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桑蕾拉 -【少東愛找碴(放膽愛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3-22 01:26:59     標題: 桑蕾拉 -【少東愛找碴(放膽愛之二)】《全文完》

桑蕾拉 - 少東愛找碴(放膽愛之二)

孫韻如的外型清麗溫婉，像個很好親近的鄰家女孩，
其實，她骨子裡可有主見了，尤其還極為節儉，
打小由奶奶撫養長大的她，生活過得頗為拮據，
因為根本沒有可以隨意揮霍金錢、浪費東西的條件，
所以，她養成了每一塊錢都必須花在刀口上的習慣，
這天下班，她到麵包店去搶購奶奶最愛的菠蘿麵包，
幸好這次她在千鈞一髮之際搶到了店內的最後一個，
正當她準備結帳時，一位長得很可口的型男叫住她，
這男子一身行頭看起來就是那種「貴」氣逼人型的，
果然，他一開口就希望她把手上的菠蘿麵包讓給他，
眼看說服無效，立刻祭出銀彈攻勢，想用錢砸死她，
嘖，雖然他長相俊帥、聲音誘人，教她臉紅又心跳，
但，有錢了不起喔？她人窮志不窮，不賣就是不賣！
不料事後卻發現，他是她的小老闆，這下死定啦……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3-22 01:28:15

第一章

　　3C產品特賣會的展覽場裡，人潮熙來攘往。

　　閃爍的藍光下，身材曼妙、穿著銀色亮皮小可愛和迷你短裙的Show girl在手機展示區的舞台上，隨著音樂秀出最先進的智能型科技手機，吸引人群駐足圍觀。

　　人群中，兩個女子好奇地邊逛邊看。

　　五官明媚的辜心婷，蓄著齊耳的短髮，右耳戴著一排閃亮的銀耳環，身著露背的黑色流蘇罩衫，配上鉚釘牛仔褲，一邊逛著，羅馬高跟鞋不時跟著展示區的音樂打節拍，像個動感的搖滾歌手。

　　她身旁的女孩，打扮卻跟她大相徑庭，讓旁人很難聯想到她們會是麻吉的死黨，情比姊妹深。

　　眼睛水汪汪的孫韻如，面孔清麗，圓圓的大眼中有份與世無爭的純真。她身上沒有太多的飾品配件，只穿著一件簡單款式的淺藍色罩衫配上牛仔褲，身上斜背著軍綠色丹寧包，腳上套的是已經穿了三年的帆布鞋，簡簡單單，乾乾淨淨，就像個鄰家女孩一樣好親近。

　　她們是高中時代的好友，大學雖然念不同校，不過兩人仍一直保持聯絡。

　　辜心婷的家庭環境好，花錢也海派，買東西從不考慮價錢，只求滿足需求。畢業後，辜心婷在父親的傳媒公司上班，收入比起在橡膠公司擔任總務小姐的孫韻如多出一、兩倍，所以總會借機邀她吃飯，順便關心她的生活狀況。

　　辜心婷拉著孫韻如的手，靠近一家通訊公司的櫃檯買手機。

　　不消十分鐘，辜心婷已經拿出信用卡，毫不手軟地買下一款具GPS、PDA、藍芽無線傳輸、媒體播放器等集科技與智能於一身的最強功能手機，要價五位數。

　　兩萬二欸～～孫韻如咋舌！

　　花兩萬二買一支手機，這對她而言……好奢華、好浪費啊！

　　幼年時，她父親便因病早逝，母親再嫁，使得從小撫養她的奶奶都是靠接家庭代工，一塊錢、十塊錢地積少成多、省吃儉用，才把她養大的。

　　因為生活拮據，她根本沒有可以揮霍金錢的條件，每一塊錢都必須花在刀口上，所以也養成了凡事得物盡其用的習慣。

　　為了努力掙錢，還清助學貸款，並改善生活，她除了白天上班，晚上還透過家教仲介網站，找到了一份每周兩天教授國中生數學和英文的兼職。

　　有趣的是，家庭經濟好的辜心婷卻能跟生活環境清苦的她成為莫逆之交。

　　可能是因為兩人身上有著對方所沒有的特質吧！她欣賞辜心婷的大方率性、不拘小節，而辜心婷常說欣賞她的勤勞、孝順、節儉，以及處處為人著想的性格。在學校時，辜心婷就很照顧她，兩人情同姊妹。

　　「韻如，妳有沒有看見喜歡的手機？」辜心婷正等著服務人員為她刷卡。這回好不容易以陪她逛世貿為由，才能把忙著掙錢的韻如約出來見面。經濟條件好的她，知道好友的經濟狀況不佳，心裡總是希望能挺她撐過還助學貸款的日子。

　　「喔，不用考慮我，我的手機還能用，不急著換。」孫韻如笑得眼如燦星，搖頭拒絕心婷的好意。今天是陪心婷來逛世貿的，她壓根兒沒有花錢的意思。

　　「拜託～～現在誰會等手機壞掉才換啊？妳都已經出社會上班一年了，換支比較新的手機吧？現在有舊機換新機的活動，那種阿嬤級的古董手機，妳就別再念舊了！」

　　手機才用了兩年，就被歸為歷史悠久的阿嬤級手機。但，那是她兩年半前打工賺錢買來的，還很好用。能省則省，能拖就拖，珍惜著每分錢，對她來說早已是家常便飯。

　　「如果真要買，等下一季推出新的產品，再買降價的手機就好了呀，何必急著換呢？」孫韻如低聲說著，何況阿嬤級的古董手機其實還能用。

　　「等到妳頭髮白了也不會換！」辜心婷聽了光火，捨不得她對自己那麼摳。「把妳的手機給我。」

　　孫韻如從包包裡撈起手機交給她。

　　辜心婷接過手機一看，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韻如真的好省！手機的四個角都已經磨到褪色了，螢幕鏡面的左上角還有個小裂痕，顯示這支手機不但歷史悠久，而且受過不小的撞擊；誇張的是，一立起來，某片東西竟突然脫離主體，掉了下來！

　　當辜心婷看到一個數字片躺在地上時，眉頭皺得更緊了。

　　「啊，怎麼又掉了？上次掉７，已經用三秒膠黏好了，現在又掉９……」孫韻如撿了起來，喃喃自語著。

　　一旁的客人瞄見那個過時、褪色又掉出數字鍵的手機，忍俊不禁地發出竊笑聲。

　　身為當事人的孫韻如不以為意，但辜心婷聽了心裡卻不舒服。

　　「妳這款手機真的該換了，要不然遇到緊急的事，撥不出去怎麼辦？我找服務員幫妳介紹一下。」辜心婷不願見外人笑好友。

　　「唉呀，小姐，我們公司現在有推出舊機換新機的方案喔！您可以考慮看看這款新手機，只要九千而已……」已經走回來的男服務員正好也聽到了她們的對話，順勢說著。

　　九千……還而已？！

　　好貴～～孫韻如吐了吐舌頭，急忙拒絕。「不用了，我還不需要。」

　　手機不必太講究時尚，實用就好，何必趕流行呢？

　　「那我的給妳。」辜心婷把剛買的手機整袋遞給她。

　　「妳瘋啦？敗家女，花兩萬二買新的手機給我，我才不要欠妳的人情！」她知道心婷是心疼她經濟不寬裕，總想幫幫她。以前在學校時，心婷會買早餐和她分享，她則負責把整理好的筆記借給心婷抄，禮尚往來下，她勉強可以接受心婷的好意。不過，新手機是奢侈的貴重品，她不接受不必要的禮物。

　　「唉呀！欠什麼人情啊？我最近領了豐厚的績效獎金，就是想要買個禮物送妳嘛！」

　　「錢太多就捐出去，給需要幫助的人。」孫韻如認真地說著。

　　「妳存心氣死我嗎？」辜心婷瞪著她。

　　辜心婷就怕同樣的狀況若發生在辦公室，孫韻如會被同事恥笑排擠。「節儉是好事，可是妳的同事能認同妳的想法嗎？」

　　「虛榮是假的，麥克才是真的。我才不在意同事怎麼看待我，我的價值在於工作上被肯定，而不是靠虛華的外表生存，懂嗎？」她笑著說道，把數字鍵９放入口袋，將手機收入包包裡。現階段，口袋有沒有錢才是最重要的，至於手機沒跟上流行，她無所謂，自有一套安貧樂道的人生觀。

　　「我這敗家女真是敗給妳了～～」辜心婷沒轍地看著她。別看韻如的外表是個溫良恭儉讓的女孩，其實骨子裡可有主見了，而且人窮志不窮，是非分明，絕不輕易欠人人情、接受禮物，即使是好友也不好勉強，免得傷了她的自尊心。「好吧，今天我要謝謝妳陪我來買手機、逛世貿，晚上我請妳吃飯吧！別再拒絕我，不然我以後可不理妳了！」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手機販賣區。

　　「我沒說要拒絕啊！我不會辜負妳的期望。」

　　「那就好。」總算妥協了！辜心婷笑逐顏開，滿意地點點頭。「去吃日本料理，新開幕的。」

　　「還是去吃夜市小吃吧！去高中時我們常去的那幾攤，回憶一下高中生活吧！」孫韻如提議。

　　「妳到底有沒有在聽我剛才說的話？本小姐錢多妳聽不懂嗎？」

　　「對不起嘛～～」孫韻如半撒嬌地挽住她的手臂，往附近的夜市走去。「我肚子很餓，不想去太遠，而且太晚回家奶奶會擔心我。」

　　她不想辜負心婷想請她吃飯的好意，但也不願心婷花大錢請她吃飯。只要可以跟好朋友一起吃飯，度過快樂的時光就好，她不介意吃的是不是山珍海味。

　　辜心婷再度沒轍地看著她。面對這個節儉的好友，辜心婷實在又好氣、又好笑。話說回來，韻如若不是這麼貼心善良，又怎麼能讓她珍惜彼此的友誼到現在呢？

　　她們可是好姊妹啊！

　　※　※　※

　　新鮮麵包大放送——買五送一，送完為止！

　　隔天，孫韻如從公司的信箱裡拿出信件時，看到了一張老字號麵包店「波里提娜」的促銷宣傳DM，上頭寫著買五個麵包，就送一個招牌菠蘿麵包，時間正好是今天！她圓圓的眼睛一亮，菱形嘴角控制不住地呈四十五度往上揚。

　　這家「波里提娜」的菠蘿麵包最好吃了，金色的外皮烤得有些焦黃，吃起來香香酥酥，內餡沒有夾奶酥，咬起來卻鬆軟有彈性，散發著令人難以抗拒的奶香味。這也是店家為什麼老喜歡以招牌菠蘿為號召，一天限量贈送兩百個來吸引客人上門購買的原因。

　　奶奶最喜歡這家麵包店的菠蘿麵包了，那誘人的香味，令人嘗過後還意猶未盡，偏偏連續幾天她工作忙得太晚，下班後趕到「波里提娜」都撲了空，菠蘿麵包都賣光了。昨天，奶奶還為此失眠了一個晚上，讓她又好氣、又好笑的。

　　今天，她的工作都順利結束了，她一定要搶到菠蘿麵包聊表孝心，彌補前幾天的「遺包之憾」才行。

　　於是，當下班鈴聲一響，她已經迅速到洗手間換下制服，紮好馬尾，穿著紅色的棉質Ｔ恤，米色的休閒褲，背上軍綠色的丹寧包，迅速搭電梯下樓，踩著她的白色折疊式腳踏車，充滿活力地衝向距離公司不遠的「波裡提娜」。

　　※　※　※

　　向晚的城市裡，聶煒翰駕駛著閃亮的銀色高級名車，在車潮川流不息的路上奔馳。

　　斜飛的濃眉，黑邃的眸光，有著睥睨一切的孤傲之氣；鷹勾鼻，配上緊抿的薄唇，令他顯得冷漠無情，不怒自威。

　　前幾年他在美國修企管碩士，畢業後，他和朋友合夥在美國研發綠能產業的公司，以研發環保車、燃料電池及太陽能為主，短短兩年的時間，在景氣低迷的情況下，獲利還能屢創新高，逆勢成長，被商業雜誌評為市場上最具潛力的綠能產業公司。

　　然而，年邁的父親見他能力卓越，將事業經營得有聲有色，不斷催促他回台經營自家那間已有四十年歷史，獲利卻屢屢下滑的橡膠公司。

　　經濟差的時局，再加上父親保守念舊的觀念，更無法將公司業務拓展開來，若無法好好整頓傳統產業，橡膠公司勢必會消失於經濟蕭條的洪流中。他不忍見年邁的父親陷入窘境，因此答應接下管理整頓公司的任務，並在昨天飛回台灣，暫將美國公司交由合夥的友人負責掌管。

　　只要設定好目標，他絕對會全力以赴地完成，這也是他非凡過人之處。

　　回臺後，他和父母同住郊區的別墅，經過補眠，將時差調回來後，他趁著尚未到公司報到的空檔，不惜從市郊的住家開了半小時的車，為的就是尋找記憶中兒時熟悉的香氣。

　　小時候，他的父親尚未發跡前，他們就住在這附近的公寓，每當下午三點，父母還忙著工作時，孤伶伶、肚子又餓得咕嚕咕嚕叫的他，就會到散發出陣陣烤麵包香氣的「波里提娜」，買一個菠蘿麵包，滿足口腹之欲，也稍稍填補了父母不在身邊的寂寞感。

　　在美國時，他也品嘗過口味多變的美味麵包，不過再怎麼吃，他還是獨獨鍾愛這款口味單純又有兒時回憶的菠蘿麵包。

　　他將車子轉入舊社區的巷道裡，看見了一棟眼熟的麵包屋，那是一棟由楓木和紅磚融合建築的屋子，造型就像童話屋，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柔黃的光暈散髮著宜人的溫馨感，這裡就是「波里提娜」。

　　停好車後，他才下車，一陣麵包香氣立即在他鼻尖縈繞，兒時熟悉的氣味記憶，使他的唾液快速分泌，他很快地推開麵包店的玻璃門，修長的勁腿跨進滿室香氣的店內，如鷹的目光在人群和各式麵包中搜尋著，終於在十一點鐘方向的架上看見了他要找的菠蘿麵包——僅存的一個。

　　幸好還有一個！

　　正當他覺得運氣不錯，拿起托盤和夾子，來到菠蘿麵包前，瞄準目標，伸出夾子時，說時遲那時快，另一支夾子以秒殺的速度搶走了他懷念垂涎的菠蘿麵包！

　　希望落了空。

　　他的濃眉微蹙，這代表他花了半個小時才趕到這裡的努力，等於白忙一場，白花油錢也就算了，重點是若就這樣回去，胸臆間那股失落、掃興的沈悶感也會隨之而來。

　　只要設定好目標，他絕對會全力以赴，同理，只要是金錢可以解決的事，他不在意多付出一些。

　　他看向夾子的主人，是個嬌小的女人，紮著馬尾，身穿紅衣、米色長褲，斜背著丹寧包，正準備走向櫃檯結帳，他很快地叫住她。

　　「小姐！」

　　孫韻如回頭，看見她的身後立著一個年約三十歲的男人。

　　他身上穿著質料名貴的黑色休閒衫，微發亮的銀灰色長褲，腰間繫著高檔鱷魚壓紋皮帶，可以嗅出此人品味出眾，貴氣逼人啊～～

　　相較之下，她一身地攤貨，不僅穿著寒酸的帆布鞋，還背著夜市買的平價包包，感覺兩人簡直是雲與泥，活在不同世界的人。

　　她再往上看去，此人有著英挺的鷹勾鼻，薄唇微抿，黑邃的鷹眸散發著傲人的光芒，看起來不怒自威。這樣一個輪廓深刻的型男，使她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一下。

　　「對不起，小姐，妳可以把菠蘿麵包讓給我嗎？」

　　聶煒翰盯著她清麗嫩白的兩頰，上頭染上了自然的紅暈，圓圓的大眼閃閃發亮，精神奕奕，微彎的嘴角噙著愉悅的笑意，看起來是個健康純真、親和力十足的女孩，或許看在他禮貌的要求上，她會願意……割愛。

　　「讓？」孫韻如一愣。即便這男人長得高大英俊，說話的聲音帶著誘人的磁性，然而一想到奶奶期待的臉龐，她還是不能把到手的菠蘿麵包讓給他。

　　好不容易才換到一個，她還怕奶奶吃不夠呢！

　　「對不起，先生，這個菠蘿麵包是店家送的，我不能讓給你喔！」

　　店內人手不夠，所以門市小姐要她挑好五個麵包後，再自取一個菠蘿麵包去櫃檯結帳。

　　「送？」他不懂，明明是她自己挾的，怎麼能說是送？

　　「是啊！你看，這張廣告單上頭有寫啊！」她從包包裡拿出一張促銷DM。

　　「買五送一，送完為止。」他將上頭的優惠念了出來。

　　「對，要買五個麵包，才會送一個菠蘿麵包。」這是「波里提娜」的促銷手法，菠蘿麵包的銷路很好，但今天只送不賣。「店內的門市小姐太忙，所以要顧客自己挾。」說完，她揚起甜柔的笑。

　　他看見了她手上的托盤裡，除了菠蘿麵包外，的確還躺著其它五個麵包，他黑眸一凜，已理解了她的意思。「好吧！」

　　總算心服口服了吧？孫韻如正打算回頭結帳時，男人的聲音再度在她背後響起——

　　「我跟妳買。」

　　「你要跟我買？」

　　「對。」只差一秒而已，就錯過了這份溫暖、懷念的味道，令許久沒有品嘗到家鄉味、渴念極深的他，更不想放棄啊！

　　他見她穿著樸素簡雅，黑白分明的眸子閃著坦誠的光芒，看起來沒有什麼心眼，菱形唇瓣笑起來潤潤亮亮的，整個人散髮著柔善的憨氣，一副很好商量的樣子，他決定碰碰運氣。

　　「三百元，買妳一個菠蘿麵包。」

　　「三百元買一個麵包？！為什麼？」她愣住。

　　為了生計，她平日都節儉過生活，買東西有時還得省吃儉用，而他居然可以花錢不眨眼？

　　「因為我很久沒吃到這家店的菠蘿麵包，特地開了半小時的車，專程來到這裡，如果沒有吃到，會很失望。」他冷硬的嘴角扯出一抹罕見的笑意。

　　平常冷冷的、給人一種不苟言笑感覺的他，是不會跟陌生人廢話一籮筐，解釋喜歡菠蘿麵包的理由；但在她面前，他不僅很自然地說了出來，還低姿態地露出笑意。

　　「喔，那真巧，我奶奶也很喜歡吃這家店的菠蘿麵包，可是我已經錯過兩、三次了，這回我不能再錯過，不然我奶奶不但會很失望，還會失眠。」她偏偏不買帳。

　　失眠？

　　他濃眉一蹙，百年難得一見的笑意僵在嘴角，黑眸懷疑地看著她。

　　會扯出奶奶失眠這種話，看來，她不像外表那麼敦厚好商量。

　　這小女人明明長得很純真，看起來很溫順善良，怎麼會是個不好溝通的女人呢？她的眼中升起一種不妥協的堅持，他銳眸一凜，徹底挑起了非買到不可的決心。

　　奶奶是真是假，他不知道，但他絕不是那種會輕言放棄的男人。尤其，她是衝著麵包買五送一的廣告單而來的，或許她對菠蘿麵包並非情有獨鐘，只是想享受促銷的感覺。

　　他從皮夾裡掏出了一張鈔票，期待她的妥協。「五百元跟妳換一個菠蘿麵包。」

　　五百元？！她的眼睛登時瞪大！

　　這個男人是餓到神智不清了嗎？

　　居然有人這樣浪費，花五百元買一個只有四十元的菠蘿麵包？

　　他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公子哥兒嗎？

　　五百元讓她去黃昏市場買菜和水果，都夠她跟奶奶吃上三天了……但一想到很久沒吃到菠蘿麵包的奶奶，昨晚還因念念不忘而睡不著……不！不行！

　　他神智不清，不代表她喜歡他的錢，她絕不能為了五百元而出賣麵包，讓奶奶失望。

　　「很划算吧？妳可以買更多的麵包。」聶煒翰見她的眼睛發亮後，又猶豫不決，看來，他丟出的誘餌極可能得到有效的響應。

　　有錢了不起嗎？

　　孫韻如看著一臉酷相的他，黑眸裡閃著傲人的自信，是那種有錢能使鬼推磨的自信，看起來顯得格外刺眼。

　　她是窮了點，但也不能拿他的錢，貶低自尊，要知道，有些東西是錢買不到的。

　　「對不起，先生，我奶奶非菠蘿麵包不吃，您年輕力壯，應該要懂得敬老尊賢。五百元您留著，明天請早點來，應該可以買到更多的菠蘿麵包，祝您好運。」她漾起甜美的笑容，勸他不要太堅持。

　　他愣住。難道是他錯估了？

　　她明明長得可愛又純真，有著草食性動物般親和溫良的氣息，為什麼骨子裡卻有種不妥協的執著呢？

　　這女人真教他意外，她不是那種貪小便宜、見錢眼開的女人。

　　他把五百元收回皮夾裡，黑眸不自覺地跟著已經結好帳的女人，見她提著一袋麵包，推門，走出麵包屋，踩著一台白色的腳踏車，消失在他眼前。

　　她不被金錢誘惑的堅持，讓他的嘴角不自覺地牽起笑意。

　　菠蘿麵包有沒有吃到，已經不重要了，此刻他關心的是，明天他再來的話，還會遇到她嗎？

　　※　※　※　

　　「奶奶～～」

　　三十年的老舊公寓裡，響起了孫韻如的聲音。

　　「阿如，妳回來了。」聲音沙啞的吳春滿聽見了孫女的聲音，應答著。

　　「是啊！奶奶，妳看我今天給妳買了什麼回來？」孫韻如從紙袋裡掏出一個麵包。

　　「喔，是『波里提娜』的菠蘿麵包！」一頭白髮，滿臉皺紋的吳春滿，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氣，立即高興得笑呵呵。

　　她這個孫女很孝順懂事，雖然薪水不高，但是只要是她喜歡吃的，她就會想辦法滿足她。

　　「我昨天才說想吃，怎麼妳動作那麼快，今天就買回來了？」

　　「當然嘍！我怎麼捨得讓奶奶失眠啊？」她笑著把剛買回來的青菜洗一洗，開始準備做飯。

　　平常她沒有兼差當家教時，下班的第一站會先到黃昏市場採買蔬果，為烹調晚餐做準備，今天因為先繞到麵包店買奶奶喜歡吃的麵包，所以晚了點才去市場買菜。

　　奶奶今年已經七十二歲了，身體退化，眼力和膝蓋也大不如前。她讀大三那年，奶奶還曾經在買完菜上樓梯時跌倒過，幸好沒撞到腦部，但住院好一段時間，著實嚇壞了她，很怕相依為命的奶奶就這樣走出她的人生。有了前車之鑑後，每回買菜、料理三餐，都由她來包辦，至於午餐和平日兼家教時，她也會提前準備好食物，讓奶奶能微波來吃。

　　勤奮節儉的奶奶常常閒不住，且醫生又交代不動的話退化會更嚴重，所以除了盡量不增加奶奶爬樓梯的負擔外，她都讓奶奶自由行走活動。

　　她真的希望可以換到一樓的房子，方便奶奶走路，可惜台北房價高，她的薪水根本買不起，眼前，她還得先還清助學貸款，再想辦法開源節流才行。

　　「呵呵～～」

　　「奶奶要是肚子餓，就先吃個菠蘿麵包吧！」

　　「妳也吃一口……」吳春滿撕了一塊，不急著自己享用，反倒來到孫女身邊，要跟她分享。

　　「不了，妳吃，我先做飯要緊。」她笑著拒絕。好不容易才換到一個，她還怕奶奶吃不夠呢！

　　「味道真香，一定很多人買吧？」吳春滿來到餐桌旁坐下，邊吃邊問著。

　　「是啊！我差點就搶不到了。」她一邊炒著青菜，一邊和奶奶聊天。

　　「為什麼？」

　　「有一個男人說很喜歡這家的菠蘿麵包，要花三百元跟我買。」

　　「真的？」

　　「嗯，我不賣，結果他竟然掏出五百元要跟我買。」

　　「哇～～妳怎麼不賣給他？」嘴裡還咬著麵包的吳春滿，乍然停住。

　　「賣他，奶奶會失眠。」

　　「傻孩子，失眠有什麼關係？五百元比較重要啊！我以前做家庭代工要做多久才賺得到啊？」吳春滿想起從前的歲月。現在她老了，眼力差，反應慢，連家庭代工都沒得做。

　　「這一口起碼值五十元呢！阿如，妳也吃一口吧？」

　　「呵，那倒是。」她只好聽話地張開嘴巴，接住奶奶遞過來的麵包，祖孫倆笑呵呵地分享一切。

　　「我留一半給妳，明天早上吃，這太珍貴了。」她吃不下了。

　　「奶奶，妳吃啦！我還有買其它的麵包可以吃啊！」

　　「這菠蘿麵包得來不易，我不能獨享。」

　　「奶奶，妳吃，這本來就是特地買給妳的啊！」奶奶是個惜福的人，這令她想起那個眼中充滿自信傲氣、揮金如土的男人。

　　這個世界上，有人可以因為分享一塊菠蘿麵包而知恩惜福，也有人卻可以不在乎金錢，只想滿足自己的慾望。

　　那個男人肯定是什麼銜著金湯匙出生的貴公子吧！

　　M型社會，指的就是他和她的最佳寫照。貧富懸殊，雲與泥的對比。

　　噯！他跟她是不同世界的人，她怎麼又想到他了呢？

　　希望明天去麵包店時，不會再看到他了！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3-22 01:28:34

第二章

　　翌日

　　聶煒翰第一天到「飛輪橡膠公司」報到，年邁又有高血壓的父親，特地和他一道來到公司，召集了各部門的高階主管開會。

　　除了讓高階主管認識聶煒翰外，同時也宣布公司將由他接手總經理的位置，帶領公司走出赤字的困境。

　　一場會議下來，聶煒翰很快地整理出公司獲利為何會走下坡的原因——

　　「飛輪橡膠公司」主要是生產各類汽、機車及自行車等交通工具的輪胎製品，目前在台灣、大陸以及泰國都有工廠設備和公司，市場遍布東亞，是一家股票上市的老公司，營收也曾風光一時；但父親過於惜情念舊，養了一批早期和他一起創業的資深員工，他們雖是現今各部門的主管，卻早已失去年輕時的衝勁，不但沒有創新的思維，摸魚的倒是不少，成為公司最大的成本負擔，也讓公司停滯不前。

　　另外，上午參觀過廠房後，他還發現廠房設備和技術沒有更新，太過老舊，這更是提升競爭力的最大阻礙。

　　下午他一進入公司，更教他搖頭，他發現不僅電梯面板顯示器壞掉，不聽使喚，辦公室的室內光線也偏暗，一坐上陳舊的座椅，還會發出咿咿呀呀的怪聲。

　　一家好好的公司，卻養了一堆廢人，搞得像是沒有活力的鬼地方。

　　現在，他的腦袋裡浮現的只有四個字——汰舊換新。

　　不管是人和物，他都要汰舊換新才行！

　　叩叩！門板傳來輕敲聲。

　　「進來。」他說著。

　　一位女秘書走進來，送來兩份卷宗。「總經理，這是您要的客戶資料以及去年度和今年第一季的營運報表，我已經調出來了。」

　　這個新來的少東，聽說剛從美國回來，他年輕有為，高大英俊，穿著品味很有時尚感，黑眸精銳，不怒自威中又帶著穩健迷人的風采。

　　今天才第一天上任，他就立即表明想了解公司營運和工廠產品的進度，進而調閱分析這些資料，整頓改革公司的態度非常積極。

　　「謝謝。另外再給我橡膠原料的分析報告，不管是汽、機車或是腳踏車的輪胎，以及進價的報單。」大學時期他曾在自家公司打工過，對於橡膠產業並不陌生，但若要成為經營者、要改革公司，必須更深入了解原料成分，控制成本，才能有效地改善公司的營運。

　　「是。」

　　「對了，陳秘書，為什麼公司電梯的面板顯示器壞掉了卻沒有找人修理？我坐的椅子也一直發出怪聲，這些事是誰在負責的？」

　　「呃……報告總經理，基本上，這部分屬於總務部負責的範圍，不過因為公司營運下滑，收入銳減，電梯也還可以用，所以各部門主管一致決議通過刪減維修電梯的預算。」

　　聶煒翰的雙眉蹙起，銳眸升起兩團火焰。

　　這些主管的頭腦都食古不化，居然連這種錢也在省，簡直本末倒置。

　　剛才開會時，他提出有意整頓公司內部的想法後，發現各部門的老主管們對於新上任的他，只覺得年輕氣盛，自信有衝勁，仍持質疑態度在觀察他的表現。

　　「該花錢就得花錢，經營事業不能只考慮這種不思長進的摳門守則，這樣下去怎麼會進步？」聶煒翰對於老主管們省錢守成的態度，忍不住開罵。

　　「……是，總經理，您說得是。」陳秘書一顫，冒著冷汗，趕緊點頭稱是。

　　他威嚴強悍的氣勢、敏捷的思路及講求效率的行事作風，讓底下的她神經也繃得緊緊的，不敢馬虎。

　　面對總經理時，她會不自禁地升起一股敬畏和壓力。

　　「對了，總經理，您桌上這份卷宗是財務部送來的這個月的請款單，請您批閱簽名。」陳秘書抽出了疊在檔案最下面的卷宗。

　　「好。」他接過卷宗，打開，仔細審慎地閱覽文件後，拉開辦公桌的抽屜，拿出原子筆準備簽名，結果居然沒水，寫不出字。

　　他只好又拿出另一支黑色的簽字筆，但嚴重斷水，名字始終無法簽得流暢！

　　看著文具盒，裡頭連修正液也沒有。公司設備老舊，文具又缺東缺西的，那些老主管們只想從這些小地方去省東摳西，這樣公司的營運會有起色才有鬼！

　　他彷彿可以想像未來接手經營這間老公司後，難關不斷，考驗重重的局面。

　　「呃……」女秘書推了推眼鏡，表情尷尬地說：「總經理，我去幫您申請文具好了。」

　　「不了，今天開會時，總務部主管也沒到，不知道他是不是很忙，我想親自去拜訪他，順便認識一下公司的同仁。」

　　公司摸魚的人不少，今天開會時，就有一些主管藉公事之名而缺席，他倒要看看，這些人到底在忙什麼？

　　「是。總務部在靠近電梯門右邊的第二間辦公室。」陳秘書說著。

　　聶煒翰點點頭，沉著一張臉，立刻起身，離開辦公室，往總務部的方向走去。

　　※　※　※

　　總務部

　　「韻如，今天有新進的員工喔！最近業務部又走了兩個人，今天有個新的業務人員成為正式員工了，請你幫他做個名牌好嗎？」業務部的主任來到總務部門一趟。

　　「嗯，好的。主任，請問他叫什麼名字？」孫韻如點頭一笑。

　　「這是他的名字，拜託你了。」業務部主任寫給她看。

　　「不客氣。」韻如停下手邊的工作，立刻在電腦上打著新進員工的名字。

　　總務部是後勤單位，不像製造單位的工程師那麼受重視，也不像業務單位那樣衝鋒陷陣，但工作內容較繁雜。

　　簡單的說，小自換燈管、換玻璃、修電話、修馬桶、衛生紙及文具申請的管理，大至訂餐廳、晚會包辦……幾乎所有雜七雜八的瑣碎工作，總務部門全包了。

　　總務部裡有四個人，其中葛經理是個五十多歲的資深主管，其他兩個是中年男子，他們外務繁忙，不是去採購，就是在辦公室的某一個角落做維修水電的工作，成員裡，只有年輕又可愛的孫韻如最勤奮，是對外的窗口，也是最受歡迎的總務之花。

　　接近下班時間，總務部裡只有孫韻如仍乖乖地守在辦公室，埋頭工作。

　　「請問，葛經理在嗎？」

　　隔著一張辦公桌，抬起頭，孫韻如看了對方一眼，心口驀地一震！

　　微抿的薄唇、英挺的鷹勾鼻、黑邃的鷹眸，散發著傲氣自信的光芒……

　　嚇！是他！

　　昨天在「波里提娜」要花五百元跟她買麵包的那個有公子病的男人！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看看他，今天的穿著又不一樣了，一身筆挺的藍色西裝，襯出健碩偉岸的體格，英挺而有品味，配上他那張酷死人不償命的俊臉，整個人散發出一股霸氣強悍的氣勢，令她莫名地感覺到室內升溫了五度。

　　「呃……請問有什麼事嗎？」

　　聶煒翰也沒想到會那麼快就再和她見面！

　　他看著綰起頭髮的她，露出弧形柔美的粉頸，身上穿著白色襯衫、藍背心的公司制服，清新純真的學生氣息未脫，一雙大眼盯著他時還閃著驚詫疑惑的光芒。

　　她身上掛著名牌，名字是孫韻如……嗯，挺可愛的名字，跟她大眼汪汪，笑起來顯得健康甜美、善良無害的形象倒是很貼切。

　　雖不是亮眼的美女，但再度看到她，原本惱怒的心情竟不自覺地稍稍和緩了下來。

　　「你是總務部的人？」

　　「嗯。請問您找葛經理有什麼事嗎？」她看著他，心中猜著他是來洽公的，還是……新來的業務？

　　最好不是，這男人雖然又帥又酷，穿著很有品味，但卻有著與生俱來的自信傲氣，看來並不好相處，要是和他成為同事，得常常看到他就不妙了。

　　他的眼神越過她，環顧四周，發現辦公室裡的其他三個座位都空著，只有她一人坐鎮，看來其他人都很忙。

　　「我是……」聶煒翰打住話，她還不知道他是新來的總經理，他第一天上班，在公司開會時，也只有主管級的人見過他，難怪她不認得他。

　　不如先按兵不動，跟她聊聊，說不定能打探出什麼內情來。「我是來申請文具的。」

　　「蛤？！」孫韻如發出不妙的聲音。「所以，你是公司的新進人員？」

　　「新進人員？對，我是新來的，沒錯。」他沒否認。

　　「怎麼……那麼巧啊……」

　　這聲音聽來沒有歡迎和愉悅，反而有一種不幸喝到劣質咖啡、胃絞痛的無力感。

　　他的劍眉一擰。難道跟他當同事，有那麼衰嗎？

　　女人一看到他就像蜜蜂看到花一樣，會自動撲過來，但這女人的反應卻很不給他面子。他真的有那麼惹她厭嗎？還是昨天他掏錢跟她買菠蘿麵包的舉動惹她不悅了？

　　為何他一看到她不歡迎的表情，也莫名地感到不悅？

　　這根本不是他來這裡的重點，但他卻無法控制地俯下身，黑眸盯著她，想知道他到底在她心中留下了什麼壞印象？

　　「是啊！以後，你可能還會常常看到我，你應該不會因為昨天麵包的事而討厭我吧？」

　　隔著辦公桌，他巨大的身形，壓迫而至的陽剛味，帶著一股危險的氣息，朝她逼近，她心口急喘，呼吸一窒。

　　「喔，不會……」她本能地倒退，試圖避開那雙令她感到不安的銳利眼神。

　　呼，這無禮的傢伙！氣勢逼人，口氣狂妄得教她手足無措、慌亂不安。

　　「那就好，以後要拜託你的地方還很多。」

　　她偷覷他一眼，心仍控制不住地慌亂跳動著。

　　一定是被他那雙緊盯的黑眸給搞得失去了理智和判斷力。穩住！她必須努力調勻呼吸，告訴自己不準失態才有辦法鎮定地開口說話。

　　「如果你要申請文具，這種小事找我就行了，不必勞駕葛經理。」

　　「是嗎？葛經理都在忙些什麼大事？」看著她因為窘迫而略帶粉紅的臉，他的黑眸一瞇，忍不住又在她身上撒下牢不可破、迷魅人心的誘網。

　　「喔，那個男廁的小便池螺絲鬆了，他外出買螺絲，要自己維修。」她彷彿被催眠般，在他黑眸灼灼的注視下，又忘了該有的防備。

　　「所以他出去了一整天，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我想他應該在巡視每個樓層的男廁才會——」不對，她幹麼要乖乖地回答他的問題？這男人才第一天上班，態度卻那麼傲慢無禮，她何必回應他的問話？他又不是老闆。「你是來質問主管的行蹤嗎？」

　　主管和男同事們不在座位上，多半是為了公司而默默奉獻勞力，付出心力，不像他，心胸狹窄，老愛往壞的地方想。像上次在麵包店，他就把她當成見錢眼開的女人，真的很惡劣耶！

　　「我只是想熟悉公司的內務。」

　　「你是新進的人員，會不會管太多了？」她好意對他提出已經越權的忠告。

　　他一愣。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誰，因此那雙圓滾滾的大眼睛裡，無畏地釋出了看他不順眼的神色。

　　他做事向來講求效率，只要能達成目的，從不在意別人怎麼看他。但在她的眼眸裡，看見的是個狂妄無禮、不懂權衡輕重的男人，這種被她厭惡的感覺，令他胸口莫名地漲滿不舒服，黑眸隱隱地流露不快。

　　他有股衝動，想扭轉她對自己的看法，讓她理解他為何「管太多」的原因，但他很快地抑下了這個想法。

　　他何必扭轉她的看法？曾幾何時，他在意過別人對他的看法？他應該要記得來這裡的目的才是。

　　「好，告訴我要如何申請文具？」

　　「先填單子。」孫韻如遞出一張文具申請單給他。「請寫上申請的文具名稱，還有你的職稱及大名。」

　　他照做，填好表單後，交給了她。

　　「修正帶、一支紅色原子筆、三支藍色原子筆……喔，對不起，原子筆最多只能申請兩支，且兩個禮拜內不能再申請。」孫韻如邊一一拿出物品，邊對他說明公司的申請規定。「還有，這個修正帶最好貼上你的名字，你下次要申請時，要把使用後的空盒交回來，等經理蓋章批准後才能給你。」

　　她依照慣例，耐心地說明完畢後，對方卻遲遲沒有回應，她疑惑地抬眸，發現他的臉像掉入海苔缸裡般，一片綠油油的。

　　「這是誰訂的爛規定？這裡是公家機關嗎？」他忍不住肝火上揚。

　　「呃……這爛規定已經行之有年，我來就有了……」她有些緊張地說著。「喔，重點是，這個規定是為了防止同仁們浪費文具，希望大家要懂得節約惜物。」所以她覺得也沒什麼不好。

　　「什麼時代了，申請文具還那麼拖拖拉拉、過程繁複，怎麼跟得上時代的腳步？公司怎麼跟別人競爭？」一定要推翻這種腐敗的思想、守舊的公司文化！

　　他獅吼完後，眼睛還冒著兩簇火，孫韻如愣愣地看著他。

　　他真的是新進人員嗎？可是他酷酷的俊臉、不平的咆哮，以及氣蓋山河的魄力，怎麼感覺比較像個當老闆的人啊……

　　「這些文具先給我，我急用！」拿著原子筆和修正液，聶煒翰頭上仍冒著煙，火氣未消。

　　他轉身，準備離開。

　　「……咦？等一下！先生，你的職稱和大名還沒填呢！」孫韻如看到單子上申請人的欄位還空著沒寫，連忙叫住他。

　　他火大地掉頭，拿起筆，快速地在單子上洋洋灑灑地簽上職稱和大名後離開。

　　她接過單子後，低頭看見他的職稱和名字，水汪汪的大眼睛幾乎瞪突了出來。

　　總經理，聶煒翰！

　　不……不會吧？

　　之前有聽同事提過老董事長的兒子即將回來接班，而聶煒翰確實跟老董事長同姓……

　　嚇！難不成他……真的是總經理？！

　　她哀怨地叫出聲。剛才對他的態度那麼差，未來的日子肯定不好過了。

　　慘了她……

　　※　※　※

　　兩天後

　　「總經理長得好帥喔～～」

　　「是啊！聽說他是美國麻州大學的企管碩士畢業，在美國跟朋友合夥開發綠能產業，才兩年的時間，營收就屢創新高，被商業雜誌評為最有潛力的綠能產業公司，所以老董事長才會請他回來接手整頓公司。」

　　「嗯，他的學歷高、家世好，能力又強，做事也很有效率呢！早上他來過我們部門，感覺他好Man，好有品味喔！這種俊酷多金、才能兼備的型男，就是我夢寐以求的啊！」

　　「公司裡有了少東帶領，我上班更起勁了，看來公司有救了！」

　　孫韻如手裡拿著兩包衛生紙送到財務部，只要有空閒，加上部門不急用，她偶爾會幫忙跑腿，當作是運動也不錯。一走進財務部，就聽見三個會計小姐，一個男的財務主任，正在談論總經理，她的耳朵莫名地豎了起來。

　　這兩天，少東接手公司的事，已經沸沸揚揚地在公司裡傳開了。

　　不少人見過他，對他的評語也很兩極。

　　年輕男人一談到他，就像看到天神降臨一樣，立正崇拜，希冀他可以拯救公司；老主管卻不以為然，靜觀其變；女人們則個個眉飛色舞，像看到夢想中的白馬王子一樣興奮。

　　若問跟他見過兩次面的孫韻如，對他存著什麼印象的話……

　　別人說他Man，可是她看起來卻是態度傲慢，不講道理。

　　別人說他品味好，她認為那是奢華浪費，不懂節儉。

　　別人說他俊酷多金，對，她承認他英俊有錢，但就是脾氣差，不好相處。

　　總之，他在她心中沒有太好的評價，已經被她畫上叉叉了。

　　「韻如，聽說總經理也去過你們總務部了是嗎？」一個跟她同期進來的會計小姐好奇地問著。

　　「嗯。」

　　「他有跟你講過話嗎？」

　　何止講過話？她騷騷頭，一臉尷尬。「他質問主管行蹤時，我還問他會不會管太多……」一講到這裡，她仍心有餘悸啊！

　　「你膽子真大！」大夥兒倒抽一口氣。

　　「你怎麼敢？」

　　「因為他當時沒有表明身分，我以為他是新進的人員，才會……」孫韻如表情無辜地說著。

　　既然是總經理，為什麼自己跑來申請文具呢？而且還不表明身分地捉弄她，讓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冒犯了他。這兩天來她一直提心吊膽的，就怕他還會來找她麻煩。

　　「還好我跟他不是同一個辦公室的，不用天天面對他……」孫韻如吐了吐舌頭，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大夥兒輕笑。

　　「喔，對了，韻如，三樓靠近樓梯的走道，有一支燈管該換了。維修單已經送到你們總務部三天了，都沒派人來處理，要是被總經理看到就不好了。」財務主任突然想到這件事，趕緊提醒她。

　　糟！總務部裡的男人都不在，一個請假，一個去採買清潔用具，葛經理則是外出去修公務車了。

　　「好，我來想辦法。」孫韻如立刻點頭承擔下來。

　　換燈管也不是太難的事，何況她可沒忘記那張綠油油的臉，是怎麼在她面前發火的。

　　他無法容忍公司對於申請文具和處理芝麻小事，都像老牛拖車那樣，慢又沒效率。

　　這事不能拖，她得趕快想辦法處理好這件小事，免得很快又會看見他發飆了！

　　※　※　※

　　半小時後，孫韻如拿著一支燈管，來到三樓靠近樓梯的走道，看到了一支燈管忽明忽滅，閃爍不定。

　　總務部裡的同仁都很忙，無暇顧及這個小角落的情況下，只好由她出馬了。

　　這不難的，家裡的日光燈也都是她在更換的，只不過公司的天花板比家裡的稍微高了些而已。

　　為了顧及安全，她先關了燈，找來一把椅子，站了上去，伸長手臂，踮起腳來，拔掉了舊燈管，接著，她先把舊燈管立在牆角，再拿新的燈管，回到椅子上。

　　此時，有人從四樓走了下來。

　　就著窗外的光，那一雙傲凜的黑眸看見了綰起頭髮、仰著小臉，正在換燈管的嬌小女人後，濃眉攏緊了。

　　這不是總務部的孫韻如嗎？

　　怎麼是她在換燈管？難道沒有男人可以做嗎？

　　聶煒翰一步步地走下樓，黑眸仍緊盯著她。

　　雖然只是一個管理公司瑣碎雜務的部門，她也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職員，但他卻莫名地在意起她。他看見她抿著唇，伸長手臂，努力踮著腳尖，額際還沁出汗，認真專注地工作，渾然未覺他的靠近，不禁想起了那天在麵包店裡的她。那時的她有一股不為金錢屈服的執著，跟現在的表情好像。

　　這份想把燈管裝好的決心，和對工作認真的專注力，讓他的黑眸不自覺地閃出欣賞的光芒，但同時間，胸口也燃起一團怒意，不禁疑惑總務部的男人到底都在做什麼？

　　總務部是她在坐鎮，連換燈管也要個頭嬌小的她來！

　　「只差一點點……」要固定燈管，比拔下來要難，此時真是恨天高啊！

　　我踮、再踮高一點！

　　好不容易將燈管插入右邊燈座上的兩孔，正當她移動腳步挪到左邊，固定好另一端時，突然重心一偏，整個人往左邊倒了下來——

　　她驚叫一聲，以為會跌個狗吃屎，千鈞一髮之際，不知哪來的一雙健臂從後方牢抱住她，讓她落入來人懷裡。

　　聶煒翰張臂接住她後，兩人黏貼在一起，雙雙落地。

　　零距離的黏貼下，他嗅聞到她發間傳來清新淡雅的花香味，大手抱握著她溫香柔暖的腰際，他的體溫漸漸升高，某種異樣的美妙感在他心底撞擊出曖昧的頻率。

　　此時的她像隻溫馴的綿羊般，抱她的感覺很美妙，他享受著這份美妙，突然捨不得放開她了。

　　「謝謝……」驚魂甫定的孫韻如，小嘴逸出感謝。

　　感謝對方不惜以肉身擋墊，讓她沒因此撞成白痴。

　　她發現對方的胸膛寬闊，西裝筆挺，一陣好聞的陽剛氣息襲入鼻尖，那股熟悉的味道教她頗感不妙地仰起臉，往上一瞄，頓時心跳加快，呼吸一窒！

　　怎麼那麼不巧，又遇到他了！

　　才說跟他不是在同一個辦公室工作，是不幸中的大幸，誰知她才換個燈管而已，居然就仰躺在他身上，他兩手護抱著她的腰，躺在地上，這姿勢實在曖昧極了。

　　她又驚又羞地趕緊起身，像隻驚慌的小白兔般跳離他的身體，臉紅得像番茄一樣。「……總經理，對不起！」

　　她知道他是總經理，所以態度不再像之前那樣直接了？可是，她整個人未免也太緊張了，他看起來像是可怕的大野狼嗎？

　　起身，他拍了拍西裝上的灰塵。

　　他打開燈，在日光燈的照射下，捕捉到她的兩頰飛上羞怯的紅霞，看起來嬌怯可愛，那份單純真摯的模樣，跟以往那些挖空心思，使盡花招想引起他注意的女人很不一樣。

　　越是如此，他越覺得這女人害羞單純得可愛。

　　她身上的餘溫和淡雅的香氣還停留在他的指間和胸懷，令他意猶未盡。

　　他想再把她攬入懷裡，擁著她溫香的身體，輕撫她的臉頰，不知道她的粉紅肌膚在他指下的觸感會是多麼柔嫩美妙……

　　不對，他想什麼？

　　因為不喜歡她跟他保持客套的距離，他居然想再碰她？！

　　鎮定！他努力拉回理智，板起撲克臉。「怎麼是你在這裡換燈管？」

　　「這種簡單的小事我來就行了。」

　　「小事？你想領殘障手冊嗎？」只要一想到剛才那驚險畫面，他就忍不住暴吼出聲。

　　又來了！這愛發火的傢伙！「因為大家都在忙，所以我才想自己來，沒想到椅子不夠高……」

　　「那就不必勉強！萬一摔成骨折或是腦震盪了怎麼辦？」

　　孫韻如咬著下唇，不再回話。

　　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該不會是在擔心她受傷吧？

　　問題是，他驕傲、易怒，以自我為中心，怎麼可能會擔心她呢？想太多了！

　　「有沒有傷到哪裡？」

　　咦？這句話應該是她問他才對吧！

　　不對……不對勁喔，她看著他漸漸轉柔的眼神、關心的表情，這樣異於平常的轉變，令她忍不住反問：「總經理有沒有摔到腦部？」

　　「沒有。」他運動神經很發達，反應敏捷得很，以前還是橄欖球好手呢！

　　「那怎麼會突然關心起我來了？」她好奇地問著他。剛剛明明還氣著呢，現在又突然問她傷到哪兒了？這分明不正常嘛！

　　這小女人，真不知哪兒生來的熊膽？「關心你有錯嗎？」他關心她的安危不對嗎？

　　她吐了吐舌頭。「喔，沒有，謝謝您的關心，我得回總務部了。」

　　她抓起椅子，很快地溜了。

　　如果是站在老闆的立場關心員工當然沒錯，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堅定的黑眸，她的心臟就是會克制不住地狂跳，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還是趁陰晴不定的他還沒有變臉之前，乘機落跑先。畢竟誰能預料他上一秒關心她，下一秒會不會又發火了？

　　是怎樣？看到鬼喔？她怎麼跑得跟飛的一樣？他不能關心她嗎？

　　她身體的餘溫香氣，還在他的懷裡、鼻尖，久久揮之不散，體內某根沉寂已久的神經彷彿被牽動了，不自覺地迷戀上她身上的香氣。

　　他……好像有那麼點失常，但又不知道是哪裡出了錯……

　　突然間，他瞄到牆角還有一支被她遺漏、已故障的燈管，他的嘴角倏地揚起一抹笑。

　　他拿起那支壞掉的燈管，打算過去找她。

　　雖然要處理的公事龐雜且煩人，但一想到可以再見到她，不知為何，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放鬆愉悅了起來。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3-22 01:28:58

第三章

　　聶煒翰直接拿著燈管送到了總務部門時，正好已經十二點五分了。

　　他沒有注意到時間，現在孫韻如的坐位空盪蕩的，不知道她是不是午休去用餐了？

　　這個時間員工幾乎都去吃飯了，沒看見她，他的心裡正覺得惋惜，但最奇怪的是，辦公室裡卻多了平常不見人影的總務部主管葛經理和另一個男的員工，他們倆正坐在座位上蹺著二郎腿、剔著牙看報紙，顯示兩人已在上班時間用完餐，現在正吃飽在休息了。

　　平常都不見人影，到休息時間才看得到人，混得很凶嘛！

　　正好，他就趁這個機會和葛經理打個照面吧。

　　「總經理，您怎麼來了？」葛經理一見到他，趕緊把含在嘴裡的牙籤吐了出來，起身，上前招呼。

　　「我拿壞的燈管過來。」

　　「壞的燈管？怎麼會在您手上？」葛經理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我剛剛在三樓的樓梯處看見孫韻如在換燈管。為什麼你們人都不在，要一個女人去換燈管？」

　　「是嗎？我沒有派她去啊！」葛經理一愣，平常都是由他分派工作的，但一般人都搭乘電梯，樓梯間是邊疆地帶，較少人在走，所以也不急著把工作分配出去，更不知道韻如會自己跑去換燈管。

　　「是嗎？那麼葛經理早上又去哪兒了呢？」他不動聲色地問。

　　葛經理看著他，見聶煒翰的黑眸銳利得像刀一樣，彷彿可以肢解人體，穿透人心，不禁心虛了起來，就怕早上去辦私事被抓包。

　　這新來的少東分明是衝著他而來的嘛，說的每句話都像質疑他在混水摸魚，明目張膽地給他難堪。

　　真是的，他都已經為公司效命四十年了，沒功勞也有苦勞，就算偶爾去摸個魚也沒有什麼大不了，何必大驚小怪？

　　「我早上開公務車去修車廠送修，因為煞車燈壞了、冷氣不冷了，有些零件也該換了，需要大檢修，不信……你可以去問問修車廠的老闆啊！」葛經理額際冒汗地為自己辯解。

　　沒錯，他真的是去修車，但只花一個小時的時間就離開修車廠了，之後就直接到號子裡看股市行情了。

　　幸好修車廠的老闆跟他交情好，他早就跟老闆套好話，不會有問題的。

　　「而且三樓樓梯的燈管我其實已經交代……那個簡紹民換燈管了，可是他今天剛好請假。」他很快地找了一個藉口搪塞，極力掩飾自己的缺失。

　　都怪韻如，多管閒事，害他被新來的總經理海削一頓。

　　「是嗎？那麼是我誤會你了？」聶煒翰黑眸一瞇，仍懷疑地盯著他看。

　　騙鬼！去修車廠需要半天的時間？

　　他剛去五樓巡視時，已經聽到有一些業務人員正在討論葛經理經常趁職務之便，辦私人事情的聲音了，而他居然還可以說得那麼理直氣壯。

　　雖然沒有當場拆穿他，但也不代表他會放縱他們繼續混水摸魚，為所欲為。

　　「最近我有聽說公司人員上班都很鬆散，想外出就外出，想請假就請假，希望葛經理不是其中一位。」聶煒翰提出警告，黑眸迸出了高深莫測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慄。

　　經營管理公司，他不是要樹立敵人，只要是盡心盡力為公司工作的，就算不是在生產單位，他也都會給予正面的鼓勵。

　　但他接任總經理的位置後，除了有不服他管理的資深老臣，混水摸魚的人也不少，他不能再繼續放任他們為所欲為；必要時，他不排除在各部門建立他的親信，暗地裡訪查這些不事生產的員工，揪出害群之馬，除去公司陳年的弊病，大刀闊斧地改革或裁員，如此一來，公司才有翻盤獲利的機會。

　　「總經理，我並不是隨便外出，我為公司效命四十年，鞠躬盡瘁，盡心盡力，請不要質疑我對公司的忠誠。」葛經理也不是省油的燈，很快地回擊。

　　「這樣最好。對了，午休時間，你們總務部的員工都不用出去吃飯嗎？」聶煒翰又問。

　　葛經理一愣，不敢說出自己早在十二點前就吃過了。

　　「喔，我……其實我正要去買便當……」另一名男員工立即心虛地回應，怕總經理起疑，順便還雞婆地說：「那個……總務孫小姐也去頂樓吃飯了。」

　　這小女人吃個飯要跑到頂樓去？看風景配飯比較好吃嗎？

　　聶煒翰點頭後，很快地離開。

　　葛經理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這才鬆了一口氣。

　　呼～～如果不是他反應快，差點就穿幫了。

　　※　※　※

　　頂樓是個空中花園，有一排座椅，座椅約五尺的高度上架著鐵網，鐵網上爬滿了綠色的藤蔓植物，綴著紫紅色的九重葛，正好是絕佳的遮蔭地。

　　每當中午時，孫韻如總喜歡抱著自己親手做的便當，坐在九重葛下，獨自一人享用午餐。

　　一來是省錢，安全衛生，二來，頂樓可以讓她稍稍透透氣，是個獨享放鬆的秘密基地。

　　一打開飯盒，她不禁揚起笑意。

　　早上，她被一陣番茄炒蛋的香味給喚醒，起床後才發現，奶奶特別早起，為她的便當加了菜。她總是閒不住，常說身體要是不動，退化會更嚴重，其實心裡也是捨不得她的菜色太少，怕她營養不夠。

　　奶奶對她的疼愛，加上她昨晚做的咖哩雞肉全都裝在便當裡，看起來色香味俱全，口水都忍不住要滴下來了。

　　「在這裡用餐比較好吃嗎？」

　　才吃第一口，背後就傳來一股熟悉的聲音，讓她乍然停住。

　　心下有著不好的預感，她一轉頭，果然看見了昂藏的聶煒翰，一對水眸登時瞠大。「總經理？！」

　　又是聶煒翰？這傢伙真陰魂不散耶！

　　「你怎麼會跑到這裡呢？」這裡可是她獨享快樂的秘密基地呢！

　　「我不能來嗎？」

　　她搖頭，只是覺得他行跡詭異。「總經理不是很忙，怎麼會上來頂樓？」

　　「我在三樓的樓梯旁撿到一支被丟棄的壞燈管，拿到總務部去沒看到你，同事說你到這裡來了。」

　　「喔，糟了！」孫韻如吐了吐舌頭，這才想起上午去換燈管時，把壞掉的燈管忘在三樓了。「我忘了帶走。」

　　一遇上這個強悍霸氣的男人，她聰明的腦袋就會失靈，出現異常的慌亂，所以才會粗心大意到忘了帶走壞燈管。

　　真不知道她到底怎麼了？

　　他沒錯過她吐舌頭的動作，那可愛的表情，自然得像個沒長大的小娃娃，讓他看了覺得好笑。

　　為了整頓改革公司，他終日上緊發條，加上諸事不順，難免心浮氣躁，但是不知為何，只要看見她，胸口壓抑的煩悶就可以緩解大半了。

　　「你可以叫我去拿的。」

　　「我怕有人沒看到，不小心弄破了，才會直接拿去找你。」

　　「喔，那我知道了。還有別的事嗎？」這種小事也犯不著非當面跟她講不可啊，他可以交代其他同事的。

　　突然，他按著左腳，眉頭蹙得跟小籠包一樣。

　　「怎麼了？」她問。

　　「奇怪，剛剛在三樓抱著你的時候還不覺得痛，怎麼現在突然覺得左腳有點酸、有點疼……」他故意喃喃地說著。

　　他抱她跌落地面時，好像不小心拐到腳了，只是有點小疼，倒也不是什麼嚴重到會影響走路的問題，沒什麼大礙，但她一副巴不得跟他劃清界線的表情讓他偏不肯如她的意，於是把五官一擠，裝出痛苦的模樣。

　　是說，為什麼他非要找她不可呢？

　　她長得不算絕美，但總有一種認真、純真的氣息吸引著他靠近。

　　她的笑容很甜，只要嘴角輕輕往上揚，柔美的弧線總能驅趕他心中的壓力煩悶，總之，他想見到她就對了！

　　聽他這樣講，她的心裡不禁浮上歉意和愧疚，趕忙放下便當，緊張地問：「你是不是傷到腳了？要不要去照個Ｘ光，徹底檢查一下？」她就怕自己那一跌會誤了他的一生。

　　「太麻煩了，我沒有什麼時間耗在醫院裡做檢查。」他嘴裡這樣說，但一捕捉到她眼中那份關切，心底倏地漾開一陣愉悅。

　　「那怎麼行？萬一傷到脊椎或是其他地方，現在拖著沒有治好，以後常犯疼怎麼辦？」她這個人最不喜歡欠人情了，尤其對方不是別人，是最難搞的魔鬼少東。

　　「我剛進公司，每天都很忙，有很多事等著我處理……」他不需要做什麼檢查，但聽見她甜甜的聲音裡含著對他的擔心，就教他欣悅不已。

　　雖不知道她是不是因為心裡覺得愧疚才這樣說，但他喜歡被她關心的感覺，渴望她常常會把焦點放在他身上，於是黑眸閃過幾不可察的詭光，故意接著說：「尤其是一些繁雜瑣事，更需要幫手，要是有人能偶爾替我跑跑腿，減輕我處理一些瑣碎雜事的工作負擔就好了；偏偏我的秘書和助理們也被我操得很慘，工作量大又忙，都快自顧不暇了，至於這一點小傷，我實在沒空管它。」

　　孫韻如一愣，這男人真的很固執耶！但他不去看醫生，反而讓她心裡很過意不去。偏偏他是總經理，她受雇於他，他又挺身救她一命，等於是欠了他一個人情啊……不如就幫他跑跑腿吧，反正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何況他說了，只是偶爾而已。

　　「這樣吧，如果你有任何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跑跑腿，全力配合你就是了。」

　　「那太好了！這件事一解決，我現在突然覺得肚子好餓啊……」事實上，他聞到咖哩的香味，肚子確實也已經發出饑腸轆轆的抗議聲了。

　　「我去幫你買便當。」她將便當盒蓋上，起身。

　　「等等！」他眼捷手快，大手罩住她的小手。

　　一時間，兩人像觸電一樣，彷彿有電流迅速竄過全身，令他們一陣驚顫，曖昧的氣氛在彼此間快速升騰，她一慌，趕緊鬆開手。

　　好奇怪，怎麼像被電到的感覺？

　　三番兩次跟他有肢體上的接觸，且每次一看他的黑眸，就會有股陌生的心悸感以及一陣窒人的氛圍，讓她快喘不過氣，但又解釋不上來，這到底是因為面對他而緊張，還是有別的原因……

　　大手還擱在便當盒蓋上的聶煒翰，眼尖地發現她的害臊不安。他喜歡看她因他而起的慌亂表情，也很滿意她兩頰竄上的紅霞，可愛極了，讓他移不開目光。

　　要是可以天天看到她，該有多好？

　　想到這裡，他突然一怔。多久沒有這種想法了？

　　四年前，他還有個愛情長跑五年的女友，他到美國留學，她則留在台灣，因為分隔兩地，為了希望可以天天看見她，手機桌布、電腦桌布、皮夾裡、書桌上……處處都放著她甜美笑臉的照片，甚至天天視訊通話，以慰彼此的思念。

　　他以為她跟自己一樣，固守這份愛情，會耐心地等待他學成歸國，讓兩人的愛情開花結果，組成幸福美滿的家庭。

　　但是，他在美國留學的第二年，她的電話就開始少了，固定的視訊時間，也從天天改成三天、五天，到最後連郵件都不回了。

　　這份長達五年的戀情，終究還是敵不過距離。她耐不住寂寞而劈腿，最後甚至和對方結婚，五年的戀情因而告吹。

　　愛情變成泡影後，他幾乎天天借酒澆愁，把自己埋入沈鬱的世界裡，消沉了好長一段時間。

　　因為那次的打擊，讓他從此對愛情失去了信心，再不敢有所期望和貪求。拿到碩士學位後，他不想回臺，寧可留在美國奮鬥，傾注心力在工作上闖出一番成績。

　　他本以為自己的心因為一次情傷而徹底封閉了，但剛剛一個想天天看到孫韻如的念頭閃過後，著實讓他一驚。

　　他分不清這到底是錯覺，或者是真的對她有了什麼特殊的感覺……

　　「怎……麼了？」她問。

　　他很快地揮開纏繞於心中的雜念，一回神，眼睛盯著她的便當道：「你的便當看起來還不差。」

　　「喔，這是我親手做的咖哩雞肉飯。」難得霸氣難搞的總經理會出言讚美，她不禁露出笑容，解除了僵疑又曖昧的氣氛。

　　「你親手做便當？」他一愣。

　　這小女人倒是挺賢慧又勤奮的，他已經很少看見有人會親自做便當了。

　　好香～～誘人的香氣飄散在空氣中，暫時混亂了他引以為傲的理性思考，使他吞了吞口水，喉結滑動了下。

　　「省錢衛生又環保啊！你要嘗嘗看嗎？」她手裡拿著湯匙，只是禮貌性地問問看而已。

　　不料，聶煒翰卻不客氣地接過湯匙！

　　既然是她親手做的，他怎麼可以錯過？他立即吃了一口，咖哩的香氣頓時在他口中蔓延開來，令他欲罷不能，又吃了一口。紅蘿蔔甘甜、馬鈴薯鬆軟、雞肉軟嫩適中，一種幸福的溫馨味道充塞於他的心房，他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壓根兒忘了這便當是某人的。

　　便當的主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的咖哩雞肉飯，消失在惡魔少東的嘴裡。

　　嗯，太好吃了！當聶煒翰滿足地抬起頭，看見她愣瞪著自己，眼神像在看未開化的野蠻人一樣時，專橫霸道的黑眸不禁閃現一抹歉意。

　　「……對不起，這便當被我吃完了。我欠你一頓，這樣吧，我請你去吃飯好了。」

　　幸好他還算有點天良！「不用了，我自己去買個便當吃就行，你剛拐到腳，別到處走動了。」

　　「好。」他笑著點點頭，她真體貼。「那明天也幫我準備一個便當吧！」

　　「蛤？！這種粗俗便宜的菜色不適合你啦！」她意圖阻斷他的妄想。

　　「你不是說過了，我有任何需要都會全力配合。」黑眸盯著她看。

　　她親手做的便當，味道真的很不一樣，那麼好吃的便當，真教他意猶未盡啊！

　　何況，在頂樓和她一起吃便當，這樣的感覺也挺新鮮特別的。

　　雖然她不是美女，這裡也不是高級餐廳，沒有浪漫的燈光氛圍，更稱不上羅曼蒂克，但重點是和她在一起，那些都不重要了。

　　「好吧！」誰教她欠他一個人情。

　　都怪她去更換燈管，害他受傷，才會失去一個便當……不，是得到一個贖罪的折磨。

　　話說回來，要不是他，現在閃到腰、扭到腳的人，應該是她了。

　　他是代罪羔羊，吃她幾個便當，也算合理啦！

　　罷了，不要跟他計較，他剛接任公司總經理的位置，要管理大小事情，確實夠他累了。

　　※　※　※

　　兩天後。

　　總經理發布一道命令——

　　即日起，公司須改頭換面。

　　整頓公司內部環境，丟棄舊有的公司雜物，舉凡占空間、沒有價值的書籍、資料，老舊的辦公傢具，一律丟棄換掉。除舊布新需在一個星期內完成，請各部門配合完成。

　　總經理一道命令下來，讓年輕的同仁都動了起來，他們非常認同新舵手力圖改革的決心，他果斷的決策、明快的執行力，才有可能使四十年的老公司轉型，一旦公司轉型成功，才有獲利的機會，所以他們很開心地丟掉陳舊、占空間的資料。

　　但，另一派的老主管們則不這麼想。他們墨守成規，把廢紙當寶看，以節流為號召，不敢丟棄，更不滿新上任的總經理強勢主導整頓公司內部的作風。

　　孫韻如在公布欄看到這道命令，也正納悶著。

　　不是才過完年，為什麼要除舊布新？他到底在想什麼？

　　當她走出總務處，經過陽台時，突然聽見習慣在陽台一起抽煙的幾個部門老主管，暗地裡紛紛在討論這件事。

　　總務部門是較少人出入的地方，平常總務部的員工都外出辦事，只剩年輕守分的她在，對他們而言，她只是個埋頭工作的小妹妹，根本不具什麼威脅感，所以他們習慣在這裡開小組會議。

　　「我猜改頭換面的意思是——頭家改人接任，換換公司門面。」一頭銀灰白髮的研發部門主管，解讀著改頭換面的弦外之音。

　　「公司營運有困難，省錢都來不及了，居然還要換門面？他到底會不會經營公司啊？」頂著啤酒肚的財務部門老主管，嗤之以鼻地說著。

　　「他以為自己喝過幾年洋墨水，把公司裝修得美輪美奐就可以吸引客戶上門了嗎？」臉上布著老人斑的葛經理忍不住說著。

　　「是啊！如果花錢裝修門面就能改善營運，那還需要我們業務部嗎？」業務部的禿頭經理不滿地開炮。

　　「依我看，不能讓他這樣亂搞。」研發部的老主管說著。

　　「不如我們幾個人去找老董事長商議，要求更換總經理，請他兒子回美國算了。」業務部經理乾脆提議。

　　「是啊！這裡可不是他揮霍金錢、玩弄權威的地方……」葛經理跟著附議。

　　聽到這裡，孫韻如胸口一緊。

　　從聶煒翰的穿著及花錢不眨眼的習慣看來，確實給人一種奢華浪費的形象，但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有人在背地裡批評他，她的心裡竟覺得不舒服，像狠狠地被撞了一記似的。

　　老派的主管們和新任的總經理，已經形成了兩股勢力，聶煒翰成了老臣私下炮轟推翻的對象。

　　她該不該告訴他這件事呢？

　　大家都在質疑他的能力，甚至想推翻他下台，他是不是該收手，聽聽老臣們的意見，停止花錢裝修公司的行徑呢？

　　回到座位時，下班時間已快到了。平常她都是急著趕去黃昏市場一趟的，但她現在的心思卻全繞著聶煒翰轉，擔憂著他鬥不過老主管們，地位岌岌可危，隨時會被拉下總經理的位置。

　　怪了，這樣不是正合她的意嗎？這兩天，她為了多一張嘴吃飯的事，必須費心準備便當，要是強悍霸道的少東離開公司，那麼她就不用再看見礙眼的他了不是嗎？

　　總之，她不該為他擔心，甚至害怕他不會再出現在她眼前才對。

　　下班鐘聲響起，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她正準備離開時，內線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喂，我是總務部孫韻如。」她接起。

　　「孫韻如，這裡是總經理的辦公室，總經理請你上來一趟。」

　　「總……經理找我？」

　　「對，請你快一點。」

　　「好。」她疑惑地掛上電話。

　　都下班了，他找她幹什麼？

　　該不會肚子餓，想找她跑腿買便當吧？

　　孫韻如很快地搭了電梯，直達總經理室的樓層。

　　這是她不曾來過的地方，高層的辦公室對她而言，是個遙不可及的地區。

　　在她進總經理辦公室前，必須先經過秘書室，她走進裡面，秘書指示她進入總經理的辦公室。

　　她敲門後，開門進去。

　　「總經理，您找我嗎？」

　　「對。」他一看見她來，抬眸應了聲。

　　「有什麼事嗎？」

　　「等我一下。」他又繼續盯著桌上的書面資料。

　　不知道他正埋頭看什麼資料，她瞄了一眼，桌上有「企業風險管理」、「橡膠的未來走向」、「外銷布局」……

　　大家都說他在揮霍金錢，只懂得重視門面，但是下班時間一到，老主管們都準時走人，他卻還留在辦公室裡，默默地投入工作中，那認真的神情，精銳專注的黑眸，都顯出他努力改革公司的決心，突然間，對他存有的壞印象，在這一刻消減了大半。

　　她甚至懷疑起那些老主管並沒有看見他的認真，只是有意在中傷他。

　　「我的秘書今天晚上有事，沒法幫我清走那堆舊資料，但是我看了礙眼，所以需要你的幫忙。」聶煒翰指著牆角那堆被他從玻璃櫃裡清出來，已堆成半人高的陳年書籍和泛黃的書面資料。

　　工作一天下來，面對著老公司陳腐的文化資訊及老臣們不思長進的舊思想，令他覺得很無奈。他知道自己難以擺脫接任家族事業的命運，但是需要有個人來讓他暫時擺脫一下沉悶的心情，而這個答應為他跑腿的小女人孫韻如，就是最佳人選。

　　只要一想到她，他就像裝了電池般，全身都充滿能量了。

　　所以，趁她下班前，他故意找她過來，想留她下來作個伴。

　　「現在？」她的嘴巴張成Ｏ字形。

　　「對，今天我下班前，不想再看到它們了。」他跟秘書確認過了，那些報表已經超過保存期限，不重要了。

　　其實這件事沒那麼急，他只是找個理由想見她而已。

　　「可是，我下班後還有事耶……」

　　「不是說了要幫我跑腿，減輕我處理瑣事的負擔嗎？」他看著她，故意露出失望的表情。她好不容易來了，怎麼可以讓她走？

　　「好吧！」她咬了咬牙。唉，誰要她欠他一份人情。

　　他是總經理，霸道的少東，她不過是個小職員，像隻力氣微弱的小螞蟻似的，怎麼鬥得過一頭威猛的獅子？

　　她想找幫手，但都這個時間了，總務部門的男人都很準時下班的，只好自己來了。

　　「我回總務部拿繩子。」

　　「找繩子做什麼？」他好奇地問著。

　　「這些東西可以回收變賣，最近紙張的價格很好，我要把這些紙張搬到公司裡專門堆放可回收資源的雜物間裡，集中後，我再用碎紙機裁過，然後請回收商來運走，這樣還可以換錢。」

　　「挺不錯的想法，看來你很熟悉這些事務，游刃有餘。」他盯著她看。

　　「資源回收是公司的規定，不過回收商都是我詢價後找來的，雜物間也是我在管的。雖然叫雜物間，但也不能亂亂地放，要捆好才方便回收商秤重搬動。」

　　「你是總管嗎？怎麼聽起來，你什麼都得管，管文具、管衛生紙、管燈管，現在還管資源回收，總務部的那些男人都在做什麼？」聶煒翰瞇起眼，有些不悅。

　　「什麼總管？男人管的難度較高啦，我是總管沒人管的。」她的唇畔漾起一抹淺笑，邊說邊走出辦公室。

　　總管沒人管的？聶煒翰沒有跟著笑，反而撫頷思忖著。

　　別人做不來的瑣雜小事，她都能處理得很好，比起那些吃飽閒著沒事，老是混水摸魚、見不到人影的老主管，她顯得認真專注又勤快，做事也很講求效率。

　　十分鐘左右，她已拿著一捆繩子回到他的辦公室裡。她先將頭髮紮成馬尾，接著將書報雜誌集結在一起，綁成一捆一捆的，方便她搬運下樓。

　　她看起來個子嬌小，卻很有力氣，看她來來回回地搬了幾趟，額際冒著一層薄汗，卻不喊累，換做別的女人，下班還得留下來做苦力，早就哀哀叫了。

　　真不知道，她哪來的耐力、韌性和柔軟。

　　「啊——」

　　突然，她輕叫一聲，像看見了什麼東西，如臨大敵般，反射性地丟下一疊書本。

　　「怎麼了？」見她驚慌的模樣，他也跟著緊張起來，起身問著。

　　「有蜘蛛！」近距離地打照面，使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再往成疊的書上一站。不一會兒，腳長約三公分的長腳蜘蛛，快速地在桌子底下現身。

　　「在哪裡？」他急著來到她身邊，就怕她嚇壞了。

　　「跑到那邊了。」她往桌下一指。

　　「我來！」聶煒翰拿起一本不要的書籍，卷起，準備打扁橫行的蜘蛛。

　　「不要……請它離開就好了。」

　　「請它離開？！它會聽得懂我的話嗎？」對付不速之客，他一向不懂得友善。

　　啪地一響，聶煒翰快狠準地終結了它的生命，抽了幾張衛生紙清理好後，連同「凶器」一併丟進垃圾桶裡，動作俐落迅速。

　　她一愣，仍站在書堆上，沒有下來。「……已經沒機會聽了。」

　　「我可不想再看見它。」誰讓它嚇到她了！

　　也對，這辦公室是他的，他有權利解決掉麻煩。「你這裡風水真好，剛才我才趕走一隻蟑螂，現在又躲著一隻長腳蜘蛛……」她忍不住調侃。

　　「這代表我親和力夠啊！」

　　「是啊！你真的很有親和力，專門吸引一些害蟲。」

　　「又不是野生動物，怕什麼？」他的嘴角噙著笑意。想起她剛才那副驚慌、求助於他的模樣，好可愛。

　　「有些人比野生動物更可怕！」像他，有時候霸道狂妄得像頭獅子，讓她招架不住。

　　「誰？」

　　「……」「你」這個字她含在嘴裡，沒有說出口，但一雙大眼卻盯著他看。

　　敢情她想說他？聶煒翰猜著。

　　「我要搬最後這一疊書了。」

　　當她跨出一腳，正準備下來搬最後一疊書時，他突然大叫了一聲！

　　「別動！還有一隻蜘蛛，可能是往生者的親戚！」

　　被他一吼，一腳突然踩空的她，前進也不是，後退也來不及，整個人定在空中約兩秒，最後，還是無法控制地往前傾倒——

　　他快速地張開手臂抱住她的腰，讓嬌小柔軟的軀體安全無虞地落入他的懷中，短短幾秒，她的臉頰正好觸貼著他的臉龐，她渾圓的胸部則不偏不倚地貼在他的胸膛上，兩人上身親暱地緊貼，幾乎沒有一絲空隙。

　　落入那個寬闊的胸膛後，她注意到他的呼吸噴在她的耳頰處，陽剛好聞的氣息熨燙著她的臉兒，熱烘烘的……

　　辦公室裡只有他們兩人，孤男寡女抱在一起，要是被別人看見還得了？

　　她一慌，稍稍拉開距離，使兩人面對面，四目交接之際，那對精銳的黑眸突然像深沉的黑潭般，釋出她不解的柔情，頓時，她的心跳像加速的馬達般，撲通撲通地響個不停！

　　奇怪，比起他交往的前女友，她的身材算不上傲人，臉孔也稱不上絕色，但是為什麼他對她老是有一種無法漠視的霸占感呢？

　　她的腳下根本沒有什麼蜘蛛的親戚，他只是藉故捉弄她，不想她太早離開他的辦公室。

　　當他的大手握住她柔軟的腰身，嗅聞著她發間傳來的馨香氣息時，突然感到一陣心猿意馬，連呼吸都變得紊亂了。微妙的異樣感在胸臆間升騰，他突然希望可以這樣一直抱著她，不要分開。

　　「你……是不是該放我下來了？」她輕聲問著。

　　她從來沒有和男人那麼親近過，但她卻跟他有過兩次意外的親密擁抱，且一次比一次更令她意亂情迷，看著他的黑眸，她總有一種快要被吸進去的危險感覺。

　　「我要確定一下，蜘蛛現在是不是在你腳下？」

　　她一緊張，趕緊問：「還沒走？」

　　「嗯……它正往桌子的方向爬走了。」他看著地面。

　　她瞅著地面，沒看到任何爬蟲類，一回頭，捕捉到他唇邊噙著壞壞的笑意，立即氣得大眼圓瞠。「吼，幹麼開這種玩笑啊？快點放我下來啦！」她臉紅地掙脫他的擁抱。

　　這可惡的男人，居然開她玩笑！

　　她很快地跳了下來，瞪他一眼。

　　他不是很忙嗎？居然還有時間尋她開心。

　　她提起最後一疊書，瀟灑地說：「我還得去黃昏市場，再見。」

　　剛走出總經理辦公室，背後就傳來一道惡魔的聲音——

　　「明天中午，我們頂樓見嘍！」

　　她真想拿起手上的紙，揉成一團，再堵住他的嘴！

　　本以為總經理離她這個小職員天高皇帝遠，老死不相往來的，結果現在不但每天中午都得跟他吃飯，有時候還得幫他跑腿，怎麼想都覺得自己……好像虧大了。

　　看著她離開的娉婷背影，他臉上的笑意未減。

　　光想著她的表情，不管是俏皮的、害羞的、生氣的，都可以牽動他的心，逗他開心發笑，消除他一天的疲勞，讓他快樂一整天。

　　結束前一段感情後，他總是帶著冷漠的面具面對女人，理性地拉起愛情警戒線，唯獨對她，他總是沒有設防，失去了引以為傲的理智和判斷力。

　　這種久違的異樣感，觸動了他心底深處最敏感的區域，某種期待也開始醞釀發酵了。

　　心動的開始，就是愛情萌芽的時刻了。

　　他像個十八歲的少年郎，既欣喜又亢奮，希望時間可以過得再快一點，他期待能夠快點再見到她……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3-22 01:29:19

第四章

　　又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

　　頂樓上，聶煒翰坐在孫韻如的對面，開心地接過她遞來的便當。

　　日正當中，大多數的員工都喜歡往有冷氣的餐廳跑，沒人會想待在炙熱的頂樓上用餐；但他不在乎，只要可以和孫韻如獨處、營造甜蜜的幸福，就算太陽要燃燒到四十度也無所謂。

　　心裡為了這短暫的相處而感到喜悅，但他一打開便當盒蓋後，濃眉不禁一蹙。

　　她昨天下班不是說了要去黃昏市場嗎？怎麼今天的菜全都是滷料？

　　油豆腐、海帶、豆乾、紅蘿蔔，幾乎占了便當的一半，只有幾片高麗菜點綴在其間，看起來雖然可口，但他不禁暗忖，她平日都是這樣吃的嗎？

　　沒有魚、沒有肉，等於營養不均衡。看著她纖瘦的肩膀，他心底不禁滑過一絲心疼，她難道不懂得對自己好一點嗎？

　　「今天的菜色好簡單。」

　　「簡單？不會啊，我覺得挺豐盛的。」

　　見她咀嚼著飯，吃得津津有味，不吐一絲怨言，他忍不住板起臉，故意挑剔。「沒有肉，也沒有青菜，怎麼吃？」

　　抬眸，她這才發現他繃著一張臉，猜出了他不滿意她準備的菜色。

　　「喔，對不起，初一十五是我奶奶吃素的日子，所以我才會滷這些好吃又下飯的素料——」

　　「我沒有吃素的習慣！」他打斷了她的話。

　　她愣瞪著他！就說了，少東怎會滿意粗淡的菜色？

　　多了一張嘴吃飯，她買菜不但要更懂得精打細算，還得配好菜色，滿足那張惡魔少東的嘴，知不知道她有多辛苦啊？真是不知好歹！

　　「我就是為了省錢才會帶便當的，如果你不喜歡，可以自己叫便當來吃！」她可沒強迫他吃她做的便當。

　　「這樣吧，我每個月付你伙食費，你負責買好一點的菜色帶便當給我。」他偏不叫外面的便當，只愛吃她親手做的餐盒，何況他的本意不是要挑剔菜色，而是希望她能吃好一點。

　　——怎麼這句話聽起來像是丈夫對妻子講的話？

　　「我……」她想拒絕，因為為他準備便當，只當是還他人情債，怎能收錢？

　　「拿著。」他從口袋裡掏出皮夾，塞了三千塊在她手裡，才不管她收不收。

　　「太多了啦！」如果光是準備他一個人一個月的午餐分量，三千塊應該偶爾可以買點龍蝦沙拉了。「而且我怎麼知道你喜歡什麼？」

　　「給我加點葷的，豐富點、用心點……我看這樣吧，明天下班後，我跟你一起去市場一趟，總之不要省東省西的，我可不想變得跟你一樣瘦巴巴的！」他繃著臉，忍不住再叨念幾句後，這才開始低頭吃著便當。

　　看著他，發現他的黑眸釋出了友善溫暖的光芒……這是她的錯覺嗎？

　　明明是幾句責備的話，為什麼她聽起來卻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我有很瘦嗎？」她看看自己，雖稱不上豐腴，但也不算皮包骨啊！

　　「昨天我抱你的時候，覺得你的尺寸很小。」

　　尺寸？「什麼尺寸？」

　　「胸部。」他抬頭，眼睛突然定在她的胸部上。

　　聞言，她的俏臉立刻紅得像番茄似的！誰……誰要他那麼注意她的上圍了？再說了，她都幾歲了，吃得再豐盛，胸部也不會長大了，他分明是在譏笑她嘛！哼，惡少東！「喂，小心我在飯裡放瀉藥喔！」

　　瞧她可愛臉紅的反應，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就是喜歡她這種自然不造作的純真性格。

　　由於平常他看起來很威嚴，所以公司裡的人都把他當閻王看，個個像隻無膽的小老鼠，避他唯恐不及，除了不滿他的老主管外，就只有她敢挑戰他的權威。

　　他喜歡這樣的她，也只有面對這個小女人時，他才會變了個人似的，卸下平常威嚴驕傲的面具和總經理的光環，輕鬆地和她吃飯聊天。

　　「對了，你昨天幾點下班？」她很好奇他昨晚獨自在公司打拚到幾點。

　　「十一點半。」

　　「留那麼晚？！」她大眼一睜，嘴巴一張。

　　她的眼眸像滿天星斗，閃耀光芒，那沾著油的唇看來透潤瑩亮，咬起來應該很可口吧……

　　他突地一怔。最近的他很反常，根本不像上司對下屬那樣，對她保持著禮貌的距離，而且午餐時間時，兩人的話題總可以從菜色延伸到其他事上，總經理和小職員的懸殊距離，已被他擱在一邊了。

　　她一個溫婉的淺笑、一個不經意的吐舌頭、一個皺眉，都讓她看起來比便當美味數倍，秀色可餐得教他難以自持啊！

　　以為前一段戀情夭折後，他對於愛情已不敢有所奢求，只想專心地埋入工作裡，在事業中找到成就感。但是，遇上孫韻如後，他封閉已久的心漸漸被開啟了，有了啟動愛情的力量。

　　她不同於其他女人，像她這樣年紀的女人，應該和其他部門的女人一樣，懂得追求時尚、美食、新鮮感；但，她樸實不虛華，勤奮地守著本分，做好上司交代的每件事，每天還不嫌麻煩地帶便當，從菜色中，他看得出她很節儉，而這份節儉總教他很心疼。

　　正因為她是如此特別，他才會特別注意她的存在，對她總有超乎尋常的在乎。

　　「你對我倒是挺關心的。」

　　「才不是關心！」她急急否認。「只是好奇你怎麼有那麼多事可以忙？」

　　「剛接任有四十年歷史、獲利每年都在下滑的老公司，要做的事當然很多。讓公司改頭換面，就是我改革公司的第一步。」

　　一提到改革，她就想起了那天聽到老主管們聚在一起討論推翻他下台的事，忍不住提醒他。「說到改頭換面……你知道嗎，有很多人不滿你強勢的作風。」

　　「我知道。」他老神在在地挾起一個紅蘿蔔，放進口中。

　　儘管他並不想在公司裡樹立敵人，但是他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父親一手創立的事業，在守舊的老派主管把持下而被迫關門倒閉，尤其老派主管們仗著資歷深、和老爸有交情而不服從他，也從不檢討改進的工作態度，更教他難以忍受，兩造的衝突是可以預見的，在所難免。

　　「你知道多少？」她很著急，擔心他的處境堪虞。比起那些老謀深算的資深主管，他還那麼年輕，鬥得過他們嗎？

　　「那些老派的主管不想改革，不滿我的鐵腕作風。」

　　「何止這樣，他們還認為你是個只會花錢、重視形象的少東，甚至想暗地裡把你拉下台——」

　　她一說完，突然以手捂住嘴，她會不會說太多了？

　　會不會又惹他不高興，再度導致兩造的紛爭？

　　她懊惱地抬眸，意外地捕捉到他居然在笑，且黑眸閃現高深莫測的光芒。

　　「幹麼笑？」她可是頗替他擔憂耶！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資訊。」知道她會擔心他，且還主動地提點他老主管們想推翻他，他覺得心裡暖呼呼的。

　　曾幾何時，有誰真的關心過他了？

　　交往多年的前女友，只在乎追求新鮮感而和別的男人結婚，讓他承受失戀的椎心痛楚；年邁的父親仁善念舊，最後丟了燙手山芋要他治理老公司；現在，老主管們不能諒解他改革公司的用心，反而處心積慮想推他下台。

　　只有孫韻如，在她充滿憂慮的眼神裡，他才感覺自己是被重視的。

　　「既然知道他們不滿，你為何還要執行那些除舊布新的策略？」

　　「那麼，你覺得應該如何整頓一家守舊的老公司？」他倒想聽聽她的意見。

　　「要整頓公司，也可以不必和老主管們對立衝突，如果事先和他們溝通，和平取得共識，至少不會讓人反彈，引起老主管的不服。」

　　「公司的獲利一直往下滑，這已經不是只靠單純的溝通能解決的問題了，必須有創新的點子和明快的執行策略，才有辦法讓公司盡早獲利。」

　　如果他沒有先拿出強力主導整頓公司的魄力，那麼跟他念舊惜情的父親，放任公司獲利走下坡的行事作風，又有什麼不一樣？

　　「那麼你打算怎麼做？」聽起來，他似乎在暗中進行什麼計劃。

　　「看在你告訴我一個情報，我可以跟你分享我的改革計劃。不過，你得先答應我，在我還沒有宣布消息和公布名單之前，請你要保守秘密。」

　　「好。」她答應。

　　「我會先整頓辦公環境，接著我要摒棄人情包袱，整頓人事。總之，除舊布新是我徹底改革公司長久詬病的必要行動。」

　　整頓人事、除舊布新？她倒抽一口氣，驚呼一聲。

　　「你的意思該不會是……要裁員？」

　　「你很聰明。別忘了跟我的約定。」

　　她點頭如搗蒜，臉色卻白得跟紙一樣。

　　一想到這裡就覺得很恐怖，到時候人事會大洗牌，那些老主管會不會成為他首先「開鍘」的對象？

　　「還有，我除了整頓公司的內部環境，添購廠房設備，改善公司形象外，同時也打算開發新產品，推出廣告行銷，希望能激勵員工的心，讓他們更有信心積極拓展公司的業務。這絕不是揮霍金錢，而是營運的基本布局，如果只是保守地節流省錢，在原地踏步，底下的人是無法施展業務的。」

　　告訴她這些，是因為他在乎她對自己的想法。目前他的親信不夠多，很希望她跟他站在同一陣線上，克服種種的挑戰和難關。

　　聽完他講的一番話後，她突然一怔，眼底燃起欽佩的光芒。

　　「原來是這樣。」看來是她誤會他了。

　　他的每一個動作，其實都是積極地在為公司的營運布局，他不是像資深老主管們想的那樣，只是個重視外表、喜歡揮霍金錢的少東……

　　他或許是個霸道專制的總經理，但身為少東，對於經營績效不彰的公司，他有抱負、有目標，並努力積極地朝目標邁進，這點使她佩服不已。

　　面對市場的不景氣，除了要對外積極拓展公司的業務，同時還要排除公司內部對他的反彈異聲，他接任這個位置其實非常辛苦，阻力重重，但他仍盡力做好每一件事。

　　在他強悍的作風背後，其實是為了挽救公司而努力，這樣的付出和積極，猛地撞擊著她的心，先前對他的壞印象，已整個改觀。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以後，公司裡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告訴我。」

　　真高興她願意和他分享這些事情，這代表著她真的在乎他、關心他。

　　看著她的眼眸，異樣的感覺再度在他的心底翻湧波動著，他的心充斥著前所未有的愉悅感，漾起久違的悸動。

　　整頓公司才剛在進行而已，還沒有找到成就感，但光是她理解體諒他的眼神，就給了他一股默默支持的力量，讓他推行改革公司一事更有動力了。

　　※　※　※

　　隔天。

　　下班鐘聲響了，總務部員工個個快速地收拾桌面，準時下班，只有孫韻如還在接聽電話，將資料輸入電腦。

　　她今天沒有家教，所以下班後得先去市場採買一些肉類，免得菜色又惹得某人挑剔。

　　因為平常都是騎腳踏車上下班，所以關了電腦後，她習慣性地先去洗手間換下窄裙，穿上一身輕便休閒的衣服。換好後，再踅回辦公室準備拿包包時，突然在進門前撞上了一堵肉牆！

　　一抬頭，她看見了聶煒翰。「總經理，你有什麼事嗎？」

　　「有什麼事？你忘了我們的約定了嗎？」

　　「什麼約定？」

　　「不是說好了下班後一起去市場，采買我喜歡吃的食材？」

　　「你說真的嗎？」孫韻如一愣。

　　「當然。」他認真地點頭。

　　「可是，你不是很忙嗎？怎麼有空跟我去市場？其實你不必那麼麻煩——」

　　「不麻煩。」他截住了她的話。「有好的菜色，我才有好心情工作。」

　　「我是怕你工作繁重……不然這樣吧，你直接告訴我你喜歡吃什麼，不管是肉類、魚類還是蔬菜類，我會想辦法弄給你吃。」

　　「有些菜的名字，我也講不出來，非得到現場看才知道。」他硬是要跟。

　　她看著他，沒轍了。沒想到他那麼在意吃什麼，嘴真刁！

　　「喔，那好吧！我們一起到附近的市場會合。」她一面說著，一邊換上帆布鞋，拿起包包後，跟著他一起離開辦公室。

　　「誰說要分開走？」

　　「可是我的腳踏車得騎回家才行啊！」

　　「你都騎腳踏車上班？」他詫異地盯著她看。

　　「是啊！節能減碳，又能運動，多好啊！」她笑著說。

　　她是真的注重環保，還是為了省錢？

　　唉，為何她都不懂對自己好一點？

　　他知道她跟奶奶住在一起，她們的生活很拮據嗎？她是不是要奉養奶奶，所以才這麼省？

　　「你的腳踏車我會處理的。」

　　他們一起下樓，他到地下室開車，孫韻如則牽著腳踏車，到一樓等他。

　　不多久，她看見他開著閃亮高級的百萬名車來到她面前，相形之下，她的二手白色腳踏車像團不起眼的破銅爛鐵，好寒酸。

　　他等一下會不會乘機嫌棄她的交通工具？說些像是「都什麼時代了，還騎這種便宜貨，怎麼跟得上科技進步的時代」之類的話？

　　才這樣想著，閃亮的車門已被打開，聶煒翰下車，來到她面前，看了她的愛車一眼，什麼便宜的話一句也沒說，反而很感興趣的問——

　　「這是小折嗎？」看起來不是新的，但保養得很好。

　　「對。」

　　「折起來。」

　　「蛤？」

　　「快點折。」

　　「好。」她只好聽話地將車子對折、收起，而他則彎下腰，提起她的愛車，輕鬆俐落地塞到後車廂，再蓋上後車廂的門，回到駕駛座。

　　「你也上車啊！」他說著。

　　她一愣。怎麼覺得跟他相處越久，越覺得他很不一樣。

　　他居然不擔心只是個小職員的她，和身為總經理的他，兩人身分懸殊，一起坐車會引來側目……

　　想到哪裡去了？

　　他只是陪她去採買食材，純粹是為了挑他喜歡吃的菜色罷了，他們才不可能有其他發展的呢！

　　……其他發展？

　　她在幹麼啊？越想越歪了。

　　怕其他同事撞見了會傳出八卦，她趕緊鑽入他的副駕駛座內。

　　「往哪兒走？」他問。

　　「先直走，前面路口再右轉。」她習慣在住家附近買菜。

　　雖禁止自己別想歪，但一上車，她還是控制不住地往駕駛座看去。

　　他開車的神情好專注，飛揚的劍眉，看著前方路況的精銳目光，直挺的鷹勾鼻以及緊抿的薄唇，刻劃出英俊的線條。打方向盤時，他的動作沉穩而優雅，舉手投足間散髮著迷人而性感的男性魅力，這就是他吸引女同事們垂涎的原因之一吧？連她也忍不住要多看他一眼。

　　其實，如果他能改掉強勢霸道的脾氣，他的人緣應該會更好吧？

　　「你在研究我嗎？」

　　「……」被他這麼一問，她突然愣住。

　　等紅燈的空檔，他轉頭，黑眸盯住她。「有研究出什麼嗎？」

　　兩人明明有四、五十公分的距離，但一對上那雙盯著她的黑邃銳眸，突然間，兩人間像是沒有絲毫空隙般，車內的溫度彷彿瞬間升高了十度，令她有些難以呼吸。

　　那黑眸就像一張牢不可破的網，網住了她的視線、攫住了她的呼吸，這份突來的壓迫感，使她本能地往後退，努力地吸一口氣後，才能順暢呼吸。

　　「呃……我覺得你……很帥。」她誠實以告。

　　「這是大家公認的，還有呢？」他渴望聽見她可愛的小嘴說出更多他的優點。

　　「有魅力。」

　　他的黑眸一瞇，唇角漾起迷人的微笑。

　　也許她花錢很小氣，但讚美人倒是毫不吝嗇。

　　「但……脾氣還可以再好一點。」

　　「你不怕被我裁掉？」他收起笑容。

　　「我相信總經理是英明的，眼睛是雪亮的。」她一笑，對自己的工作能力倒是很有自信。

　　「這算是讚美嗎？」眉一挑。

　　「開車……可以再專心一點。」她仍不怕死地補充。

　　「什麼？」他的眉頭一蹙。

　　「看前面。」她伸出食指，指著前面的交通號誌。

　　紅燈已轉為綠燈。

　　他被迫將視線調回到前面的路況，暫時不再追問，心裡不禁埋怨著，這綠燈未免也來得太快了，他跟這個小女人還沒聊夠呢！踩下油門，車子繼續往前馳騁。

　　她的頭轉向前方，眼角的餘光仍不時偷瞄著他。

　　這個坐在她身邊的霸氣少東，好像跟剛認識時不一樣了。以前他在她的心目中，是個趾高氣揚、沒有耐心、浪費金錢的霸氣少東；但現在的他，雖然一樣霸氣，卻是個能力卓越、工作認真、細心的男人。

　　對他的好感正一點一滴地在她心中累積，不知道這個少東還有什麼她看不到的優點呢？

　　她心裡不禁期待著能一一挖掘出來。

　　※　※　※

　　擔心聶煒翰逛不來傳統市場，她帶他到住家附近的大型超市。

　　她推著推車，走過生鮮區，他則跟在她後面。

　　「你想吃什麼？」她好奇地問著。

　　「什麼都吃。」

　　說得好像很好養一樣，他根本很挑食，不喜歡吃青菜的。她故意問：「吃人肉嗎？」

　　話一說完，她就後悔了，因為他居然回頭，銳眸盯著她的嘴唇看了好久！她的嘴唇……算人肉嗎？

　　嗟～～想到哪裡去了？害她心跳加速。她不安地回問：「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有。」他沒有多說什麼，又轉回頭去。

　　習慣在她面前擺高姿態的他，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對她的好感，怕嚇到她，只好別開眼睛。

　　他一向是個以自我為中心的男人，傲氣而霸道，在別人眼中像個魔鬼，但她的一舉一動，卻總是牽動著他，讓他敏感而專注地注意著她的表情變化和情緒起伏。

　　對於自己這樣微妙的改變，他不是沒有發現，他好像越來越喜歡她了。

　　喜歡到想趕快見到她，喜歡和她獨處的每一刻，沒看見她時，他也會想念她，他已經沉溺在她率真自然的甜美笑容之中，淪陷情海了。

　　孫韻如看見一片肉質細白的鱈魚，拿了起來，一瞄到價錢後，又掙扎地放了回去。好貴喔，一片鱈魚的價格，她都可以滷一鍋素料了。

　　「就這個！」

　　某人發現她的表情後，立刻把她剛放下的鱈魚片拿到她的推車籃裡。

　　「你……喜歡吃鱈魚？」這麼巧？她只是剛好拿起來看看而已。

　　「非常喜歡。」

　　好吧，看在他喜歡的分上，她可以做給他吃。

　　兩人再往前走，她常常停下腳步，看著食材，總要細心地觀察新鮮度、價錢和保存期限等標示，而他總是在她挑過放下後，不看價錢，也不看日期，就丟入她的推車籃裡。

　　「蛤蜊、蝦子、梅花肉、雞腿肉、新鮮干貝、鮑魚……」等她回過神時，才發現籃子裡已經有那麼多她曾經猶豫，沒下決定買的食材。

　　是怎樣？不用錢喔？還越挑越貴！

　　除了前四樣她偶爾會買外，干貝和鮑魚是她剛才突然瞄了一下，沒決定要買的食材，卻也被他挑中，他真的是吃慣山珍海味了嗎？

　　依她看，現場要是有上等的燕窩或魚翅，他應該也會毫不考慮地把它們丟到推車籃裡吧？

　　「你喜歡吃的東西裡，沒有青菜。」她提醒著，看他的眼神，像是看到了暴龍一樣。

　　原來是肉食性動物，難怪他的脾氣那麼霸道專制。

　　「那倒不一定，甜椒、辣椒我都喜歡。」

　　「辣椒……」她腦中立即浮現出一隻暴龍咬著辣椒、拚命噴火的畫面。

　　「對了，我挑的這些食材不必分開煮，你跟你奶奶可以一起吃。」他看看籃子裡頗有分量的肉，滿意地對她說著。

　　他皇恩浩蕩，實在使她受寵若驚啊！是說，如果她和奶奶都跟著他吃一樣的食物，那麼她和奶奶的個性會不會也跟他一樣，變成噴火暴龍？

　　……等等，他該不會是故意挑她沒挑的食材，然後要她們祖孫倆一起跟他分食吧？

　　他會那麼貼心嗎？

　　「怎麼了？」

　　「沒什麼！」她心裡這樣想，眼睛試探性地落在一塊厚厚的沙朗牛肉上，停留的時間過久，很快地，沙朗牛肉被拿起，放進推車籃裡。

　　「牛肉也來一點吧！」聶煒翰說著。

　　果然，她的眼睛只要盯著某個食材太久，他就會決定買那一樣。他什麼時候變得那麼細心體貼了？不是說好只挑他喜歡的菜色嗎？

　　「不要挑那麼多啦！」她把牛肉放了回去。

　　「我喜歡。」

　　「這個先不要，保存期限快到了。」她堅持，她只是試探他而已。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明明說好了今天是來買他喜歡吃的食材，但他卻專依她的喜好挑，他到底在想什麼？

　　他上次要她把菜色準備得豐富點、用心點，不要省東省西，吃得太瘦了……難道，他嫌棄她準備的菜色簡單只是藉口，他其實另有別的想法？

　　捨不得她太瘦嗎？

　　突然冒出的想法，使她的胸臆間湧上一股暖意，心湖震盪著，泛起悸動的漣漪。

　　「好吧，現在買什麼好？」

　　「嗯……我們已經有蝦、豬、雞肉，肉類太多了，我奶奶說吃魚吃肉嘛愛有菜軋啦，所以，我得想一下你挑的這些要配什麼菜好呢？」

　　「簡單，蝦子鹽酥、梅花肉紅燒、雞腿用滷的，干貝嘛……炒甜椒蘆筍。」他腦海中已經浮現了一桌豐富的菜色。

　　「真會配菜。」她漾起笑。

　　「沒什麼，從小就是吃這些菜色長大的。」所以，他想讓她也嘗試跟著他吃一樣的。

　　「不過我覺得青菜還是少了點。」

　　她遙望著對面的蔬果區，應該過去看看有什麼青菜。

　　孫韻如正想推車過去，才踏出一步，轉角突然傳來一陣孩童的笑聲，一個手裡推著推車的頑皮小鬼，快速地往她的方向直直衝來！

　　她猝不及防，愣在當場。

　　下一秒，一隻大掌牢牢地扣住她的腰，往後一扯，迅速地將她拉了回來。

　　她是順利地躲開了頑皮孩子的撞擊，但身體卻貼進一堵結實溫暖的懷裡，他將她抱得好緊，氣氛變得曖昧而詭異，害得她左胸又撞擊出某種悸動的頻率了。

　　上回在他辦公室裡，也被他抱過，但這次的擁抱顯得更密實，他的胸膛溫暖，散發出呵護和珍視她的安全感，一種甜甜暖暖的幸福包圍著她，這份異樣的悸動，使她的心湖掀起了美麗的波瀾，她開始感到暈頭轉向了。

　　她真希望就這樣靠在他結實的懷裡，享受這份安全而溫暖的專寵……這個念頭一興起，她的臉立刻像是被火烙到一般，變得艷紅。

　　天啊！這裡是超市，她的身旁有很多情侶和夫妻檔經過，現在兩人做這樣親密的舉動，別人會誤以為他們也是情侶或夫妻吧？

　　「謝謝……」她想推開他，但她腰間的力道卻收得更緊，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等一下。」他說著。

　　儘管這裡是超市，可能會有人投來異樣的眼光，但他不在乎，他只想再抱她久一點，感受兩人間那種親暱的美妙感。

　　她的臉紅透了，萬一遇到鄰居怎麼辦？

　　他管不了別人怎麼想，儘管面對愛情，他或許還沒有準備就緒，心情有點紊亂，但此時的他渴望抱她，渴望疼惜她，渴望填滿心中的一處空缺，這是可以確定的。

　　只有甜美的她，能夠讓他感受快樂美好，驅走存在他心底的窒悶空虛，救贖他對愛情的不信任感。

　　他將她轉過身，托住她的下巴，輕輕地刷過她那誘人可口的唇畔。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才短短的幾秒中，他迷人的氣味就襲上她的唇，他眼中跳躍著火花，她感覺頭一陣暈眩，就像喝了酒一樣，有些微醺，心正一寸寸地淪陷在他的柔情裡。

　　「男生愛女生！姊姊羞羞臉！」

　　她一驚，退了一步，退離他的懷抱，看見說話的人，正是剛才那個頑皮小鬼，立即羞紅臉，趕緊推著車子跑到對面的蔬果區裡。

　　他攝人心魂的黑眸，還有剛才吻她的舉動，都教她好害羞，卻又好甜蜜啊……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少東呢？

　　既傲慢又體貼，既霸道又柔情。

　　他貴為總經理，卻能包容她的直言直語，並對她禮遇有加，連飲食也暗地裡關切。

　　而且，他還老是三番兩次這樣抱著她不放開……

　　知不知道，他這樣百般關照她，一次次地撩撥著她的心弦，已經使她的心開始蠢蠢欲動，有了甜蜜的期待？

　　愛情好像輕叩她的心門了。

　　隨著兩人頻繁親近的相處，對愛情的憧憬漸漸浮現，一顆跳躍的心再無法保持平靜了……

　　聶煒翰知道，自己越來越失控了！

　　有多久不曾這樣過了？

　　對於愛情，他曾經受過挫折，所以他總是以為自己不會再碰觸愛情，但現在他卻情不自禁地吻了她。

　　很不可思議，只不過是一個淺嘗的吻而已，但那甜甜溫溫的感覺卻在他空虛孤寂的心中灌滿了愉悅和滿足，點燃出對情感的悸動與渴望。

　　他以為自己不會那麼快想再碰觸愛情，但他抵制不了來自心底最深的渴望。他的嘴角揚起滿足的笑容，在她身上找到了愛情的蹤跡。

　　雖然他還無法確定自己是否能再接受新戀情，但跟她在一起，是那麼的快樂，她的真誠善良烘暖了他的心，讓他暫時卸下解救家族企業的龐大壓力，也讓他無法忽視對她的喜愛。

　　愛情再度在他的生命中降臨了，他該不該忠於自己的感覺，勇敢地去喜歡她呢？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3-22 01:29:42

第五章

　　他真的可以再接受一次戀情嗎？

　　昨晚她一定在他緊抱不放又輕吻她後，受到驚嚇了，她不知道會怎麼看待他？

　　她會不會把他當惡狼看待？

　　他是不是太衝動了，沒有考慮到她會不會從此不理他……

　　儘管他的情緒患得患失，但是，當務之急得先解決公司的問題才行，他必須暫時擱下惱人的愛情習題。

　　下午，在擬訂裁員黑名單前，他召集高階主管，開了一場會議。

　　會議進行的重點，就是告知大家，他決定拋棄舊有的公司制度，重新擬定公司管理規章，制訂獎懲辦法，並針對提升公司的績效，要各個部門主管在三天後，提出有建設性的方針。

　　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若是依照他力圖改革的決心和執行政策的鐵腕作風，他大可不留情面，大刀闊斧地裁員，不必寬宏地對待暗地裡打算聯合起來推翻他下台的老主管們。

　　但是，因為韻如的一番話，使他決定給他們機會。

　　她提議他和內部人員溝通，避免引起反彈不服，他再三斟酌後，才出此策，希望老主管們能好自為之，配合他的改革政策。

　　他給老主管們三天的時間，若他們再提不出具體改革辦法，那麼他絕不再寬待。

　　他這樣的改變，不難看出她真的滲透了他的心，連他的個性也開始受到她的影響，變得有點人性化了。

　　比起他那個交往很久，又喜歡追求新鮮感的前女友，孫韻如只稱得上可愛甜美而已，但為什麼她總是能吸引他的目光，讓他不由自主地迷戀起她呢？

　　「總經理，一線有您的電話。」內線分機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好。」他接起電話。「我是聶煒翰。」

　　「煒翰……」

　　一陣熟悉柔軟的嗓音飄入他的耳裡，他渾身一顫，全身微僵。

　　是他的前女友，傅薇玲。

　　「不認得我的聲音了嗎？我是薇玲。」

　　「有什麼事嗎？」他很快地恢復鎮定。

　　「……我是聽世文學長說，你回台灣接任家族企業了，所以才打電話來確認，沒想到你真的回台灣了！」大學學長世文是他們共同認識的朋友，當時她和聶煒翰是公認的一對戀人，經常出雙入對地參加學生聚會，雖然兩人分手四年了，但學長仍跟他們各自保持聯繫，關於聶煒翰的消息，都是她從學長那邊打聽來的。

　　「是啊，我是回來了。」

　　兩人分手後，他就不願重新踏上台灣這塊傷心地，寧可留在美國創業，把心思全投注在工作上，就是為了徹底忘卻那段情。

　　「怎麼沒打電話給我？」傅薇玲在那頭欣喜地說著。

　　一聽到他回來的消息後，極度思念他的她好開心，渴望能再見見他。

　　「有必要嗎？」

　　四年前，他們是眾人眼中絕配的情侶，他們一起共度許多美好歡樂的歲月，他曾經以為她會是他人生中的絕佳伴侶。曾經。

　　愛情遠離後，再經過時間的冷卻，他已走出失戀的低潮期了。

　　當時的她，年輕開朗又美麗，喜歡追求刺激和新鮮感，家世也不差，而他們兩人交往的時間太久了，新鮮感早已隨著時間褪去了，再加上相隔千里之遠，有男人乘虛而入追求她，她確實很容易會迷惘。

　　既然她已投入別人的懷抱，不再眷戀他，他又怎麼能綁住她追求幸福的權利呢？

　　這些年來，他已經慢慢可以體會她寂寞、需要人陪伴的心情，對她也不再存有依戀了。

　　感情的事，他漸漸看開，明白該走的會走，該來的會來，沒什麼好強求的。

　　「煒翰……我們……可以見個面嗎？」她知道，過去是她對不起他。

　　四年前，她背棄聶煒翰，和一個會說甜言蜜語，擅於營造浪漫氣氛的男人閃電結婚了。

　　丈夫追求她時，把她寵得像個公主一樣，她貪圖一時的快樂，只想著和對方在一起，誰知婚後，他卻常假藉公事之便，和女同事發生婚外情，四年來桃花不斷，兩人常常為此吵架，兩個星期前，肚子裡的小孩子也因為爭吵而流掉了。

　　只要一想到丈夫不斷的外遇、背叛，她就更加思念專情的聶煒翰，懷念著以前他對她的好。她很後悔自己背叛聶煒翰，選擇了一個讓她生活在不幸福婚姻中的男人。

　　知道他回台灣後，她多希望可以和他重拾往日的舊情，所以才會厚著臉皮打電話找他。

　　「對不起，我很忙。」他不想見她，不是因為對她有著眷戀或恨意，過去已成過去了，他沒有時間留戀從前，一切總得向前看。「我有很多工作等著做，分身乏術，實在撥不出時間。」

　　「是嗎？那……我知道了。」她的話顯得很無力。

　　「再見。」他很快地掛掉電話。

　　她為什麼來電話呢？她都已經是個有夫之婦了，他和她的戀情也早在四年前就畫下了句點，甜蜜已成過去。對她，他只有真心的祝福，早已不再留戀過去了。

　　何況，現在他的心底還住著一個女人，早已容不下別人了。

　　他的腦海裡浮現一張甜美的俏臉，那臉有著可口誘人的菱角嘴，大眼不笑時仍會閃現笑意……

　　※　※　※

　　接近下班時間，孫韻如坐在電腦前，打著報表，但這一整天下來，大腦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浮現聶煒翰斜飛的劍眉、黑邃而柔情的眼眸，還有吞噬人心的薄唇……

　　一想到他昨晚在超市裡緊抱她不放，還乘機輕薄她的唇，她的臉頰就不由自主地飛上兩朵紅雲。

　　他到底是一時衝動，還是因為她已經占據了他的心？或是……他覺得她善良好欺負，忍不住要吃她的豆腐？

　　雖然他是個什麼都吃的肉食主義，但她看起來有那麼可口嗎？

　　她理不出頭緒，猜不透他的心到底在想什麼？

　　但他的舉動已經擾亂了她平靜的心，他那霸道又柔情的眸子，讓她整夜無法成眠，陷入甜蜜的困惑之中。

　　很想問問他為何對她做出那樣的舉動，是不是喜歡她？但又怕是自己想太多、自作多情，其實他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

　　唉，她的一顆心就像浪潮般，起伏不定。

　　拿起空杯子，去茶水間倒開水，經過陽台時，又看見了老主管聚集，她悄聲地走了過去，好奇地聽著他們的對話。

　　「他竟然一意孤行地修改公司制度，還說三天後就要各個部門的主管針對提升公司的績效提出有建設性的方針，這根本是在刁難我們這些老主管嘛！」總務部的葛經理首先開炮。

　　下午，他們和總經理召開會議後，大夥兒相當不滿，總覺得聶煒翰故意在刁難他們，找他們老人家麻煩，但卻敢怒不敢言，於是，他們才會義憤填膺地聚在一起，打算想出倒戈對策。

　　「是啊！我過的橋比他走的路還多呢！他真的以為去美國喝了洋墨水後，就能夠治理一家大公司嗎？還早呢！」業務部經理不滿他的作風。

　　「最好是早點把他弄下來，免得我們自己不保。」財務部的主管說著。「我想跟老董事長約時間，可是聽管家說，他到美國去靜養了，不在國內。」

　　「是嗎？他會不會是故意躲我們的？」研發部的主管猜疑著。

　　「哼！如果是這樣，不如我們想個辦法……來……」葛經理要大夥兒湊近，壓低嗓音，研擬對抗總經理的對策。

　　孫韻如聽到這裡，已經聽不到聲音了，趕緊躡著腳再走進辦公室裡。

　　看來，聶煒翰的計劃已經勢在必行了，但那些老主管不僅不理會，還暗地裡炮轟聶煒翰，不服他的改革政策。

　　相較於聶煒翰的用心努力，想給他們一次機會，這些主管們卻只一味地在暗地裡想著要捅他一刀，實在很不厚道。她忍不住站在聶煒翰那邊，想暗助他一臂之力。

　　聶煒翰的判斷是精確的，老主管們思想守舊，墨守成規，對於提升公司的業績早已力不從心，公司真的需要徹底的整頓一番才行。

　　唉，她的心不知從何時開始，竟已經一面倒地偏向聶煒翰那邊了。

　　是他的吻在她身上起了作用嗎？

　　還是，她早就被他英俊迷人的風采給迷得暈頭轉向了……

　　※　※　※

　　這兩天，在頂樓吃飯時，氣氛怪怪的。

　　他沒有提起為何會衝動地吻她，她也不好過問什麼，兩人都識相的心照不宣。

　　看他埋頭吃著她做的便當，也沒有再挑剔菜色，這樣反而讓她覺得不習慣。

　　「我做的你吃得還習慣嗎？」

　　「不習慣我還會吃嗎？」

　　這才像他說話的風格嘛！只要聽他說話，不管說什麼都好，不然很奇怪。

　　她想起了兩天前聽到老主管們的對話，忍不住問問他。「你已經開始採取行動了嗎？」

　　「什麼行動？」

　　「就是針對提升公司的績效，要各個部門主管提出有建設性的方針。」

　　「嗯。」他好奇地問著。「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聲音？」

　　「對。」她點頭。

　　「他們又說了什麼嗎？」

　　「他們說你不尊重他們，也試著私下去找董事長，但是聽說董事長出國靜養了，這消息是真的嗎？」

　　他嘴角噙著笑意。「是真的，為了不讓那些老主管來擾亂我爸的思緒，我暫時送他去美國了，讓他耳根子清靜清靜，好好休養。」

　　當然，之所以有餘裕的時間提前做安排，這都要感謝孫韻如事先的告知，才能避免他虛弱的父親病情加重。

　　「那麼他們打算怎麼做？」他隨口問了問。

　　「他們想著計謀要對付你，可是我也不知道是什麼計謀。」

　　「無所謂。」他早已作好心理準備了。

　　只要他們提不出有建設性的提案，到時候他便有「開鍘裁員」的理由了。

　　突然，一陣音樂鈴聲響起，孫韻如很快地放下便當，從口袋裡撈出手機，看了下來電顯示後，嘴角微揚地按下通話鍵。

　　「喂，遠仁啊！」

　　遠仁？是誰？

　　聽起來應該是男人的名字，會是她的男朋友嗎？

　　聶煒翰一凝，一顆心提得老高，七上八下的。

　　知道她可能有對象，他的心感到極度不安，一捕捉到她的嘴角居然還掛著笑意，他的胃似乎沒用地絞痛起來。他趕緊將耳朵拉長，忍不住想探聽更多通話內容。

　　注意到他投遞而來的視線，孫韻如起身，越過他身邊，刻意避開他談話。

　　「喔，這樣啊，你今天要跟爸媽聚餐嗎？」

　　聶煒翰的視線幾乎都緊盯著專注講電話的她，片刻不離，突然間，某片東西掉了下來，他好奇地跟在她後面撿了起來。

　　「８？！」這不是手機上面的按鍵嗎？怎麼會掉下來？

　　該死，現在不是注意這個的時候！他把「８」收到口袋裡，先聽聽她到底在跟誰講電話比較重要。

　　「這次考得很好是吧？好啊……我不用去，你們去就好了啦！這樣啊，那好吧，我們晚上七點在餐廳見面，一起慶祝你拿到進步獎。」

　　她的家教學生在她的教導下，成績進步了，這一切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

　　收線後，她回到他旁邊坐著，順手將手機放在桌上，嘴角揚起滿足而愉悅的笑意。

　　「跟誰通電話啊？好像講得很開心。」他故意裝作順口問問。

　　「喔，你不認識啦！」

　　「男朋友嗎？」她越是這樣，他越是焦急、想追問。

　　「不是啦！」她揮揮手，繼續捧起便當吃飯。

　　他稍稍鬆了一口氣，但扒了兩口飯後，心裡又按捺不住地問：「晚上要聚餐？」

　　「對，他們一家人要請我吃飯。」

　　他們一家人？！還說不是男朋友，都已經進展到要見男方的父母了！

　　這怎麼可以？只要一想到她披著白紗，挽著別的男人的手走向紅毯的那一端，他的胃部就快速翻攪，極度不舒服。

　　「糟了，我的８掉了！」她眼角餘光不經意一瞄，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發現數字鍵「８」竟然掉了！

　　只顧著跟他說話，都沒注意到手機的按鍵又掉了。

　　唉，「７」跟「９」都掉過，現在換「８」了。

　　她沿著剛才的路走回去，低頭尋找失落的那片按鍵。

　　他撈起放在口袋裡的「８」，原本想掏出來還她的，突然又把手收了回來。「你的手機也該換了吧？」

　　他看不慣她對自己這樣苛刻，捨不得花錢對自己好一點，省錢到令他看了都心疼。如果把「８」還給她，她就沒有理由換新的手機，如果她找不到，他就能買支手機，展現愛意了。

　　「還可以用，幹麼換？」他跟心婷一樣，都是有錢人家的子弟，不知民間百姓的疾苦。

　　「你這種小氣風格，怎麼會有男人喜歡你呢？」他開玩笑地說著。

　　「哈，我人緣好得很。」她笑咪咪的，因為今天心情很好，不想跟他計較。

　　她走來走去，還是找不到「８」。

　　難道是掉在辦公室嗎？

　　她趕緊坐下，埋頭扒飯，不再和他說話，一心只想吃完飯後回辦公室裡找找看。

　　聽完她所說的話，不安和怒氣像火球般，快速地在聶煒翰的胸臆間充斥。

　　她人緣好，他為什麼要生氣？他有什麼理由生氣？

　　她有沒有男朋友、私生活過得怎樣、願不願意對自己好一點，都不是歸他管的，不是嗎？

　　只是，他就是控管不住自己的心，迷失在愛情的胡同裡，怎麼也繞不出去，只能留在裡頭擔心跳腳。

　　她那麼善良單純，會不會被別的男人騙了？他實在很想阻擋她去赴約……

　　「對不起，我吃飽了，先走了！」她把便當吃完了，急著下樓。

　　他一抬頭，發現她已經抱著便當盒，小跑步地離開他的身邊。

　　※　※　※

　　稍晚，過了下班時間。

　　聶煒翰在辦公室裡，正在擬訂拓展業務的計劃。

　　泰國和大陸都設有工廠，若要提升營運業績，開發東協市場、擴大大陸內需，是公司的首要任務。

　　他一邊思考，一邊擬著拓展業務的方向和計劃，接著他第七次不安地看了一下腕錶的時間。「六點五十分。」

　　她去赴約了吧？

　　不知那個男人長得是圓還是扁？

　　他低著頭，逼自己專注在工作中，但不一會兒，腦海裡又浮起了孫韻如對著別的男人綻放出美麗笑顏的畫面。

　　他的胃突然抽痛了起來。

　　儘管告訴自己沒有理由可以約束她的私生活和交友狀況，但他仍然克制不了心中頻頻湧現的妒意和酸意。

　　這也證明了他喜歡她的事實，已不容許他再遲疑和猶豫了。

　　既然喜歡她，那麼他為何要壓抑自己的情感，不敢接受愛情的降臨呢？

　　如果就這樣失去她，他會懊悔一輩子吧？

　　不，他不能放棄她！

　　瞥見桌上的那個數字「８」，想起了她急著找「８」的那一幕，他突然靈光一閃，以食指和拇指捻起塑膠片，決定藉著它來搞砸她和其他男人的晚餐約會。

　　拿出預先請秘書從人事室那邊查到的孫韻如的手機號碼，拿起話筒，迅速地撥了出去。

　　「喂，我是孫韻如，請問是哪位？」

　　「我是聶煒翰。」

　　「喔，總經理，有什麼事嗎？」她心一震，這個時候他怎麼會打電話來？她當下有股不祥的預感。

　　「幫我帶一份吃的來。」

　　「蛤？！」她乍然止步。她才剛到餐廳門口，正準備要走進去享用大餐而已耶！

　　「快點，我餓了！」

　　「我剛到餐廳，正要進去吃飯耶！做人不能爽約——」她一向守時守分，不想被他破壞她做人處事的原則。

　　「快點過來，別忘了你答應過要幫我的。」

　　「可是……」

　　「你告訴你的朋友和他的家人，說總經理有急事找你，所以無法赴約了。」

　　「這算什麼急事啊？」她不滿地喊。

　　「我找到你的『８』了。」

　　「什麼？！你在哪裡找到的？」她才剛跨進餐廳的玻璃門裡，又立刻退了兩步，走了出來。

　　她在辦公室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已經絕望透頂了呢！如果沒有「８」，就很難撥「８」的號碼，但她捨不得花錢再買一支手機，況且這種阿嬤級的手機若送去維修，可能會遭店員丟來兩顆白眼，笑她是「山頂洞人」。

　　為免遭恥笑，能拿回「８」是最好的結果。

　　「你要是沒有來，我不保證『８』會不會又掉了喔？你知道，這東西超小的，掉了實在很難找啊……」

　　「你等著，我馬上來！」她立刻答應。

　　「我想吃日本料理，記得幫我帶來喔！」

　　「王子病，我沒帶那麼多錢啦！」

　　「小氣女，壽司也行啊！」

　　聽他笑著掛掉電話，孫韻如實在很想掐死他。這男人到底是怎樣？什麼時候不找她，偏要在她跟別人聚餐的時候找她！

　　唉，誰要她答應過他，要幫他跑腿啊！

　　她只好進餐廳向家教學生和家長們頻頻道歉，說公司有急事找她，不能用餐了。

　　※　※　※

　　最好他是真的有找到她的「8」！

　　儘管她再有耐心，但為了幫他送晚餐，被迫和家教學生及他的家長失約，心中對他們實在很不好意思，不禁惱怒起惡魔少東的找碴。

　　她搭著公車回到公司，搭上電梯，來到總經理的辦公室門前，敲門。

　　「進來。」他說著。

　　她開門，一看見聶煒翰正伏在案上寫東西，桌上疊了堆積如山的資料，她心底的慍意頓時間消了一大半。

　　他每天總有做不完的事、加不完的班，都已經晚上八點了，他都還沒吃飯，這樣下去胃怎麼受得了啊？

　　接管公司後受到老主管的排擠，加上老董事長對他的期待，他的壓力一定很大吧？

　　看著他眼中那股專注，為了公司的營運默默辛苦的付出，她心中的慍意不但消散了，也悄悄升起關懷之情。

　　「該吃飯了！」

　　「好，我快結束了，你先坐著。」他在審閱業務部送來的市場調查資料。

　　她坐在沙發上等他，將買來的日式料理全部攤開。

　　兩分鐘後，他收拾好桌面，來到她的面前。

　　玻璃桌上擺著各種綜合壽司和握壽司，上面綴著生魚、鮮蝦、鮭魚卵的握壽司，看起來色澤鮮艷，美味可口，他的口腔開始分泌唾液。

　　「看起來真好吃！你也還沒吃吧？一起吃！」他一坐下來，就不客氣地吃著，享用她為他帶來的美食。

　　「嗯。」她點頭。「對了，我的『８』呢？」

　　「吃完再給你，快吃！」他催促著。

　　好吧！她很無奈地拿起握壽司，和他一起吃，心頭忍不住冒出關心，好奇地問道：「你最近在忙些什麼？」

　　「嗯，對外我要開始擴展業務計劃了，只要業務部做好市調、分析、評估市場的工作，我們就準備在大陸和東協開疆拓土，提升自己的競爭優勢。」

　　「原來是這樣。那對內呢？」

　　「所有的事情都在進行中。對內，我要開始整頓人事了，裁員的事勢在必行。」

　　「咳……」她嗆了一下，不斷地咳著，臉色倏地脹紅，用手捂住嘴巴。

　　「還好吧？」他坐到她身邊來，大手輕拍著她的背，語氣滿是關心。

　　「我……不小心嗆到了……」

　　看著她臉孔脹紅，他的心一緊，趕緊起身，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茶水間倒了開水過來，再坐回她身邊。「先喝點水，順一下。」

　　接過他遞來的水杯，她咕嚕咕嚕地喝下。

　　「好點了沒？」

　　「嗯，好多了。」

　　「我看看你的臉。」見她的長髮垂落而下，大手下意識地拂開她柔細的髮絲，關心她的臉色有沒有恢復正常。

　　她一愣，抬眼看他，兩人眸光相鎖的瞬間，她捕捉到他的眸底沒有了以往的精明銳利，反而充滿關心的神色，好不容易才褪紅的臉，突然又一寸寸地泛紅了。

　　她想起了那天他們在超市親吻的畫面，他的薄唇刷過她的唇，那瞬間傳來的悸顫感，讓她的心跳不斷地加快。

　　此刻兩人間只有十公分左右的距離，在他的注視下，她很不自在，想別開臉，但他充滿力量的手指已經托住了她的下巴，不讓她躲避。

　　不知道那個約她吃飯的男人是誰？他心如沸水，急得難以專注在工作上，偏偏又走不開，才會故意用「８」引誘她回到他的身邊。

　　不管對方是誰，總之他不要別的男人竊據她的心房，他要在她心底占領著重要的、無人能取代的位置。

　　獨占她的意念是那麼的清楚，他知道，那是因為他已經喜歡上她了。

　　她小巧而飽滿的唇微啟，看起來潤潤亮亮，無比誘人，像在邀他品嘗似的，他情不自禁地低下頭。

　　她很自然地閉上雙眼，承接著他即將帶給她的美妙感。

　　他覆上她軟嫩的唇，充滿柔情地吮嘗著她的甜蜜，占有她的呼吸……

　　她的味道清甜芬芳，給人一種溫暖的力量，直通入他冷硬的心房，化開了積存在他心底的壓力和鬱結。

　　這個小女人可以控制他的歡樂和憂愁，他再也無法漠視自己對她的喜歡，抵禦自己泛濫的情感。

　　他想敞開心房接受她，他想抓住幸福，再一次感受愛情的美好。只要她願意，他會好好地疼惜她、愛護她。

　　她感到一陣暈眩，他的氣息如狂風卷巨浪般，來勢洶洶，吞沒了她的不安，席捲了她的羞怯。

　　他的索求霸氣卻溫柔，炙熱而深情。

　　直到兩人都撤離彼此的唇後，她彷彿仍在雲端上輕舞著，微瞇的眼神迷迷濛濛。

　　「我喜歡上你了。」

　　「……什麼？」

　　「我說，我喜歡上你了，跟我在一起吧！」他再說一遍，清楚明白地表達情意。

　　她才剛從雲端上慢慢飄下來，意識稍稍回復了些，還沒來得及消化他的前一句話，後一句，他就要她和他在一起了，這是怎麼回事？

　　「……你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她還是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因此再確認一次。

　　「不是，我很確定自己喜歡上你了，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會感到快樂。」

　　她的大眼定在他的俊臉上，心怦怦地響著喜悅的節拍。

　　一聽見她能使他感到快樂，她就抑不住驚喜，心中燃放著歡樂的煙火。還以為自己只是個供他使喚、滿足他食慾的小職員而已，沒想到自己小小的貢獻，會對他產生「被他喜歡、想在一起」的影響力……

　　不對，被他喜歡也就算了，他怎麼會想跟她在一起呢？

　　高興歸高興，但她不是個不自量力的人。

　　他堂堂一個橡膠公司的少東，在美國也擁有遠景看好的綠能產業公司，能力卓越，前景看好，仰慕他的女人都能從公司排到淡水河去了，而她不過是個總務處的小職員，家境清寒、長相平庸，也沒有什麼專才，兩人身分懸殊，怎麼能在一起？

　　即使他真的喜歡她，覺得跟她在一起很快樂，但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兩人有著天差地別的身分，不可能會幸福的。

　　「今晚約你吃飯的男人是誰？」他的黑眸盯著還在考慮的她，忍不住猜測今晚約她吃飯的那個男人，會不會就是讓她此時感到猶豫的原因？

　　如果是她的追求者，他願意和對方公平競爭。

　　「男人？」她一愣，見他神情嚴肅，如臨大敵，忍不住笑了出來。「不是男人啦！」

　　「不是男人？那是誰？」他不解。

　　「是個男孩，他是我的家教學生，現在讀國二。因為他這次段考考得不錯，拿到了進步獎，所以他的爸媽除了慶祝兒子考得好外，也想請我吃飯。」

　　「原來是這樣。」他緊繃的神經放鬆，總算鬆了一口氣。「所以你目前沒有男人追吧？那就和我在一起吧！」

　　「才不要。」她一口回絕。「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掂了掂自己的斤兩，她知道他們不適合，兩人的身分天差地別，如何能幸福？

　　「為什麼？」黑眸一瞇，她的答案令他感到詫異。

　　「我們不適合的，價值觀、人生觀、身分的懸殊、個性的差異等等，這些都是原因。不要因為一時的快樂而倉促地決定在一起，到時候，我們都會受傷的，快樂也可能會消失不見，這是你要的結果嗎？」

　　與其日後痛苦，不如先把兩人是雲與泥的對比懸殊關係攤開來講，以免日後怨懟。

　　「工作上，我都可以聽你的，但在感情上，我不能。情愛這東西是很微妙的，沒有情人身分時，我可以讓你快樂，一旦套上了情人的身分，我們慢慢會發現身分的懸殊、價值觀的差異，到時候，快樂會變質，感情也會褪色的……」

　　被她這樣一說，他愣愣住了，沒料到她居然會跟他說這些。

　　她提到的快樂會變質、感情會褪色，這些都是造成他前段戀情決裂的導火線，這些他當然可以理解；但是，他要因為快樂會變質、感情會褪色而對再度降臨的愛情卻步嗎？

　　不！

　　經歷過痛的滋味後，他更清楚自己不能再躲在晦暗的保護殼裡舔舐傷口，他不想再當一個愛情的懦夫。

　　他有權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他要跳脫愛情的陰影，因為遇上一個真心喜愛的女人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所以他不想錯過她。他是經過深思熟慮才下的決定，絕非一時的感情衝動。

　　她的退卻和拒絕，是因為她在乎兩人身分的懸殊，這點他可以理解。他可以給她時間，強化她的信心，充實她所缺乏的安全感，讓她知道這些外在的問題都無法阻礙兩人相愛。

　　「我是真心喜歡你的，我會向你證明我不是因為一時的快樂才想和你在一起。」

　　說完，他起身，拿起那一片「８」交到她的手心裡。

　　她看著眼神堅定的他，心仍狂亂地跳著。

　　看來，要說服這個男人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何況他眼中的自信已經撼動了她的心，使她有了一絲絲的動搖……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3-22 01:30:02

第六章

　　翌日，聶煒翰坐在辦公室裡沉思。

　　別的女人要是遇上他的告白，早就點頭答應了，而她居然找了一堆該死的身分懸殊、個性差異的理由來拒絕他！

　　唉，她哪來那麼多的顧慮呢？

　　他撫頷思索著前些日子和她相處的過程，她除了帶便當、騎自行車上班外，晚上還得兼家教。那天跟她去超市買菜，看到價位高的食材她總要考慮再三，之後他開車送她回家，她的住處是一棟老公寓。從這些地方看來，她的家境確實不好，努力在開源節流，但這一點也不影響他對她的喜歡。然而，該怎麼做才能讓她知道他的真心呢？

　　「總經理，開會的時間到了。」

　　電話分機傳來陳秘書的提醒。

　　「好。」他收斂心神，按下分機回話。

　　他要老主管們在三天後針對改善公司業績一事提出有建設性的意見，現在三天的時間已經到了，只要有人可以在今天達到他的要求，那麼他也會仁厚地留住情面，不會絕情地裁員，這是他給老主管們的最後機會。

　　聶煒翰正在準備開會資料時，門外隱約傳來了一陣騷動的聲響。

　　突然，門被一群不速之客打開，他們紛紛闖了進來！

　　「對不起，總經理，各部門的主管說要直接來找您……」跟隨在後的陳秘書完全擋不住一群硬闖的老主管們，困窘地朝聶煒翰解釋著。

　　「總經理，我們有事找你談。」業務部經理說著，氣焰囂張。

　　聶煒翰看見了銀灰白髮的研發部經理、啤酒肚的財務部經理、有老人斑的總務部葛經理以及禿頭的業務部經理。這四大部門老主管，有的冷著臉，有的昂起下巴用鼻孔看人，有的忿忿不平，他們走進他的辦公室，頗有來者不善的意味。

　　「好，各位經理請坐。」聶煒翰看在眼裡，卻心平氣和地邀他們入座。

　　這群不速之客此時的來訪，或許就是孫韻如所說的，要對他採取什麼逼他離開公司的手段吧？

　　不管他們要說什麼，他都已經做好接招的準備了。

　　各部門主管在沙發上坐成一列，昂起下巴，維持著高姿態。

　　聶煒翰則坐在他們對面的沙發椅上，中間隔著玻璃桌。

　　「各位有什麼事，請說。」

　　「我們認為總經理太年輕了，不尊重我們各部門主管的意見就擅自花錢，比如什麼公司要改頭換面，還任意更改公司制度，制訂獎懲辦法，這些決定都令我們非常不滿，覺得你處理事情太過草率！」葛經理帶頭抵制他的作為。

　　「這是你們一致的意見嗎？」

　　「對，葛經理剛剛說的，就是我們四個人的意見。我們對於總經理獨裁管理公司的帶領方式無法認同！」業務部經理不客氣地跳出來嗆聲。

　　聶煒翰保持著一貫的沉穩態度，精銳的目光看著其他兩位點頭附和的經理，表情平靜地問：「那麼，你們打算怎麼做？」

　　「除非總經理在作任何決策前，願意尊重我們的意見，否則我們將提出辭呈，四個人一起離開公司！」財務部經理開始進行威脅。

　　一說完，老主管們互使眼色，紛紛從西裝口袋裡拿出預先準備好的辭職信，動作一致地放在玻璃桌上。

　　大家老早就套好招了，他們很有自信，認定自己是公司裡貢獻最多、最不可或缺的老功臣，要是各部門的頭頭同時都辭了，公司勢必會亂成一團，如此一來，聶煒翰一定不敢再任意妄為，反而會哀求他們留下來。

　　用這招嚇嚇聶煒翰，威脅他收起獨裁的行事風格，一旦成功了，他才會乖乖地任他們宰割，以後不敢再這樣目無尊長了！

　　各部門經理昂起下巴，胸有成竹地在心裡想著。

　　「總經理，你現在有什麼想法？」

　　有在怕了吧？

　　會怕就好……

　　還不快點給父執輩的我們低頭認錯！

　　各部門經理在心裡得意的OS。

　　聶煒翰銳眸深沉地看著桌上的辭呈，沉默了一分鐘後，最後接過辭呈，集成一疊，收在手上。

　　「我尊重你們的決定。」

　　「……什、什麼意思？！」大夥兒愣住了，異口同聲地問。

　　「我說，我尊重各位經理的意思。你們為公司付出心力、貢獻多年，想必也疲累了，既然你們想休息，一心要回家安養晚年，那麼我也能夠體恤你們的想法，同意你們一起辭職的決定。」聶煒翰平靜地說著，臉色維持冷漠。

　　這些老人家在市場上已經不具競爭力了，既然他們想的跟他心裡想的都一樣，那麼為何不如他們所願？

　　各部門經理心中紛紛響起跌破眼鏡的聲音，個個張口結舌，臉色慘白，表情僵硬如一座雕像，沒有人能接受這樣凸槌的結果。

　　太意外了！

　　「別……」葛經理的臉已經皺成小籠包了。只是想嚇嚇他而已，他怎麼能那麼快就作決定了？「我覺得總經理決定這種事，應該三思吧？」

　　「我們並不是想休息……」研發部的經理想解釋。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業務經理再確認一遍，難道……這步棋下錯了嗎？

　　他一點都不考慮，甚至沒有因此而覺得有一絲絲的難受嗎？

　　「你們不是要我尊重你們嗎？」聶煒翰反問他們。

　　「不……」方才趾高氣昂的四人，此刻全都縮成俗辣，個個搖頭否認。

　　這種時候，幹麼尊重他們的意見啊？

　　「老實說，你們覺得我獨裁，我也覺得各位經理食古不化、不思長進、很難溝通。我試著要你們針對提升公司的獲利，提出有建設性的意見，你們想好了嗎？」

　　這時，他們的頭都低了下去。

　　「你們都是公司的老主管，最清楚公司的狀況，此時必須要加緊拓展業務，但某些人卻常常利用職務之便去號子看股票、處理私人的事。既然無法專注在工作上，也無力提升公司的業績，那麼何必繼續待在公司呢？」

　　連這些他都知道？！

　　經理們面紅耳赤，張口結舌，眼中充滿驚訝。

　　還以為聶煒翰只是個愛揮霍、玩弄權勢、不知天高地厚的少東，原來他掌握著每個主管的行蹤，暗地裡已摸透了大家私下混水摸魚、等著領退休金，沒人專注在工作上的行為。

　　一想到這裡，四個經理突然自慚形穢，發現他們太小看他，下錯棋了。

　　聶煒翰的一番話令他們慚愧不已，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你們年歲大了，幾乎都當爺爺了，也該退休，含飴弄孫了。念在各位經理為公司盡心盡力了數十年，曾經帶領公司度過輝煌的歲月，除了退休金外，我會另外給你們一筆可觀的遣散費，讓你們安養晚年。」

　　「這……」大家面面相覷，覺得丟臉汗顏。事情演變成這樣，好像不提前退休都不行了，真是自掘墳墓啊……

　　「你們放心，對外，我會說你們是自己要提前退休的，該有的金錢補償不會少給你們。」這些老主管要的是自尊心，聶煒翰也不是不留情面的人，當然會給他們台階下。

　　唉，小辮子都被抓到了，他們不認栽也不行了。

　　工作數十年，他們是真的累了，完全無心工作，實在也不該占著位子不做事。何況，聶煒翰也同意給他們一筆補償金，依他的個性，應該不會虧待他們。

　　「……好吧！」考慮後，他們一個個點頭答應。

　　比起他父親，聶煒翰精明、睿智、有膽識，更有經營事業的能力，四位主管一點反駁的力量都沒有，他們只能認同聶煒翰的話，心服口服地照著他的決定，離開公司。

　　※　※　※

　　隔天，人事命令下來了。

　　四個部門的經理以光榮退休的名義離開公司，默默為公司盡心盡力的副理級二線主管，則升為經理，有些混水摸魚、不事生產的員工則被裁員，沒有來上班了。

　　整頓公司，排除老主管那些阻礙後，聶煒翰在管理人事和經營公司上開始得心應手，提升公司業績也勢在必行了。

　　整個人事大洗牌後，孫韻如心裡打了個突。那些老主管們不是要推翻他嗎，怎麼到最後他們一票人居然是光榮退休？不知道聶煒翰到底是怎麼制住他們的？

　　孫韻如去上個洗手間回來後，口袋裡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她正要接起時，手突然一滑，手機滑出手中，掉往地面——

　　糟了！

　　她低頭，看見躺在地上的手機已經解體了，機殼脫離機身，連聲音也不響了，生命跡象非常微弱。大事不妙啊！

　　不知道是誰打電話找她？會是心婷嗎？

　　上個禮拜她去日本出差，昨天已經回來了，還跟她約好了今晚要來家裡找她。

　　她拾起手機，想組合它，但一個零件又掉了下來，她的臉色更難看了。

　　嘟～～嘟～～

　　桌上的分機突然響了起來，孫韻如很快地接起。「喂，總務部您好。」

　　「你怎麼不接手機？」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低沉而霸道的嗓音。

　　「……原來是你打電話來，我剛才沒接好，手機滑出去，摔壞了。」看著已經解體的手機，她心疼，肉痛啊～～

　　他頓了半晌，說道：「摔得好。」終於有機會買手機給她了！

　　「什麼？！」她瞪著話筒。這傢伙心地真壞，她是急著接他打來的電話才會摔壞手機的耶！「你找我有什麼事？」

　　「沒什麼，只是想跟你講講話，聽聽你的聲音，看你今天過得好不好。」

　　「……謝謝你的關心喔，我現在心情很不好。」手機壞了，代表她即將有一筆額外的支出要花了。

　　「晚上我請你吃飯，慶祝一下。」

　　「慶祝什麼？」她好奇地問著。

　　「公司整頓人事非常順利成功。」他硬是找了個理由要她作陪。

　　「不了，我今天約了朋友，趕著下班。」她一口回絕。

　　她說了，他們倆不適合。

　　這男人專制、霸道，魅力無遠弗屆，她不能常常跟他有互動，這樣跟他糾纏不清下去，她怕到時候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跌入他羅織的情網裡。

　　「又有朋友聚餐嗎？」他的話裡有明顯的探查和不安。

　　「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心婷，她要來我家吃飯，順便來看奶奶。」說完，她一愣。

　　咦？她愛跟誰在一起，需要跟他報備嗎？幹什麼要跟他解釋那麼多啊？

　　「算了，就這樣，我要忙了，拜。」她匆匆地掛掉電話，關閉自己的心。

　　看著已經裂成兩半的手機，她的臉上呈現三條線。

　　這男人真的是她生命中的剋星耶，光是接個電話，就害得她手機都壞了，要是真的跟他在一起還得了啊？

　　※　※　※

　　老舊的四樓公寓裡，傳來歡樂的笑聲。

　　來訪的辜心婷和孫韻如祖孫三人用完餐後，坐在客廳裡一起享用水果和甜點。

　　「奶奶，快來吃這個櫻花糕，是我特地帶來給你吃的喔！」辜心婷昨天剛從日本回來，就趕緊帶禮物來給奶奶。

　　「好，謝謝，咳咳……」吳春滿笑瞇了眼，邊咳嗽邊說著，聲音有些無力。

　　「奶奶，你怎麼又咳嗽了？藥吃了嗎？還是我再帶你去看醫生？」孫韻如上前拍拍奶奶的背部，覺得不對勁。

　　兩個禮拜前奶奶就患了感冒，藥都服了兩周，怎麼還沒完全好？

　　「不礙事，咳嗽沒那麼快好，只是感覺今天有點睏，想睡覺，不過心婷來了，我不想太早睡。」吳春滿覺得今天特別疲倦，胸口有點悶喘，頭也有點重，但有客人來訪，她不想掃興，更不想讓寶貝孫女操心。

　　「是啊，奶奶看到我很開心吧？」辜心婷最喜歡逗逗她老人家了，每回出國，總不忘帶份禮物來給孫家祖孫倆。

　　「嗯，平常只有我和阿如，家裡人少，你要常來才熱鬧啊！咳……」吳春滿非常喜歡個性爽朗的心婷。

　　「我奶奶三天兩頭就會念著你最近好不好、有沒有中意的對象啊？比我更關心你呢！」孫韻如笑著說。

　　「說到這個喔，我昨天在飛機上有遇到一個日本帥哥喔，他剛好坐在我身邊呢！」

　　「怎麼樣？有沒有進展？」孫韻如好奇地問著。

　　「可惜他旁邊還坐著一個漂亮的女朋友，不然我就跟他搭訕了！」辜心婷惋惜地說著。

　　「下次還有機會的！」孫韻如笑著用叉子叉住一塊蘋果，送到奶奶嘴裡，餵她吃。

　　「唉，我工作很多，沒時間談戀愛。你呢？」辜心婷問著。

　　兩人是手帕交，電話聯絡時總會交換一下最近的生活狀況，話題更是少不了女孩間的私人感情，聽到韻如提過總經理常常使喚她，不難猜出那個少東一定是喜歡上韻如了。

　　「阿如喔，她每天都會帶兩個便當出門呢！」吳春滿突然插入一句。

　　孫女每天都會花心思做兩份便當，一份給自己，一份給總經理，聽阿如說，他還曾陪她去超市，她心裡懷疑那個男人其實是對她們家阿如有好感。

　　「是啊！我有聽韻如提過這件事。」辜心婷又問著孫韻如。「總經理除了要你帶便當，常常使喚你，還會挑剔你的菜色，帶你去超市買好料的外，最近還有沒有找你碴？你們有沒有新的進展？」

　　「……這個喔，前幾天我要跟家教的學生聚餐時，他打電話來說肚子餓，要我帶日本料理給他吃，結果，他突然對我說……喜歡我。」面對最要好的朋友和最親近的奶奶，孫韻如也沒有隱瞞，坦白地告知。

　　兩人頻繁密切的互動，確實已在她心底投下了一顆震撼彈，儘管她拚命想忽略他的存在，但越是這樣，就越是無法瀟灑如願。

　　他的吻、他的擁抱，就像蠶絲編織的情網般，纏住了她的心，他的每一句告白也盤繞在她的腦海中，觸動著她嚮往愛情的靈魂。

　　「他特地找你回公司表達愛意？這傢伙還算浪漫嘛！」辜心婷羨慕地說著。「那你怎麼說？」

　　要是那個少東真心喜歡上韻如的話，那麼韻如就不必再背負經濟壓力了，當然，前提是對方得掏出真心對待她才行。

　　「阿如，咳……你有沒有喜歡他啊？」吳春滿以手撐起有些重的頭部，追問著孫女。

　　「平心而論，他是英俊而有魅力的男人，我……也喜歡他。」說到這兒，她的兩頰泛起幸福的紅暈。

　　她跟他在一起，有著倒吃甘蔗的感覺，一開始覺得他是一頭傲慢霸道的獅子，令她反感，難以忍受；但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後，她發現他的眼底總會釋出一種稀有的溫柔目光，舉止間總是充滿關心，一點一滴地滲進了她的心底，教她受寵若驚。

　　她對他的印象不知不覺間已改觀，看見他背負著挽救家族事業的使命，在工作上投入全部心力，她也忍不住默默地支持著他，一顆心總是追逐著他的情緒和喜好而轉，這份感覺讓她確定自己是喜歡他的。

　　「既然他都表白了，那麼你有沒有表明心意？結果怎麼樣？」辜心婷急死了，比奶奶還要緊張。

　　「他說要在一起，我拒絕了。」她的眼眸閃過一絲落寞。

　　「怎麼會？既然你也喜歡他，那為什麼不好好把握對方，跟他在一起呢？」辜心婷激動地問著。

　　「我們不適合的，個性和身分都天差地別。」孫韻如說著。就算她喜歡他又如何？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她在窮困的環境中長大，每天為了還貸款、為了柴米油鹽而工作；而他生活條件好，經濟向來無虞，兩人的價值觀是背道而馳的，如果兩人只以愛情之名交往，真的可以走得長久嗎？

　　「你想太多了啦！」辜心婷覺得韻如顧慮太多。

　　「阿如……幸福稍縱即逝，你要好好把握住機會。」

　　「奶奶，怎麼連你也這麼說？」孫韻如望著奶奶。

　　「阿如，奶奶年紀大了，不知道老天爺什麼時候會帶我離開，我希望你找到一個真心愛你，可以託付終身的男人……咳咳，這樣奶奶也會走得安心——」

　　「奶奶！別胡說了，你會長命百歲的！」孫韻如很快地截住了奶奶的話。

　　「奶奶是跟你說真的，咳……我累了，你們聊，我先去睡了。」吳春滿起身，孫韻如趕緊扶住她。

　　「我不要緊，可以自己走，你陪心婷慢慢聊。」說完，吳春滿步履蹣跚地走進房裡。

　　「我也該走了，九點多了，明天還要早點進公司開會做報告呢！」辜心婷說著。「改天再換我請你吃飯好了。」

　　「好，那我送你下樓。」

　　她送心婷下樓，看著心婷開車慢慢消失在黑暗中後，正準備上樓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你還沒睡？」

　　她嚇了一跳，才轉身，就看到高大俊挺的身影。「總經理？你怎麼會來？」

　　「現在不是上班時間，不要叫我總經理，叫我的名字。」聶煒翰板起臉糾正她。

　　「這……很不習慣欸。你怎麼有空親臨寒舍？」孫韻如眼神一轉，突然想到他找她的理由。「該不會又肚子餓了吧？」

　　「不是。」聶煒翰的黑眸帶笑，在黑夜裡特別炯亮。「這給你。」

　　他抓住她的手，要她接過他手上的一個紙提袋。「拿出來看看。」

　　她疑惑地伸手進去，撈出了一支觸控式的手機。「手機？為什麼拿這給我？」

　　「送你的。」

　　她的心一震，握著手機的手微微顫動。

　　他下午還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說什麼摔得好，惹她生氣，怎麼現在卻……

　　那個驕傲專制，眼中一向只有自己的他，居然會為她買手機，還特地送到家裡給她。她心弦一震，感覺到自己是被他重視的，心中不禁開出了幸福繽紛的花朵。

　　這男人再度觸動了她的心，但很快地，她的內心深處又響起了一陣警告聲——他們不是情人，她沒有理由接受他的手機。

　　「不要，這很貴。」

　　「收下，別囉唆。」儘管「８」已交還給她，但她的手機早該汰舊換新了，他想送她手機的心意仍然沒有改變。

　　「我不能——」孫韻如想拒絕，但很快地被他的話打斷。

　　「我隨時有事都會找你。」聶煒翰用半命令的語氣說著，但眼眸盡是柔情。

　　這女人到底要拒絕他到什麼時候？知道她手機壞了，下班後，他匆匆繞到通訊行為她挑了一款跟他的一模一樣的手機，為了見她一面，還特地繞到她家來，他想討她歡心，期待看見她綻開笑顏，即便自己忙得像陀螺一樣轉個不停，但只要能見到她，他的疲累就會消失不見。

　　他的情意是如此的明白確切，她卻故意忽略，存心氣死他嗎？

　　「好吧。」如果是這理由，她勉強可以收下，等她存夠錢再還他也不遲。

　　她一抬眸，看著他那雙深邃柔情的黑眸，一顆心驀地像是在急流中行進的扁舟般，無法克制地被他洶湧澎湃的情潮所牽引。

　　「我幫你充好電了，記得每天都要開機，別讓我找不到你，我喜歡和你講話……」

　　我喜歡和你講話……

　　那是代表他會常常打電話給她嗎？

　　他真狡詐，硬是要她接受他的贈禮，就是要和她手機傳情，害她的心怦然跳動，感覺到自己努力築起的愛情防衛像海砂一樣，正一點一點地在崩塌。

　　她仍陷在甜蜜幸福的情緒裡，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好。

　　「我教你怎麼使用這支手機，看，就這樣用手滑，點一下，就可以進去畫面裡面……通訊錄裡的一號，就是我的手機號碼，需要的時候可以打電話給我……」他講解了好一會兒後，厚著臉皮說：「……基本功能大概是這樣。呼，我講解得口好渴，請我上去喝杯茶吧？」

　　「時間晚了，奶奶也睡了，下次吧！」孫韻如笑著婉拒，不讓他上樓，以免吵醒奶奶。

　　他凝視著她，微弱的路燈映在她的臉頰上，襯得她嬌羞可愛的笑顏好美，教人忍不住想親她一記。

　　趁她毫無防備之際，他突然握住了她的小手。

　　她的心一窒，他粗糙的大掌引來一陣熱麻麻的悸顫，從手心傳至她的心底，激出一波波的漣漪。

　　暗夜裡，看著他眼中躍動的火花，她的心也在浮動，突然感覺周圍的空氣變得曖昧而危險。

　　「好吧，我送你上樓就走，這公寓沒有警衛，太危險了。」

　　最危險的人是他吧！

　　他只要這樣握著她的手，她整個人就像被電觸到一樣，被他的柔情和專制侵襲，擾亂了原先對他的抗拒。

　　儘管想將他趕出腦海，但她的力量太過薄弱，難以抵擋他來勢洶洶的情意攻勢。

　　他一心一意地想打動她的心，她不知道自己還可以拒絕他多久？

　　兩人爬著樓梯，來到她家的鐵門門口。「到這兒就好。」

　　「那我走了。」聶煒翰鬆開了她的手，依依不捨。

　　今晚總算沒有白跑一趟，至少她收下他的心意了。

　　「拜～～」她揮揮手。

　　她走入公寓裡，小手還殘留著屬於他的餘溫，幸福的感覺使她的心如浪潮般起伏不定。

　　雖然沒有答應要接受他的感情，但她自己很清楚，愛情的種籽早已根植在體內，她對他的情，已在心中發芽，長出愛苗了。她是不是該接納他呢？

　　噯，他人都已經回去了，為什麼心中仍惦念著他，依依不捨地眷戀著被他疼愛的感覺呢？

　　放下提袋，她暫時撇開這個惱人的問題，走進奶奶的房間，習慣性地巡視一下她有沒有蓋好被子。

　　一踏入燈光微暗的臥房裡，見奶奶的被子只蓋到腰部，她上前，將被子拉高至胸口，手背不經意地碰觸到奶奶的手，驀地嚇了一跳。

　　好燙！

　　她急著觸摸奶奶的額頭，溫度一樣燙得嚇人！

　　「奶奶、奶奶……」她一驚，急喚。

　　都怪她太粗心了，只顧著在想和聶煒翰幾天來互動相處的狀況，加上奶奶只有輕微的咳嗽，所以沒有注意到奶奶已經發燒了。

　　奶奶好像在昏睡，怎麼也喚不醒，而且胸口上下起伏，似乎很喘……該怎麼辦才好？

　　她心急如焚，腦海裡第一個浮起的影像，就是那張霸道又深情的俊容。

　　他說過，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他。她立刻衝出臥房，找到提袋，拿起手機，手微顫地按下一號鍵。

　　「喂，你這麼快就想我啦？」行車中，聶煒翰看見來電顯示的號碼，嘴角揚起迷人的笑。

　　「聶煒翰……拜託，現在快點開車回來！」

　　「現在？」聶煒翰一愣，送手機表達愛意的效果那麼好，她已經急得要他掉頭了？

　　「對，現在。我奶奶發燒了，陷入昏迷狀態，我需要你開車送她去掛急診，拜託……」

　　「好，你別慌，我馬上到。」聽到她的哽咽聲，聶煒翰的心一揪，趕緊先安慰她，要她等他過去。

　　知道情況緊急，他不敢大意，車子來到回轉道後，握著方向盤的大手往左一打，踩下油門，車子加速地往回行駛。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3-22 01:30:19

第七章

　　聶煒翰背著奶奶下樓，開車送奶奶和孫韻如到醫院掛急診。

　　深夜近十二點，醫院急診室的病床上躺了許多患者，刺鼻的藥水味充斥其間，周遭有車禍受傷者的哀號聲、小孩哭鬧的吵雜聲，而其中最安靜的莫過於吳春滿了。

　　孫韻如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奶奶，因為發高燒，她的臉色潮紅，注射退燒針，打了點滴後，已恢復意識，但仍無法退燒，因此孫韻如的心仍急如沸水，一刻不得安寧。

　　都怪她太粗心了，沒注意到奶奶的身體不對勁，孫韻如為此而不斷自責著。

　　聶煒翰看著焦慮無助的她眼眶泛紅，心疼不已地按著她的肩膀，默默地給她支持的力量。

　　奶奶因為久咳不癒，加上發燒，已照過Ｘ光，也抽了血，驗白血球有無上升跡象，折騰了兩個小時，聶煒翰一直陪在她身旁，寸步不離。

　　在來醫院的路上，她告訴他，她只有奶奶一個親人，她不能失去奶奶。她擔心奶奶高燒不退，而他也心疼著她的焦急不安。

　　一個穿著白袍的醫生來到病床前，孫韻如急著追問檢查結果。「醫生，我奶奶的燒什麼時候才可以退下來？」

　　「吳奶奶發燒，合併咳嗽的癥狀，抽血後白血球也有上升的跡象，且胸部Ｘ光片顯示，她的左側肋膜有積水，那是肺炎的現象。」醫生解釋著病況。

　　「那會怎樣？」孫韻如驚慌地問著。

　　「肺炎有可能引發膿胸，若再拖下去，進入慢性期會壓迫正常肺組織，造成肺部塌陷，就會影響呼吸功能，這有百分之三十的致命危險。」

　　「怎麼會這樣？」孫韻如看著奶奶憔悴的臉色，一顆心開始陷入慌亂無助之中，身體也微微發顫。

　　一想到奶奶正受病痛折磨，她就自責不已，都怪她沒有好好照顧她老人家。

　　奶奶是她唯一的親人，現在病倒了，她既惶恐又擔心，害怕和她相依為命多年的奶奶就這樣離開了她身邊。此刻的她就像是在大海中迷失航向的一葉輕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接下來的問題才好。

　　聶煒翰伸出健臂輕摟住全身乏力的她，給她支撐的力量，同時保持鎮定地替她詢問醫生，奶奶的病情該怎麼治療？家屬應該如何配合？「醫生，那麼肺積水該怎麼治療才好？」

　　「目前我們得先做引流肺積水的手術，將水排出來，看看病人會不會退燒。如果引流治療仍不理想，可能需要做進一步胸腔鏡手術的治療。」

　　時間刻不容緩，於是，在醫生的指示下，醫護人員立刻緊急安排吳春滿做胸壁穿刺吸取肋膜液的檢查，再進行插管引流治療。

　　整個治療的過程，聶煒翰一直陪在緊張不安的孫韻如身邊，給予她鼓勵和安慰，不丟下她一人孤獨的等待。

　　直到奶奶被推了出來，她仍不放心地跟在奶奶身邊，聶煒翰也陪同著。

　　「因為插管是侵入性的治療方式，怕傷口感染及細菌沿著引流管侵入肺部，所以為了做好感染控制，住院是必要的，請你們去辦住院手續。」醫生交代。

　　「那麼飲食方面呢？有沒有什麼特別要注意的？」

　　「太乾的東西不要吃，因為喉嚨比較癢，會引發咳嗽，其他沒有什麼禁忌。」醫生交代著。

　　「謝謝。」

　　醫生離開後，聶煒翰對孫韻如說：「把奶奶的資料給我，我先去辦理住院手續，你留在這邊照顧奶奶。」

　　守在奶奶身邊的孫韻如看著聶煒翰，眼中充滿著對他的感激。「謝謝。」

　　此時此刻，有他在身邊真好。

　　身心的疲累和恐懼，讓她六神無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是他陪她度過了難關。

　　辦完住院手續後，聶煒翰回到她的身邊，陪伴著她。

　　「謝謝你今天陪著我，時間很晚了，你明天還要上班，也該回家休息了。」

　　「不，我陪你。」聶煒翰找來一把椅子，坐到她身旁。

　　「奶奶還沒退燒，狀況不穩定，我想照顧她，明天我要請假。」

　　「我知道。我還不累，讓我陪著你。」聶煒翰握著她的手，眸底滿是心疼和濃情。

　　他要讓她知道，她現在不是一個人，她還有他。

　　他還要讓她知道，他喜歡她不是貪圖一時的快樂。

　　在她最無助、最難受的時候，他要陪在她身邊，分擔她的痛苦憂愁，出借他寬闊的肩膀，撫慰她疲累的身體，趕走她內心的恐懼。

　　「不要擔心，奶奶已經做了插管治療，她會恢復健康的。」

　　他的話，讓一整晚旁徨不安的她獲得安慰，舒坦了許多，她漸漸卸下心防，傾訴著心底話。

　　「你知道嗎？很小的時候，我就沒有爸爸，媽媽也改嫁了，是奶奶靠著做家庭代工，一塊錢、十塊錢地存錢，慢慢地把我撫養長大的，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好不容易，我大學畢業，終於可以工作賺錢回報奶奶的養育之恩，但現在她卻病倒了……」說著，她的眼眶蓄著淚水，將頭往旁一側，枕在他的肩膀上。

　　他張臂，心疼地擁住她，柔聲地安慰著。

　　「我知道，她就像是你的爸爸、媽媽一樣重要。」

　　「今天晚上，她聊到老天爺可能隨時會把她帶走，要我好好的把握幸福……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奶奶離開了我……該怎麼辦？」她無法想像那一天的到來，她感到害怕，淚水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來。

　　「聽我說，奶奶的病情沒有你想像的嚴重，她會撐過去的。就算日後她因為年紀大了，身體狀況變差而離開你，你也不會是一個人，你還有我。」他溫柔地撫著她柔順的髮，捧起她梨花帶雨的臉蛋，認真地說著。「在你無助孤單時，我會陪在你身邊，在你痛苦時，我會成為你的依靠，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你真的……想跟我在一起？」他的話讓她的心一震，知道他是真的喜歡著她。

　　今夜，他陪她度過了最旁徨無助的一晚，證明了他對她的喜歡不只是一時的，他對她有著一份責任感，有著同甘共苦的執著情意。

　　她何德何能可以獲得他的青睞呢？

　　「為什麼要選我？」她感到好奇。

　　「因為你夠笨，有著善良純真的一面，而且節儉、勤奮又惜福，應該是個念舊的人。」他提出了想和她在一起的要求，但她居然沒有因為他是有經濟能力的少東就接受他，換做別的女人，怎麼可能拒絕他這樣優秀英俊又有錢的少東？

　　「什麼笨？那是奶奶傳授給我的優良傳統婦女的美德耶！」她反駁著。也許是跟奶奶住在一起久了，就變成節儉勤奮的女人了。「對了，你剛剛提到念舊，這很重要嗎？我以為你喜歡的應該是時尚又亮麗的女人。」

　　「我曾經談過一段五年的戀情，我的前女友是我高中時期的同學，她是個追求時尚和新鮮感的女人，我們外型絕配，家世也相當，是很令人羨慕的一對戀人，我以為她會是我未來的伴侶；可是在我去美國留學時，她卻突然銷聲匿跡，讓我聯絡不到她。」

　　「她去哪兒了？」孫韻如問。

　　「她是個喜歡新鮮感的人，五年的愛情對她而言太長了，加上兩人相隔太遠，所以她被別的男人追走了。」

　　聽到這裡，她的心一揪。

　　五年的戀情就像泡沫一樣消失了？難道他的前女友對他沒有一點點的留戀嗎？

　　「那為什麼你不把她追回來呢？」

　　「她結婚了。」

　　她倒抽了一口氣。「怎麼會……」他當時一定很難受吧？

　　「我不該以為經過了五年的愛情長跑，就可以穩定長久的跑馬拉松下去，都怪我太有自信了，沒看到她心中無法填滿的寂寞，而那無法滿足的寂寞，就成了別人乘虛而入的缺口了。但我不怪她，她有追求幸福的權利。」聶煒翰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會悶悶不樂了，反而豁然一笑。

　　能看清楚什麼人最適合她，填補了她心裡的缺口，是最好不過的了。

　　「只是，從前的經驗告訴我，身分相當，個性相近的戀人，都未必能有美好的結局，所以，找個個性互補的人，截長補短，也許才能長久。現在，你願意給我機會，讓我照顧你嗎？」他黑邃的眼眸蘊含著深情，傳達著內心的愛戀。

　　她看著他，他的心是那麼坦然、真誠，他能撫慰她的無助孤單，給她滿滿的安全感，也不吝惜對她展現寵愛，而她自己也嚮往著被他疼愛，那麼她為何不能接受他呢？

　　「好，我願意試試。」她點頭。

　　她不想再被那些外在的條件和個性的差異糾葛住。

　　她願意給他機會，也試著想和他交往看看。

　　畢竟要和他劃分界線，她心裡也不好過，她很清楚自己早已被他吸引，渴望被愛、有安全感，而這些，都是聶煒翰可以給她的。

　　「太好了！」他揚起笑容，將她擁進溫暖的懷抱裡。

　　事實證明，她也和他一樣，早已對對方動了心。

　　他很高興她終於打破那些自己設限的圍阻，接納了他。

　　握著她纖細的肩膀，他明白外表開朗的她，內心其實是孤單的，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肩膀，盛載她的無助，而現在，他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給她滿滿的愛了。

　　有了她，他找回了生命的春天，也有了嶄新的人生方向。

　　※　※　※

　　奶奶病倒後，由孫韻如一人照顧很辛苦，也不知道這樣的狀況會持續多久，聶煒翰擔心她整晚沒睡，體力會透支，於是他決定留下來，要她先睡，隔天她才有餘力照顧奶奶。

　　幸好，隔天奶奶肺部的積水已被引流出來，燒也退了，韻如總算鬆了一口氣。

　　兩周的住院觀察期間，聶煒翰幾乎天天來探望奶奶，甚至也請了看護，分擔孫韻如照護奶奶的工作，使她不至於過於操煩勞心，奶奶的病情也漸漸好轉，體力恢復了許多，總算可以幫奶奶辦理出院了。

　　下班後，聶煒翰開著車子到醫院接出院的奶奶回家，一回到公寓後，他負責提著從醫院帶回來的生活用品，出力又用心地提上樓。

　　「對不起，你工作那麼忙，還讓你來送我們回家，真不好意思。」吳春滿說著。

　　經過這兩周的相處後，她非常賞識這個年輕人，他英俊又體貼，處事積極、不拖泥帶水，幫了她們很大的忙，而且每天幾乎都會到醫院探病，或是打電話，隨時關注她的病情。

　　吳春滿雖臥病在床，但她很清楚，如果只有韻如一個人守在病床邊照顧她，絕對會因為擔憂而被折騰得心力交瘁，最後拖垮身體而病倒，所以她很感激聶煒翰陪在韻如身邊，主動又積極地給予她支持的力量。

　　「奶奶，韻如是我的女朋友，我們就像一家人一樣，不要跟我客氣。」聶煒翰笑著說。

　　他看了韻如一眼，嘴角揚起迷人的笑意。

　　這些日子，他敞開封閉已久的心房後，才發現關心和付出是最快讓戀人間的感情加溫及拉近距離的方法，而且為喜歡的人付出，他也特別開心，甘之如飴。

　　她看著他，心中滑過一絲幸福和甜蜜，很高興他理所當然地把她的家人當作是他的家人。

　　他的存在，給了她一股強大而溫暖的安全感，他分擔了她肩膀上的重擔，使她可以陪著奶奶度過這次的難關。

　　原本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也因為他的付出和關心而走在一起了。

　　奶奶的病情可以那麼快好轉，他功不可沒，她對他的情意和依賴也在心中不斷地堆疊著，上揚的嘴角和眼中總是掩不住對他的愛意。

　　吳春滿笑瞇了眼。「我們韻如上輩子燒好香，才能找到像你這樣事業有成，又有責任感的男朋友，以後，我就不用擔心她沒有伴了。」

　　「奶奶……我們八字還沒一撇呢！」孫韻如又羞又急地扯著奶奶的手，輕聲說著。

　　「我的想法跟奶奶一樣。」聶煒翰倒是很開心，喜歡奶奶對他的支持。「奶奶肚子餓了吧？我剛剛去醫院的路上，有去超市買菜，我來下廚請奶奶吃頓好料的。」他提議著。

　　「你行嗎？」孫韻如懷疑著，少東會下廚？

　　「當然，以前住美國時，我偶爾會下廚。」聶煒翰頗有自信地說著。為心愛的女人做飯，展現廚藝，也是表達愛意的一種方法。

　　「還是我來吧，你開車奔波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吧。」孫韻如搶著做，捨不得他累。

　　吳春滿看了笑呵呵，家裡多個人就是不一樣，熱鬧許多。她還是識趣地到客廳坐，讓小倆口好好恩愛吧。

　　孫韻如進廚房開始洗米，聶煒翰也跟進去幫忙，開始洗菜切菜。

　　「你買了什麼？我看看……哇～～有奶奶最喜歡的鱈魚、山藥、紅蘿蔔，還有雞肉、菠菜……」孫韻如拿出提袋裡的食材，一一數著。

　　「奶奶的身體需要調理一下，這山藥、紅蘿蔔和雞肉是熬雞湯用的。」他說完，盛了一鍋水，放在瓦斯爐上，開火，準備熬湯。

　　看來他真的很有心，孫韻如感動地說：「好，那我來切薑片。」

　　多了一個料理助手，速度快許多，不一會兒，雞湯已下鍋煮了，魚也用電鍋蒸好，現在孫韻如正在炒小魚乾加豆干。

　　不過，兩人擠在狹小的廚房裡，他高大偉岸的身體就在她的身旁，加上爐子的火正旺，因此她覺得整個廚房裡彷彿升溫了好幾度。

　　突然，一雙長臂由後方抱住她的腰，充滿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你看起來好賢慧喔！」

　　她停下動作，回頭看他，嘴角泛起甜笑。「是嗎？」

　　「以後一定會是我賢慧的老婆，也會是個好媽媽。」他笑著在腦海裡勾勒出美滿幸福家庭的畫面。

　　韻如雖然不是名媛千金，但她廚藝好，又勤奮孝順，將來要是娶了她，他一定會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他的話，酥酥癢癢地撫過她耳邊，她的臉微紅，感覺到幸福的溫度在她身上蔓延開來，渾身一顫。

　　「什麼媽媽？人家有說要嫁給你嗎？」她嬌嗔他一記。

　　關了火，她臉紅地推著他的手，不讓他干擾她做菜。

　　但在這樣狹小的空間裡，兩人的身體近距離接觸，反而營造出甜蜜的濃情，燃起了他的慾望。

　　扳過她的身子，兩人面對面後，他托起她的下巴，低頭，覆上她的小嘴，將溫熱的情意傳遞至她的口裡、心裡。

　　她的味道是如此的清甜，他汲取著她口中的蜜液，靈活的舌頭熟練地撥弄著她的丁香小舌，充滿需索地品嘗著她的美好。

　　她承接著他狂妄而帶著占有欲的吻，他極力地煽燃著她的心，使她僵硬的身體開始像遇熱的奶油般融化。

　　兩人的唇膠黏著，忘我地探索著彼此。

　　她感覺到放在她腰間的大掌，慢慢地向上漫游，停留在她渾圓的胸脯上，拜訪她未曾令人探觸過的禁地，溫存的愛火一寸寸地高漲。

　　他喜歡她，她的味道是如此的可口，一個吻實在無法滿足他。

　　雖然曾經失去過愛情，但因為韻如，他勇敢地走出了愛情的陰霾，這世上沒有人可以取代她在他心中的位置。

　　爐火上的雞湯已滾冒出呼呼的熱氣，而兩人的吻也沸騰地燃燒著……

　　※　※　※

　　聶煒翰現在愛情事業兩得意。

　　一個月後，公司已漸漸上軌道了。

　　公司瘦身後，聶煒翰也按照計劃，不斷地提升技術，並積極地向外拓展業務，掌握經銷通路，順利取得全球頂級汽車輪胎的訂單，使得東協和大陸市場活絡，短短一個月就擴增了三成產能。

　　這對員工們是極大的鼓勵，因為產能增加，代表荷包變厚了，現在大家都認同少東是個能力卓越的經營者，個個向心力強，工作起來也特別起勁。

　　至於愛情方面，他和韻如的感情也非常穩定，雖然工作很忙，但晚上是他們約會的時間。

　　再忙，他也要留時間給她，甜蜜的互動是維繫兩人愛意的必要條件。

　　唯一覺得可惜的是，韻如雖然接受了他，但對外，她還不想公開兩人的關係，害怕自己還無法承受別人關注的壓力。

　　關於這點，他尊重她的意思，他會給她時間，讓她慢慢習慣，總之她是他的，這輩子是跑不掉的。

　　今天晚上，兩人相約一起去餐廳吃飯。

　　用餐後，他牽著她的手，到附近的店家逛逛。

　　「我們進去看看。」聶煒翰拉她走進一家專為女性打造的生活用品專賣店。「奶奶身體虛，關節也有退化的跡象，我們去挑一些健康食品，補補她的身子。」

　　「哇～～你比我還懂得討奶奶歡心耶！」她笑著說。

　　「那當然，因為她是你唯一的親人啊！」

　　孫韻如一愣，沒想到她說過的話，他都記得很清楚，她真的很喜歡他的貼心，喜歡他跟著她一起孝順奶奶。

　　走出生活用品專賣店後，她的目光不經意地停留在隔壁一家透明玻璃的櫥窗前，在燈光的照射下，裡頭的鑽鏈和戒指閃耀著奢華高貴的璀璨光芒。

　　他發現了，牽著她的手很快地走向那家精品珠寶店。

　　那是她從來不敢進去逛的地方，因此她抗拒著。

　　「進去逛逛嘛，又不一定要買。」他哄著她。

　　他這一講，她才順從地跟著進去。

　　「給我這條白Ｋ手鏈。」他一進去，就指著玻璃櫃裡的手鏈說著。

　　「先生，這款手鏈很適合小姐，這是一位新銳設計師所設計的，線條細緻又優美。小姐，你可以試戴看看。」氣質婉約的門市小姐解說後，立即解開了手鏈的鉤扣，套上她皓白細膩的手腕。

　　螺旋狀的碎鑽手鏈，帶著低調的華麗，在她細膩的手腕上帶出光線流動的美感，聶煒翰看了非常滿意。

　　他知道樸實無華的她，在困窘的環境中長大，總是壓抑著自己的物慾和需要，永遠不懂得對自己好一點。

　　而那些真皮的包包、人工香水、美麗的華服，都未必適合純真的她，但這款手鏈，代表著他堅定不渝的情意，他要她慢慢忘記童年時期的慘澹歲月，今後都沉浸在愛情的蜜河裡。

　　「就這條。」他掏出皮夾，拿出一張信用卡。

　　什麼？！不是說了逛逛就好嗎？孫韻如愣看著他。

　　「這……今天不是我生日，也不是情人節，幹麼買東西送我？」

　　「為什麼一定要到節日才能送你？我想給你一份定情的禮物。」

　　「為什麼？」

　　「這代表著你已經屬於我了，我要把你訂下來。」

　　看著他深情而堅定的黑眸，孫韻如一顆心跳得好快。

　　這樣霸道又傲氣的男人，卻如此關心她、寵疼著她，有時候，她真的覺得自己彷彿走進了童話故事，像是被王子愛上的灰姑娘那般的夢幻。

　　「你為我付出那麼多，那我該送你什麼好？」她是不是也該送他一份定情禮物呢？

　　「傻瓜，你的人就是最好的禮物啦！」他輕摟著她的肩說著，不要她破費，因為沒有任何一樣禮物可以抵得過她，她的人就是給他的最好禮物。

　　走出了精品珠寶店，她的小手被他的大手包覆著，望著他深情的黑眸，她感覺自己好幸福。

　　如果這是夢，她希望永遠不要醒。

　　這條閃亮的手鏈圈住了她的手腕，也圈住了她的心，這樣的幸福在她的生命中是多麼稀有可貴的。

　　希望他們的愛情，也會跟這條鑽鏈一樣，圓滿而雋永……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3-22 01:30:35

第八章

　　周五晚上。

　　聶煒翰和孫韻如回到公寓一起用餐，吳春滿今天不在家。

　　吳春滿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後，決定不再坐在家裡虛度光陰，趁她還能走的時候，她想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於是答應跟鄰居一起去鶯歌鎮走走。

　　兩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她躺在他的懷中，享受著情人間依偎的親暱，幸福漲滿心底。

　　有了愛情的滋潤，加上奶奶的身體在她的調理下已經恢復健康了，因此她的心情放鬆許多。

　　「奶奶去玩幾天？」聶煒翰問她。

　　「一天啦，我本來想陪她一起去的，可是奶奶說上次我為了照顧她，已經請了好幾天的假，她要我好好上班。她剛才有來電話，說大概再幾個小時就會回來了。奶奶那麼多年來為了照顧我，生活過得很封閉，錯過了很多玩樂的機會，因為只有一天，旅遊地點也不遠，還有隔壁的阿姨和伯伯們幫忙照顧奶奶，所以我才放心讓她去。」

　　「奶奶這個想法很好，與其悶在家裡，不如多去外面走走，不僅可以開拓視野，好好地放鬆一下，對她的身心也會有幫助的。」突然，他目光促狹地看著她。「算起來，奶奶真的是很用心良苦呢！」

　　「用心良苦？什麼意思？」她疑惑地問著。

　　「昨天她有打電話給我，說擔心她太晚回來，你一個人在家會怕，所以要我過來陪你，這應該是故意要給我們培養感情的機會吧？」

　　「培養感情？」看著他那雙漾著情意的眼，空氣裡彷彿也流動著曖昧的氣息，她的腦海裡突然浮起粉紅色的畫面，俏臉瞬間爬上羞怯的紅暈。「別亂講，說得好像奶奶已經要把我交給你了似的……」

　　「沒錯啊，奶奶現在很信任我，早把我當未來的孫女婿看了！」聶煒翰得意地笑著，很確定奶奶是信任他的。

　　「什麼孫女婿？還早呢！奶奶那關過了，不代表我這關也過了喔！」她嬌嗔他一眼，拿喬地說著。

　　聶煒翰收起笑容，深黝的眸底有著探索和懷疑。「說謊。」

　　他的大掌揉撫她嫩白的臉蛋，感受她細緻滑膩的膚觸，當她要張口說話時，他的指腹已輕輕按住了她飽滿的小嘴。

　　孫韻如感覺到他粗糙的指腹輕輕地揉撫著、描繪著她的唇，那種美好的撫觸，令她感到愉悅，全身的細胞進入悸顫的狀態。

　　她盯著他，空氣中彷彿有股甜甜的味道。這是屬於他和她之間，最親暱的私密時刻。

　　他的頭低下，兩人互視，眼神交融出濃情密意。

　　她閉上眼的瞬間，他的唇已貼在她粉嫩紅潤的小唇上。

　　他的舌探入她的口中，糾纏著她的粉舌，勾引著她，燒融她的矜持。

　　他的熱情和溫柔，在她貧困勞頓的生命中，灑下了繽紛的色彩，讓她的世界變得明亮而燦爛。

　　這些時日的相處，她已經習慣了他的陪伴，也喜歡依賴著他，心頭早已認定他是她最重要的伴侶了。

　　一陣深吻後，她兩頰生暈，雙唇明艷嬌紅，兩人眼中都竄燃出熊熊火焰。

　　「今晚交給我？」他聲音沙嗄性感地說著。

　　陶醉在兩情繾綣中的她，嬌羞地點了點頭。

　　在狹窄的沙發上，他的肢體難以伸展，因此索性伸出手臂抱起她，往她的臥房走去。

　　他將她放在床上，偉岸的身體趴伏在她身上，黑眸灼熱地盯著她。

　　她看起來好性感，散亂在床上的秀髮、迷濛的眼眸、Ｖ領下誘人的乳溝若隱若現，姿態撩人地邀請他品嘗似的。

　　他很快地卸下兩人身上的衣物，低頭，在她耳邊讚嘆道：「你看起來好美。」

　　他埋入那柔美細緻的香頸，汲取她的幽香，大掌探入她的裙內探索，撫弄她絲緞般的肌膚。

　　未曾體驗過的感官刺激，使得她像在海浪中飄浮的小船般，晃動不安，身體起了一陣悸顫，而後僵硬不敢動。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他柔聲安撫著。

　　他輕柔地舔吻她白玉般的耳垂，用熱情消融她的不安，吞吮她的顫抖，使她漸漸融入這份肌膚之親的甜蜜愉悅之中，身體變得柔軟而放鬆。

　　她開始回吻他，回應他的熱情，小手也試著在他身上探索。

　　隨著她大膽的探索，他體內的熱血激昂，慾望升起，大手隔著輕薄的小褲，探入她的私密禁地。

　　他耐心地安撫她，等她做好準備後，緩緩地進入了她。

　　癲狂的激情中，他們身心合一，汗水淋漓，緊抱著彼此，撞擊出最美妙的愛情火花。

　　兩人口中吐吶著愛意，眼神交會中，透出萬般柔情。

　　夜，靜寧美麗；室內，春光無限。激情。

　　今晚，他們交出了自己，也在彼此心中植下了紮實的情根，將未來默許了對方，認定了對方是心中的唯一……

　　※　※　※

　　如，今天我不能陪你吃晚餐了，剛飛回來就開了一個會議，公司還有事待處理，可能會忙到很晚，明天中午我們在頂樓吃午餐吧！

　　激情歡愛過後，兩人的感情更加甜蜜而穩定。

　　公司裡有人猜測他們之間有曖昧，私下互動頻繁，但孫韻如對外一律打馬虎眼。

　　她認為在他的父母認同她以前，戀情都還不是公開的時機。

　　因此，兩人減少了午餐的約會，增加晚上在公寓相聚的時間。

　　聶煒翰認為戀情低調一點也好，這對自信仍嫌不足的韻如來說，反而是一層保護，最重要的是，他尊重她，想好好守護這段得來不易的戀情。

　　他說他的父母都是好溝通的長者，等他們交往一段時日後，他一定要帶她回家見見他的父母，消彌她的不安。

　　不過，他最近又開始忙了，聽說因為大陸市場開拓業績有成，現有的廠房供不應求，所以他有了興建廠房的擴廠計劃。

　　這是個振奮人心的消息，不過也因為這樣，他更忙了，有時必須飛往大陸出差，即使留在台灣，也常常加班到十一點才能回家。

　　三天前，他又到大陸一趟，今天下午才從北京返回台灣，本來約好了要跟她一起吃晚飯的，但他又臨時開了一個會議，時間延誤不少，所以下午六點左右發了這封簡訊給她，取消今天的約會。

　　孫韻如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晚上九點了，他應該還在公司吧？她已經三天沒見到他了，思念磨人，無法和他見面，她一方面覺得失望，但看見他那麼努力地打拚，也非常心疼他的勞累。

　　對了，既然他在忙，不能和她共度晚餐，那麼她可以送宵夜到辦公室給他吃呀！就像以前那樣，兩人甜蜜蜜的陪伴，也能煨暖他的心。

　　才分開幾天，就像度過三年一樣，她被思念煎熬著，不知煒翰是否和她一樣，期待能趕快見面？

　　半個小時後，孫韻如買了一份他最喜歡的握壽司，搭捷運到了公司。

　　手裡的提袋，裝著她滿滿的愛和體貼，希望可以快些見到心愛的人。

　　她臉上洋溢著笑，正準備走進辦公大樓時，突然看見了大門口停著一輛眼熟的房車，瞄了眼車號，咦？那不是煒翰的車嗎？

　　他不是說要加班到很晚，他的車子怎麼會停在這裡呢？

　　她走向車子，約十步的距離時，看到了車裡的人，突然停下腳步，躲到柱子後面。

　　車窗是開著的，而副駕駛座上，坐了一個人。

　　正確一點的說法，是個女人！

　　她心下一驚，怎麼會有女人坐在他車內？

　　在微弱的燈光下，她隱約可見女人的側面，五官姣美，膚質雪白，看來氣質不凡。

　　她是誰？會是公司的同事嗎？還是女客戶？她心裡不斷地猜著對方身分。

　　煒翰是個以工作為重的男人，他說過今天要加班，一定是因為公事纏身才沒空和她吃飯，如果對方是客戶，她貿然過去打招呼也很唐突；但偏偏她又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因此忍不住佇足觀察。

　　車內，聶煒翰坐在駕駛座上，疲倦的臉上面無表情。

　　他原本預計今晚要看完公司裡待簽署的文件，但三天沒見到韻如，令他渾身不對勁，思念的情潮不斷地潮湧泛濫，腦海裡縈繞的都是她的倩影和笑容，因此決定放下公事去找她。

　　正當他要離開公司時，卻接到了一通電話——傅薇玲約他見面。

　　他本已拒絕和她相見，但當他開著車子從公司出來後，卻被傅薇玲擋住去路，逼得他不得不停下車。

　　傅薇玲的膚色雪白，但卻顯得憔悴，看起來也沒有從前豐腴。

　　她兩度打電話到公司來找他，是不是有事需要幫忙呢？

　　他外表雖然強悍威嚴，但對女人卻硬不下心。感情上雖已無牽扯，但畢竟曾是戀人，他也不是那麼狠心絕情的人，於是，他讓傅薇玲上了車。

　　坐進車內，傅薇玲心中有著難以啟齒的苦澀。「對不起，煒翰，我實在按捺不住苦悶，所以才會——」

　　四年的婚姻，她飽受丈夫不斷外遇的背叛，歷經被冷落忽略的歲月，她非常後悔當初背叛了曾經珍視她的聶煒翰，更忘懷不了往日的舊情。

　　她跟世文學長打聽過，聶煒翰回台灣前沒有任何交往的對象，知道這個消息後，她非常開心，這代表他還忘不了她吧？所以，結束婚姻後，她懷抱著一絲舊情復燃的希望，前來找他。

　　「找我有什麼事？」他截斷了她的話。

　　「上個月，我……離婚了。」她突然冒出一句話，眼中含著淚霧。

　　眼淚是女人對付男人的最佳武器，她了解聶煒翰的個性，再強悍的男人都會因此而心軟，她打算抓住他的弱點，達到舊情復燃的目的。

　　聶煒翰一愣。「怎麼會？」

　　和她分手後，聽說她結了婚，對方是個科技產業的新貴，之後他就沒有再打探過她的消息了。

　　他以為她找到幸福了，怎麼婚姻的壽命那麼短？

　　「說到這個，我一直想當面跟你道歉。」她的眼中盈滿愧疚和歉意。

　　「為什麼要跟我道歉？」

　　「四年前，我耐不住寂寞，加上前夫熱烈的追求，貪圖一時的新鮮感，才會突然和你斷了聯繫，和前夫閃電結婚。可是這種新鮮感來得快，去得也快，婚後，我過得並不快樂，也許這就是上天懲罰我背叛你的報應吧……」說到這裡，她的眼淚不斷地落下。

　　「婚前，他很會說甜言蜜語，擅於營造浪漫的氣氛，把我寵得像個公主一樣，但婚後他卻常不在家，假藉公事之便，和女同事發生婚外情，四年來風流韻事不斷，我們常常為此吵架，肚子裡的小孩子也因為爭吵而流掉了。上次我打電話給你時，就是剛小產的時候……我當時非常脆弱痛苦，經常想著要和失去的孩子一起離開人世，後來一聽說你回台灣了，才會厚著臉皮打電話給你……」她早已有了結束婚姻的打算，知道他回台灣後，她更希望可以重拾舊情，好好抓住曾經失去的煒翰，挽回戀情。

　　聞言，聶煒翰不禁同情起她。

　　雖說已經分手四年，兩人早已失去聯繫，但聽到她四年來過著煉獄般的生活，他也開心不起來。

　　然而，他們已不是情人了，他只能站在朋友的立場安慰她。

　　「想開點，你還年輕，未來的日子還很長。」

　　「我真的想跟你說……對不起，我不該負了你。」她哭得梨花帶雨。

　　她受傷的心，需要一個肩膀提供慰藉，而現在只有煒翰可以幫她復原傷口，她相信憑著往日的感情基礎，他們一定可以再重拾美好的過去。

　　「經歷過這段婚姻後，我心裡充滿著罪惡感，覺得很對不起你，你願意原諒我嗎？」

　　她將頭埋入他的肩窩，像從前那樣，意圖汲取他的柔情和安慰。

　　他心裡覺得不妥，想推開她，但是一想到她仍未走出離婚的陰影，不想刺激她，只好輕拍著她的肩膀，試圖開導她。

　　「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我怎麼還會怨你。」愛情早已遠離了，他怎麼會怨她。

　　「那麼你是原諒我了？」傅薇玲吸了吸鼻子，停止啜泣，心裡開心不已。

　　「嗯。」聶煒翰沒有再多說什麼。時間晚了，還是先送她回家吧。

　　只要他肯原諒她，那麼他們就有機會可以從朋友關係進一步發展成男女朋友關係，戀情要敗部復活就有希望了！車內的傅薇玲，心裡升起了舊情復燃的希望。

　　車外的孫韻如，心卻涼了一截。

　　那女人的臉突然埋在煒翰的懷裡，她看不清女人的表情，不知道他們究竟在談什麼、又是什麼關係？

　　接著，她看見聶煒翰輕拍著她的背，兩人之間的舉止很親密，她的心突地一擰、絞痛了起來。

　　儘管要自己不要亂猜亂想，但兩人這樣不尋常的互動，使她的腦中不禁開始湧現強烈的不安。

　　客戶不可能和煒翰有那麼親密的互動……她到底是誰？

　　醋意在胸口翻騰，喉頭好像被什麼東西梗住一樣，很難受。

　　在柱子後的孫韻如不願再多想，她跨步走向前，想當面問問他們是什麼關係，但車子突然啟動，駛離了原地。

　　兩人不知要去哪裡，熟悉的車子已經遠離了她的視線，消失在黑暗中，留下她一個人，孤單落寞地提著一袋壽司，感覺心被刨開般，漫開了難以忍受的痛……

　　※　※　※

　　隔天中午，聶煒翰坐在公司樓下複合式餐廳裡一個靠窗的位置。

　　這個時間，他不應該在這裡的，他原本預計要和韻如享受甜蜜的午餐約會。

　　昨晚他一心只想見韻如，但送薇玲回家後時間已晚了，無法和韻如見面，手機又正好沒電，因此也沒再和韻如通電話道晚安。

　　早上，他約了廠長在工廠討論蓋廠房的事，忙到十二點才回到辦公室，偏偏一進辦公室後，突然又有電話進來。

　　是薇玲要約他一起吃飯，電話中還提到有東西要送他，非當面交給他不可。

　　他原本想拒絕她的，但突然想到她如此頻繁地來找他，現在又刻意買東西送他，是為了什麼？

　　她會不會有了不該有的期待？他跟她的戀情已經是過去式了，難不成她還想挽回什麼？

　　這念頭一閃過，他立刻有了危機意識。

　　他已經是個有女朋友的人了，和薇玲也不可能再回到從前，因此他決定當面和她講清楚，免得她誤會，衍生出不必要的麻煩。

　　於是，他答應和薇玲見面，並拿出手機，傳了一封簡訊——

　　如，對不起，我現在還在工廠和廠長討論擴廠計劃的事，來不及趕回公司，中午不能和你吃飯了。晚上，我一定會去找你。愛你的煒翰。

　　為了不讓韻如產生不必要的懷疑，他以處理公事為由，取消了和她的午餐約會。

　　「煒翰，你來了。」

　　「嗯。」聶煒翰抬眸，看見傅薇玲已經站在他面前，他很快地收起手機。

　　經過昨晚，她對未來充滿了希望，拋開了心中的沉悶，今天刻意打扮得時尚亮麗，穿著一襲紫藍色緞面洋裝來找他。

　　既然煒翰已經不計較過去，那麼該是她重新追求他的時候了，她的行動得積極一點，不能再沉浸在痛苦的婚變中才行。

　　她坐在他的對面，兩人點了兩份商業午餐。

　　聶煒翰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喔，我剛剛在你公司附近的百貨公司，買了你最喜歡穿的襯衫和領帶，我記得這是你最喜歡的品牌，對吧？」她的唇際綻開笑花，和昨晚的落寞黯然判若兩人。

　　果然！

　　聶煒翰見她刻意買了他平常會穿的襯衫，非常積極地在討好他，眼中散發著對愛情的殷切期待，更證實了他心裡的懷疑是對的。

　　「薇玲，我不缺衣服，況且你剛離婚，身邊也該留些錢，不要破費，把這些衣服拿回去退錢吧。」

　　聞言，傅薇玲沒有出現沮喪的反應，相反地，她看著他，眼中充滿欣慰和愉悅。

　　就說煒翰還是忘不了她這個舊情人嘛！嘴裡雖不接受她的禮物，其實他是擔心她剛離婚，身邊沒有錢，他還是關心她的啊！

　　煒翰是個重感情的男人，這次她一定得好好把握住他。

　　「不要拒絕我的好意，讓我為你做點什麼，不然我心裡一直懷著對你的愧疚，覺得很過意不去，這些衣服就當作是我對你的虧欠的一點彌補吧。」她眼中帶笑，充滿信心，期待地看著他。

　　玻璃窗外，隔著馬路的對面超商，立著一抹纖瘦的身影。

　　孫韻如獨自用完餐後，到樓下的超商買飲料，不料卻意外地捕捉到了這令她震驚的畫面。

　　她盯著餐廳內的人，全身一顫，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什麼。

　　煒翰不是傳簡訊給她，說他在工廠和廠長討論擴廠計劃的事，來不及趕回公司和她吃午餐嗎？可為什麼他現在竟在餐廳裡，和昨晚車內的那個女人一起吃飯？

　　他到底有什麼事在隱瞞她？

　　那個女人究竟是誰？

　　為了和她在一起，他甚至不惜對她撒謊是嗎？

　　她的心中盛滿怒氣和妒火，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一樣，被他騙得團團轉。

　　昨晚她打電話給他，他手機沒有回應，時間晚了，她也不好打電話到他家，以免吵到他的父母，結果她一整個晚上都陷入不安中，輾轉反側。

　　她不斷地壓抑自己的妒意和猜疑，相信他絕不會做出對不起她的事，可是事實證明了，他根本不在乎她！

　　才幾天不見，愛情就已經轉淡了嗎？他像變了個人似的，開始找藉口逃避她，如果他想離開她，大可跟她說明白啊！

　　此刻，她站在炙熱的艷陽下，心卻凍得結冰，渾身發顫。

　　她無力上前戳破他的謊言，帶著一顆受傷的心，吞下苦澀，傷心地走回辦公大樓……

　　「我不認為你有虧欠我，薇玲，真的不需要這樣做。」餐廳內，聶煒翰在傅薇玲的眼中讀到了期待，因此鄭重地對她說。

　　「還有，薇玲，我已經有喜歡的對象了。」他希望她能理解這點，不要再浪費時間和感情在他身上。

　　因為知道薇玲曾經一度想自殘，他實在不忍心告訴她，他已有了心儀的對象，唯恐她想不開；但他現在對薇玲只有同情和友情，沒有摻進其他的情愫，他不想給她過多的期待，因此決定讓她明白，他們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了。

　　他已經有韻如了，韻如在他的生命中占著重要的位置，只有跟韻如在一起，他才能找到真正的幸福，那是無人可以取代的地位。

　　傅薇玲不敢置信，聶煒翰居然有了喜歡的對象？！

　　這對她而言簡直是晴天霹靂！

　　她打聽過了，四年來他都沒有交往的對象，怎麼會在回台灣、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就接受了其他的女人？

　　莫非他還沒原諒她，又或者是故意在騙她？

　　她搖頭，不能接受這種說法。複合的希望昨晚才高高地升起，她不能接受在短短的一瞬間就被推入谷底！

　　「之前聽學長說，你回台灣前都沒有對象的，你跟對方交往多久了？她是誰？你真的……真的喜歡她嗎？」她不甘美夢就此破碎啊！

　　「她是我公司的職員，雖然沒有交往很久，不過韻如是個純真善良的好女孩，我是真的喜歡她。」

　　儘管他不想把話說得太絕，怕傷她的心，但舊情已逝，他們之間的愛情早已在四年前結束了，他必須跟她說清楚，免得她越陷越深。

　　傅薇玲心裡仍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一時間怔忡不語。

　　他真的已經有了喜歡的對象嗎？

　　「對不起，薇玲，我該回公司了。」該說的都說了，他看了下腕表，已經快過午休時間。

　　「好……」她嘴裡應好，但心裡仍不甘就此放棄。

　　他們應該交往不久吧？對方長得怎麼樣？條件會比她好嗎？

　　到底煒翰喜歡的女人是誰？

　　她一顆破碎受傷的心，需要煒翰來修補啊！

　　哼，她一定要查出那個女人是誰，積極挽回自己失去的幸福才行！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3-22 01:30:53

第九章

　　辦公室裡，整個下午，孫韻如一直無法專心上班。

　　聶煒翰連續兩次對她失約，而且正好都跟同一個女人在一起，她不禁懷疑，忙碌、謊言是他想擺脫她的藉口。

　　想起那女人對他綻放笑顏的畫面，她的心不禁絞成一團，不斷翻湧出妒意。

　　偏偏她很沒用，提不起勇氣去質問他原因。

　　她好怕開口問他，他會告訴她，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想要離開她……那是她無法承受的結果。

　　接近下班時間，她突然接到一通陌生人的電話。

　　「請問是孫韻如小姐嗎？」

　　「我是，請問您哪位？」

　　「我是傅薇玲，聶煒翰的前女友。」傅薇玲大膽直接地自我介紹。

　　聽到她是聶煒翰的前女友，孫韻如一愣，錯愕了三秒鐘，握著電話的手突然發顫，呼吸一窒。

　　他們不是已經分手了嗎？她為什麼會打電話給她？

　　難道聶煒翰兩次爽約，和聶煒翰見面的都是……他的前女友？

　　但她到底找她要做什麼？她不是已經結婚，是個有夫之婦嗎？

　　「找我什麼事？」她深吸一口氣後，才能維持正常的呼吸。

　　「我們可以見個面嗎？」

　　「見面？」

　　「對，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這關係著你未來的幸福。」

　　孫韻如本想拒絕，但是她心中有一團混沌不明的疑惑，急需找人解開，聶煒翰那邊她不敢問，或許她應該聽聽傅薇玲想說什麼。

　　「好吧，什麼時候？」孫韻如決定見見她，她不想再當一個傻瓜。

　　「太好了。」本來還擔心她不見面呢。「那麼下班後，你有空嗎？就在你公司樓下的『玫瑰園餐廳』見面吧！」

　　「好。」孫韻如答應了。掛下電話後，她的心仍不安地狂跳著。

　　她告訴自己，她要自己解開答案，她有權利知道聶煒翰說謊背後的真相。

　　※　※　※

　　下班後，孫韻如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很快地離開公司，到樓下的「玫瑰園餐廳」赴約。

　　一進入餐廳，她看見了最角落靠窗的位子上，坐著一個留著鬈髮，五官姣好的時尚美女。

　　果然是她！

　　昨晚見過她坐在煒翰的車內，孫韻如對她的印象一直很深刻，何況今天中午又見過她一次。

　　儘管對愛情漸漸失去了信心，對方又長得時尚美麗，有著她所缺乏的社會歷練，但她仍告訴自己不能露出緊張不安的表情，踩著堅定的步伐走向傅薇玲，來到她的面前。

　　「請問是傅小姐嗎？」

　　「是，你是孫韻如小姐嗎？」傅薇玲開始打量著她。

　　要找到孫韻如不難。煒翰中午就說出了他喜歡的女人的名字叫韻如，又是公司的職員，所以她打電話問總機，佯裝是孫韻如的友人，詢問分機號碼，結果就順利查到孫韻如是總務部的一名小職員。

　　電話中，聽她的聲音很年輕，而且他們兩人也才交往不久，她猜想對方應該是個好對付的嫩咖，只要對她使離間計，分化兩人的感情，相信她不會賴在煒翰身邊太久，那麼她就能乘虛而入了。

　　現在一見，發現她的五官清麗，一身Ｔ恤加牛仔褲，比起一身名牌洋裝、亮麗打扮的自己，她看起來像是個社會新鮮人，果然是個嫩咖！

　　「對。」

　　「請坐。」

　　兩人各自點了飲料後，傅薇玲綻出自信的笑容，先禮後兵地說著。

　　「孫小姐，你看起來很年輕，大學剛畢業不久吧？」哼，也只有年紀輕這點勝過她而已！

　　「對。」孫韻如看見她眼底散發著掠奪者的光芒，她得沉著應戰才行。「我是很年輕，不過你找我，應該不是對我的年紀感興趣吧？」

　　「喔，當然。」傅薇玲的唇上揚，雙眼直盯著她看。這個孫韻如似乎沒有外表那麼嫩呢，居然敢回嗆她！「你知道我是煒翰的前女友，那麼你知道，我跟煒翰交往長達五年的時間嗎？」

　　「知道，不過，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你已經結婚，是個有夫之婦了，不是嗎？現在我才是聶煒翰的女朋友。」孫韻如不甘示弱地表明態度。

　　沒什麼好怕的，她現在才是他的正牌女友，而傅薇玲早在四年前就拋下聶煒翰，嫁作人婦了。

　　哼，在跟她示威嗎？傅薇玲綻出一抹笑。「我已經離婚了，現在恢復單身。」

　　「你……離婚了？」孫韻如的眼神閃過一絲震驚，心中升起了強烈的不安。她已經可以推想得到，傅薇玲找她的目的了。「那又如何？」她很快地逼自己鎮定下來，避免被情敵擊倒，但放在大腿上的雙手，卻微微發顫著。

　　「老實說，我前夫不斷地外遇，使我陷入不幸的婚姻中，那時我才體會到真正愛我、關心我的人是煒翰，我忘不了他，想重新回到他的身邊，而他也一直忘不了我，這些年來，我們的心是連繫在一起的。」

　　「胡說！」孫韻如立即反駁。「你們都分手四年了，那麼久的時間沒有聯絡，憑什麼說你們的心是連繫在一起的？」

　　不會……聶煒翰不會背叛她的！她不斷地這麼告訴自己。

　　傅薇玲曾經背離他，和另一個男人結婚，在煒翰心中留下傷痕，他不可能再接受她的。

　　她不能就這麼相信傅薇玲的片面之詞。

　　「你不信？據我所知，我們分手後，聶煒翰一直沒有交往的對象，那代表著他忘不了我，這段舊情他仍放在心底，捨不得放開。而我好不容易掙脫了婚姻的枷鎖，對相愛五年、感情基礎深厚的我們來說，現在有多麼渴望可以重溫舊夢；但是煒翰卻因為你而猶豫不決，他不忍心傷害你，所以不敢坦白地向你說出他心中的歸屬。」

　　傅薇玲秀眉微蹙，偽裝出有情人無法終成眷屬的痛苦，希望她有成人之美，成全他們複合。

　　孫韻如盯著她臉上的表情變化，心驀地一沈。

　　聶煒翰真的在他們分手後沒有交往對象嗎？這點他從沒告訴過她。

　　突然，她想到他說過的話，他喜歡她節儉、勤奮又惜福，所以他應該是個念舊的人，這是否代表著他也很念「舊」？

　　他是否還牽念著舊情人？

　　好不容易建立的信心，又受到動搖了，她再度陷入不安之中。

　　「你知道他昨晚有跟我見面嗎？因為我剛離婚，所以他捨不得我，不斷地在安慰我。」傅薇玲見她臉色一變，趕緊乘勝追擊。「還有，你知道他今天中午跟我吃飯的事嗎？因為他說想見我——」

　　「不，他不會這樣對我的！」她忐忑不安，截斷了傅薇玲的話，心裡滲進一抹委屈和酸意。

　　儘管不願相信傅薇玲那些刺耳的話，可是，他對她失約是事實，他跟傅薇玲見面也是事實……

　　她已經找不到理由可以說服自己繼續相信他了。

　　「我希望你可以默默地離開他，他正陷入兩難之中，不見得會告訴你這些事。」傅薇玲給她最後的重擊。「如果你夠聰明，應該知道我跟煒翰交往的時間長達五年，而你才跟他交往多久，敵得過我們深厚的感情嗎？趁你還年輕，跟他交往的時間也不久，趕快退出吧，免得到時候受傷慘重啊！」

　　孫韻如心一揪，信心整個崩盤。

　　是的，沒錯，他們交往的時間長達五年，感情基礎是如此深厚，她有多少把握可以占據聶煒翰的心？

　　尤其在發現了聶煒翰一次次地騙她後，她對他已經沒有信心了。

　　她起身，像靈魂被抽離的軀殼般，無力地離開了餐廳。

　　※　※　※

　　連著幾天，聶煒翰都無法和韻如碰面，思念泛濫下，他特地推開晚上的應酬，來公寓找韻如。

　　他順便要告訴她，這個週末他有個同學會，想帶她參加，向同學們介紹她是他的女朋友，讓大夥兒都能分享他的幸福。

　　他按了電鈴，奶奶幫他開了門，讓他進去。

　　「奶奶，韻如在嗎？」

　　「在，不過，她這幾天臉色不太好看，吃完飯就躲在房裡，你們是不是吵架了？」奶奶猜著。

　　「沒有啊。」聶煒翰搖頭笑著。「我去看看她。」

　　「好。」

　　聶煒翰敲門進入韻如的臥房，看見韻如背對著他坐在面窗的椅子上，他嘴角揚起，從後方摟住了她的腰，給她一個熱情的擁抱。

　　「如，我好想你。」他在她的耳邊傾訴著多日來的思念。

　　孫韻如一聽見他的聲音，迅速地掙脫他的擁抱，面無表情地問：「你來做什麼？」

　　怪了，韻如怎麼那麼冷淡？是因為他失約兩次嗎？

　　「對不起，昨晚太忙，無法和你一起吃飯，今天中午又突然有事走不開，所以——」

　　「你到底還要瞞我多久？」孫韻如生氣地打斷他的話，眼眶泛紅。

　　她跟傅薇玲見面後，對愛情已失去信心，掩不住心中翻湧的醋意，一顆心起起伏伏，患得患失，偏偏她膽子又小，不敢直接問煒翰究竟想選擇誰？害怕他的答案會使她徹底崩潰。

　　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真的很愛他，她好害怕失去他……

　　「你為什麼這樣說？」聶煒翰小心翼翼地問著，注意到她的眼睛紅得像小白兔，像是哭過一樣，令他心一揪。

　　她一向不是那種會無理取鬧的人，但今晚，她的表情、語氣和情緒，都透露著不安。

　　「你昨天晚上沒有跟我吃飯，不是為了公事對吧？你中午說在工廠走不開，其實是跟別的女人見面，對吧？」

　　他若是仍忘不了舊情人，斬不斷情絲，不必這樣遮遮掩掩、偷偷摸摸的，大可直接告訴她。

　　她談戀愛是傾向低調，但不表示她可以被腳踏兩條船，她不想被玩弄，不喜歡他有事欺瞞著她。

　　所以，即便戳破真相有可能會失去他，她還是決定，今天就把事情講清楚！

　　「我昨晚很想見你，九點半左右送了宵夜要給你吃，進公司前看見你的車子停在大門前，車子裡除了你，還有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人。今天中午，我去樓下超商買東西時，又剛好撞見了你和對方見面！你為什麼要騙我？」

　　「原來你昨晚有來公司……」聶煒翰恍然大悟。

　　真是糟糕！他還刻意不提起他和傅薇玲見面的事，擔心她有負面的聯想，沒想到竟被她意外撞見，現在她一定以為他在背地裡做出對不起她的事了，難怪她會那麼敏感不安。

　　看著她眼眶泛紅的模樣，他非常心疼，她昨晚一定不好過吧？他想伸手去抱她，卻被她推開。

　　「你還忘不了你的前女友是嗎？你可以老實告訴我的……」再也隱忍不了強壓的痛楚和妒意，她聲音哽咽地說著。

　　「不是這樣——」她的聲音扯痛他的心，他急著想跟她解釋。

　　「那她為什麼會來找你？她還告訴我，她已經離婚，分手的這四年，你們忘不了彼此，如果不是礙於我，你也不會猶豫不決，早就跟她在一起了。」

　　「她去找過你？什麼時候的事？她還說了什麼？」聶煒翰驚詫地問著。

　　他中午時明明就已經告訴過她，他有喜歡的人了，她居然還去找韻如？她分明沒有放棄複合的想法嘛！

　　現在她是打算把他和韻如的關係攪得一團亂，好乘虛而入嗎？

　　「這重要嗎？重要的是你的心到底歸屬於誰？」孫韻如的眼眶蓄滿淚水。「我不想和別的女人分享你，如果你心裡還惦念著她，割捨不掉舊情的話，你可以老實跟我說，我會離開的……」如果兩人仍餘情未了，那麼她寧可放開他，也不要再纏著他，苦了自己。

　　這些話刺痛了他的心，也證明了傅薇玲的出現，對他們的愛情造成了傷害，韻如已經對他失去信心。

　　但他不許她硬把他推開，因為愛情得來不易，所以他特別珍惜兩人的情誼，他只想專寵她一人，她才是他的摯愛啊！

　　「韻如，聽著，她昨晚會來找我，是因為她的丈夫一直背叛她，他們不斷爭吵，她肚子裡的孩子也因此而流掉了，身心受到巨創，所以才會找我訴苦解悶。因為她說曾想過要輕生，我才會安慰她想開一點。」聶煒翰抓著她的肩，認真地解釋著，希望能找回她對他的信任。

　　「是嗎？」她仍存疑。

　　下午和傅薇玲見面時，她打扮得美麗又時尚，精神奕奕，像喝了一打蠻牛似的，根本一點兒也沒有悲傷絕望、像有輕生念頭的感覺。

　　除非……除非她刻意在煒翰面前裝可憐，意圖博得他的同情。

　　「對。中午跟她見面，是因為我突然接到她的電話，她說要送我東西，我發現不對勁，覺得她好像刻意想討好我，透露出想跟我複合的跡象，我怕她越陷越深，才會取消和你的約會，前去赴約，跟她表明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因為怕你有其他的聯想，所以我故意瞞著你，跟她見面，沒想到剛好被你看見了。」

　　該死！要是知道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他絕對會事先告訴她，現在也不至於害得韻如如此傷心，還懷疑他的真心。

　　「是這樣嗎？」她看著他那雙黑邃的眼睛，堅定深情中摻著憤懣。她真的可以相信他的話嗎？在他一次又一次地騙了她以後？

　　她的心裡又浮起傅薇玲曾說過的一句話——

　　我跟煒翰交往的時間長達五年，而你才跟他交往多久，敵得過我們深厚的感情嗎？

　　「是的，韻如，你一定要相信我。」聶煒翰第一次遇到這麼棘手的問題，心裡又氣又急。不管他怎麼解釋，她好像都無法完全相信他的話，她是否已徹底地失去了對他的信任？傅薇玲究竟對她說了什麼？

　　他們的愛情，就這麼經不起考驗嗎？

　　「我不是那種博愛的男人，除了工作，我的時間只給你，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能感受到愛情的存在，幸福的可貴，難道你還看不出我對你的感情？」

　　此刻，孫韻如的腦袋一片混沌，她覺得有必要讓自己冷靜一下。

　　她很想選擇相信他，但兩造的說法不一，兩人避開她見面是事實，她的心仍搖擺不定，不知道該相信誰？

　　「讓我好好的想一想。」她決定持保留態度，再觀察看看。

　　「好，你可以好好的想一想，但不要避著我。還有，下個週末，我有一場高中同學會要參加，我已經跟同學們說了我有女朋友，我想帶你一起參加，到時候我來接你好嗎？」他要向大家宣告，她才是他未來的伴侶，他要攻破傅薇玲所捏造的謊言。

　　「……她也會去嗎？」她沒忘記，傅薇玲也是他的高中同學。

　　兩人的愛情因為傅薇玲，已經出現裂痕了，她還能去參加他們的同學會嗎？

　　「我猜她會去。」聶煒翰的黑眸觀察到韻如秀眉微蹙的細微變化，猜她心裡仍在意著兩人的情感，因此故意說道：「她一定會把握機會向同學們胡亂宣告我們要複合了，你是我的女朋友，一定要來。」

　　只能賭一把了。只要韻如也出席同學會，他才有機會洗脫腳踏兩條船的罪名。

　　孫韻如想著，不知道該不該去，一顆心因為信心不足而搖擺不定。

　　她不想再看到傅薇玲，他們以前是一對戀人，現在她離婚了，大家會不會又起哄，把他們送作堆？

　　但煒翰說了想帶她出席同學會，她是不是該給他一次機會呢？

　　天啊，她該怎麼辦才好？

　　※　※　※

　　五星級的飯店裡，聶煒翰和孫韻如一同出席他的高中同學會，現場衣香鬢影，笑語不絕。

　　孫韻如本來是不想和傅薇玲碰面的，但只要想到已經恢復單身的傅薇玲，會黏在聶煒翰身旁，向眾人宣告兩人要複合，就不禁激起了她的鬥志，逼得她選擇捍衛自己的愛情。

　　聶煒翰已表明了對她的情意，那麼她也不想當個愛情的弱者，她決定和這個意外的第三者正面對決。

　　孫韻如總是站在聶煒翰身邊，她穿著一襲露背絲質珊瑚色的洋裝，優雅又不失嬌媚，清麗的臉孔薄施淡妝，面對他同學的問候，她的唇邊總是浮起嬌俏的微笑，展現出小女人的嫵媚和得體的禮貌。

　　「煒翰，好多年沒見到你了！聽說你回台灣接下你爸的橡膠公司啊？」一位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來到聶煒翰面前。

　　「喔，自誠，好久不見。是啊，我剛回台灣不久。」聶煒翰笑著打招呼。

　　「……這位是……」張自誠的目光好奇地停在聶煒翰身邊小鳥依人的孫韻如身上。

　　「這是我的女朋友，孫韻如。」聶煒翰摟著她的腰，大方地向同學們介紹著。「韻如，他是高中時期坐我隔壁的同學，張自誠，也是這次同學會的主辦人。」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韻如對他點頭微笑。

　　「喔，原來你已經有女朋友啦！你女朋友長得又年輕、又漂亮耶！你們交往多久了？」張自誠微笑地問著。

　　「交往多久很重要嗎？」聶煒翰反問他。「重要的是我們心中只有對方，很相愛。」

　　被摟在懷裡的孫韻如，迎著聶煒翰認真而深情的俊容，一顆心跳躍著幸福的節拍。

　　她沒料到聶煒翰會赤裸裸地向同學展現出對她的愛意，一時間還真不習慣。

　　「那什麼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啊？」張自誠進一步地笑問。

　　「那得問問我的女朋友願不願意嫁給我？」聶煒翰低頭看著孫韻如，黑眸深情而專注。

　　孫韻如兩頰染上嬌羞的酡紅，一時不知該回答什麼才好。

　　「看來你們感情真的很好耶！」

　　大部分的同學都知道聶煒翰已和傅薇玲分手了，一聽到聶煒翰有了女朋友，大家都好奇地圍了過來，主動和她打招呼。

　　聶煒翰全場都輕摟著孫韻如，兩人親暱的互動、甜蜜的依偎，教同學們羨慕不已，直說他們好幸福。

　　一直被晾在角落裡，和同學虛應哈啦的傅薇玲，目光盯著成為眾人注目焦點的一對戀人，眼中迸射出不悅的敵意。

　　孫韻如居然出現在今天的同學會上！

　　已經跟她說了那麼多，她居然還沒有被擊倒，甚至小鳥依人地偎在聶煒翰身邊，臉上帶著刺眼的幸福笑容，這是在向她示威嗎？

　　原本她是希望趕走孫韻如後，來參加這場同學會時，可以向眾人宣告她將要回到聶煒翰的身邊，不料孫韻如居然厚著臉皮來跟她搶。

　　站在煒翰身邊，展現幸福微笑的人，應該是她才對！

　　孫韻如從餘光中感覺到了傅薇玲的敵視，那讓她宛若芒刺在背，盯得她很不舒服。

　　傅薇玲的身材很好，一身低胸的晚宴服讓她顯得性感而嫵媚，吸引了不少男同學的靠近。

　　不擅社交、一直陪在聶煒翰身邊的孫韻如，小聲地對聶煒翰說：「我去一下洗手間。」

　　「好。我等一下會去中庭，記得等等到中庭來找我。」聶煒翰特別交代著。

　　他雖然和同學聊天說笑，但言談間，也注意到了傅薇玲的目光一直跟隨著他。

　　根據他對傅薇玲的了解，她不會無端出現在同學會上，他猜她會伺機找他，不然她今天等於是白來一趟了。幸好，他已作好了準備。

　　「好。」

　　情敵的存在，使孫韻如感覺到時間走得很慢，她躲到洗手間裡，關上門，暫時紓解一下因傅薇玲的敵視而帶來的壓力。

　　唯一令她感到欣慰幸福的是，雖然他們交往的時間不長，但聶煒翰卻在眾人面前表明她會是他未來的伴侶，那份幸福的甜蜜煨著她的心，慢慢地解開了她存於心中的疑惑。

　　撇開聶煒翰的心裡對傅薇玲是否還殘存著情意，但他在同學面前毫不保留地表達對她的情意，這舉動已經悄悄擊退了她滯留於心中的不安。

　　煒翰似乎有意向她證明，她是他唯一的愛。

　　她應該可以全然相信聶煒翰的話了吧？

　　走出洗手間後，她一時忘了煒翰的交代，很自然地回到餐廳裡，正好聽見他的同學在聊八卦消息——

　　「雖然聶煒翰有女朋友，可是薇玲已經離婚了，他們不會舊情復燃嗎？」

　　「不要亂講！我倒覺得那個韻如更適合聶煒翰，至少她純情多了，不像那個背叛聶煒翰的薇玲，真爛！」

　　一群喜歡打聽八卦的同學，知道傅薇玲已經離婚了，當他們看見聶煒翰的舊愛和新歡出現在同一個空間裡，但彼此保持距離，不打招呼，顯得暗潮洶湧時，私下便有了許多的臆測。

　　「可是他們以前明明是一對戀人……啊！」一個喜歡談八卦的同學看見了孫韻如，趕緊閉嘴。

　　孫韻如假裝沒聽見，目光梭巡著室內，已經沒看見傅薇玲的身影了。

　　對了，煒翰告訴她，要去中庭找他……難道他們都在中庭？

　　她心下湧上不好的預感，一秒也不敢停留，很快地走了出去。

　　來到中庭，她聽見了聶煒翰說話的聲音，她正想走近，就看見了傅薇玲背對著她，在跟聶煒翰談話。

　　「薇玲，要我跟你講幾遍都一樣，我對你只有同情，沒有愛情。」

　　「你騙我！你還沒原諒我對不對？」傅薇玲有些歇斯底里地搖頭，不相信他說的話。

　　「不對，我說過，我原諒你了。我跟你的感情，早在四年前就結束了，不管你是不是後悔曾經背叛了我，或者想在我身上找回失去的愛情，都不可能動搖我的決定，因為我的身邊已經有了韻如，沒有其他的女人比她更重要了。」聶煒翰鄭重地聲明著，字句鏗鏘有力，表達得很清楚。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怎麼可以這麼不念舊情？」傅薇玲控訴著。

　　「因為你一直不願意放棄，又糾纏著我女朋友亂說話，逼我不得不把話講白一點。」

　　孫韻如怔在當場。原來他說的都是真的，她真不該懷疑他的真心！

　　煒翰拒絕傅薇玲的情意，他的態度是如此的堅定，每一字、每一句都表達著對她的愛意和呵護，那份赤誠的情意，是這麼坦蕩而真誠，撼動了她的心。

　　相較之下，傅薇玲的愛情是一種乞討，以同情在換取愛情、在糾纏著對方，讓人喘不過氣。

　　她真不該聽信傅薇玲的話，陷入疑惑和擔慮之中。

　　煒翰的這番話，已經讓她重新燃起對愛情的自信，她認清了傅薇玲的假面具，想挺身而出和煒翰站在同一陣線，擊退一直緊緊黏纏著他的橡皮糖。

　　「我是那麼的愛你，你卻這樣絕情地對我？」傅薇玲的聲音哽咽，眼眶還泛著淚，想博取他的同情，做最後的掙扎。

　　「你真的愛過他嗎？」孫韻如現身，冷冷地說。

　　聶煒翰見韻如已經到來，還跳出來為他幫腔，心中大喜。

　　他知道，為自己洗刷腳踏兩條船的冤屈的計劃，已經成功了。

　　孫韻如走到聶煒翰的身邊，聶煒翰充滿愛意地輕摟著她。

　　傅薇玲看見了孫韻如，想到之前對她扯的謊話，不禁有些心虛地回應。「當……當然。」

　　「你曾經因為耐不住寂寞，貪圖一時的新鮮感而背叛他，讓他痛苦了好久，你試著了解過他的心情嗎？現在，你因為在前一段婚姻中受到重創，身心俱疲，又想重新投入他的懷抱，尋求安慰，撫平婚姻帶給你的傷痛，你是如此的自私，只知道把痛苦建立在他的身上，你真的愛過他嗎？」

　　「我……」被孫韻如這樣一說，她一陣啞然。「我們愛情長跑五年，感情基礎建立得很深厚，如果不是因為你，煒翰一定會立刻跟我在一起的！」傅薇玲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開始惱羞成怒了，音量加大地說著。

　　「傅小姐，愛情長跑並不是愛情品質的保證，何況如果你們的感情基礎建立得夠深厚，那你為何會離開他？」孫韻如一語道破。

　　「……這……那……」她吞吞吐吐地說著，覺得自己快站不住腳。

　　沒想到他們認識不久，但感情卻建立得如此紮實而深厚，就連她這個舊愛都難以滲透、分化他們的感情。

　　「你知道煒翰跟我說過什麼嗎？從前的經驗告訴他，身分相當、個性相近的戀人，都未必能有美好的結局，所以，他才會想找個個性互補的人，截長補短，也許這樣才能長久。」

　　孫韻如並不是真的想讓她難堪，但傅薇玲明明已經站不住腳了，偏偏仍在做最後的掙扎、攻擊她，教她不得不做出防衛。

　　傅薇玲變了臉，面紅耳赤，感覺自己好像在自取其辱般，連一秒鐘都待不住了。

　　「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就不相信憑我的條件，會找不到男人！」傅薇玲再也挺不住了，她跺著腳，狼狽地敗陣而逃。

　　直到她離開，中庭只剩他們兩人後，聶煒翰才低頭，黑眸釋出讚賞。「你剛剛說得真好，你救了我！」

　　「是嗎？那你剛剛是故意要我到中庭來的嗎？」孫韻如也反問他。

　　「對，我料準了她會來找我，所以我故意離開人群，到中庭來，就是希望你可以聽到我表明愛情立場的話。」

　　他感覺韻如對他仍存著誤會，所以才會用這種方法讓她知道他對她的愛是真心誠意，完全不摻半點雜質的。

　　他只想專寵她一人，好好地疼愛她，把她當作是未來的靈魂伴侶，怎麼能忍受被她誤會？

　　「對不起，我不該相信她所說的話。」孫韻如誠心道歉。

　　他們的愛情闖進了第三者後，她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的愛他。

　　她不是不想抓緊他，而是她對自己的信心不足，兩人見面的曖昧畫面令她慌亂不安，才會衍生出這麼多複雜糾葛的三角關係。

　　「經過這件事後，以後不準再懷疑我的真心，也不準說出一些想要離開我的話，知道嗎？」他掐住她的鼻子，提出警告，眼中盡是寵溺的愛意。

　　「我怕失去你嘛……我很擔心自己在你心中的分量不及她，畢竟她是你的舊愛。」她吸了吸鼻子。

　　「既然害怕，就要爭取，怎麼可以把我推開？知不知道我會生氣？」他必須再教育她，強化她的信心，好好地鞏固他們的愛情城堡才行。

　　「好，確定你的心意後，我一定會努力固守我們的愛情。」她答應他。

　　煒翰的一番愛情宣言，等於是讓她服了一顆定心丸，原本的不安、疑慮和妒意，都因此跟著銷聲匿跡了。

　　他前女友的出現，等於是讓他們的愛情通過了一大考驗，兩人的心對彼此的愛意也更堅定，情意築得更厚實堅固，不再是第三者可以隨意入侵攻破的了。

　　「這才是我的好女孩。說定了，你是我未來的伴侶，而我也是你的唯一。我們蓋個印章，做個愛情的約定……」聶煒翰緊擁著她，印上了她的唇。

　　這個約定，就是不準她再輕易地把離開他說出口，不准再把他推開。

　　愛情長跑並不代表能永遠長久，心有所屬的愛情，才是真正的幸福。

　　他們坦然地、誠實地道出了自己的情感歸屬，互許了終生，有了這樣的約定後，她更清楚自己未來的方向，不會再迷惘不安了……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3-22 01:31:10

尾聲

　　兩個月後

　　聶煒翰和孫韻如的戀情已公開，在眾人面前，孫韻如已不像之前那樣刻意躲藏，她覺得坦誠面對自己的感情也沒有什麼不好，至少在戀情明朗的狀況下，不至於被有心人乘虛而入。

　　他們的感情甜如蜜，同事們都能給予祝福。

　　至於他的父母，煒翰早就跟他們提過她，兩位老人家每天總是催他帶她回家裡作客。

　　周日這天，她總算答應聶煒翰，跟他一起回家了。

　　進門前，聶煒翰對著心情略微緊張的她說：「別怕，醜媳婦總得見公婆。」

　　「你這樣講，我壓力更大了……」孫韻如抓緊他的手，手心在冒汗。

　　「放心，我喜歡你，我父母也一定會喜歡你的。」聶煒翰跟她保證，他父母很開明，也很尊重他的意見。

　　他的大掌包覆住她的手，給她滿滿的勇氣。

　　以前的老董事長是老闆，董事長夫人是她的老闆娘，現在突然要以少東女朋友的身分去見他們，當然會令她忐忑不安啊！

　　儘管煒翰已經在他父母面前說了很多好話，但她還是怕自己的出身卑微，煒翰的父母會不喜歡她。

　　但，事情卻出乎意料。

　　一頭銀髮的老董事長，身體經過休養後已經健朗許多，氣色也很好，他的臉上總是掛著如春風般的和煦笑容，讓人沒有半點壓力和負擔。

　　至於煒翰的母親，是個氣質典雅卻又不失親和力的貴婦，用餐時，她總是笑咪咪、輕聲細語地關切著她，就像對待自己的女兒一樣。

　　「小如，多吃點，你太瘦了。」

　　「謝謝伯母。」

　　「聽煒翰說，你平常很節儉、勤奮又孝順奶奶，念大學也是半工半讀才完成學業的，是嗎？」聶母關愛的詢問她。

　　「是的，因為家裡的經濟狀況不好，奶奶的年紀也大了，我有責任幫忙分擔家計。」孫韻如誠實地告知。

　　「呵呵，那很好啊！我以前也是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很小就得自力更生，訓練自己獨立了，所以才能那麼快就白手起家啊！」

　　聶煒翰的父親從兒子口中得知韻如的家庭狀況後，反而很欣賞她的堅強獨立。

　　因為他自己也是過來人，最能理解在艱困的環境中長大的孩子會更懂得惜福，所以他並沒有因此而看不起出身清寒的韻如，反而讚揚她不畏環境的艱困，是個上進勤奮的好女孩。

　　「現在去哪兒找這樣的女孩啊？你這孩子真教人心疼，從小沒有父母，仍然可以把自己照顧得那麼好，我很喜歡你，以後，你就把我們兩個老的當作是你的父母吧！」聶母心疼她，也打心裡喜歡著她，已經把她當兒媳看了。

　　「嗯，伯父、伯母，謝謝你們……」孫韻如聽了，心裡覺得很感動。

　　從小沒有父母的她，多麼高興以後有父母可以孝順啊！聶煒翰的父母完全沒有有錢人的架子，他們在乎的不是豪門的家庭背景，而是她獨立儉樸的性格，她覺得自己好幸運。

　　「你以後要改口，叫我們爸爸媽媽了。」聶父笑呵呵地說著。

　　「爸，要先訂婚才可以這樣叫吧？」聶煒翰摟著韻如說。

　　「嗯，像韻如這麼好的女孩，婚事得早些訂下來才行。」聶母很開心，多希望趕緊添個兒媳。

　　「好啊，那我們得趕緊找個時間去提親了。」聶父點點頭。

　　「可是……奶奶怎麼辦？」孫韻如想到奶奶，要是她結婚了，那麼奶奶該怎麼辦？她不可能拋下奶奶一人，自己去追求幸福啊！

　　「不用擔心，就接奶奶一起過來我們家住吧！我們也會好好地照顧她的。」聶父提議道。

　　「這樣奶奶可能會不自在。」聶煒翰看出了孫韻如的為難。

　　「也對，而且聽說奶奶關節不好，也不適合住四樓的公寓。不如這樣吧，你們結婚後，就搬到這附近的花園大樓，那也有我們的房子，就在一樓，不用爬樓梯，而且離我們這兒近，偶爾我們也可以過去探望一下她老人家，大家就近照顧。韻如，你說這樣好不好？」聶母拉著她的手，徵詢她的意見。

　　「謝謝伯母！」孫韻如笑開來，眼底盡是感激。

　　未來的婆婆不但沒有強求他們得和公婆住一起，還如此的體諒她和奶奶，以她們生活過得自在為優先考慮，她真的非常感謝婆婆的寬容善良。

　　餐桌上，兩個老人家已經開始在商議婚事要如何進行了。

　　聶煒翰認為婚事那些細節交給已經退休的父母去打理就行了，因此找了藉口離開餐桌。

　　「爸、媽，你們慢慢討論，我帶韻如到處去逛逛。」

　　「好。」

　　聶煒翰牽著她的手，帶她到綠意盎然的後花園，裡面種植著各式香草植物和繽紛的花卉，樹影隨風搖曳，舒爽得令人愉悅。

　　步行到池邊，她停步面對他。「謝謝你，煒翰。」

　　「謝我什麼？」

　　「還沒有結婚，我已經感到很幸福了。」

　　聶煒翰凝視著她，等她說下去。

　　「我從小就沒有父母，心裡一直有個缺憾，見過你的爸媽後，我很喜歡他們，我可以感覺到他們真心把我當女兒看待，還處處替我設想……」她說出心中一直存在著的遺憾，眼眶含著幸福的水霧。

　　「傻瓜，我們日後會建立一個自己的家，我會疼愛你一輩子的。」聶煒翰摟住她的腰，低頭吻去她的淚水，給她最深情的一吻，承諾她一世的幸福。

　　因為她是他珍愛的女人，所以他要盡一切的力量滿足她所缺乏的一切，不只是親情，還要給她滿滿的愛情。

　　被他強而有力的手臂圈抱著，溫暖襲上心頭。她彷彿可以看見，未來他們會有幾個圍繞在腳邊的孩子，擁有家庭的溫馨和甜蜜。

　　水池裡，有著兩人互擁的倒影，盪漾出滿池子濃情密意的幸福。

　　他們互訴衷情，沉浸在愛的世界裡，連樹上的一對鳥兒彷彿也都羨慕不已，吟唱著幸福的曲子……

　　【全書完】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3-22 01:31:42

後記　桑蕾拉

　　終於交稿了！

　　這本稿子令蕾拉歷經胸悶、背痛之苦，平常休閒活動很多的我，怎麼會有這一天呢？且聽我道來。

　　剛開稿時，蕾拉的左後背，也就是心臟的後面超痛的，每天早上起床時，頸子稍偏左轉，就會感覺到筋痛，有時整隻左手都是麻的。

　　真奇怪，要痛應該也是痛右手，畢竟右手拿鼠標啊～～

　　蕾拉以為是坐姿不良造成的，於是試著去找中醫師做針灸、推拿等治療，又貼藥布，剛開始還覺得有緩解效果，涼涼的，後來又漸漸沒效了；而且貼到皮膚長疹子，痛意仍未解除。蕾拉回去請教中醫師，問到如果排除坐姿不良的問題，常感覺胸悶、氣虛，會是我的五臟六腑哪裡出了問題？

　　「心臟。」

　　心臟？！

　　蕾拉長那麼大，心都好好的，從未出過什麼問題耶！不過血路循環是真的不太通啦，這應該有段時間了。

　　雖然已是兩個孩子的媽，歲數實在也不算年輕了，但總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瀕臨中風邊緣，不知寫作生涯還能撐多久，嗚～～

　　「你不是有在練瑜伽？」蕾妹和蕾媽看我貼藥布時，還這麼問我。

　　嗟！畢竟我不是天天練嘛～～殊不知蕾拉坐著打稿的時間超出練瑜伽好幾十倍啊！

　　對於心臟是否出問題仍存疑，但蕾拉實在不喜歡去看西醫、吃西藥，所以我就不考慮針灸推拿了，改去買氣血循環的中藥調理包來喝，有喝有保佑，背比較不痛。但，一周後，背又開始痛了，而且痛點有時會竄到靠近左胳臂的地方，不然就是往上竄，痛點會跑啊～～

　　最後，只好跑去找一位多年前曾為我拔罐推拿的一位理療師，請她幫我通一通，她會做經絡推拿，收費較貴一些。

　　「唉，你身上的寒氣、瘀氣很重，這用刮痧也刮不太出來耶……」理療師邊推拿邊說著。

　　蕾拉承認我是很久沒有排除我身上的瘀氣了，而且超怕冷。

　　以前每隔一段時日總要刮痧，但只要遇到冬天，因為怕冷就不敢做了，春天人又懶，又沒做了，總覺得平常有騎車、練瑜伽外加揉揉麵團、做做饅頭，應該很夠了，沒想到還是不夠。

　　「還有，要注意心臟。」

　　又是心臟？！

　　「看起來，還有自律神經的問題。」

　　啥咪？問題那麼多喔？

　　「有自律神經的問題，就會伴隨焦慮……」

　　是啊，這句話已經讓蕾拉不禁要懷疑更年期是不是快提前報到了？焦慮ing～～

　　治療後，理療大姊知道我荷包緊，非常體諒我，還請我吃了一頓牛肉飯，人真好啊！

　　於是我「推好道相報」，下一次，我就帶著肩頸一樣僵硬的蕾弟去給她通一通，解除他動不動就要找人刮痧的問題。

　　唉，這應該是電腦族的職業病吧！

　　但礙於路程遙遠，加上趕稿迫在眉睫，蕾拉只有治療兩次而已，不過狀況已經緩解許多了，很感謝理療大姊的幫忙。

　　以前蕾公曾說我是小姐的體型，阿婆的體質。

　　不過事實證明，阿婆都比我還健康，耐操、耐磨，也沒有我那麼怕冷啦！

　　總之，我得常常動一動，不能太懶，才能把身體的寒氣和瘀氣排出去。

　　喔，說到這裡，蕾拉好久沒做饅頭了，該去做做我的休閒運動了，下回再啦咧嘍～～

---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