笑的張安,劉懿臻決定暫時不跟他計較。
「就依你們吧!」張揚無奈的答應。
※ ※ ※
芙蓉閣裡夜夜笙歌,男人銷魂、女人納金,各有所好、皆有所求。多少軍國大事、商業往來淨在杯觥交錯中達成協議。
劉懿臻、張揚和富記少東方紹華,在億竹軒裡開懷暢談。
方紹華不善與人交際,因而極少露面。
劉懿臻欣賞他不近女色,一來便摒退歌妓;他則心懾於劉懿臻的爽朗、張揚的磊落豁達,三言兩語間三人已成莫逆。
「紹華,要不要喝喝著金泉名酒——紫金酒?」劉懿臻快意勸酒。
「不了,我酒量甚淺,先前已喝了不少,倒是你如此豪飲,無妨嗎?」對於這個新交的朋友,紹華十分關心。
「無妨、無妨!我只喝葡萄酒,用金泉的泉水釀製的紫金酒,味道更是甜美!」
「可是——」看著雙頰酡紅的劉懿臻,方紹華還是覺得不妥。
「人生得意須盡歡,隨她去吧!」對她,張揚仍是一派的順溺。
「紹華,回去時記得把送你的秦玉杯帶回去,以後可別再用『爵』喝酒了!」
自周朝以來,男人的平均壽命都很短。這與他們喝酒時習慣用青銅製的「爵」當酒器,而造成金屬中毒有關。
劉懿臻無法跟這些「古人」解釋太多,只能勸他們改用王杯,略盡棉薄之力罷了。
「這玉杯倒也別緻。」紹華拿起杯子把玩。「這可是懿臻設計出來的圖樣,交付工匠打造的。」
「你究竟是在什麼樣的家庭成長的?身為女子,能夠識字已經十分難得,沒想到你居然會理帳、善經營,還能設計出如此精巧的玉杯來!?」
方紹華讚歎不已,平常人必須耗費數十年時間才學到的本事,她一個纖纖女子,竟然全學齊、學精了。
「我不過是比一般女子幸運,不必守閨閣之禮,家父、家母亦鼓勵女子求學罷了。」劉懿臻避重就輕的一語帶過。
「好一對超凡的爹娘、好一個聰慧女子!懿臻,敬你一杯。」
夜,就在三人的談笑中漸漸沉了。
「少爺,已經子時了,您是要留在芙蓉閣裡歇息,還是讓小的扶您回府廣忠心耿耿的方祿見方紹華似乎有了醉意,遂向前問道。
「也好,張大哥、懿臻姑娘,在下先行告退了。」
方祿連忙攙扶著腳步不穩的少爺離去。
「懿臻,我們也該回去了。」張揚輕聲喚道,她今天確實喝多了。
「這裡的星星好多唷!很久很久以後的人,可再也看不到那麼多的星星了!」劉懿臻步履不穩的走出憶竹軒,看見滿天星色,不由歎道。
「為什麼星星會變少呢!」雖然張揚並不關心星星的多寡,卻心疼劉懿臻的沮喪。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把天上星星全抓下來,只留給伊人欣賞。
由於劉懿臻的個子嬌小,搭不到張揚的肩膀,只得把手平貼在他的胸前。
「懿臻,一直都想問你,你還戀著你的亡夫嗎?」看著眼前的嬌俏人兒,張揚僵硬著身體,屏息等待回答。
雖然初次見面時,她的裝扮及相遇的地點十分怪異,但是,對於劉懿臻避重就輕的解釋,他們始終不曾懷疑過。
「我的亡夫?哦!早就忘了!我們沒什麼感情的。」
對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她當然不會有任何感情。
「那你可願再嫁?」
「你不認為女子該從一而終嗎?」這是舊社會的八股規條,不是嗎?
「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像你這樣的人更不該孤獨一生。」
「能不能追求幸福,是由外在條件決定的嗎?」該死的沙文思想!「說到底,你還是認為女子的幸福決定於——是不是有人會要她、寵她、呵護她?而女人的能力再強,都只能讓男人來肯定,是嗎?」
劉懿臻氣憤的說道,原本因為喝酒而顯得配紅的臉龐,此刻益發引人迷醉。
「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錯了嗎?」一直知道她是特立獨行的,沒想到競標新立異到這種地步。
劉懿臻緩了緩怒氣,這種封建思想還會繼續奴役中國女性二千多年,她無力回天啊!
「請原諒我的失態,只是,我認為自己的幸福該由自己掌握,男女皆然。我無意迴避感情,但是,只盼得到真愛;如果福薄,孤寡一生亦未嘗不可。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啊!」
「我……如何?」難得遇見值得動心的女子,張揚決定表明心跡。
懿臻愣了一下,思索之後決定還是把話攤開來說。
「二哥,別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我們不適合,不可能在一起的。」
看到他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歎了口氣。
「我理想中的伴侶是能像我一般的獨特,甚至比我還不羈。我要的不只是包容而已,短暫的包容容易改變,唯有本性才難改啊!捫心自問,你真的能容忍這樣的我多久?一年?十年?還是二十年?然後就讓彼此的下半輩子,都活在要求對方改變的煉獄之中,這樣好嗎?」
雖然她無法改變陰錯陽差落到漢朝來的結果,卻堅持一定要掌握住自己的主福;如果一定要做個以夫為天、沒有自我的女人,她寧願孤獨一生。
張揚望著劉懿臻堅定的眼神,歎了口氣。
「還是朋友?」放了吧!至少能默默捍衛她,也就該滿足了。
「不只當朋友,永遠是兄妹!」感激他的豁達,讓她不必因為拒絕這段感情而失去一份珍貴的友誼。劉懿臻感動的抱住了張揚。
張揚愛憐的順了順她的發,「更深露重,我們回去吧!別著涼了,好妹子。」
「你總是這麼體貼,說真的,二哥,我得教教你,正所謂『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有點酷、有點壞的男人,最教人難以抗拒了!」
「是嗎?愚見受教了!」
銀鈴似的笑聲逐漸遠去,這時自角落陰影處走出兩道精壯身影。
「好一個奇女子。」齊逸均剛毅的臉上滿是讚賞。「只是,即便是親兄妹,也不該毫無男女之防。」
剛才莊主臉上一閃而過的不悅,齊冷可看得真切了,難得向來冷靜自持的莊主,竟然會為了一個女子起了怒意,妙啊!
「她是誰?」平靜的口吻,聽不出喜怒。
「回莊主的話,她是民生館館主,閨名懿臻,因已喪夫,人稱崔寡婦;跟她在一起的是張揚,據說他們是遠房表親。今日他們設宴憶竹軒,與富記少東方紹華談生意。」這種小道消息還難不倒他。
是個寡婦!?這樣招惹她至少不必背負太大的道德壓力。
稍早時,齊逸均恰巧在她隔鄰的夢竹軒裡。她的清脆嗓音,聽了就讓人心動不已,就連膩在他懷裡的芙蓉閣花魁蘇語兒使出萬般柔情,都不能使他分神。最後他甚至遣走了蘇語兒,專心凝聽鄰房的歡聲笑語。
好個有擔當的女子!一直以為女子只是提供短暫歡樂的附屬品,孰料人間竟然有如此膽識十足、不懼人言的女中豪傑。
直到尾隨他們出軒,齊逸均這才瞧見她絕美的容顏。
「民生館的重要生意都是由她親自出面?」
「幾乎都由她本人親自接洽,不過張家兄弟也一定會有人陪同出席。」
「找她談與齊家莊合作的事宜。」
「是!屬下馬上去安排。」齊冷繼續試探:「請問到時莊主是否同座?」
這個齊冷真是嘴碎!
「去把她留下的秦玉杯拿來!」
「屬下遵命!」誰叫自己多事愛問!
接過玉杯,齊逸均細細觀賞著它特別的圖騰及精緻的刻工,杯沿還留著她的胭脂,他小心翼翼的收進懷中。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18 00:05:58
第二章
張安匆匆忙忙的闖進了議事廳,揚了楊手中的帖子,對正在商量事情的劉懿臻和張湯說:「臻姐,齊家莊送來拜帖,邀你明日至漕思樓一敘。」
「安安,你太莽撞了!大呼小叫的,完全沒個當家主子的樣子!」
「我們與齊家莊並無往來,這無緣無故的,他幹嘛邀你?」
「這——大哥認為呢?」劉懿臻只知道杭州齊家莊向來有天下第一莊之稱,也掌控了南北的漕運。
對於他們的貿然相約,懿臻同樣感到驚訝,遂詢問自接過拜帖後,便兀自沉思的張湯。
「嗯,這齊家莊家業甚大,除了祖上留下不少基業之外,自秦始皇統一錢幣的近一百多年以來,更搶得先機,率先在各地成立錢莊。
現任莊主為齊逸均,據說為人冷酷無情。而他憑藉著卓越的領導手法、明確的判斷能力,更加速各地商行的創立,將齊家莊一舉推上全國首富的地位,因而博得天下第一莊的稱號。
但是,民生館只是商場新秀,此番邀約確實有幾分讓人難以捉摸。」
張湯撫著鬍子,也猜不透其中玄機。
懿臻卻覺得無妨,做生意本來就是各取所需,多認識一些人也是好的。
「既然如此,明日準時赴約便是。」
張湯點頭應允,「明日之約還需注意兩個人——齊冷、齊中,他們兄弟武功高強,與齊逸均形影不離。齊中沉著寡言,主要負責護衛安全;齊冷則為人風趣、善於謀略,總管齊家莊大小事務。」
「我知道了,既然人家是依禮相約,不會有問題的。」
「二哥前往甘肅驗貨了,明日誰陪你去赴約?」張安躍躍欲試。
「就由你陪我去好了,也該讓你出去見識見識了,大哥是否同意?」
「好,就讓四弟同行吧!」
※ ※ ※
齊家莊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莊,漕思樓就建在黃河邊上,雄偉的建築立在氣勢磅礡的黃河旁,更形壯闊。
一路行來處處可見河水洶湧,設計之精妙令劉懿臻噴噴稱奇。
齊冷早就在廳裡等候,一見劉懿臻他們來到,趕緊向前迎接。
「在下齊冷,崔館主芳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那夜在月色下,已覺她貌美的不似凡人,今日一見更覺靈氣逼人。
「齊總管太客氣了!今晚應該由民生館作東才是。」
劉懿臻優雅的欠一欠身,臉上那抹淺笑,讓廳內眾人都看傻了眼。
「在崔館主的領導下,民生館以黑馬之姿迅速崛起於商場。敝莊莊主北巡至長安,認為雙方應有合作的空間,因此特別邀您過府一敘。不知館主意下如何?」
「地廣人稀,盜匪之徒一直是商家的隱憂,如果能有齊家莊互相照應,自然是最理想不過的了。」往後的貨物如果都能以漕運送達,的確可以避免許多損失。
「那就請崔館主與敝莊莊主當面商議合作事宜。」
「多謝齊總管引見。」
「恭迎莊主!」廳內眾人皆屈膝行禮。
話落,屏風後走出一名男子,高大的身影恐怕更勝張家兄弟幾分。
那剛毅的臉龐完美的宛如巧奪天工的雕像,英挺的鼻子俊美的彷彿用刀細心刻劃,深邃的眼睛炯炯有神,直勾勾的盯著懿臻,薄唇揚起,嘴角帶有幾分邪氣,似在嘲笑她的不安。
他像個獵人!
劉懿臻直覺不妙,但是,逃避不是她一貫的處事態度,挺直腰,她決定勇敢面對。
「齊莊主好無禮!即便是舊識也不該直盯著女子不放,這要是傳揚出去,將置你我聲譽於何地?」
「崔夫人言重了!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久聞夫人豪爽大方,應不至於見怪才是。」
「好說,然而懿臻認為無須招惹不必要的麻煩,以免徒增困擾,是嗎?」劉懿臻嚴辭以對。
說是道歉,他臉上那抹笑卻總讓人覺得不正經,標準的登徒於!
「崔夫人!」齊家莊眾人大驚,紛紛向前。
「臻姐!」同一時間,張安一個箭步向前,護衛著劉懿臻。
「哈!哈!哈!」齊逸均開懷大笑,果然獨特呵!一般男子也很難在他的凝視之下,繼續保持泰然。
她雖然看起來有些微不安,卻選擇向前迎擊,大膽見識更勝男子幾分!
哈!這回北上巡視,總算頗有收穫。
「你們退下!別讓崔夫人笑話,以為齊家莊不懂待客之道。」齊冷見莊主未曾動怒,連忙斥退。
「夫人言重!在下失禮,願備薄宴向夫人賠罪。」神色一斂,齊逸均已不復先前邪狂。
「齊莊主客氣了,懿臻特別奉上翡翠玉杯一組,還望笑納。」冤家宜解不宜結,她也不想鬧事,傷了合作的氣氛。
齊逸均、劉懿臻,及張安三人依序人座,桌上竟然湊巧都是劉懿臻喜歡的海鮮料理。
「日後民生館需要仰仗齊莊主的地方還很多,懿臻在此先乾為敬了!」
人喉的是紫金酒!劉懿臻疑惑了,齊家莊如此煞費苦心,這場邀宴莫非為的是她!?
「夫人難道不覺得好奇?」見劉懿臻不動聲色、神態自若的逕自吃喝,齊冷十分疑惑。難道她並未發現宴中準備的美酒佳餚,淨是細心的投其所好?
「既然諸位對懿臻已是瞭如指掌,我們乾脆就以姓名相稱,不必太拘禮了。」對方既無惡意,她也就坦然以對。
「你一直都是這麼灑脫的嗎?」問都不問一句?
「齊莊主是個磊落君子,懿臻該防備什麼嗎?」她相信自己的判斷力,齊逸均雖然行事詭譎、為人正邪莫辨,卻還不至於大費周章的存心害她。
「懿臻,你與張家兄弟似乎淵源頗深?」
「雖非親手足,卻比手足更親。」劉懿臻含笑望著張安。
「是啊!臻姐跟我們是一家人,不分彼此的。」幾杯黃湯下肚,張安的話匣子也開了。
「好到能將祖傳基業任憑處置?」
是她的能力真的很強,還是張家兄弟太容易信任別人?
「齊逸均,你!」
劉懿臻按住張安的手,搖頭制止他的躁動,「安安,逸均並無惡意,純粹只是好奇罷了。」
「其實,大哥他們性情耿直,又醉心於武學,不懂商業經營的門道。而懿臻不過是依他們所長,安排他們做有興趣的工作,並掛名館主而已。民生館如今能發揚光大,還是靠張家子孫自己努力得來的。」她微笑的解釋。
齊逸均舉杯,「敬你』也敬張家兄弟!」
好個不居功的奇女子,好個豁達的張家四兄弟!
※ ※ ※
張安早已不勝酒力,讓人扶進漕思樓客房休息,齊冷和齊中亦托辭告退。
齊逸均與劉懿臻步出宴客廳,行至迴廊,劉懿臻抬頭仰望星空。
「你很喜歡看夜色?」
「我喜歡整個天空。」
「因為蒼穹浩瀚?」
「不!因為它詭譎多變、人力無法預測。」仰望的小臉專注的凝視夜空。
齊逸均仔細看著眼前這令人癡狂的絕美容顏,雙手忘情地輕撫她因喝酒而紅艷的臉,那細緻光滑的觸感更勝綾羅綢緞。
頭一低,攫住吸引他整晚目光追逐的美麗唇瓣,那滋味甜美的令人迷醉。
兩人唇舌交纏,直到幾乎無法呼吸,才不捨的分開。
「為什麼吻我?」劉懿臻雙眼迷濛的看著他。他們之間居然有如此大的吸引力!讓她明知道不該陷入他惑人的情挑,卻無法自拔。
「跟我回江南。」齊逸均緊擁著劉懿臻。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進人他的心扉,這捨他著迷的女子,他是不願放手了。
「有沒有爭寵的妻妾?」
「你會在乎?」
「會!我不搶人所好,更不願與人共事一夫,而且一旦決定付出,我要求彼此相等的認真。」難得遇上讓她傾心的人,現在喊停,只會留下些許遺憾吧……
但至少,心還在。
「你不會有任何竟爭對手的。」他從來就不是個濫情的人,再說,也無法想像烈性的她會做出跟人爭寵的事情來。
「由我決定留多久?」這個謎樣的男人,會是自己今生的歸依嗎?
「從來沒有人敢跟我討價還價的。」大膽的女人!
「我就做了,不是嗎?」不在乎突然收緊的雙臂弄痛了她,劉懿臻蓄意試探他能忍受的極限。「地點由你決定,隨便你要將我置於何地,但是時間必須由我!在我認為該走的時候,你不許強留,行嗎?」
「不問我要給你什麼名分?」
「名分留得住你的心嗎?」
「即使是侍妾、丫鬟都可以嗎?」
劉懿臻斜眼睨他,「我可做不來服侍人的工作。」
「哈哈哈!」齊逸均撫上她美艷的臉龐,「代價呢?民生館的前途?」
她用力拍開齊逸均放肆的手,「民生館不必靠我賣身!」
這傢伙未免欺人太甚!
「為什麼答應?」
「因為想去江南看看。」兩千年後的江南已經人工匠化了,現在的江南剛剛發展,應該才是古時騷人墨客心之所繫的江南吧!
「只為了想去江南,就可以答應任何人的邀約?」齊逸均濃眉微微揚起。
她不該是個隨便的女人!先前她就拒絕了張揚,不是嗎?
「當然不是!你呢?總是隨便帶人回莊?」劉懿臻把問題丟了回去。
「我執著的是你絕美的身影、奇特的思維,而你呢?」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而她三番兩次的挑釁,竟奇跡似的引不出他的怒氣。
「不是只有男人才會眷戀美的事物;我同樣欣賞你的品貌及氣度。」劉懿臻直視進他眼裡。
「你怎麼能夠這麼特立獨行!?」齊逸均早就知道自己長相極優,但是被人這樣當面讚美,倒還是第一次。
「因為自信。我無懼於人言可畏,同樣的,我也不必依賴任何人的肯定,並且有能力承擔所有後果。」
這狂傲的女人!齊逸均決心讓她臣服,他低頭吻住懿臻的唇,舌頭輕巧的滑人懿臻輕啟的嘴中,兩人互相纏繞著。
天!他竟然差點在這隨時會有人經過的迴廊邊要了她!他從來就不是個縱慾的人啊; 壓抑下腹間蠢蠢欲動的渴望,齊逸均替仍大口喘氣的劉懿臻理好被他弄亂的前襟,再愛憐的捏捏她紅透了的臉蛋。
「對不起,我太衝動了。明天你交代好民生館的事宜,後天我就帶你搭船回江南。」他用手指抵住懿臻要說出口的抗議,「我只能等這麼久!別想試探我的耐性,嗯?」
他緊緊抱住了懿臻,未來越來越令人期待了。
※ ※ ※
劉懿臻花了一天,交代好民生館內的瑣事,又費了一夜的精神,把民生館未來的經營方針詳細寫好,交給張湯。
對於要卸下民生館主的頭銜,她心裡並沒有絲毫不捨,當初創建民生館,本來就是為了要報答張家兄弟的知遇之恩,以及對自己的一種考驗。
如今四個兄弟各司所職,民生館也已步人軌道,她可以安心的放手了。
乍然得知劉懿臻要離開民生館的消息,張揚十分震驚,他才兩天不在,竟然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
看著懿臻清澈雙眼裡的堅持,張揚知道——這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了。
張家兄弟送劉懿臻到黃河邊的船埠,只見岸邊停靠著一艘齊家莊的豪華舳臚,矗立在眾多的艚艚船及舢舨之間,更形不凡。
齊逸均走下船來,將劉懿臻挽到身邊,與張揚互相審視著對方。
張揚暗自讚賞,懿臻的眼光果然不錯!眼前這個昂藏男子,會全心護衛她吧!但是,畢竟才見過一次面,他仍然覺得有些不妥。
「真的決定要跟著他到江南?」隻身一人的,萬一有了變故,可是求救無門啊!
「二哥儘管放心,懿臻會照顧自己的。」畢竟一起相處了大半年,張家兄弟又無私的處處照顧著她,劉懿臻心裡著實有幾分傷感。
「臻姐,記得要回來看我們!」張安也捨不得亦師亦姐的劉懿臻。
「時候到了,該動身了。」齊逸均沉下聲說。
※ ※ ※
他的女人,不該與其他男子牽扯太多。
在張家兄弟的注視之下,齊逸均輕擁著劉懿臻的肩頭步上甲板,站在船沿.懿臻依依不捨的對他們揮手道別。
「捨不得,嗯?」齊逸均輕輕抹去懿臻眼角的淚,她的淚讓他心疼不已,「我以為你很堅強的。」
「我從來就沒有說過自己是個強者。」含淚的嗓音,聽來別有一番嬌嗲。
「不會再讓你流淚了。」因為他不許!
「這是一個保證嗎?」逸均的話讓她感到心安。
「女人!別再質疑我所說的話了。」見她露出燦爛如花的笑顏,齊逸均心情也跟著放鬆。
「你今天穿的非常素雅。」有別於參加邀宴時的艷麗,白衣素裙讓她顯得更加的清新脫俗。
突然,齊逸均將她攔腰抱起,大步向前走去。
「啊!」懿臻輕呼。
「外頭風大,咱們到船艙裡去。」
進到艙裡,齊逸均空出一手將艙門關上,抱著懿臻大步走向床去。
「崔寡婦」,是嗎?
不管她到底是誰,今生他都將與她糾纏到底,絕不放手。
※ ※ ※
「沒有解釋?」齊逸均揚眉。
她輕輕撫摸著眼前俊美無比的臉。「沒什麼好解釋的。曾經嫁人是假的,夫婿已死更是假的。」
終於到了該解釋的時候了。
「為什麼?好好一個黃花閨女,卻偏偏要裝作寡婦?」
「一個黃花閨女如何能拋頭露面?」這是大男人主義所造成的社會風氣,不是嗎?
齊邊均點頭表示理解,「你的本名?來歷?」
「劉懿臻是我的本名。」抬眼看他,見他只是略挑了眉,劉懿臻放心的接著說:「我不是漢人。」不是「漢朝人」,不過她懷疑這話若說出口,他能否接受。
「嫁給我。」無論她從何而來,他都不在乎。今生今世他的臂彎將是她唯一的歸宿。
懿臻挑起秀氣的稜眉,「為了要負責?」
「不!為了我自己。我要你!全部的你。」
齊逸均帶著厚繭的手掌在懿臻的背後遊走,她細緻的皮膚,如綢緞般的光滑觸感讓人停不下來。
「你的心思、你的不羈、你的身體……我全部都要!而你的無瑕更是額外的驚喜。成親,是讓我可以更名正言順的愛你,也不會覺得委屈了你。」她是第一個讓他動了成親念頭的女人。
齊逸均的深情表白,令懿臻動容。
如果不是在第一眼便愛上了他,又怎麼會把自己毫無保留的交了出去?一片真心能夠換來他的深情以對,這幸福來的突然。
「沒有三妻四妾?」再怎麼愛他,她還是不顧跟別人分享他的輕憐蜜愛。
「沒有三妻四妾,今生今世你都是我齊逸均唯一的妻子,齊家莊唯一的莊主夫人。」齊逸均的話是誓言也是保證。因為他無法再把心挪出一些去給別的女於,這令人驚異的懿臻,已佔據他所有心思。
心,既已付出,就很難再回收分毫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18 00:06:20
第三章
船平穩的行過兩日,懿臻對兩岸千篇一律光禿陡峭的山巒已然失去興趣,備覺厭煩的待在艙房裡看書時,忽然聽到門外有吵雜聲傳來。
她好奇地走出艙外,只見船夫們正議論紛紛。
「前面就是黑林山了。」
「就是那個赤星殞落的地方?」
「對啊!聽說就是赤星墜落,張將軍才能順利的平定南越呢!」
「那可不!只是之後便傳說黑林山上妖氣沖天,無人敢越雷池一步呢!」
聞言,劉懿臻搖頭輕歎,真是民智未開!不過是艘太空船掉下來,竟被渲染成鬼怪傳說。
要是人們知道她正是由所謂的「赤星」中出來的,不知道是會被當成神,或者是妖?
她信步走到船首,站在齊逸均身旁。
他察覺佳人來到,轉身解下披風,披在懿臻身上。
「外頭風大,怎麼不加件衣裳就出來了?」齊逸均輕斥,愛憐的捏捏她小巧的鼻子。
「我們去黑林山好不好?」劉懿臻靠在齊逸均溫暖的懷裡,望著他說。
「好奇嗎?黑林山自古以來因為地勢險峻,一直是人煙絕跡之地,並無好玩之處。」至於其他的鬼怪之說,他認為不可盡信。
「我想去瞧瞧赤星。」
懿臻俏皮一笑。
「太危險了!」逸均雙臂一緊,「我不容許你去冒險。」
懿臻嫣然一笑,「不會有危險的!不是有你保護著嗎?」
「如果是尋常搶匪、甚至毒蛇猛獸,我都自認游刃有餘。可是,你想看的卻是詭異至極的赤星,我不准你以身試險。」
齊逸均雖然不相信妖怪之說,卻不願讓深愛的女人冒險。
「如果說……我能解赤星之謎呢?」
「你是說真的?」這麼小的身體裡,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黑林山或許險惡,但是我相信你不會讓我遭遇任何危險;而尋找赤星,是為了要了個心願,也必須跟過去作個了斷,這樣我才能毫無牽絆的展開新的生活。」 懿臻斂起笑容,正經的說。
「如果這是你所希望的,即便是龍潭虎穴,我也要陪你去闖一闖。」撫著她柔順的發,逸均下了決定。
船行至黑林山下,齊逸均吩咐船夫下錨,要與劉懿臻一探黑林山。
「莊主請三思!黑林山弔詭至極,屬下們懇請莊主千萬勿以身試險!」護衛們都大驚失色,跪地諫言。
「起來吧!我已經決定了。」齊逸均看著面前這群忠貞的夥伴說道。
「船暫且在此停留幾日,齊中跟我們一同前往黑林山,其餘眾人留守,由齊冷調度。齊中每日申時會點放黃色烽煙,以報平安;若見點放紅煙……齊冷!」
「屬下在!」
「盡快帶人前來支援。」懿臻的安全是逸均唯一的考量。
「屬下遵命!」
※ ※ ※
黑林山,因為滿山林木茂密、難見天日而得名。
三人下了船,尋得小路上山。因為人煙罕至,齊中沿路劈荊斬麻,走得好不辛苦。
「逸均,我們歇歇吧!這些山路真的不好走呢!」懿臻少有機會行走山路,才一會兒就吃不消了。
「真是委屈你了,我們就在這裡休息一下好了。」
雖然他們為了配合懿臻,已經刻意放慢了步伐,然而她畢竟是個弱女子,這種坎坷山路的確難行。
見懿臻香汗淋漓,齊邊均喚齊中前去取水,並把懿臻抱到自己腿上坐著,溫柔的替她拭去汗水。
齊邊均問出一直放在心裡的問題:「你見過赤星?」
否則如何能解赤星之謎?
「見過啊!而且淵源還頗深呢!」水星八號太空船就是她駕駛來的啊!不過她可不打算現在就嚇壞他。
「我也來過黑林山唷!」
齊逸均輕彈了下隨著笑容而出現在她嘴角的梨窩,他愛極了她絕美臉龐溢滿了笑容的模樣。
「是嗎?那為什麼剛剛你也找不到人山的路,我們現在也還陷在這茂密的樹海中?」
「那是因為我只知道赤星掉下來的地方是谷底,旁邊還有個好大好美的湖呢!下山時我就昏倒了啊!後來是二哥抱我下山,直到了張家之後,我才再醒過來的。」
齊逸均不悅的皺起俊眉,「張揚抱你下山?」想到她曾絲毫未覺的讓別的男人抱了那麼遠的一段路,他便覺得氣悶。
「吃醋了,嗯?」
懿臻挽住他脖子的手略一使力,將齊逸均的頭壓低,抬頭主動送上香吻。
逸均發狂的吻住她誘人的櫻唇,良久,兩人才氣喘吁吁的分開。
「你這個小魔女!」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誘惑他!
齊中取水回來,假裝沒看見懿臻紅腫的唇,若無其事的準備生火。
「莊主,天色漸漸暗了,屬下這就去打點野味。」
齊逸均點頭同意,懿臻卻急忙喊住齊中。
「慢著!你要找什麼東西來當晚餐?」
「夫人的意思是……」自從齊逸均公開表示懿臻是他既定的妻子之後,眾人就改稱懿臻為夫人。
「我的意思是,千萬不要找些奇奇怪怪的動物來喔!」
見齊中不解的挑起眉,懿臻好心的詳細解釋:「像是蛇啦、兔子啦、猴子啦,還有一些長得很可愛或者很恐怖的動物,通通都不要唷!」
那還能捉些什麼?齊中求救的看向齊邊均。
「為什麼不能捕捉那些動物?」將齊中的慌亂模樣看在眼裡,逸均失笑的詢問。
「因為把很可愛的動物吃掉,那多殘忍啊!而那些本來就長得很恐怖的動物,要怎麼吃的下去呢?」要她吃俏皮的兔子和恐怖的蛇?想都別想!
「那你認為什麼動物是不夠可愛、不會噁心,而且還該死的?」她作惡的表情實在嬌俏可愛。
劉懿臻沉思片刻,就在齊逸均、齊中以為今晚恐怕只能以野果果腹時,她擊掌笑道:「有啦!你可以去抓些雉雞,還有長相普通的魚啊,或是螃蟹、蝦子等等的。」
瞄見齊中皺起的表情,懿臻不悅的說:「怎麼?太困難了嗎?」
「怎麼?太困難了嗎?」
「屬下不敢!屬下這就去張羅。」齊中連忙告退。
「你太刁難齊中了。」逸均從小認識齊中到現在,還是頭一回見到一向沉穩的他落荒而逃的樣子。
「哪會啊!如果沒事先講清楚,萬一他辛辛苦苦的捉了東西回來,我才說不敢吃,那才更麻煩呢!」
她可是個優雅的文明人呢!
齊中的身手果然了得!才一會兒工夫,就見他拎著兩隻雉雞和幾條魚、幾隻螃蟹回來。
「哇!你真棒耶!才一下子就抓到這麼多東西了。」劉懿臻高興的鼓掌。
齊中的酷臉倏地赧紅,不好意思了起來,「夫人太過稱讚了,屬下這就來處理這些東西,請莊主、夫人稍待片刻。」
「好了,你就乖乖過來坐好,別再打擾齊中了。」
懿臻的活潑、可愛連一向少言的齊中都感染到她的魅力,不再那麼內斂了。
餐畢,逸均與懿臻斜靠在樹下休息,齊中仍在旁邊警戒待命。
「你到底有多少種風貌?不但有美艷的、脫俗的、精明的。還有俏皮的,還有哪些是我沒見過的?」
「那你喜歡哪種樣子的我?」
「你就是你,無論是哪種樣子,我都喜歡。」輕靠在懿臻頭上,汲取她的髮香,齊逸均滿足的說。
「沒錯!我就是我,也許比別人幸運一點的是,父母賜給了我一副完美的皮相。我率性而為,想笑就笑,想哭的時候也不會忍著,而且--懿臻轉頭瞄了他一眼,「也不打算為誰而改變。」
逸均聽了縱聲大笑,「而我就愛你的率性而為。」
兩人繼續有一搭設一搭的聊著,直到夜已深沉,懿臻才沉沉睡去,留下齊逸均跟齊中輪流守夜。
※ ※ ※
天亮後,齊逸均和齊中二人早已梳洗完畢,懿臻卻仍高臥不起,逸均也由著她睡,直到日上三竿,懿臻這才滿足的伸伸腰,睜開雙眼。
「睡飽啦!剛好齊中已經去準備『午』膳了!」
看著懿臻迷濛的眼,逸均忘情的偷了個吻,不能在這種野地上要她,他只能緊緊的抱住懿臻。
「人家習慣晚起嘛!反正也沒什麼事。」懿臻慵懶的說著。
齊邊均戲謔的輕捏她的鼻子,「小懶蟲!就知道你喜歡賴床,才沒有吵你。我和齊中都在附近找過幾趟了。」
「怎麼樣?找到赤星了嗎?」一提到此行的目的,懿臻的情緒就亢奮不已。
「沒有發現。」
見她失望的樣子,齊逸均忙道:「不過,既然你曾說過赤星所落之地旁邊有個大湖,那麼我們順著水流往上找,應該很快就會找到的。」
「對對對!那等我梳洗好,就可以出發了。」懿臻連忙一躍而起。
吃完午膳,三人沿著溪水向上走了兩個時辰,只見山路越來越陡峭,幾乎到了寸步難行的地步,雖然逸均在前面牽著她,齊中跟隨在後護衛著,懿臻還是大感吃不消。
「均!你的武功不是很好嗎?那為什麼我們不能用輕功呢?」
「忍耐點,這裡的樹木太過濃密,輕功施展不開來,樹枝又低,也不方便背著你行走,加上地上有許多坑洞,雜草又高,更不能將你抱在胸前,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她一個弱質女子,直到現在才開始抱怨,也算難得了。
「喔!那當初二哥……」突然想起齊逸均心裡會有疙瘩,懿臻急忙閉嘴。
「他們世居此地,也許知道別條上山的捷徑也不一定。」
齊逸均悶悶的回答。
曾幾何時,一向心高氣傲的莊主竟會如此矩細靡遺的跟人解釋事情,這可讓齊中傻眼了!
又走了一個時辰,在一個轉彎後,映人眼簾的是一個平靜無波的大湖,晚霞映照在水面上,將湖水染成橙紅,連週遭青翠的林木,也散發出金黃色的光暈。
美麗的景色恍若仙境,讓齊逸均和齊中兩人為之驚艷不已。
懿臻驚呼一聲,掙開追均的手,飛快的跑向樹林深處。
逸均、齊中見狀也隨後跟上,只見一個銀白色、尖頂狀的龐然大物牢牢的鑲在谷底。
這就是赤星!?
「臻兒!不要過去!」逸均趕忙拉住懿臻。
懿臻回頭笑笑,「沒有關係的,要不要一起進去看看?」
她充滿信心的笑平撫了逸均及齊中的忐忑,看來她真的能解這赤星之謎。
走到駕駛艙門口,劉懿臻在齊逸均、齊中的左右護衛下,啟動密碼,開了艙門。
劉懿臻走到控制台前,雙手飛快地在複雜的面板上按下幾個按鍵,前方的螢幕立即有了回應。
「太好了!火箭還剩餘一點電力,應該還夠讓我傳送些訊息回去。」
面對劉懿臻的怪異行為,齊逸均和齊中二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回應。
懿臻又快速的按了許多按鍵,那是她想傳回去給二十一世紀親友們的訊息親愛的STAN-LE博士: 我是 AMATA.劉。
是的,我沒死。請原諒我不能夠說明我現在所在的方位。
因為一種無法解釋的現象,我到了一個我不應該存在的美麗地方,而為了不對人類的歷史造成影響,請原諒我必須一併銷毀太空船上所有的記憶裝置。
傳回的資料裡詳細記戴了太空船脫離軌道的導航紀錄,希望有助於你們日後的研究以及改進。
請轉達我的家人,我一切平安,雖然今生無法再回到他們身邊,但是,我會過得很好、很幸福的。
別了!我敬愛的師長,別了!我摯愛的爸爸、媽媽、哥哥們。
雖然沒有在你們身旁,但我仍然擁有跟你仍一樣的世界。
最後,我仍然要說——
我永遠不後悔成為 一個太空人!AMATA
含淚按下傳送鍵,懿臻與二十一世紀從此再無瓜葛。
雖然駕駛艙內的奇異擺設,讓從未見過的齊逸均感到驚異,他還是溫柔的擁著哭泣的懿臻,輕聲安慰。
等到懿臻情緒平復了,逸均才問出一直放在心底的問題。
「你到底是何來歷?與赤星有什麼關係?」
劉懿臻深吸口氣,該來的總會來的。她坦然面對充滿疑慮的齊逸均、齊中。
「赤星並不是你們所認為的,是天上的星星,事實上,它是一艘太空船。」
「太空船!?」兩人互望一眼,是可以在水中行走的船嗎?
「嗯——這麼說吧,它類似於你們的船,不過它是在天上飛的,因此形狀不同,而且為了抗拒壓力,所以必須是完全密閉的。」
雖然火箭的發明靈感,的確是源自於中國人在慶典活動時所使用的煙火,可是那畢竟還得再經過一千年之後才會發生。為了不洩漏天機,懿臻避重就輕的解釋。
「能夠在天上飛?」齊中覺得這事太過玄奧。
「為什麼要飛在天上?」齊逸均不解的問。
「為了要探索天空裡人們未知的秘密。原本,我這次的任務是要搜集研究的資料,誰知道太空船突然偏離航道,莫名其妙的降落到這裡來。我的國家距離這邊非常遙遠,而我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有回去的機會了……」說著說著,劉懿臻便覺得傷心。
見劉懿臻又要落淚,齊中趕緊岔開話題。
「可是,你的外貌、語言都與我們無異啊!」
「那是因為我們都是炎黃子孫。」她總不能老實的說,因為你們就是我的老祖宗,所以我們的相貌、語言都一般無二吧!
「你的族人就讓你一個人坐這個東西上天?」
齊逸均接受了她的回答,卻不贊同她的族人竟然會如此輕忽她的安危。
懿臻不悅的戳戳逸均的胸,「請你弄清楚,這艘太空船是由我獨自駕駛的,是我開的耶!」
「他們就讓你一個弱女子獨自駕駛這龐然大物?然後發生意外,一個人墜落在舉目無親的地方?」
齊逸均不由得動怒了起來。
懿臻踮腳撫平他皺起的眉頭,「也不是隨便每個人都可以來開太空船的。」太空船可是很貴的哪!
「我也是學了很久的相關知識,還經歷至少五百個時辰的駕駛訓練,才能夠正式起飛的。這次是我第三次出任務,雖然無法回到我的國家,但是,起碼我平安的活著,沒死在遙遠的水星、沒死在落地的撞擊之下……蒼天還是待我不薄的。」
「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你自己一個人冒險!」想到她曾獨自承受的一切,逸均不捨的抱緊了懿臻。
「是啊!」懿臻露出燦爛的笑,「我不再孤單了,因為現在有你會陪我面對所有的事。」
「沒錯!所有的事都有我陪你一同承擔。」
「不會怕我?」
這一切對他們來說,畢竟太難理解了,而他竟毫無遲疑的全部接受。
「怕!就怕你離開!」
看見她展開笑顏,齊逸均也放鬆心情,開起玩笑了。
「貧嘴!」
看到逸均和懿臻忘情的凝視,齊中悄悄的退出艙外,將一室的寧靜私密留給他們恣意歡愛。
※ ※ ※
第二天,懿臻啟動自動摧毀程式,親手毀滅曾載著她悠遊浩瀚宇宙的水星八號太空船。她誤人時空洪流已屬不該,萬萬不能再留下證據。改變歷史了。
懿臻黯然的站在水星八號的灰燼旁告別過往,從此她都必須以漢朝人自居了。
逸均心疼的攬住懿臻,「別傷心!你還有我。」
「我們能做多久的夫妻?」懿臻臉上的生氣不再,美麗的大眼裡滿是哀戚。
「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如果有一天,我們之間必須有一個人先死,你希望是誰先離開?」斬斷熟悉的過往,讓懿臻變得感傷。
「不會有那一天的!」
逸均摟緊懿臻,害怕會驟然失去她,「我只願與你同生!如果不能一起白頭,但求同日死。葬同穴!」
懿臻撫上他俊朗的臉,「如果我們不能同日死,我希望先死的人是我,獨活在世上的那個人一定很苦,你比較堅強,那種痛苦就由你來承受吧!」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我相信有情人必能偕偶老,我會傾盡全力讓你快樂無憂。」逸均捧住懿臻細緻的臉,許下一生的承諾。
懿臻被他慎重的模樣感動,嫣然一笑。
「然後公主跟主子從此就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了,是嗎?」
「公主?王子?」是指他們嗎?
「沒什麼,只是個笑話罷了!」洗去陰霾,從前種種既然已經無法追回,懿臻決定好好的度過未來的生活。
「相信我,從現在開始,你一定會過的比任何人都幸福。」
「太空船已經化為灰燼,我的心願已了,均.從今以後我將隨你天涯海角,至死不渝!」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18 00:06:38
第四章
下山時齊逸均和劉懿臻、齊中找到了一條捷徑,三人才花了半天的時間,就回到船上。
接下來幾天,懿臻始終顯得悶悶不樂,齊逸均知道她還調適不過來,更加細心哄著:「臻兒,你瞧!對岸巖壁上彷彿有個巧奪天工的仕女像。」
「喔!」懿臻只淡淡看了眼,便又無精打采的半趴在船沿。
「不像嗎?我倒覺得栩栩如生呢!」唉!曾幾何時,堂堂齊家莊莊主竟淪落到得小心陪笑的地步,真是英雄氣短啊!
懿臻應酬似的再看了眼,「是很像啦,不過在你的『慧眼巧思』之下,一路上我們已經看了無數的將軍像、猴子像、駿馬奔騰像……我真的覺得有些無趣了。」
「是嗎?」齊逸均倍感無奈,堆起笑再問:「那——風景看膩了,要不要進艙裡歇歇?」
「不用了,艙房裡雖然佈置的富麗堂皇,可光我們兩個人終日對眼相望,也挺無聊的。」
雖然跟他在一起的感覺很棒,但是,進到房裡有大半的時間都在耳鬢廝磨,挺怪的。
「瞧!」齊邊均眼睛驀地一亮,「前面就是汾河、黃河匯流處,岸邊有座秋風樓,要不要下船看看?」
「秋風樓?」懿臻飛快的在腦子裡搜尋著歷史記憶。
那不就是將來漢武帝四、五十歲時曾在那裡祭把土地神,並留下秋風辭的地方?
「好啊!我們就去看看吧!」
船一靠岸,就看到數層樓高的八角型建築矗立在河邊,前有奔騰不絕的滔滔河水,後面緊挨著山巒。
登高一望,懿臻深深體會到,為什麼屢屢創下豐功偉業、不可一世的漢武帝在中年時,登上秋風樓頂之後會有「歡樂極,哀情多!少壯幾時,老奈何!」的感懷了。
而武帝在留下這首秋風辭的時候,可曾想到,再過十幾年,當他已經是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時,竟然會因為誤傳好人之言,而硬生生的逼死了皇后衛子夫及戾太子?
帝王家的恩怨情仇,懿臻不能也不顧改變即將到來的歷史,但是對於這個曾留下懺語的秋風樓,她倒是很感興趣。
「我們上樓看看,好嗎?」
「好!」
兩人走上秋風樓頂,護衛們則立於四周警戒。
「這秋風樓有什麼特別之處嗎?其實,岸邊百姓們敬畏黃河改道的可怕,所以在黃河沿岸處處可見像這樣供奉河神、土地神的樓宇,如果你喜歡,我們可以每座樓都停下來看看。」見懿臻興味盎然的四處觀看,逸均不解的問。
「我不是對這些廟宇感興趣,只是,這座秋風樓有些與眾不同的地方。」
齊逸均略一揚眉,懿臻看他一眼繼續解釋:「你等著看吧!不到十年,這座秋風樓將因某位貴人的降臨而名留青史。」
「貴人降臨?這黃河沿岸矗立著大大小小數百座的樓閣,為何那位貴人會獨獨青睞這秋風樓?再說——」齊逸均的眼裡滿是懷疑,「你又是如何能預言未來之事?」
「就憑秋風樓的地靈人傑。」懿臻臉上溢滿笑容,「均!就算是我福至心靈瞎猜吧!」
接著,纖纖素手朝旁邊空白的牆上一指。
「就在這面牆上,那個貴人將會在祭拜過土地神之後,留下曠古絕今的辭句。十年之內如果應驗,你得答應我三個要求;反之,如果不曾發生,我也任你子取於求三樣事情。你可服氣?」
「就跟你賭這一回!」
「哈哈哈!那你輸定了!」
清脆的笑聲洋溢在整個秋風樓裡,久久不散。
※ ※ ※
船又航行了兩天,到了鄭州,因為泥沙淤積,大型舢艫不易通行,便改行陸路。
「我們要……改騎馬嗎?」下了船,看到岸邊並列著兩排壯觀的馬隊,懿臻遲疑的問。
「行走陸路卻不騎馬,難道你想步行?」
「可是——」懿臻四處張望,「難道沒有馬車嗎?」
「馬車行走起來又慢又顛,你受不了的。」
「但是——我……我不會騎馬耶!」
「哈哈哈!」齊逸均開懷大笑,愛煞了不知所措的她。
他吹了聲口哨,前方迅速奔馳而至一匹巨大昂揚的黑色駿馬。
齊逸均擁著懿臻向前,伸手拍拍烏亮的馬鬃,「它是我最心愛的夥伴——追日。」一個躍身,他矯健的坐在馬上,彷彿君臨天下的帝王。
「來,一切有我!你不需要會騎馬。」
就在懿臻仍然畏懼追日的高大威猛,而看著他伸出的大手猶豫不決的時候,齊逸均略一使力,她已安安穩穩的坐在馬上,被他鎖在懷中。
「別怕!」察覺懿臻的恐懼,他低聲安慰著:「你是我最最珍貴的寶貝,我不會讓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在懿臻逐漸適應追日有節奏的律動之後,逸均加快步伐,策馬直奔邙山。
「帶你到邱山,見識見識當年高祖、項羽、楚霸三方爭雄的遺跡。」
來到邙山,山拗窪地裡滿是不知名的白花綻放,讓懿臻不由得讚歎:「哇!好美!」
「我們過去瞧瞧。」
「不!縱馬狂奔只怕會毀了這滿山滿野嬌弱花兒,我們在這邊看看就好了。」
「那有什麼問題,看我的!」逸均將懿臻攔腰抱起,一個飛身,蜻蜒點水似的縱奔在花海之上。
懿臻只覺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速度快的讓她不由自主地緊環住逸均的腰,依偎在他安全的懷抱裡。
只一須臾,兩人便安穩的落在花叢當中。
懿臻睜開眼睛,極目看去淨是一望無際的雪白,純真、無瑕的彷彿不似人間。
「這是什麼花?」懿臻蹲下身來細細欣賞,「淡淡的香味,聞起來清雅恬淡;小巧的百合花形狀,看起來秀氣雅致。如果只有一朵,絕對引不起人們的駐足注意,偏偏它又狂傲的生成這一大片。
「不曾見過這種花兒,想必是無名的山野小花吧!」
江南是物產豐饒之鄉,齊逸均的娘生前又喜愛花草,齊家莊內之庭、閣、台、樓無處不遍植名花。饒是如此,他還是未曾看過這種白花。
「是嗎?那它倒也稱得上是花中君子,遺世獨立、孤芳自賞,不屑落人塵世之中,沾惹是非。」
「我們就給它取名為『君子百合』。」齊邊均摘了幾朵白花,慎重的交到懿臻手上,「要是你喜歡,我會在齊家莊內為你遍植這君子百合。」
想不到粗擴的他也會有如此細密的心思,懿臻感動的不能自己。
「難道我要什麼.你都會不計代價的為我辦到嗎?」
「除了日月星辰,天下萬物,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會設法得到。」
「傻男人!你知不知道這會把我寵壞的!」
「寵你,從不在乎需要付出任何代價。你的歡笑,值得我拿整個世界來換。」
懿臻的手輕輕地抵著逸均的嘴。
「自古以來,過分寵愛妻妾的人,下場都不太好。我不做禍國的妲己,更不你當昏庸的商紂,所以我只希望你在齊家莊時,為我找一塊幽靜的角落,移植些許君子百合過去。倘若它能夠生存下來,既不違背花兒出脫凡世的心意,也滿足了我日後回味的樂趣;萬一水土不服,也不必刻意強求。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有妻明理至此,又何愁將來我會落的像商紂一樣的下場?」
縱橫商場多年,他因為行事冷酷而被人稱為「冷面霸主」。所以他從來不知道,恣意的鍾愛一個女人,每天欣賞著她的歡顏,也是一種幸福。
懿臻小心翼翼的捧好齊逸均送她的花,「好啦!我們可以走了。」
齊逸均再度運氣,抱著懿臻俐落的幾個飛縱,兩人便離開這處山窪,平穩的落在追日身上。
追日的速度有如風馳雷掣,片刻之後就來到漢霸二王城的舊戰場。
殘垣廢墟,已不復見當日的激烈血戰。
「這就是奠定我大漢不朽基業的戰場。」齊逸均挽著懿臻下馬,自豪的介紹。
懿臻走到斷崖邊,眺望遠處的青山翠嶺,與眼前的淒涼荒蕪,形成強烈的對比。
古來英雄多寂寞——要創下不朽基業,就需要犧牲許許多多的人。
「這個地方透著濃濃的哀愁。」懿臻環顧四周,「頹圮的城牆、四處戰火延燒的痕跡,讓人覺得好沉重。」
也許是女人的心比較柔軟,在他眼中悲壯的場景,在她看來卻成了瀟瀟淒淒的鬼域。
「是嗎?那好,我們走吧!」
※※※
齊逸均又帶著懿臻遊覽了附近的風景,撫慰她近半個月來禁鋼在船上的鬱悶。
是夜,一行人住進齊家莊在此處的分舵。
這裡因為位處黃土高原,當地人承襲先人智慧,採下沉式灶洞建築。在四周的地屋中間,還留有廣大的空地可以避風、活動。
自從繼任莊主以來,齊逸均一向要求分層負責,加上齊家莊本身家業十分龐大,因此他少有機會親自探查所屬各個分舵的情形,這回來到這裡自然受到分舵及鄰近商賈的熱烈歡迎。
在熱鬧的歡迎儀式過後,緊接著開始晚宴。
從他們雙雙出現之後,瀟灑俊逸的齊逸均以及劉懿臻人間少有的絕艷容貌,就引來陣陣欣羨的讚歎聲。
劉懿臻俐落的交際手腕、大方的談吐、對每個人過目不忘的本事,更是讓所有人為之折服不已。
「莊主,您真是好福氣!不僅才氣縱橫,還得到夫人這種才貌雙全的美嬌娘,天下間的好事全讓您一人給獨享了!」
「那可不!在莊主英明領導之下,我齊家莊日益興隆,無懼於朝廷頒下的舟緝令,穩坐天下第一莊的寶座。來!大夥兒敬莊主、夫人!」
「哈哈哈!我同樣要感謝蔣執事,以及眾多兄弟們多年來的努力。今日大家隨興暢飲,不必拘束。」
在齊逸均的示意下,懿臻含笑跟著說:「一個團隊的成功,不是光靠某一個人的才幹來維繫的,是所有人分工合作,才奠定了齊家莊屹立不搖的霸主地位。來!我敬在場各位,謝謝大家!」
一番話說的大夥兒佩服的五體投地,想不到她一介女流,竟然會有如此超凡的見地。
「夫人豪氣萬分,真乃女中豪傑!」
「也唯有像她這般的女子,才能跟我匹配!」一番豪情暢飲下來,齊逸均感染週遭的愉悅氣氛,話也變得多了起來。
「你們莫要小看她,如果不是臻兒願意委身於我,放棄了長安城裡民生館館主的身份,以她的才能,不出幾年,民生館的規模恐將勝過齊家莊。」
「原來夫人就是大名鼎鼎、一手創立民生館的崔館主。真是久仰久仰!」
「久聞民生館主是名美艷女子,處事手腕更是靈活幹練,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啊!」
「好說!各位不必過於謬讚,從離開長安的那一刻開始,懿臻就決定將民生館內所有的事都塵封在心裡。或許在傳說中我已經被過於誇大了,但是,在現實生活裡,我只想求個真愛,悠閒的在家相夫教子,做個平凡的女人。」
「你在這盡情聊聊,我想回房歇息了。」觥籌交錯之中,懿臻偷了個空,輕聲跟坐在身邊的齊逸均說。
「累了嗎?」
「有一點,但是最主要是想圖個清靜。」
「是嗎?那我陪你一起回房。」
她輕輕的搖頭制止,「這一路行來,你少有機會可以這般開懷盡興,你就留下來吧!我自己回房歇歇就可以了。」
「那——好吧!你先回去休息也好。」
※※※
劉懿臻回房以後,稍事梳洗後便上床休息了,睡到半夜忽然被前廳說話的聲響吵醒。
是逸均回房了嗎?
剛想下床,卻傳來清脆悅耳的少女聲音。
她是誰?
「莊主,義父特地要我泡來這杯醒酒茶,讓您解酒用。」
「謝謝。你……你是誰?」惺忪的視線讓齊逸均認不出是否曾見過眼前的妙齡少女。
「我叫蔣純兒,蔣執事是我爹。」
「喔!謝謝你的醒酒茶。對了,齊中、齊冷呢?」他們向來是寸步不離的啊!
「兩位護法可能剛好有要事,暫時離開一下吧!」她可不敢老實說是被她藉機支開的。
「哦?那我要進內廳歇息了,蔣姑娘請自便。」
眼見齊邊均搖搖晃晃的就要撞倒桌子,蔣純兒連忙扶住,「莊主小心!」
將齊逸均攙扶到躺椅上休息了以後,蔣純兒砰地一聲便跪在他身旁。
齊中、齊冷就快要回來了,再不好好把握時機,只怕機會稍縱即逝!
因此蔣純兒顧不得矜持,拉著齊逸均的袖子低訴:「莊主!我從小就聽爹爹講了您許許多多的事跡,在純兒心裡,早已非您不嫁!望莊主可憐,收下純兒吧!」
過量的酒讓逸均頭痛欲裂,她大膽的表白更使他十分驚愕。
「蔣姑娘可知道,等我和臻兒回到杭州,就要舉行婚禮了?」
「大丈夫三妻四妾又有何妨?純兒不會在乎的!而且純兒一定會努力的討大夫人歡心。」
他難得好脾氣的勸說:「這行不通的!」齊逸均的頭更疼了!
蔣純兒整個人都依偎到他的身上低喃:「莊主,請您仔細看看,純兒不夠美嗎?也許,純兒比不上大夫人的風情萬種,但是——純兒年輕啊!我又靈巧懂事,一樣可以為您分憂解勞的。」
在知道莊主要來的消息以後,蔣純兒就費盡心思打扮自己,希望讓俊朗的莊主能夠一眼就在歡迎隊伍裡看到有「河南西施」美稱的她,進而讓她能夠飛上枝頭當鳳凰。
誰知道,翹首盼望之後,竟會看到齊逸均親熱的挽著劉懿臻下馬。
雖然心裡百般不願,卻還是不得不承認,懿臻的美貌真的舉世無雙。
知道單戀無望,一整個晚上,蔣純兒都躲得遠遠的,在暗處偷偷的看著他,跟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親密舉止。
直到逸均酒後說出懿臻的身世,純兒這才好像吃了定心丸般的鬆了口氣。
人長得美有什麼用?能力強過男人又如何?還不是個寡婦而已。
依她看來,創立民生館一定是劉懿臻仗勢著貌美,指使張家兄弟替她盡心盡力賣命罷了,而流傳許久的諸多事跡,說不定也只是人們牽強附會、以訛傳訛而已。
姑且不論她比她年輕許多,就說她還是個純潔的黃花大閨女就好了,單憑這點就勝過放浪形骸的崔寡婦太多太多了。
所以,她相信莊主只是一時的貪戀美色,只要她一表明心跡,他不可能不心動的。
至於劉懿臻,在莊主對她仍然還有些許新鮮感的時候,就讓她再做幾天的大夫人吧!等到莊主的心完完全全被她迷惑住的時候,她蔣純兒就可以擁有英俊挺拔的丈夫與富可敵國的財富了。
「你太放肆了!」
齊逸均的喝叱驚醒陷入遐思的蔣純兒,他正想一掌推開她的時候,發覺她驚惶的容貌竟與母親有幾分相似,讓齊逸均心中興起一絲憐惜之意。
他將手放在純兒肩上,唉!丫頭,我必須承認,你真的長得不錯,如果我們的年齡接近些,或許……」
此時,齊中、齊冷走進房裡,看到蔣純兒不顧羞恥的匍匐在莊主跟前,心裡已經瞭然。
兩兄弟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的立在齊邊均身旁,冷冷的說:「蔣姑娘,謝謝你代我們照顧莊主。另外,蔣執事說,並未要我兄弟二人去拿醒酒茶跟『機密文件』。」
「哦?那……那可能是我聽錯了,既……既然二位護法已經回來,我……我這就告退。」見事跡敗露,蔣純兒又羞又急的落荒而逃。
齊中、齊冷將齊逸均扶進了內室,赫然發現劉懿臻就站在床沿,兩兄弟擔憂地對望了一眼。
糟糕!之前的話夫人全聽到了嗎?
「辛苦你們!夜也深了,逸均留給我來照顧就行了,你們趕快去歇息吧!」劉懿臻卻是若無其事的說道。
「是!有勞夫人了。」將逸均安穩的扶上床,齊中、齊冷連忙告退。
懿臻看著醉得不省人事的逸均,輕巧的替他換下衣物,並擰來了一條濕毛巾,溫柔的幫他擦臉。
接著又倒了杯熱茶,她輕聲的呼喚:「均!來,喝杯熱茶祛祛酒意,會讓你睡得舒服一點。」
齊逸均睜開眼睛,「是你嗎?臻兒?」
「是我,乖!把這杯茶喝了。」
他溫順的喝下茶,「對不起!我喝多了。」
「沒關係!難得盡興嘛!」
劉懿臻轉身要放下茶杯,齊逸均卻不依的環住她的纖腰。
「別走!我要你陪我。」
「我沒有要走,不過是想放下杯子罷了。」
見他仍是一派的賴皮,懿臻歎口氣,就近把杯子擱在床頭小幾上,也跟著上了床。「好啦!我都上來了,你可以把手放開了吧!」
「不!一輩子都不放!今生今世、來生來世。生生世世都絕不放手。」
「瞧你說的什麼傻話?其實就算你有了二心,我又能如何呢?」
齊逸均托住懿臻想要轉到旁邊的臉,「好端端的為什麼說這種洩氣話?」點都不像曾經叱吒風雲的女強人了。」
「沒什麼,只是突然有些感觸罷了,沒事,你醉了,休息吧!」說完,懿臻便自顧自的側身躺下,迴避逸均探索的眼神。
齊逸均卻是不肯放棄,硬是扳過懿臻的身子,「你有些不對勁,我要知道到底是什麼事困擾著你!」
「沒什麼!都說是覺得累了,你還要怎樣?」經不住他的糾纏,懿臻也有些惱怒起來了。
「說!不然咱們整夜就這樣耗著,我一定要知道,是誰惹你不高興了!」
「好!那我請問你,剛才在前廳那位姑娘是誰?」
「前廳的姑娘?」齊逸均仔細思索著殘留的記憶,「喔!你是說蔣執事之女——蔣純兒,是嗎?」
「就是她。」懿臻努力的平息情緒,以他的身世外貌,像這樣自己送上門的女子,將來肯定還會有許許多多。
她實在不願意自己變成善嫉好護的女人,但她真的忍不住啊!
「你覺得她如何?」須臾以後,懿臻用自認為最平靜的聲調詢問。
「她很可愛啊!」
「哦?」這該死的男人!他已經醉到不明白他現在所說的每句話,都將成為是堂證供了嗎?
「那麼,請問你對『可愛的蔣姑娘』所提出的建議,有什麼看法?」
幸虧回去的路程還不算太遠,要是他敢有些許幻想,她明天就回長安!
「建議?什麼建議?」過多的酒意,讓逸均的反應有些遲鈍。
「就是剛剛她說的呀!你回答了一半,就被齊中、齊冷他們打斷。我想知道你有什麼想法?」
剛才在裡面,他們說的每句話懿臻都聽得很清楚。原本想要出去替齊逸均解圍,順便讓蔣純兒知難而退,但在要走出去的那一剎那,她卻聽到地說的那句——如果年齡相近些,或許……他是什麼意思?
是感慨兩人的年齡有段差距,因而覺得惋惜;還是見到年輕貌美的女孩,便見異思遷了?
無論如何,可以確定的是,他沒有一絲一毫強硬拒絕的意味,為什麼?
見齊逸均雖然努力的思索,卻還是一臉茫然的樣子,懿臻沒好氣的提醒著:「剛才,就在外廳裡,你躺在椅子上,蔣姑娘整個人『貼著』你的時候所說的話,忘了嗎?」
「哦!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會不高興了!你、在、吃、醋!」
「深更半夜的,誰有那份閒情雅致吃勞什子的醋?」懿臻又羞又怒的轉過身去,「不跟你說了!我要睡覺了!」
「我的好臻兒,好娘子!對不起!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沒事長得一副招蜂引蝶的樣子,是我不對!好不好?」逸均笑著將懿臻抱進懷裡。
一番話說的懿臻噗哧一笑,「沒有啦!其實是我自己太小鼻子、小眼睛了!不過說真格的,你為什麼沒像以前一樣斷然拒絕?」
齊逸均馳名於世的,不只是腰纏萬貫的身家背景、挺拔卓絕的外表樣貌;他的冷酷無情更是讓男人為之扼腕、女人為之心碎!
「小傻蛋!」逸均愛憐的捏了懿臻小巧的鼻子,「在見過你以前,沒有任何女人值得我費心討好Z有了你之後,其他的女人都只是庸脂俗粉,我根本不屑一顧。」
「那蔣純兒呢?」對他剛剛的態度,懿臻仍然無法釋懷。
「她呀!因為長得有幾分像我娘,讓我有一種親切感。而剛剛沒說完的話是——如果我們的年齡相近些,或許可以結拜為義兄妹。可惜她太小了,不好收做義妹!」
「原來是這樣子啊!」真相大白,讓懿臻有些赧然,「誰教你語焉不作,她的行為又豪放大膽,我才會有點不高興……」
「只是有點不高興而已?我還以為要是今晚誤解沒解釋清楚,明兒個一早,你就會怒氣沖沖的回長安去了呢!」
意圖被他識破,懿臻有點不好意思,把頭埋進他寬闊的胸膛裡,悶悶的說:「才不會呢!我才不是那種不明事理的人!」
逸均的手捧住懿臻細緻的臉龐,「我保證,絕對不會見異思遷。而你也要答應我,不管將來你聽到什麼、甚至看到什麼,一定要聽我解釋,不可以隨隨便便的就定下我的罪。」
「我答應你!」
她的回答,讓逸均放鬆的呼口氣。
「那麼,親愛的夫人,長夜漫漫,我們是不是誤會冰釋了?」屋裡一雙人兒的深情繾綣,叫月娘也羞的躲到烏雲背後去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18 00:06:55
第五章
一早,懿臻就被吵雜的聲音驚醒。
「發生了什麼事?外頭怎麼這麼吵?」
「回夫人的話,蔣執事剛才跟莊主談話的時候,突然犯了心絞痛昏了過去,這會兒大夫正在急救呢!」
「怎麼會突然發生這種事?」懿臻大驚,連忙下床,「快!帶我去看看現在情形怎麼樣了。」
懿臻走到蔣執事房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蔣純兒哀痛欲絕的哭喊。
「爹!醒醒啊 !別丟下純兒一個人!」
齊逸均站在床前,沉痛的看著床上這個曾經跟著他父親出生人死的老人,正一點一滴的失去生命力。
「莊主!我爹他為什麼一直不醒過來?求莊主救救我爹!純兒給您磕頭!」
齊逸均見狀,連忙扶起跪在地上、歇斯底里的蔣純兒,就在此刻,蔣執事突然發出呻吟聲。
蔣純兒連忙撲到床邊,「爹!您還好嗎?」
「純兒……」
齊逸均用眼神詢問退到一旁的大夫,只見他輕歎一聲,搖頭表示情況並不樂觀。
「孩子,別哭了,你這樣叫爹怎麼能放心的走呢?」
「我不要!爹!我要您趕快好起來,別丟下純兒一個人!」
「傻孩子,人生自古誰無死?快!把眼淚擦乾了,爹喜歡看你笑的模樣。」
「爹——」蔣純兒強忍悲慟,擦掉眼淚。
「這樣才對。」蔣執事氣若游絲的喚著:「莊主…」
齊逸均大步向前,制止掙扎著要起身的蔣執事。
「蔣老,有話你儘管說,我一定會替你辦到的。」
「謝謝莊主,屬下一生俯仰無愧,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純兒了。不知莊主……」
「我已有妻室。但是,我會認純兒為義妹,將來必定替她擇一良婿。」
兩人彼此眼神交會,交換了男人間的托付與承諾。
「咳!有莊主這句話,我就可以放心了。咳咳……」為人父母總是自私的,可惜莊主早已心有所屬,夫人又是絕美的人中之鳳,唉!
蔣執事拉著女兒的手,「純兒,你的心意爹都明白,只是,凡事都由天定,強求不來。你就跟著莊主、夫人一起回齊家莊,福伯是你表叔,會像爹一樣疼你的。」
「爹——」蔣純兒哭倒在她爹懷裡,「我不要!我只要您哪!」
「孩子!別……哭……」歷經風霜的手,顫抖的想抬起,卻又緩緩的垂了下來……
在蔣純兒哀痛的狂喊間,蔣執事溘然長逝。
齊逸均瞧見門外的劉懿臻,「臻兒……」
懿臻雙眼泛起薄霧,環抱著他,「沒關係,我能瞭解。」
齊逸均感動的攬著她的肩,回頭交代:「齊冷、齊中,妥善辦好蔣執事的後事。」
※※※
蔣執事的喪禮過後,齊逸均、懿臻一行人帶著蔣純兒回杭州。
經過數日,一行人總算離開黃土高原,經水路由邗溝人邗城,進入了長江流域。
望著一路黃濁的河水變成青綠的江水,懿臻感到十分新奇。
「均!你看到了嗎?真是太神奇了!同樣是水,黃河河水顯得豪放野氣、奔流不竭;而長江水就顯得文氣婉約、沉靜優雅。」
「那是因為流經的水域、地形不同所致。」齊逸均久居江南水都,看慣了這些景色,對她的驚歎不以為意。
人港之後,齊逸均跟懿臻騎著追日回齊家莊。
「你就只想著要玩!」瞧她興味盎然的東張西望,齊逸均笑著揉揉她的頭。
「沒辦法嘛!從長安這一路下來又是水路、又是陸路的折騰了那麼久,」懿臻嘟著嘴,委屈的說:「不找點樂子來解解悶,只怕我已經悶壞了。」
「好!都依你。從現在開始已經進人杭州,多得是繁華好玩的地方保證讓你樂不思蜀。」
「真的?」懿臻滿是企盼的眼裡閃閃發亮,「可是你那麼忙,會有空陪我玩嗎?」想到這,她的眼神旋即又黯淡了下來。
「傻瓜!等你到齊家莊就會發現,它可是集江南菁華之大成,保證讓你玩得樂不思蜀。」
「真的嗎?」越來越令人期待了!
齊逸均深情款款的凝視著懿臻,「等我們一回到莊裡,馬上就舉行婚禮。」
懿臻卻突然沉默不語。
「怎麼啦?」
「沒什麼啦!只是突然有些擔心,我都還不曉得你還有哪些家人呢!萬一他們受不了我這般特立獨行的個性怎麼辦?」
「你放心,我爹娘都已經過世了,家裡只剩我一個人。至於齊家莊之內,除了待了幾十年的管家福伯是元老之外,其餘的都任你差遣。」
「這樣我就放心了。」
發覺追日腳步停了下來,懿臻連忙從齊邊均懷裡探出頭來。
「到了嗎?」
映人眼簾的是一幢巍巍豪邸,門口兩邊各有一隻翠石雕成的石獅子,樑柱、大門、斜簷…… 無處不是精雕細琢。
雖然豪華,卻不見刻意炫耀的貴氣,看得出來有齊逸均的風格,無須刻意宣揚,就自然散發出一股天生的領袖氣質。
巍峨的大門前,立著兩縱隊身著勁裝的男子。追日一停下,眾人立刻屈膝行禮。
「屬下等恭迎莊主、夫人回莊。」
齊逸均挽著劉懿臻進人大廳,沿路所見雕欄畫棟,好不氣派,加上到處懸掛喜幛、綵球,更顯得喜氣洋洋。
管家福伯熱絡的與齊逸均跟站在他身旁的懿臻致意之後,視線便越過他們,急切的注視著後面的蔣純兒。
「純兒,可憐的孩子!不認得我啦?我是你伯父啊!」說完,福伯拉著蔣純兒,一起跪在齊邊均面前。「謝謝莊主!謝謝!純兒能蒙莊主收為義妹,是我們高攀了。」
「福伯,快別這麼說了,大家都是一家人。」齊逸均攙扶起福伯,「對了,婚禮準備的如何了?」
「莊主,明日的婚禮已籌備妥當。」福伯拭去眼淚,在齊家莊待了一輩子,終於替老莊主、老夫人盼到少莊主成親的時候了。
「您辛苦了!另外,替我傳令下去,從今以後懿臻就是齊家莊的主母,她的權責與我一般。」
「這……」福伯有些遲疑。
待在齊家幾十年以來,前兩任的莊主夫人都是溫順嫻靜的大家閨秀,除了管理莊內瑣事之外,很少會發表意見,更別說需要特別昭告她們的權力地位了。再說現在這個莊主夫人出身又不好,聽說還是個寡婦呢!
「您就照辦吧!記住,無論何時、何事,夫人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是!老奴這就去傳達。」既然莊主執意如此,他也只好奉命照辦了。
齊逸均滿意的點頭,擁著懿臻進房去了。
「那個女人真是好狗運!」蔣純兒直到他們走遠了,才酸酸的迸出一句。
「純兒!」聞言,福伯大驚。「你怎麼可以對夫人這麼沒有禮貌!」
「大伯,你真的贊成,讓那種妖嬈德行的女人,做我們的莊主夫人?」
「這——」福伯也有些猶豫,「少莊主從小就精明厲害,或許……或許夫人有與眾不同的地方也不一定。」
「大哥是它可敵國的齊家莊莊主,過去多少皇親貴胄想要聯姻,他都——一推辭;這回不知是著了什麼魔,竟然執意要娶那種女人!男人哪!果然只重皮相!」
然而,讓蔣純兒最忿忿不平的是,無論她用再怎麼挑剔的眼光審視劉懿臻,偏偏她全身上下硬是完美的找不出一絲缺陷!
※※※
天未亮,喜娘便領著一群丫鬟來到戀懿園替懿臻打扮。
因為懿臻不喜歡濃妝艷抹,侍女小蓮只好幫她淡淡的上了層薄薄的胭脂,卻更顯得懿臻美得出塵。
在打扮完畢後,喜娘、丫鬟都看的目不轉睛。
「夫人真是太美了!」
「瞧你們嘴甜的!是討著打賞吧!小蓮,替我多發些紅包給大家,你們都辛苦了。」
最後,懿臻穿上齊逸均特地要御衣坊為她趕製的羅服綺裝,並且蓋上錦線精繡的面紗。
良辰一到,眾人簇擁著懿臻步出門外,透過大紅繡紗,懿臻看見同樣身穿大紅禮服、英姿煥發的齊逸均。
終於,自己將完完全全屬於眼前這個男人了。
隆重繁複的典禮之後,齊逸均迫不及待的當眾抱起懿臻大步邁進洞房。
「夫君,你太驚世駭俗了!」在周圍一片驚呼聲中,懿臻摟著逸均的脖子,在他耳畔輕呼。
「是嗎?凡夫俗子的冬烘思維,我不認為需要在意。況且,你曾經說過,在你們國家的新婚之夜,新郎倌都會抱著他的娘子進喜房。我要你不管身在何處都一樣幸福!」
懿臻心裡流過一絲暖流,她挑逗的親吻逸均的耳垂,慢慢的、輕輕的說:「那麼——我也給你試試另一種不一樣的幸福…」
走進新房,逸均摒退等著伺候的喜娘、丫鬟們,將懿臻溫柔的放在鋪著羅被的木製大床上,粗啞著聲音說道:「現在,我親愛的娘子,我等你『不一樣的幸福』。」
※※※
齊家莊家大業大,因而事務繁雜。雖然仍在新婚燕爾中,齊逸均還是每天清晨就輕手輕腳的離開臥房,到議事廳去處理公事。
對於逸均鎮日埋首於公務,懿臻能夠體諒,偶爾也會陪在身邊幫忙,而在幾次的重大決策中,她精闢的見解,每每贏得他的讚賞。
然而,歷經成為太空人的密集訓練,以及初到漢朝時創立民生館的辛苦之後,懿臻對於縱橫商場並沒有太大的興趣,現在的她只想做個在丈夫背後默默支持的女人。
兩夫妻白天時一個忙於運籌帷帽,一個樂的四處遊覽佔地廣闊的齊家莊,夜晚來臨時兩人濃情蜜意,日子倒也過得十分愜意。
這天,劉懿臻在芙蕖閣裡欣賞滿池荷花時,小蓮領著一名男子,穿過婉蜒的迴廊,朝她這邊走來——是張揚!
「二哥,你終於到啦?怎麼晚了這麼多天才來?人家都舉行完婚禮了!」懿臻喜孜孜的迎向前,興奮的拉著他的手。
「抱歉,路上有事耽擱了。」
「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遇到一件令人不平的事,出手處理一下罷了。」
「二哥還是一副俠義心腸!」懿臻笑著招呼張揚就座,「沒事就好。二哥也是第一次到江南來嗎?」
「是的。」張揚環顧四周,「齊家莊裡的風景的確不錯。」
「對呀!我剛來的時候,每天都在這些樓閣之中流連忘返,直到天色暗了,實在看不見了,才依依不捨的回屋裡去呢!」
「這陣子你過的好嗎?齊逸均對你如何?」
「他對我很好!二哥就放一千個心吧!再說我也不是會讓人欺負的角色呀!」揚起手臂,劉懿臻大有一副「誰敢欺負我,我就跟他拼了!」的氣概。
張揚不禁失笑,「這倒是!看到你過的幸福、平安,我總算放心了。」他站起身來,「這趟下來除了探望你之外,還打算觀察一下民生館往南發展的可能性。知道你一切安然無恙,就此告辭,不打擾你了。」
懿臻跟著起身,「嘎?才坐了這麼一下下就要走了?」聲音裡滿是惋惜。
「傻瓜,又不是不會再見面了。最近真的比較忙,我答應你,等館裡的事情都交給張安之後,我一定會再到杭州來的。」
「到時候一定要多住幾天,讓我們好好招待你喔!」懿臻吸吸鼻子,傷感的說:「記得幫我問候大哥、三哥和安安,就說我好想他們!」
「好的!你自己也要好好保重身體。」
「我會的!二哥再見!」
※※※
懿臻在齊家莊日子過的是十分豐富愜意的,她與齊家莊裡所有的人都相處甚歡,人人都喜歡親近這個博學、和氣的莊主夫人。
不管遇到任何問題,只要來找夫人,都能得到完美的解決辦法。
像是帳房的帳目出了問題,懿臻一下子就找到癥結所在,輕鬆解決了困擾多日的問題。
又例如前陣子有匈奴來的客人到莊裡作客,帶了簍行李,裡頭淨是些奇怪的食物,來客還說他們只習慣吃自己故鄉的食物,但是希望能嘗嘗不同於北地的料理方式。
這簡直是強人所難嘛!莊裡的人誰也沒瞧過這些東西!
這可急壞了廚子沈九,後來,沈九的妻子無意間跟懿臻提起,沒想到,她竟然要人把那簍東西拿來,檢視之後——詳細說明做法。
沈廚子精心製作的菜一上桌,胡人個個面面相覷,繼而狼吞虎嚥,豎起拇指,連聲稱好!
幾天下來,賓主盡歡,讓齊家莊的商業領域直向上拓展到胡地去!
而且懿臻從來不擺架子,因此,莊主夫人在莊內眾人心裡,可真是無所不能的仙女啊!
如果真要說還有什麼不如意的地方,大概就是蔣純兒挑釁的態度,以及福怕冷淡的神情了。
不過,反正齊家莊內幅員廣闊,彼此少有機會碰面,懿臻並不在意。
對於懿臻的恰然自得,齊逸均是樂觀其成的。因為他終於再度看到她無憂的樣子了,一如初次見面時的充滿自信、神采奕奕。
「在忙什麼?」他靜靜的走到懿臻旁邊,雙手環住她的肩。
「啊!嚇了我一跳!」懿臻輕呼,「怎麼那麼早就回房了?」
「還早?都過晚膳的時間了。」
「是嗎?」她抬頭看了看門外的天色,「對喔!天都黑了。」
「又忙得忘記吃飯了?」齊逸均不高興的問道。
「沒有啦!」懿臻站起身來,忽然一陣暈眩襲來。
「小心!』濟逸均連忙穩住她的身子。
「沒事!也許是坐太久了,血氣不太順。」懿臻靠著齊逸均的胸膛,「別擔心!我的身體一向很好的。」
「你就是不知道要好好照顧自己!」齊逸均有些生氣,「我讓人去請大夫過來瞧瞧。」
懿臻趕忙位住他,「「沒關係的!真的!不要叫大夫來好不好?拜託!」
「你老是要我為你擔心。」
「對不起嘛!人家真的是忘了時間,下次不會再這樣了。」懿臻伸出五隻手指出來,「我保證!」
見他仍然有些怒意,她無措的扯著他的袖子,「真的嘛!不要生氣啦!」
「唉!』齊逸均無奈的揉揉她的頭,「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所以才會這麼肆無忌憚的欺負我?」齊逸均坐了下來,順勢讓懿臻坐在他腿上。
「我哪有啊!」懿臻摟著他的脖子,鼻尖抵著他的鼻尖,「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忙完了?」
「想早點回來,給你個驚喜,沒想到卻有驚無喜。」
「別這樣嘛!人家都說過對不起了!」
「我不准你有任何閃失!明白嗎?」齊逸均正視著她,嚴肅的說。
「好——夫君大人,我真的真的再也不敢忘記吃飯了。」
「這樣才對!」小蓮重新準備好熱食之後,齊逸均滿意的看著懿臻吃東西,「你今天又在忙些竹麼?忙到廢寢忘食的。」
「上回幫繡坊設計的樣式挺熱門的,我打算多設計幾種樣式出來,結果忙著忙著就忘記時間了。其實你也太大驚小怪了,肚子要是真餓了,我自然就會停下來找東西吃的。」
「我只要你安安穩穩的在家當個無憂的少奶奶,不希望你累壞自己。」
「哪裡會累?從成親到現在,我都已經歇了兩個月了,再不找些事情來做做,只怕腦袋都要生銹了!」
「說的這麼誇張!你喔,就是閒不下來。」
「真的嘛!再說,莊裡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福伯照看著,我也不好插手。做些光動動腦子的事情無妨的!」
「福伯他老人家就是太固執了,你凡事多讓讓他就好了。」
「我才懶得跟他計較呢!反正他就是覺得我配不上你。」
「誰叫你不讓我跟他說清楚,你根本是個冒牌的崔寡婦呢!」
「唉!算了吧!」懿臻擺擺手,「那要不要順便昭告天下,我跟著你的時候還是黃花大閨女?這也太扯了吧!」
「可是,我總覺得讓你受了委屈。」
「沒關係!只要我們夫妻感情好就好了呀!你別聽他嚼的舌根,我也不去理會他的態度,自己找別的事情做做,那不就得了!」
「好吧!只要你注意,千萬不要太累了!」
「不會的!」懿臻的眼神充滿誘惑,壓低聲音說:「或許,你願意幫我按摩一下,消除疲勞?」
「主人都下令了,屬下哪敢不遵呢?」說完齊逸均便抱起懿臻,朝雙人大床走去,布幔緩緩的放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18 00:07:16
第六章
逸均迎回一名女子的事迅速傳遍整個山莊,懿臻自然也略知一二,不過她一直等著逸均親自來說明原委,對他,她有信心。
「唷!嫂子真有閒情逸致,還在休息呀?」
「是你?」懿臻只斜梯了眼,便斜倚在貴妃椅上。她今天可沒有興趣跟蔣純兒抬槓。
「不歡迎?那我去找白姐姐聊聊。」蔣純兒作勢要走。
「慢著!你說的白姐姐,是西苑那位姑娘?」
「是啊!」蔣純兒語帶諷刺的說:「聽說白姐姐個性溫良嫻淑,而且還是赫赫有名白家藥莊的大小姐呢!」
「是嗎?那你去了豈不自卑?」
「你!」
不理會蔣純兒杏眼圓睜的模樣,懿臻慵懶的揮揮手。
「小蓮,送客。」
「你不必太得意!等大哥對你的新鮮感消失了,你就過氣了!」
「喔!」懿臻不甚在意的漫應著,「多謝提醒。走路小心,別絆著了。」
「哼!」蔣純兒用力跺腳,怒氣沖沖的走了。
「唉喲!」不一會兒,遠處傳來她低聲咒罵的聲音。
懿臻微微一笑。
「夫人,真的讓你給料中了,蔣小姐又跌跤了。」
「她性子急,又不習慣穿糯裙,冒冒失失的結果自然常會絆倒。」
「哦!」小蓮忿忿不平的說:「這個蔣小姐實在太沒分寸了!夫人為什麼都不跟莊主說,讓莊主好好治治她呢?」
莊裡的人都知道,蔣純兒只有在莊主面前才會裝出一副柔順的樣子,真是做作!
「算了吧!純兒只是孩子心性,不必放在心上。」
逸均大費周章的迎回白家小姐。卻又不曾對她提及、不曾引見。
這是為什麼?
逸均回到房裡,看到的正是懿臻對著銅鏡凝思的情景。他上前環住她,兩人的視線在鏡中膠著。
「在想些什麼?」她的眉頭深鎖,怎麼了?
「你呢?似乎也有心事?」
逸均轉過身去,迴避她探索的眼神。
「莊內一切安好,並無令人煩心的事。」
懿臻不放棄的走到他面前,盯著他閃爍的眼,「是嗎?那昨日西苑裡住進的姑娘是誰?」
「你知道了?」消息傳的未免也太快了些!「她的事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與你就有關嘍?」為什麼要瞞她?莫非……其中有鬼!
面對懿臻咄咄逼人的言語,逸均忍不住低吼:「她不是你能去招惹的!」說完便怒氣沖沖的走出門外。
懿臻愕然的坐在床沿,成親才兩個月,他就迎進一名她不能「招惹」的貌美女子的話,真的需要說的這麼絕嗎?
※※※
逸均一夜未歸,令懿臻寒了心。
這是相識以來兩人第一次的爭執,以往無論她怎樣無理取鬧,逸均始終不曾動氣。而昨晚她不過是稍稍追問幾句,他卻真的動了怒。
看來這次的情況似乎真的十分嚴重。
他是在西苑過夜的嗎?而她該默許嗎?
轉念一想,她從來就不是會輕言放棄的人,況且,情況未必真的糟到如此。
懿臻喚來小蓮替她整理儀裝,她決定會會一會那位「不該招惹」的女客人。
走進西苑,一陣悠揚琴聲傳來,只見涼亭裡坐著一名女子,正背對著她們低頭撫琴,隨侍的婢女見到懿臻,福一福身。
「夫人好。」
琴聲戛然停止,那名女子聞言站起,轉過身來。
好一個柔弱賢淑的大家閨秀!柳眉如黛,杏眼含笑,朱唇不點而絳,儼然是洛神圖中飄逸的女神。
白莞蓉亦同樣驚懾於劉懿臻的美,暗自驚歎,縱使有天仙下凡,也會比她遜色幾分吧!
她優雅的盈一盈身,「嫂子您好,請恕蕪蓉失禮!您的美貌教莞蓉看癡了。」
「你太客氣了。姑娘該如何稱呼?」她的纖柔亦讓懿臻頗為欣賞。
「小妹白莞蓉,齊老夫人與我娘是親姐妹,論禮莞蓉該稱您一聲表嫂。」白莞蓉柔柔的解釋著。
「原來如此,坐下吧!莞蓉表妹,我們好好聊聊。」
懿臻的個性豪爽,來到此處又少有機會跟同齡的女孩子相處,一見到白莞蓉就親切的挽著她的手,閒話家常。
「我倒沒聽逸均提過,他還有個表妹。」這事需要保密嗎?她還以為他除了一大堆的屬下之外,都沒有親人了呢!
「因為其中有些糾葛,我們兩家其實並不往來的。」白蕪蓉頓一頓歎道。
「我娘是妾,在兩年前便已過世,而家父也於去年相繼辭世,蕪蓉因而不見容於大娘,幸虧表哥得知,救莞蓉離開尷尬的處境。」話落,她不由得輕歎一聲。她在白家的處境又豈止是有些尷尬而已呢?
懿臻瞭解的拍拍莞蓉的柔荑,男人樂於尋求三妻四妾的爭寵,卻不知造成多少不能向外人道的深閨悲劇,真是迂腐又可悲!
「既然這樣,你就安心的在這莊裡住下吧!我們也好有個伴。」
「表哥難道沒有跟嫂子提起要如何安排莞蓉?」她為什麼會如此心平氣和的跟她談天說地,而不是前來興師問罪?
「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嗎?」看到白蕪蓉的侷促尷尬,難道——
「你是說………」不會吧!他們可是表兄妹啊!
「那日表哥來到白家,要帶我離開時遭到大娘百般刁難,她說莞蓉父母雙亡,白家既已由她作主,她決定將莞蓉許給方員外當四姨太。」
想到形貌猥瑣、年紀老邁的方老頭,莞蓉就不由自主的起了寒顫。
「表哥願意加倍賠償大娘的損失,然而大娘卻鐵了心的要莞蓉嫁人方家,還說白府是有頭有臉的人家,除非出閣,否則莞蓉斷無走出白家的可能。」
「所以……」懿臻心裡驀地有股不祥的感覺。
對於善良的懿臻,白莞蓉心理十分抱歉,婚姻大事本來就無法由她自己作主,只怪大娘怨懟爹獨獨鍾愛娘一個人,冷落了她一輩子,臨終前還心心唸唸著要跟娘同葬,所以大娘才會刻意找個垂死老朽要她嫁過去吧。
「嫂子,如果可以,莞蓉絕不願介人你們夫妻之間,無奈造化弄人啊!」
「難道沒有別的方法了嗎?」懿臻緊握杯子的手指,已然泛白,卻仍平靜的說。
「那日離開白家時,除了鉅額聘金之外,大娘還要表哥保證一定會納我為妾,才讓我由白家後門出來的。」
一諾千金的齊逸均既已許下諾言,應該就沒有回轉的餘地了。
「為什麼一定要逸均娶你?你大娘會甘心讓你去過好日子?」逸均既然有心救她,當然會善待她。
「不!是表哥堅決的不肯納妾,才讓大娘改變要將我嫁人方家的決定。大娘知道像表哥這種癡情種,縱然身邊有千百個侍妾,也不會眷顧絲毫。」就像姨父一樣的吧!
「我想,大娘是存心要我步人她的後塵,頂著齊家夫人的頭銜,卻天天看著你們的濃情蜜意,再夜夜守著空閨孤枕而眠,好讓我也嘗嘗她的苦處。」
看盡齊、白兩家的情愛牽扯,自莞蓉對於自己的事淡然的就像在談論別人的事。
「這麼大的事情,逸均為什麼不先跟我商量對策?」懿臻不願相信他居然會任意妄行到這種地步。
「他不能!因為大娘要他當場決定,否則第二天便要讓方家來迎娶了。而且他必須助我離開白家,不計任何代價。」
「為什麼?」懿臻不解,她的處境固然值得同情,然而對逸均而言,只是一個失怙的表妹,不是嗎?
在白莞蓉的眼神示意下,懿臻摒退婢女,並命小蓮到苑門口守著。
「原本齊家莊莊主夫人的位置該是我娘的。因為娘心疼相依為命的妹妹,便在外祖父、外祖母過世之後,帶著娘娘一起投靠齊家莊。沒想到姨娘竟然不顧姐妹之義,與我娘的未婚夫婿日久生情。
最後我娘因為無法容忍與姨娘共侍一夫,只得離開杭州,嫁給爹當妾。兩家至此決裂、老死不相往來。
姨娘或許心中有愧,臨終之前才會千叮嚀萬囑咐的要表哥一定要找到娘的後人,並且妥善照顧。所以……」
白莞蓉吁了一口氣,「好無奈!是嗎?」如果能有選擇,她也不希望傷害到善良的懿臻。
「所以是婆婆留下遺言,要追均妥善照顧鳳姨的後人?」這等大事從認識至今,他竟提都不曾提到。
「是的。」莞蓉抱歉的看著懿臻,「正因為有這層糾葛,表哥才必須帶我回齊家莊,如果家兄在的話就好了。」
「你還有一個哥哥?」
「是的。在家兄年幼時,有一位四海雲遊的方外之上到白家莊來。他說家兄天生異相,將來必定大有作為;但是在成年之前恐有災禍臨身,因此爹娘雖然百般不捨,還是決定讓家兄隨師父十方修行。」
「從那時候開始,他就沒再回家過了嗎?」她總覺得命相之學不可盡信,為了那些遙不可及的預言,硬生生的叫人家骨肉分離,實在太殘忍了。
況且,如果今天白莞蓉的哥哥還在,她也不會被她大娘欺負,而他們不會陷於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了。
「嫂子不用太過憂心,莞蓉只求不必嫁給方員外,終生成為他的禁彎。」
莞蓉遙望遠方,心中已然下了決定。「等和表哥成親,完成對大娘的承諾之後,莞蓉會立刻找一個清幽的佛門靜地,青燈古佛,了此餘生。」
就到靈泉庵吧!那裡有她生命中唯——一次的脫序及驚喜。
懿臻大驚失色,拉住白莞蓉的手驚呼:「你在說什麼傻話!年紀輕輕的,怎麼會有出家的念頭!?」
「不是突然有的衝動。」白莞蓉安撫的拍拍懿臻的柔荑,「遠離塵世的想法在我心裡已經存在很久了,世間真愛難尋,縱使有幸覓得真愛,卻又害怕有朝一日必須與人分享。」畢竟郎心難測啊!
「更何況,雖然必須嫁人齊家,我卻不願介人表哥與你之間;而我一個已婚配過兩次的女子,怎敢再妄想另覓良緣?」對於未來,白莞蓉倒是看的透徹。
懿臻卻覺得不妥,這麼一個標緻的姑娘,一輩子待在尼姑庵裡,實在太可惜了。她雖然不願跟人分享丈夫,卻也不顧犧牲掉和她已然成為莫逆的莞蓉。
「莞蓉,多考慮考慮吧!想想生活中還有許多其他值得追求的東西,難道真要一輩子清心寡慾?」懿臻站起身來,「一定還有別的辦法。我去找逸均商量。」
懿臻急驚風似的走到苑口,守候的小蓮因為距離太遠,始終聽不到她們的對話,見懿臻走的匆忙,急急問道:「夫人!我們去哪?」
「議事廳,找莊主。」
※※※
劉懿臻匆匆走進議事廳裡,見齊逸均淡淡的瞄了一眼她之後,仍好整以暇的處理公事,她氣沖沖的上前一把奪下他手中的卷宗。
「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齊逸均有些尷尬。
昨晚一半是因為生氣,一半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因此回成親前獨住的遐遇軒過了一夜,誰知道還沒想到應付的方法,懿臻竟前來興師問罪了。
他歎口氣,好言相勸:「有什麼事等回房再說好嗎?」
「我要立刻有答案!說!你到底隱瞞了些什麼?」
「等我想說的時候,自然就會跟你說。」她強硬的態度讓齊逸均有些惱羞成怒。
懿臻卻不肯放棄,仍舊繼續追問:「我要一個說明、一個解釋。」
「夫為天、妻為地,我自認行事不必樣樣向你報備。」
「你認為適時的說明是報備?難道做為你妻子的我,對於攸關己身的事,連過問的權利都沒有?」
「在莊裡,你的地位與我一樣,絕對不會動搖。至於其他,我希望你能有分寸。」
父親與母親當年的事,並不見容於世俗倫常。即便豪放如她,也不見得能夠完全諒解,他不願意說出,是怕她因而輕視公婆。
再說雖然爹娘婚後始終恩愛逾恆,但他卻能感受到娘心裡一直存在著對她姐姐的深深愧疚。
所以,就算必須賠上懿臻對他暫時的不滿,他也一定要完成娘臨終前的交代。
這段往事因為不便啟齒,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乾脆什麼都不說。懿臻是個開朗的人,久了應該就能接受他對莞蓉的安排,就像娘對爹一貫毫無質疑的順從。
齊逸均的沉默引起懿臻強烈的不滿,她繼續嚴辭抨擊。
「你所謂的『有分寸』是連告知、進而互相溝通的機會都沒有?」
她不解,他一直是個體貼的丈夫,為什麼會變得這般的迂腐?
「夠了!我認為你已經逾越做妻子應守的分際了!」
「我逾越本分!?」懿臻一步步逼近,「齊大莊主、相公大人,那日你在黑林山上對我許下山盟海誓的時候,只說會如何的疼我、愛我,怎麼不提我該守的分際鄧寸至今日,「請問,我是如何的逾越本分了?」
「夠了!這就是你對丈夫該有的態度嗎?」
「你是在怪我對你不敬唆?那你的所作所為是一個丈夫該有的作為嗎?」
「你太放肆了!」懿臻一番話激的逸均勃然大怒,「從來就只有妻敬夫的,古往今來可曾聽說過,有做妻子的人像你一般的桀傲不馴?你爹娘是怎麼教你的!?」
「你、太、過、分、了!今日的事,你沒有一點點想要溝通解決的誠意就罷了,還無端端的牽扯出我永遠沒有辦法再見到面的父母出來,齊逸均,你太令人失望了!」
說完懿臻便像旋風一般的衝出議事廳,留下懊惱的逸均。
眼前只有這個方法才能幫莞蓉脫離白家的掌控,日子久了,臻兒一定會諒解的。
他希望!
※※※
懿臻一路衝回戀懿園,後面跟著氣喘吁吁的小蓮。
才進廳裡,小蓮就看到懿臻捧著肚子,似乎十分難過。
「夫人,您怎麼了?」
「我的肚子好疼。」
看懿臻痛得臉色發白,小蓮急忙說:「我去告訴莊主!」
「不!不准去告訴他!」
「那——」小蓮急得慌了手腳,「那我去請賀大夫來看看。」
「不!」算算日子,月事也有一個多月沒來了,她一向是很準時的。難道說……
「不許把我今天肚子痛的事情說出去,萬一傳到莊主那裡,他一定會處罰你護主不力,懂嗎?」等疼痛較為緩和,懿臻平靜的交代。
她滿意的看到小蓮忙不迭的連連點頭。
「好了,我歇歇就沒事了,你下去吧!」
「夫人,您真的沒事嗎?瞧你,臉色還蒼白得很哪!」小蓮走到門邊,仍然不放心的頻頻回首。
「我休息一下、睡個覺,就會沒事的。你放心的去吧!」懿臻強顏歡笑。
遣走了仍不放心的小蓮之後,懿臻虛脫的倒在床上,用手緊緊的護住她的肚子。
孩子,雖然還沒得到證實,但是媽媽知道,你已經在媽媽的肚子裡了。
對不起!媽媽現在還不能公佈這個好消息。大人的世界裡有大多你無法瞭解的變化可能發生,等媽媽處理好眼前的事,就會馬上告訴你爹的。
媽媽保證,一定會讓你在無憂的世界裡成長。
而眼前最重要的是要保住你!孩子,感受到媽媽給你的力量了嗎?求求你!一定要陪媽媽一起撐下去!
※※※
蔣純兒貿然闖進西苑,卻被白莞蓉的清靈樣貌給震懾住。
又是一個美女!
「姑娘是——」
「我是齊大哥的義妹——蔣純兒。」她揚起下巴,不可一世的說。
「原來是純兒妹妹——」
「少在那攀親帶故的!」蔣純兒毫不客氣的打斷白莞蓉的話,盛氣凌人的指著她問:「說!你到底有何企圖?」
大伯說白莞蓉是大哥將納的妾,但是她不相信。
從帶她回來那天之後,大哥就沒再出現在西苑了。
所以大哥對她一定沒有絲毫的感情,因此她決定來給她下個馬威,讓她趁早死心。
「我?不過是一介孤女,只求有個暫時能夠棲身的地方罷了。」
聽到白莞蓉跟她一樣都失去了父母,蔣純兒的態度有些軟化。
「我警告你哦,別妄想打大哥的主意。大哥要是想納妾,一定會娶我的,你少在那癡人作夢了!」
「蔣姑娘言重,莞蓉無意介人。」
「算你識相!」蔣純兒走到門口,又不放心的回頭警告:「不准跟任何人提起我跟你說過的話,否則,我絕不饒你!」
唉!白莞蓉望著蔣純兒離去的背影輕歎。
是一個暗戀表哥的姑娘。
而表嫂呢?她知道有人在覬覦她的夫婿嗎?
齊家莊裡紛爭太多,還是到庵裡修行清心些。
「小姐,管家福伯求見。」
平常西苑無人進出,今天怎麼這麼熱鬧?
「請他進來。」
福伯一得到齊逸均要他再籌備一場婚禮的指示,便高興的直奔西苑。
「小姐,老夫人在天之靈要是知道少莊主將迎娶你,不知道會有多欣慰呢!」謝天謝地!
「福伯,成親只是權宜之計,我無意介人他們。 「啥?」怎麼會這樣子呢?
「小姐,難道是她說了些什麼?」聽說夫人曾經到西苑來,莫非……福伯真厲害!蔣純兒前腳才走,他後腳就跟著進來了。
「其實也不盡然是她的原因,看過先母的遭遇,我實在不願意再跟人爭奪夫婿。」
純兒說的沒錯,夫人心胸狹隘,一定容不下別的女人的!
「她說的話小姐千萬別放在心裡,因為她出身不太好,說話難免失了分寸,希望小姐多多包涵。」
「是嗎?」怪不得蔣純兒語多威脅,「沒關係,她年紀輕,我不會在意的。」
慚愧啊慚愧!夫人跟小姐年齡相近,反倒是小姐處處讓步。
兩人雞同鴨講了半天,卻沒有發現彼此談論的對象是不同的。
「那——不然我加派護衛守在苑口,以免她再來打擾。好嗎?」
「也好,就依福伯吧!」
※※※
聽完福伯的話,齊逸均俊眉深蹙。懿臻怎麼會這般無理蠻橫?
這時廳外守衛進來稟告——
「稟莊主,淮南王陳泰三度持拜帖面見。」
「莊裡正是多事之秋,這老狐狸不請自來,絕非好事。」
「在主,要不要屬下再去打發他走?」一旁的齊冷出聲。
「總是要面對的,這回就看他想玩些什麼把戲吧!迎陳王爺進大廳。」
「屬下遵命!」
「齊莊主別來無恙。」富態的陳王爺踱進大廳,堆滿笑意的臉上似乎充滿算計。
「好說,但不知王爺此番前來有何貴事?」
齊逸均冷淡的言語讓陳泰微僵了一下,旋即便哈哈一笑。
「賢侄仍然高傲難攀啊!」話裡淨是聯姻不成的酸意。
「王爺言重了,齊某一向拙於言辭,辜負王爺厚愛。倒不知今日王爺有何指教?」
「本王是受了白家莊莊主夫人之托,前來關切迎娶白家小姐事宜。」
「哦?」一陣難堪的沉默後,見齊逸均無意答腔,陳王爺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
「嗯……是這樣的,王妃與白夫人乃多年舊識,得知賢侄有意納白小姐為妾,本主特來致賀。」
「不是納妾,是娶平妻。」
什麼!?陳王爺有些錯愕,尷尬的自嘲:「半年前本王意欲下嫁小女之時,賢侄口口聲聲表示,男兒志在四方,無意婚配,沒想到時隔不過數月,你卻連娶兩位妻子,想來當初全是賢侄的推托之辭!」
「齊某娶這兩位妻子,一是為情、一是盡義。王爺何須不悅?」
被後生晚輩這麼當面調侃,陳王爺不禁有些薄怒。
「不管是為情也好、盡義也罷,既然賢侄已經連娶二位平委,那本工就作主,讓蘭兒跟白家小姐一起進門,不記名分、委屈做個三平妻吧!」
說到底,這過氣的陳王爺還是打著跟齊家莊聯姻,以鞏固地位的如意算盤。
「齊某乃市井鄙夫,不敢高攀宗室千金。」
「你!陳皇后雖然已經讓出後位,可我陳泰好歹仍是當今皇上的小舅子、位高權重的淮南王!見你少年英雄、才不惜將手中明珠下嫁與你,而你竟不知好歹的連連拒絕,這若傳揚出去教陳王府如何自處、皇室顏面何存?」
「在場的都是齊某心腹,今日之事斷然不會傳出,還請王爺寬心。」
可恨的齊逸均!竟見然寧願娶個寡婦跟妾室所出的女兒,也不願意答應聯姻台盟。
「哼!敬酒不吃莫怪本王無情。本王這就上京,請聖上收回讓齊家莊負責的漕運,看你還能不能富可敵國!」
「如果主爺執意如此,齊某亦無話可說。齊冷,送客。」
陳王爺氣得七竅生煙,憤然的拂袖離去。
「唉!莊主你這又何必呢?」福伯憂心忡忡的說。
「這只笑面狐狸,滿腦子淨是打著送女兒進門的主意,不斷然拒絕,日後恐怕更為難纏。」
「可是漕運的營運與莊裡各項業務相輔相成,失去漕運管轄權,不管是鏢行、客棧、航運歲收等等,都是極大損失啊!」
「福伯所言極是,莊主請三思。」
「你們沒看到白家那個老妖婆已經在施加壓力,等著看戲了嗎?為了母親的遺願,娶莞蓉進門是刻不容緩的事了,這時候再多娶一門平妻,臻兒豈不惱透。」
「可是——」看到齊逸均眼裡的不耐,齊冷安靜地退到一旁。
「莊主啊!別怪老奴嘴碎,要不是您執意護著夫人,又怎麼會有這些是是非非呢?為了這麼一個不識大體、刁鑽蠻橫的女人賠上辛辛苦苦打下的基業,值得嗎?」
「福伯,你逾矩了!」
「老奴今天就是拼著讓您不高興也得說清楚。夫人天生狐媚,甭說莊主對她百依百順,就連莊裡大大小小的丫鬟、夥計們也全被她洗腦了。可老奴不同,老奴忠心耿耿,知道她終有一天會敗了齊家莊,老奴不能坐視不管,任憑夫人仗勢您的寵愛而無法無天啊!」
「夠了!」齊逸均生氣的走出門外。
福伯跟著追出來,「莊、莊主,您要去哪?」
齊逸均腳步未停,「撤了漕運,有許多麻煩的事迫在眉睫需要處理。」
齊冷安慰愣在一旁的福伯:「唉!福伯,你對夫人成見太深了,剛剛莊主要不是念在你年紀大了,否則……唉!」
「你年輕小伙子怕事,我可不!在齊家莊幾十年了,我不能眼睜睜看它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垮下來!」
「唉!莊主英明、夫人聰慧,你太杞人憂天了。」
「是,我老了,不中用了!可我卻清楚明白,管理漕運是天大的利益啊!是官裡民間求都求不來的好運道,就為了不讓夫人氣惱,硬讓生得罪了淮南王,真是不值啊!」
看著齊逸均已經走遠,齊冷只好匆匆跟上,留下老淚縱橫的福伯獨自捶胸頓足。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18 00:07:33
第七章
調養了幾天,懿臻的身體總算略有起色,腹部比較不會覺得痛了。
然而,幾天來齊逸均仍然不曾回到戀懿園裡。
對於他的強硬態度,懿臻感到沮喪不已。但是,她總認為應該還是有其他方法可以解決的,就讓彼此冷靜一下也好。
趁著身子舒服多了,懿臻決定去看看白莞蓉,也好抒發寂寞。
來到西苑,卻見到苑口有守衛站崗。為什麼?
懿臻走向前去,兩名守衛立即阻攔。
「夫人請留步!莊主有令,任何人均不得擅闖西苑。」
「我也算『任何人』嗎?」懿臻沉下臉,「還是我就是那個『任何人』!?」
「小的不敢!屬下奉命行事,請夫人勿為難屬下!」
「如果我硬要進去呢?莊主可曾交代擅人者要如何處置?」
「屬下……」夫人一向得人敬重,可是莊主的命令又不能不從,這……正在為難之際,福伯已經聞訊趕來。
守衛們用眼神向福伯示意,對眼前的一切他瞭然於心,便堆著笑問:「請問夫人為何一定要進這西苑呢?」
「不過是想跟莞蓉表妹談談女人的私心話罷了。」懿臻挑眉,「怎麼,福伯認為不行嗎?」
「不,夫人言重了。老奴是想,表小姐生性恬淡又是初來乍到,是不是應該讓她清靜兩天,等她習慣了再說?」
「哦?」懿臻柳眉緊鎖,「不讓人去探望,是莞蓉自己的意思,還是逸均的決定?」
「這老奴就無權過問了。老奴只知道在齊家莊之內,一切以莊主的命令為主。」 「這麼說來是逸均的意思唆?」懿臻不悅的說:「想來是福伯忘了,我到莊裡的第一天,逸均已經說過,在任何情況下,我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是嗎?」
「夫人說的沒錯。但是莊主的母親、祖母,都謹遵婦規,不會有質疑夫婿決定的情形發生。」
「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懂得遵守婦道羅?」懿臻的聲音揚起,已經有些動怒了。
一時之間只見懿臻和福伯兩人對峙著,場而有些冷凝。
忽然兩名守衛見到齊冷走過來,救星來了!
「齊冷見過夫人。」齊冷有些訝異,一向和氣的福伯竟然會跟人緣很好的夫人槓上了?
「不必多禮。齊冷,我想請問一下,這西苑我到底能進不能進?」不理會在旁吹鬍子瞪眼的福伯,懿臻逕自問道。
「夫人言重了。因為莊主擔心引起夫人不悅,刻意要求閒雜人等不得進人西苑。」
「那麼說來,我可以依自己意願決定進不進西苑嘍?」
「山莊裡樓、庭、台、閣等院落甚多,夫人何必堅持要進西苑呢?」齊冷苦笑。
「因為這裡有白莞蓉,我要見她。」
「這……」面對難纏的懿臻,齊冷也覺得辭窮。
福伯說對了,夫人的確是針對白姑娘而來。唉!
「齊冷,要不你就讓我進去,然後速速稟報你們莊主,問他如何處理;要不你就強制將我驅離,反正今天我是非見到莞蓉不可!」
兩人就這麼僵持著,良久之後,齊冷也不得不屈眼在她的堅持之下。
「屬下只得遵命了,還請夫人不要為難白姑娘。」
「你以為我是個母夜叉嗎?」懿臻忿忿的把擋在前面的齊冷推開,自顧自的走進西苑。
唉!莊主出莊去了,自己又拿夫人沒有辦法,真是……
福伯亦步亦趨的跟在懿臻旁邊,生怕她又去找自莞蓉的麻煩,萬一有了衝突,那怎麼對得起九泉之下的老夫人?
懿臻轉身怒視著福伯,「你這又是在幹嘛?」
「老奴隨侍在旁,聽候夫人差遣。」
「我們談的都是女人家的私密事,是女人就跟上來。」
一句話激的福伯呆立在原處,她說的是什麼話!
「這、這、這……這哪裡還有為人妻子的樣子?少莊主實在太大意了,竟給莊裡迎進個這樣的當家主母,唉!」見識到懿臻的強悍,福伯也只得搖頭歎氣的離開。
「齊總管,現在怎麼辦?」第一次看到和氣的夫人發脾氣,守衛們都茫然的不知所措。
「怎麼辦?就仔細瞧著,別出樓子了!我這就出莊去稟告莊主。」
「屬下遵命!」
※ ※ ※
白莞蓉坐在亭子裡,看見懿臻走進西苑,開心的走了過來。
「幾天沒看到嫂子,莞蓉以為你是在生氣。」
「怎麼會呢!」懿臻熱絡的牽著她的手。
她的脾氣一向來的急、去的快。剛剛在門外的不愉快,早就拋到腦後去了。
「剛好前一陣子身體不舒服,才沒來你這串門子。要不然,我天天來、煩死你!」
白莞蓉嫣然一笑,「怎麼會呢?嫂子要是肯常來陪我,莞蓉高興都來不及了。」
「真的嗎?那太好了!我沒有姐妹,一直就十分羨慕別人有姐妹可以聊聊貼心話。」
「莞蓉也是獨生女兒,從小就孤獨慣了,沒有想過要是有個姐妹會有多好,上回跟嫂子聊過之後,發覺其實有朋友也是挺不錯的。」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著說:「就不曉得嫂子願不願意交莞蓉這個朋友?」
「當然願意啊!」懿臻高興的說:「我要是有你這種溫柔的個性,我娘一定不會成天訓我凡事大刺刺的,不像個女孩兒。」
「我娘也是,她總覺得我太溫吞,一點都不像是她的女兒。說起來嫂子的豪爽倒有幾分像我娘呢!難怪莞蓉一見到你就覺得親切。」
兩個才相識不久的女孩兒,拋下所有利害關係,天南地北的聊個沒完。
懿臻的爽朗健談沖淡了莞蓉心裡的忐忑不安,而善解人意的莞蓉也或多或少的消除了懿臻這陣子以來的落寞。
「你母親後來在白家藥莊過的還幸福嗎?」對李子風,懿臻有一種特別的感覺,總覺得兩人的本質有些相近。
「其實家母應該算是幸運的,她雖然名為小妾,卻淨得祖宗老奶奶及家父的寵愛。我爹為人耿介,總應付不來商場上的爾虞我詐,自從娘進門了以後,爹就把白家裡裡外外所有事情都交給她了。」
「你大娘難道不會介意?」聽起來她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大娘心裡縱有百般不顧也無可奈何啊!」蕪蓉苦笑了一下,「她是爹奉父母之命迎進門的,與爹爹之間毫無感情。她既無權勢、又沒有跟我們一起住在南陽、唯一稍微勝過我娘的.就只有她白家大夫人的頭銜罷了。」
又一個可憐的女子!
「這就是愛情?」就是這份力量,讓姨丈和姨娘決定雙雙背棄娘的嗎?
「沒錯。或許在芸芸眾生當中,有些人是生來就無緣接觸到感情的甜美的,但是,天地之中既分男女,當然還是要經歷過愛情的洗禮,才不枉來人世走一遭。」
「可是人人都說感情苦,不是嗎?」她就覺得相思惱人啊!
「沒有暫時的苦處,哪裡襯托得出相愛的珍貴呢?」發現白莞蓉眼底的迷濛,懿臻恍然大悟「哦——你有喜歡的對象了,對不對?」
「沒有啦!嫂子休要胡說!」被她識破心事,白莞蓉不禁羞紅了臉。
「那你的臉為什麼會紅透了?」懿臻繼續取笑她:「哦——還不老老實實的從頭招來!說!他是誰?住在什麼地方?他知道你喜歡他嗎?」
「嫂子!」面對懿臻一長串的追問,白莞蓉無措的驚呼,「不要再說啦!」
「好好好,我不笑你了,但是你今天要是不給我一個答案,我絕不離開!」
「好啦!莞蓉說就是了。」白蕪蓉手足無措,臉上出現懷著少女的嬌羞,「其實我也不知道他的姓名、家住哪裡。我們只有一面之緣,恩公當然不會知道莞蓉的心意。」
「恩公?他救過你嗎?」
「是的,就在二個月前的初一那天,莞蓉照例前往靈泉庵燒香祈福,因為請師父開示,蹉跎了些時問,不料下山途中,竟然遇到兩名匪徒,意圖……意圖……」白莞蓉面有難色的停頓下來。
「劫色?」懿臻索性幫她接下去。
唉!嫂子說話還真是直接。
「然後呢?然後呢?」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那邊吞吞吐吐的,真是急死人了。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思公出現了,三兩下就擺平了那兩名匪徒,並且施以嚴懲。」
「然後呢?你怎麼沒有留下他的姓名,日後也方便答謝啊!」
「莞蓉也曾問過恩公大名,可是恩公說,舉手之勞,不必放在心上。」
「這樣啊,難得有這種俠義之士。後來呢?」
「後來思公還護送莞蓉回到家門前才離開的。」
「那你們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嗎?」懿臻話中頗有責怪之意,「你也實在太不會利用機會了!」
一番話說的白莞蓉面紅耳赤,她訥訥的回答:「恩公是個寡言的人,從頭到尾只有說過那兩句話。就連到了家門口,莞蓉鼓起勇氣想請他進門,略盡地主之誼,他都只是搖搖頭說:『時間已晚,不便打擾。』便匆匆離去了。」
「你這麼內向,能說得出這些話已經十分難得了,你的恩公實在是個大笨牛。」
「嫂子!」白莞蓉不依的抗議。
「好,我不說總行了吧!只是這人海茫茫,該到哪裡去尋找他呢?」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就當作是一場美麗的邂逅吧!」
「唉,也只能這樣了,如果你真能想開就好了。」懿臻站起身來,「折騰了一天,我有些累了,你也早點歇著吧!有空我會常來找你談天,至於到靈泉庵的事,就先擱下吧!還得從長計議呢!」走到門口,懿臻仍不放棄勸說。
步出西苑,懿臻抬頭看著滿天星斗,心頭突然湧上一絲惆悵。
想飛!好懷念從前獨自遨遊天際的悠遊自在。
如今雖然錦衣玉食,卻像只關在籠子裡的金絲雀,不自由!
她無言歎息,雙手輕輕撫上還平坦的小腹。終究是自個兒選擇的,無論如何都得勇敢撐下去。
孩子,幸虧還有你陪著媽媽,未來的路總算不會太孤單。
「夜深了,夫人要回房裡安歇了嗎?」小蓮出聲打斷懿臻的沉思。
「也好,最近總覺得特別容易累。」
主僕二人回到戀懿園,齊逸均已然守在那裡。
冷不防的看見他,懿臻十分開心,興匆匆的就要迎向前去。幾天以來的冷戰終於結束了嗎?
「你究竟想怎樣?」冰冷的言語,將懿臻歡喜的心情破壞殆盡,她倏地停住步伐,遲疑的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要罔顧我的禁令,闖進西苑去打擾莞蓉?」
「西苑門口的守衛果然是針對我來的。」懿臻不解,「你為什麼會認為,我到西苑就一定是去『打擾』莞蓉呢?」
「如果不是去興師問罪,你會有這麼大的興致到西苑去?」
雖然一直在暗處守候的齊中,並未聽見異常的聲響。然而性格孤傲的莞蓉和脾氣火爆的懿臻能夠相安無事,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他對莞蓉有卸不下的責任,絕對不能讓懿臻傷害到她。
「你擔心的是莞蓉還是我?」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好了,為什麼一定要到西苑?」
「整個齊家莊哪裡不是我要去便去、想走便走的地方,更何況只是區區的西苑?」他強硬的態度,也讓懿臻動了肝火。
「西苑就不行。我下了命令的!」
「哦?」懿臻不以為然的說:「你的命令我也需要遵守嗎?」
「你!」她執拗的態度讓齊逸均為之氣結,他忿忿的抓住懿臻的手,粗魯的將她扳到面前,「現在我再嚴厲的警告你最後一次,不准去找莞蓉的麻煩,否則……」
「否則怎樣?」懿臻毫不畏懼的回瞪。
「不要逼我軟禁你!」
「軟禁我?哈哈哈!」懿臻笑得淒涼,「甭說我對你親愛的莞蓉表妹毫無敵意,今天就算我真的是去給她下馬威的,請問,我錯了嗎?」
「我早說過不准你欺負柔弱的莞蓉!」齊逸均有些心虛的放下她的手。
「在你眼中,我就這般的心胸狹窄、不可理喻?」
懿臻忿忿不平的一再逼近。「這幾天來,你不肯回戀懿園也就罷了。好不容易回來了,一見到面便是咄咄逼人、處處維護你的莞蓉表妹,沒有問過一句我的感受,齊逸均,我真是錯看了你!」
「我又何嘗不是錯看了你呢?堂堂的莊主夫人竟會如此撒潑,一再地尋莞蓉的晦氣,這若傳揚出去我的顏面何在?再說,你的心胸狹不狹窄,問蔣純兒最清楚了!」
怪不得蔣純兒三番兩次的跟他告狀,說是遭到臻兒的冷嘲熱諷。
「你這是在跟我翻舊帳嗎?」懿臻衝到齊逸均面前,「說到底你還是捨不得推掉了年輕貌美的蔣純兒,是不是?」
「你把話題扯遠了。」他的意思不過是他絕對不會容許有人介入他們之間。她需要這麼生氣嗎?
「是你把蔣純兒扯進來的,齊大莊主。如果你心裡有些心動,當初又何必故作瀟灑的將她收做義妹?」
這樣她也好早點認清他的真面目,就不必進行這場婚禮了。
「夠了!我懶得再跟你追究這些無關緊要的瑣碎小事。
不願意再繼續跟她惡言相向下去,齊逸均拂袖大步走開。
「莊主,您今晚不在房裡歇息嗎?」一旁嚇得噤若寒蟬的小蓮仍忠心耿耿的追問著。
「我暫時搬回遐遇軒。」齊逸均頭也不回的丟下話:「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許再進人西苑。還有,福伯年事已高,對他的態度要禮貌些,別讓人看了笑話。」
齊逸均走後懿臻神情恍惚的跌坐在椅子上,久久沒有任何反應。
「夫人,你還好吧?」小蓮看到她這個樣子,擔心的問。
懿臻卻恍若未聞,無神的雙眼找不到焦距。
「夫人、夫人,我是小蓮啊!你不要嚇我!」小蓮急切的拍拍她的手。
懿臻總算回過神來,虛弱的笑笑。「不必擔心,我沒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剛剛真的嚇死我了!」
「沒什麼,我不過是失神了一下,不礙事的。」察覺腹部隱隱作痛,她囑咐小蓮:「扶我躺下吧!」
「夫人又不舒服了嗎?」
「睡一覺就會好的。」
「可是——您為什麼不肯跟莊主說,讓大夫過來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為什麼會老犯疼呢?」
懿臻無奈的一笑,這種氣氛下,她怎麼開口呢?
「我都說了沒事的,也許是最近太累了,過陣子安定些,就不會再鬧疼了。」
「是嗎?夫人,你要是有事可別瞞著我。」小蓮還是覺得怪怪的,「您——是不是有喜了?」
「傻丫頭!如果我真的有了身孕,這可是莊裡的大事,幹嘛要瞞著大家呢?」懿臻連忙喝叱。
「說的也是!」小蓮不好意思的搔搔頭「那——小蓮這就去拿藥了!剛才的事夫人可別想太多,莊主說的都是些氣話,您千萬別放在心上。」
「知道啦!謝謝你的關心。」
「夫人快別這麼說,會折煞小蓮的!夫人對小蓮這麼好,一點都沒把小蓮當下人看待,小蓮為夫人多盡點心也是應該的。夫人先休息一下,小蓮馬上就拿藥來。」
小蓮離開後,整個屋裡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懿臻仔細的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切,她到底做了什麼才會讓他這麼生氣?
雖然齊逸均始終不說出來,但是從白莞蓉那裡,懿臻已經知道了整個來龍去脈。
對他不顧一切堅持護衛莞蓉的用心她能諒解,但是——在他眼裡,她就真的這麼不可理喻,會去欺負一個柔弱的落難孤女嗎?
將白莞蓉迎進莊裡卻又隻字不提,他——究竟要如何安排她呢?
而他避居遐遇軒,是懲罰她的桀傲不馴,還是刻意要斷了溝通的管道?
先前在西苑與福伯的爭執,也是引起他勃然大怒的原因嗎?
而這一切又千蔣純兒什麼事?是她在逸均面前嚼了什麼舌根嗎?
可悲呀可悲!才新婚兩個月,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竟連一個需要彌補的表妹及老管家都比不上。
更讓人難過的是,面對所有的莫名指控,他居然會全部相信、連個解釋的餘地都不留給她。
任何人都可以懷疑她有意攆走莞蓉,獨獨他不行!
他們夫妻間的信任,竟然會薄弱到如此不堪一擊。
懿臻感到悲哀不已,男人的誓言給的隨性,偏偏女人卻又奉為圭臬。
唉!何苦把自己搞到這樣難堪的境地?
※ ※ ※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啦!」小蓮氣喘吁吁的從外頭奔跑進來。
「什麼事情不好了?瞧你,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來,先歇口氣吧!」懿臻仍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慢慢啜飲著。
「夫人!我剛才到前廳去,看見到處張燈結綵的,一問之下才知道莊主決定三日之後,迎娶白小姐當二夫人。」
「當真要娶莞蓉?」
「我三日後迎她進門。」
「然後呢?你要置我於何地?置莞蓉於何地?」懿臻不可置信的後退幾步,揪著衣襟,傷痛欲絕的問。
「莞蓉不會妨礙到你什麼的,你依然是我的正室原配。」一連串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逸均實在提不起勁來安慰她。
不能挽回了,懿臻無奈的坐在椅子上。
「我要離開。」離開這個冥頑不靈的蠢男人!
「不可能的!你生是齊家人,死是齊家鬼,絕不改變!」齊逸均斷然的拒絕。
懿臻撐起無力的身體,緩緩的走到逸均面前。
「你卑鄙無信!」挺起胸,她指著他的臉怒斥。
逸均的手牢牢扣住懿臻的手腕,雙眼瞇起,露出危險的光芒。
「你最好收回這句話。」這該死的女人!從來就不知道要顧全大局!
「我偏不!你不只卑鄙無信、奸詐自私,而且還無情無義、貪戀女色!我恨你!你……」懿臻雙手用力的捶打著他的胸膛。
「夠了!你瘋了!」逸均抓住她的手,奮力的將她拽到一旁。
正要大步走出門口,忽然聽到後面傳來細微的呻吟聲,回頭一看,懿臻躺在桌邊,還有血水沿著裙擺滲出。
天!怎麼會這樣!?
齊邊均回頭緊緊抱住已經失去意識的懿臻,慌亂的大喊:「來人啊!快來人啊!大夫呢?快去請大夫來!」
※ ※ ※
齊逸均將失去知覺的懿臻輕放在床上,跪坐在床邊,緊握著她漸漸冰冷的手。
天!她是他心裡最重要的人啊!他到底做了什麼!?
隨手拉住正在替懿臻更換衣服的小蓮大吼:「大夫呢?快去請大夫來!」
「這……」從未見過莊主如此暴怒,小蓮抖著身子,不知該說些什麼。
「賀大夫來了!」福伯氣喘吁吁的拖著同樣滿身大汗的賀大夫跑了進來。
齊逸均放開驚嚇不已的小蓮,沉臉注視著仔細把脈的大夫。
只見他閉目沉思,須臾之後拿出隨身銀針,俐落的在懿臻腹部紮了幾針。
「怎麼樣?」齊逸均急忙問道。
「回莊主的話,夫人已有二個月的身孕,因為腹部遭受重擊,恐怕……」
齊逸均聞言大驚!已有身孕 !?為什麼不肯跟他說?為什麼沒有人注意到?
剛剛在盛怒之下,他所用的力道一定很大,臻兒那麼嬌弱的身子,怎麼禁得起這一擊?
「全力救治夫人!不容許有任何差錯!」齊逸均紅著眼,揪緊賀大夫的衣襟狂吼。
「回莊主的話,老夫一定盡力而為!剛剛老夫已經止住血流,暫時保住胎兒,不過因為夫人昏迷不醒,只怕——」
賀大夫話未說完,就被狂怒的齊逸均丟出門外。
「滾!來人啊!再去多請幾個名醫來!快點!」
※ ※ ※
「莊主,夫人體質纖弱,恐怕……」
「夫人因為長期營養失調,只怕——」
「夫人一直昏迷不醒,藥石也枉然啊!」
兩天以來每位來看過的大夫,說的話都千篇一律——雖然孩子還在,但是再拖下去,母體跟胎兒只怕終將不保。
齊逸均始終坐在床沿,不吃不睡、寸步不離的凝神注視著懿臻日漸消瘦的蒼白臉龐。
為什麼不肯醒來?是不願意再見到薄情的他嗎?
齊逸均回想起那日在黑林山時,懿臻說過的話——
「沒有三妻四妾?」
「我不願奪人所好、亦不願與人共事一夫。」
「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愛我了,一定要告訴我喔!」
「我會離你遠遠的,至死不再相見!」
懿臻自始至終都是堅決不肯讓他納妾的,是他的頑固逼她走上絕路的吧!
你將置我於何地?置莞蓉於何地?
然後呢?面對他冷漠的回應,她會如何?
「我們能做多久的夫妻?」
「如果有一天,我們之間有一個人會先死,你希望誰先離開?」
「我希望先死的人是我,獨活在世上的那個人一定很苦,你比較堅強.那種痛苦就由你來承受吧!」
所以她不肯張開眼,寧可讓生命一點一滴的消失,也不願見到他這個負心漢?
天啊!他做了什麼?「責任」真的會比她還重要嗎?
齊逸均再也按捺不住的抱起懿臻用力搖晃。
「我不許你死!不許!沒有人能從我身邊帶走你,即便是你自己!醒醒吧!臻兒,想想我們的孩子吧!你再不醒來、再不吃藥!孩子就得跟著你一起去了。孩子無辜啊!況且失去了你,又教我怎麼能獨活於世間?」
說完他緊緊摟住還是沒有反應的懿臻,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即將失去摯愛的悲慟,縱使是鐵漢也難掩傷心之淚。
「莊主!請放下夫人吧!大夫說胎兒情況並不安穩,若再妄動夫人,恐怕會再引起出血…… 」說到最後,小蓮也忍不住硬咽。
忽然,小蓮看到懿臻的眼皮似乎在動,「莊主!夫人……夫人醒了!」
齊逸均聞言大喜,小心翼翼的將懿臻放在軟得上,屏住氣息,專心凝視懿臻的臉,怕會錯過任何一絲細微的動靜。
過了許久,終於看見懿臻緩緩睜開雙眼,無神的眼裡一片茫然。
「感謝老天!你終於醒了!」興奮的邊均牢牢的將懿臻抱個滿懷。
恢復意識的懿臻,想起先前的爭執,一見到逸均便猛然推開他。
「你走開!走開!我不要見到你!」虛弱的她見無法推動他半分,便無力的向後靠去,嘴裡仍喃喃喊著:「我不要再看到你!走開!」
「臻兒,你的身子還很弱,別太激動,傷到自己了!」逸均扶住懿臻,心痛的說。
「是啊!夫人,這兩天莊主擔心的不吃不喝、寢食難安呢!而且大夫說,您不可以太過激動,腹部一用力,怕會再引起出血,傷了少主人!」
「孩子?」懿臻手按著肚子,微笑的問著小蓮:「我的孩子沒事?」
「是的!謝天謝地!我們的孩子沒事!」齊逸均搶著回答。
轉頭瞪視著他,懿臻嘴角的笑已然隱去,絕然的說:「讓我走!」
被她眼底深沉的恨意駭住,齊逸均直搖頭。
「不!我一直以為你只是鬧鬧脾氣,沒把你的話當真;現在我全部明白了!而莞蓉也已經跟我說清楚,所有的誤會都已經解開,你沒有離開的理由了!」從不低頭的他,在面臨即將失去摯愛的時候,已然沒了頭緒。
懿臻淒然冷笑:「你明白了?就因為你明白了,所以我先前承受的都該一筆抹煞,如果你還不明白,那我是不是該自認倒楣?」語氣激動的懿臻,忽覺眼前一黑。然而在失去意識前,她仍堅決的強調:「我、不、要、見、到、你!」
「快點來人啊!再去請大夫來!」齊逸均緊緊擁著又陷人昏迷的懿臻,倉促的大喊。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18 00:07:50
第八章
自劉懿臻那日急救後醒來,又過了三天,這期間她依然拒絕見齊逸均一面,而齊逸均為了怕過於刺激她,也不敢貿然闖進房裡。
「夫人,莞蓉小姐來看您了。」小蓮對斜臥在躺椅上的懿臻說道。
「請她進來吧!」
小蓮開門迎進了白莞蓉,白莞蓉緩緩的走向前去,眼底溢滿淚水。
「嫂子,都是莞蓉不好!連累表哥和你夫妻失和,還差點害了你跟孩子,莞蓉實在罪該萬死!」
懿臻伸手扶起就要跪下的白莞蓉,無奈地歎口氣。
「怎麼能夠怪你呢?我不能接受的是,其實仍然可以尋求別的方法解決,逸均為什麼非得要如此獨斷、完全不與人商量?迎你進門雖然可以助你脫離白家,但是也會毀了你的閨譽啊!日後你又能用什麼身份另嫁他人?」
莞蓉這種閨閣千金,受得了旁人質疑地的貞節嗎?難道真的要她遁入空門?
「況且,我們之間已經出現了問題,就算沒有你的出現,也不見得能白頭到老。」
「嫂子是指表哥一直迴避你的追問、隻字不提上一代恩怨的事嗎?」跟齊逸均長談過後,白莞蓉才知道原來齊逸均並不想讓懿臻知道太多,再加上蔣純兒從中作梗,才會害他們產生誤會。
「如果他信任我,不會在下了這麼大的決定後,還絲毫不肯讓我知道。」懿臻露出一抹淒冷的笑。
「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他待純兒比對我還好。如果他愛我,就不會任憑誤會發生而不加以解釋;如果,他心裡有一份憐惜,就不會對我動手了。」
劉懿臻面無表情,平靜的彷彿談論的是不重要的瑣事。
「嫂子……」她的冷靜讓莞蓉不知所措。
「別淨是談我了。聽說那日在靈泉庵救你的竟是二哥,真是太巧了!二哥為人磊落豁達.雖然話少,待人卻十分細心體貼。」
「是啊!本來我以為今生已是無緣相見,幸好老天垂憐,讓我們能再見面。」說到心上人,
莞蓉不勝嬌羞。
懿臻面臨生死關頭的時候,齊逸均鎮日守在床畔,整個齊家莊頓時群龍無首,莞蓉才會出西苑幫忙指揮莊內事宜。
而就在蔣純兒又趁機要欺負她的時候,正巧張揚來到齊家莊。
蔣純兒的伶牙俐齒在碰到張揚冷冽的眸光一瞥,便狼狽的落荒而逃。
相見之後,白莞蓉這才赫然發現張揚竟是那日營救她的恩公。
張揚對恬靜的莞蓉原就有好感,相處以後兩人更是欣賞對方,感情便急速滋長。
「什麼時候成親?」見張揚與莞蓉有美好的歸宿,懿臻感到十分高興。
「就……這幾天吧!」雖然早就習慣懿臻的不拘小節,但是這麼直接的問話,還是讓莞蓉羞紅了臉,「張大哥說民生館裡事務繁忙,不能出來太久,我們已經徵得表哥同意,這一兩天就要返回長安,嗯……完婚。」
「那我就先恭喜你了。」懿臻露出許久未見的笑容,「二哥呢?」
「就在外面。」小蓮聞言,連忙請一直等在門外的張揚人內。
「現在你決定怎麼辦?」
張揚站在莞蓉身旁,看著孱弱的懿臻,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二哥別為懿臻操心,我自有主張。倒是懿臻該恭喜二哥娶得美嬌娘。」
他們兩個郎才女貌,登對極了,在發生這許多事之後,懿臻很高興還有一件令人欣喜的事。
「要不要回民生館?」
「暫時不會,我的身體狀況不容許長途跋涉,二哥你就安心回去成親。將來有機會,懿臻一定會回民生館看看。」為了不引起張揚和齊逸均的衝突,懿臻拒絕了他的好意。
「也好,你就安心靜養,等孩子平安出生,我們再來看你。」
懿臻昏迷時,看齊逸均著急的樣子,慌亂的完全失去平常的冷靜,可以看出他們之間依然有情,就讓他們自己去處理這一團糾葛吧!
※ ※ ※
靜謐的夜,深沉的讓人覺得揪心。
是自己心理因素的影響吧!總覺得窗外的風蕭蕭的撥弄枝極,引起樹葉無奈的歎息。
不容易交付真心的她,為了理想——不管是二十一世紀的太空事業,還是落人漢朝後努力的擴展民生館商業版圖,她一向勇往直前,認的清、看的准,永遠有辦法在發生任何情況時,作出最明確的決定。卻獨獨陷在感情的泥淖裡.不能脫身……
摒退了忠心守護的小蓮,懿臻百般惆悵的關上窗戶,隔絕了寂靜庭院裡樹木的淒淒呼喚。
「不如歸去。」
「已無家可歸了,該往哪裡去呢?」來自心底的聲音回答。
「那麼,就原諒他吧!」樹葉輕輕的勸著。
「一片癡心,卻得不到相等的對待,不甘心啊!」
「原諒他吧!」
「然後任由他一次次的傷透心?!」她的心還不肯原諒啊!
「他從未存心傷你,原諒他吧!」
「因為他不曾存心,就該原諒?誰來心疼她的無辜?」
「原諒他吧!明明是真心相愛的兩個人,何苦互相戕害至此?」
「心有不甘啊!不甘心在自己已毅然拋掉所有之後,卻陷入了任人宰割的地步,今日他能為了責任、義務而不惜犧牲這段感情,那來日呢?他的誓言未免給的太過輕率!」
「唉!原諒他吧!」窗外的風仍苦苦相勸著。
別再想了!懿臻躺到床上,雙手用力的摀住耳朵,企圖趕走內心深處的聲音。
不能原諒——她已經失去所有籌碼了!
不能原諒——剩下的僅有勉強維持的尊嚴了!
忽然聽見一聲輕歎,懿臻敏銳的察覺到屋裡有一股熟悉的氣息,急忙背過身去佯裝睡覺。
是他!他來了?!
被懿臻決絕的強硬手段駭住的逸均,再也不敢硬闖進戀懿園內,可是相思難耐啊!
終於,在小蓮熄燈回房許久之後,雙腳彷彿自有意識般的走進懿臻房裡。
曾經,這房裡有他們的歡樂繾綣;曾經,她一次又一次的控訴,引發他狂野的怒氣。
曾幾何時,這裡竟變成他的禁地。
放輕腳步,逸均沉穩的走到床邊,就著昏暗不明的月色,看見懿臻背對著他,似乎已沉沉睡去。
坐在床沿。逸均輕輕拉好棉被,大手順撫著她的髮絲,壓低聲音說:「臻兒!我真的錯了嗎?從小,我就被教育成凡事以『責任』為重,身為莊主的責任、為人子的責任。我發誓要比我爹更優秀、讓爹娘以我為榮,而娘對我唯一的期望,就是希望我善待鳳姨的後人,好替她贖點罪。這件件樁樁、樁樁件件,壓的我喘不過氣來,我也只是個凡人啊!臻兒,原諒我會那麼困難嗎?還是,我真的傷你太重?莞蓉都跟我說清楚了,原來,到西苑挑釁的是純兒,我已經訓斥過她了。臻兒,對不起!轉過身來吧!臻兒,告訴我你願意原諒我,讓我們還有機會重新開始。」
良久之後,見懿臻仍無意轉身,逸均喟歎一聲。
「也許你根本沒聽到我說的話,這樣也好,至少你不會一見到我,就氣得想傷害自己,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語畢,逸均悵然起身,深深的再看了懿臻背影一眼,把她的倩影牢牢的烙印在心底深處,無奈的離開。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懿臻緊咬住下唇,努力止住逸出的哭聲,然而泛流的淚早已沾濕枕巾。
蒼天啊!他們為什麼會走到這步田地?心,究竟還能承受多大的痛苦?會不會痛到肝腸寸斷?揪著心窩,懿臻再度墜人無邊的苦痛中。
淚,不知不覺的流了滿臉。
※ ※ ※
「是你?」小蓮一看到蔣純兒就擋在前面,「夫人需要好好靜養,你不可以進去打擾她!」
「賤婢!」蔣純兒手掌落下時小蓮臉上霎時出現五條手印。
「你是什麼身份?敢攔我?滾開!」
「不!我說什麼也不會讓你闖進去!」小蓮緊緊抱住要強行進人內室的蔣純兒,任憑她的拳
頭猛力的一再落在她背上,怎麼也不肯鬆手。
「夠了!」懿臻拖著孱弱的身子走出來。
「夫人!你怎麼下床了?」小蓮見狀大驚,衝過去扶住搖搖欲墜的懿臻。
「痛不痛?」懿臻心疼的輕撫著小蓮臉上血紅的掌印,犀利的眼神怒視著蔣純兒,「蔣純兒。你好大的膽子,連我的人都敢打。」
「你……你凶什麼?我 ……我高興打誰就打誰!」在她炯炯的目光下,蔣純兒心虛的吞了口水。
「是嗎?」懿臻在小蓮的扶持下一步步逼近她,直把蔣純兒逼到門邊。
啪的一聲!懿臻用力摑了蔣純兒一巴掌。
「你敢打我?從小到大都沒人敢打我,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竟然敢打我!」蔣純兒發瘋似的衝向前,「我跟你拼了!」
「純兒!」福伯進門見狀大驚,馬上拉住蔣純兒,「你這是在做什麼!」
「大伯!她打我!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竟然敢打我!你要為純兒作主啊!」
「夫人……」福伯看到懿臻主僕憤怒的眼神以及小蓮臉上的掌痕,心裡已經有數。
他不是不知道這個丫頭平日到處作威作福慣了,只是,好歹她總是自己的侄女,對她的行為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了。
可沒想到,現在她居然會大膽到跑來戀懿園找夫人的麻煩。
「夫人對不起,純兒年輕不懂事,老奴這就把她帶走,希望夫人看在老奴的份上,別跟純兒計較。」
福伯半拉半扯著帶蔣純兒離開之後,懿臻這才虛脫的倒了下來。
「夫人!」
「沒關係,你沒事就好。」
孰可忍、孰不可忍,這個蔣純兒竟然妄為到欺到夫人頭上了!
「我去告訴莊主!」
「不用了,我既然不稀罕做莊主夫人,自然就不必拿這個身份來壓人。倒是你,跟著我受委屈了。」
「夫人快別這麼說,如果不是小蓮粗心,沒發覺您有了身孕,又怎麼會害您受傷呢?」
「傻瓜,我存心隱瞞,你又怎麼會想得到呢?」
「夫人……」要不是夫人堅持,這次的事莊主一定會好好整治蔣純兒的。
「我說算了就是算了。」她的心裡早已滿是傷痕,不在乎多這一道。
※※※
經過幾天表面的平靜,這天夜裡,齊逸均又來到了戀懿園。
懿臻已經準備人睡了,聽到腳步聲,睜開眼睛看到是他,立刻板起臉來。
「是你?你回來幹什麼?」
齊逸均走到床邊,「你還好嗎?」
「托你的福,還死不了。」
「臻兒,你還在生氣?」
「生氣?為了你?值得嗎?」
「臻兒,隨便你怎麼打我、罵我都行,就是別生悶氣,這樣對孩子不好。」
「是啊!」懿臻淒然冷笑,「你唯一重視的不就是肚子裡的孩子嗎?」
「你想到哪裡去了?你和孩子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啊!」
「哦?如果今天我沒有身孕,以你齊家莊莊主的身份,會纖尊降貴的再三忍氣吞聲嗎?」
「臻兒我……」
「不用說了,莊主請回吧!」懿臻背過身去,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就算我真的有些剛愎自用,你身為我的結髮妻子,難道就不能體諒我的逼不得已?」像娘
就不曾粗聲大氣的跟爹說過話。
「如果因為身為你的妻子,就必須忍受這一切,那麼,我非常樂意將齊家莊主母的位子拱手讓人。」
「你說的是什麼話!」她三番兩次的求去,讓齊逸均覺得莫名恐慌。他絕不容許她有離開的念頭!
「我的話你不愛聽,那就請回吧!恕我不送了。」
齊逸均卻不理會她,逕自準備更衣。
「你幹什麼?」看著他目顧自的梳洗,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懿臻衝下床質問。
「幹什麼?夫人,你難道看不出來,我想準備歇息了嗎?」
「不准在這裡睡!你可以回到你的遐遇軒去!」
「遐遇軒是我成親之前住的地方,那裡沒有我心愛的夫人。」
「少跟我嘻皮笑臉的,我不吃這一套!你到底走是不走?」
「不走。」齊逸均好整以暇的端坐在床邊,「今晚說什麼我都不離開了。」他決定結束長久
以來的冷戰,不再夜夜獨枕。
「好!你不走,我走!」懿臻怒氣沖沖的就要走出門外,卻被齊逸均拉住。
「外頭更深露重,你幹什麼?乖,別使性子了。」
「放開!」懿臻用力掙開,齊邊均怕傷了她,遂不敢堅持。
「一句話,你走不走?」
「何苦一定要趕我走呢?你現在正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啊!」
「這麼說來.你是不肯讓出戀懿園羅?」
懿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到床邊,在齊逸均還來不及反應便取下掛在床柱旁的佩劍,作
勢就要引頸自刎。
「你別做傻事廣齊逸均大驚,連忙喊道。
懿臻無神的大眼裡滿是決絕,她搖頭制止齊逸均的前進。
「我想要離開,重新過自己的生活,你不肯;我想要獨自在戀懿園裡清清靜靜的過日子,你也不願意;是不是非得逼我死在你面前,你才甘心?」
「只不過是作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就一定要弄到夫妻分隔兩地嗎?」
「因為我不想再見到你!每見你一次,就讓我想到這陣子種種的不愉快,想到你的絕情背信、想到你的自私……」
「你別激動!」那銳利的劍鋒已在懿臻雪白粉頸留下細微的血痕,看來怵目驚心。
齊逸均長歎一聲,這性烈的女子!
「收下那柄劍吧!我回遐遇軒就是了。」
齊逸均走出門外,喚來小蓮替她上藥,懿臻木然的—一承受。
一定要做到夫妻分隔兩地嗎?耳邊霎時響起他適才的話語。
應該還是深愛他的吧!所以才會每每在想起他時便覺鼻酸,乍然見到他時會有些驚喜。
然而有些事,是沒有道理可言的,是心有不甘?還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唉,一切都留給時間去證明吧!
如果她的一意孤行會造成日後的孤獨一生,那麼——
她也將坦然以對。
※※※
齊逸均走出戀懿園,蔣純兒立刻迎上前來。
「大哥,嫂嫂的氣還沒消?」
「是你?這段時間,臻兒著實受了不少委屈。」
「可是她也不能因此恃寵而驕啊廣蔣純兒暗掐了大腿一把,如願流下兩滴眼淚,「大哥你看,早上純兒好心要去探望嫂嫂,沒想到竟然無端就被她打了一巴掌,你瞧,這痕跡都還在呢!」
就著月色,蔣純兒左頰上隱隱約約確實有一道掌印。
懿臻打的?
齊逸均不禁蹩眉低哺:「她身子那麼虛弱,打的這麼用力,手心一定很痛吧!」
「嘎?」他居然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只擔心懿臻的手會痛?!「大哥——純兒好無辜哪!」
齊逸均沉下臉,「不是早就告訴你,不許進戀懿國打擾臻兒的嗎?」
「可是……」怎麼會這樣?她又偷捏了自己一把,太用力了!眼淚倏地撲簌簌的滾了下來。
「大哥,你難道不瞭解純兒對你的一番心意嗎?再說嫂嫂的性情剛烈,跟她相處在一起會有負擔的,你需要的是溫柔的解語花呀!純兒還年輕,可以幫你生下一大堆的兒子、女兒,我保證……」
「住嘴!」齊逸均粗魯的扳開掛在他身上的蔣純兒,「臻兒是我唯一的妻,今生今世、來生來世都不會改變!」
他脾睨著匍匐在地上的蔣純兒,「為了讓你徹底死了這條心,明天我就派人送你到太原別業去。」
太原?那裡離杭州有兒千里遠哪!這樣豈不是今生都無緣再見了?
「大哥!你不能這樣對待我!我是你義妹呀!」
「我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到臻兒。」她一次又一次的惹事,已經讓齊逸均心生反感,要不是念在蔣老跟福伯為齊家莊付出一生的心力,早把這個禍水攆走了。
他冷冷的言語,將蔣純兒直接打入冰窖裡,「可是,你答應我多要好好照顧我的!」
「我是妥善安置你了。」齊逸均大步離開,又丟下一句話:「至於你未來的夫婿,等我決定好就會通知你。」
好個冷血無情的男人2 蔣純兒蜷曲在冰冷的雪地裡,淒慘苦笑。
要不是貪圖齊家的產業、以及他俊美的身影,怎麼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
第二天,齊逸均要小蓮去探探懿臻的態度。
「夫人怎麼說?」
小蓮雙手顫抖的奉上一束青絲,齊逸均一見臉色大變。
「這是什麼意思?」
小蓮吞了口水,怯怯的迎向齊逸均冷冽的眼,「回莊主的話,夫人說,她現在不便自傷,希望莊主切勿一再相逼,否則……」
「說下去!」
小蓮用力吞了口水,「夫人……夫人說,莊主如果再苦苦相逼,只有——一死!」
他都已經讓步到這種程度了,她竟然還是以死相逼!
齊逸均用力一擊,桌子應聲裂成兩半,週身迸射出令人膽寒的狂暴之氣。
就在小蓮抖著身子,覺得自己恐怕會死於莊主的怒氣之下時,齊逸均沉聲說道:「好好照顧夫人,若有差池,戀懿園內所有人都要陪葬!告訴夫人,請她保重,我,不再打擾。」
終於決定讓步了。
獲知他的決定,劉懿臻心裡沒有任何勝利的喜悅,反而有幾分失落。
愛情帶來的折磨,來的突然,傷的慘重。
她愛他,因為愛的太深,才會傷得太重。
她無力承受,只求苟活在自己架築起的心牆中。
心,能收回多少;痛,或許就能少幾分吧。
※※※
「是你?」蔣純兒故意挑小蓮不在她身邊的時候潛進戀懿園,為什麼?」你好大的膽子,不怕我喊人進來嗎?」
「如果不是有了大哥的指示,你想外頭嚴密的守衛們,會讓我踏進戀懿園一步嗎?」
「他的意思小蓮已經傳達到了,怎麼?你還有事?」
蔣純兒不理會懿臻下的逐客令,她馬上就要被送到太原了,就算不敢真的殺了這個女人,
至少也要在臨走之前讓她難過。
心念一轉,蔣純兒假意關切。
「嫂嫂,我真羨慕你有個珍愛你的丈夫。只是,不知道將來當你人老珠黃的時候,他還會愛你如昔嗎?或許……」她無禮的斜瞄了懿臻還不明顯的肚子。
「不用多久,大哥就會迫不及待的回到我身邊了。畢竟有哪個男人能忍受笨重如牛的妻子!?不過你放心,等我有了身孕,就會暫時把大哥還給你,我可不願意讓深愛的男人看見我醜陋的轉變。」
「你說完了嗎?」懿臻不甚感興趣的閉上眼睛,「不管你是來示威還是挑釁,我都懶得跟你鬥了。對我而言,孩子才是我唯一重視的。」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證明給我看!」
「證明?我沒有必要為你證明些什麼吧。」
「你!」
「你針對的不該是我。男人,或許是感情遲鈍,或許是懶得解決,總之,他才是所有爭執的關鍵點。如果他要你,我樂於雙手奉上;倘若他對你無心,那麼,你所有的執著都只是場空。」
「你少在那裡說教!如果沒有你,我相信大哥會愛我的!」
「是嗎?」好心想點醒她,奈何情字惑人。「既然如此,你請便吧。」
小蓮剛巧端著藥進來,一見到蔣純兒,匆匆的跑過去護住懿臻,戒備的瞪視著她,「你來幹什麼?來人啊!」
「你不必叫了,我正要走。」擔心小蓮大聲嚷嚷,驚動了齊逸均,蔣純兒忿忿的走出門,卻又突然轉過身來。
「我相信就算自己暫時離開,也一定還有機會回來跟大哥雙棲雙宿。換作是你,恐怕就沒有這份自信了吧!」蔣純兒話一說完,就不可一世的轉身離開。
「夫人,您可別中了她的計。這妖女,自己沒人要,還見不得人家好!」
「沒事,沒事……」望著她的背影,懿臻突然泛起一絲苦澀。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18 00:08:09
第九章
總算離開齊家莊了!
趁著守衛、小蓮都逐漸鬆懈的機會,懿臻拖著孱弱的身子,憑著堅強的意志力,偷偷的從密道走出齊家莊。
這條密道是自齊家莊發跡之後,齊逸均的父親齊慶隆為了安全起見而建造的。密道可以通往各個主要院落,以便遇到危難時,齊家的人得以逃生。
現在除了齊逸均和她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有這條密道存在。因此,考慮再三之後,懿臻才下定決心要利用這次他來不及設防的機會離開。
終究是付出深刻感情的,所以雖然人已經走出山莊了,她卻沒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反而覺得心裡沉甸甸的,像是不小心失落了什麼似的。
頻頻回頭看望,懿臻心裡明白,自己真的是必須離開的。留在那裡,問題永遠無法得到解決,他們之間將一直停留在一方懇求原諒、另一方嚴辭拒絕中惡性循環。
今日齊逸均因為在乎她而甘心一再退讓、道歉,然而有朝一日,當他不再在乎她的時候,強勢的自己承受得住他刻意的漠視嗎?
與蔣純兒幾番交手,懿臻從來不把她尖銳的話放在心上;但是,也許是懷孕讓人變得善感,
蔣純兒臨走前的那番話竟硬生生的嵌進她的心裡;加上逸均輕易的答應不再打擾,更讓懿臻相信他一定是對她厭倦了,才打算讓她在戀懿園裡自生自滅。
為了他,她已經捨棄一切了,而他呢?
雖然,感情是不能放在天平上秤,再斤斤計較誰吃了虧、誰又佔了便宜;但是,陷得越深的人,注定付出越多,卻是不爭的事實。
而且,在蔣純兒蓄意的糾纏之下,逸均能堅持多久呢?
在真的無法釋懷的情況之下,偷偷離開是她唯一的選擇,最起碼,不會走到徹底決裂的地步。
不能再拖了!最慢到早上,小蓮就會發現她已經失蹤了,到時候,逸均一定會猜到她是由密
道離開的,追兵很快就會來了。
懿臻壓抑下頻頻回頭的動作,狠下心來往前走。
臘月天裡,四周淨是一片蒼茫蕭瑟的雪白景象。
該往哪裡去呢?大半夜的趕路下來,懿臻已經漸漸感到吃不消,一個踉蹌,她絆到樹枝、
在雪地裡跌倒。昏迷之前,一雙大腳出現在眼前。
「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
※※※
「什麼?!夫人不見了!」齊逸均怒斥跪在眼前的小蓮和昨晚輪值的守衛們:「你們還有臉來見我?來人啊,通通給我拖下去……」
「且慢!」福伯喚住已喪失理智的莊主,「莊主,這是夫人留下的信。」
懿臻的信上只有短短兩句—— 夫妻緣份已盡,希勿為難他人。
若能平安生產,定會送回孩子。
他愕然坐下,真的必須恩斷情絕嗎?
「報告莊主,我想,夫人會離開可能跟小姐有關。」小蓮懾懦著。
「說下去!」
「昨天小姐要到太原前,曾經來找過夫人,我那時候正在熬藥,後來小姐一看到我回房就匆匆離開了。我問過夫人,夫人只推說沒事,喝完藥就睡了。現在想想,夫人很少那麼乾脆的一口
喝下藥汁的。」
「來人!快馬加鞭把蔣純兒給我追回來!」
「莊主!」福怕連忙跪下:「您息怒啊!老奴給您磕頭,求求您饒了純兒吧!她是我們蔣家唯一的血脈,請莊主看在蔣通跟我一輩子為齊家效忠的份上,留她一條生路吧!求求您!」
齊逸均緊抿雙唇,福伯仍兀自磕著頭,額頭都滲出血絲了。
夫人不告而別,莊主又正在狂怒之中,萬一……萬一這件事真的跟純幾有夫,她那條小命絕對是保不住的。
這孩子,究竟要惹出多少事才甘心啊!
「莊主,要怪就怪老奴吧!是老奴屢次的縱容才會讓純兒一再惹事,老奴甘心接受所有責罰
「只求您饒過純兒?」
「是我自己沒能保護好臻兒,才讓她一次次的受到傷害,福伯,就念在你跟蔣老的面子,如果臻兒沒事,蔣純兒可以不死。不過,從今以後,我不要再聽到她的任何消息,懂嗎?」
「謝謝莊主開恩!謝謝莊主開恩!老奴這就馬上趕到太原,片刻不離的盯著純兒,絕對不會讓她再惹出一點事。」
福伯退下之後,齊逸均抓緊了懿臻留下的信,整個人茫然不知所措。
「莊主,你身繫整個齊家莊的命脈,千萬要保重身體。依屬下看來,夫人是蓄意要走的,縱然要防也防不了。再說,眼前最重要的是加派人馬,盡快找回大人,不然外頭冰天雪地的……」
齊冷向前安慰道。
齊逸均強自振作精神,沒錯,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他看向還跪在地上的小蓮以及守衛們。
「夫人既然希望我不要為難你們,你們都起來吧!」
「謝莊主。」
「齊冷,你留在莊裡。齊中,調集所有人馬分頭進行。不計任何代價,一定要尋回夫人。切記,為了防止歹徒覬覦,只能暗中搜尋,千萬不可洩漏風聲。」
「屬下遵命!」
齊逸均雙手搭在他們兄弟的肩上,「好兄弟,這回就拜託你們了,一定要幫我找回臻兒和孩子。」
「莊主請放心,屬下一定會找回夫人的!」他們三個人從小一起長大,齊逸均第一次這麼慎重的拜託他們。
天寒地凍的,臻兒,你千萬要撐下去!
※※※
白夢峙遠遠的就看見有個人搖搖晃晃、步履瞞珊地從齊家莊走出來。
因為夜色昏暗,僅能勉強辨識出來者身著男裝。但是最怪異的地方是,明明像是急於逃離的模樣,卻又頻頻回首翹望,彷彿在依依不捨些什麼。
既然與齊家莊有些關係,白夢峙決定隱身在樹上繼續觀察下去。
來人走到他所在的這棵樹下時,竟然被樹枝絆到,就跌倒在雪地裡。
白夢峙由樹上翩然而下,無聲無息的落在「他」面前,準備嚇嚇這個鬼鬼祟祟的人。
誰知這名穿著男裝的神秘人竟然會說:「救救我的孩子!」
白夢峙不加思索的趕緊扶起已經不省人事的她,探探她的鼻息,幸虧還有呼吸。
深更半夜的,不能就這樣把她留在雪地裡。白夢峙抱起了昏迷的女子,迅速奔回他暫時居住的小木屋裡。
劉懿臻悠悠轉醒,映人眼簾的是一雙清澈的眼睛。
「你還好嗎?」白夢峙溫柔的問。
「這裡是——」懿臻環顧四周,見自己正身處在一間簡單、潔淨的木屋裡。她的腹部也不再感覺緊繃,孩子應該沒事吧。
「是你救了我的孩子嗎?」
「是的。」這名女子一醒來竟然只問孩子,她難道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夫人,這麼寒冷的天氣裡,怎麼會一個人獨行呢?」白夢峙滿心疑惑。
「我有難言之隱,請恕我不便回答。」
「是在躲避仇家嗎?」若在平常,白夢峙是不會多管閒事的。但是,守候在齊家莊多日以來,她是進出的人當中最怪異的了。
她的仇家是齊家莊的人嗎?而一個纖纖女流,又怎麼會招惹上齊家莊呢?這些問題讓白夢峙
百思不得其解。
「可以這麼說。謝謝恩公仗義相助,我也該另外找個地方藏身了。」天色已經亮了,齊逸均一定早就發現她不見了。這裡想必離齊家莊不是很遠,追兵恐怕馬上就要到了。
「在下並不是膽小怕事之人,再說,依夫人現在的情況,實在不宜任意走動……」
懿臻急切的拉住他的手,「你懂醫術?」
「略懂岐黃之術。」
「那——我的孩子不要緊吧?」陸大夫一再要她臥床安胎,她卻執意離開,可千萬別因此而害了孩子。
「夫人請放心,在下剛剛已經替你把過脈了,雖然胎兒比較不穩定、母體又有些積鬱難消;但是幸虧夫人先前已服用許多名貴的藥材,眼前胎兒尚無大礙。」
懿臻才鬆了口氣,白夢峙卻接著又說:「可是——倘若夫人真的決意要走,恐將陷自己及腹中骨肉於危險之中。」
「是這樣嗎?」懿臻頹然坐下,「那我該怎麼力?」
天地茫茫,難道真的沒有她容身之地了嗎?
她泫然欲泣、楚楚可憐的樣子,讓白夢峙油然生出一股憐惜之意,便脫口而出:「夫人如果不嫌棄寒舍蝸居,可以安心的在這裡調養身體。」
「真的?!」懿臻興奮的心情只維持了一下子,他一副斯文有禮的樣子,怎麼抵擋得住齊家莊裡文武兼備的眾多兒郎呢?到時候,萬一齊逸均怒火攻心,只怕……
「唉!行不通的,到時候恐怕還會連累到恩公。」
「夫人莫要小覷了在下。我輩原是方外之人,本來不該介人紅塵俗事的,今日相逢,也算有緣,夫人就別再顧忌太多了,唯今之計,應該以你們母子的安危為重才是。」
「那——眼前也只好如此了。」懿臻勉強起身一拜,「在此多謝恩公鼎力幫忙。」
「夫人不必客氣!」白夢峙連忙攙起懿臻,「既然我們將共處一段時間,在下白夢峙,請問夫人如何稱呼?』」
「落難之人,不便透露太多。白大哥以後就叫我『臻娘』好了。」萍水相逢,知道的越少,對他或她都比較好。
「臻娘,你就先休息吧!我出去採些養氣安胎的藥材回來,」白夢峙話一說完便要走了出去。
「白大哥,等一下!」懿臻擔憂的問:「這裡是什麼地方?安全嗎?」
「放心,這裡雖然離齊家莊很近,卻是位處山拗之中,外人不易察覺的。況且,我就在外面,不會有事的。」
「那就好,謝謝你。」不知怎的,白夢峙散發出一種讓人信賴的氣質,似乎所有的問題在他面前都能迎刃而解,懿臻遂放心的躺下休息。
※ ※ ※
待在小木屋裡幾天了,懿臻趁著精神還不錯,便走出屋外瞧瞧。
哇!真是個隱密的地方!四周是層層山巒,小屋依著小河,屋前則有一大片的櫻花林。
真奇妙!
明明還是隆冬酷寒的氣候,這山谷裡卻已經有了春意。
在齊家莊一眼望去淨是白茫茫的蒼涼景象,來到這裡卻是滿山青翠的樹木,跟綻放燦爛的櫻花林。
懿臻忘情的走進開滿紅花的林子裡,落英紛飛、花紅葉綠,好美的景象啊!沒想到在齊家莊
不遠之處竟然會有這樣的世外桃源。
懿臻隨手撿起幾枝櫻花,想要帶回木屋,插在瓶子裡好好欣賞,才發現怎麼也走不出這片櫻花林。
怎麼會這樣呢?她靜下心來,仔細地在走過的樹上刻下痕跡,沒想到兜來兜去竟然都只是在原地裡打轉。
不會吧!難道她真的要守在這裡,等到有人發現才出得去嗎?
耳畔突然傳來白夢峙焦急的聲音——
「臻娘,你在哪兒?」
「白大哥,我在這裡!」
不一會兒,白夢峙就循聲找來了。
「白大哥,這林子裡透著幾分古怪。你看,這周圍我都做了記號,卻怎麼也走不出去。」
「傻瓜,這片櫻花林是我設下奇門遁甲的陣式,為的是防止有人入侵,你當然走不出去。」
在白夢峙的引導之下,兩人很快就走出林子了。
「白大哥,你真是太厲害了,連奇門遁甲都會啊!」
「這沒有什麼。我自幼隨著家師修行,這等陣仗只是彫蟲小技罷了。」
「哇!你年紀輕輕的,不但會醫術,還懂奇門遁甲啊!」
「家師的學識才真的浩瀚廣博,我所學的僅僅只是皮毛而已。」
「世上真有這樣的奇人?那令師如何稱呼?現在在哪裡呢?」
「家師黃石公,人稱無為老人。他老人家一向四處雲遊,我也不知道他現在的行蹤。」
「這樣啊!」懿臻覺得十分可惜,「那就沒有機會見到他老人家羅!」
「天地諸事、本就無常,你又何必拘泥於相不相識呢?」
「說的也對,像我們也是機緣巧合才能認識的。」
「也不完全是巧合。」
「是嗎?』那他那夜怎麼會出現在齊家莊外,湊巧救了她呢?莫非……
「沒錯!我一直守在齊家莊外面。」
「為什麼?」他是敵、是友?
「我等候在齊家莊外頭已經一個多月了,為的是想探一探我妹妹的消息。」
「令妹是——」
「白莞蓉。」
「哦——」懿臻恍然大悟,「原來你就是莞蓉那個從小就跟著方外之士離開的大哥!」
「你認識我妹妹?」白夢峙抓住懿臻的手,急切的追問:「她現在在哪裡?」
「莞蓉已經跟著二哥回長安成親去了。」
「二哥?長安成親?她不是要嫁給齊逸均的嗎?」
「唉!說來話長。」懿臻拉回被他緊緊抓著的手,「說起來我們還算是一家人呢!白大哥,坐下來,讓我好好的把莞蓉的事原原本本的都告訴你……」
聽完懿臻詳細的解釋,白夢峙知道妹妹有了好的歸宿,總算放下心來。
「那你怎麼會找到齊家莊來的?」
「我輾轉得知爹娘相繼辭世的消息,就告別師父、趕回家奔喪。沒想到竟然得知大娘刁難莞蓉的事情,這才又馬不停蹄的來到齊家莊要見見莞蓉。」
「既然都來到齊家莊,為什麼不直接上門詢問,反而要苦苦守在莊外呢?」
「大娘說齊逸均答應娶蕪蓉為妾,我心想只要看到她幸福,就可以了無牽掛的離開,沒想到齊家莊卻遲遲沒有舉辦婚禮的動靜,我這才決定守在莊外,探個究竟。」
「喔!因為路途迢迢,為了避免徒增事端,逸均交代將嫁妝由各分舵秘密送到京城裡,然後在長安風風光光的為他們舉辦婚禮。難怪你在莊外會看不出動靜了。」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張揚會善待莞蓉吧?」
「會的!二哥是個癡情種子,他絕對會好好疼她的,我保證。」
「那你呢?真的不願意回到齊家莊?」
雖然她語多保留,但是,既然得知她是齊逸均的妻子,他再繼續收留她,恐怕不好。
「如果懿臻留下來會造成白大哥的困擾,那麼我可以另外找地方棲身。」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一向讓人伺候慣了,留在這裡怕會委屈了你。」
「懿臻不是那種嬌生慣養的人,白大哥,求求你!現在除了你之外,沒有人能幫我了,你忍心看我們母子曝屍雪地嗎?」
先前拒絕留下來,是怕無端連累了白夢峙。如今知道他有能力保護他們,懿臻說什麼也不願意離開,再置自己跟孩子於險地。
「唉,好吧!你就安心的在這待著,等到想回去了,我再送你回齊家莊。」
「謝謝白大哥!謝謝你!」既然已經離開,懿臻就沒打算再回去。只是她孤獨一人,既然不願意回民生館尋求援助,唯今之計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
拗不過懿臻硬要出來透透氣的要求,白夢峙只好陪她到外面走走。
「這段日子以來一直沒有聽你提過家人,你難道沒有娘家可以投靠嗎?」
「我在這裡沒有任何親人,只剩下民生館裡的幾個兄弟而已。」
「那倒是真的無依無靠了。」
「其實也不算是沒有依靠啦!只是,我不想讓大哥、二哥他們為難。」
只要她一回到民生館,齊逸均必然會得知。可是,張家兄弟絕對會護著她的,到時候,只怕會無端的給他們帶來困擾。
「你呢?是不是想到長安去找莞蓉?」自己會不會在無意之間成了他的累贅?
「你別想太多了,我這回下山只想祭拜爹娘,順便看看莞蓉過的好不好。既然你說張揚一定會好好照顧她,我就不必再到長安去了。」
「那——你有什麼計劃嗎?」
「我一向隨緣隨性,沒有特別的計劃。如今只有等你平安生產過後,再作打算了。」懿臻的肚子雖然不會很大,但是算算日子,應該臨盆在即了。
「萍水相逢,我們母子卻蒙白大哥多方照顧,大恩大德,懿臻不知如何回報……」
「傻丫頭!我一向獨來獨往慣了,除了師父,不曾與別人相處過,這幾個月以來你也帶給我許多的歡笑。」才情與美貌兼備的她,是個不可多得的奇女子,相處越久,越覺得懿臻可愛。
「你呢?對未來有什麼打算?真的要把孩子送回齊家莊?」
「當初的留言是緩兵之計,我才捨不得丟下孩子。」
「你難道沒有想過回齊家莊去?」從小的潛心修行,讓白夢峙學會清心寡慾。但是,不知怎的,一想到懿臻要回到齊逸均身邊,他便不由得滿心不願意。
「我的佔有慾太強,不能接受夫婿納妾,與其回去以後整天忐忑不安的擔心他會移情別戀,不如現在先習慣一個人的生活。」
愛人太苦、太痛,今後她要好好地守住自己這顆心,全心全意的照顧孩子。
「你太多慮了。當初逸均會決定納莞蓉為妾,想必只是權宜之計,爾後應當不會再有類似情
形發生了;至於蔣純兒,如果齊逸均果真有意,又何必把她遣到太原。」
雖然大多數的人都有好妒之心,一般人卻總是故作大方,表面上假裝毫不在意,少有人會堂而皇之的承認自己的小心眼。懿臻的真性情令白夢峙讚賞。
「或許吧!但是,如果不幸不是呢?萬一等到我人老珠黃了,他才喜新厭舊,那我將何以自處?」雖然有點鑽牛角尖,她卻不願意賭看看。
「可是——你一個女人家,怎麼去撫養孩子呢?」
「不知道。」懿臻輕輕的撫摸隆起的肚子,「船到橋頭自然直,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你呢?等我生產完就要離開了,是嗎?」
「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只要她有需要,他絕不會離開。
「白大哥,謝謝你!」
「對我,你永遠不必言謝。」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3-3-18 00:08:24
第十章
「查不到!?」齊逸均臉色鐵青的怒吼著,聲音迴盪在寂靜的大廳裡。
「我齊家莊有成千上萬的人才、富可敵國的財力,用來保護京城重地都綽綽有餘了,現在菁英盡出、窮盡所有力量,竟然會找不到一個懷有身孕的弱女子!?」
冬去春來,眼看著夏天都即將來臨,懿臻整個人卻像突然消失在空氣中一般,完全沒有消息。
「傳令下去,加強搜索的速度,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屬下遵命。」
廳內眾人魚貫而出,只剩下齊冷和齊邊均兩人。
「莊主,情況也許沒那麼糟,您要穩住啊!」
「齊冷,臻兒來自南方,本來就不習慣嚴寒的天氣,先前的氣候那麼惡劣,現在又已經過了幾個月,我擔心……」「不會的!這些日子以來我們雖然沒有關於夫人的消息,但是,同樣也沒有發現夫人曾經遇難的蛛絲馬跡。或許,夫人此刻正藏身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待產也不一定。」
「你說的對。」齊冷的話讓齊邊均的思緒豁然清明。沉思一會兒。他立即道:「我們找錯方向了!臻兒的產期將屆,如果她是安全的,那麼,她一定會小心翼翼的隱藏行蹤,不會輕易露面。快!通知方圓百里的所有布莊,嚴密注意前往購置嬰兒服飾的客人,然後再—一循線暗中查訪待產的婦人。」
「莊主英明!一般窮苦人家的娃兒,都是改大人的衣服來將就著穿的;而大戶人家的夫人們又擅長女紅,不太會到外頭買現成的來穿。可是如果是夫人,就必須到布莊去替小莊主準備衣物。」齊冷不好意思明說,懿臻連線頭都不會綁,更別說要替孩子縫件衣裳了。
「如此一米範圍縮小了,應該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傳回來。屬下立刻飛鴿傳書,叫齊中馬上去辦。」
「我等你們的好消息。」
※※※
大隊人馬井然有序、無聲無息的來到山坳處,眼前只有一片濃密的櫻樹林。
「齊中,就是這裡嗎?」
「是的。據探子來報,最近幾天,有一位面生的年輕男子,數次到減記布行去購置嬰兒衣物。他出手闊綽,要求的淨是上好布料。掌櫃閒談之中,只探到產婦即將臨盆。屬下跟蹤到此,見他走進櫻花林內,便不敢打草驚蛇,速速稟報莊主處理。」
「你做得很好。」齊逸均深深望進眼前的樹林。
他的臻兒會在這裡面嗎?
「走!」齊逸均率先下馬,往櫻花林走去,左右隨從也亦步亦趨的跟著。
一行人走進林子裡之後才發覺不對勁。
「莊主,這片櫻花林從外而看來平凡無奇,走進來之後卻像是沒有盡頭似的。」
「這些樹木是有些古怪。」
以他們的腳力,怎麼可能走了許久,還走不出這片林子的範圍?
「莊主,要不要讓屬下先行探路?」
「不用了,這裡恐怕有些陣式。齊中,叫所有人盡量聚攏在一起,千萬不要落單了。」
「莊主,設這櫻花陣的人不知道是敵是友,我們又沒有準備,現在受困在這裡該怎麼辦?」
「即便是龍潭虎穴我也要闖一闖!」經過了幾個月,好不容易才有臻兒的消息,齊逸均說什麼也不願意放棄。
齊逸均當機立斷的下了決定。
「來人!一半的人負責把前面的櫻樹全部砍掉,另一半負責守衛。」
不一會兒,原本茂密的櫻樹林已被砍伐殆盡,出現在眼前的是一間小巧的木屋。
齊中大步向前,剛要叩門時,門突然開了。
午睡被吵醒的懿臻出現在門後,一見到這種陣仗,以及他們身後滿目瘡痍的林子,不禁瞠大杏眼。
「是你!」她既驚且怒,「連好好的一片林子都不肯放過!」
乍然見到許久不見的懿臻,身體狀況良好。又大腹便便的站在眼前,齊逸均狂喜的衝向前去。
正當他要一把抱住她時,一道白色身影由他背後閃出,才一眨眼時間便將懿臻帶離數丈之遙。
「你是誰?跟臻兒又是什麼關係?」
「閣下想必是齊莊主——齊逸均吧!」也是他的表弟。果然長得俊逸挺拔!
「既然知道我是誰,還敢與我為敵,你好大的膽子!」
這段時間以來,臻兒都跟他在一起嗎?在她眼裡,他會比自己還好嗎?
「把臻兒還給我!」胸腔裡那把妒火燒得齊逸均幾乎要失去理智,他怒吼。
白夢峙卻不理會他,在他前進的同時,不著痕跡的帶著懿臻又往後退了幾步,不管齊逸均怎樣向前,雙方始終隔著一段距離。
「你怎麼決定?」如果懿臻不願意隨齊逸均回去,為了她,他會奮力一搏,衝出重圍。
「我 ……」懿臻的眼睛始終離不開齊逸均,他瘦了好多!
白夢峙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她對他仍然有情。
「你還是跟他回去吧!」白夢峙強抑住翻攪的情緒,平靜的說著。
能如此坦然面對,全靠多年的修為啊!
「可是——」忘不掉他曾有的絕情啊!懿臻一咬牙,鐵下心來,鄭重宣示:「我不回去!」
「真的?」白夢峙心中有一絲狂喜,「不後悔?」
「我不後悔!」不容許後悔啊!
齊逸均雖然聽不見他們的交談,卻可以明顯察覺他們之間有幾分熟稔的親密,不禁怒火上升,展開猛烈的攻勢。
「我要殺了你!」
「不廣眼見他們兩人就要對決,懿臻擋在前面,「你們不可以!」
新仇舊恨衝擊之下,齊逸均與白夢峙避開懿臻,在一旁打的難分難解。
守在旁邊,不曉得該如何是好的齊中忽然瞥見懿臻軟軟的倒了下來。
「夫人!」
一句話驚醒了廝殺中的兩人,他們連忙住手,一起衝到懿臻身邊,她痛苦難抑、緩緩的對齊逸均說:「你們不可以動手!白大哥是鳳姨的兒子,也是你的表哥!」
「真的嗎?」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撼住的齊逸均,哺哺自語。
白夢峙仔細把完脈之後,語氣凝重的對齊逸均說:「她受了太大的刺激,現在胎動不太正常,必須馬上讓孩子出來。」
白夢峙溫柔的拭去懿臻額頭上斗大的汗珠,「臻娘,對不起,我現在必須要把你送回齊家莊生產。唯有在那裡,你和孩子才有活命的機會,明白嗎?」
懿臻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忍受陣痛時的痛苦,在間歇的時候,氣若游絲的問:「白大哥,我的孩子還好嗎?」
「他有一個最勇敢的娘,相信我,你們都會平安無事的。」
他和煦的笑容鎮定了懿臻害怕的情緒,「我相信你!」
「好了,待會你還需要奮戰呢!我先幫你點上睡穴,讓你能夠休息一下,到了齊家莊再叫醒你。」
「好——」懿臻話還沒說完,就被白夢峙點了穴,沉沉的睡著了。
「抱起她吧!」
「我?」太多的突然,讓齊逸均變得失神。
「當然是你,難不成要我來抱?」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了!」短暫的恍惚之後,齊逸均很快的回神。
吹聲口哨,追日馬上急奔而至,他小心翼翼的抱著懿臻上馬,真誠的向白夢峙說:「謝謝你,請跟我們一起回齊家莊。」
白夢峙回應一個毫無芥蒂的笑容,「當然,我還等著看臻娘的孩子呢!」
「齊中!快馬加鞭趕回莊去,先讓大夫跟產婆準備就緒,我們馬上就到!」
※※※
一回到莊裡,齊逸均迅速的把懿臻放在床上,大夫已經安排就緒,一番詳細檢查之後,沉重地看著齊逸均。
「莊主,夫人在外的這段時間應該有名醫相助,方可平安無事;但是現在因為胎兒躁動,必須馬上施以手術催生,否則將有胎死腹中之虞。」
「手術?有危險嗎?你有幾分勝算?」
「這——老夫曾經做過類似的手術,應該還有幾分把握。只是——」大夫停頓了一下,不敢繼續說下去。
每次一碰到跟夫人有關的事情,莊主的脾氣就火爆的嚇人,他只有一個腦袋,實在不敢在虎口招須。
白夢峙幫他接下去,「為了以防萬一,你得先決定要是有了意外,要保住大人,還是留下孩子?」
「以臻兒的安全為優先。」齊逸均不假思索的說,「儘管放手去救,我只要我的臻兒沒事。
」至於孩子,若是與他們無緣,終歸是強求不得的。
「那好,老夫必定盡力讓夫人跟少莊主母子均安!現下不能再耽擱下去了,請兩位暫時迴避。」
兩人退出房門之外,各自在心裡為正徘徊於生死邊緣的懿臻祈禱著。
「如果可以,我願意代她承受。」良久,齊邊均才打破沉默說道。
「她值得的。」他也願意啊!
「你懂醫術?」不愧是白家藥莊的傳人。
「略懂皮毛。」
「依你之見,他們……能夠安然度過這道關卡嗎?」
白夢峙聽出他話中的擔憂,轉過身來,拍拍齊逸均的肩,「別擔心,臻娘會傾盡全力保護她的孩子,所以一定會母子均安的。」
兩個大男人就這麼站在門外,忐忑不安的聆聽著房裡的細微聲響,而懿臻一聲聲的尖聲吶喊,更像飛箭般刺進他們的心裡。
齊逸均和白夢峙緊張的額上都滲出汗珠來了。
白夢峙在心中暗暗禱告——
他一生無慾無求,如果蒼天有眼,請讓臻娘母子順順利利的度過這一關吧!他願意減壽二十年,只求她能幸福到老。
他轉頭看著緊盯房門的齊逸均,他也是真的愛著臻娘吧。因此才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保住臻娘,因為萬一有了意外,犧牲的可是他親生的骨肉啊!
也唯有這麼至情至性的人,才配得上無雙的臻娘。
「傳言中,齊家莊主是高傲冷漠的。」他的行為,絲毫看不出叱吒風雲的剛毅冷絕。
「曾經,我一意孤行,頑固的不願意多作解釋。後來臻兒一次又一次的出事,我的心也一次又一次的被抽空。直到她毅然出走,我才徹底醒悟——失去了臻兒,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齊迎均的回答雖然平靜,白夢峙卻聽得出他心底深沉的恐懼。
「這幾個月你是怎麼熬過來的?」
溫暖的手搭在肩頭,兄弟之間真誠的關懷讓逸均感動的不能自已。
「在傾盡心力找尋臻兒的時候,找告訴自己,如果能夠重新來過,將不再漠現她的感受,我發誓一定會讓她明白,我愛她——至死不渝!」
只要能尋回臻兒,他根本不在平外人評論他今日的軟弱。
一陣沉默之後,白夢峙心中已經有了盤算。
「我們之問是清白的。」臻娘的貞操絕對不容懷疑。
齊逸均相信。但是仍然有些疑點需要澄清,「你們是如何認識的?」
「我守在莊外在探莞蓉的消息,正巧救了逃出莊的她。」
「幸虧是碰到了你,要不然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是啊!」白夢峙譴責的瞪了齊逸均一眼,「你實在太過大意。」
「我--」
屋內忽然傳出嬰兒的啼哭聲,孩子平安?那她呢?
不一會兒,小蓮抱著襁褓中的嬰孩走出米,「恭喜莊主!夫人生個小莊主了!」
「夫人的情況怎麼樣?」
「回莊主的恬,夫人一切平安,只是……」
「只是什麼』!你倒是快說!」
「夫人堅持要見白公子一面。」
齊逸均聽了有些悵然,卻還是轉身詢問白夢峙:「表哥,你認為呢?」
「如果你不介意,我也希望能看看她。」
「小蓮,你帶表少爺進去。」齊逸均轉身喚來齊冷。
「齊家莊各地物業全部施糧一月,為夫人及少莊主祈福,通告下去,我的兒子——齊學麟——將是齊家莊未來的莊主。」
「屬下立刻去辦。」
※ ※ ※
剛生產完的懿臻雖然有些虛弱,精神狀況卻還不錯,白夢峙坐在床旁的椅子上,「臻娘,你好棒,生了個胖小子。」
「這段日子多虧有你細心照顧,我們才得以母子平安。他——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臻娘,我是來跟你辭行的。」
「這麼快!?」
「知道你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逸均比你所想像的還要愛你,聽我的勸原諒他過去的失誤,給彼此一個機會重新開始吧。」
「可是--」
「臻娘,唯有釋放深埋的情緒,你才能真正獲得自由,我不希望你一輩於活在自我禁錮之中。」
「自我禁銅?」
「是的,拋下所有負面的感覺,你捫心自問,真的不再愛他了嗎?」
「我……」
「讓你的孩子在愛中成長吧!」
「那——你呢?」白蘿峙對她無私的付出,她不是不知道,她該怎麼償還?
「沒遇到你之前,我本來就立志終身修行。這段美麗的邂逅之於我,猶如莊周夢蝶,終於到了功成身退的時候。」
「對不起!」自己終究是負了他。
「我只盼你能終生幸福。無論天涯海角,只要你有需要,我隨時趕到。」
懿臻感動的不能自己。這份無怨無尤的款款深情,她今生已是還不起了啊!
「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最重要的朋友。」
白夢峙站起身,兩人無言凝視著。
只輸在「時間」上啊!如果他早點下山;如果是他先遇見臻娘;今日又何須拱手承讓?
滿懷惆悵,白夢峙把未說出口的千言萬語,僅化作簡單的一句:「珍重!」
灑脫的走出門外,便見齊逸均抱著兒子等候在屋外,白夢峙向前提出辭意。
「真的要走?」他們表兄弟第一次見面,卻又要馬上分離。齊逸均誠懇的表示:「讓我們共管齊家莊。」
白夢峙同樣捨不得這個世上唯一的兄弟,「謝謝你的好意。」他遙望天際,「名利為塵垢、富貴如浮雲。我過慣了清靜自持、無慾無爭的生活;你在塵世間的成就已然登峰造極,我卻超脫世外。就此別過吧,好兄弟。」
「人各有志,那麼——再會了。」
白夢峙回頭看著房門,鄭重的說:「只求你一件事:好好善待臻娘。」
她是他今生唯一放不下的牽掛。
「我會的!」齊逸均伸出手掌,兩人雙拳緊握,糾葛在兩代之間的恩怨情仇盡在不言中煙消雲散。
「謝謝!」齊逸均的大度,消弭了一場災難。
白夢峙望著緊閉的門扉,不該屬於他的,終究強求不得。俐落的揮揮衣袖,「告辭。」
「記得回來,齊家莊的大門永遠為你而開!」
※ ※ ※
懿臻抱著初生的幼子,慈祥的撫摸著他粉嫩的小臉。這是她用生命當賭注,換來的寶貝呀!
一直認為逸均重視的是這個孩子,沒想到,在生死存亡的關頭裡,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保住自己,幾個月來的執著倏地豁然開朗。
「夫人,福伯想見您,可以嗎?」小蓮看她想的出神,小心翼翼的問。
「福伯?好吧!」
福伯佝樓的身影,慢慢的走到床前,」『老奴給夫人賠罪來了!」
「福伯,言重了。」
「不!夫人,請您聽老奴把話說完。老奴在齊家五十年了,先後服侍過三任莊主,久而久之,便不知不覺的倚老賣老再加上護短,硬是讓純兒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惹事,害得少莊主跟
夫人險些離異,都是老奴的錯。」
「福伯,你也別太自責了,是我自己鑽牛角尖,怎麼能怪別人呢?」
福伯老淚縱橫,「夫人,老奴……」
「我們都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就沒什麼解不開的誤會。再說,麟兒還需要你幫忙照顧呢!」
「謝謝夫人的寬宏大量,老奴真是慚愧!只是,雖然純兒已經出嫁,老奴還是決定留在太原
「守著她比較安心。」
「你這又何必呢?聽說純兒的夫好待她甚好,福伯又何必一定要避居到那麼遠的地方?」
「這……」待在齊家莊裡一輩子了,說真的,他實在捨不得離開。
「就留下來吧!」懿臻替他決定。
大人的複雜心思,不該牽連到懷中的稚子。懿臻決定放下所有不好的情緒,讓兒子能夠無憂的成長。
「福伯,幫我請莊主進來。」
「是,老奴這就馬上去請少莊主!謝謝夫人!謝謝夫人!」福伯興奮的迭聲回答。
門砰的一聲,齊逸均一個箭步向前,緊緊擁抱懿臻,害怕只是場幻覺。
「這是真的嗎?你真的原諒我了?」
「是真的。如果早知道我的任性會害你如此憔悴,我會早點回來的。」懿臻掙開他強勁的懷抱,仔仔細細的把逸均看個清楚,聲音裡滿是責備與不捨:「怎麼這麼不會照顧自己!」
「沒有了你,生命對我來說已經失去意義。之所以仍咬牙撐著,是希望能再見你一而,這個信念支撐我度過最難熬的這段時間。」
「你好傻!」懿臻禁不住潸然落淚。
逸均托著懿臻的額,「現在,讓我有機會當面跟你說……」
懿臻用手封住他未完的話,」當初的事,我也有錯。過往的一切就讓它隨風而逝,別再計較孰是孰非了吧!」
「告訴我,我該怎麼樣彌補曾經犯下的錯?」
懿臻眼角含笑,「不急!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來討論該怎麼贖罪……」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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