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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楚月 -【馴夫記(祥龍鎮之嫁卷五)】《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6 00:00:44     標題: 楚月 -【馴夫記(祥龍鎮之嫁卷五)】《全文完》

楚月 - 馴夫記(祥龍鎮之嫁卷五)

他橫行霸道?無情狡詐?好色又不孝?
堪稱是祥龍鎮上第一不良禍害?!
無所謂,隨便要怎麼編派他的不是都可以
他在乎的只有那個臉圓圓身材也圓圓的親愛芳鄰!
唉,說起來這胖丫頭還真是他的命中剋星
什麼樣的女人沒玩過,最後竟栽在不起眼的她手上
偏偏有錢男人她不要,只喜歡腦袋裡裝滿書的死讀書人
哼!要她當他的女人是看得起她,她還敢給他亂開條件
什麼一要關閉賭坊,二是不得涉足青樓?
想得美啦,打死他也不可能認輸!
反正他是人人公認壞到骨子裡的大惡霸嘛
柔情款款他不懂,甜言蜜語他不會
只會捉住她孝順的弱點設下陷阱,逼她跳「火坑」
嘿嘿!這下諒她插翅也飛不出他的手掌心…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6 00:03:18

第一章

  初遇

  那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人。

  他左頰上有道傷疤,自眼睛底下延伸到嘴唇斜上方,或許是因為傷疤的關係,他看起來有點不和善,表情看起來很生氣、很想打人。

  他身旁的人應該是他娘,挺和藹可親的。

  他們手上各拎著一個布包,看樣子真的如王二爹所說,剛來到祥龍鎮,因為身上沒銀子,沒人肯租房子給他們,只好選擇離開。

  娘知道這件事後,便要她過來告訴他們,他們家隔壁有間空房子,原本租給一對小夫妻,上個月他們搬走了,現在願意不收分文給他們住。

  不過,今天早上她要出門時,爹卻要她騙娘說他們已經搬走,來不及告知。

  爹說房子給人住不收錢的話,家裡就更沒錢了。

  可是他們還有房子住,這對母子卻連個擋風遮雨的地方也沒有,豈不是比他們更可憐嗎?

  爹娘各自有道理,唉,她好為難喔,究竟該不該上前告訴他們呢?

  殷琥珀站在原地,抬起頭注視著穹蒼好一會兒,眼神由迷惘逐漸轉為清明,似是已作出決定,才剛低下頭,便對上他冷漠的視線。

  她左右各看了一眼,附近都沒有別人,這才確定他是在看她。

  難不成剛剛偷瞄的時候被發現了?

  正準備邁出步伐的她,登時把腳縮了回來,然後她聽見他娘喊他「子丹」,應該是他的名字。

  不成,他們就要走了,再不說就來不及。

  即使他看起很凶,但說不定其實是很溫柔的好人,她不能以貌取人,對他很不公平。

  而且,他始終攙扶著他娘,像是怕他娘跌倒似的,看樣子應該是個孝順的孩子。

  她最喜歡孝順的人了,如果能和他們母子成為鄰居,應該挺不錯的。

  深深吸口氣,鼓足勇氣,殷琥珀踏出了徹底改變她人生的一步──

  梅雨綿綿,冷風颯颯。

  殷琥珀蜷曲著身子,緊閉眼眸,全身讓雨水淋得濕淋淋的,忍不住輕輕打顫,她雙手抱住身軀,咬住下唇忍耐。

  她上山想摘點野菜,不意跌入一個大概是用來捕獵物的洞穴內,洞穴深度約莫一個大人的高度,小小的她根本爬不出去,洞裡還看得見斑斑血跡,嚇得她更不敢亂動。

  喊了半個多時辰,也不見有人來救她。

  唉,她會不會死在這裡沒人知道啊?

  萬一她死了的話,爹一定會很傷心的,書上有說,不該讓白髮人送黑髮人,娘已經去世了,若她也死了,留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便是大不孝,但她並非想不孝順,只是她真的爬不出去,誰教她太矮又太胖。

  洞穴深,沒有任何可供踩踏的支撐物,這裡又很偏僻,鮮少有人會打這兒經過,即使她喊破喉嚨大概也沒人聽見。

  下午時候她熱得發昏,黃昏時開始下起小雨,斷斷續續、時大時小,打濕她的衣物,早春的雨依然刺骨,尤其入夜後,她冷到快沒知覺了。

  倘若她死了,爹必定會很傷心。

  如果能讓爹趁此戒掉酒、賭,那麼她死也無憾,只不過……她還不想死啊。

  「爹……對不起!是琥珀、琥珀……」唉,她連說話都開始結巴。

  是琥珀不孝,請原諒琥珀──說不出口,乾脆用想的比較快。

  一切都怪她沒注意,才會跌進洞裡。

  喀啦!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見洞口傳來說話的聲音,她連抬頭的力氣也沒有,也聽不清楚那人說了些什麼,她只能使盡全力嚷道:「別走、別走……我、我好冷,別走……」

  或許是淒慘的哀求有了作用,過了好一會兒,她感覺到一股溫暖就圍繞在她身旁,牢牢包覆住她發抖的身軀,替她驅散冷意,她也緊緊圈住對方,深怕對方會突然跑走般地死命巴著。

  是作夢嗎?

  或是真有人聽見了她的求救?

  咦?怎麼唇瓣有暖暖的感覺,好舒服喔……

  溫暖持續擴散,然後耳邊隱約聽見有人在對她說話,聽不太清楚,等她再次凝聚意識後,終於緩緩睜開眼睛。

  看見了他。

  她露出一抹甜蜜的微笑,原來救她的人是──他。

  「救你的人是應爺?!」

  聽見堪稱是祥龍鎮第一不良禍害的應子丹小時候也有過正義的一面,夏琉璃有些不敢置信,以他現在的行為來判斷,還以為他應該會視若無睹才對。

  鎮上的人都喊應子丹「應爺」,她也跟著這麼喊,但並非是尊敬,只是一個稱呼罷了。

  據聞鎮民經常唾棄沒天良的他,在鎮上開了一間「九輸賭坊」。

  聽,多不吉利的名字,沒有一個老闆會喜歡詛咒自己輸的賭坊,應子丹卻是特例,還引以自豪,希望大家多多光顧賭坊讓他輸,哪知還真吸引一堆人前僕後繼去賭一把,從此陷入愈滾愈大的欠債之中。

  無論是誰,無論捧著多少錢,賭坊都會笑著歡迎,等到輸錢、欠錢之後,賭坊裡的人,討好的笑容立刻變成討債的嘴臉,速度之快,翻書都比不上。

  殷琥珀邊抹桌子,邊微笑回應,「是啊。」

  「真看不出來呢。」

  「孔夫子不也說‘人之初,性本善’嗎?我相信每個人生下來本性都是善良的,他小時候也挺好的。」

  夏琉璃點點頭,同意好友的論調,只是……「那他現在怎會變成這樣?」

  「琉璃,其實他也沒有很壞啊。」殷琥珀忍不住想為他說點話。

  「是嗎?我們就拿賭坊來說吧,贏錢的人撇開不談,若是欠下‘九輸賭坊’銀兩,利滾利,息加息,一兩隔天變二兩,後日變四兩,如此惡劣行徑,讓好幾戶人家妻離子散。」偶爾聽見有人說起欠賭債的事情,不過夏琉璃不會同情,畢竟是那些人咎由自取,她難過的是無辜的孩童。

  「你說錯了,那是欠‘勝利賭坊’的下場。」「勝利賭坊」的惡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便有賭客曾言,寧可欠「九輸」百兩,也不願欠「勝利」一文。

  「反正不管如何,開賭坊就是不好。」

  「沒錯,我也這樣跟他說,可惜他就是聽不進去。」殷琥珀頗無奈。

  祥龍鎮原本是個和平祥和的地方,有個「勝利賭坊」已經夠糟糕了,沒想到「九輸賭坊」開張後,變得更加烏煙瘴氣,一堆成天妄想在賭坊贏大錢的男人沒日沒夜進進出出,賭輸了就回家拿錢,贏了就上青樓或酒館奉獻今日所得,徹底當個散財童子。

  欠「鳳日錢莊」的錢必須償還才能死去,欠「九輸賭坊」的錢,即使死也得把錢吐出來,不過多數時候,賭坊會先把錢要到手才准賭客去死,管他要上吊、服毒、跳崖都不關賭坊的事,若是想不出死法,他們還會幫忙提供。

  老實說,殷琥珀很感謝應子丹當年的搭救,若是沒有他,她大概不知投胎到哪去了,可有關應子丹的手段與作法,她相當不贊同。

  他們的家境都不好,應子丹是自小沒了爹,她則是少了娘,由於兩家是鄰居,交情挺不錯,但就在應子丹離開祥龍鎮再回來之後,整個人變得有些難以親近,還開了間讓人又恨又怕的賭坊,從此以後,她與應子丹的距離愈來愈遠。

  唯一不變的是,他們仍是鄰居。說也奇怪,應子丹算得上是「飛黃騰達」,也買了一間新房子,但母子倆依然住在原處。

  曾經,他們總是天真的在一塊玩樂,何時距離愈拉愈遠?

  她想,大概是從他開了賭坊之後吧。

  「他娘現在不是仍由你照顧嗎?」

  殷琥珀點點頭。

  他們是鄰居,這是全鎮的人都清楚的事情,現在的應子丹出手闊綽,還出錢將他們的住處大大翻修一回,白天她在「竹林小館」做事,晚上便回去替應子丹盡孝道,誰教他「生意」愈做愈大,經常不在家,她當然要善盡鄰居的義務,何況她也很喜歡應伯母。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6 00:03:31

第二章

  「我聽說應爺不容易相信人,既然肯將他娘交給你照顧,應該是對你有幾分信任,你何不利用這層關係,再好好勸他,要他把賭坊收了,免得繼續害人。」夏琉璃建議。

  殷琥珀拿著抹布的手攤了攤,笑容無奈。

  「既然伯母都勸不動他,身為外人的我又有什麼能耐?」他們的交集已經很少,她是白天勤奮工作,他則是晚上出沒,黃昏的時候偶爾遇上,她會道德勸說幾句,算算也四年有餘,要是應子丹聽得進去,鐵杵都已磨成繡花針了。

  應伯母已經放棄他了,她又有什麼本事能令他放下屠刀,回頭是岸呢?

  不過,她始終未曾放棄,因為她不希望應子丹的名聲愈來愈壞。

  夏琉璃輕歎一聲,「說得也是,若應爺能改變,你也不會這麼傷腦筋,真是辛苦你了。」

  「還好,最辛苦的是應伯母。」她不懂伯母身體不好,為何應子丹還不肯多陪陪她,成天在外頭胡搞瞎搞,有什麼事情比得上陪親娘更重要嗎?

  在得到無情、狡詐、好色的壞名聲之後,他又多了一項不孝的罪名。

  祥龍鎮每三年就會表揚一些好人好事,若有壞人的表揚,應子丹大概獨佔鰲頭,無人可及。

  「對了,最近上官公子進了一批新書,你要早點去,以免書賣光了。」不想把話題一直兜在應子丹身上,夏琉璃轉移話題,她很清楚好友欣賞博學多聞又知書達禮的上官鳴玉。

  「真的嗎?那我今天就過去一趟。」想到又有新書可以看,殷琥珀好開心。「琉璃,還不快吃?」見好友只顧著聽她說話,忘了吃東西,她不禁催促道:「你的身體不是鐵打的,別只顧布莊的生意卻忘記自己的身體,不是我愛說你,你真的要多多關心自己,別忘記你小時候身體有多差,現在要好好照顧,免得將來吃苦頭,要知道……」

  好熟的話,剛剛好像已經說過一回。

  夏琉璃為了讓這個老愛替人操心的好友住口,快快吃下一塊點心。

  殷琥珀眉開眼笑。「對嘛!這樣才對,多吃一點,身體才會好。」

  「真好吃。」

  「當然了,名師出高徒,我有一位好老闆,老闆還有個好師傅。」

  「下次教我。」

  「可以,反正老闆也沒說不行。」老闆只說同樣的食材、同樣的配料,由不同的人來做,就不可能有相同的味道,因為人心不同,所以沒有任何不外傳的秘技。

  「琥珀,有時候我挺羨慕你的。」單純、無私,無論什麼事情落在她身上總能四兩撥千斤,她卻沒有這般灑脫,生意上她精明,感情上卻很執著。

  羨慕?「你想抹桌子嗎?」來,沒關係,她還有好幾條洗得很乾淨的抹布。

  「不是,我是說很羨慕你單純的個性。」

  殷琥珀不以為然,「有什麼好羨慕?單純的人又不好。」

  以她來說吧,就經常相信爹發誓絕對不會再去賭,結果她爹老是食言,害得她還存不了幾個錢;就因為太單純,偶爾也讓應子丹耍著玩,單純好嗎?不,一點都不好,她也好想變精明、市儈一點,可惜這願望大概要下輩子才能實現。

  「單純才好,想太多有時候只是自找煩惱。」琥珀年紀比她小,像她妹妹,夏琉璃撫摸她粉嫩的臉蛋,如果她有妹妹,她定會好好疼愛。

  是嗎?她不明白琉璃的意思,唯一明白的是……

  「琉璃,你的手油油的耶。」

  「不好意思。」

  「琉璃,你不要想太多,有些事情是註定好的,該你得便你得,不該你得,求之不了,隨緣吧。」

  是啊,一切隨緣吧。

  若喜歡的人註定要成為她的姊夫,她也會祝福。

  「也是,感情的事,求之不得又偏要強求是很苦的。那你呢?都滿十八了,可有心儀的對象?還是你想嫁給上官公子?」

  殷琥珀猛搖頭,「我沒想過嫁給上官公子。」

  當年,上官公子和「女兒紅酒館」的女老闆在一起的時候,她還祝福過他們,哪知他們後來不知為何分開,她也深感惋惜。

  「是因為家世的關係?」夏琉璃清楚門當戶對的道理。

  「不是的,上官公子就好像我們膜拜的神祇,只能放在心頭尊敬,不可褻瀆。」

  夏琉璃聽得啼笑皆非。「上官公子並沒有這麼偉大。」

  「在我心裡是這樣的。上官公子不僅學識淵博,也很孝順,對人又客氣禮貌,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既然他這麼好,怎麼沒想過嫁他?」

  「我不覺得自己能和上官公子在一起,他真的很好,我也很尊敬他,但就是沒想過要和他成親,總覺得嫁給他,就好像嫁給自己的大哥一樣,琉璃,這樣會很怪吧?」

  「那你想嫁誰?」

  嫁誰啊?

  殷琥珀粉嫩的臉蛋仰望著天上的雲朵,繼而又落在眼前那張絕美的臉龐上,搖搖頭,她沒有答案。

  「我現在只想好好照顧我爹,最好讓他別再嗜賭如命,偶爾喝點小酒可以,想遊山玩水也成,只要爹不賭,要我做什麼都行。」

  看來琥珀滿心只有親爹一人。夏琉璃明白了。

  真是孝女。

  「別光說我,那你呢?」

  夏琉璃目光忍不住望向回鎮上的那條路,找尋那個早已不復見的背影,她與他註定今生無緣。

  「我也不急,跟你一樣,我現在心裡只有布莊的生意。」

  「琉璃,如果喜歡一個人,自己要怎麼才會知道呢?」

  應伯母也曾問她有沒有喜歡的人,她回答有啊,有爹、伯母、琉璃、上官公子、老闆、老闆的師傅、老闆的前夫,以及經常來「竹林小館」光顧的鄭老爺,她很喜歡這些人,伯母卻說她的答案不對,但是哪兒不對,伯母又不說分明,害她想到頭疼。

  她是曾經喜歡過一個人,只不過……唉!

  「等你喜歡上一個人之後就會明白。」看來,琥珀對上官公子確實沒有男女之情。

  夏琉璃殷紅的唇辦微微上揚,給了一個更模糊的答案,讓殷琥珀更加困惑。

  那是要等到什麼時候?

  老闆回去探望妹妹,「竹林小館」的生意便落在殷琥珀肩上。

  本來可以休息幾天,但她是個盡責的好員工,仍每天準時來開店,不過一個人總是累了點,待小館打烊後,她已累得七葷八素,只想快點回家休息。

  走在即使閉著眼睛也不會撞到東西的路上,腦子裡想的不是明天該煮些什麼,而是想到和夏琉璃聊的事情。

  說老實話,應子丹確實不算是個好人,除了殺人放火、搶劫偷竊還沒聽他做過外,其它的壞事幾乎都有沾上邊,在這祥龍鎮上,只要提到應子丹這個名字,吃過他虧的,甚至沒有過節的人也會罵上幾句;好像不罵上一兩句便不能表達有多憤慨、多不屑的心情,順便藉此證明自己有多正義。

  應子丹的確是個讓人想痛打一頓的傢伙。

  有時候,她也想狠狠揍他幾拳,不過,對她而言,他不只是青梅竹馬、恩人,更是親人。

  小時候他們親密得如同一家人,只是當他回來祥龍鎮後,態度就變了個樣,待她不好也不壞,而是淡淡的,兩人之間多了距離,害她有點傷心。

  以前是隔壁鄰居卻像一家人,現在是同住一個屋簷下,反倒不如過往親密。

  應子丹出手闊綽,砸下大筆銀兩整頓住處,改建時不小心毀了她家的牆壁,他拿出誠意要幫她修理,從此兩家變成一家,中間少了一道門。

  有些人會盲目跟著一塊討厭應子丹,離他很近的她,卻不曾怕過他,但也沒認同過他的行為,誰教他的行為真的很糟糕。

  如果他肯改的話不知有多好……問題是,他似乎以為惡為樂。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6 00:03:45

第三章

  「伯母,我回來了。」

  殷、應兩家人住在同一個宅邸內,一左一右,只有吃飯的時候會在中間的大廳相聚。

  「琥珀,辛苦了。」一名慈祥和藹的婦人坐在桌邊,原本注視桌上菜肴發愣的她看見殷琥珀,眉開眼笑地起身相迎。

  「伯母,您怎麼還沒吃?我爹呢?」

  這間屋子一共住了六個人,應伯母、左大哥、應子丹、談二哥,爹和她自己。談二哥在鏢局工作,總是比她晚回來,爹偶爾會不在,十次有九次不會在場的應子丹就可以省下不必問了,左大哥是跟著應子丹做事,應子丹不在,左大哥也不會在。

  「你爹啊……」劉翠婉遲疑了一下,才笑答:「剛才隔壁的王實找你爹去喝茶」。她很清楚琥珀不喜歡她爹碰賭或酒之類的東西,不想他們父女再起爭執,她只好幫殷萬年找藉口。

  她年輕時過於勞累,導致身體不好,雖沒什麼大病,卻是小病不斷,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便是守著這座由兒子為她蓋的宅子。原本兒子想搬去鎮上其它地方,她卻捨不得貼心善良的琥珀,堅持要與她同住,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兒子。

  琥珀不僅懂乖巧事,也是唯一一個看見兒子不會排斥的姑娘,為了兒子的幸福著想,她這個做娘的自然要出點力,將來抱孫才有望。

  「原來如此,那就別等他了,伯母,我們快點吃吧。」王實人如其名,很老實,肯定不會帶爹去奇怪的地方,因此她相信了應伯母的理由,沒想太多。

  「子丹還沒回來,我有點擔心他。」劉翠婉憂心忡忡。

  「伯母,您放心,不會有人敢欺負他。」若真有人敢,她鐵定會豎起大拇指稱讚。

  「可是……」劉翠婉欲言又止,看看殷琥珀,再低下頭。

  「伯母,您都說當我是女兒,我們就像一家人,有話直說,別放在心上。」會讓伯母開不了口,肯定和應子丹脫不了干係。

  「這個……」劉翠婉遲疑一會兒,最終仍選擇一吐為快。「琥珀,伯母實在不想麻煩你,可能不能請你去幫我找子丹回來,因為今天是他的生辰,我想幫他慶生。」

  殷琥珀恍然大悟,難怪今晚的菜色特別豐盛,住在一起這麼久,她還不知道應子丹的生辰呢,倒是伯母的生辰,她記得很清楚,因為應子丹每年都會替母親慶祝。

  「若是太麻煩,就……」

  不忍見她失望,殷琥珀決定幫這個忙。

  「一點都不麻煩,他人在哪裡?」她立刻去將他五花大綁生擒回來。

  「湘春樓。」

  湘春樓?

  怎麼不是酒館或是賭坊,要她一個大姑娘進青樓實在是……可是為了應伯母的心願,殷琥珀只好硬著頭皮進去逮人。

  來到「湘春樓」外頭,個子嬌小又沒有氣勢的她馬上被人擋下。

  「姑娘,這裡不是你可以進來的地方,去叫你爹來吧。」看門的大漢瞧見個頭只到他胸口的殷琥珀,咧著嘴嘲笑。

  「我是來找人,應子丹是不是在裡頭?」

  大漢聽見她報上的是應爺的名字,更不可能讓她進去。

  應爺可是他們這裡的常客,出手大方,從上到下幾乎都被打賞過,他當然不會讓這麼好的客人受到打擾,又不是不想活了。

  大漢打量的眼神透著濃濃的質疑。「姑娘,我只聽過女人要來這裡接客,可沒聽過要找人,去去去!不找你爹來的話,就別擋著我們做生意,快走吧!」他推了推殷琥珀,要她儘快離開。

  「不成,我非找到他不可!拜託你讓我進去找人,我保證不會鬧事好不好?」

  「真煩!」見她怎麼都不肯走,大漢火大了。「再不走,那就進來學著接客吧!」他手一伸,意圖要抓人,殷琥珀立刻閃躲開來。「哼!這裡可不是你家,說來就來,想進去,你想都別想!」

  在大漢的恐嚇下,殷琥珀放棄走正門的打算,在附近繞了一會兒,找到一個隱蔽處,她隨即翻牆而入。

  爬牆對她不是什麼難事,找人才難。

  「湘春樓」的裡與外差別可真大,外頭掛的燈籠亮得刺眼,裡頭卻有些昏暗不明,迎面走來的人得近到約莫兩隻手臂的距離才看得清楚,要省錢也不是這麼省法啊。

  除了客人和姑娘們之外,每間房間傳出來的淫聲浪語也讓殷琥珀羞紅了臉,好幾次都想轉身離開,但一想到應伯母一臉的期盼,她只好鼓起勇氣繼續艱困的尋人任務。

  總不好隨便找個人問應子丹在哪裡,她只能慢慢找。

  咦?迎面走來的不是隔壁的隔壁的鄰居陳叔嗎?

  在青樓看見熟人,不好打招呼,殷琥珀連忙拐右彎避開,幸好陳叔喝得醉醺醺,沒發現她,要不可就尷尬了。

  陳叔是個好丈夫,對妻子相當體貼,怎麼到了晚上反而往這兒跑?唉,男人是不是都偏愛青樓的姑娘?

  「應爺,您好久沒來看柔兒,是不是把柔兒忘了呢?」嬌軟的聲音輕輕抱怨。

  「我怎麼會忘了你這小磨人精,甜得跟蜜糖似的,讓人難以忘懷。」低沉、渾厚、充滿男人魅力的嗓音安撫著女人的不快。

  殷琥珀正好走到一扇門外,毋需側耳便可聽見裡頭的交談,基於非禮勿聽的道理,她本該趕緊走開,免得打擾裡頭人的興致,卻因男人的聲音有些耳熟而靠得更近。

  「哼!」女人嬌嗔一聲。「才不是呢!你一定是因為水豔讓鳳爺霸佔著才來找我,你最喜歡的就是水豔了,對不對?」她比白水豔年輕貌美,又溫柔體貼,怎可能永遠贏不了她?白水豔有鳳爺撐腰,她也要找個爺來和她較量,放眼整個祥龍鎮,非應爺莫屬了。

  「我對水豔從來就沒興趣,她只能看又不能碰,又有什麼樂子?」

  柔兒呵笑連連,聽得出來她十分得意。「那應爺是只喜歡柔兒一個人囉?」

  美人主動獻上紅唇,求和的意味相當明顯。身在青樓,對男人可以拿喬卻不能堅持太久,免得讓求歡的男人失了「性趣」,可就得不償失了。

  「當然了。」男人的手特意在女子身上挑逗著,「你真香呢!」

  「呵呵呵……哎呀,應爺別亂摸啦,好、好癢呢!應爺,您這裡……都硬了呢,是不是等不及了啊?」女人發出一聲驚呼,難掩興奮的嚷道:「別揉人家那裡……」

  「嗯,不舒服嗎?」磁性的沉嗓夾雜折磨人的用意。

  「呵啊……好舒服啦!」舒服到讓她想張開雙腿迎接他的火熱。「應爺,快、快點進來,柔兒、柔兒好想要您。」

  今晚非使出渾身解數讓應子丹徹底成為她的俘虜不可。

  裡頭打得火熱,外頭聽得無言。

  想也知道房裡的兩人正在做不可告人的事情,這種時機進去對嗎?應該嗎?

  好像不太好吧,她還是到遠一點的地方等比較妥當……

  殷琥珀腳步輕輕往後退,但才退了幾步,冷不防卻讓人用力推了回去。

  「閃邊點,別擋路!」

  濃厚的酒氣飄來,殷琥珀還不曉得發生什麼事情,整個人便收勢不住地往眼前的房門跌過去,還可憐的被門檻絆倒。

  砰的一聲,裡頭的兩人同時望著撞開門、跌進房裡顯得狼狽不堪的她。

  柔兒脫得全身上下只剩一件粉色褻衣,白皙的身子柔若無骨地任由男人壓在床上,她的一雙長腿則夾住對方的腰,臉上毫無羞赧;男人則是脫下外衣,下擺已撩起,彷佛蓄勢待發準備下一個動作──

  如果沒有她進來破壞的話。

  三人六眼互看彼此,說有多尷尬便有多尷尬。

  氣氛頓時有些僵冷,應該說點什麼打破僵局才是──

  「呃,這門……好像沒關緊呢。」

  下次要關好,別再讓人輕易破門而入,知不知道?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6 00:03:58

第四章

  真是不好意思,毀了門又壞了別人的好事,請原諒她這一次,下回不會再犯了。

  柔兒臉上並無一絲驚慌失措,眼底盈滿了被打斷好事的憤怒,眼看應爺就快手到擒來,卻讓這名女子破壞,她相當不高興。

  「你是不是新來的?」不曉得要有多遠閃多遠嗎?

  「對不起!」殷琥珀不知這種時候還能說什麼,只能快些起身,盡速離開。

  「胖丫頭,快滾出去!」柔兒繼續咆哮。

  應子丹原本不打算開口,但臉上神情在聽見柔兒的辱?之後轉怒。

  有時候他也認為單純的琥珀很欠罵,可是他不喜歡聽見他以外的人罵她,開什麼玩笑,罵她可是他獨享的權利,誰敢越權就是與他過不去。

  對這女人,他沒了欲望。

  「夠了,你出去吧。」興致壞了,他也能迅速壓制體內的□。

  「聽見了沒,還不快滾出去!」柔兒盛氣淩人的斥喝。應爺想必也等不及了,這礙事的胖丫頭快滾吧。

  「我是說你可以出去了。」應子丹凜冽的視線完全看不出絲毫的□。

  「應爺,柔兒……」她臉色惶惶,一點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得罪他。

  眼看差一點就能享受極致的快樂,他卻斷然終止,毫無眷戀。

  柔兒?她是叫這個名字嗎?在床上,他不在乎名字,只在乎身下的女人能不能讓他滿足,下了床就更不必去記名字。

  應子丹起身拾起地上的外衣套上,趕人的意圖萬分明顯。

  柔兒再覺得委屈,也只能快快穿好衣服,在離開之前,她忿忿瞪了殷琥珀一眼。

  殷琥珀壓根不懂事情怎會變得如此?不是只要她出去就好了嗎?

  壞人好事的她,萬分愧疚地開口道歉。

  「應子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剛剛有人推倒我,才會……」鑄下大錯。大人請明察秋毫,還她清白。

  「把門關上,進來吧。」

  「你……還好吧?」看起來是沒有要將她碎屍萬段的打算,不過表情好不到哪去,讓她更自責,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應子丹薄唇淺勾,原本就魅惑人心的俊美臉龐,這一笑讓左頰上那道自眼下延伸到唇邊的傷痕更添一絲邪氣。

  人人都說西門鳳霄是祥龍鎮上長得最好看的男人,她卻認為壞得讓人恨得牙癢癢、想打又打不得的應子丹更勝一籌,至少他那股足以令女人心甘情願受他誘惑的魅力,無人可及。

  當然,除了她之外,因為她太瞭解他了。

  他們能成為親人、朋友,就是不可能做夫妻,要娶她的男人,第一要件就是得有份正當的工作,應子丹還沒晉級便慘遭淘汰。

  「你說呢?」挑釁的口吻,再加上他有意無意露出精壯的胸口,雖然穿上衣服,可衣襟大敞,分明是歡迎喜歡看的人多多捧場指教。

  娘有教她,說話的時候要直視對方,直視沒問題,有問題是對方,應子丹壓根是故意讓她一覽無遺。

  「有人壞了正在興頭上的樂趣,你說我好不好過?」被她打斷不要緊,難受的是身體的欲望沒得到滿足,仍亢奮得很。

  能讓這丫頭奮不顧身勇闖「湘春樓」,應該是有重要的事情,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不就休怪他拿她來消火。

  「呃……我剛才要走,是你不讓我走,怪不得我。」前面是她錯了,後面是他的決定,哪能算在她頭上。「要不,我去把那位姑娘叫進來。」瞧他表情陰沉,她還是好人做到底,讓他發洩一下,免得說她不人道。

  殷琥珀欲走,應子丹卻上前從背後攬住她,火熱的鐵證抵住她的俏臀,一軟一硬的清晰感覺直沖她腦際。

  「應子丹,你、你太過分了吧?」

  他們的關係雖然親近,可不表示她能同意這般親密的碰觸,沒聽過「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嗎?

  軟玉溫香抱滿懷,鼻間嗅到的是她甜美的氣味,遠比剛才那女人的胭脂香味好上幾百倍,豔妝的女人固然美麗,可他更喜歡脂粉未施的清純可人兒,就好比這丫頭,嘗起來的滋味定是美好。

  唉,真想將她生吞活剝吞下肚,保證今晚一夜好眠。不過想歸想,要是他真的做了,肯定會被押著去拜堂。

  他還沒自找麻煩的打算,玩玩就好,絕不太認真。

  「會嗎?如果不是有個冒失的人闖進來,現在我早就在享樂了。」哪會需要可憐到望梅止渴,且這顆梅子還是絕對不能碰的。

  「就跟你說了我不是故意的。」殷琥珀沒好氣的說。以為她愛管他的閒事嗎?她可忙得很呢。「你還要計較多久?快放開我啦!你這樣真的很討人厭。」頭一次深刻感受到男女身體的不同,任她再無知單純也禁不起他有意的刺激,粉頰上的紅雲清楚顯示她的羞赧。

  「不想走火,就別亂動。」應子丹嗓音刻意壓低幾分,似在忍耐什麼。

  可惡!他又不是年輕衝動小夥子,剛才也能克制自己的欲望,怎麼一碰了這顆清純小梅子,火倒是燒得更旺,欲火焚身的痛楚讓他真想恣意妄為。

  殷琥珀乖乖不敢動,宛如一根樹幹,讓他牢牢抱住。「是你自己要抱著我的吧?」居然把錯怪在她頭上?

  沒錯,確實是他主動抱著她,本是想逗弄她,想看看她有別于平時的反應,哪知她性子單純,情緒也平靜,壓根不見波瀾,讓他少了捉弄的興致,反倒讓平息下去的□又起,渴求熱烈的滿足。

  「琥珀,我們打個商量,你跟我睡一次好不好?」

  她不美、不聰明、不機靈,也不會刻意討好他,甚至對他的財富也沒有興趣,讓他真不知怎麼去吸引她。

  不知何故,對女人沒有特別偏愛的他卻栽在她手上,他對她的身體產生莫大的興趣,可礙于娘的警告不能碰她。

  假使能玩上一次,說不定對她的這種莫名迷戀就會消失,畢竟她是他唯一想要卻得不到的女子,有時光是聞到她身上飄來的清香,都令他渾身不對勁。

  他真的非常非常想將她壓在床上,好滿足欲望。

  是了,他壓抑得都快變成一頭野獸了,若繼續克制下去,真怕哪天一個不留神就把她吃得乾乾淨淨。

  「睡?」他的意思不會正好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吧?

  「反正你壞了我的好事,這兒是青樓,還有張床,擇日不如撞日,我保證能讓你樂不思蜀。」最好從此迷戀上他,夜夜為他躺在床上,省得他總是欲求不滿。

  殷琥珀聽明白了,轉過身朝他盈盈一笑,笑容裡好似摻了蜜糖,翦水雙瞳似能奪魂攝魄地教他意亂情迷,該不會是他的提議產生效果了吧?

  竟然這麼簡單就能勾到她?

  想到她□的柔嫩嬌軀躺在他身下,任由他碰觸,想到這副未經人事的處子之身將會屬於他,下半身直沖而上的亢奮令應子丹更加血脈僨張,他的神智快教欲火給燒盡。

  很好,只要再多下一點功夫,待會兒就能摟著這顆小梅子在床上享……

  那個「樂」字還沒徹底實踐,便見殷琥珀雙手輕輕搭上他的肩膀,跟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他的命根子賞了一腿。

  「唔……」

  這一擊非同小可,應子丹咬牙悶哼,即使痛到慘絕人寰的地步,臉上卻佯裝無事,絕不讓他大男人的面子掛不住。

  「這、這招……誰教你的?」

  可恨,是想要他絕子絕孫哪!

  「談二哥教的。」談二哥說對付不懂得收斂的男人這招絕對好用,一試效果非凡。她是圓了點,可手腳相當俐落。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6 00:04:10

第五章

  談二生遭父母遺棄,劉翠婉見他可憐便收他為義子,年紀長應子丹兩歲,因為他的名字裡有個二字,因此殷琥珀便喊他談二哥。

  混帳談二生!什麼不好教,偏偏教她這必死絕招。應子丹恨恨的暗忖。

  「琥珀,沒人跟你說這個部位對男人很重要,不能亂來嗎?要是我受了傷,你要負責啊?」該死,她力道下那麼重,要不是他好面子,早就痛得倒地不起了。

  「對付登徒子是應該的啊。」他的表情看來強忍痛苦的樣子,她有踢得很用力嗎?

  「我是登徒子?!」竟敢將他比喻成那種混帳人渣!「如果我是登徒子,你現在已經哭著回去找我娘哭訴了。」哪還有機會將他踢成這副窩囊樣。

  幸好她這一踢將他的理智踢回來,免得一失足成千古恨,見識過她管殷萬年的氣勢,他才不想一輩子全掌握在她手中。

  「我幹嘛找伯母哭訴?我自己的事情我會自己處理。」他怎麼一直維持雙腿夾緊的姿勢一動也不動?「喂,真的很痛嗎?」殷琥珀走近他身邊,還好心的將他扶到床上。

  俊俏的臉龐始終盯著地面,對她的詢問不理不睬,得不到回答的殷琥珀俯身想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應子丹,你沒事吧?」真痛到說不出話來?「這要怪你自找罪受,以後別亂碰我,知不知道?」

  擔心他萬一真的傷勢過重,她就得負責到底,哪知一個不留神,竟被他一把攬入懷裡,困獸之鬥再次上演。

  「你這個臭丫頭!當真以為我不敢嗎?老子今天就讓你體會男人的滋味……」

  應子丹發狠了,決心讓她嘗嘗胡來的後果。怎料殷琥珀也非省油的燈,好死不死又命中他最脆弱的地方,造成二度傷害。

  「啊……」這次他無力地只能趴在她身上哀哀叫。

  他早晚……他真想說早晚都會扳回一城,不過現在看來,應該說他已經徹底敗給她,就算想要挽回面子,也要下輩子再說了,在她面前,他永遠別想占得便宜。

  他內心默默哀悼身體上的痛,以及心靈上的空虛,空的是欲望不能滿足,虛的是對付不了她,這女人真是生來克他。

  殷琥珀推推不動如山的他,臉上毫無愧色。「你很重,別一直壓著我。」

  半晌後,應子丹痛楚減輕後才開口問:「你來找我到底是什麼事?最好有重要的事情,要不然……」大刑伺候。

  經他提醒,她才想起來這裡的目的,差點都忘了。

  「伯母說今天是你生辰,她已經準備一桌好菜等你回去慶生,你趕快跟我回去,別讓伯母等太久,她會餓壞的。」

  他今天生辰?

  他有老到連自己的生辰都不記得了嗎?

  應子丹撐起上半身和她四眼對望,神情滿是困惑。

  「還懷疑什麼?該不會忘記今天是你的生辰了吧?」想想是有這可能,畢竟他「生意」做那麼大,這點小事說不定不會記住,無妨,以後她會幫他記住的。「看在多年鄰居的份上,想要什麼禮物,只要別太貴重,我都送你。」她手上的銀兩不多,若要買禮物,就得省吃儉用好幾天。

  應子丹瞥她一眼,「我想要的你買不起。」不是瞧不起她,而是不希望她又委屈自己,她這人什麼不會,最會的就是忍耐自己成全他人。

  「禮輕情意重。」雖然她沒有什麼錢,卻有一顆祝福的心。

  「要送我禮物,就送我現在最想要的。」雖怕娘親以此要脅,但若繼續望梅止渴,早晚他會欲求不滿而亡。

  「什麼?」她傻傻地落入他的陷阱。

  「你啊。自己動手把衣服脫了,乖乖躺在床上等我寵倖。」

  他從來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也沒想要當柳下惠,他就是他,有點風流、不循規蹈矩,做事只順從自己的心意,擋在他面前的阻礙都會毫不留情除去。

  「好啊。」她睜著一雙秋水明眸瞅著他,等著他拆「禮物」。

  嘴上說好,卻擺出一張正氣凜然的模樣,眼裡有著不相信他會做出什麼事情的眼神,看得應子丹彷佛遭到一桶冰水當頭淋下,欲火全熄滅了。

  他不悅的起身,順手將衣服整理好。

  「不玩了?」

  火全消了,還玩什麼。

  「回去吧。」回去問問娘,他的生辰何時改了日子怎麼不先知會他。

  兩人一前一後步出房間,走廊窄小,又不時有男客穿梭,注意到有幾個色迷迷的男人直盯著殷琥珀,應子丹不高興地一手攬過她的肩,將她的臉壓在自己胸口上,不讓其它男人看見,銳利的目光再一一掃過那些敢對她有非分之想的傢伙,即使光線昏暗,似要將人千刀萬剮的視線也能瞪得那些男人紛紛轉開頭,不敢放肆。

  畢竟誰都惹不起祥龍鎮上最橫行無阻的男人。

  窄小的走廊一下子變成「康莊大道」,走起來特別舒服。

  「在房裡不讓我碰,現在卻不介意?」她完全沒有掙扎的舉止令他不解。

  「我知道你要保護我,不是嗎?」她是單純但並不笨,剛才與那幾名客人擦身而過,她便有不好的感覺,幸好應子丹摟著她而行減少她不愉快的感受。

  「以後少來這種鬼地方。」他沒好氣道。她的身子柔軟又馨香,害他愈來愈像個好色的男人。

  「你也知道這裡是鬼地方啊?那你幹嘛還來?」

  「對你是鬼地方,卻是男人的溫柔鄉。」

  「每個男人都這麼說,可憐的是苦苦守在家中的妻子,幸好爹什麼都不好,就是不曾想過娶妾。」

  「天底下沒有一個男人不想三妻四妾,最好是能將天底下所有的美女全抱在懷裡,不過想左擁右抱可得要看他有沒有本事了。」他就從不壓抑身為男人的本能,唯獨對這丫頭例外,對她有深深的渴求,但若要碰她就得有接下來要成親的心理準備。

  唉,何時才能得償所願?

  「你也是這種男人?」

  迎視她略帶輕鄙的目光,應子丹依然大方坦承。「當然,誰不愛美人?不過……倘若有一日我真的不幸成親了,必定會對我的妻子忠誠。」

  像他如此忠貞不二的丈夫要到哪裡找,他什麼都差,就是這點引以自豪,不過第一個有榮幸聽見他這番表白的傢伙卻笑得東倒西歪,是在嘲笑他嗎?

  「你會忠誠?!假的吧……」殷琥珀的確是明目張膽的嘲笑他。

  「你這笑是什麼意思?」老實竟換來她的訕笑,他很不高興。

  「你怎麼可能會對妻子忠誠?你看起來一副就像是會有九姨太的人。」

  她要嫁的丈夫第二項條件就是不許娶妾,爹對娘的感情讓她印象深刻,若她愛的人無法對她從一而終,那麼,她情願一生不嫁。

  「喂!你是怎麼跑進去的?」守在大門口的大漢看見殷琥珀隨同應子丹一塊出來,以為是她壞了應爺的興致,不高興地走過來。「應爺,真對不起,是我沒注意才讓這丫頭跑進去吵到了您!」

  「那是因為……」

  殷琥珀欲解釋,應子丹卻打斷她,將她推至大漢面前。「記住她的模樣,她叫琥珀,以後看見她,絕對要找個人看著她,不許傷到她一根寒毛,直到她回去為止。」有了一次,怎可能會讓她再來破壞第二次。

  琥珀?!

  很熟悉的一個名字。大漢想了想,終於想起來。曾經有人想找琥珀的麻煩,那時應爺就把那夥人打到從此不敢再囂張為惡,還放話說誰要是敢找她麻煩,他鐵定不饒人。他聽過這件事,卻不知道面前這個貌不驚人的丫頭就是琥珀。

  「應子丹,你──」

  不等她說完,應子丹拉了她就走。

  「應爺、琥珀。」左明非看見他們走出來,隨即自對面的客棧步出來。

  殷琥珀笑著開口,「左大哥,你來得正好,他剛剛說了個笑話。」

  左明非是應子丹的左右手,也是他的義兄。

  「什麼笑話?」子丹會說笑話?

  「他說一旦成親之後便會對妻子忠誠,你相不相信?」想也知道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當然……信。」主子無論說什麼他都信,只是……能不能別說這種連他都心虛的謊話?

  她揮揮手,「都忘了你有多忠心,要是哪天應子丹叫你跳崖,你也會義無反顧吧?」

  怎麼會?他又不是傻子。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6 00:04:26

第六章

  「走吧,我們快點回去,伯母還在家裡等。」殷琥珀快步走在前頭,兩個男人徐徐跟上。

  「剛才答得很好,不過頓了一下是怎麼回事?」

  「應爺,要說太離譜的謊話,明非也會為難。」雖然他站在主子這邊,心裡偶爾還是會有一絲淡薄到和晨露有得比的正義。

  「下個月調薪。」

  晨露般的正義立刻抵擋不了耀眼燦爛的黃金,全蒸發了。

  「應爺,是明非錯了,下回明非肯定會直截了當回答,絕不會有一絲遲疑。」他本就是心甘情願為五斗米折腰。

  應子丹聽了很滿意,沒再說什麼,逕自跟上殷琥珀的腳步。

  賺錢很難嗎?對他而言,賺錢一點都不難。左明非笑呵呵的與前面兩人保持距離,只因前頭兩人不知為了什麼事在爭執不休,遠離戰火才是上上之策。

  「應子丹,我剛剛找你是有正經事,你怎麼可以這樣?」殷琥珀不高興的說,竟然還要人阻擋她。

  「反正那種地方你少去。」若是一個不小心,她被人當成青樓姑娘拖進房裡幹了混帳事……是說這可能性也不大,畢竟這麼胖的姑娘,除了他之外,還有誰會有興趣?

  「那你也不許去!」她講求公平原則。

  「我是男人。」

  「又如何?」她傻傻地追問。

  「要不然你夜夜陪我睡?」

  「……」

  爭執頓時結束,因為兩人各執一詞沒有交集。

  明明不是應子丹的生辰,還是莫名其妙地慶祝起來,飯吃到一半,左明非累了先行告退,殷琥珀則是說有事得外出一趟,應子丹自告奮勇要陪她卻遭到她拒絕。

  其實他是用不著陪她,畢竟放眼祥龍鎮,誰都知道琥珀是受他保護,誰敢動她一根寒毛就是和他過不去,不是準備等死就是必死無疑。

  他欲陪,她卻說不要,讓他氣得猛喝酒。

  「娘,除了女兒紅,沒有其它酒嗎?」喝也喝不醉,真不知這種酒有什麼好喝的。

  「你娘我只喜歡女兒紅,不成嗎?」身子不好的劉翠婉,跟兒子鬥氣還是挺有精神的。

  「成,當然成,您說什麼都成,就算竄改我的生辰我亦無話可說。是說……幹嘛隨便亂說?」萬一被拆穿,可以想見最厭惡有人騙她的琥珀只會找他算帳。

  「不就是為了你這個笨兒子嘛!」兒子愚蠢,只好由她這個做娘的代子出征,讓他們有更多的時間相處。「娘的時日不多了,假如能看見你娶妻生子,娘才能死而無憾。」劉翠婉說得滿臉憂慮。

  「放心,大夫說您活到八十也沒問題。」

  「要是哪天琥珀嫁給別的男人,就不要跑來跟娘哭。」不曉得兒子是哪裡出了問題,名聲那麼糟糕,弄得全鎮的好姑娘都不敢靠近他,唯一敢靠近的就只有琥珀,她也最喜歡琥珀,希望她能成為應家的媳婦。

  應子丹不語,逕自喝著喝到吐也不會醉的女兒紅。

  「喜歡琥珀,為什麼不肯好好跟她說明,你不說,單純的她永遠也不會明白。」兒子在別的地方特別聰明,偏生在感情上蠢到無藥可醫。

  「她喜歡的……從來就不是我。」他有幾分懊惱。

  琥珀鍾情上官鳴玉是他一直都清楚的事情,有錢的男人她不喜歡,偏偏喜歡那種腦袋裡裝滿足以壓死人的書冊的死讀書人,很可惜他什麼都會,就是不識字,也不想識字。

  識字能賺得了多少?

  他識不了幾個字,照樣每日進帳幾百兩,就算是人稱第一商賈的司徒蘭生也比不上。

  一派文弱只會讀書的上官鳴玉哪能和他相提並論,偏偏有人不識貨。

  「傻兒子,別在這兒喝悶酒,拿出你的真心必定能打動琥珀。」

  「娘,我還沒有成親的打算。」

  每次見到娘,總免不了要在終身大事上打轉,聽得他都煩了,才不喜歡待在家裡,如果跟他提這件事的不是娘,他早就翻桌開打了。

  「你娘我想抱孫子,想跟媳婦上街閒逛、話家常,倘若你不能給我個媳婦,那就由你來陪我聊天、上街。」她退而求其次。

  開什麼玩笑,他是喜歡琥珀,卻沒想過娶她,家裡已經有個他無法鎮壓的親娘,若再加上個他也壓制不了的琥珀來連成一氣,他在這個家還有地位可言嗎?

  「去找談二生,他比較孝順,而且他的名字裡剛好有個‘生’字,就叫他生孫子。」

  「二生乖巧,根本不用我擔心,他早已有喜歡的姑娘,娘現在最擔心的是你,也不想想你的名聲有多糟,除了琥珀大概沒別的姑娘敢接近你……」劉翠婉搖頭歎氣自己怎會生了個讓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惡霸,回想當年,年紀小小的子丹還是個天真無邪的孩子,轉眼間……唉。

  「誰說的?‘湘春樓’裡的姑娘個個都愛死我了。」他出錢大方,是位好客人。

  劉翠婉慈祥的表情頓時冰冷,應子丹只得乖乖受教。

  「娘知道你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娘無法再事事要求你,可唯獨成親這件事,你得聽娘的。琥珀很善良體貼,也是唯一能容忍你性子的姑娘,你若不娶,早晚後悔。況且,娘的生辰也快到了……」其它姑娘她不喜歡,最疼的仍是單純的琥珀。

  自兒子成年後,她每年的生辰心願都是同一個──希望兒子快點成親,讓她有孫子抱、有媳婦疼。

  「那丫頭,要臉蛋沒臉蛋,」頂多算是清秀之姿。「要身材也沒身材,」圓滾滾的身子,偶爾分不出前後邊。「我才瞧不上眼。」

  偏偏他最瞧不上眼的丫頭竟惹得他心猿意馬,一天到晚欲求不滿。

  兒子在想什麼,她這個做娘的怎會不清楚,從小到大對琥珀都是心口不一,也不知他是在彆扭什麼。

  「那好,我叫二生娶她,二生聽話又和琥珀談得來,肯定會娶。」

  「好啊,就叫二生娶她!」說完,應子丹起身欲出門去喝會醉的酒,哪知在門口遇上返回的殷琥珀,忍不住大聲質問:「你是去了哪裡?一個姑娘家這麼晚還在外頭,難道不怕出事嗎?」

  殷琥珀氣喘吁吁,好一會兒後才有辦法開口。「這、這個送你。」

  一隻翠綠的玉玦遞至他面前,上頭還系有靛色細繩,應是出自「玉華閣」。

  「我看你身上沒有佩戴什麼玉飾,所以自作主張幫你買了一個,老闆說這玉玦系在腰上還有避邪的效用。」不清楚他喜歡什麼,她只好照自己的意思挑了一個。

  「為什麼送我?」

  「不就你生辰嘛!不喜歡嗎?」如果他不喜歡,那她二十兩銀子就白花了。「我知道這是便宜貨,你看不入眼,可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你討厭我是不是?」

  「沒有啊,你怎麼會這麼想?」她從來就沒討厭過他。

  「要不然為何送我玉玦?難道你不知玉玦代表決裂的意思?」他沒好氣的問道。

  冤枉啊!「我真的不曉得,要不我拿回去換好了。」

  「不用了。為何突然對我這麼好?」

  「因為你是我朋友啊。」她對朋友向來很好。

  他當然清楚她對朋友有多好,不只朋友,甚至鄰居、客人她也一視同仁,壓根沒多大分別,一想到她也曾送禮物給上官鳴玉,他就高興不起來。

  那個上官鳴玉是靠著家產而活,要不他哪能這般清閒當他的書肆老闆,跟白手起家的自己相比,他根本比不上,偏偏面前這小呆子不知是不是眼睛瞎了,對上官鳴玉如此迷戀,真讓他內傷。

  「這種東西……不只送過我吧?」哼,原來只是朋友而已。

  殷琥珀有聽沒懂。「什麼意思?」

  「你應該也送過別的男人禮物吧?」

  好吧,他承認他很矛盾,想要琥珀又怕要她。

  成親多麻煩,他不想受困一個女人,不過琥珀是特別的,他會寵她、疼她,她要什麼就給她什麼,只不過她未曾跟他開口要求過。

  「你是說爹嗎?」

  應子丹一臉詫異。「你是說除了你爹之外,我是你第二個送禮的男人?」

  其實不只爹,她還送過談二哥、左大哥、琉璃、上官公子、王二爹、小鄧子,不過第一個想到的是爹,才會說是爹,咦,應子丹怎麼看起來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是啊。」罷了,看他心情似乎很好,她就不說實話了。

  應子丹這才高興地收下禮物。

  小時候家境不好,生辰時就母子倆一塊過,一人一個饅頭便了事,等他有錢有勢後,對過生辰亦沒多大興趣,倒是娘會每年為他煮一碗壽麵。

  除了娘之外,這還是他頭一次收到禮物,心頭的滋味難以言喻。

  稍晚,當談二生吹著口哨正要踏進家門,突然被一股蠻力給推至牆上,他來不及還手,便先聽見對方的聲音,是應子丹。

  「二生,你若答應娶琥珀,我一定宰了你!」

  談二生莫名其妙地被揪住衣襟,又聽了這番莫名其妙的威脅,待恐嚇他的人離開,他片刻還回不過神來地呆站在門口。

  他是招誰惹誰啦?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6 00:04:38

第七章

  秋意漸濃,紅葉飄落,為大地添上幾分寂寥。

  淡淡的、幽幽的,頗有蕭瑟的秋……

  「啊——」

  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嚇得路上的行人自悠然閒適的氣氛中驚醒過來,紛紛左右張望,想看看究竟發生什麼事。

  左看沒人,右看前頭正是「九輸賭坊」的招牌。

  招牌下的大門突然摔出來一個狼狽的中年男人,男人慘叫連連,還來不及奪門而出,衣領便讓探出來的大手給跩了進去,砰地一聲,大門關上落栓,杜絕外頭的揣測。

  不過也毋需揣測,凡是看到這一幕的人大概都清楚是發生什麼事,肯定是有人賭輸了沒錢還,正在讓賭坊的打手教訓著。

  唉,賭果然害人不淺,可依然有不少人妄想一賭運氣,結果沒贏到錢,反而輸到連褲子都得拿去典當,所以沒啥好同情。

  賭坊外頭一片祥和,裡頭則是淒慘無比。

  輸錢的人被揍到躺在地上連連哀叫。

  「應、應爺,我再也不敢了!您就饒過我這一次吧!我一定、一定馬上回去籌錢,別再打了!再打下去我就要殘廢啦。」臉上淤青、手傷了、腳斷了,他已算是半個殘廢。

  應子丹冷眸微眯,寒光筆直射來,倒在地上的石旺看也不敢看他一眼,就怕又惹得他不高興,他一不高興,他便要遭殃。

  「殘廢?我還真想把你打到殘廢,看你還會不會要你年近六十的親娘出來幫你擋門,還敢不敢叫挺著大肚子的妻子賺錢供你賭,還想不想連不滿五歲的娃兒也推出來為你盡孝道?像你這種毫無擔當的男人,活著簡直是一種恥辱,但打你會弄髒我的手,所以……」

  那是不打了嗎?石旺睜大眼睛,期盼的等著應子丹接下去的話。

  「換人繼續打。」他打得手酸,需要休息一會兒。

  「什麼?!」還打啊。

  接著,眾人七手八腳繼續朝石旺下手,應子丹在看,每個人都打得很起勁,好似不下重拳就無法表達對他的敬重。

  「應爺,再打下去真的會死人。」左明非輕聲提醒,萬一鬧出人命,他就麻煩了。

  「哼!我還會怕死這麼一個人渣嗎?」就算鬧出人命,他也有辦法堵住官府的嘴。

  「是不怕,不過義母說不準鬧出人命,希望應爺別忘記才好。」他雖是拿應爺的薪俸,偶爾也會聽聽老人家的話,敬老尊賢嘛!

  應子丹喝了口熱茶,瞪左明非一眼。

  左明非很清楚他這眼神的含意,隨即傳達命令:「住手!」

  賭坊內的人都很清楚左明非等於是應爺的□,只要應爺不開口,左明非所說的話就代表應爺的意思。

  既然應爺沒表示意見,那代表確實是要他們停手了,一干人這才收拳退開。

  被狠狠痛揍而倒地不起的石旺再也不敢亂叫,事實上他也沒力氣叫了,半死不活的他,一腳已伸進棺材裡。

  「送他去嚴大夫那裡。」左明非再次下令。

  「等等。」應子丹開口阻止。非常不爽看見有男人這麼孬種躲在女人背後,愈想不禁愈火大。「再打斷他一條腿……」

  石旺一聽,登時昏了過去。

  眼看真的會鬧出人命來,左明非連忙再次進言道:「應爺,今兒個是初一。」

  眾人驀地想起,對啊,今天是初一,旁人要吃素,賭坊則是不見血,剛剛打得太起勁,一下子忘記這事,連忙把手上的鮮血抹去,佯裝沒發生事情。

  今天是初一,那又如何?

  左明非伸手往左邊牆上一指,一張寫著賭坊內十戒的紅紙上,第一條便是:初一、十五賭坊內嚴禁見血。

  應子丹轉過頭,看看面前那幾個故作無事的傢伙,只能悻悻然地說:「放了他。」

  左明非隨即吩咐道:「快送他到嚴大夫那裡。」嚴大夫是他們賭坊專門送人過去醫治的地方。

  很快地,石旺被人抬出去,地上的斑斑血跡也擦得看不見,賭坊內頓時恢復一片和樂,大門也再次打開歡迎顧客上門賭運氣,平靜得好似不曾發生慘案。

  「應爺,您今天脾氣不太好。」身為貼心的屬下,就是要為主子分憂解勞。

  最近,他沒有一天好過。

  自從那晚差點碰了琥珀之後,他夜夜難眠,就算上「湘春樓」也是敗興而歸,若非已尋到解答,他還以為是自己玩過頭提早「不行」。

  每回多看琥珀一眼,就很想把她拉到樹叢後、房間內,反正只要是沒人看見的地方都好,與她恣意交歡,滿腦子想這種事情,卻得不到滿足,哪個男人心情會好?

  「煩哪。」他想要的卻得不到,不煩才怪。

  「天沒塌、地沒崩,‘湘春樓’您也走得勤,怎麼還會煩?莫非是姑娘沒伺候好?」

  「不是沒伺候好,是……」挑錯了人,他想要的要不到。驀地,對上左明非那雙好似藏有算計的眼眸,應子丹勾勾手指,招他靠近問道:「有什麼法子能讓不喜歡你的人臣服於你?」

  原來是人事方面的問題,既然有問自然有答。

  「看對付的是什麼人,依不同的人有不同招式。若是要對付敵人,可以分輕傷、重傷、半死不活,輕傷又分……」

  不想聽他廢話連篇,應子丹迅速打斷他的話,「對方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女人。」太清楚左明非的個性,絕不會讓他抓到把柄到娘面前邀功。

  「女人也分多種,看應爺是希望對方死心塌地愛你或是任你擺佈。」

  「這兩者有何差異?」

  「無論是死心塌地或是任人擺佈,都是很聽話,差別在於對付的手段以及對方心甘情願的程度有多少。若是死心塌地,那就得花金錢、花功夫去討好、誘惑,萬一不成功,就白白浪費時間……」呃,有人不高興的瞪他了。左明非立刻識相的轉口道:「不過我想應爺出馬,肯定馬到成功不會失手。如果只是要對方單純的任你擺佈,那就好辦,除了直接用金錢之外便是用威脅的方法,若對方是無關緊要的話,建議用金錢,畢竟要花時間的事情太麻煩了。」

  假使用錢好辦,他早就成了,哪還需要左明非出主意,不過威脅……這倒不失一個好法子,琥珀的弱點大概就是那個整日沉迷賭博的老爹了吧。

  「應爺,敢問您是要對付哪一名姑娘?告知名字,明非可以提供更詳細的方法,保證手到擒來。」偶爾助紂為虐也是應盡的義務。

  「不必了。」有他插手只會愈幫愈忙,說不準還沒成功就先栽了。「對了,最近殷萬年還有來嗎?」

  「沒有,照著應爺的交代不讓他靠近賭坊半步。」

  「不,從現在開始,他想過來就過來,老人家嘛,別太苛求,小賭怡情,讓他玩小的就好。」他也是懂得體恤老人家。

  等殷萬年掉入陷阱後,那丫頭便插翅難飛了。

  殷萬年……嗯,應爺是在打什麼主意?

  老闆不在,「竹林小館」特別忙碌。

  殷琥珀一個人忙進忙出,額頭沁滿薄汗,手不得閒、腳不得空,打早上開店便是這般熱鬧景象,讓她忙得沒空坐下來喝杯茶,恨不得有三雙手、三雙腿,無奈事與願違,她終究是一雙手、一雙腿,只好繼續不停忙著上菜、下廚煮面。

  黃昏之刻,她終於得空暫時拋開待會兒還得整裡的混亂歇歇腿。

  斜陽映射,暈黃的光落在她臉上,大大籲了口滿足的氣,實在是又累又充實的一日。

  偷了點時間,她閉目凝思。

  爹已經答應她不會再賭,他們欠夏府的錢可以在年底還清,到時應該就會有好日子過了,真好,明年一定要帶爹到其它地方走走。

  娘過世後,爹一蹶不振,甚至染上賭癮,曾經,她以為往後的日子必定難過,沒想到也有雨過天青的時刻。

  哎呀,她其實也很幸福。

  殷琥珀甜甜一笑,伸個懶腰,準備撐起疲憊的身子收拾淩亂,哪知方睜開眼,便瞧見站在面前的應子丹。

  「你怎麼來了?」小館開店至今,他只來過一次。

  「怎麼,這裡我不能來嗎?」

  「口氣幹嘛那麼衝?我沒什麼意思,只是你很少過來,所以問一下嘛!有事嗎?」他的個性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非得有事才能過來?」不見他發怒的徵兆,只有生悶氣的蛛絲馬跡。

  「該不會是有客人贏走賭坊全部的錢了吧?」

  最好是,然後讓賭坊關門大吉,從此祥龍鎮恢復寧靜。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6 00:04:56

第八章

  大剌剌地問,也不怕應子丹生氣。也奇怪,並不是特別有勇氣,然而面對爹以及應子丹時,總能毫無畏懼,或許是因為是個據理力爭的人,在周遭有犯過錯的就是兩人,因此才不會怕他們。

  應子丹哀怨的睨眼。「你想有可能嗎?」

  他惱得是剛才去「湘春樓」,想摟個人,哪知滿腦子還是想著個貌不起眼、還有些圓滾滾的殷琥珀,害他啥也沒做便狼狽離開。哪裡不好滾,竟滾到他眼前,分明就是希望他趕快將生吞活剝嘛!

  殷琥珀眨眨眸子,隨即有多遠閃多遠。

  每當應子丹露出副表情時,他的下個動作就是狠狠抱住,彷佛想把體內多餘的肉全擠出來似的兇狠,不想滿身淤青的還得退得不著痕跡,免得又惹怒他。

  「躲什麼躲?裡只有我們兩個,你以為能躲到哪去?」應子丹伸出長臂,直接把人逮回,揉進他懷裡。

  「別抱著啦!」他自身後圈著,讓無法反抗,任何動作都徒勞無功。「放開,還要忙呢……」

  不曉得應子丹是怎麼回事,最近只要見到,不是眼神透著怪異,就是三不五時摟著,像是想秤秤又胖多少。

  最初還會有些臉紅,現在則是被抱到麻木,人與人畢竟有差別,只要他有心,想掙脫便是難事,幸好應子丹尚懂得分寸,沒有再進步,且會真的動怒前便會放開,時間抓得剛剛好。

  嚷著,他煩著。

  是怎麼回事?

  他不偏愛圓滾滾的東西,即使對有些意思也會保持距離,免得惹上麻煩,哪知上回不小心有接觸後,事情完全走樣。

  看起來很不養眼的人,抱起來竟舒服的教他不想放開。

  「有食物的味道。」害他肚子餓。

  「裡是賣吃的,當然有食物的味道。應子丹,沒什麼事的話,就來幫整理。」看樣子應該不會再有客人上門。「先拿抹布把桌子擦乾淨,然後將桌椅擺進裡頭,掃帚放在那邊,記得要掃乾淨。」

  「你當我是什麼人?」他不滿使喚得那麼自然。

  除小時候幫忙娘親做過事情之外,長大後,他所做的每件事都必須得到相同的報酬,甚至要更多,做白工種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

  「早掃完,請你去喝酒。」

  難得會主動和他親近,即使不想動手,應子丹也好心情地開始擦桌子。

  「對麼好,請上哪喝?」喜歡和相處,單純的總令他心情很好。

  「女兒紅酒館。」絕不會有喝醉之虞,要不,可扛不動麼大個的應子丹。

  又是女兒紅……

  「喝那種不會醉的酒有何樂趣可言?」

  「當然有。」殷琥珀也起身開始收拾,想到待會兒能看到新書,疲憊登時消散空。「一個人喝酒多悶,喝酒就是要跟朋友一塊喝才有趣,不過喝醉隔醒來痛苦得要命也不好,所以啊,喝‘女兒紅酒館’的酒才能喝得盡興又能暢所欲言,不是嗎?」

  真是這樣?

  應子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驀地,他想起「女兒紅酒館」對門的是什麼店。

  「你根本是打著請喝酒的名義去‘臥龍書肆’吧?」若敢回答是,他鐵定立即找人砸「臥龍書肆」。

  啊,被看穿!正好背對他的殷琥珀,眼眸裡快速閃過抹心虛,很慶倖沒讓他瞧見,否則肯定會讓他生氣。每回只要知道要到書肆,應子丹就變得很奇怪,不是諷刺不好好工作看什麼書,便是以淩厲的眼神瞪視。

  曾想過他是不是和上官公子有仇,可想想實在不可能,上官公子人那麼好,未曾與人結怨,跟應子丹分屬不同的地盤,兩人毫無交集可言,應該不至於有什麼嫌隙。

  腦海裡飛快閃過個不曾臆測過的念頭,莫非……他是在嫉妒?

  「……該不會是在嫉妒上官公子吧?」整理好思緒,轉身探問究竟,希望個擱在心底的困惑能獲得解答。

  上官鳴玉有什麼地方值得他嫉妒?

  他的身材勝過上官鳴玉、他的俊俏勝過他、他的氣勢勝過他、他的調情技巧更遠遠超越他,他白手起家,上官鳴玉則是靠長輩庇蔭,也勝過他,他唯一輸的是腦袋裡裝的書本沒他多而已,可會念書又有何用?連個人也搞不定的人,他瞧不起。

  若他是上官鳴玉,早將傅瓔珞給吃,現在也不會繼續影響鎮上姑娘的芳心。

  真是的,那些人也真沒眼光,喜歡這麼個毫無用處的人,就光會讀書,讀那麼多書又沒有用處,倒不如三顆骰子握在手中來得實際。

  「你要我嫉妒他什麼?」

  「因為上官公子比更吸引姑娘的目光,鎮上的好姑娘都想嫁他,所以你不高興,對不對?」

  「這些笨蛋之中也包括你嗎?」

  「?」

  「記得你很喜歡他的,不是嗎?」

  沒錯啦,確實喜歡上官公子,可這種喜歡是朋友的喜歡。

  是覺得上官公子文質彬彬、氣質出眾,個性又溫柔體貼,肯定很適合成為夫婿,雖然和上官公子也很聊得來,不過沒想過他們之間會有什麼將來,只是喜歡和上官公子討論書的內容。

  見沉思許久,誤以為是害羞不好意思回答,應子丹火大,抹布扔,端坐在椅子上。

  想見上官鳴玉,他偏不讓見。

  殷琥珀眸子眨呀眨,不解他的動作。

  「肚子餓。」

  「啊?可是已經要打烊,而且伯母都會為你準備晚飯,肚子餓就先回去吃吧,對,順便告訴伯母,我會回去吃飯,不過會晚。」得先去「臥龍書肆」看看有什麼新書,上回買的三本書已經看完,準備再添購個幾本,而且上官公子對她不錯,每次都會給折扣。

  「現在就要吃,來者是客,難道你要將我趕走?這就是‘竹林小館’的待客之道嗎?」想擺脫他,沒麼容易。

  噘著嘴,明顯不高興應子丹的胡鬧,雖不知他意欲為何,可他擺明就是想和作對。雖然心裡生氣,但還是得捺著性子,因為老闆告訴她上門即是客,無論如何都必須親切招呼。

  「請問客倌要吃些什麼?」

  「聽說你們店裡的東坡肉很有名,給來盤,再炒幾樣青菜,還要碗白飯。」

  「這位客倌,東坡肉已經賣完,白飯也沒有,您明天請早。」趕快離開,別耽誤去買書的時間。

  「現在就想吃到東坡肉,難道你老闆沒教你務必要滿足客人的要求嗎?這樣可不成,沒能善待客人,這間小館遲早關門大吉,你說是吧?」憑什麼他煩惱得睡不著,她竟能快活地去見心上人。

  殷琥珀聞言,眉頭愈結愈深。「這位客倌,東坡肉少說也要兩個時辰,您願意等嗎?」

  應子丹雙手迭成塔狀,置在下巴處,濃眉微挑,眼眸裡綴燦爛的光芒,唇角淺淺上揚。

  「無妨,若能吃到好吃的東西,再多時間也值得等。」他擺明就是故意刁難。

  見改變不他的心意,翠綠色的身影只好乖乖步入廚房,為他燉煮鍋東坡肉。

  沒錯,他心眼壞、度量小,誰又能奈何得他?

  他就是存心耽誤,想見上官鳴玉,下輩子再見吧!

  同時間,應府內──

  「明非,子丹怎麼還沒回來?」

  左明非回來,卻不見兒子人影,劉翠婉忍不住開口問。畢竟明非和兒子在起,只要他回來必能見到兒子。

  義母手藝極好,不僅能吃到好料,還能省錢,一舉兩得,左明非自然樂得回來用飯,只見他先吞下大塊鹵得入味的東坡肉,才回答:「子丹去‘竹林小館’。」

  應子丹和「竹林小館」的易老闆沒有交情,因此他是去做什麼的,兩人都心知肚明。

  劉翠婉露出抹原來如此的恍悟表情,呵呵笑地坐在左明非身旁。

  有個兒子不夠,收談二生為乾兒子,前年又收也是無父無母的左明非為義子,就連隔壁的琥珀也可算是半個兒,不過也不想收為乾女兒,因為女兒早晚得嫁出去,當然是媳婦好。

  二生性格穩重、聽話,可惜有喜歡的姑娘,明非腦筋靈活又風趣,也不錯,可惜他對琥珀沒興趣,其實第一個相中的就是自家兒子,內舉不避親嘛!

  只是這個「親」讓她很頭痛,琥珀最恨賭,兒子開的卻是賭坊,琥珀喜歡的物件不能涉足青樓,兒子偏愛上青樓。

  唉唉,實在愈來愈不抱希望。

  夾塊嫩中帶勁的肉給左明非,劉翠婉笑咪咪的。

  左明非看便知義母有求于己,自認比應子丹孝順的他不等開口便:「義母,有什麼話您大可直說,這裡也沒有外人。」

  他是先成為應子丹的屬下,之後才讓義母收為義子,在外頭他仍稱應子丹「應爺」,回到家裡兩人則是兄弟關係;他是兄,應子丹是弟。

  見義子如此體貼,劉翠婉也不遲疑,趕緊將心事吐為快。

  「明非,也知道義母非常中意琥珀,乖巧又善良,跟你們兄弟三人感情都不錯,因此義母直希望們其中之一能娶琥珀當媳婦。不過,二生已經有喜歡的姑娘,也擺明將琥珀當妹妹看待,現在義母的希望全系在子丹身上,你們三人當中就屬你腦筋最清楚,義母的心願能否達成,全都要看是否能發揮長才。」即使兒子不才,抱孫的願望從沒滅過,只差沒老淚縱橫跪求兒子快快娶妻。

  「義母,別麼,子丹和琥珀的感情本來就很親密,他們若能結為連理,我這個做大哥的自然非常高興,即使義母不提,明非也很樂意促成樁美事。」有個喜歡流連青樓的弟弟,也會破壞他的名聲。

  「該怎麼做呢?」有老大出手,小兒子肯定栽。不是愛,沒讀書就是沒讀書,腦子再怎麼靈活也比不上讀書人,還好有先見之明收明非當義子,現在動腦的工作就不必煩惱。

  「義母,稍安勿躁,若動作太明顯,子丹會起疑的。」

  子丹絕不是可以任人算計的,他雖然沒讀什麼書,不過他流露出來的霸氣和一股天生的領導氣勢是他遠遠不及。

  因此,即使清楚子丹所開的賭坊不合他意,他仍願意為他所用,不是想改變他,而是希望有朝日賭坊能擴展至全國,到時他躺著就能收錢;他平生無大志,只想數錢過日子。

  稍早時候,子丹才想要讓個人對他臣服,還說對方是個普通人,他雖沒有多問,但肯定是隔壁的琥珀妹子,那個口口聲聲對琥珀沒興趣的笨蛋,最後還是露餡吧。

  想要又不敢大大方方,真不像是他認識的應子丹,他很好心,就大方助他臂之力好,做人大哥的,自然要多替小弟的幸福著想。

  「唉,怕時間久,琥珀先嫁人,那就糟。」她的媳婦、她的抱孫夢就會統統飛走。

  會有人敢娶應爺關照的人嗎?

  假如有,他真想看看對方是什麼三頭六臂,依「九輸賭坊」在祥龍鎮上的名氣,以及裡頭的人個個是虎背熊腰,應該不會有人出門不帶眼睛。

  「放心,琥珀對感情種事也還沒開竅,那種性格,絕不會輕易喜歡上個人,她和子丹樣都是喜歡慢火燉煮,就像鍋東坡肉樣,能讓他們動心的往往是相處多年的對象,因此義母不必太擔心。」他看得很清楚。

  聽左明非分析得有條不紊,劉翠婉邊聽邊頭,安心不少,這個義子果然沒白收。

  「我也曉得子丹對琥珀有意思,可是他遲遲不行動。」看得心急如焚,恨不得乾脆讓他們生米煮成熟飯。

  「他早晚會行動的。」他早已發現子丹看琥珀的眼神愈來愈曖昧。「義母,這件事是們之間的秘密,切記不可讓第三者知情,要不可難收拾。」別看琥珀小小個頭,要是遇上不平的事情,也是很兇悍。

  當年,他隨著子丹回到祥龍鎮,準備要開設賭坊時,琥珀便是頭個跳出來反對,還直接和子丹槓上。

  那時不知道他們之間有多親密的他還曾為琥珀捏把冷汗,因為他可是親眼目睹子丹將個比他還高壯的人打得連他手下都認不得的淒慘模樣。

  「個曉得,可是連二生也不能嗎?」

  「二生啊……也別,該他出力的時候會告訴他,如果沒他派得上用場的地方,最好對他守口如瓶。義母,想您應該比還清楚二生也是很正直,不喜歡算計種事。」

  劉翠婉稍有不同意。「哪是算計,叫推波助瀾。」

  左明非大力鼓掌。「說得好啊,義母。」

  他一直都不相信他無父無母的會引起義母的心疼,畢竟他都快三十,他想義母會收他當乾兒子,一定是因為他倆談得來的緣故,在某些想法上也十分契合,簡直就像是親生母子。

  「娘,我回來。」乍見左明非也在家,談二生眼睛亮。「大哥,也在啊。」

  「義母今有準備拿手的東坡肉,當然要早早回來。」

  「二生,坐,娘去幫你添飯。」

  「謝謝娘,子丹沒回來?」

  「他去別的地方。對,工作還順利吧?」

  談二生不喜歡「九輸賭坊」,因此拒絕在賭坊內工作,現在則是在鏢局內擔任鏢師,有時為走鏢得離開祥龍鎮兩、三個月以上。

  「不錯。對,大哥,我下個月要去趟西域,需要幫買什麼嗎?」

  「不必,平安就是帶給最大的禮物。」二生那麼大個頭,為何總是怯生生的樣子,好似他是殺人不眨眼的壞蛋。

  「二生,快趁熱吃。」

  「是,娘。」

  「義母,別留飯菜,想琥珀也不會回來吃。」

  劉翠婉笑得開心。「是啊。」

  「琥珀不回來?怎麼嗎?」談二生驚訝的問道。那個就像是自家小妹的琥珀竟會不回來吃飯,怪。

  「沒事。二生,快吃,東坡肉花義母很多時間,很好吃。」左明非夾塊肉給他。

  「是啊,二生快吃,別辜負娘的手藝。」

  談二生縱使有疑問,在兩人的夾攻之下也只能先乖乖用飯。

  劉翠婉吃得少,用過飯後就先回房休息,留下他們繼續閒聊。

  「大哥……」談二生欲言又止的看著左明非。

  「怎麼?有話直說,別吞吞吐吐。」

  「大哥,我希望能勸子丹結束賭坊。有個朋友在京城,聽聞皇帝下令禁賭,京城的賭館、賭坊已經全數關閉,想把火很快也會燒到祥龍鎮來,我不希望跟子丹出事,而且罪不定也會連累到娘。」

  「二生,看得太嚴重,自古以來酒色財直是無法根除的陋習,很難因為皇帝的命令而改變,把火或許能燒個一、兩年,可若要長久下去,勢必不可能做到,相信皇帝最後也是會睜隻眼閉隻眼。再者,表面上配合,私底下又能管多少,不過仍是謝謝的通知。」祥龍鎮還沒有任何動靜,應該還能多撐些時候。

  官方有官方的作法,他們自然也會有應對之策,若火真燒到祥龍鎮,不想受波及就得要跟官府套交情。

  「大哥,千萬別和官府鬥。」

  「事自會斟酌,別擔心。對,義母說你有心儀的姑娘,是哪位?大哥認不認識?」左明非轉移話題的問道。

  談二生露出很勉強的表情。

  見他不肯,左明非也不強逼。「好吧,大哥相信會喜歡的姑娘定是名好姑娘。吃飽,先去書房處理事情,慢用。」

  「大哥。」

  「怎麼?」左明生臉上噙著淡笑看著他。

  談二生怔,垂下眼眸似是回避。「沒……剛才的事情,還是請慎重考慮。」

  「知道。」

  有個愛操心的弟弟其實也不錯,總比那個老是給他添麻煩的老三好。

  唉,如果不是義母的手藝太好,他還真不想和子丹做兄弟呢。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6 00:05:13

第九章

  申時初,「九輸賭坊」準時開門迎接自各地蜂擁而至的賭客。

  住在祥龍鎮上的人總是在戌時左右出現,時間會進去小賭兩把的則是外地慕名而來的賭客。

  認真起來,「九輸賭坊」也是間奇怪的賭坊,別間賭坊是恨不得上門來賭的客人愈輸愈多,可在裡輸錢到定程度,他們還會趕人,可不是為什麼道德良知,如果有種東西,世上還有賭坊種地方嗎?

  賭坊之所以趕人,是會衡量賭客是否有能力還債,畢竟欠太多收不回也是麻煩事件,若錢收不回來,還出人命,鬧上官府,就更得不償失。

  因此在賭客能還債的範圍內,任他們欠,旦超出負擔,肯定趕人,至今也沒有賭客抱怨過……曾經有幾名賭客不太高興,不過賭坊派出去交涉的人兩三下就擺平事情,之後便再也沒人抱怨。

  除此之外,最有趣的是張貼在賭坊牆壁上,那張寫著賭坊規矩的白紙,無論是誰,只要進入賭坊就必須遵守,無例外──

  第一、每逢初、十五,賭坊內嚴禁見血。

  第二、雙方絕不詐賭,願賭服輸,若有詐賭,大刑伺候。

  第三、申時初準時開店,亥時末關店,逾時不候。

  第四、首次輸錢者,無論金額多寡,毋需利息,限個月內償還。

  第五、輸錢者,欲借銀兩翻本,需要提供擔保品。

  第六、欠債者,將會有專門負責人處理,若要商量還債方式請洽負責人,千萬別妄想走後門找老闆。

  初一、十五不見血,是打賭坊營業之初便知情,後頭那幾條又是何年何月何日加上去的?

  應子丹手搭上殷萬年的肩膀,差讓他嚇得軟腿。

  「應爺……」即使應子丹是他的鄰居,和女兒感情不錯,他依然有懼怕名人。

  「伯父,別那麼客氣,我們都是多年的鄰居,交情自然不同。外頭人喊應爺,但我可是您的晚輩,您就直接喊子丹,何必如此見外呢?」在家裡沒有什麼來往,自從對殷萬年下令不許到賭坊後,他們更不常見面,難得在路上巧遇殷萬年,他當然是把人帶回來。「您也好久沒來兒瞧瞧,有沒有覺得很親切?」

  殷萬年小心翼翼頭。

  也不知怎麼回事,當日將他請出賭坊的應子丹今卻親自領他入內,該不會是什麼陷阱吧?

  如今家裡只剩下兒在賺錢,他可不想得罪兒,拿不到零花日子可就難過。

  而且他上回欠「勝利賭坊」的錢,現在正在夏府的布莊工作還債,他真的不想又欠下賭債,免得又要讓女兒念上好幾天。

  「伯父,我們賭坊以客為尊,所以佈置得很像是自家,肚子餓還有飯廳供客人用飯,賭累,還有床可躺上會兒。」夠體貼吧?「來到我們兒的客人無不豎起大拇指稱讚,可是很用心在經營。」他儘量讓客人有賓至如歸的感受。

  「看得出來、看得出來。」殷萬年輕聲輕氣討好。

  不進來還好,進入賭坊,他的手就開始癢,多年來的習慣,他壓制段時間,哪知今進來,心頭又開始蠢蠢欲動,果然要戒賭並不容易。

  「應爺,不知您帶進來所為何事?」殷萬年態度客氣有禮的問道。

  「當然是希望伯父再次大駕光臨,賭坊才會蓬蓽生輝啊。」應子丹雖不認得幾個字,卻很懂得話。

  「是、是嗎?」有鬼啊,要不然應子丹怎會笑得麼令他膽顫心寒?肯定設下陷阱。「應爺,答應琥珀今要回去吃晚飯,還是別……」

  「伯父,走麼急做什麼,您還沒參觀最新的賭間,那裡賭的可簡單,擲出骰子,只要數能贏過莊家,就算贏,完全不用花心思該下注哪裡,簡單吧?而且賭注也不大,次五文錢而已,要不要去看看?們裡跟那種由幾個賭客聚在起的小地方可不樣,記得伯父上回才去過陳大叔那裡,對吧?」

  被應子丹抓到他的把柄,殷萬年連忙解釋道:「呃……上回只是不小心路過,不小心跌進去,又正好看幾眼,根本沒有玩,應爺,您千萬、千萬別跟琥珀提起。」

  不小心路過?不小心跌進去?果然是父。

  「既然伯父只是不小心路過,也不是什麼大事,難不成以後您連路過‘九輸賭坊’的門口也不成嗎?路又不是開的,您要經過當然行啊。伯父,要的是,‘勝利賭坊’已經關門大吉,不會再讓您欠得不明不白,不過陳大叔那裡又小又雜亂,人多嘴雜,還是少去為妙,免得被琥珀知道。還是們‘九輸賭坊’比較好,不僅不會詐賭,欠債的規定也是童叟無欺,絕對合理,而且小賭怡情,只要不輸太多,又有何妨?」

  「勝利賭坊」只懂得拚命讓賭客輸錢欠錢,不懂得適可而止,加上還會詐賭,才造成鎮上的人對賭坊不好的印象,他看不過去很久,即便「勝利賭坊」是老字型大小,又怎能鬥得過他,不出十幾,照樣鬥得它關門倒閉。

  察覺殷萬年內心正在動搖,應子丹最後再補上擊。

  「伯父,晚飯多放些時候也不會壞,不過下次可不定有麼好的機會參觀,您……說是吧?」

  下如此重的誘餌,還怕魚兒不上鉤嗎?

  進入賭間的殷萬年,終於徹底遺忘兒的耳提面命,陷入輸贏的痛快之中。

  應子丹隨即招來佇立旁的人。

  「應爺,有何吩咐?」

  「先讓他贏,然後再慢慢讓他輸個精光。」

  月黑風高的夜……嗯,還不算是,現在酉時多而已,還不算晚。

  其實也晚,因為「竹林小館」約末酉時便會打烊,常客都有此共識,即使是新客人也會自行找其它地方用飯,只除個人例外。

  那個人最近總是挑快要打烊的時候過來,小館是不忙碌,不過殷琥珀也準備收拾回家吃晚飯。最喜歡應伯母的手藝,吃遍各種美味,雖有令流連的,可仍比不上娘的味道,應伯母的廚藝就是有娘的味道。

  好幾沒吃,好想吃哪。

  不成,今鐵定要順利回家吃飯,誰都不能阻擋。因此尚未到酉時,早早就開始收拾東西,入秋後,色晚得快,應伯母也要早回去。

  以為今必定能趕回去用晚飯,怎料,遠處走來的那個人不就是應子丹嘛!

  「琥珀,照舊。」

  打遠處便看見正在收拾,怎麼,是想早他步逃跑嗎?可惜仍是晚,他豈會讓逃掉。

  哼哼哼,殷琥珀臉上笑得燦爛。無妨,即使逃不走,也有其它辦法應付難纏的他。

  「是是,客倌,照舊嘛!」

  沒問題,早預留份東坡肉、白飯兩碗,再炒兩樣青菜即可。

  「竹林小館」的東坡肉遠近馳名,應子丹似乎也對道菜情有獨鍾,每次前來必,今日有先見之明,幫他預留,即便他不來,也能帶回去加菜。

  落坐、上菜,前後不過會兒工夫。

  殷琥珀笑意盈盈地站在旁。

  燉煮東坡肉少要兩個時辰,就不信應子丹吃個飯也需要兩個時辰,今肯定能爭取些時間前往書肆挑書,晚上總要看書方能入睡,再不看書會失眠的。

  「客倌,快吃吧。」吃完便能回去。

  應子丹瞧眼自信滿滿的,敢情是早有準備是吧?

  「沒要吃東坡肉。」他亦有應對方式。

  「不是照舊?」

  「今天最快賣完的三樣是什麼?」

  「竹筍燜飯、醬爆雞丁、五香油肉。」據實稟報。

  他淺淺揚笑,「照舊的意思便是要吃貴店最早賣完的菜,而非遠近馳名的東坡肉。」

  殷琥珀臉上露出會意的表情,原來他根本不是上門求吃,而是來找麻煩。

  「應子丹,為什麼要這樣?難道就為上回不小心壞你的好事?怎麼愛記仇,都已經跟道過歉,如此折磨對有什麼好處?」不愛生氣的終於竄起怒氣。

  當然有好處,他心情會很好。

  「琥珀,你話可就偏,為何要折磨你?菜色最早賣完不就表示是今日最受歡迎的,想嘗嘗難道有錯?」

  呃,聽起來是沒錯。「不過為什麼不早來?」每次都趕著要打烊前才來,自然會有此聯想。

  「也是忙到時候才有空閒坐下來用飯,哪裡有問題?」見招拆招,要對付單純的琥珀,他得心應手。

  「伯母在家已經煮好桌菜,等回去吃。」

  「邊吃邊聽催促快成親嗎?不,那樣只會讓食不知味。」他倒是沒謊,比起以前,娘最近更是拚命在他耳邊嘮叨,今哪位小姐人品好,明哪位姑娘家教好,的人不煩,聽的人都快翻桌,倘若的人不是他娘,他定會讓對方後悔莫及。

  「伯母是為著想,你也老大不小,是該成親讓伯母放心。」

  「怎麼,你也希望早成親?」

  「難道不想?」

  「沒有喜歡的人是要怎麼成親?」他寧缺勿濫。

  「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可以幫留心,不過真的,如果能關閉賭坊,憑如今的財富也能娶名好姑娘。」來去仍希望他能改行,在所有人都已放棄勸後,唯有殷琥珀仍不死心。

  應子丹白眼。

  他喜歡的是乖巧、聽話,偶爾會讓他氣得半死卻捨不得傷絲毫的笨丫頭,偏生笨丫頭蠢到猶不自知。

  無權無勢時,琥珀是唯待他好的人,明明自個兒偶爾也會吃不飽,但只要有食物,絕不吝惜分給他們;等他有錢時,所有人對他的態度全變,不曾變過的只有。

  月有陰晴圓缺,卻似暖和的太陽毫無改變,淡淡金光落在他身上,教他從此捨不得移開眼。

  以他如今的財勢,要對付誰、得到誰都輕而易舉,然而,他卻無法動分毫,想要,又因滿腔的自卑而不敢妄想。

  最後竟難以壓抑欲望地使出不入流的手段,縱使只與燕好晚也好,這種行為是有……可恥。

  唉,倘若能對他也有喜歡的感覺,那麼,他便能不理會心底的自卑再強硬,只是丫頭喜歡的人竟是上官鳴玉!

  哼,上官鳴玉究竟哪裡好?不懂情趣、沒有半情調可言,怎比得上他,難道就因為他多讀幾本書?

  「知道喜歡什麼樣的人,你有辦法幫?」

  「多個人想總勝過在那裡鑽牛角尖,從以前就愛將事情悶在心底,不出來誰能明白。倘若找不到人,隨時都能來找,就算幫不上忙,也能聽訴苦。」這個朋友不是當假的。

  東坡肉好香,青菜冒著熱騰騰的白煙好似朝招手,希望快品嘗,她的肚子也不爭氣地叫嚷起來。

  應子丹逕自拿起兩雙箸,雙遞給她,動作自然得猶如他們早說好要一塊用飯閒聊。

  「也很難改變什麼。」畢竟琥珀的喜好很難改變。

  聽起來應子丹心底似乎真有個喜歡的人,殷琥珀登時忘桌上的東坡肉,好奇心全落在他身上,表情古怪地問:「莫非對方高不可攀?」應該是某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吧,原來應子丹喜歡的是樣的物件。

  「不是,至少現在的財富就勝過。」

  「既是如此,何須懼怕,儘管表明心意,相信只要拿出真心誠意,必能感動對方。」

  難得他也會有般認真的時候,真想瞧瞧對方是怎麼樣的小姐。嗯,依不小心壞他好事的那回來猜,應子丹或許是喜歡清純柔美的類型,柔兒雖不豔麗,確實有幾分清秀,稍有氣質,若非身處在「湘春樓」,定會猜柔兒是哪戶人家的好姑娘。

  「即使沒有飽讀詩書?」重來。

  「那位小姐喜歡有文采的公子?」要真是如此,就有困難。

  「你不也是最喜歡這類公子,就像那個上官鳴玉嗎?」應子丹咬牙出情敵的名字。

  他的口吻、表情怎突地生變?

  難不成他喜歡的小姐正好也鍾情上官公子?

  這樣勝算就不高,人家上官公子才高八斗,只是對功名沒興趣,要不然准會替祥龍鎮爭來個狀元,加上他外表斯文,性格正直,和應子丹是差地遠,不是應子丹比不上,而是兩人是不同類型,會喜歡上官公子的姑娘,肯定很難喜歡應子丹。

  「就算對方喜歡上官公子又如何?你的條件也……很不錯,大可拚拚,不必先貶低自己,人家姑娘沒決定之前,誰輸誰贏很難預料,覺得可以試試,輸再。」

  「琥珀,我不喜歡輸。」他出手,便非贏不可。

  「也沒定會輸。只是輸跟贏就兩種結果,贏自然沒什麼好,若不幸輸……」呃……他的表情真難看。「再幫想想其它人選。」殷琥珀拍拍他的肩膀,要他寬心,表現出副是好兄弟,絕對幫到底的義氣。

  「要不……你就嫁給我吧。」不知怎地,應子丹竟脫口而出,「省得還要找其它人。」

  聞言,殷琥珀還真高興不起來。

  是不曾想過能嫁給與心意相通的丈夫,可至少也別是抱持是候補的隨便心態,真傷人。

  「應子丹,我們不太適合。」得委婉,要是真的嫁給他,肯定整日為「九輸賭坊」心煩,自小讀聖賢書,最痛恨酒色財氣。

  「哪裡不合適?」他原本還覺得自己太過衝動,但聽見兩人不適合,反倒加深想娶的念頭,他肯定是全下天最適合的人,竟不合適?!

  「……」何必要逼實話呢?「換個法,如果我們真的成親,我看不慣賭坊的定會成天在你耳邊嘮叨,你聽得下去嗎?你要上青樓,我不准,你要喝酒,我不允,還要回來吃晚飯,這些能忍受嗎?」光是第一他就受不吧?

  「除關閉賭坊之外,其它都能答應。」看吧,他絕對是很好溝通的丈夫。

  殷琥珀愕然,意外他的好話。

  「可第一卻是我最堅持的,你會讓步嗎?」

  「不可能。」應子丹毫無動搖的跡象。

  縱使所有人都不諒解他的行為,但「九輸賭坊」他絕不放棄,因為是令他脫離過去貧窮的關鍵,能有如今的地位,他絕不放手。

  他再也不讓任何人對他頤指氣使。

  唉,早知道會是種答案。

  「所以我們根本不適合。」殷琥珀攤攤手道。

  應子丹沒好氣地冷哼聲。若拿上官鳴玉當理由,他還有辦法反駁,可若以賭坊來論,他便沒轍。

  不知不覺間,兩人吃光桌上的菜,如同前幾日樣,負責喂飽他的胃,他則是幫忙收拾,他雙方都有好處,殷琥珀愈想愈不對,那何時才能去「臥龍書肆」?

  唉唉,好想看書喔,再不看書會睡不著的。

  上官公子,您可別將新書全賣光才好。

  月明星稀,烏雲遮空。

  晚,殷琥珀忙得比平常還要晚半個時辰,大概是因為他們聊得太久的緣故,是有些氣惱應子丹耽誤的時間,但也慶倖有他幫忙,才沒麼累。

  應子丹手持燈籠與相偕而行,月光照著路,柔和夜的孤寂。

  走到處熟悉地方,殷琥珀手指右前方,欣喜地問:「應子丹,還記得那裡嗎?」

  瞥眼上山的路,他怎可能不記得。

  「就是在那裡,你救了我,要不然這兒偏僻,我要被找到的機會可渺茫,我一直還沒回報你的救命之恩呢。」

  他已經拿到回報,那天他奪走她的吻,兩不相欠。

  「我們過去看看好嗎?」眼底滿是對過往的懷念。

  應子丹本不想過去,無奈殷琥珀已經向上走,他自然得跟上,免得又不長眼睛摔進哪個洞裡,要是摔下山,他可不一定能再次救到人。

  兩人慢步前行,借著燈籠指路,來到當年令驚恐萬分的地方。

  「就是這裡,原本有個洞,當時下連日的雨,這邊的土被雨水沖刷掉,洞愈來愈大,結果不小心就跌進去……」

  「是滾進去吧。」看一眼她的身材,他輕聲喃道。

  「什麼?」

  「沒。」

  「正是因為你救了我,才讓我對你……」呃,差因為不察而洩漏心事,幸好機警及時住口。

  「對我如何?」

  「對你相當感佩感恩感念啊,所以無論外頭的人怎麼,在心底都是那個最初的應子丹。」

  抬起眼,兩人四目相接,在月色映照下,彷佛一切都朦朧,似乎有些曖昧……

  「如果你能關閉賭坊的話,我會對你更欽佩。」真是三句話不離本意。

  應子丹聞言,滿腔的喜悅頓時消散,人真不懂得什麼時候該什麼話。

  「我都不想關閉賭坊,你可以死條心。走,回去……」

  「好吧……啊,有蛇!」

  應子丹來不及反應就讓殷琥珀給推開,無巧不巧的,他腳踩空,身體直直往下跌。

  「應子丹!」

  看他差摔落山坡,殷琥珀忍不住驚叫。

  「唔。」幸好他眼明手快抓住旁的樹藤,正欲爬起來時,樹藤地斷,正以為慘之際,殷琥珀及時抓住他的手,讓他不至於跌落。

  「應子丹,快、快趁現在爬上來。」雖然經常勞動,力氣卻不大,往往搬幾張桌子就會讓氣喘吁吁。

  應子丹也想爬上去,無奈的力氣太小,若他要施力爬上,就怕會連也拉下來。

  「琥珀,你無法撐住的身體,先看看能不能在附近找到樹藤給我。」還沒將賭坊擴展至全國,他也不想一命嗚呼。

  殷琥珀雙手牢牢抓住他,似有死也不放開的打算。這時候才懊惱自己力氣太小,不能將他拉上來。左看右瞧,燈籠已熄滅,月光薄弱,根本分辨不出方向,更遑論是要找根樹藤。

  「不成!什麼都看不見。應子丹,先試試能不能上來。」

  唯今之計也只有如此,他腳踩在泥土上,手使勁欲往上爬,豈料卻將趴在地上的殷琥珀往前拖行,若真強硬要上去,兩人肯定會雙雙墜落。

  手臂好似磨破,殷琥珀也無心喊疼,努力想撐住應子丹,時候附近更不會有人跡,是要如何是好?

  萬一、萬一撐不住該怎麼辦?

  都怪她不好,如果沒無聊到要舊地重遊,也不會發生種事情,應子丹若死全是她的錯。

  「再試試看,會撐住!」

  即便看不見底下有多深,依坡度來看,他摔下去應該不會死人,頂多斷手斷腳殘廢而已,可嬌柔的琥珀就不能受此折磨。

  「放手吧,要不你也會被拖下去。」

  「不,不會放手,你、快上來!」他再不上來,怕自己會撐不下去,可無論如何絕對不會放手,就算真的會死,也要跟他一塊死。

  「你力氣小,拉不動的,聽我的話,快放手,我摔下去頂多擦傷而已。」他擔心的是若跟著跌落,他無法保周全。

  自己受傷不打緊,可忍受不出事。

  「不!不要!絕對不放手,你、快想辦法上來。」差害死他,又怎能在此刻放手,死也不會放。

  「琥珀,你這樣會陪著死的。」他上不去,又不肯鬆手,直僵著肯定拖累。

  「無妨,至少黃泉路上不會孤單是吧?」若是有他相伴,黃泉路上也不會寂寞。

  「你!」真是笨丫頭。

  應子丹又惱又喜,即便這麼,他也絕不會拿她的性命開玩笑,就在他準備用另只手將的手扳開時,腳下所踩的土忽然鬆動,來不及再找到立足,他的身體便再次往下墜,上頭的殷琥珀亦順勢跌落。

  「啊——」驚呼。

  不管如何,他都得護著。念頭方形成,他便已將她抱住,用身體來抵擋傷害。

  本以為他們跌到坡底下至少得段時間,哪知才眨眼工夫,他們已經到底,而且沒有摔個斷手斷腿、毀容殘廢,僅有些許擦傷。

  應子丹環顧四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小心翼翼探探,確定是他們是跌入個大洞裡,應該是獵人用來捕獵物的洞。

  搞什麼啊?沒捕到獵物先捕到人,要是讓他知道是哪個混帳東西設下的陷阱,絕對讓他嘗嘗當獵物的感受。

  既無危險,應子丹才注意到讓他摟在懷裡的人兒早已昏厥。

  靜靜的,動也不動,肯定是嚇昏。

  沒想到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的琥珀也會有脆弱的時候,小手還牢牢抓著他的衣服不放,真可愛。

  想到剛才死也不放手的勇氣,讓他又是感動又捏把冷汗,若不是獵人挖出來的洞而是山坡,只怕現在兩人都半死不活。

  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抬起頭,借由月光,目測洞口高度大概是他身高的兩倍,他要逃出去很容易,不過若加上個就有困難。

  罷,還是等她醒過來再說。

  他脫下外衣蓋在她身上,再將摟在懷裡,此時若能在柔軟的床上,不知該有多好。

  「第一次奮不顧身救我,第二次居然還學不乖的想捨命陪我,你真是笨。」瞅著,他愛憐地。

  除娘以外,她是第二個對他好的女子。

  雖笨,卻笨到他心坎內。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6 00:05:37

第十章

  「啦啦啦——」

  紮著兩條辮子的小姑娘捧著盤熱騰騰的飯走出家門,停在左側約莫十來步的間屋子前,小心翼翼用只手捧著盤子,空出來的手敲敲門板。

  沒多久,名中年婦人前來開門,臉色有些蒼白的看見門前的小姑娘,笑笑。

  「琥珀,是你啊。」

  殷琥珀禮貌回應,「應伯母,午安。娘爹今要前往單府擔任單小姐的師傅,不會回來用午飯,娘多煮爹的分量,若您不嫌棄,請別浪費它。」娘的手藝那麼好,才不會有人捨得浪費呢。

  盤子有些重,劉翠婉見捧得有些吃力,隨即接過手,還摸摸的頭。「琥珀,替伯母謝謝你娘的好意,謝謝。」

  他們母子是上個月搬來祥龍鎮,接受殷府的幫助,住在他們隔壁,與琥珀的娘同樣體弱多病,因此意外有話聊。琥珀的娘不愧是殷師傅的妻子,知書達禮又十分和善,每每「不小心」多煮便會遣琥珀送過來,由小孩子送來,比較不會讓感到自卑,份體貼,是明白的。

  跟他們相比,殷家的生活也不見得好過,但他們依然願意出手相援,真希望有朝日他們能回報份恩情。

  「不客氣,娘說伯母願意幫忙就好。伯母,您臉色不太好,怎麼?」

  「伯母沒事,倒是你娘沒問題吧?昨兒個夜裡又聽見你娘咳個不停。」

  殷琥珀笑得頗甜,食指還放在唇上,小聲解釋道:「伯母,琥珀對您,您千萬別告訴爹喔。昨夜爹又偷偷去喝酒,娘不喜歡爹喝酒,可是爹很喜歡喝酒,娘知道爹很怕咳,所以每回他喝酒回來,娘就會咳得特別用力讓爹心疼,然後十半個月內就不必再擔心爹會跑出去喝酒。」

  「你爹很愛你娘。」

  「是啊,爹雖然很怕娘,卻只愛她一個。」她也很愛爹跟娘。

  「真好。」劉翠婉不由得淺歎聲,她所愛的丈夫卻先她而死,唉。

  「對,伯母,應子丹呢?」應子丹長幾歲,既然無人要喊他聲哥哥,也從不喊。

  「出去工作,都怪伯母身體不好,才連累子丹。」下父母心,誰不想望子成龍,可惜沒能力,要不以子丹的資質,絕對是人中之龍。

  「伯母,別這麼說,應子丹是孝順才會出去賺錢……伯母,您、您別哭啊,唉唉……」是送飯過來怎麼惹哭伯母,該怎麼辦?

  殷琥珀的童言童語觸動劉翠婉脆弱的心,不但沒安撫,反而愈哭愈激動。

  「你為什麼惹娘哭?」

  懷裡揣著幾個饅頭的應子丹回到家,便看見他娘站在門前哭泣,而站在門外的是隔壁的胖丫頭。

  十幾歲的少年,即使左頰有傷,也無損他俊俏的容貌。

  聽見應子丹的怒問,殷琥珀轉過身,忙不迭的搖頭。「沒有!也不曉得怎麼回事,伯母就哭起來。」真的不關她的事。

  護母心切的應子丹狠狠瞪視臉惶恐的殷琥珀,管她是不是姑娘,年紀是不是比他小,若真是惹娘哭,他定會把打趴在地。

  「子丹……」劉翠婉終於停止哭泣,趕緊替殷琥珀解圍。「不關琥珀的事,是娘自己愛哭。琥珀是來送飯給們。」

  娘平時不愛哭,八成是個蠢丫頭不知說什麼,應子丹惱火地手打翻他娘捧在手中的盤子,盤子摔地,熱騰騰的飯菜也落在地上,可惜。

  「子丹,怎麼這麼無禮?」

  下子輪到殷琥珀抽抽噎噎的。「應子丹,你好過分,那是娘煮的,你不吃就算,幹嘛也不給伯母吃?」他為他娘出頭,她亦為娘抱不平。

  「我們家不需要你們救濟!滾!」

  所有人都瞧不起他們母子,他想殷家人也是一樣,明著好心相助,暗地裡卻恥笑他是個沒有爹的孩子,恥笑他們的貧窮,以救濟的行動來踐踏他的自尊心,他才不需要種假仁假義!

  「子丹,不可以這麼說!快跟琥珀道歉。」

  「對啊,快跟……不,是跟娘道歉,打翻辛苦煮好的飯。」就算小小年紀也要據理力爭。

  「為什麼要道歉?真正應該道歉的是你們些表裡不一的傢伙,個個都以為自己高高在上,施捨幾個小惠就很不起嗎?我才不屑。」

  劉翠婉想兒子今肯定又在外頭受委屈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殷琥珀皺皺眉頭,狀似不解。

  「我可是不是表裡不一的傢伙,娘教我要心口如一,我都有做到,少誣賴我,我才沒有。」說著,又紅眼眶。「不管,你一定要跟我娘道歉,要不然、要不然……我就不跟你說話。」

  「誰要跟你個醜丫頭話!」

  「子丹!」劉翠婉再也無法忍受兒子的刻薄,揚手打他巴掌。

  這掌,不只應子丹嚇到,就連殷琥珀也臉呆一愣。沒想到那麼疼愛兒子的伯母竟忍心打應子丹。

  呃……好像她是害的吧?

  「別人瞧不起你,便要遷怒毫不相干的琥珀,娘有教你這麼做嗎?如果不能做個明辨是非的人,那就不是娘的兒子。」即使他們生活困苦,也絕不希望兒子變得憤世嫉俗。

  應子丹狠狠瞪殷琥珀一眼,捨不得將饅頭扔在地上,只好抱著饅頭跑走。

  「應子丹、應子丹!」她真的不是故意害他被打。

  「琥珀,別追,如果他自己不能想通,就別管他。我替子丹跟你和你娘道歉,真不好意思,浪費你娘的好意。」

  「伯母,其實我知道外頭有人會欺負應子丹。」她都會幫他話,可是他反而很氣她這麼做,還威脅她不能跟伯母,真不懂他在想什麼。「您也別怪他,可能是說錯話。」

  多麼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劉翠婉真是愈來愈喜歡殷琥珀,蹲下來抱抱身子有些圓的她。

  「琥珀,你真好,謝謝你為子丹說話,伯母也曉得他的苦處,只是種苦怎能遷怒到別人身上?這麼做是不對的,伯母怕現在沒教好他,以後會讓他走偏,變成不懂分辨好與壞的人,所以伯母沒怪他,是在教他。有你當子丹的朋友,伯母便安心,你麼乖巧正直,定能將他導回正途的,對吧?」

  她點頭,「我會的,伯母,您放心,我一定會將應子丹導回正途,也會成為他的良師益友,讓他不會變壞。」導回正途?什麼意思?沒關係,回去再問娘。

  劉翠婉贊許的又拍拍她的頭。「琥珀,謝謝你。對,這事別告訴你娘。」不想讓殷夫人知道的好意讓人糟蹋。

  「不會的,我會說我端盤子的時候不小心摔倒弄破盤子,娘很疼我不會怪我的。」

  「琥珀真乖。」

  如果有琥珀這樣的女兒該有多好。

  殷琥珀回到家裡,總覺得有不安。

  無論如何,應子丹今會被打也是因為她的緣故,還是想去把人找回來,隨即跟娘稟告一聲,便匆匆出門。

  既然伯母已將重責大任交給她,她當然要不負所托。

  曾偷偷跟蹤過應子丹一回,殷琥珀清楚他會前往何處。果不其然,還真在猜測的地方找到人,應子丹就坐在樹上,望著遼闊的穹蒼。

  躡手躡腳靠近,不意踩到根樹枝,發出聲音驚動樹上的人。

  應子丹轉頭,冷瞪著。

  「你來裡做什麼?」沒想到他的秘密之處竟讓她得知。

  「我、是路過裡,不可以嗎?」她可不是被嚇大的,那雙寒眸無法嚇跑她。

  「路過?」

  輕微上揚的語調顯示他的不信,縱身跳下樹。

  殷琥珀不曉得他會不會壓到她身上,連忙採取防護姿勢,嘴裡還不忘配合慘叫聲,等會兒,沒有預期的痛楚,終於睜開眼,才瞧見應子丹好端端地站在面前,雙手叉腰,毫不掩飾眼神裡的輕蔑。

  呃,就是會怕啊,不成啊?

  殷琥珀迎視他的目光。「要跳就跳,逞什麼能?要是不小心跳到我身上怎麼辦?」若受傷,娘必定會心疼。

  應子丹嗤笑聲。「你麼胖,還怕被壓傷嗎?才十歲而已,就圓滾滾,將來肯定會更胖,你說是吧?」

  姑娘家最在意的就是臉蛋和身材,他認為殷琥珀定也是如此膚淺,哪知聽他的諷刺,竟沒有絲惱怒,反而還笑咪咪的。

  「呵,想也是,可娘能吃就是福,多吃,娘也高興。」雖無可愛的外表,但有爹娘的疼愛,因此自信滿滿,不必靠旁人的稱讚,也不因為他人貶損而受傷。「好比你多吃些,伯母也會很開心。」

  「蠢!」哼,他何嘗不想多吃,給娘多吃,無奈他沒有能力多掙錢,只是苦了娘。

  「爹很聰明。」

  應子丹白眼。「那是客套。」

  沉下臉,不喜歡聽見他種近乎諷刺的口吻。「他是爹,為什麼要客套?難道伯母乖也是客套?」

  哼!好男不與女鬥,他別過頭欲離開。

  殷琥珀話還沒完,當然不肯放他走,亦步亦趨的跟上。「應子丹,我話還沒完,你這樣很沒禮貌……」

  「你跟著我做什麼?」

  「我話沒說完,你怎能走?」

  「還要什麼廢話?」臭丫頭,是沒見過壞人嗎?還是以為他好欺負?

  俯視矮小又圓滾滾的身軀,他已無先前嘲弄的笑容,畢竟嘲笑個對自己十分有自信的人只是貶低他的格調。

  應子丹高個頭,高就很不起嗎?

  殷琥珀先不忙著對他教,而是四處找尋。

  「你找什麼?」他略感不耐。

  「找個東西……啊,找到。」

  還以為要找的是什麼鬼東西,只見困難地抱起旁的石頭,搬來放在他面前,跟著往上頭站……嗯,兩人身高還是有些差距,不過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應子丹,你真的好奇怪,接受別人的幫助又如何?反正嘴巴長在別人臉上,他們要怎麼說你聽聽就好,何必當真呢?若心中真那麼不平,那還不簡單,現在好好努力工作,等將來長大不就可以一雪前恥?就我來看,自己要怎麼做才是最重要的,旁人的話不過是想打擊而已,聽不聽隨便,當真就是笨蛋。」

  「我不是笨蛋!」為什麼他得站在裡聽個比他小的丫頭教訓?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笨蛋,可你的行為卻很笨啊,假如今有人要去跳河,難道你也傻傻的去跳嗎?也有很多人笑我胖,可至少無病無痛……對,你應該還不曉得吧?夏府的二小姐生來就帶病,因此足不出戶,很值得人同情吧?如果我要變成那樣,我情願胖也無妨。娘常說人各有志,若能堅持走下去,才有可能成功,就像我,將來想當一位萬古流芳的師傅。所以現在那些辱?、恥笑我的人,將來等我成功之後必定會後悔當初的作為,懂吧?」

  明明是個十歲的丫頭,說出來的話竟能服得他。

  一顆原本憤恨不平的心,總算有些平靜。

  殷琥珀也相當佩服自己能番無懈可擊的話,真厲害啊,果然有爹的風範。

  「呵呵……哈哈哈──」應子丹的神情由錯愕轉成朗朗大笑,甚至誇張的捧腹而笑,不是笑裝大人的模樣,而是笑自己的愚蠢無知,竟讓個娃兒來勸他,莫怪娘總是不放心他。

  認定自己足以擔起一切,原來真正不懂長進的是他。

  可笑!

  「什麼好笑的話嗎?」

  「哈哈……沒有……你得很對,非常對!我明白該怎麼做。」

  「真的嗎?」呵呵,果然有當師傅的資質。

  「以後別人罵我一句,我便回他三句,打我一拳,五拳回報,傷者,便讓他斷手斷腳,對吧?」他腦筋靈活,懂得一舉反三。

  對嗎?……

  「當然不對!不是這個意思,是應該要忍讓……」

  「忍讓?」應子丹朝逼近步,讓站不穩險險要跌倒,所幸他快步攙扶住。「你畢竟是個單純的丫頭,有些人、有些事情是萬萬不可忍,因為一旦忍下來,往後將是無窮無盡的後患。就好比今天有人打你一拳,你忍下,明天兩拳,再忍下,那後天、大後天,甚至將來呢?對方將會以欺負你為樂,這時候就得以牙還牙,壓制對方的氣焰,方有結束的一日,你懂嗎?」她說得不無道理,可終究太單純,回換他教。

  瞧他得咬牙切齒,好像還真有那麼道理……不不,他的話不對。

  「但是……」

  「沒有但是!」確定她不會跌倒後,他才放開手。「是我的人生,得照著我的喜好走,不過丫頭……還是謝謝你。」自搬來祥龍鎮後,受盡冷嘲熱諷,他認識的同輩之中,也只有丫頭不會輕視他。

  他淺淺笑,俊逸的笑容霎時奪走殷琥珀的目光。

  原來應子丹笑起來真好看,臉上的傷痕完全沒有影響,害她心兒怦怦跳。

  一種心情就跟獲得本好書是同樣的。

  可應子丹不是書啊,這種感覺好奇怪,是不?

  殷琥珀在返家的途中,瞧見應子丹滿身傷,旁還有麗兒細心的幫他搽藥。

  只不過他顯然心情不好,對幫他上藥的麗兒很不客氣。

  「霸王李是鎮上的小霸王,又何必故意去惹他?」

  對啊,像她,就是能躲則躲,霸王李壞起來,連孩子都不放過呢。

  「關你什麼事?」

  麗兒嬌嗔聲,「我是擔心。」

  應子丹家境雖不好,卻長得很好看,稱得上是名俊俏的少年,不僅是她,還有其它同年齡的孩子都對他有些意思,可惜應子丹卻經常和殷琥珀在一塊。殷琥珀乖巧是乖巧,可是胖胖的,又不可愛,不懂應子丹怎老愛跟她在一起?

  「你是我娘嗎?」他不客氣地問。

  麗兒的表情頓生尷尬。「我才不想當你娘……我只是不喜歡你跟霸王李打架,你又打不過他。」

  「誰打不過他?!」揮開麗兒拿著藥的手,應子丹不高興地吼回去。

  麗兒不禁害怕,還不解應子丹的個性,很怕他會變得跟霸王李一樣愛動手打人。「我、不是個意思……那為什麼要跟他打?」

  「滾!」個字道盡他的不爽快。

  「子丹,我、很喜……」

  「你再不走,換你要被打嗎?」不知怎地,看見些老愛對著他笑的姑娘,他的火氣便很容易衝動,比看見霸王李還火大。

  麗兒一聽,連忙收拾東西匆匆逃走。

  連美人麗兒姊都無法讓應子丹心情變好,那還是別去湊熱鬧,免得下一個被打的人就是她。殷琥珀偷偷摸摸地從應子丹身邊經過,卻被眼尖的他瞧見,把扯住的衣領。

  「你當偷兒啊?」

  「我、哪有?放開啦!我是姑娘耶,這樣拉著我成何體統?」昨剛學到句話,現學現賣。

  「成何體統?」啥意思?

  「就是沒有規矩、不懂禮貌的意思,放手啦!」

  反正已把人逮到,應子丹也不再抓著,而且掙扎正好扯痛他的手臂,痛得他悶哼聲。

  「很痛嗎?」

  「廢話!換作你被打,肯定是躺在地上哭爹喊娘。」那個霸王李,他早晚有會讓他躺在地上求饒。

  「我才不打架。」她是聽話的孩子、乖巧的姑娘,絕不跟人打架。「這次霸王李又說你娘什麼?」

  其實她也明白應子丹不愛打架,因為伯母不喜歡他滿身傷,不過若是有人侮辱伯母,架,他是非打不可。

  應子丹別過頭,不願說。

  「說嘛!說嘛!」

  「幹嘛跟你說?」

  他不說,定是秘密,最喜歡聽秘密。

  「如果肯跟我說,我就分你個包子。包子店的老闆給四個,可以分一個。」熱呼呼的四個包子,啃半個。

  應子丹還沒出打架的理由,肚子餓的他先動手取走手上吃剩半的包子。

  「應子丹,我個已經吃一半,幹嘛拿去吃?不是要給一顆新的嗎?」

  幾口就把包子吃光,他才解釋打架的理由。「那混蛋說我不識字,將來也沒出息!」這次他是為自己而打。

  殷琥珀頗贊同地頭。「也是啦,如果想要有出息,識字是必要的,看那些做官的統統都是讀書人,想要賺大錢也要念書,想要出息就得識字。」

  是因為有個當師傅的爹,比其它貧窮的孩子幸運,要不以他們家的環境來看,想識字可難。

  「誰說的?」他偏要反其道而行,識字才能賺錢?將來,他絕對不會靠識字來賺錢。

  「爹說的。」

  「你爹識字,賺錢嗎?」最好的反駁例子。

  「呃……」殷琥珀愣下,對喔,爹怎麼沒賺大錢?「這個,爹他對賺錢沒興趣。」

  「笑話!誰不喜歡賺錢?」

  「錢夠用就好,太多是麻煩,娘說的,娘說的一定有道理。」她是娘的信奉者。

  「有錢才能為所欲為。」家裡窮,就得受冷嘲熱諷的痛苦,因此徹底改變他的想法,若想得到尊敬就必須有錢有權。

  「有錢……」小腦袋瓜自然往上抬。

  以為看見什麼,應子丹跟著抬頭,只見白雲幾朵,其它啥都沒有。「你看什麼?」有時他還真弄不懂丫頭的行為。

  小他四歲,卻儼然副小大人的模樣,精有精,蠢也挺蠢的。

  有不少姑娘對他好,偏偏他只喜歡琥珀,因為他感受得到她的真心,是真的對他好,而不是對他另有所圖。

  「我是在想有什麼是有錢也得不到的。」抬頭望思考是的習慣。

  蠢丫頭。「任你想破頭也不會有……」

  「啊,想到,有兩樣。」

  「什麼?」他沒好氣問,還真讓想到。

  「一個是親人對我的愛,一個是死亡。」喜孜孜地笑著。看吧,她很聰穎的。「就好比伯母疼你、照顧你,不是因為你有很多錢,而是你是她的兒子。死亡也不會因為有沒有錢而決定先後順序,所以啊,還是會有錢得不到的東西。」請大聲稱讚吧。

  應子丹陣詫異。

  他想不通的道理,竟讓丫頭先懂。

  「其實無論有沒有賺到錢,識字都是應該的,免得被人騙。這樣好,從明開始,工作結束後,我便教你識字,就從你的名字開始學起,總要認識自己跟伯母的名字,好不好?」如此一來,她也能當個小小師傅。

  「……隨便。」識不識字對他沒差別,只是能有多點時間和她相處也挺不錯的。

  「那好,就從明天起……咦,怎麼又拿一顆包子?」

  「一顆給娘。」他霸道的經天地義。「不給嗎?」根本是吃定她的善良。

  「是給伯母的啊,當然好啊。」雖然只有吃到半顆,可是大家都有得吃,這樣最好。

  「待會兒別跟娘說我跟人打架。」

  「那要說什麼?」

  「就說跌倒。」

  「有人跌成樣嗎?」若真相信就太蠢。

  往後,殷琥珀依然常看見他帶傷回來,害相當自責是不是自己教壞他,令伯母更加憂心忡忡,幸好過段時間,他身子抽高,體格壯碩不少,身上不再有傷,最奇特的是他帶回的錢也變多。

  問他怎能賺那麼多錢,他卻是秘密。

  為這個秘密,殷琥珀連想個月都得不到解答,最後才曉得應子丹是如何賺到那些錢。

  躲在樹叢後,直到看見霸王李離開,殷琥珀的憂心才放下。

  霸王李在鎮上非常囂張,他其實是個十多歲的少年,身強體壯的他最愛耀武揚威,四處欺負其它窮人家的孩子,也吃過幾次虧,不過娘要她能避則避,才沒受過什麼傷害。

  剛才霸王李要走之前,扔下幾枚碎銀,才明白應子丹賺錢的秘密。

  原來是靠打架賺錢,真是……

  「出來!」不知何時,應子丹的臉已經轉向她躲藏的地方威嚇。

  殷琥珀見被他發現,只好乖乖走出來。

  看見是她,他放心,跌坐在地上。「你還真有膽,不怕被發現?」

  「怎麼能用種方法賺錢?」

  「霸王李是不是欺負過你?」他不答反問。

  「是啊。可是跟我問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打他是幫你出氣,不用謝。」

  是幫她的啊,那應該聲謝謝。「謝……不對,我又沒要你幫,根本是為自己吧?應子丹,如果讓伯母知情,會有多痛心,知不知道?」

  「如果她曉得,你就死定。」他冷冷恐嚇。

  殷琥珀嚇得倒退幾步。既然他的鐵拳可以擊敗霸王李,那麼要打她肯定沒問題,呃,會不會被打死啊?

  瞧她嚇成那副模樣,難道以為他會對她動手?真太瞧不起,他才不打人,更不會打她。

  在他心底,琥珀跟別人有著不同的地位。

  薄唇斜挑,露出幾分邪魅,十分喜悅在她臉上發現抹羞澀。

  「要是你敢跟娘說,我就跟你娘說我親眼目睹你偷東西。」她有招,他也有應對之策。

  「嗄?!」殷琥珀那張小臉錯愕不已。「你、怎麼可以無中生有?我又沒有偷東西。」

  「我也沒有打架。」怎算是打架,充其量不過是較量罷,霸王李最後還不是成為他的手下敗將。

  「明明有!」

  「那你也有。」

  「沒有!」

  「你有。」

  心知他是故意和自己作對,殷琥珀氣得轉身欲走。

  「等等。」

  「做什麼?」

  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模樣好不可愛。他忍俊不禁,笑聲逸出口。

  「笑什麼?」

  「沒,過來扶我吧。」

  應子丹身上沒有大傷,可模樣很狼狽,很想過去攙扶,想想又拒絕。「不要,除非答應不再打架。」

  「好,答應你不打,行吧?」他外表派誠懇。

  見他得誠懇,決定相信他,走過去,伸手扶起已經高過兩個頭的應子丹。「……」使勁。「變重。」

  「是人,當然會變重。」段時間他什麼都吃,雇用他的老闆給他微薄的薪資,卻有供午飯,他省下的錢要給娘買藥,中午的時候便吃得很多,吃得老闆差想貼補差額要他自己到外頭吃,免得吃垮他。「地上的錢幫我撿起來。」

  殷琥珀照做,然後又扶著他的身體。

  其實他根本用不著任何人攙扶,卻不知為何,很想親近圓滾滾的身子,而且每回經過身旁總能聞到藥草的味道,他很喜歡,因為他身上也是這種氣味。

  「對,待會兒先繞到街上。」

  「還想做什麼?」

  「買份小禮物送你娘,今天是你娘生辰吧?」他狀似隨口提及。

  不敢置信。「記得?」最近在鎮上的面店幫忙,他看見便問,只提過次,沒想到他竟然記得。

  「只是想謝謝你娘每回都不小心多煮我們的菜。」

  「娘很迷糊的啊。」

  所以才生個更迷糊的女兒全盤信以為真是嗎?

  「很感謝你記得娘的生辰,不過別用些錢買,娘知道不會高興。」娘可是比她還正直呢。

  「何必凡事都告訴你娘,你們之間都不會有秘密嗎?」縱然他們母子間很親密,他仍有一、兩件不可告人的事情,就怕娘知道會擔心。

  「沒有,每天都會跟娘說今天發生什麼事情,遇到傷心事,娘會安慰,遇到不平的憤怒,娘會開導,有困惑,娘會為解惑,有什麼好隱瞞?」也不喜歡有秘密。「如果有秘密,不就表示不信任娘嗎?」

  「笨蛋,那不一定叫不信任,有時候是因為不希望擔心,就像昨日你燙傷,有跟你娘說嗎?」他猜是沒有,因為她的傷處藥上得很隨便。

  支支吾吾地:「這個不算是秘密……不過的確是不希望操心。」得頭愈垂愈低。「爹每天下課,還是喜歡去喝酒,娘為件事很生氣,身體更差,唉……好擔心娘的狀況。」

  應子丹聞言,親昵地揉揉的頭髮。「放心,不會有事,吉人自有天相,你娘心地那麼善良,老天不會這麼狠心。」

  察覺他不輕易展現的溫柔,笑笑地問:「算是客套嗎?」

  氣惱她曲解自己難得的好意,他別過頭不看她。

  「喲!沒想到沒爹的野種是配個醜陋的胖丫頭啊!果真絕配。」霸王李走近,誇張地撫掌冷諷。

  看見去而複返的霸王李,以及他身邊的四名少年,殷琥珀不必問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忍不住罵道:「太無恥吧,打不過應子丹還帶幫手過來,霸王李,真是沒膽量,算什麼人?」

  沒想到丫頭有反擊能力,霸王李氣得惱羞成怒。「哼,打贏就是人!殷琥珀,不回家好好照顧你那個快死的娘,竟在這裡私會野種,看不出來你也挺浪的嘛!」

  「霸王李,有種沖著……」不想聽霸王李出言侮辱殷琥珀,然而應子丹未竟的話語卻讓截斷。

  「浪什麼浪?這個字是樣用的嗎?不懂就別亂用,要不然就對不起天、對不起地、對不起神祇、對不起娘、對不起爹、對不起鄰居,更對不起的師傅。應子丹是的朋友,幫他有什麼不對?你的腦子裡裝的全是下流的想法,真是愧對爹娘將你養這麼大,成天到晚只會跟狐群狗黨到處為惡稱霸,除這個,還會做什麼?還有,有膽就沖著我來,毋需扯到我娘,更不要卑劣地說應子丹是野種,他是人生父母養,如果他是野種,那也你是野種啊!」

  等她說完,在場的人都聽傻眼,沒想到圓圓的丫頭竟能出番讓他們無言以對的話來,登時他們不知做何反應,只覺得她說得很對,又好像有些地方怪怪的。

  應子丹失笑地望著她。

  有膽沖著她來──聽得出來想保護受傷的他,真是傻丫頭。

  「你……」霸王李啞口無言,可嘴上輸,氣勢上卻非贏不可。「你們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動手。應子丹,今天非要跪地求饒不可!」

  「這樣不公平!」雙手攤開,站在應子丹面前。

  「公不公平不是由你決定。」霸王李冷冷笑,「連這個臭丫頭一塊打!」

  「嗄?」

  應子丹急忙抓住她的手,大步往前跑。「嗄什麼嗄,不想被打還不快跑。」

  每回只要聽見有人罵他野種,不管是誰,肯定會和對方打起來,這次卻因為有琥珀在,他的憤怒好似被她的正義之聲消弭。

  「不是走不動?」

  他不答,淡笑,抓著拚命往前奔跑。

  若是其它人,他才懶得管他死活,在世上,除娘之外,琥珀是第二個會令他掛心的人,他已經無法對視若無睹。

  「胖丫頭、野種,給站住!」

  「他們追上來。」殷琥珀心知必是腳程慢的自己拖累應子丹,他沒有放手的義氣令她十分感動,還以為他會棄於不顧。

  「再跑快點。」在沒有安全之前,小手他是不可能放開。

  「應子丹,我會拖累你,放手……先走!」

  「笨蛋,有時間傻話,就給我跑快點。」如果不是怕那些混蛋傷害琥珀,他早停下來教訓他們,霸王李都不怕,其它烏合之眾更不放在眼底。

  「不、不行……真的、真的跑不動……」喘喘喘,上氣不接下氣,會不會跑死啊?

  「停下來的話,我會出手打他們。」

  「不……還是別打……」

  「野種!」討人厭的聲音又自身後傳來。

  終於,惹惱殷琥珀。

  「罵人不好好罵,竟連爹娘都不尊重,他們真的是欠教訓!看在今天是你娘生辰的份上,我不會計較有沒有打人,不過,一定要贏喔,好好教訓霸王李,輸不許回來!」

  應子丹輕笑。他能承受所有的責難,卻絕不允有人傷害娘絲毫,即使是口頭上的辱?也不許。

  「你先躲起來,然後看怎麼教訓那幾個混帳!」

  霸王李等人追上來,將應子丹圍住,他們以為只有個人,必定好對付。哪知應子丹俐落閃躲反擊,將他們個個打倒在地,躲在旁的殷琥珀暗自在心底叫好。

  突地,發現有個人拿出預藏的刀子,慢慢走近應子丹。

  情急之下,一邊大聲喊叫,人跟著沖過去,亮晃晃的刀鋒朝著應子丹背部而去,想也沒想直接撲過去替他挨刀。

  「啊……」倒在地上悶悶哼著。

  「琥珀!」

  其它人見誤傷殷琥珀,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最後是傷人的少年帶頭先跑,其它人也紛紛逃走。

  「琥珀,你傷到哪裡?」應子丹翻過的身子,她的衣服破,背部有道傷痕,慶倖那人下手不重,傷痕不深。

  「背上。有沒有很嚴重?有沒有流很多血?千萬不能流太多血,要不然娘會擔心的。」不擔心自己的身體,只怕娘會難過。

  「沒有流很多血。先帶你去嚴大夫那裡上藥。」

  「走不動。」嚇得起不來。

  應子丹二話不打橫抱起,心裡高興她的心意,嘴上卻罵的愚蠢舉止。「誰教你沖出來?不是跟你要躲好,以為皮厚就沒關係嗎?笨!」

  「我也不知道啊……可是如果不沖出來,現在受傷的就是你,我是救你,沒跟我道謝還罵我,真是好心沒好報。」殷琥珀委屈道。背上好痛,早知道就不沖出去。

  「想要救也得量力而為,看看你現在不僅沒救到反而拖累自己,不是笨是什麼?還有,你是不是又胖?」

  「娘說我瘦,不要胡說。放下來,我自己走。」噘著嘴,內心好受傷。

  「別鬧!如果你扯到傷口怎麼辦?幸好我力氣大還抱得動。以後別那麼蠢,要逞強也先看看情況,別造成我的麻煩。」看見她受傷,他的心緊,就怕她出事,笨丫頭。

  救人還被罵,真沒理。

  「還痛不痛?」見小嘴噘得可以吊東西,他忍住不敢笑。

  「痛死。」其實不是很痛,只是想痛,看看能不能激起應子丹的同情心。

  可惡的霸王李,沒種的帶人過來竟又小人的逃跑,沒關係,等會兒他就去揍他。

  「我會幫你報仇。」他得很小聲。

  「什麼?」

  「你很笨。」

  看來應子丹果真沒有同情心,唉。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6 00:05:50

第十一章

  她作夢了。

  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夢見過去的事。

  永遠記得娘生辰那日所發生的點滴——

  應子丹送她到嚴大夫那裡,趁大夫為上藥時,居然又跑去找霸王李算帳,前後不到一刻鐘時間,霸王李被他打得跪地求饒,從此成為他的手下。

  離開大夫那裡,他們到街上各自挑選樣禮物,等回到家,才看見倒在地上奄奄息的娘。

  他們那麼小心翼翼照顧娘,娘終究還是撒手人寰。

  娘的葬禮怎麼舉行的,都不記得,只知道心很痛、很痛,打有記憶以來,還沒麼痛過,痛到好像全都擰在一塊,乾脆想死之算。

  爹不去教課,整日借酒澆愁,父女倆的三餐全賴應伯母打理,不知該做些什麼好,成天渾渾噩噩的。

  笨蛋,你是在做什麼?你不是答應你娘會好好照顧自己、照顧你爹,不讓你娘擔心嗎?那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模樣?就像是行屍走肉樣,像話嗎?對得起你娘臨終的託付嗎?你還有爹要照顧,你知不知道?

  你不是叫要振作起來嗎?那你自己呢?說到沒做到,還要別人聽你的話,算什麼偉大的師傅!根本是個表裡不一的混蛋!

  那夜,又一個人躲起來哭泣,是應子丹找到她,狠狠罵她一頓,縮在他懷裡哭得更厲害。

  自此之後,沒再哭過,曉得爹因娘的過世而失心喪志,若再不堅強,將會辜負娘的託付。

  她是孝順的好孩子,一定會照著娘的交代去做。

  當最脆弱的時候,是應子丹始終陪在她身旁,他不多話,泰半時間都是靜靜陪伴,不會陪她聊,更不會刻意逗她笑,卻能感受他的體貼,因此無論有多少人不諒解他的行為,即便也不贊同,一旦有人辱?他,永遠會第一個跳出來為他辯護。

  因為在她心底,應子丹已經有不同地位。

  這世上,除爹之外,應子丹是第二個教掛心的人。

  對他,甚至曾有過動心的感覺,只不過……

  等等,腦子裡依稀記得似乎發生什麼事情,好像是……

  對,應子丹受連累,他們雙雙跌落山下──

  「應子丹!」殷琥珀猛地抬起頭,頭頂撞上堅硬的東西,悶哼聲,也不知撞到什麼,滿腦子只想找應子丹。

  「叫什麼叫?還沒死,別叫那麼大聲。」

  痛!笨人,要清醒也不會以柔和的方式嗎?他的下巴痛死。

  他沒死?!那他們……漆黑的夜裡,眼前片黑,即便聽見應子丹的聲音亦看不清楚。

  「應子丹,你在哪裡?」

  他揉揉犯疼的下巴,沒好氣道:「你是撞傻啊?沒發現你正躺在我身上嗎?」她的頭可真硬。

  察覺雙手抵著有硬還上下起伏的東西上,殷琥珀猜應該是他的胸膛,腰部似有只手攬著,原來被他抱在懷裡。

  「沒事吧?」

  「差被你害死。」

  沒事就好,安心之餘又把臉枕在他胸口處,他的惡言令不由得歎氣。「唉,應子丹,明明你是個好人,為何話就不能稍微修飾下,好話一句、壞話一句,會讓聽的人有截然不同的心情呢。」

  「目的達到就好。」管他方法如何。

  「話說得漂亮,比較不會得罪人。」

  「我從來沒得罪人。」反倒是得罪他的人統統先完蛋。

  「那為何不能對我好些?」滿心納悶。「好歹我們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對吧?」

  「我只在床上對人好。」

  「……」

  「抱這麼緊做什麼?不怕男女授受不親?」

  「可是我很冷啊。」入秋的夜格外冷,不想冷死當然要抱他取暖。

  他拉起外衣,將兩人包得密不透風。「這樣還會不會冷?」

  「好多。」有別于應子丹最近的輕佻,今晚的他令她很有安全感,不由自主想多依賴他,好似有他在,便不必再擔心危險。「我們究竟在哪兒?」

  現在才擔心不嫌慢嗎?「我們跌落另一個洞裡。」

  「上回栽入一個洞裡,這次又跌落另一個洞裡,怎麼跟洞這麼有緣呢?」

  「還連累。」

  「哎呀!」知道都是自己的過錯,殷琥珀笑著道歉。「真的不是故意的,怕那條蛇會咬到,情急之下才……反正我們都平安無事,就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計較吧?」

  「你該慶倖沒事,要不鐵定拿你來陪葬。」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要怎麼拿我出氣都行,只要我們能先出去。」

  縱使看不清的五官,應子丹也能猜出臉上此刻必定是堆滿尷尬的笑容。「我一個人可以上去。」

  「那我呢?」

  「沒聽見我一個人嗎?」

  殷琥珀聽,連忙抓緊他的衣服,以防他扔下自己不管。「那我呢?應子丹,該不會為要報復我而把我扔在裡吧?」

  應子丹敲頭頂記。「你當是我什麼人?」就算他真的會這麼做,被扔下的物件也不會是她。

  「對不起!」殷琥珀摸摸頭,好疼。好怕黑,不過幸好有應子丹陪在身邊,減少的恐懼。「那……現在怎麼辦?」

  「先爬上去,再找找有沒有樹藤好讓你爬出這裡。衣服你先披著,站在裡等,不准亂動!」應子丹起身,欲攀爬上去,卻發現有股力量阻止他。「你不放手,我怎麼爬?」

  「那、那定要趕快拉上去喔。」不要放她孤單人待在個洞裡。即使上頭有光線,也不敢睜開眼睛看,反正有沒有睜開都一樣,可沒睜開會安心。

  「嗯。」應子丹應聲,繼而便爬出去,在附近找到根粗樹藤扔下洞口。「把樹藤扔下去,快抓著它爬上來。」

  殷琥珀伸出手摸索著,花時間才抓住樹藤,雙手牢牢抓住,可無論怎麼使力,就是爬不上去,不是手沒抓牢,就是腳沒踩穩。

  忍下快要飆淚的衝動,努力繼續爬,過半晌,仍是徒勞無功。

  「應子丹,我、上不去……」她的眼睛始終沒有睜開過。上回掉進洞裡之後,有怕黑的毛病,晚上要亮蠟燭,否則無法入睡。

  「嘖,麻煩!」罵歸罵,應子丹依然跳下去。「我背你上去。」

  殷琥珀小手探呀探的,摸到他背上,把抱住他。「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閉嘴!」他用力扯扯樹藤,確定不會有問題後,哪知雙腳才離地,慘案便發生,嚓聲,樹藤應聲斷裂,兩人摔在地上,應子丹還把殷琥珀壓在下頭。

  這會兒連喊叫都沒有,讓應子丹擔心不已。

  「你有沒有怎麼樣?」

  「沒事、沒事。樹藤斷啊?」

  「誰教你太重。」

  「對不起。」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

  「別再道歉,我沒怪你。」他只是習慣性會兩句。

  逃不逃得出去,對他來沒有差別,只要等到亮,要把琥珀弄出去就簡單多,他只是瞧她渾身發抖,才不想繼續待在洞裡。

  「你是不是很冷?」

  「還、還好……」只是怕黑。「應子丹,要不要回鎮上找人來幫忙?」以為他急著出去必有要事,不敢再耽誤他。

  「然後放怕黑的你一個人在這裡哭到我回來為止嗎?那山上的動物今晚肯定不得安寧。如果你不怕冷,那就等到天亮,比較好把你弄出去。」

  他知道怕黑?

  可是他怎麼會知道?連爹都不曉得她怕黑的事情,他怎麼會……

  「你怎麼知道我怕黑?」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見。」有關她的一切,他哪不清楚。

  爹也不是瞎子啊。為不讓爹發覺,她很小心、很忍耐地等到爹入睡後才敢蠟燭,實在不清楚應子丹是怎麼得知。

  「還是沒是怎麼知道的。」實在太好奇,好似任何事情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很重要嗎?」

  會得知個小毛病是在兩家同住之後,他發現她似乎很不喜歡睡覺,經常在前廳待到很晚才肯回房,後來又看見房內燃的蠟燭,便猜怕黑。

  聽他這麼說,這件事又變得都不重要,至少沒比他們當下的處境來得重要。

  「應子丹,你覺得左大哥和談二哥會不會發現我們還沒回去而來找我們?」爹大概已經睡到不知幾重天去,不敢指望。

  不到天亮,左明非肯定睡到連失火也醒不過來,至於談二生嘛……向來很早睡,八成也不曉得他們還沒回去。

  應子丹露出不甚滿意的表情,「為什麼對他們兩個都加稱謂,而我則是連名帶姓的喊?好歹我也長你幾歲吧?」

  原本他是家中的獨子,後來多出兩名兄弟,若是來兩個供他使喚的弟弟還好,怎料年紀一個比一個大,讓他頓時成家裡年紀最小的,愈想愈嘔。

  「你和左大哥、談二哥是不同的,我們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啊。」

  「關青梅竹馬什麼事?」以為他好拐嗎?

  「對喔,是不關青梅竹馬的事……嗯,大概是從小喊習慣吧。如果不喜歡,可以改,看是要應三哥、應哥哥、子丹哥都成,看喜歡哪個,不過先聲明,絕對不喊應爺。」

  應三哥、應哥哥、子丹哥……無論哪個,實在不像是會喊的方式,他聽得也不習慣。

  「你還是連名帶姓喊。」

  「這樣好,平常時候喊的名字,如果生氣,就連名帶姓叫,好不好?」

  應子丹無奈笑,「我看你還是別費事,直接連名帶姓喊就可以。面對我的時候,你不是生氣居多嗎?」

  「話不能這麼說,倘若你肯改變些不好的習慣,我也不會恨鐵不成鋼而生氣,對不對?」

  是他娘嗎?「是是,在你眼裡我什麼都不是,上官鳴玉就是最好的人對吧?」不小心又想起討厭的人,他心情變得惡劣起來。

  「我沒這麼說。」看來他對上官公子的怨恨頗深。

  「你的意思就是這樣。」他真是愈愈火大。「如果今天是上官鳴玉,你也會豁出去相救對吧?」

  「想……上官公子不會隨我來這裡,我也不會帶上官公子來這裡,因此不會有今天的事發生。」殷琥珀就事論事,沒有察覺他略生的嫉妒之心。

  「琥珀,我是很認真在問你。」答案讓他想掐住她的細頸。

  「我也是很認真回答啊。」他是憑哪不認真?

  「今晚如果是上官鳴玉陪著你肯定更好是不是?」大概是被困在洞裡讓他火氣無處可發,氣得口不擇言。

  「我沒這麼說。」應子丹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老愛將她和上官公子扯到一塊?「再者,我也不希望是上官公子,因為那樣我便欠他恩情,人情債最難還,若真要選擇,我也情願是你,甚至跟你一塊死也無所謂。」

  「為什麼?」

  為什麼啊?哪有為什麼,是自然而然就作出種決定,根本沒探究為什麼。

  雖然欣賞上官公子,卻沒有想和他一起死的念頭,相信上官公子也沒有個想法,真不知應子丹是在惱什麼。

  「你還沒有回答為什麼。」

  唉,脾氣真壞。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會選。」別再問,真的回答不出來,也無法想像今晚若不是應子丹和一塊跌落,還能如此鎮定嗎?

  不經意間,已透露出埋藏許久的心事而不自覺。

  「只想跟我一起死?」聽見麼,他內心相當欣喜。

  咦,他們怎麼會到死個話題上?

  「別什麼死不死的,犯忌諱。」可別引來什麼東西才好,除怕黑,也怕那些「東西」。

  「琥珀,其實……你是喜歡我勝過上官鳴玉吧?」再也管不什麼手段,他只想問個清楚,是生是死都要給他個痛快。

  她的眼睛逐漸適應黑暗,在一片黑中,彷佛能看見他模糊的五官,卻無法看清他心裡在想什麼。

  曾經,想對他表示心意,卻聽見他說不喜歡,那時她好難過、好傷心,現在他怎能還來問?

  該不會是想耍著她玩吧?

  嗯,肯定是。

  哼!她才不會告訴他。

  「才沒有,最喜歡的人是娘。」推開他的摟抱,生氣地坐在一旁,縱然怕黑又如何,閉上眼睛不就看不見。

  察覺無端升起的憤怒是針對自己,應子丹摸不著頭腦。明明氣氛挺好的,怎會一下子生變?

  「琥珀。」

  「不想理你。」想到過去的心痛,她的火氣立刻飆高。即便外貌生得不怎樣,也有的自尊心,就算是應子丹也不能隨意玩弄。

  「我是要告訴你,那裡有條蛇……」

  聽見有蛇,殷琥珀哪還管得自尊不自尊,連忙爬回他的懷裡。

  應子丹拍拍安撫道:「放心,沒事,蛇已經逃走,不過若你還要回去那裡坐,說不定又會碰見蛇,到時遠水救不了近火,可別怪我無情。」

  話成功打消殷琥珀欲離開的念頭,只好勉為其難繼續窩在他胸前。

  她的怒火向來來得快去得也快,半晌後,他猜已經消火,他不死心的再問:「琥珀,你到底是喜歡我多些還是喜歡上官鳴玉多?」

  等等,聽見的是均勻的呼吸聲。

  丫頭……居然睡著。

  自洞裡脫困後,殷琥珀見應子丹都相應不理。

  他不清楚自己是哪裡得罪她,但他還是拉下臉來站在她面前,她依然視若無睹。

  兩人互不溝通將近個月,這段時間,他脾氣暴躁得很。

  「究竟是想怎樣?我對她這麼好,居然敢拿喬,太得寸進尺吧?」

  「應爺,是哪個混帳敢惹怒您,霸王李一定替您好好教訓對方!」

  「是啊,應爺,這種事就讓我們小的來,您不必動手,只要告訴們那個不知死活的傢伙是誰就好,我們保證今就能把事情處理完畢,讓您高枕無憂。」

  聽不懂應爺在誰,也不清楚有誰竟麼大膽敢得罪應爺,總之,惹火應爺就是跟他們作對,饒不得。

  應子丹冷眸掃圈,眾人全噤聲不語。

  左明非想想後開口問:「應爺,你的好,在某些人眼中不見得很受用,會不會是用錯方式?」這個可能性比較高。

  應子丹沒說是誰讓他發麼大的脾氣,左明非卻說得好像他很清楚,看得其它人一頭霧水,又不得不佩服左明非的腦筋。

  「用錯方式?……」應子丹正要開口說明自己有多用心,忽見好幾雙眼睛盯著他瞧,他火大地趕人。「吃飽不會先去賭坊準備開店嗎?」

  見他不高興,所有人立刻一哄而散,見閒雜人等走,應子丹才繼續。

  「處處對她好,她不領情,是真的要逼我關賭坊不可嗎?」唯獨賭坊,他遲遲不退讓。

  事關己身利益,左明非也不贊成關閉賭坊。

  「看皇帝道命令如何?」

  「山高皇帝遠,那把火至今未延燒至祥龍鎮,甚至附近城鎮也沒聽聞有賭坊因為命令而關門,大可不必先斷這條財路。多送錢到官府那裡,如果真有上頭的人要來巡視,我們早早收到風聲,還會出什麼事?」應子丹壓根不當回事。

  「說得也是。」老闆都不操心,他煩惱什麼。

  「明非,在跟別的事情。」

  「與其在裡猜測,不如直截當的去問個清楚來得有用。」

  「問。」

  「如何?」還以為要再等個三、五年才能等到他開口問,看來他真的快按捺不住。

  「讓我火大。她竟寧可喜歡上官鳴玉也不會喜歡我。」

  困在洞裡的翌晨,他們終於脫困後,他不死心的追問,這回琥珀終於給他答案,他聽完很想翻桌。

  左明非皺眉。怎麼可能?所謂旁觀者清,他看得出來琥珀對子丹是有那麼意思,怎會說出這種話?莫非是中間出什麼誤會?

  「我看,不如暫且按兵不動,讓我去替問問,平時琥珀很尊敬我,由去問我,說不定會問出什麼來。」他清楚讓殷萬年欠下賭債是子丹的下步,若真用上這招,勢必讓他們的關係形同水火。

  「好吧。」應子丹勉為其難答應。

  難得見他會露出般神傷的表情,左明非很想安慰又很想笑。「這麼喜歡,怎麼不早早下手呢?」

  「她喜歡的是讀書人。」應子丹滿心感歎。

  左明非不禁露出驚愕的表情。

  向來目中無人的應子丹也會有自卑無奈的時候,真令他大開眼界。

  初相識時,應子丹的霸氣、手腕令他折服,是在熟識後才知道他識不幾個字,但也未曾感覺他對此有過自卑,相信也沒人敢因為他不識字而瞧不起,卻沒想到在感情上,他因為而慘敗。

  「怕配不上,不會去學識字嗎?」

  「我不是那塊料。」他有自知之明。

  當年,琥珀好心教他識字,後來證明他真的不是那塊料,最後只學會自己的名字就宣告放棄。

  瞧他得頗哀怨,左明非還真有絲心疼。「好好,既然那麼喜歡琥珀,大哥會幫到底。現在要回賭坊嗎?」

  「過會兒再回去。」

  「那我先走,記著,別輕舉妄動。」要是他衝動行事,情況可能會變得很難收拾。

  稍晚,應子丹離開客棧,當他剛踏出門口,便看見殷琥珀與上官鳴玉相偕打他面前經過,可惡的是,明明已經看見他,卻依然對他不理不睬,逕自和上官鳴玉有有笑,氣得他火冒三丈。

  可惡,竟敢漠視他?!

  冷冽的眸子牢牢盯緊離去的背影,就在他想追上去時,正好瞧見殷琥珀望著上官鳴玉淺笑,那抹笑讓他有些心痛。

  真的那麼喜歡上官鳴玉?

  寧可喜歡上官鳴玉也不會喜歡他是嗎?

  可恨!

  很好,這輩子都別想嫁給上官鳴玉。

  回到賭坊,應子丹招來閑到站在角落打呵欠的霸王李。

  「應爺有什麼吩咐?」

  「去把傅瓔珞給抓回來。」

  咦……傅瓔珞何時也欠他們賭坊錢?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6 00:06:06

第十二章

  應爺下令,誰敢不從,無奈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他們沒抓到傅瓔珞。

  霸王李垂頭喪氣地回來負荊請罪。

  「對不起,應爺。那個人太狡猾,兄弟們才會沒抓到。不過沒關係,躲得今晚,也躲不過明晚,就算明晚躲得過,後晚上也會將逮回來,明就派人去家外頭守著,就怕不出門,只要出門,鐵定把人抓回來。」頭次有人欠他們賭坊錢,還是小有名氣的酒館老闆,日後不定就能喝免錢的女兒紅。

  應子丹冷眸微眯,薄怒的開口:「在‘湘春樓’玩蒙眼抓人的遊戲行,要去逮個人就不行,三個月內,只要敢踏入‘湘春樓’一步,就叫人打斷你的腿。」

  「應爺,……我也不是故意的,她真的很會躲嘛!」想他霸王李赫赫有名,若傳出去他竟然連個人都抓不到,像話嗎?

  「再說就半年。」

  應子丹語出,霸王李不敢再吭聲。

  「應爺,上官鳴玉要見您。」外頭的人及時通報,解霸王李的圍。

  霸王李連連朝那名守門的人無言感謝。

  想抓的人沒抓到,想揍的人倒是主動送上門來,他就知道與其找上官鳴玉,還不如從傅瓔珞那邊下手來得有用。

  「你們先回去,我和上官鳴玉有事情要談。若有人問有沒有看見上官鳴玉,全都否認,清楚嗎?」

  應爺下令,誰敢不從,眾人紛紛離開,最後個人確定將門關好才走。

  上官鳴玉站在賭坊前廳,神情沒有絲懼怕。

  應子丹緩緩走下樓,口吻滿是嘲諷,「上官公子頭次來賭坊,讓這裡蓬蓽生輝。不知麼晚有何要事?」

  「應爺,咱們開門見山吧。不清楚應爺為何要捉瓔珞,如果是瓔珞得罪,我在此代致歉,她性子是直,但絕對沒有惡意,還望應爺多多包涵。」

  稍早時,瓔珞差點讓應爺的人抓回來,是他救瓔珞,由於明天將要起程前往松南城,怕他不在的段時間會再次遇險,所以他親自前來解決。

  「不是得罪。」他原本就是想拿傅瓔珞來要脅上官鳴玉,就算不光明磊落又如何,能達成目的就好。

  得罪他的人往往沒有好下場,上官鳴玉是他的情敵,雖然很討厭他,但上官鳴玉不失為名正人君子,因此他不會拿對付其它人的方法來對付他。

  「那……肯定是我得罪應爺,不知理由為何?」由應子丹摻恨的眼神來看,九成九應是他惹出來的,只是他們要在街上遇上的機會都很少,他究竟是哪裡得罪應子丹?

  「上官鳴玉,既然主動前來,就挑明,不想傅瓔珞出事,就永遠不准主動接近殷琥珀。」

  聽他話中之意,應子丹是喜歡琥珀的嗎?

  心裡的疑問乍起,上官鳴玉隨即明白該怎麼回答。

  「實不相瞞,此生只想娶瓔珞,琥珀就像妹妹樣,但倘若有人要欺負,也不會放過,無論對方是誰。」他自認相當守本分,怎麼還讓應子丹誤以為他對琥珀有意思?

  應子丹聽十分滿意。「不勞費心。」他的人他自個兒會保護。「你們何時成親?一定送上大禮。」琥珀道德感強烈,絕不會對有婦之夫心存遐念。

  「儘快。」

  兩個人迅速達成共識。

  解決礙事的上官鳴玉,接下來就輪到……

  「三百兩?!」

  手裡抓著欠據,上頭所寫的數目差讓殷琥珀當場昏厥過去。

  午後,殷萬年來到「竹林小館」找女兒有急事,要回家趟,沒想到竟然是賭債的事。

  本以為年底就能結束欠債的日子,哪知舊債未清,爹又欠下新的債務,而且還是三百兩,這筆錢恐怕一輩子都還不起。

  「爹,您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樣?您不是答應琥珀不會再賭嗎?」

  殷萬年也相當後悔,只是他進入賭坊就會手癢,手癢就會想賭個幾把,然後情況就發不可收拾。

  「開始是贏的,本以為很順利,可以將之前輸的錢全贏回來,好還給夏府,哪裡知道……」

  「後頭卻愈輸愈多對吧?每家賭坊都是樣的手段,您怎麼還不明白?而且還是欠‘九輸賭坊’的錢,爹,您是怎麼能進入賭坊的?」應子丹答應絕不讓爹到「九輸賭坊」,又怎會讓他欠下賭債?

  殷萬年小聲地回答:「就、就應爺帶進去的,要帶我參觀,小賭兩把……」哪曉得愈欠愈多。

  「爹,是您親口答應琥珀的,怎能不守信用?琥珀真的對您無能為力。」還以為上次是最後一次,豈知……以往會動怒,念上爹兩個時辰,這次已經沒力氣。

  琥珀不念他?殷萬年可都高興不起來,實在太反常。

  「全都是爹的錯,你原諒爹好不好?爹答應你以後絕對不賭,也會好好賺錢還債,你再原諒爹一次好不好?」見女兒一副心死不想再理會他的表情,殷萬年嚇一跳,情願被罵。

  「已經不想再念,倘若您還是無法戒賭,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殷琥珀起身,歎口氣。「三百兩,就算不吃不喝一輩子也還不……」

  「琥珀,你要上哪兒?」殷萬年不知該不該跟上。

  殷琥珀不語的離去。

  殷萬年時才察覺女兒的神情不對勁,該不會是……想不開吧?!

  三百兩會不會讓殷琥珀想不開?

  答案是──不會的。

  娘教懂得珍惜生命,所以不會想不開,只想到「九輸賭坊」質問某人。

  「應子丹呢?」

  全祥龍鎮也只有殷琥珀膽敢連名帶姓的喊應子丹,賭坊內的眾人看見是她,無人阻擋,只因應子丹早有交代。

  「殷姑娘,應爺在二樓。」恭候大駕。

  平日看起來挺溫柔的殷姑娘,這會兒卻殺氣騰騰的,待會兒樓上會不會開打呢?

  殷琥珀火速沖上二樓,把推開門,便看見應子丹好整以暇地斜躺在椅子裡,似乎正等著上門。

  「前後不過一刻鐘,跑得真快。」

  不想聽他的冷諷,拿出欠據,質問道:「不是答應不會讓爹進入賭坊,為何他會欠賭坊三百兩?」

  應子丹薄唇邪勾,「見伯父已經很久沒上賭坊,應該是戒賭,最近賭坊重新佈置過,才想邀請他進來瞧瞧,順便給意見,哪知伯父禁不起誘惑,還要我不能跟你說,想他是老人家嘛,何必連他唯一的興趣都剝奪,豈不是太可惡?」

  「歪理!明明知道爹很難戒賭,分明是存心引誘!」

  「琥珀,你指控可重,我一沒威脅伯父,二沒綁住他,他要來便來,要走也絕不留,哪能是存心,對吧?」他裝得派無辜。

  「如果不邀他進來賭坊,便沒有今天的事。」說來說去,帳仍然算在他頭上。

  「就算不邀他來,只要他想賭,你又能管得嗎?」

  他得沒錯,殷琥珀無法反駁,確實管不住爹。

  「老實說,不偷不搶不拐不騙,以正當方式賺錢,究竟是哪裡錯?」在他的賭坊從沒有詐賭的事情,贏回來的每分錢都是光明正大的。

  「開賭坊原本就是錯,賭會讓人沉迷,正所謂玩物喪志,過於沉迷,只會讓人忘記責任,成天不回家只想賭,旦賭債愈欠愈多,說不定還會逼妻女到青樓幫他還債,這樣還敢說沒錯?」殷琥珀得義憤填膺。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有賭客輸錢,難道就沒有贏錢的?你們只會記住輸錢的可憐人,對一夜致富的傢伙怎麼就視若無睹?來賭坊是輸是贏全靠自己,有人贏自然有人輸,跟做生意是同樣道理,誰能保證哪行業絕無風險?開賭坊就是想賺錢,從不否認個念頭,也絕對不會停手。想贏錢的人可以進來跟賭運氣,輸就別怨尤人!」

  「太偏激。」

  「偏激能讓我賺錢,能讓脫離過去的貧窮,又有什麼關係?」在離開祥龍鎮的那段日子裡,他看不少,也學不少,因此在回來的時候他便起誓,絕不再回去過以前的日子。

  殷琥珀清楚會造成他今副模樣是什麼原因,即使無法認同,也難以改變他的想法。他的心情明白,更知道如果沒有讓他親身經歷,勢必不能改變他的觀念。

  「我們的看法天差地別,再怎麼談也不會有交集。爹欠賭坊的三百兩,我會想辦法還給你。」

  「怎麼還?」

  「要怎麼還?」如今只能任人宰割,既然他不顧念情分,也不會求他。

  「事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只要你答應一件事,三百兩的賭債便可一筆勾消。」他真正的目的僅有一個。

  會有麼容易嗎?「什麼事?」

  「嫁。」

  嫁給應子丹?!

  是他說錯,還是她聽錯?若沒聽錯,肯定他有病。

  我才不會嫁給你──殷琥珀只記得自己丟下這句話後便奪門而逃。

  應子丹要她嫁給他?

  那個當初嫌棄太胖又不可愛的應子丹怎可能會想娶她?不!不可能……肯定是他想耍弄她的伎倆,她才不上當。

  應子丹竟然要她嫁給他?

  ……有可能是真的嗎?

  不不不,絕對不可能,別胡思亂想。

  離開賭坊的殷琥珀,刻意不回家,就是想讓爹有個教訓,每每說破嘴,爹依然故態復萌,這次是吃秤砣鐵心非讓爹戒賭不可,要不然他們永遠別想有安穩的日子。

  不知道上哪兒好,殷琥珀只得到「竹林小館」,先前為爹的急事,向易老闆請半假,既然現在無處可去,想乾脆回去工作,藉由忙碌忘記應子丹的胡言亂語。

  走進「竹林小館」,不見半個客人,連老闆也不在,頓生疑惑。

  「老闆、老闆!」

  才喊第二次便聽見裡頭發出聲音,接著名人走出來,是老闆的前夫司徒蘭生。

  「司徒公子,怎麼會在這裡?老闆呢?」左右張望,想走進去探究竟,司徒蘭生卻攔住,並將推至前頭。

  「剛才跟你家老闆在討教做菜的技巧,現在正忙著呢,別進去打擾。琥珀,你下午不是請假,怎又回來?」壞他好事。

  「小事,很快就解決。司徒公子,也想學做菜嗎?」

  司徒蘭生瞥眼裡頭,臉上似笑非笑。「是啊,現在非常喜歡你家老闆的手藝。」

  「老闆的手藝確實很好,很多客人都十分喜歡,司徒公子,現在是不是很後悔和老闆離緣呢?」

  「也不。」

  「為什麼?」

  「琥珀,你還太小,不懂得之事,你也不會懂,等你將來有喜歡的人就能體會……怎麼?」

  聽起來司徒公子似乎很懂之事。殷琥珀暗忖。

  「司徒公子,琥珀有個問題……假如今天有個你喜歡的人,開始不喜歡你,之後又要娶你,是為什麼?」她是拒絕應子丹,卻有後悔。

  她的表情讓司徒蘭生明白原來後知後覺的小丫頭終於動心。

  璿璣很疼她,他也該善待前妻的員工,只不過……他自己都無法稱心如意,又何必去幫人,他沒那麼好心。

  「琥珀,聽我的勸,這種人最好別喜歡上,因為我看他八成是在耍弄你的真心,若你信,就太傻,千萬要和他保持距離,以免得不償失,懂嗎?」

  「真、真的?」她一臉疑惑。

  「我會騙你嗎?」

  就連聰明的司徒公子都麼說,應子丹肯定是想耍弄她。她好失落,胸口頓時悶悶的。「說得也是……」

  「別聽他胡。」易璿璣聽不下去,連忙走出來阻止前夫的惡行。「琥珀,不論對方是何想法,你應該先明白自己的心意,對那個人,你是喜歡或是討厭呢?接著才思考他為何要娶你的理由。」

  理由……

  「一無美貌,二無財產,又不聰明,娶我並沒有好處,為什麼他甘願用三百兩來娶我?」殷琥珀思索片刻,似懂非懂地抬起臉,希望能自他們那兒獲得解答。

  三百兩?真是大手筆。

  司徒蘭生邪邪輕笑,「理由很顯而易見,他定是貪戀你──副圓滾滾的身子。」

  嗄?!應子丹喜歡她的身材?

  「司徒蘭生,少胡謅。不是還有事情要忙嗎?」易璿璣趕人意圖十分明顯。

  見她冷瞪他一眼,司徒蘭生也頗識趣,自行離開。

  「老闆,真有人會喜歡我的身材啊?」殷琥珀還是難以置信。

  「倘若對方是真心喜歡你,自然會喜歡你的全部。我想那人願意娶你,肯定是喜歡你的,要不然就如你所言,他為何要用三百兩來娶你?告訴我,想娶你的人是誰?」

  「是……應子丹。」老闆一直很照顧她,對老闆她也不會隱瞞任何事情。

  「那你對他呢?」聽其它客人說她不在這段時間,應子丹經常來陪伴琥珀,原來是這麼回事,她是不怎麼欣賞應子丹的作風,但倘若琥珀喜歡,她也不便說什麼。

  「琥珀。」

  殷琥珀轉頭望去,迎面走來的是左明非。

  「你有朋友來,好好聊聊。」易璿璣起身走進廚房。

  「左大哥,怎會來這裡?」

  還不是為那個應子丹。

  他才剛回到賭坊,躲在外頭偷聽的人就立刻來通風報信,並要他想想辦法補救。

  唉,他明明要子丹暫時別有任何動作,怎料他還是出手,而且還是很糟糕的方式,能收拾個殘局的也唯有他。

  「子丹是不是要你嫁給他?」見她的反應有些羞澀,他又問:「可你不會嫁他對吧?」

  她點頭。

  「琥珀,你不是喜歡子丹嗎?」

  呃……被發現啊,還以為自己藏得很好。

  沒有否認,可見他的確沒猜錯。「其實……子丹也喜歡你。」

  「他喜歡?!」

  「如果他不喜歡你,怎可能要娶你。子丹現在是有些改變,可依然保留善性,相信你也有感覺。其實你們兩人很像,喜歡細水長流的感情,不容易受到時一的迷惑,而且你們都對彼此有意思,只是不敢說而已。」

  「他為什麼不跟我說?」

  「不跟你說只是因為他自卑。雖然他賺不少錢,卻大字識不幾個,對於你,他直覺得配不上你。或許他用的方法可議,不過我這個做大哥的保證他對你是真心誠意,絕無虛假。」

  「他……以前說我又胖又醜,根本不會喜歡我。」

  那個混蛋。「以前是以前的事,不表示他現在不會改變。剛從賭坊過來,他正在借酒澆愁呢,可見你的拒絕傷他很重。琥珀,相信大哥,子丹定會很疼你,若他惹你傷心,大哥會替你出口氣,若你還喜歡他,能不能給他一次機會?不然真怕他早晚有會醉死。」他已盡全力收拾爛攤子,若再不成功,也只能怪子丹沒有福氣。

  早在聽見左明非說應子丹喜歡自己時,殷琥珀便有些動搖,畢竟應子丹是她頭一個心儀的人,縱然他曾說過不喜歡她,他們的感情依然深厚,他在心底仍有不同的地位。

  「可是我不喜歡他開賭坊。」

  「‘九輸賭坊’是讓子丹攀上人生高峰的關鍵,一時半刻要他放棄絕不可能,除非他自己想通,或是你真的改變他才有可能,現在先把事放到一邊對你們會比較好。」

  沉思半晌,「知道,左大哥,謝謝。」

  「看見子丹和你能幸福,比什麼都還高興。不過,既然他曾經傷害過你,就別太早表明你的心意,記著多折磨他一些時候,因為他很容易得寸進尺。若有需要,可以提供你折磨他的方法。」

  他也想瞧瞧子丹栽在琥珀手中的淒慘模樣。

  萬分期待。

  今日外頭蕭瑟,賭坊內的氣氛亦驟降,冷得不適合有人活動。

  起因是待在二樓房間已喝得有些醉意的應子丹,眾人都曉得是和殷琥珀有關,本想找回來收拾善後,但礙于應子丹交代不許對她動粗,甚至連大聲話都不行,他們這些粗人嗓門特大,兩三句話後很容易火氣竄升,就怕沒把人帶回來,反而先嚇到殷琥珀就慘。

  「應爺心情不好,怎麼辦?」

  「問做什麼?又沒辦法。」回答的人搔搔腦袋,恨自己沒有多智慧好解決目前的情況。

  「左先生不是去找人嗎?說不定會有好消息。」有人懷著希望。

  「想這有可能成功嗎?」霸王李雙手抱胸,一臉懷疑。「你們想想,殷姑娘不喜歡應爺開賭坊,加上殷姑娘又好像很喜歡‘臥龍書肆’的老闆,一個是文質彬彬的公子,一個是跟我們一樣的……而且上官老闆也是個有錢人,要是,想也知道要選擇誰。」

  「說得也是。不過……應爺是怎麼喜歡上殷姑娘啊?應爺不是特愛纖細嬌柔的美人嗎?」應爺每回上「湘春樓」必是先找白水豔,若白水豔有客人,才會考慮其它姑娘。白水豔和殷姑娘,嗯……相差滿懸殊的。

  「不過……」

  「沒錯沒錯!‘湘春樓’的姑娘個個嬌豔,實在很難想像應爺會喜歡殷姑娘,真的是差太多。」

  「不過……」

  「小道,是在不過什麼,要說就一次說完。」人要便,怎可吞吞吐吐,像什麼樣!

  小道搔搔臉,笑得尷尬。「也沒什麼,只是要,你們覺不覺得殷姑娘笑起來,眼睛和嘴唇跟白水豔其實有幾分神似?」

  兩人有幾分神似……有嗎?有嗎?

  眾人開始學霸王李雙手環胸,陷入沉思的行列。

  「經小道麼提,才想起來,年初時,陪應爺去‘湘春樓’找白水豔,在門外有聽見白水豔對應爺的客人都是心裡有喜歡的人才來找,害很傷心呢。」

  「阿程,偶爾你會陪應爺去找白水豔,那……」他□幾聲。「白水豔伺候的功夫好不好呢?」

  阿程臉無辜的表情。「我哪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就守在門外不是嗎?如果這樣還聽不到,勸你最好去嚴大夫那裡檢查耳朵是不是出毛病。」嘖!竟然不與他們分享。白水豔是他們輩子大概都碰不到的姑娘,即使不能碰,聽聽也能解饞。

  阿程歎口氣,一派「你們誤會」的無辜模樣。「的確沒聽見,因為每回應爺去找白水豔都是下棋喝酒罷。」

  原來如此,真是搞頭也沒有,唉。

  「難怪剛才要找白水豔過來,應爺還發頓好大的脾氣,他該不會真的是喜歡殷姑娘吧?」

  「殷姑娘。」

  「幹什麼?話有麼不清楚,要一再重複……你們在看哪裡?」注意到兄弟們全都望著他,才察覺身旁好像有人,偏過頭,正是他們在聊的殷琥珀。「殷姑娘……」

  殷姑娘何時來的?

  他們剛才的話全被聽見嗎?

  殷琥珀笑咪咪地問:「應子丹呢?」

  「二樓。」

  霸王李立刻上前。「還是陪你上樓,順便幫你擋下,如果你受傷,應爺肯定會生氣。」

  「擋什麼?」一臉困惑。

  一上二樓,打開門,一隻酒瓶隨即飛出來,霸王李剛好接住。

  原來是擋這個。

  「混帳!叫你們別再送人過來,是聽不懂嗎?」他滿心不爽,只想一個人喝悶酒。

  「應爺,這個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三頭還是六臂?

  「應子丹。」

  琥珀?!

  應子丹五、六分的醉意,頓時消散。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6 00:06:23

第十三章

  「你來裡做什麼?」

  「來問件事,為什麼要娶?」

  「娘很喜歡你,只要你當她的媳婦……不娶你娶誰。」應子丹氣惱自己為何要這麼說,可也來不及反悔。

  殷琥珀小臉上滿是落寞。「那左大哥說你喜歡我是假的囉?」

  可惡!左明非沒事說這些做什麼,而且她也不可能嫁他,她喜歡的可是那個飽讀詩書的上官鳴玉。

  若上官鳴玉如上雲,那他肯定是地上爬的螻蟻,踩死也不足惜。

  無論面對任何人,他都不會有類不平的心態,唯獨在琥珀面前,自卑總會冒出頭作祟,因為比任何人都要解他,也看透他有多少斤兩,所以他佯裝不什麼。

  應子丹刻意回避他的視線,沉默的氣氛在兩人之間彌漫。

  殷琥珀很失望。左大哥錯,應子丹猶豫那麼久,肯定是不喜歡才需要想理由搪塞,即使待到荒地老,肯定也得不到回答,期待的目光慢慢轉為失望。

  見緩緩轉過身,應子丹心中亦百轉千回──

  應子丹,你是個懦夫!都開口要娶她為妻,還有什麼不可說的?既然能將看穿,又有什麼好隱瞞?好不容易有人幫一把,再不懂得把握,只有抱憾終身。

  還在考慮什麼?還不快將人留下,是男人,承認喜歡她是天經地義,沒什麼大不了,畏畏縮縮還像什麼男人──

  「如果不是喜歡,怎會想娶你?如果不是喜歡,怎會一直讓著你?如果不是喜歡,又何必繼續待在這裡?琥珀,我只喜歡你一個……別走。」

  一席真切表白,果真挽留住殷琥珀。

  站在門邊,背對應子丹,神情盈滿喜悅的驚喜。

  「可是我很胖,又很醜……」

  「誰說你醜?我去將那個人毀容,讓他明白什麼是真醜。」

  呃……她並不想嫁給毀容的丈夫。

  「你才不胖,也不醜。」應子丹悄悄走到身後,伸臂圈住的腰,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抱起來。「這樣哪是胖?只要我還能抱得動就不算胖,你不也說能吃便是福,我就喜歡你福氣的模樣,將來才能讓應家多子多孫多福氣。而且就算你胖到抱不動,我也喜歡你,喜歡不就是麼回事嗎?要包容對方所有的缺點。」誰敢她胖,他鐵定打得對方滿地找牙。

  殷琥珀推開他,神情堆滿哀怨。

  胖也不是存心的,可就是易胖的身子,即使吃得少,也無法變得纖瘦,不過胖可不會影響的行動,手腳依然俐落。

  「胖算是缺點?」她承認她是故意雞蛋裡挑骨頭。

  「不,不是的,不是這意思,是……無論如何,我都喜歡你。」

  「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那……能不能再抱下?」

  應子丹自是恭敬不如從命,不過回抱的動作顯得小心謹慎,彷佛是怕破壞什麼稀世珍寶般的輕柔。

  他的溫度熨燙,心跳迭著心跳,明明心跳聲跟其它人都相同,偏偏應子丹令有種心安的感受──

  他的嘴巴是有毒、心腸有些壞,但對很照顧,不能想像將來陪著走輩子的除應子丹之外還能有誰。

  「還記得娘過世的時候,就是一直摟著。」所有人都要別哭,要節哀順變,那時還不明白節哀順變是什麼意思,只知道娘死,為何不能放聲大哭?

  唯有應子丹抱著她,要哭多久都沒問題,他一定會陪在她身邊,不會離開。娘喜歡山上的花,每年娘的祭日時,他都會陪上山採花,送至娘的墓前。

  在他離開祥龍鎮的那兩年,每到祭日,照樣送花至娘的墓前,那裡早擺著束花,是誰送的,心知肚明,後來也證實是他請人放的。

  「為何當年要離開祥龍鎮?」他不告而別,只留封信,希望能幫忙照顧他母親,害想到便無法自製地掉淚。

  「因為不離開就不會有出息,最多只能做平凡的工作,賺不了幾個錢,那不是我想過的日子。」他想給所愛的人好的生活,讓她們毋需再為生活煩惱。

  「卻是想要過的日子。我的心願不大,只想和所愛的人在起永不分開。」

  「放心,不會再離開。」

  在世上,除爹,與他最親近。

  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歡他。

  「我願意嫁給你。」

  「……你真的要嫁給?!」應子丹輕輕推開,驚愕地問道。

  靦??!

  瞧見他的表情,殷琥珀腦海中竄出來的便是個詞,從沒在個人臉上見過種表情,真有……可愛。

  「除非你不想娶。」

  「廢話!當然想娶你,也只想娶你。」興奮之余,應子丹又將抱起來原地轉圈。「我們下個月就成親!」

  「不行。」

  「為什麼?」千萬別讓他先喜後悲,要不然他定會揍人。

  「爹欠夏府十六兩,還欠你三百兩,要等兩筆債務還清,我才願意嫁。」

  「三百兩一筆勾消,十六兩根本不算什麼,馬上幫你還。」這樣就沒藉口吧。

  「不成。」殷琥珀再搖頭。「這是我們殷家的事情,怎可麻煩一個外人。」

  「即將是你丈夫,不算外人。」可恨,早知道就別讓未來岳父欠那麼多,真是作繭自縛。

  「不是外人,是鄰居,可鄰居也不行。總之,等我和爹還完兩筆賭債後,我們再來想成親的事吧。」她說得一臉認真。

  這樣的懲罰應該夠重吧?

  「琥珀,先前只要你答應嫁給,三百兩賭債就筆勾消,欠夏府的十六兩也讓幫你償還吧。」事情拖愈久愈有變數。

  「不可以,非還不可。」堅決反對。

  「琥珀!」明明讓他還清便解決,為何要把事情複雜化?真是想折磨他。

  「不要。」比他還堅持。

  「嘻嘻,應爺這下栽。」

  聽見外頭的笑聲,應子丹不悅地吼道:「誰在外頭,給我滾進來!」

  門打開,外頭滿是閑著沒事做的人,不知偷聽多久。

  「應爺,呃……不是我們想打擾你們,而是殷萬年在外頭哭著找不到女兒,我們看他再找不到人就會去跳河,所以才上來問問殷姑娘要不要下來一趟?」霸王李問得心驚膽戰。

  殷琥珀一臉驚訝,「糟!忘了爹。」

  近來,愈來愈多人喜歡到「九輸賭坊」試試手氣。

  贏錢的人樂不可支,輸錢的人也掛著笑容,毫無忿忿不平,著實令人好奇。

  原來是應子丹心情特好,只要有人輸錢,運氣好遇上他,他便會豪爽地一筆勾消,甚至還送他翻本的銀兩,輸錢的人自是樂得笑呵呵。

  十個人裡有八個有等好運氣,當然吸引更多人來賭坊賭輸贏。

  「哈!昨日輸二十兩,不僅不用還,還小贏五兩。」他就是八個其中之一。

  「那比更幸運,狂輸一百兩,應爺很豪氣地要我別還,還請喝酒。」

  「不過,記得應爺後來補充,要在賭坊免費工作半年。」哈哈哈!也沒多幸運嘛!

  「去的!幹嘛拆老子的台?琥珀啊,再來盤東坡肉。總之,不用還一百兩,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要不然三條命也不夠還。」

  「是啊,真希望應爺都心情好。」

  殷琥珀送上東坡肉,一臉狐疑的問:「你們成去賭錢,難道不覺得是錯的嗎?」

  三人互看眼,繼而朗聲大笑。

  「琥珀丫頭,我們就是喜歡賭,反正我們三個都還沒成家,想賭就賭,輸錢再還不就好。」樂觀是必要的。

  「賭是壞事。」說得一派正義凜然。

  他們是「竹林小館」的常客,都很清楚殷琥珀有多不喜歡賭這件事,偏偏他們熱中此道。

  「我們是小賭怡情,放心。」

  「一百兩算小賭?」

  「呃……是意外不小心運氣不好,下次會注意。」那人抓抓頭髮,有些尷尬。

  「想變有錢人,就得擔風險。」

  「倘若你們將輸的錢全部存起來,應該也能存下不少吧,身邊留錢將來就不愁沒得用。」

  「是啦是啦,這樣沒錯,不過也沒辦法,就是喜歡賭兩把,不賭就會渾身不對勁。」

  「琥珀丫頭,你就別管我們啦,反正我們也沒什麼偉大志向,每天能有工作做、能去賭個幾把,人生這樣已是夫複何求囉!再要求下去,又有什麼樂趣?更何況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誰曉得明天會不會死,對吧?」

  「對對對,說得真好!」

  三人以茶代酒,乾杯豪飲。

  殷琥珀勸不他們,垂頭喪氣的走到後面去洗碗。

  「琥珀,人各有志,不可能兩三句話就改變得。」易璿璣以過來人的身分勸。「知道你是關心他們,可他們既然不在意,你又何須替他們擔憂?世上千百種人,不同的背景自有不同的個性喜好,有時候能獨善其身已不容易,畢竟太多的人易隨波逐流,懂嗎?」

  「說得也是。」殷琥珀頭,「一開始,也希望能改變爹,讓他戒賭,可愈是努力愈適得其反,哪知一回假裝死心不再管他,爹反而很勤奮工作想要還錢。」還記得前幾日,爹站在賭坊門外,滿臉焦急的樣子,才曉得真的嚇壞爹。

  「那是因為他終於明白你的用心良苦。往往潛移默化比逼迫威脅還來得有效,更遑論你都要還清債務才肯嫁人,你爹豈能不努力賺錢,要是耽誤你的青春可就不好。」

  「懂……老闆,又有客人來。」

  殷琥珀擦擦手,旋即步出,站在外頭的是名很美的姑娘,認出對方是最近剛易主的「青苑茶行」老闆的獨生女單琵琶。

  這麼冷的氣,穿得卻不多,看來日子確實過得不太好。

  「歡迎,請問單小姐要吃什麼?」

  「我、不是來吃東西,也請別喊小姐,直接叫的名字就好。司徒公子說這兒有工作給,請問我能在這兒工作嗎?」單琵琶不安地絞扭雙手,模樣有些不知所措。

  有人說單府就是因為得罪「鳳日錢莊」才落得如此下場,畢竟錢莊的鳳爺不是好惹的角色。

  殷琥珀進去請易璿璣出來,易璿璣看見單琵琶,淡淡揚笑。

  「司徒公子跟我提過,你可以在這裡工作,放心吧。」

  「謝謝老闆。」

  「琥珀,你就教琵琶該做些什麼。」

  「好。琵琶,我是琥珀,你可能不記得,以前我爹還是你的師傅呢。」

  「請問令尊是哪位?」她的師傅換過不少個,記不太住。

  「爹姓殷。」

  「原來是殷師傅。殷師傅教得很好,讓我獲益良多,只可惜後來你娘去世,他才不願再教……真不好意思,沒什麼惡意。」

  殷琥珀笑笑,「都過那麼久,不會再傷心啦。來吧,先教你如何接待客人……」

  單琵琶沒做過些事情,學得很慢,不過態度極為用心,殷琥珀也教得認真。

  原本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如今也跟她一樣得在小館工作,說起來,人生的際遇真是起起伏伏難以預料。

  等事情忙到一個段落,易璿璣捧著盤心給她們。「肚子餓吧,先吃。」

  以為是又做新的點心,殷琥珀開心地問:「老闆,是你做的啊?真好吃。」

  「不是,是應爺剛才送過來的。」

  「他人呢?」

  「他看你忙便不吵你。慢慢吃,先進去看鍋裡熬的湯。」

  一旁的單琵琶立刻由幾句交談中聽出端倪。

  「琥珀,應爺不是個好人,勸你最好離他遠些,要不然遲早會因他而招惹來麻煩。這些話是為你好,你可別生氣。」琥珀人很可愛,怕會受騙,才會麼。

  「清楚你是為好,有什麼好生氣呢?明白你的,可是我很喜歡應子丹,或許短時間改變不了他,但至少有在他身邊能讓他別繼續走偏,是如今我能做的,再說啊,我也找不到能讓我那麼喜歡的人,想可能是不太聰明不會想太多吧。」殷琥珀紅臉,有些害臊承認對應子丹的感情。

  單琵琶聽頗有感觸。「不,你說得也沒錯,有時候喜歡就別想太多,否則一旦錯過將會終身後悔。」

  「沒錯、沒錯。」殷琥珀笑得幸福洋溢。「最怕後悔。小時候,很喜歡吃糖葫蘆,有次終於狠心去買支,吃一個,剩下的三個要留給娘,結果應子丹以為我不喜歡吃,一口氣就把的糖葫蘆全吃光,害到現在都後悔若早知如此,還不如自己吃掉算。」

  「……」單琵琶聽無言以對。琥珀,這不是種後悔。

  不管怎麼,該把握的時候還是別輕易放棄。

  知道嗎?

  差不多到「竹林小館」打烊的時間,準備去接殷琥珀一塊回去的應子丹心情好得很,正要離開賭坊時,有名中年人突然跑到他面前跪地痛哭懇求。

  「應爺,求求您能不能讓我晚點還錢?我一定會還,可是最近真的沒辦法!」

  應子丹使個眼色,馬上有人上前解釋。

  「應爺,他是老範,欠我們賭坊三十三兩,他因為妻子需要錢治病,但他拿不出三十兩,就來我們這賭,結果他運氣差,沒贏錢反而輸錢。」

  跪在地上的老範拚命磕頭。「應爺,定我一會還錢,不過現在沒錢,好不容易借到的錢得先給妻子看病,再不醫治,大夫就會沒救,請您再多寬限幾好嗎?」

  「老範,我們開的是賭坊,如果每個人都他家裡有人等錢看病,我們遲早關門大吉,還是另外再想辦法籌錢吧。」

  「應爺,真的是走投無路,求求您行行好,別逼死我!」

  應子丹揮揮手,「去去去!」

  「應爺,求求……」

  「小道,過來。」等小道靠近,應子丹低聲交代道:「帶他上去,再告訴他,錢暫時不逼,但非還清不可,切記要他不可說出去,若風聲走漏,他死也要把錢吐出來。」

  「遵命,應爺。來人,把他帶上二樓。」

  「應爺!應爺!」老范依然不死心希望應子丹能讓他晚還錢。

  賭坊內的客人明知他有難,也無人上前幫忙,只因他們全曉得應子丹最不喜歡有人直接找他談賭債的事情。

  應子丹環顧四周圈,發現眾人依然沉迷於其中難以自拔。

  每個來賭坊的人,需要延遲還債的理由千奇百怪,但他可沒拿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強迫他們來賭,賭輸賭贏全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他並不同情。

  一旦破例,將來定會無窮後患,這便是他不喜歡有人走後門的原因,不過他也並非不通情理之人,既然對方都來到他面前跪下開口,他會視情況而定。

  解決完事情,他轉頭便發現殷琥珀站在門邊。

  「不是交代要你別來這裡?」應子丹牽著她的手離開。

  「今天老闆提早打烊,就想過來等。而且這裡是你的地盤,還怕出事不成?」

  「總之,這種地方你少來。」

  悶悶地回答:「知道。」

  「我是為你好,你一個姑娘家來種地方,總是不安全,這裡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萬一你出事怎麼辦?」霸王李最近常看見「勝利賭坊」的人在附近徘徊,他自然會擔心。

  那乾脆關掉賭坊不就得──她是很想麼說,可是應子丹肯定不會照做,也沒用。

  「怎麼不說話?」

  「不喜歡聽的,要聽嗎?」

  「那就算。」想也知道會什麼。

  「知道不喜歡,所以不說。」

  「你別因為個原因而想離開我。」他扣緊的手,讓想逃也逃不。

  「又沒麼,別老是將你的認定擅自加在身上,況且,解不會做絕的,不是嗎?」若無法改變他,只好由來找尋平衡。

  「能麼想就好。」

  「不過,假如哪真的做出喪盡良的壞事,也會大義滅親。」說到做到。

  除走鏢的談二生不在外,今晚殷應兩家人難得聚在起用飯。

  殷萬年將欠給夏府的銀兩還清後,開始在鎮上的學堂教書,薪俸雖微薄,每分錢卻賺得心安,自從上回差失去女兒後,他才徹底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而且女兒還沒有還清債務之前絕不嫁人,為女兒的幸福,他自是要更努力工作。

  爹辛勤工作的模樣令殷琥珀很開心,並不要求爹得賺多少回來,而是希望他有份正當穩定的工作當作寄託。

  兒子和琥珀互動頻繁,劉翠婉看在眼底,期盼在心底。

  雖然明非事情有所進展,可以安心,可也不見什麼明朗的跡象,要安心實在太早,今早上趁兒子出門前,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兒子卻神秘地若想要兒媳婦,可以自己開口要求,不定會有意料之外的結果。

  沖著,劉翠婉準備桌好菜,要求每個人務必準時回來,就是要當所有人的面逼婚。

  「伯母,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滿滿桌好菜啊?」殷琥珀驚訝問道。而且全是喜歡吃的,再吃下去,一定會胖死,可是不吃又對不起伯母也對不起自個兒的肚子。

  殷萬年也很好奇,左明非大概猜得出待會兒會發生什麼事,默默吃飯。

  劉翠婉含笑和兒子對望眼。

  「沒有啦,其實是大夫身子不好,要多吃些有營養的食物。」

  「伯母,您還好吧?」

  「應夫人,要小心保重啊。」妻子是病死的,殷萬年感觸頗多。

  有別于劉翠婉兩個兒子的冷靜,殷家父母倆顯得格外關心。

  「琥珀,你也曉得伯母身子不好,昨兒個去看嚴大夫,他居然……恐怕活不多久……」

  噗的一聲,左明非很沒氣質地噴出剛喝下的湯,眾人不約而同望著他。

  「不好意思,突然嗆到。義母,請繼續下去。」

  劉翠婉瞪差破壞氣氛的義子一眼。「所以,在伯母有生之年,想看子丹能成家,不曉得你願不願意嫁給子丹,好讓伯母放心呢?」對琥珀動之以情,應該可以成功。

  「好啊。」

  「伯母知道要你嫁給子丹是委屈……什麼?你願意嫁給子丹?!」

  「是啊。」

  「娘,什麼叫嫁給很委屈?」應子丹忍不住抗議。就算琥珀不工作,他也能養活她跟她爹。

  劉翠婉壓根不理會兒子的抗議,注意力全在未來媳婦身上。「琥珀,你真的要嫁給子丹嗎?伯母聽真高興。」早知道種方式輕而易舉就能讓琥珀答應,也用不著煩惱麼久。

  「伯母,大夫有沒有要您怎麼調養身體?」比較擔心伯母的身體。

  「大夫叫保持愉快的心情,我的身體就能不藥而愈,所以不必太擔心。」聽見琥珀願意嫁給兒子,心情好得不得。

  「咳咳咳!」左明非差噎到。「不好意思,是魚刺。」

  「那你打算何時嫁給子丹?」身體哪還有什麼病,劉翠婉興致勃勃地開始策畫兒子的婚禮。

  嘴裡塞得鼓鼓的,隔一會兒,殷琥珀才咧嘴回答:「還沒打算嫁。」

  「娘,先吃飯,關於婚期,我和琥珀決定好會告訴您。」再問下去,輪到他倒楣。

  「琥珀,為什麼還沒打算嫁?」

  「因為爹還欠他賭債,如果一日沒還清,就不嫁人。」

  「你爹怎麼會欠子丹錢?」

  「是應子丹帶爹到賭坊的,什麼要他參觀,然後……」

  應子丹手按著額頭,不敢吭聲。

  殷萬年有些不好意思,「琥珀,別說,替爹留面子吧。」其實他是想保護那個看起來似乎很想逃跑的未來女婿。

  劉翠婉沉下臉,「應子丹!竟然帶殷師傅到的賭坊?!」當初兒子要開賭坊,無法阻止,只好提出兩個條件,第一是初一、十五賭坊內不許見血,第二就是無論如何都不准讓殷萬年進賭坊。

  「娘……」唉,他也是為娶琥珀才麼做的。

  左明非終於忍不住,伏在桌面狂笑起來。

  本來還擔心琥珀會被子丹吃得死死的,現在看來他不必擔心,要對付子丹綽綽有餘。

  嗯……翻個身,殷琥珀往左趴,手卻摸到硬硬的東西,緩緩睜開眼,燭火已熄,沒能看清是什麼,就先被股力量壓在床上。

  第一個閃過腦海的念頭是:怎會有採花賊找上她?!

  正要放聲大叫之際,小嘴被堵住,發不出聲音,手腳受制無法反抗,簡直就跟砧板上的魚沒兩樣。為求自保,殷琥珀狠狠咬對方口,趁對方鬆手之際,才想要喊救命,卻聽見熟悉的聲音。

  「琥珀,別喊……是我。」

  「應子丹?!你嚇到我!」她的心臟卜通蔔通狂跳著。「怎麼會在裡?」藉由外頭的月光,終於看清楚他。

  「突然想看看你就過來。」

  「看?有什麼好看的?我們不是見面?」

  「琥珀,我想時時都能見到你,如果你能早點嫁給我,我便能擁著你入睡,難道你都不想跟我睡?」應子丹側躺在床上,衣衫不整的,格外秀色可餐。

  殷琥珀都不貪戀色,可是他看起來真的很好吃的樣子。

  「已經說過要把賭債還清後才嫁,那個……夜已深,還是趕快回去睡吧。」吞吞口水,忍不住往後退,但不論怎麼退,就是逃不出應子丹的掌握,只見他兩條健臂一伸,輕鬆把人困在他胸前。

  「琥珀,一個人睡太寂寞,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陪我睡好不好?我一定會很溫柔……」

  雙小手抵在他胸口,「等等……」

  「還有什麼好等的,已經等很久。」

  「如果、如果能答應我的條件,我們提早成親也行。」

  喔,要跟他談判嗎?「什麼條件?」

  「第一,不許再去青樓;第二,不能娶妾;第三,永遠都不能騙我。」

  「就這樣?」他還以為有多難,才這樣而已,要做到有何困難。

  「倘若犯上述任何一條,那就休夫,而且,還必須關閉賭坊,永遠不得再碰,如何?」條件夠嚴苛吧?

  應子丹再逼近。「只有懲罰,沒有獎勵嗎?」深深覺得對自己十分不公平。

  「提早成親……不就是獎勵嗎?」

  「三個條件都是一輩子的事情,就算現在沒答應,你早晚也會嫁給我,所以,總該給些實質上的鼓勵,好讓我支撐下去,你覺得呢?」

  嗯,聽起來似乎有道理。「要什麼獎勵?」

  「我答應你不上青樓,但每天早晨你都得吻醒我,晚上也得親下我;我答應你永不娶妾,那往後在床上,無論我要求你做什麼,你都不許說不;我一輩子都不騙你,而你,每天早上醒來,只要我問你,你都必須誠實回答昨晚的感覺,這三樣要做到應該是綽綽有餘吧。」

  第一個條件就算,反正是關起房門,沒什麼好怕的,可後面兩個條件怎麼愈聽愈頭皮發麻,就好像他將會對做些什麼恐怖的事情樣。

  在床上無論要做什麼都不許說不,隔早上醒來還得說明昨晚的感覺,應該不是好事吧?

  兩人之間的距離愈來愈小,近到殷琥珀能輕易嗅到他身上飄來的淡淡酒香,以及感受到他身體的熱度,在來不及反應之前,又被他壓在床上。

  「如何?我答應的很爽快,你怎麼猶豫不決?我的條件有很困難嗎?」

  「……」

  應子丹開始親吻她的唇、頸,手還不安分地試圖探入的衣裡,軟玉溫香豈可放過,就憑他高超的調情技巧,還怕不能將治得服服帖帖嗎?到時候哪還需要什麼條件,都是他的人,自然非嫁他不可。

  「不……」掙扎掙扎再掙扎。「還是不行啦!」

  牢記談二生教的招式,殷琥珀腳把應子丹踹下床。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6 00:06:37

第十四章

  寒風吹來,冷意直透骨子裡。

  由於「竹林小館」的座位是在外頭,沒有遮蔽物,因此生意顯得冷清,不過偶爾也有客人會上門碗老闆拿手的紅燒湯麵。

  剛送走兩位客人,殷琥珀轉個頭便看見三位生面孔的客人上門。

  「客倌,請問要吃些什麼?」

  「爺,這兒冷。」

  紫袍公子打開扇子,笑道:「冷又如何?小姑娘不也在冷裡工作。小姑娘,先沏壺熱茶,再送上幾盤你這裡最好吃的心。」

  「是,馬上來。」看來身著紫袍的公子定是主子,本以為屬下難纏,主子必定也難伺候,沒想到位公子挺隨和。

  不消多久,殷琥珀端著壺熱茶和幾盤心過來。

  「客倌,是剛出爐的點心,請慢用。」

  「小姑娘,有事想請問。」

  「請問不敢當,客倌想問什麼,琥珀知道必定會。」

  「你的名字是琥珀?真好聽。」

  「娘取的。」奇怪,怎麼位公子看起來有點神似鳳爺?

  「琥珀,來兩碗紅燒湯麵。」上門的客人扯著嗓子喊道。

  「好,馬上來。」殷琥珀轉頭回應,再跟紫袍公子致歉。「不好意思,先去忙,待會兒若有問題再喚聲便成。」

  前些時候還有單琵琶幫忙,不過等她進入西門府當婢後就沒再來過,殷琥珀本以為可能會受鳳爺折磨,哪知現在竟然要成親,還是嫁給鳳爺呢。昨日單琵琶親自送來喜帖,殷琥珀真替感到高興。

  「琥珀丫頭,聽賭坊的人說你真的答應要嫁給應爺啊?」問話的人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是啊。王二爹,到時候記得要來喝喜酒。」只是不確定這個到時候要等多久。

  「你嫁給應爺真是糟蹋!許家的二公子不是很喜歡你嗎?」

  許家的二公子,誰啊?「有嗎?怎麼不曉得?」

  「唉,你當然不曉得,應爺不准有人在你面前亂說。」本以為不會跟應爺扯上關係,不都不重要,可現在小姑娘竟然要羊入虎口,再不便遲。「許二公子一直很喜歡你,也曾想請媒婆上門提親,不過都讓應爺暗地裡擋掉。琥珀,若你不想嫁給應爺,可千萬別勉強自己。」

  「是啊是啊,你不是最討厭開賭坊的應爺嗎?」兩人會湊在塊,誰都沒想到。

  「只是不喜歡賭坊,並非討厭應子丹,你們放心好,關閉‘九輸賭坊’是此生志業,一定會努力做到。」

  「呃……也別麼努力啦,‘九輸賭坊’不開也是會有別間取而代之,不急不急。」倒個害人不淺的「勝利賭坊」,他們最高興,反倒是「九輸賭坊」他們不急著它倒,畢竟有間賭坊,才能為他們工作結束後帶來樂趣。

  「是啊是啊。」要是連最後間賭坊都沒有,那他們往後的日子就難熬。「反正‘九輸賭坊’還不錯,暫時不用關閉,琥珀,你可別太認真哪!」

  殷琥珀有些不能理解王二爹他們的態度,倒是旁的紫袍公子笑。

  「琥珀姑娘,你太單純。若你真關閉賭坊,這裡的人可會恨死你,不過沒想到我們兒還會有賭坊。」

  他略帶驚訝的口吻令好奇地問:「怎麼?」

  「皇上下道禁令,民間不許私自開設賭坊,難道你不知情?」

  搖搖頭,「若沒照辦會有什麼懲罰?」

  「輕則沒收賭坊的一切充公,並將賭坊的老闆發配邊疆,重則全家終身為奴。」紫袍公子淡淡敘述。

  很重的罪,殷琥珀聽不禁冒冷汗。「真的?」

  「皇命豈可造假。」紫袍公子身邊的人沉聲喝道。

  「別樣,會嚇壞小姑娘。」紫袍公子搖搖手,「琥珀,我挺喜歡你的,倘若你不想你的未婚夫受到懲罰,就叫他快關閉賭坊,或許還會沒事。」

  殷琥珀拚命點頭,這會兒終於有好理由勸應子丹。

  「對,西門府要往哪走?」紫袍公子起身問道。

  「往前直走進入祥龍鎮之後,第一條岔路往右轉走到底,便會看見金碧輝煌的西門府。」真的很金碧輝煌,每次前往,都覺得閃閃發亮。

  「金碧輝煌啊……」紫袍公子莞爾低喃。

  「既然們要去西門府,不知可否幫帶東西給鳳爺的未婚妻?她懷有身孕,我幫她熬一鍋湯。」其實琵琶並不如外邊傳言很難相處,倒是挺喜歡的。

  「西門府裡無人照顧?」

  「是身為朋友的心意。暫時走不開,可以麻煩公子代勞嗎?」

  紫袍公子沒有拒絕,示意身旁的人收下。

  「看來你們是交情不錯的朋友,你的心意,相信那位姑娘必能感受到。」只是經過他的手,就不知有沒有人敢喝。

  「多謝,敢問公子貴姓?」

  「李。」

  李公子的話讓殷琥珀愈想愈不安。

  晚上就寢時間,直接走向應子丹的房間。

  左明非正好自裡頭走出來。「咦,琥珀,你來找子丹嗎?」

  「嗯,有些事情要跟他。」

  「難道沒人跟你說這麼晚,不該來到單身男子的房裡嗎?很危險的,子丹要睡,有什麼事情到房裡跟大哥……」那個字來不及吐出,身後的房門立刻拉開。

  應子丹把將殷琥珀拉進房裡,沒好氣道:「她來找我,關你什麼事?」

  「身為琥珀的大哥,擔心她的安危,有些人無論是白天或晚上都很危險,琥珀,你真的要小心。」左明非探頭作勢朝房內的人叮嚀,差讓應子丹打到他俊美的臉蛋。

  「快滾去睡吧。」說完,應子丹當著他的面關上門。

  左明非忍不住搖頭歎氣。「真是重色輕兄的好弟弟。」

  確定外頭的礙事者已經離開,應子丹才問:「怎麼?」晚上用飯的時候見她心事重重,找不到機會問,本想明天早上送到小館的路上再問,現在有機會乾脆問個清楚。

  「皇上是不是下令要關閉民間所有的賭坊?」李公子的話,讓擔心整,不問個清楚,只怕今晚難以成眠。

  他喜悅的神色稍沉。「誰告訴你的?」官府那邊還沒有消息傳出來,肯定是有人告訴琥珀。

  「是名外地來的客人,他聽見我們兒還有賭坊便告訴件事。子丹,皇上已下道禁令,不照做的話,最重會處以終身為奴的懲罰,你不擔心自己也要想想伯母的年紀大,萬一出事怎麼辦?」

  「放心,自有分寸,況且祥龍鎮也不是什麼大鎮,不會引起注意,若有風吹草動,你以為我會不懂自保嗎?」

  「真的不需要暫時關閉賭坊?」內心依然不安。

  「相信我,沒事的。不過那位外地來的客人,你知道他是誰嗎?」那人消息這麼靈通,說不定會讓官府提早執行道禁令,他得多加注意。

  「只知道那位公子姓李,應該是鳳爺的朋友吧。」

  姓李?又和西門鳳霄有關?

  前陣子西門府出事情,好像是跟皇宮扯上關係,上回來個宰相,這次來個姓李的要找西門鳳霄,該不會又是皇宮裡的人吧?

  「子丹,想什麼?」

  這種事情他不想讓擔心,笑擁著道:「在想你難得主動過來找我,讓我相當驚喜,今晚就睡在這兒吧。」嬌軀馨香,他捨不得放開。

  睡在他裡?咦咦?該不會是笨到自投羅網吧?

  「我、要回去睡。」這裡是應子丹的房間,若有人發現他們共處一室,可就解釋不清。

  「這兒也有床,何必還要走回去?」上次錯失機會,還被踹腳,這會兒主動送上門,豈能輕易放回去。「你想要是娘不小心看見會說什麼呢?」

  孤寡共處一室,伯母會說什麼?大概會直接要他們明天就成親吧。

  她是很想嫁給應子丹,不過更想守信用,一連三回讓應子丹嚴重受挫的腿再次踢出去,無三不成禮已經夠,應子丹可沒有打算還要痛第四回,他輕易地閃開,哪知殷琥珀趁機會翻身逃跑。

  目送圓滾滾卻又靈活逃離的身影,應子丹笑得好不開心。

  為了想早將占為己有,他可得想想該怎麼解決那筆惹人厭的三百兩債務。

  午後,學堂下課,學童們紛紛向師傅說再見,便蹦蹦跳跳地跟隨同伴離去。

  殷萬年送走每名學童,視線稍偏,看見站在對面的應子丹。

  「進來吧。」殷萬年很清楚應子丹來找他的理由,二話不領他進入學堂,斟杯茶給他。

  「伯父。」

  「知道你要說什麼。」

  「那您的意思呢?」以他們那微薄薪資來看,三百兩若真要慢慢還,一輩子也還不完,他可等不那麼久,決定走後門,反正只要由殷萬年還給他,又何必在意三百兩的來處。

  「如果是以前,肯定答應,起來陣子還是在妻子去世後最認真工作的段時間,才發覺些年來對琥珀有多疏於照顧,讓她吃不少苦……當然希望能早獲得幸福,不過也必須尊重,所以很抱歉,不能答應。」

  「伯父,如此一來,今生我別想娶到琥珀。」唉,他完全不懂對父女究竟是在堅持什麼。

  「琥珀說什麼,我都會照做,但是……」

  聽見「但是」就好像看見一絲曙光,應子丹豎耳細聽,等著殷萬年提供他好計策讓他抱得佳人歸。

  「咳咳……雖然這麼做不好,可也算是個變通的辦法,萬一琥珀不小心有……身為爹,當然要力保她的清譽。」出此下策也是因為沒有其它法子,請原諒他是個太擔心女兒幸福的爹。

  不錯的法子,他會慎重考慮。

  「對,還有一件事,子丹,看得出來你真的很愛琥珀,不過如果可以,希望你能關閉賭坊,唉,或許這話由我來說不恰當,我只是希望琥珀能夠平安幸福,請體諒為人父的心情。」

  「明白。」

  他也會好好思考。

  今兒個是劉翠婉的生辰。

  向來不在乎自己的生辰,應子丹卻對娘親的生辰格外注重,這幾年總會邀請兩家一塊慶祝,今年也不例外,加上得知兒子喜訊將至,顯得更加高興。

  這日,殷琥珀特地跟易璿璣告假回來要煮桌拿手菜。

  「未來媳婦真是乖巧。殷師傅,您教得真好。」雖然琥珀要等還完債才願意嫁給子丹,不過已經是她的准媳婦,跑不掉。

  「哪兒的話,琥珀自小跟娘比較親,是娘比較會教。」殷萬年謙虛道。

  殷琥珀一個人在廚房裡忙著,劉翠婉和殷萬年在前廳閒聊,左明非坐在旁嗑瓜子,應子丹則是因為賭坊有事情必須處理,會晚回來。

  沒多久,談二生也趕回來,分別送禮物給劉翠婉和殷萬年。

  「傻孩子,送什麼禮,只要也早日成親,娘便高興。」為人母的心願都是希望孩子儘早成家。

  談二生聞言,瞥閑坐在角落的左明非。「子丹呢?」

  「他會晚回來,如果他太晚,我們就先吃,用不著等他。」

  談二生走近左明非,低聲道:「大哥,可以出來一下嗎?有事。」

  左明非起身跟他來到外頭。

  「有什麼事?」

  「大哥,這是西域當地所賣的手煉,我覺得挺適合你的。」談二生拿出一條金銀相間的手煉。

  「應該是送給姑娘的吧?」是麼,左明非仍是伸出手讓他戴上,反正待會兒回房就拿下,現在是給二生個面子。

  「不是送姑娘,看見他們都有戴。」

  「保平安的?」那可以戴,跟在子丹身邊,他最需要保平安。

  「不……是保佑愛情順利。大哥,其實、我很喜歡……」最後個字不知是沒清楚或是左明非沒聽清楚,下一瞬間,談二生已經把左明非抱在懷裡。

  左明非太過錯愣,無法做出反應。

  由廚房端著菜出來的殷琥珀正巧看見這幕,無法退回廚房,只好硬著頭皮假裝沒看見要悄悄經過,卻被眼尖的左明非發現她的身影。

  他急忙推開談二生,大步走到殷琥珀身旁。「琥珀,你別誤會,二生是在拿當他的練習物件,因為他還不敢跟他喜歡的姑娘表明心意。」迅速撇清,完全不關他的事。

  這樣還不算表明心意,那怎樣才算?

  「左大哥,什麼都不用說,我全都明白。」如此清楚還不懂,真是白活。

  「你懂什麼?」他什麼都還弄不清楚,能懂什麼。

  「真的懂。」邊,腳步邊往前廳移動。

  談二生一臉失落。「大哥……」

  「琥珀,這鍋好香,你煮什麼?」左明非看也不看他一眼,馬上轉移話題。

  「白菜燉肉。左大哥,別抓著,就剩一道菜。」並非當事人,也不能管太多,只能當作沒看見。

  「我們快進去,別讓義母等太久。二生,也進來。」

  談二生難掩心底的痛楚,不過看見左明非並沒有摘下手煉,他告訴自己也許還有絲希望。

  兩家人統統到,只剩下應子丹。

  眾人又等些時候,依然不見應子丹,劉翠婉便要大家先吃飯。過沒多久,應子丹才姍姍來遲,他祝賀娘親的話還沒開口,便見神色痛苦,似是快喘不過氣來。

  「娘!」他沖上前抱住母親。「二生,到娘的房間,妝臺上有個匣子,把裡頭的藥拿過來,再倒杯溫水。」

  談二生聞言立刻去辦。

  「子丹,義母怎麼回事?」頭一次看見義母露出般痛苦表情,喘氣連連地無法半個字,左明非一跳。

  「是誰給娘吃豆子?」應子丹神色沉冷地掃過在場的眾人。

  「是我。」殷琥珀怯生生地回答。「對不起,不曉得伯母不能吃……」應子丹勃然大怒的模樣差嚇傻。

  談二生去而複返,喂劉翠婉吃過藥後,她的神色看起來好許多,可臉色依然有些蒼白,氣息也不穩,看得殷琥珀自責不已。

  「子丹,別怪琥珀,不是她的錯。」左明非忍不住替殷琥珀話。

  「若是娘有個萬一,誰能負責?」

  「琥珀確實不知道義母不能吃豆子。」連他也不曉得。

  「住口!」應子丹沉聲喝道。

  殷琥珀咬咬下唇,淚流滿面的跑出去。

  「琥珀、琥珀!」既是女兒犯的錯,殷萬年也不好什麼,只能追出去以防女兒出事。

  過會兒,劉翠婉終於能開口,連忙抓著兒子的手,「子丹,不是、不是琥珀的錯,是娘以為這麼久都沒事,吃點應該、應該不要緊,是娘自己要吃的,琥珀不曉得這件事,不能怪她。娘沒事,快去把琥珀追回來。」是很感動兒子有孝心,不過更怕氣跑未來媳婦。

  應子丹望著門口,已錯失追出去的時機。

  「還在想什麼?琥珀什麼事都不曉得,就不分青紅皂白的罵,還不快去把她追回來!」對應子丹的衝動,左明非亦有責備。

  談二生上前扶著劉翠婉,「娘我來照顧。快去吧,你真的誤會琥珀。」

  他當然知道琥珀什麼都不知情,就算有錯,也是忘記告知娘若吃豆子會引起氣喘毛病的他,可是當他看見娘犯病的一?那,理智跟著消失無蹤,才會口不擇言。

  剛才瞥見她落淚,他亦是內心抽痛,畢竟自從娘親去世後,就再也沒見過她哭,而他竟不問是非便罵她,真正錯的人是他。

  應子丹不停穿越街巷找尋。

  會躲到哪去?

  入夜,街上沒幾盞燈,怕黑,還能去哪兒?他在街上到處找人,卻怎麼也找不到。

  「嚴大夫,拜託您走快點!」

  殷琥珀的聲音穿透他的耳膜,他循著聲音,終於發現的身影。

  「快,伯母還等救命呢。」心急如焚地催促。

  嚴大夫也很想走快去救人,無奈他腳扭傷,拄著根拐杖,怎麼也走不快。

  「我、腳受傷,走不快啊。」他也是傷患哪。

  「琥珀!」找到她,他不知有多高興。

  「子丹,來得正好,嚴大夫腳受傷,需要人……」殷琥珀話尚未完,應子丹突然張臂抱住,便忘記該什麼。

  看見他倆當街摟抱,嚴大夫假裝沒瞧見,正好在旁歇歇腿。

  「你、做什麼?快把嚴大夫背回去,伯母不是又犯病嗎?」滿心掛念伯母的病,才會匆匆跑來找嚴大夫。

  「你沒生我的氣?」本以為是被他罵哭跑走。

  「為何要生你的氣?」

  「那你幹嘛哭著跑出去?」所有人都認定是他的錯。

  「喔,是因為看見伯母那麼痛苦,便想到娘……伯母犯病是我的錯,怕害你也會沒娘,才會難過的想哭。」有些不好意思。「子丹,豆子的事情真的不曉得,絕對不是故意要害伯母的。」伯母等於是另一個娘,只想好好孝順。

  應子丹伸指按住的唇,阻止繼續自責。「娘吃豆子會引起氣喘,是老毛病,只要吃藥就會沒事。以為娘自己知道不會亂吃,所以便忘記提醒你,是我的錯。」

  殷琥珀鬆口氣。「那就好,剛剛伯母突然喘不過氣來,差點嚇死我,沒事就好。」

  「你不怪罵你?」

  「為什麼要怪?看見這樣的,讓我更肯定始終沒變,或許你的想法、行為會改變,但本質上,仍是最初認識的那個孝順的應子丹,不是嗎?」喜歡的就是樣的應子丹。「不過剛才的確有嚇到。」小聲補充。

  「對不起!是時情急才會……」

  「知道,又沒怪,只是不習慣。」娘親已過世,能體會喪親之痛,才不會為小事責怪他,若今天換做是她,大概也會氣急敗壞。

  應子丹再次摟住。「答應你以後不會再亂發脾氣。」

  「我們快回去吧,伯母跟爹定在等我們。」

  「咳咳……不好意思。」小情人真恩愛,害他都不好意思打擾。「兩位,請問現在是要我隨你們回去還是回家休息呢?」他都把老骨頭,就別折騰他。

  閑閑晾在一旁的嚴大夫休息夠,得確定他的目的地究竟在哪兒,總不能要他傻傻站在裡吹風吧?

  很冷耶。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6 00:07:05

第十五章

  早上,趁著「竹林小館」還沒有客人上門,殷琥珀抽個空送些單琵琶喜歡吃的點心給她。

  「是我做的點心,你不是害喜很厲害?看看些能不能吃得下,如果喜歡吃,以後可以常送來給你。」單琵琶清瘦的身子讓人看不出已有身孕。

  「琥珀,你對我真好,謝謝。」沒想到失去一切才讓交到個好朋友,單琵琶相當珍惜個新朋友。

  「我們是朋友,應該的。那我先回去,小館內只有老闆一個人,我怕她會忙不過來。」雖然途中遇見司徒公子,他要她別太早回去,可身為員工怎可讓老闆一個人忙碌。

  「改有空,再去看你們。」在最困苦的時候,是「竹林小館」給她一絲溫暖,永生難忘。

  單琵琶送殷琥珀離開西門府,恰巧在門口遇上剛回來的李公子一行人。

  「琥珀!」看見是她,李鳳嵐的心情很好。「你怎會來裡?」

  「送點心給琵琶,現在要回去,告辭。」

  「等等,我送你回去。你們兩個留在這裡,不許跟。」

  「是,爺。」

  「七弟,剛回來還要再出門嗎?」聽見他欲送殷琥珀回「竹林小館」,不知何故,單琵琶竟有幾分緊張。

  「三嫂,還有事嗎?」他看單琵琶的神情不如看殷琥珀的溫柔。

  「沒有。琥珀,你跟我進來一下,我有東西想請你轉交給老闆。」等殷琥珀隨著入內後,單琵琶隨即小聲問:「你怎會認識他?」

  「他曾來過小館吃東西,怎麼回事?」

  「琥珀,這位客人……有些不同,待會兒無論他說什麼,你都別拒絕他,更別在他面前說太多,過陣子他就會離開,到時候應該就沒事。」單琵琶緊張兮兮地叮嚀。

  殷琥珀笑而不解。「琵琶,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該如何應對。」

  「總之,你聽我的話就沒錯,我不會害你。答應我,你一定要做到。」

  或許是單琵琶的表情太憂慮,殷琥珀輕輕頭,然後和李鳳嵐一塊離開。

  途中,殷琥珀忍不住側頭看李鳳嵐一眼。實在不明白位李公子怎會讓琵琶那麼害怕,他看起來很無害,沒什麼危險性,而且琵琶還喊他「七弟」,是鳳爺的親戚嗎?

  「在想什麼?」殷琥珀樣貌不美,但單純善良的心卻很吸引他。

  「聽見你喊琵琶三嫂,是鳳爺的什麼人?」琵琶有交代,可是很好奇。

  「是西門鳳霄的義弟,他排行老三,是三哥。」

  原來如此。「那是特地來看鳳爺的囉?」

  「聽見他甘願屈就在個小鎮上,便想過來看看究竟是怎樣的地方能令他捨不得離開,結果看不過爾爾,這裡壓根比不上京城的熱鬧,真不懂他怎會選擇這裡?」離開京城,「他」的眼界反而變小。

  「不打算在這裡長住,當然會這麼說,相信鳳爺選擇裡必是有他喜歡的理由。」他的批評讓殷琥珀有些不高興。這兒是她的故鄉,不許有人瞧不起。

  「他留下來的理由應是為他的妻子,哼,不過一個女人,值得他放棄一切嗎?」李鳳嵐頗為不屑。

  「李公子還沒真正喜歡過一個人吧?倘若喜歡一個人,縱然要為他犧牲全部也不會後悔。」

  「之情太淺薄。」不值提。

  「好吧,之情太淺薄,那曾有過想為誰而犧牲一切的心情嗎?」早早將單琵琶的交代拋至腦後。

  「錯,應該是全……其它人必須為我犧牲,我根本不需要為誰犧牲。」

  「要其它人為你犧牲?那不就跟皇上沒兩樣,可是那些人全是真心為你犧牲的嗎?」

  聞言,李鳳嵐面露不悅。

  「沒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說,假使沒真正喜歡過一個人,必然不能體會鳳爺的心情。」她也是過來人。

  「琥珀,你真可愛。願不願意隨我回京城,我必定會讓你享受榮華富貴。」

  琵琶無論李公子有何要求都不能拒絕,可現在他竟要求隨他回京,是非拒絕不可。

  「很抱歉,琥珀沒有享受榮華富貴的興趣,只想跟我的親人以及喜歡的人安穩的在祥龍鎮上過生。」

  首次有人拒絕他的提議,可惜他絕不接受拒絕。「你真喜歡應子丹這種人?」

  「只喜歡他一個。」

  「若你不跟走,就別怪讓應子丹會失去賭坊並終身為奴。」

  「讓失去賭坊還要終身為奴,你以為你是誰?」

  跟在他們身後一段時間的應子丹,終於聽不下去,上前將殷琥珀護至身後。

  李鳳嵐斜睨著他,「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他死是輕而易舉的事。」

  「那信不信,現在我要你的命更是易如反掌?就算想呼救也來不及。」敢搶他的人,真是不知死活,即使不遠處那兩個人已經蓄勢待發,他也有辦法先殺眼前傢伙。

  「可以試試看。」李鳳嵐自信滿滿地挑釁。

  「子丹,不要!」殷琥珀連忙擋住他,不希望他們起衝突。

  「應子丹,記住。」趁殷琥珀阻止他的時候,李鳳嵐嘴邊銜著笑,慢步安然離去。

  要一個小小的應子丹死有何難事,但他不要他死,他要他因得罪自己而後悔莫及。

  轉個彎,看見西門鳳霄,李鳳嵐立即斂起笑意。

  「該回宮,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西門鳳霄眼眸微眯,對於收留李鳳嵐已有些後悔。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你倒是說,有哪裡是我不能去,三哥?」他雙手負在身後。

  「別玩過頭,要是真出事,最後悔的人莫過於你。」

  「假如我真的出事,天下大亂豈不正好?」

  李鳳嵐朗聲笑,邁步先行。

  大亂,正合他意。

  直到看不見李鳳嵐,應子丹才怒氣衝衝質問殷琥珀。

  「為什麼不讓動手教訓他?」欠揍的傢伙,日後必定見一回打一回。

  「他是鳳爺的兄弟,從京城來的,可能是什麼高官,我不希望惹上麻煩,反正我是不會跟他走,還有什麼好教訓?」不喜歡李公子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味,還是比較喜歡應子丹的人氣息。

  「他就是那個姓李的?」果然囂張。「就算是皇上又如何?敢打你的主意,一定揍得讓他回去後連已故太后都認不出來。」

  「不要惹事。」李公子離開前那句話教她深感不安。

  「是他先來惹我!」他也不是好惹的。

  殷琥珀忍不住瞪他,「要是出事,我跟伯母怎麼辦?」

  「放心,死前必定會留很多錢給你們。」

  他說得瀟灑,聽臉色凝重。

  「要那麼多錢做什麼?我只是要你平安就好,難道你不懂嗎?」可憐,怎麼會喜歡上種自私的人?

  「……」意外她突然生起氣,應子丹不知做何反應。

  「難道以為一死就百,就可以不用顧慮活著的人的心情嗎?知不知道,在離開的那兩年,除伯母之外還有個人整掛念的安危,不知道是生是死,有沒有飯吃、有沒有床睡、有沒有衣服穿,身上的錢夠不夠?結果呢?每隔半年才捎回封信而已!到底明不明白得擔心整整半年的煎熬有多痛苦?根本就不明白們在家裡等待的心情,想走便走,想回便回,想做什麼都隨的意,擔憂的心情可曾知道?不要大富大貴,只求平安就好,到底懂不懂?」

  個衝動,殷琥珀劈哩啦吐完那兩年心裡所受的折磨後便大哭起來,就像是個迷路的孩子,站在街道中央,模樣好不可憐。

  懂,他當然懂,再不懂就是蠢蛋。

  「好,答應你絕對不會再惹事,別哭好不好?你哭我會很心疼。」應子丹覺得被罵得很爽快,因為能明白琥珀如此在意他的心情,他好感動。

  殷琥珀把臉埋在他的胸前,靜靜聆聽他心跳,好會兒才赫然想到自己身在何處。

  居然當街就哭出來,真是丟臉。

  「我們……回去吧。」

  真的太丟人,直到進入家門前,殷琥珀都不敢抬頭。

  事後,根據「竹林小館」常客們的轉述,當街表白的感人場面,堪稱是他們在看見傅瓔珞由「臥龍書肆」走出來後最精采的一幕。

  本以為白天的事情已經結束,哪知當晚,官府派人前來將應子丹抓去,罪名是無視禁令私自開設賭坊,隨即關入牢裡等著發配邊疆。

  李鳳嵐大搖大擺的來到牢裡「探監」。

  「應子丹,看見七王爺,還不下跪?」縣太爺恭敬又諂媚地陪在李鳳嵐身邊。

  「應子丹,要死是不是輕而易舉?」李風嵐得意開口。施以重罰,又有誰能身傲骨。

  「哼,還以為有什麼手段,也不過如此而已。七王爺,真是太高估。」應子丹嘲諷道。

  「死到臨頭還不肯低頭是嗎?」

  「要低頭得拿出證據,否則隨便栽贓個罪名,就別來面前耀武揚威。」

  「放肆!」縣太爺急於求表現,大喝道:「大膽刁民!誰不知道‘九輸賭坊’是你開設的,現在還想狡辯。本官三番兩次給機會,不懂珍惜,現敢還敢在七王爺面前放肆,成何體統!」

  應子丹慵懶掀唇,笑容滿是嘲諷。

  「成何體統」四字,他今生大概都用不到。

  「應子丹,本王本想小小教訓下即可,既然不知反悔,那就別怪本王不留情。縣太爺,也聽見他大放厥詞,一旦查到他開設賭坊的確切證據,本王立刻要他人頭落地。」

  「遵命,七王爺。」

  「如果賭坊不是我開的,那又要如何辦理呢,七王爺?」即使被關在牢裡,應子丹臉上也無絲頹喪,囂張得很。

  李鳳嵐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

  「無罪開釋。」

  應子丹從罪證確鑿到無罪,不過短短個時辰。

  「九輸賭坊」明明就是他開設的,怎會在最後變成「勝利賭坊」的老闆所有?!

  縣太爺一頭霧水,但不管如何,賭坊所有者既然不是應子丹,除非七王爺下令,要不然他也辦不應子丹。

  李鳳嵐瞪著牢裡的應子丹,「沒想到還留一手。」他命人徹底調查,卻不知應子丹私底下另有動作。

  「這、該怎麼辦?七王爺。」

  「七王爺,若想出爾反爾,想也不會有人敢有意見,不是嗎?」應子丹話裡嘲諷意味明顯。

  「哼!」李鳳嵐轉身離去。

  雖不滿意也得遵照約定,可他就是不想放人。

  原本是想利用應子丹來逼某人跟他低頭,結果那個人還沒低頭,他反倒得先放人,這口氣,他實在咽不下去。

  「爺,西門鳳霄求見。」

  李鳳嵐蹙眉,「帶他進來。」

  過會兒,護衛領著西門鳳霄進來。

  「是什麼風將三哥吹來?」

  「不就是你?」李鳳嵐在打什麼主意,他一清二楚。「不動懷有身孕的琵琶,而挑上她的朋友,我是很感謝你手下留情,不過仍想借題發揮不是嗎?想見跟拜託,已經來,就放毫不相關的人吧。」

  李鳳嵐注視他久久後才開口。

  「三哥,是不是我永遠都贏不了你?」當年爭奪皇位時,若是西門鳳霄不走,他也不可能輕易得到皇位。

  「不是贏不了,而是贏不自己好勝的個性。七王爺,李鳳霄已死,皇位也已到手,還想追逐什麼?」很早之前,他便明白放棄某些他不需要也用不著的東西。

  他想追逐什麼?

  手足死的死、走的走,他究竟要追逐什麼?

  如今,他什麼都得到。

  他是唯一的勝利者。

  「倘若要我跪下來求你,也肯?」

  西門鳳霄沒有絲毫猶豫,撩起衣擺,單膝朝他跪下。「肯放人嗎?」

  李鳳嵐勾唇,明明是他以往最想看見的情景,為何此刻真的實現,他的心裡竟沒有半分勝利喜悅,反而有種真正輸的人是自己的錯覺。

  「哼,原來真如宰相所言已毫無鬥志,當年意氣風發、高高在上的三皇子已經不在,既是如此,那也沒有樂趣可言。看來,這個毫不起眼的祥龍鎮再適合不過。」

  李鳳嵐在翌日就離開祥龍鎮,從此未曾再踏入步。

  應子丹晚上被抓進大牢,半夜就被釋放,快得殷琥珀來不及為他擔心掉滴淚,就看見他平安回來,甚至連喜極而泣也不需要。

  眾人體諒他剛回來,決定明日再嚴刑逼供,但殷琥珀等不及,偷偷來到他房裡。

  「什麼時候將賭坊轉給別人?」

  「在與你爹談過之後,他擔心我不能給你平安的日子,希望能關閉賭坊。」

  「爹說你就答應,我說得嘴都破也不見你同意。」不免有些小小不平。

  「不只為個理由,正好前陣子‘勝利賭坊’的人又來找麻煩,並威脅不給他們個交代,就要傷害你和娘,我不怕死,卻怕你們兩個有事。」

  仔細考慮過後,他將賭坊送給「勝利賭坊」的老闆,那群手下他各自給筆錢,不管是日後要開店做生意,還是離開祥龍鎮都足夠他們生活。

  他搓揉著的小手,柔柔軟軟,真好摸。「他們要的是的賭坊,能保你們平安,區區個賭坊算什麼,他們想要便送他們,但如果你們因此受傷,將一輩子不會原諒自己。」

  之前還信誓旦旦絕不關閉賭坊,哪知沒過多久,他已經開始想到他們家人的未來,如今他什麼都有,就缺平靜幸福的日子。

  在不久的將來,他會有個家、一名妻子,日後還會有他的兒女,遠景看起來挺不錯的,應該比經營賭坊還來得有趣。

  「能想通最好。」算是因禍得福吧。「不過實在太衝動,萬一那位李公子真有心置你於死地,怎麼辦?」

  「只要事關你或是娘,便難以有理智,所以你最好陪在身邊才能看住,懂吧?」往後他也能光明正大帶著,夫唱婦隨,多好。「琥珀,既然已經關閉賭坊,也答應你開出的三個條件,輪到你兌現承諾吧?」

  最重要的是,等兌現承諾之後,就換他來要求履行給他的獎勵。

  聽他提起婚事,殷琥珀面露嬌羞的頭。

  「我想這件事還是交給爹娘作主,他們怎麼決定我都沒意見。」真的要嫁給應子丹,好緊張呢。

  「明天就告訴他們,由他們決定一切。」見低頭含羞的模樣,他只覺心癢難耐,真想快些將吞進肚裡。「琥珀,既然你都決定嫁給,早晚是我的人,不如今晚……」

  「今晚……」眨眨眼,臉蛋更紅。「其實你能歷劫歸來,我便決定要將最珍貴的東西送給你。」

  「最珍貴的……要送給我?」他們倆人真是心意相通。「好啊。」他非常樂意接受。「來吧!」他迫不及待想脫掉彼此的衣物,準備用身體來取暖。

  怎料,殷琥珀卻拿件大氅給他。「走吧。」

  「走去哪?」他滿臉疑惑。

  大冷天的,竟是想帶他上山──這時候上山不覺得太冷嗎?

  他比較喜歡在床上,野外……沒興趣。

  「用不著上山吧,想在家裡比較溫暖也比較安全。」

  「山上清幽,這是我們的第一次……想跟在不同的地方,這回就順我吧?」牽住他的手,一顆心暖洋洋的。

  第一次……好吧好吧,他勉為其難,只要能擁抱的身子,他會忍耐。記得山上有個洞穴,在洞口生火抵禦寒冷應該也成。不過他真沒想到看起來害羞的琥珀行為卻如此大膽,出乎他意料之外。

  「子丹,我明明不好看,身材又圓,究竟喜歡哪裡?」四下無人,正好談心。

  「誰說你不好看?你從頭髮到腳趾都很美,而且善良、單純,正直又毫無心機,有心機的人最惹人厭,像你樣剛剛好,我最喜歡。以後別再說自己不好看,我不愛聽。」

  滿臉酡紅,不敢抬頭看他。

  「害羞啊?」樣這就害羞,那待會兒他將要對做的事不就會讓沒臉見人嗎?

  「才沒有……就是這兒,我們到了。」

  到了?應子丹看眼片空曠的平地,該不會是要在裡做吧?

  有冷耶!

  「這裡適合嗎?覺得到那個山洞比較好。」

  「山洞哪裡適合,這裡正好。」

  應子丹唐生疑心,覺得他倆對於那個珍貴的東西好像有不同的認知。

  「琥珀,你帶上山究竟是想……」

  眉開眼笑地拿出只圓筒狀的東西。

  「叫望遠鏡,可以看很遠的地方,是爹的朋友送給他的,在娘還沒去世前,我們最後一次就是上山來賞星星……這裡的回憶對很重要,所以想把只望遠鏡送給你,跟你分享這個珍貴的記憶。」

  什麼?!

  還以為要將自己最珍貴的處子之身送給他,哪知竟是在寒冬夜裡上山看什麼鬼星星?是有毛病啊?

  他不想看星星,他比較想欣賞白皙嬌嫩的身子。

  「子丹,怎麼?」

  興致勃勃,他興致缺缺。

  「琥珀,很高興你對我如此看重,不過兒太冷,我們還是回到房裡上床取暖吧。」這樣比較實際。

  「不喜歡嗎?想看星星的時候順便聊聊,我們很少有談情的時候。」他們針鋒相對的時候比較多。

  「琥珀,情不是用嘴巴談的,是身體力行。」果真是單純的丫頭,不解人的欲望。「上床,你就能明白有多愛你。」保證讓她三天下不床。

  殷琥珀冷冷注視他。

  「琉璃只要想去哪裡,邵老闆便會抽空帶她去,那你呢?」期待他能對她展現多少情意。

  「比較想跟你窩在床上研究‘活色春宮’。」上官鳴玉的書肆終於進幾本,他立刻買回兩本。

  「我們應該互相瞭解一番。」

  「有關你的一切,我全瞭解,只除身體之外……」收到拋來的白眼,他略略收斂些。「那你是想瞭解哪部分?我必定知無不言。」

  想瞭解他哪裡?嗯……個、那個……有關他的事情,也全都清楚,現在只剩下他的身體……呃,是在想什麼啊。

  「不知道要問什麼。」好像也沒什麼好問的。

  「那不就得,所以,我們還是先來瞭解彼此的身體……」

  「應子丹,你滿腦子都在想個嗎?」

  「是。」他老實承認,絕不欺瞞。

  可惡!「原本還想跟說我曾經喜歡過你。」忍到時,終於想要傾吐心事,他竟然只在乎她的身體?

  「何時的事?」他臉吃驚。

  「唉,既然滿腦子只想著的身體,不要和談心,那就沒什麼好的。天冷,我們下山各自回房睡覺吧。」生氣。

  「琥珀……琥珀,別這樣嘛!現在比較想聽你說你喜歡的事,你說,我一定會聽!」解彼此身體的事情可以晚再,他現在比較想知道琥珀是何時喜歡過他。

  該死,琥珀曾經喜歡過他,怎會有種事他竟不知道?若早知如此,他也不必繞麼大圈,說不定他們早就成親。

  「忘了。」

  「琥珀,你不可能忘這麼快,真的很想知道,快告訴好不好?」

  「……」

  「琥珀!」

  很生氣,絕對絕對不會告訴他!

之後——

  「九輸賭坊」正式走入歷史,「勝利賭坊」那夥人全發配邊疆。

  應子丹變得閒閑無事,某日,他突然想到既然殷琥珀喜歡看書,不如為開間書肆,來討她歡心,二來也省得有藉口去找上官鳴玉。

  翌年初春,他們如願完婚,全國最大的書肆也在祥龍鎮開幕。

  賭坊是「九輸」,書肆叫「十全」。

  附帶提,就在他們小倆口完成終身大事後,某日,左明非突然留書要暫時離開,去外頭流浪陣子,當晚談二生也不見蹤影。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6 00:07:22

番外篇

  補遺——自作孽,不可怨

  昨,不小心跌到洞裡,是應子丹將救出來。

  永遠忘不睜開眼睛看見應子丹的瞬間,內心有多感激以及……喜歡。

  是的,真的好喜歡應子丹,當他抱著的時候,便覺得溫暖、安心,捨不得離開他。雖然他嘴巴很壞、喜歡打架、喜歡跟鬥嘴、欺負,三不五時還會在娘面前陷於不義,不過些都無損他那的英勇之姿。

  還記得是他背著爬出洞口,原來他的背部是那麼寬闊,摟著他的時候,能感覺到心跳得特別快。

  應該便是喜歡吧?

  殷琥珀整晚睡不著,不停想著應子丹的事情,直到亮之際,終於想明白件事——確確實實喜歡上應子丹。

  翌日大早便起床做些糕點,要當作答謝應子丹的禮物,要親自拿來給他,並當面道謝。出門前還特地換上套乾淨的衣服,綁兩條辮子,全身打理得整整齊齊。

  捧著糕,來到隔壁敲門,深深吸口氣,準備待會兒要告訴應子丹自己喜歡他的事情。

  等會兒,屋內沒回應,大門卻是開的,反正兩家經常往來,早不分彼此,便自行推門走進,隱約聽見廚房傳來話聲,正想出聲之際,聽見自己的名字──

  應子丹很不禮貌地噴出剛喝下去的水。

  「娘,你、你剛才什麼?」

  劉翠婉笑咪咪地重複,「你該不會是喜歡上琥珀吧?要不然怎會聽見琥珀失蹤,居然比殷師傅還要著急?」看見兒子那股衝勁,便想起當年丈夫熱烈追求的記憶,果然是父子,對於喜歡的人都是同個樣,喜歡欺負對方,聽見心上人出事,卻是沖第一個。

  「才、才不是,娘別亂。」應子丹轉頭,回避娘親的視線。

  「真的沒有?看琥珀挺可愛的,人又乖巧體貼,等滿十六歲,便能做的妻子,好不好?」

  「才不喜歡!她長得不好看,身材又很圓,根本分不出前後,還是個小丫頭,怎麼會喜歡……」

  否認猶如把劍,狠狠將殷琥珀剛萌芽的愛苗給斬斷,熱情的心頓時熄滅。

  殷琥珀輕輕轉過身,如來時那般靜悄悄地離開。

  喜歡應子丹,可是應子丹卻不喜歡。

  她長得很醜,身材又很圓,分不出前後……低頭看看自己,確實分不出前後,如果不是後腦杓有兩條辮子,大概也猜不出哪邊是前面,不過已不算是小丫頭,都快滿十二歲。

  回到房裡,將早起來的忙碌成果慢慢吃進肚子裡。

  沒關係,不會哭,就算應子丹不喜歡,依然會很大方將他當成朋友,不喜歡也沒關係,他們可以是永遠的朋友。

  好奇怪喔,糕點裡明明摻糖,怎麼吃起來有苦?

  唉!

  那以後……和應子丹還是朋友,嗯,會記著。

  就算他曾經偷吃剩下的糖葫蘆、偷吃啃半的饅頭、偷吃咬口的鹹餅……咦,怎麼應子丹老愛偷吃吃剩的食物?真怪。

  即使他做過些壞事,還是會當他是輩子的朋友。

  糕點,真的好難吃喔!

  補遺二——自作孽之後的報應

  爹愛賭,身為兒的只好多賺錢來貼補家用。

  慶倖的是,爹每回都沒輸很多,要不然他們父倆可要流落街頭。

  今面攤的阿姨很好心,給賣剩下的餛飩,還有好幾團面,可以煮給爹、伯母和應子丹、談二哥一塊吃。

  阿姨人真好。

  專心往前走的殷琥珀壓根沒發覺後頭跟個人。

  前面那個圓滾滾的身子,應子丹一眼就能認出是誰。

  他笑笑地走在身後,想看何時才會發現他的存在,哪知還沒發現,他卻早步看見迎面走來的麗兒,隨即往旁邊躲起來。

  手上捧著食物,殷琥珀快樂地走著,途中遇上麗兒。

  「麗兒姊!」甜甜地打招呼。

  麗兒看見,心情就不好。明明人圓滾滾的,又不討喜,為什麼應子丹老愛在丫頭身邊打轉,難不成……是喜歡?!

  「琥珀,過來。」

  「麗兒姊,什麼事?」

  「問你,你要老實回答,知不知道?」

  她的小腦袋瓜不清楚麗兒姊要問什麼,不過會老實回答,娘做人要誠實。

  「你是不是喜歡子丹?」

  「嗄?!」

  「我是問你是不是喜歡子丹?」

  殷琥珀眉頭皺皺,想下才回答:「不喜歡應子丹。」應子丹不喜歡她,所以她也不能喜歡他。

  「那你為什麼整在他身邊打轉?」

  有嗎?「可能是因為們是鄰居吧。」

  「真不喜歡?」麗兒不信,應子丹長那麼好看,怎會有人不喜歡,見她用力頭,再問:「那告訴麗兒姊,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喜歡的人啊……

  「有啊,喜歡上官鳴玉。」

  先前遇見上官鳴玉,是她不小心撞到他,結果他不但沒生氣,知道她想識字喜歡念書,便要送箱舊書,聽得她好高興。

  「沒事,你趕快回去吧。」聽見滿意的答案,麗兒終於放過她。

  「麗兒姊,再見。」

  太好了,上官鳴玉還明會派人送書過來,好期待、好期待喔!

  殷琥珀邊走邊想著那箱書,愉快地返家。

  應子丹緩緩走出來,神色難看,拳擊上樹幹。

  她喜歡的人居然是上官鳴玉?!

  很好!

  上官鳴玉,恨,應子丹跟結定!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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