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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軒 -【君戀紅顏(下)】《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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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個人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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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4-23 00:04:57
標題:
喬軒 -【君戀紅顏(下)】《全文完》
喬軒 -
君戀紅顏(下)
沒有人能要求皇帝必須專情,季允泛卻改變了歷史!但她,卻不屑一顧,還趁夜逃離他!想甩了他?不可能!即使她躲在天之涯,他也能把她挖出來!不願隨他回宮?行!那麼她身邊的人統統得死!瞧!她這不是乖乖回到他身邊。
但,他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溫柔多情的愛人……封面小語:即使她躲在天之涯,他仍會把她挖出來,但,他再也不是溫柔多情的愛人……
作者:
個人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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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4-23 00:05:43
第一章
元朝大都紫禁城下了朝,忽必烈直奔寢宮,沿路裡也沒閒著的下令──
「小舜子,傳朕的旨意,請睿王爺到寢宮見朕!」
「是!」
「小喜子,要馬房將驄兒帶到中庭廣場來。」
「是!」
「小桂子,要普達克都指揮使準備隨朕出宮。」
「是!」
下達一連串指令的同時,忽必烈已經快步走進寢宮,揮手要所有宮女退下。機靈的 太監總管小玄子公公迅速抱來忽必烈外出的常服,笑道:「皇上,穿這套衣裳可好?」
鵝黃色的絲絹上以昂貴的「渾金線」鑲邊,並以「提花綾」組成的印金絹點綴,顯 出忽必烈「日照龍麟萬點金」的王者不可一世、尊貴至極的風範;流行的褐色素羅衣帶 ,則襯托出他修長完美的身高。
若要去會見皇上的心上人──季允泛大人……不,她現在已不再是「御前行走」了 ,該改口──季姑娘才是。要會見穿淡紫衣裳的俏佳人,皇上這身鵝黃色裝扮既俊逸又 英挺,最相配不過了。小玄子機靈的想。
忽必烈笑笑。
「甭饒舌了,快替朕著裝吧!小玄子。」
「是,萬歲爺!」
邊著手快速地為忽必烈著裝,小玄子邊感歎地想著:真是沒想到呵!季姑娘為了報 家仇,竟毅然決然地女扮男裝進京趕考,不僅考中了狀元,還破例當上漢人中地位最高 的四品「御前行走」,這等堅毅,別說是女人,男人都難以辦到;也難怪皇上會對季姑 娘另眼相看了,她確實有不同於傳統女子的美麗、才學與膽識,這樣特別的女子,皇上 怎會輕易鬆手?所以說啦,季姑娘會成為皇上寵愛的女人,甚至不惜南下只為了留住她 ,這事一點都不稀奇。
試想,她沒有因為皇上的身份而愛上他,甚至在達到報家仇的目的後便不再戀棧官 位,依照自己的生活方式而離開皇上,這樣提得起、放得下的姑娘,別說皇上迷戀不已 了,連他都對季姑娘有著無法言喻的欣賞──當然,只是純欣賞。
此時,小舜子公公恭敬地在寢宮外通報:「稟皇上,睿王爺到。」
「宣!」
忽必烈的皇堂弟,受封為睿王爺的雷季淵走了進來。
「有什麼吩咐,皇上?」
反正每次忽必烈找他準沒好事,而他也早有心理準備了。
忽必烈在內廳一邊正衣冠,一邊說道:「朕待會兒要出去一趟,傍晚才會回宮,所 以──」
雷季淵長得漂亮俊美,那薄唇淡淡揚起一絲笑意,沒有猶豫地接下去說:「所以, 宮中若有任何事情需要裁決,由我代理!皇上,你要說的,就是這些話吧?」
忽必烈縱聲大笑,由內廳走了出來。
「小子,你就算知道,也該給個台階讓朕下吧?」
雷季淵揚揚眉,笑而不答。
對於這個打小一塊兒長大的皇堂哥,他的心思若是猜不出十分,最起碼也有七、八 分,而且,他倆的行事方針更是如出一轍,他與忽必烈心中所想的往往不謀而合──忽 必烈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所以想盡辦法也要拖他蹚政事的渾水。
依他對忽必烈的瞭解,倘若批閱奏章不是皇帝責無旁貸的責任,恐怕他會大方地分 一半的奏章給他。
「毅王爺的住處在大都城內,依皇上騎馬的速度,不需一個時辰即可抵達,皇上卻 要傍晚才打算回宮,敢情皇上去接季姑娘需要半天的光景?」
毅王爺──谷少翼,從小便因政治迫害而流落在外的龍種,也是忽必烈除了丹芺公 主外唯一的親手足。
忽必烈耍賴一笑道:「我想要與她有多一點獨處的時間,你已經有了心愛的王妃, 難道就不能體諒下朕嗎?」
「皇上是要微臣體諒皇上已有三個皇后的難處嗎?」
真刻薄!忽必烈苦笑。
再抬摃下去,準會沒完沒了,他該啟程了。
「好了,季淵,宮裡的事就交給你了……」
話尚未說完,一個太監在門外報道:「啟奏皇上,皇太后回宮了。」
「哦?」
那麼允泛是否也回宮了?少翼可願意認祖歸宗?
「皇太后請皇上到慈寧宮一趟。」
忽必烈與雷季淵交換了一抹不尋常的眼神,而後迅速往慈寧宮而去。
※※※
皇太后神態悠閒地啜著西湖龍井,此時忽必烈隨著太監的一聲「皇上駕到!」的通 報聲步入祥和的慈寧宮。
「兒臣叩見母后萬福金安。」
皇太后微笑道:「平身。一旁坐下。」
待忽必烈坐下後,皇太后微歎了口氣,幽幽地開口:「哀家與少翼談了一整夜,結 果,少翼仍堅持不願接受『毅王爺』的稱號,也不願更改姓氏,認祖歸宗。」
忽必烈笑笑道:「少翼雖然年輕,但是有自己的主見及想法;當年是馮氏帶他出宮 ,並將他養大成人,少翼才得以在那樣的迫害中存活下來,馮氏為了他,終其一生沒有 再孕育其他孩子,少翼不願認祖歸宗,兒臣認為他的顧慮並沒有錯。」
「他是這樣一個懂得感恩的人,哀家甚感欣慰,但他終究是我的兒子啊!哀家怎能 眼睜睜見他如百姓般庸庸碌碌地過一輩子?他可是尊貴的王爺呢!」
「少翼是咱們奇渥溫家的子孫,要他回來也不是全然無法可行,只是需要時間,這 件事情是勉強不來的。」
忽必烈笑道:「其實,兒臣認為沒有生長在帝王之家,或許也是一種幸福,身為平 民百姓也沒有什麼不好,平凡自有平凡的快樂。」
皇太后深深地看了忽必烈一眼,淡淡地道:「哀家不知道為什麼皇上會有這種想法 ,也許與皇上最近迷戀上平民女子有關;哀家已經失去一個兒子了,不希望再失去一個 。」
忽必烈敏感地察覺皇太后的不悅,但仍坦然地迎視她的眼光道:「兒臣並非迷戀, 允泛不只有美麗的容貌,也有豐富而吸引人的內在,我愛她,她是兒臣到目前為止唯一 愛上的女人。」
這是兒子第一次在她面前承認他愛上一個女人。
但是,他對季允泛的「認真」能持續多久?
就如同夫君拖雷,他亦曾對不同的女人吐露過相同愛語,到最後,他依然會愛上其 他更年輕、更美麗的女人。
有幾個男人終其一生只愛上一個女人?而皇帝的專情,又該以什麼來衡量呢?沒有 人會要求皇帝必須專情,因為那不是身為一個皇帝該遵守的法則。
她懷疑兒子會愛季允泛直到臨終的那一刻。
「皇上……」
忽必烈堅決地道:「母后,無論如何,兒臣都要她進宮為妃!」
「你當真這麼愛她?」
「是的,如果她不進宮,就算拋棄王位,兒臣也不在乎!」
皇太后的臉色微微變了。
語氣一轉,忽必烈笑道:「若允泛能進宮,兒臣當然就不會那麼做。」
「烈兒。你忘了先祖遺訓了嗎?漢人霸佔了整個中原數千年,但是政治腐敗,末代 國君昏庸無能!如今蒙古族入主中原,那些卑微的漢族理所當然淪為次等人種。蒙古族 不能步上漢族的後塵,更不能被同化!所以,母后絕不同意季允泛嫁入奇渥溫家族!」
「一個季允泛並不能改變蒙古族。」
「但是,西施卻可以弄垮吳國;貂蟬也可以除掉董卓;唐朝因為楊貴妃而招致國勢 衰微的前事不遠,足以為鑒!」皇太后凌厲地反駁:「不要小看女人的力量,沉迷美色 是國君墮落、怠忽朝政的開始!」
「允泛不是那種女人。」
忽必烈不懂,什麼母后對允泛存有如此深厚的偏見?
「西施在溪邊浣紗時,誰料得到她竟然能毀掉吳國?」
「母后!」
「別再說了,哀家不會同意的;事實上,季允泛今天三更時就離開谷家莊園了,她 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你們不過是玩玩而已。」
忽必烈臉色一白。
「我不信!」
他對她的愛,她不會不知道,否則,又怎會在久別重逢時淚漣漣?
「她向哀家表達得很清楚,她從未想要進宮,也無企圖成為嬪妃;所以,她趁著夜 色離開了。」
「我不信!」忽必烈心臟狠狠地揪疼了。「我要親自丟谷家莊園一趟!」
「去吧!如果要你親眼所見才相信的話,去求證吧!」
忽必烈站了起來,與皇太后對視數秒鐘後,毅然轉身走出慈寧宮。
他絕不相信允泛會背叛他!
無論母后如何阻攔,也改變不了他封她為妃的決定!
※※※
杭州西郊十字教堂闊別了半年之後再度回到這座教堂,允泛心中除了五味雜陳之外 ,更有份難言的溫暖。
當初,她就是在這裡重新找到活下去的力量與方向的。
走進教堂,大廳裡還是沒幾個人,就像數個月來如一日的樣子。
允泛微微一笑,走向那個跪在地上,閉著眼睛喃喃念著玫瑰經的修女。
「修女,我要受洗。」
「啊!歡迎……」
終於有人受到耶穌的精神感召,決定信教了,是嗎?
愛德琳修女欣喜地站了起來,這才發現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她最疼愛的允 泛。
「允泛?!」
她不可置信地叫了出來,她握著她的手,重複地問道:「允泛,真的是你嗎?」
「是我,愛德琳修女。」允泛緊緊地擁了下愛德琳修女纖瘦的身子,帶著微笑回答 。
允泛看看四周,戲謔道:「怎麼還是沒多少人信仰十字教呢?沒去傳教對不對?哦 ,偷懶!」
愛德琳修女被損得笑出來道:「OH,MYGOD!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報仇的事 情進行得怎麼樣了?這次回來打算住多久?在京城裡過得好嗎?他們沒有看穿你是女孩 兒的身份吧?」
一連串追不及待的問題問得允泛頭昏腦脹。
她拉著愛德琳修女走向後院,笑著說道:「別急!我又不會跑掉。先從我打算住多 久的問題開始回答好了;我已經辭官,所以,如果你們還願意收留我的話,我就打算長 期住下來了。」
「你辭官了?」
愛德琳修女圓睜著藍色眼珠,愕然地問:「那,報仇的事……」
「我已經按照大元的律例處置了札蘭達父子,所以,我的家仇算是報了。」
愛德琳修女鬆了一囗氣。
「那真是太好了!沒想到,只花了短短半年的時間就完成了你的心願,上帝保佑! 上帝保佑!」
「嗯,真的是上帝保佑。」
「他們──那些蒙古親貴們,沒有看穿你是女孩兒的身份吧?」
「最先只有皇上知道,之後聽皇上說睿王爺也知道,再來就是一個叫掠影的傢伙, 到最後,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連皇太后、丹芺公主也知道了。」
愛德琳修女聽了差點沒昏倒!
皇上、皇太后、王爺、公主都曉得了,那還有誰不知情?
「然後……你都沒被問罪嗎?」這簡直是奇跡!
沒被問罪嗎?允泛微微苦笑了。
「怎麼了?」愛德琳修女小心地問。
「算是──被赦免了吧!」
「是皇上赦免你?」
「不,是皇太后……不過,也許那不是『赦免』,毋寧說是一種。條件交換比較恰 當。」
雖然允泛雲淡風輕地草草帶過,但是心思細膩敏感的愛德琳修女仍聽出了弦外之音 。
那必然是一段今允泛不願回想的過去,也許還曾經使她痛苦、心碎過,然而,她還 是將那些回憶深藏在心中,寧願自己承受,也不願給別人添麻煩。
可是她既然回來了,就斷然不能抱持把悲傷藏在心中的想法。在這個世界上,她並 不是孤獨的一個人,世界上還有人會像親人一般的關心她!
所有的情緒──快樂的、悲傷的……全部放在心中,她的心負載得了這麼多嗎?
「願意和我談談嗎?」
就像他們見面的第一句話,愛德琳修女再度對她這麼說。
「愛德琳修女……」
她那雙慈祥溫和,充滿包容的藍色眼眸,總是能看見允泛心中堆疊的情緒。
「雖然我不是神父,但是我很願意聽你的『告解』。」愛德琳修女善體人意的說道 。
允泛淡淡一笑。這半年以來的風風雨雨再次浮現眼前,就像記憶的封印被揭開一樣 ,伴隨而來的,是一張她曾輕撫過的、再熟悉不過的英挺臉龐。
是的她的心負載不了那麼多,半年多來,她習慣性的壓抑自己……可是,今天她必 須說些什麼,因為,她累得不想再隱藏了。
「那是一個很長、很長的回憶。」
「不管需要多久,我都願意聽你說完。」
愛德琳修女或許無法解決她所有的問題,可是,她會一直握著她的手,直到她不再 傷心為止……※※※
八月初七是皇太后四十二歲壽辰,由初七子時開始,百到十四日子時為止,歷時七 天七夜的慶典,在整個橫跨歐亞的蒙古帝國中展開。
高麗、吐蕃、大理、緬甸、阿羅思、波斯、塞爾柱土耳其等被人元殲滅的部族,以 及蒙古帝國的臨界國家暹羅十安南、大食,與震懾於大元天威的歐洲國家東、西哥德王 國、東羅馬帝國、拜占庭帝國、鄂固曼土耳其帝國、法苗克王國,均遣使者前往大都紫 禁城納貢。
各國使節在中庭廣場,面向慈寧宮方向行跪拜之禮,並獻上其國家的特產與奇珍異 獸及珍珠寶石、金器、銀器、玉器;獻壽的各國民俗舞蹈,更是一曲又一曲的取悅著嘉 賓。
然而,細心一點的人不難發現,在處處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的氣氛中,忽必烈只有 一抹應酬式的笑容,琥珀色的眼眸中堆疊著沉鬱的色彩。
他坐在皇太后的右手邊,身邊分別圍繞著三位皇后──帖古倫、察必與喃必,以及 幾位嬪妃。身旁的佳人們手上捧著國外進貢的瓜果與瓊漿玉液,柔聲燕語地盼君王展笑 顏。
忽必烈閉了閉眼睛,對於這個無休止的壽宴感到厭倦。
小玄子公公悄悄從後方走出來,附在忽必烈耳邊小聲的說了些什麼,只見忽必烈點 了點頭,站起身來。
「母后,有事需處理,容兒臣失陪一下。」
「嗯。」皇太后微微一頷首。
「兒臣告退。」
眼見忽必烈離了席,大皇后帖古倫來到皇太后身邊,輕聲道:「母后,皇上突然離 席,不知是否與季允泛那個漢女有關?」
皇太后深深地看了皇媳婦兒一眼,淡淡地道:「皇上並非無情之人,總需給他一段 時間平復;你就不用多心了。」
「是。」帖古倫識趣地退下了。
皇太后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她本以為只要讓季允泛離開大都,日子一久,烈兒對她就會慢慢淡忘了。但是,烈 兒對她的思念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與日俱增。
他日理萬機,但閒暇之餘也沒有放棄找尋季允泛的下落。依照種種跡象看來,就如 烈兒所說──這一次,他是認真的!
她是為了遵循祖先遺訓,才強硬地拆散烈兒與季允泛,但是看見兒子日漸消沉的模 樣,不免也有股椎心之痛。
到底該怎麼做才對呢?
這個問題就算她是萬萬人之上的皇太后,也不知如何抉擇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23 00:06:03
第二章
「後來,耶穌基督教蓴諾亞製造一艘方舟,當大洪水來的時候,所有的陸地都被水淹沒,只有諾亞方舟在水中漂流,這就是為什麼人類能夠在那一次的遽變中得以倖存的原因。」
愛德琳修女說完了諾亞方舟的故事之後,教堂裡響起了如雷的掌聲。
但是,教堂的一隅也傳出竊竊私語:「那個叫做諾亞的是色目人吧?不然,怎麼會 有我們這種黃皮官、黑眼睛的後代呢?」
「哎呀,那是說書嘛!說書就是聽著好玩的,不要太認真。反正我們有麵粉可以拿 就好了,管他是真的還是假的。」
愛德琳修女知道這群漢族人民是為了拿麵粉,又把神的神跡當成神話故事,不知道 會不會昏倒?
「喔,原來是這樣喔!」
陶醉在眾人掌聲中的愛德琳修女,理所當然沒聽見這些小小的「雜音」,她用著充 滿感動的語調道:「謝謝,下一次,我將為各位講述耶穌基督為了充滿罪惡的人民而被 釘在十字架上的經過。如果有受到耶穌基督的感召而渴望受洗的朋友,請留下來。最後 ,非常謝謝大家來參加今天的主日學。」
結果,一窩蜂走出禮堂去領麵粉的村民們,沒有人理會愛德琳修女,放她一個人在 那裡自說自話。
等愛德琳修女從陶醉在眾人的掌聲中醒來之後,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教堂早已空空 蕩蕩。
「咦,人呢?」
「領麵粉去了。」允泛笑道。
一旁端著聖體的瑪莎修女歎氣道:「唉!結果這些聖體還是一個也沒有發出去。」
允泛一邊擦著桌椅,一邊安慰道:「別難過,主日學是今天才開始辦的。一時間, 當然看不出來有什麼效果嘛!」
「為什麼我覺得村民好像是來領麵粉的,而不是來聽我傳道的?」愛德琳修女疑惑 地問。
這是事實嘛,不過允泛不忍心傷了老人家的心。
「別想太多了,沒那回事。我覺得你說得很精彩,是真的?」
「真的嗎?我有點緊張,因為我沒有一次對那麼多人傳教的經驗。」
一旁的瑪莎修女問道:「允泛,聽說皇上定了一個叫……叫什麼『喇叭教』的作為 國教,是不是有這麼回事?」
「是『喇嘛教』吧?」允泛失笑,隨即回道:「是有這麼一回事。」
「唉!那我們的傳教工作不就難上加難了嗎?」
雖然皇帝沒有嚴格要求人民信奉喇嘛教,可是,他都已經欽定喇嘛教為國教了,誰 還敢明目張膽地信其他教?
愛德琳修女豪氣地拍拍瑪莎修女的肩膀,笑道:「不要灰心!我一定會用我的口才 讓村民們感受到耶穌基督的感召,進而加入信教的行列!」
是嗎?那前途不就更加灰暗了?
搖搖頭,瑪莎修女把聖體與葡萄酒端進屋裡去了。
愛德琳修女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開口:「對了!提到皇上,我就想到你,允泛。 」
「什麼?」
擦著椅子的允泛抬起頭來,用藍色粗布衣裳的袖子擦擦汗。
「我把你與皇上之間的事情想了又想,覺得你離開他實在是件不智之舉。皇上他肯 為了你放下一切,到江南來接你回大都,這就證明他對你是認真的,你卻因為皇太后的 幾句話,就逃回這裡,拆散一段姻緣,別說是我了,連上帝也看不下去。」
允泛看向愛德琳修女,淡淡地道:「不管是不是不智之舉,我都已經離開了。」
現在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了,不是嗎?
她是漢女,漢女就是漢女,永遠也不會有飛上枝頭成為鳳凰的一天。如果她不顧一 切投進忽必烈的懷抱,結果就是要面對來自各方的壓力──皇太后、皇后、以及所有蒙 古親貴,只因忽必烈為了她破壞蒙古族訓,而惹來一連串爭執。
不願見到忽必烈為難,所以離開他,對他們兩人都好。
愛德琳修女歎了一口氣。
唉!允泛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不會替自己著想,她光顧著維護忽必烈,不讓他為 了她而為難,怎麼就沒想過幫幫自己呢?
「允泛,你真的就這樣,打算不再與皇上見面了?」
允泛笑笑。見了面又如何?只會增加彼此的痛苦而已;既然如此,不要相見不是比 較好嗎?
再說,忽必烈並不知道她現在住在教堂的修道院裡,所以,他們要再見面,實在是 不可能。
「大概不會有相見的機會了吧?上回他南下找我,是因為掠影告訴他我的所在位置 ;這次,我身旁可沒有掠影,沒有人向他通風報信,而我又不可能回北方。」
愛德琳修女沉默了片刻,又道:「我一直想問你,是什麼原因讓你這麼堅強,連皇 太后要你離開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我不是堅強,只是很明白自己的斤兩,很認分而已。」
允泛重新擰了一條抹布,蹲下身子邊擦椅子,邊回答。
「我早就知道忽必烈不會屬於我。他貴為天子,是九五之尊,像他這樣高高在上的 人,怎麼可能屬於這麼平凡、一無所有的我?我只是個平凡的女人,渴望一個安定而平 凡幸福的家庭,就像我的爹娘一般,相互扶持。
「但是,忽必烈他不同,他目前有三位皇后,數位嬪妃,還有後宮佳麗三千人,這 麼多人要瓜分忽必烈的愛,每個人所能得到的,微乎其微;而我很自私,我不願意與別 人分享我的丈夫,然而愛上忽必烈,就注定無法獨佔他的愛,所以,我選擇退讓。」
「允泛……」愛德琳修女輕輕歎息。
「離開他我也會心痛,我並不是『眉頭也不皺一下』的離開,只是,這種痛苦放在 心裡面就好了,久了,就會淡忘了。」
愛德琳修女搖搖頭道:「刻骨銘心的愛情,並不會因為時間而漸漸淡忘,我怕你反 而會因為時間越來久,而加深那種心痛。」
「或許吧!」
她下意識地撫摸腳踝上的銀質鈴鐺。
她不知道鈴鐺是何時被忽必烈套上的。她原本想解開,但是她發現,銀煉上有一個 製作得極為精巧的鎖,如果沒有鑰匙,是絕對解不開的。
不管忽必烈把銀煉鎖在她足踝上有什麼用意,這都是他留給她唯一的紀念。
「雖然痛,但是我並不孤獨。」允泛朝著愛德琳修女綻出一抹笑靨,「因為我有你 們,還有上帝。」
愛德琳修女摟摟她的肩,感動的笑道:「我們會一直陪著你。」
「我知道你們會。」
可親、可愛的修女們,是上帝賜給她的家人,這一點,她從不懷疑。
※※※
闇黑的夜,伴隨著勁雷與大雨,席捲整個江南。
僅僅兩天一夜的時間,長江江水暴漲,杭州與長江相連接的運河跟著氾濫成災,轉 眼杭州城內成了一片水鄉澤國。
坐落在郊區半山腰的小教堂,雖然得以倖免於難,但是,也擠滿了無家可歸的災民 。
「怎麼辦?雨再這麼下,什麼時候才能重整家園?」羅蘭修女抱著幾件薄毯,憂心 忡忡地道。
「是啊!」瑪莎修女看著窗外的大雨與晦暗的天色,擔憂地道:「而且,我們的存 糧所剩不多,真不知道夠不夠維持三天。」
「是啊!」羅蘭修女頗有同感地微喟道。
沒有糧食,這才是最大的問題哪!
兩人開姶將薄毯分給災民御寒。
愛德琳修女照顧完一個溺水受驚的小女孩後走過來,問道:「草藥夠不夠用?」
「幸虧平常允泛研究醫書時採了不少,不過,時間一久,恐怕也不夠用。」瑪莎修 女回答道。
「這樣啊!」愛德琳修女看見允泛替一個七旬老翁包紮完傷囗後,將她拉到旁邊, 小聲地將目前教堂的窘境告訴她。
「我們需要補充物質。」
允泛側著頭想了下。
「山上應該有些野菜、果子、野菇可以充飢,等雨小一點的時候,我們需要幾個強 壯的村民幫忙上山找食物;我也該再去摘些草藥回來。」
愛德琳修女點點頭。
「我想……我們是不是該砍些樹木造幾艘小舟,如果雨還是下個不停,必須趕快向 外界求援才行。」
「啊,真是個好辦法!李老爹一家人擅長木工,可以請他們幫忙。」
「季姑娘!」
負責在外頭巡視的阿健抱著一個渾身濕透、臉色蒼白的孱弱婦人衝了進來,喊道: 「快幫她看看!她正發著高燒!」
「來了!」
愛德琳修女立刻打了一盆水跟了過去。心忖:幸虧教堂裡有一個精通醫理的女大夫 ,否則,她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呢!
※※※
忽必烈像頭野獸般暴躁易怒。
事實上,打從知道季允泛不告而別之後,他的脾氣就像是不定時爆發的火山,有的 時候瘋狂作樂,當他發起怒來簡直是天崩地裂,宮中像籠罩著不安定的氣壓,每個人莫 不戰戰兢兢。
忽必烈越想甩開縈繞在腦中的那抹倩影,卻越是逃脫不開那抹深藏在心中又瘋狂又 痛苦的愛戀。
他不懂!為了見她,他可以丟開一切南下杭州──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愛到如 此不顧一切,他寵她、愛她,甚至想要羈絆住她。
他以為他對她的愛已經表現得很清楚了,而她是怎麼回報他的?
她不告而別!
沒有留下隻字片語,連留下一個口訊也沒有,她完全不顧他的心情、不顧他的感受 ,還特地選在半夜逃離他!
他以為他們是心意相通的!到底還有什麼問題讓她必須藉由離開來解決的?
她背叛了他!
她以為逃離他,他就拿她莫可奈何了嗎?
不!她休想!這一輩子他絕不放手。她像一隻美麗的鳥兒,就算要築一座金絲籠來 囚禁她、打造枷鎖鏈住她也在所不惜!如果這樣還不夠,他就折斷她那雙愛飛翔的羽翼 ;再不夠,他要連她的雙腿也一併打斷!
誰教她背叛了他,這是她自找的,她得為她的行為付出代價!
「普達克!」
「臣在。」
「叫掠影來見朕!」
就算翻遍大元的每一寸國土,他都要把季允泛找出來!
「不必叫了,我來了。」
說著,掠影從窗外閃了進來。他這個人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皇上已經火大得幾乎把 整個紫禁城燒成焦土,他再不識相一點,很可能會成為忽必烈洩恨的對象。
「朕要你找的人有沒有消息?」
「哦,那個啊……」掠影心虛的看著忽必烈。
他是找到了,因為要找允泛並不難,他查出她要考科舉那一段時間是住在杭州郊區 的十字教教堂裡,離開大都之後,她必然是回到那裡去了,在親自去求證後,他證實了 自己的猜測,可是……他實在不敢照實稟報耶!
皇上氣得看起來就像不會放過允泛的樣子,允泛與他曾有同僚的情誼,如果向皇上 說實話,允泛恐怕會很慘。
可是不說的話,遭殃的可是他耶!
忽必烈瞇起冷冽的厲眸,陰沉沉地道:「說!」
「還……還在找……」
「啪!」的一聲,忽必烈擊碎了一隻書櫃。
「你說是不說?!」
他已經沒什麼耐心了!
掠影以找人聞名,區區一個女人他會找不到?
他認識掠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他以為他會相信他的鬼話?
掠影有怎樣的能耐他可是一清二楚!
「好,息怒!我說就是了。」對不起啦!允泛,為求自保,我只好出賣你了。掠影 在心底向允泛道歉。
「她現在在杭州郊區的十字教教堂內。」
「杭州?她果然又是回杭州去了嗎?」忽必烈向外面吼道:「來人!」
「在!」
「備馬!」
「遵旨。」
掠影馬上就知道忽必烈打什麼主意,他不可置信地叫:「皇上。你……你要親自去 找?」
忽必烈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道:「你,給朕帶路!」
「可是,太后那邊──」
「你以為朕會笨到讓太后知道?」
南下杭州他勢在必行,絕不容許任何人阻撓他!
「在朕準備外出的這段時間,你給我想辦法,讓季淵安排太后到映月別業小住。」
「要用什麼理由?」
「你自己想!」
丟下掠影,忽必烈走出御書房。
真是個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啊!
原本以為皇上將允泛帶回大都之後,從此就風平浪靜了哩!沒想到事情會急轉直下 到這種地步。
他實在想不透為什麼允泛要離開?結果把理智冷靜的忽必烈給惹火了,最終受害者 卻是他!
他到底是招誰惹誰、什麼跟什麼嘛!
掠影忍不住顧影自憐了起來。
※※※
一連下了十天的大雨終於停了,積水區也漸漸退去,過了幾天,土地上也冒出綠油 油的嫩芽,大地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所有的房子都要重建呢。」
愛德琳修女下山到平地,歎息地看著破屋殘瓦,想要整治這塊地、重新開墾,可要 費不少功夫。
「呵呵,沒關係,這總是一個新開始。」老村長回答道。
「是啊!」
人類的創造力超強,沒什麼好擔心的。
「不管怎麼樣,非常謝謝你們十天來的辛苦。」
以前他們都以為十字教是個邪魔歪教,沒想到看似柔弱的修女們竟然樂於助人,即 使面對無米之炊的窘境,依然笑臉迎人地照顧傷者,並想辦法找尋物資。
「不,舉手之勞而已。辛苦的是允泛,她又是診療又是準備藥材,已經有好幾天不 曾合眼了。」
「季姑娘在江南一帶素有『玉面觀音』的雅號呢!她真是個好姑娘,之前她家突生 變故,大家都很難過,幸虧最後行台父子遭到報應了,真是大快人心哪!」
愛德琳修女笑道:「可不是嗎?」
現在一切都恢復平靜了,再怎麼困厄的逆境都挺過來了,未來的日子應該會很平順 吧!
「村民們打算在這一帶再建一座禮拜堂,這樣以後去聽道就不用上山了。」
頓時,愛德琳修女的眼睛亮了起來!
「這是真的嗎?那太好了!」
她就知道只要她們努力,這裡的居民遲早會信主的!
「愛德琳修女!愛德琳修女!」
羅蘭修女七氣不接下氣地從山上跑下來。
「羅蘭姊妹,我告訴你──」
愛德琳修女興奮的要將村中即將達一座禮拜堂的好事告訴姊妹淘,但卻被羅蘭修女 打斷。
「聽我說,允泛……」
「允泛怎麼了?」
「有兩個從大都來的公子,想要強行帶走允泛!」
「喔!上帝!」
愛仙琳修女一聽,當場臉色發白,匆匆忙忙地趕回山上的教堂。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允泛回到杭州已經將近一個月了,京城那邊還有什麼動作?
「我也不清楚,可是……從大都來的公子似乎來意不善。」這下聽得愛德琳修女更 是心驚膽戰。「天哪!希望允泛別出什麼事才好!」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23 00:06:25
第三章
允泛跪坐在地上,將從山上採下來剩餘的草藥依照屬性加以分門別類,有些可以拿來曬乾磨成藥粉;有些可以切斷、切片備用;有些可以搾汁作成藥水,以備不時之需。
抱起一束有袪風、化痰與鎮痛功效的石菖蒲站起來,冷不防的眼前一片暈眩,想起 來自己已經好幾天未曾合眼了……才這麼想的同時,她整個人像失去重心一樣向後倒去 ──「啊!」
她並沒有如預料般跌坐在地上,一雙有力的手及時接住了她的身軀,將她抱在在懷 裡。
「謝謝。」
允泛粲然一笑,抬起頭來,不期然卻被對上一雙冷冽陰鷙的厲眸。
奇怪,她怎麼眼花了呢?
她揉揉眼睛,努力的想看清楚幻象的真面目,可是,不管她怎麼試,那抹幻象只有 越來越清晰,根本無法磨滅。
那抹英挺俊美的幻象,漂亮狹長的眸中盈滿慍怒、痛楚與令人心痛的愛戀,栩栩如 生,看得允泛都心悸了。
她想伸手觸摸那張她朝思暮想的臉孔,可是又怕一旦伸出手,連幻象都不見了,所 以遲疑地縮回了手。
她的反應令忽必烈心中怒火更熾。
她連碰他一下都不願意嗎?
他憤怒地抓住她欲縮回的皓腕,反剪了她的雙手,箍緊了她纖細的身軀往懷裡帶。
允泛被嚇住了。
他不是幻象!
「你還要躲我到什麼時候?」
忽必烈低吼完,猛然地俯下頭,粗暴地吻住了她。
允泛吃驚地瞠大雙眼。
他不是幻象!他是活生生的!
他吻疼了她的唇,抱疼了她的身子,她可以感覺到他的體溫與心跳,在他狂野氣息 的籠罩裡,她知道──他來了。
喜悅與感傷在她心中翻滾騰湧,久久不能平息。
她根本不敢奢求還能與他再相見,總以為只剩下回憶與她作伴,直到淡忘了為止。 然而,當他真切地出現在她面前,她才知道她的思念有多麼深沉。
狂猛地掠奪她口中的芳香,許久,他離開了她的唇,抬起她絕美的臉蛋,冷聲質問 :「回答我!什麼要不告而別?我們之間有什麼不能解決的問題讓你必須離開我?當母 後告訴我,你對我的感情只是玩玩而已,你不願進宮,也不願成為我的嬪妃時,你知道 嗎?我的心在淌血!」
允泛睜大了雙眼道:「我是說過我不願進宮,不願成為嬪妃,但是,我從來沒有玩 弄過你的感情!」
忽必烈挑眉,冷笑一聲:「哦?這麼說,是太后在撒謊?那麼,你告訴我,太后為 什麼要欺騙我?」
「皇上,我……」
太后會無中生有的捏造謊言,無非是為了忽必烈,他為了見她可以不顧一切二度下 江南,顯而易見,她的存在只會妨礙忽必烈;如果沒有她,忽必烈會是一個明君,而不 會招來「沉溺美色、怠忽朝政」的批評。
忽必烈對她有著強烈的佔有慾,今天他可以不理朝政南下見她,往後他還會做出什 麼更瘋狂的舉動?
太后的顧忌不是沒有道理,她也不願忽必烈為了她而遭受批評,所以,她又怎能拆 穿這一切?如果教他死心,可以讓他回宮安安分分地當皇帝,那麼,就讓他恨她吧!
「回答我!」
允泛看著他,輕聲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多做無謂的解釋了。是的,我承認我 說過,因為我不愛你。」
愛上一個皇帝……好累呵!她已經沒有勇氣再付出感情了,就讓一切結束吧!
忽必烈臉上血色全無,不可置信地抓住她纖弱的肩,暴吼:「你撒謊!我不相信! 絕不相信!」
他寧願相信是母后撒了謊,至少允泛是愛他的,可是,為什麼真相不是如此?!
忽必烈的模樣揪疼了她的心,但是她沒有退路,她寧可背負他的怨恨,寧可背負負 心的罪名,也不要忽必烈受人指責。
允泛露出一個淡漠的笑容,伸手捧住他卓絕的臉孔。
「皇上為什麼不相信?太后一言九鼎,她說的話豈能質疑?請皇上回宮去吧!我們 最好別再相見了。」
「我要你與我一起回宮!」
允泛輕輕地搖頭道:「我不想去。而且,我不愛皇上,我不明白進宮有什麼意義。 」
「你屬於我,今生今世,就算我恨你也要你留在我身邊,至死方休!」他打橫抱起 她,冷淡而苛刻地道。
「我不要!放開我!放開我!」
她不能也不願回宮呀!太后饒了她的死罪,條件就是永遠離開大都,她都說她不愛 他了,為什麼他仍不肯放她走?
忽必烈對她的反抗完全無動於衷,抱著她走出教堂,對著掠影道:「回宮!」
「不要!我不去!求求你放開我……嗚……求求你……」允泛無助地哭了起來。
她豆大的淚珠一顆顆滑下臉頰,嚶然啜泣的聲音狠狠地擰痛了他的心,但仍改變不 了他的決定。
「請你放開她!」愛德琳修女從山下趕了回來,生氣地說道。
忽必烈冷冷地道:「她是我的女人,我要帶她走!」
「她不適合在宮中生活,那會要了她的命!」就像籠中鳥,她的生命力會逐漸流逝 。
「讓我告訴你,修女。」
忽必烈瞇起厲眸,如惡魔般低語:「她的命是我的!我高興將她囚禁在宮裡,她就 必須待在宮裡;如果她不乖乖收斂起她那雙喜歡翱翔的翅膀,我就鏈住她,若這樣她還 不安分,我會折斷她的翅膀、打斷她的雙腿,只為了留住她,你聽清楚了嗎?」
「你……你簡直就是惡魔!」
愛德琳修女打腳底升起一股寒意,看他的表情,她知道,他是認真的!
他冷笑了下。惡魔?也許。
「泛兒是心甘情願跟我走的,修女。」
「胡說!你根本沒有讓她有選擇的餘地!」
「是嗎?」
忽必烈冷笑,放允泛下地前,在她耳邊溫柔低喃:「你應該知道大元的國教是喇嘛 教吧?如果你反抗我,我就把這間教堂拆了,所有的修女以邪教使徒的身份送到火刑場 ,聽清楚了嗎?」
允泛震驚得微微發抖。
忽必烈已經徹底的被激怒了,而她必須付出代價。
「允泛,過來修女這邊。」愛德琳修女張開雙手,輕柔地喊著。
「我的小鳥兒,過來!」忽必烈連勾勾手指都懶得動。
允泛看著愛德琳修女,一個勁兒的掉眼淚,卻什麼都不能說。
「允泛,不要怕,來修女這邊。」
忽必烈有些不耐煩了,警告般地提高了聲音:「泛兒?」
允泛含淚低語:「愛德琳修女,對不起……」
在修女們怔然的目光中,允泛顫抖地走向忽必烈。
忽必烈健臂一摟,抱她入懷,對著愛德琳修女道:「我給了她機會,這是她自己選 擇的──自投羅網。」
「允泛,你為什麼……」
羅蘭修女正要發問,卻被愛德琳修女制止了。
「蘿蘭姊妹,別再說了。」
忽必烈抱著允泛翻身上馬,對修女們拋下一記冷冽眼光後,對掠影道:「上路!」
「是。」
馬兒撒開四蹄,如疾風般奔馳而去。
目送著他們離開的羅蘭修女不解地問:「我不懂,什麼允泛會選擇跟他走?」
「因為他威脅允泛。那個男人……應該就是當今皇上了吧?」
基於對允泛的瞭解,愛德琳修女知道允泛寧願自己受罪,也不願連累別人。
「允泛那個傻孩子……」凝視著越來越遠的人影,羅蘭修女不禁掉下淚來……※※ ※
忽必烈的大手強硬地扣在她的腰際,允泛只能被動的靠在他懷裡。
她跟著忽必烈走,修女們一定很不能諒解吧?也許她們會覺得她不知好歹,因而對 她感到絕望吧?
允泛不自覺地眼眶泛紅,凝在睫毛上的淚珠搖搖欲墜。
可是,除了跟著忽必烈走,她沒有第二個選擇,如果她一個人可以換得所有人活命 的機會,那麼她絕不後悔。
與忽必烈分別了近一個月再重逢,早已日趨平靜的心湖,再度因他的介入而掀起漣 漪。
再見到他的感覺依然是那麼震撼而強烈,曾經是那麼熟悉的男人,今天再見面,卻 如此陌生得令人心慌。
過去的忽必烈霸氣而愛得不顧一切,狂烈得已令她來不及喘息;但是現在的他令人 恐懼,他的愛開始變得充滿惡意、冷漠、瘋狂、報復與嘲謔。
她害怕──現在的忽必烈根本是她所陌生的,他對她不再是愛,而是恨與佔有。
他會變成這樣,全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如果他們從來就不曾相遇過,今天的情況會 不會好一點?
天色漸暗,再往前是一座茂密森林,荒無人煙。
忽必烈沒有再往前走,他在一座大型客棧前停住,抱她下馬。
一見到客倌上門,店小二立即笑著迎上前。
「三位客倌裡面請!要用膳,還是投宿?」
掠影回答:「先用飯,再給兩間上房。」
「是!」
整頓飯的時間裡沒有人開口。
允泛頭也不抬地默默吃著飯,忽必烈幾乎連筷子也沒動,手上執著酒懷,銳厲的眼 眸從來沒有離開過身旁的人兒。
這情形看在掠影的眼裡,只有暗暗叫苦。
原本以為找到了允泛,至少忽必烈不會再那麼冷冽,沒想到情況根本沒有改變,這 下他可害慘了允泛!
任誰都看得出來,忽必烈的情緒在冰點附近徘徊,允泛承受得了他的怒氣嗎?
忽必烈凝視著她柔美的臉蛋,一股熟悉的欲潮在心中蔓延……愛得越深,對她的恨 就越深,愛戀與恨意同時煎熬著他的心,隱隱作痛。
愛也罷,恨也罷,她是他今生唯一動了真情的女人,這輩子即使是死亡,他也不放 手!
忽必烈突然大手一伸,扯住了她織細的皓腕。
「啊!」碗筷從允泛手中滑了下去,打翻在桌上。
她驚愕地看向忽必烈。
掠影嚇了一跳,開口道:「少爺?」
忽必烈沒有理他,揚聲喊:「小二,帶路!」
「是,客倌請往這邊走!」
掠影怔然看著忽必烈強硬的拉著允泛上樓,然後歎了口氣。
他可以想見兩人回房之後必然會上演的戰爭,因為他看得出來,忽必烈的情緒已經 到了一個臨界點,亟欲宣洩。
明明是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麼會弄到這個地步?這到底是誰的錯?連他這個旁觀者 都弄不清了。
※※※
「就是這兒,客倌若有其他需要,隨時吩咐一聲。」店小二說完便退下了。
忽必烈打開房門,讓允泛進屋,然後關上門。
屋內沒有點燈,但是窗外的月光斜斜地射進屋內,並不顯得黑暗。
忽必烈用那雙冷漠得幾乎不帶火氣的琥珀色眼眸深深地凝視著她,允泛心跳得飛快 ,有絲難堪的避開他的視線。
就在此時,忽必烈漫不經心的開口道:「你記得嗎?一個半月前,我曾經拋開一切 到江南來找你,抵達江南的時候已經是夜晚了,那一天的月光,就像今天這般明亮。」
他走近允泛,托起她的下巴,再度與她的視線相對,而後緩緩地俯下頭,就在雙唇 貼近的那一瞬間,允泛別開了臉。
「不要……」
在撕破臉之後才來舊事重提,這麼諷刺的對比,忽必烈根本存心要折磨她。
他箍住了她的腰肢,拉近彼此的距離,唇邊帶蓍殘忍的諷笑。
「為什麼不?過去你不愛我都可以與我上床,不是嗎?」
允泛瞪大了眼睛,心像被一把利刃穿透般痛苦不堪。
她幾乎不敢相信忽必烈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為什麼露出那種表情?難道我說錯了嗎?」
他強硬地吻住她的櫻唇,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迅速地解開她的衣裳,扯掉她的布 衣裙,然後褪掉自己的衣衫,與她裸裎相對。
他將她釘在牆上,以膝蓋分開她的雙腿,將他的亢奮貼近她。
「不要……放開我!」
她不要他當她是娼妓!她不要他這樣對待她呀!
忽必烈冷笑道:「欲擒故縱,嗯?女人都喜歡來這一套,不過無所謂,反正我是個 中高手。」
他將她的雙手抓環在他肩上,然後握著她修長誘人的玉腿勾住他抬起的腿上,而後 他的手滑向她最私密、柔膩的地方愛撫著……允泛如觸電般顫抖,驚懼的淚水瀰漫了雙 眸,她瘋狂地捶打他。
「住手!住手!不要……」
「你不喜歡?那這樣呢?」
他捧住她禮滿的雙乳,含住了粉紅的蓓蕾。
「不!不!放開我……」
成串的淚滴滑下了她的臉頰,泣不成聲。
他的唇離開了她,托起她的臀部向他貼近,與他火熱的亢奮密合,傾身吻著她的淚 。
「你為什麼哭?」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你變得好殘忍……」允泛抽泣著。
忽必烈瞇起冷冽的厲眸,在她耳畔溫柔呃喃:「我殘忍是因為……我恨你。」
是誰讓他變成這樣的?是她啊!她是他這輩子唯一動心的女人,但她卻狠狠地玩弄 他!
她帶給他的傷口永遠也癒合不了,如果他一輩子都要帶著這個傷痛,這筆帳就讓她 的身體來償還!
他狠狠地吻住她,一個用力的衝刺,挺身佔有了她。
忽必烈可以察覺她的痙攣與顫抖,但是此時此刻他不想溫柔,他只想拋開一切,狂 野地待她!
在他強而有力的抽送下,一波又一波的快感蔓延到允泛的四肢百骸,使她無法站立 ,幾乎癱軟。
他抱緊了她的身軀,她柔軟的膚觸惹得他慾火高張。
他的手瘋狂地撫遍她的每一寸肌膚,沉溺在如同遊走在生與死邊緣般的狂潮裡── 「啊……嗯……」
她無力的呻吟全被他含進嘴裡,他寬闊的胸膛緊貼著她的柔軟,從他身上傳來的熱 力幾乎使她融化,他的舌緊緊地糾纏著她,任憑她抗拒、躲避,也逃不開忽必烈的鉗制 。
數天的無眠勞累與忽必烈的掠奪,使她筋疲力竭,她再也沒有力氣與忽必烈相抗衡 ,她就像是被鷹隼所擒住的金絲雀,渺小脆弱的毫無招架之力。
他恨她……這句話不斷迴盪在她的耳邊,傷得她的心鮮血淋漓。
然而……這不是她早就料到的必然結果嗎?
隱藏起自己的心,用無情冷漠的態度面對他,活該要接受他的侮辱與殘忍的對待, 畢竟「玩弄」了他感情的,是她呀!可是,為什麼明明知道會這樣,她仍然會感到心痛 呢?
如果兩人不要再相見就好了,至少,她還可以帶著美好的回憶,度過每一個平靜的 晨昏。
可是,今日一見,未來迎接她的就是他的狂風暴雨,永無寧日……終於,忽必烈抽 離了她的身體,雙手支著牆,一雙瀰漫著情慾的雙眼邪惡的瞅著她,而後揚起輕佻的笑 意道:「怎麼不反抗了?你屈服了嗎?」
他托起她美好的下巴,啄吻了下她的唇。
如果不是她的背靠著牆壁來支撐,她真的會癱軟在他面前。
「不要碰我!」
他已經不是原來的他了,他對她的每一個舉動,都只是在羞辱她而已。
忽必烈收斂起可惡的笑容,抱起她,粗暴地將她扔到床上,在她來不及逃開的時候 ,用他的胸膛壓住她,將她困在身下,無處可逃。
他凝視著她,眼神凝聚著風暴!
忽必烈痛苦的吼道:「你早已是我的人了,不是嗎?為什麼現在要抗拒我、逃避我 ?你為什麼不像過去一樣,哪怕是虛情假意的愛我也好!」
他痛苦的怒吼,再度使她的淚水迷濛了雙眼。
我愛你……我深愛著你呵!可是,我不能說啊……親人死在蒙古人的手中,使得她 發誓絕不成為蒙古人……所以,她就斷然不會進宮成為他的妃,當然,太后也絕不會准 許她入宮的。
但他愛她愛得太瘋狂,她不進宮,他甚至可以放棄王位!
所以呵!為了他的地位,為了他與太后之間的和睦,她只好選擇傷害他。
允泛狠心別開臉,閉上眼睛,不看他那雙使她心疼的眼眸。
忽必烈捧住她的臉,暴吼:「我命令你睜開眼睛!看我!看著我!」
允泛被動的看著他,承受著凝視他時甜蜜的折磨。
「我第一次對一個女人付出我的感情,從我們第一次相遇開始,我就深深地愛上你 。我用盡一切心機留住你,我出自真心的想要寵你、愛你,但是你卻狠狠地玩弄我,然 後丟開,踐踏我的真心,將我的感情棄若敝屣!」忽必烈的聲音痛苦得像是來自地獄深 淵,一字一句椎心泣血,「告訴我,如果你過去都在虛應我的真心,為什麼不再繼續欺 騙我?」
他的剖心表白令允泛的心狠狠地抽痛起來!
她壓抑著椎心刺痛,喑廢地開口:「因為……我厭倦你了,皇上,請你放開我吧! 讓我回去屬於我的地方,我求你……」
她的每一句話都殘忍地擊垮了他,他覺得……他的世界在崩毀,而他的心……也死 了。
「你是我的人,就是死,我也要抱著你下地獄!我不會放手,也不會讓你好過的! 」
他充滿報復地吻上她的唇,然後蜿蜒而下吻著她的雪頸、她豐盈的酥胸、她平坦的 小腹,以及她那甜美得令人致命的地方……他在她雪白柔嫩的嬌軀上烙下屑於他的印記 ,那是他的宣告,他的佔有!
她明明就在他的懷中,他可以嗅到她的髮香,可以聽見她顫抖的呢喃,可以看見她 的美麗,可以感受到她的心跳與溫熱,為什麼就是觸摸不到她的心?
他愛她愛得無能為力,他已經不知道還有什麼方法可以讓她交出她的心了……到了 這個地步,他為什麼仍然不肯覺悟?
他好恨、好恨她說不愛他時的決絕,可是,由這層恨他知道,他對她的愛有多深… …終究,他還是放不開她呵!
忽必烈抬起頭,凝視著她的眸,心碎地埋入她的發中,挾著恨意、憤怒、痛楚與太 深、太重的愛,再度佔有了她。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肯愛我?!」
他嘶啞地在她耳邊狂吼,把允泛早已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心,撕成一片一片,灑落在 闇黑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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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23 00:06:49
第四章
忽必烈帶她北上的七天中幾乎不與她說話,即使有,不是夾槍帶棒,就是冷嘲熱諷。
允泛知道他恨她入骨,所以不斷以言詞刺傷她;他仍然與她夜夜春宵,對她的侵佔 依然火熱,他喜歡看著她天人交戰,卻一次又一次屈服在他的挑逗之下。
第八天他們抵達大都城內,只須再半天的行程,就可以進入紫禁城。
當睌,他帶她住進招待外國使節的行館裡。
奴僕們端了酒菜,放在「瑄月居」的桌上。
丫鬟們立刻上前為忽必烈倒酒。
忽必烈手一揮,道:「朕不需你們服侍,下去。」
「是。」
丫鬟們欠身一福,帶上門退了下去。
偌大的瑄月居裡,只留下季允泛與忽必烈兩人獨處。
忽必烈在桌前坐了下來,看了一眼站得離他遠遠的允泛,冷聲道──「過來!」
允泛驚跳了下,這使得忽必烈莫名地惱怒了起來。
「我叫你過來!」
允泛走了過去,忽必烈大手一伸,讓她坐在他的腿上。
「倒酒。」
允泛依言斟了一伓酒,忽必烈執起酒懷,送到她的唇邊,命令:「喝下去。」
他要看她醉酒後的媚態。
「我不會喝酒……」
忽必烈的眼眸閃過一抹微慍。他舔吮著她的耳垂,加重了語氣道:「我要你喝!」
只喝一杯的話……她應該撐得住吧?
允泛接過酒懷,大大的眼睛看著他,而後認命的喝下。
又苦又辛辣的液體滑入她的喉嚨,迅速在她體內燃起一把火,像是一股熱燙的氣在 她腹中翻攪。
「再喝一杯。」
他斟了一懷酒,送到她唇邊。
吮泛搖頭,說什麼也不肯再喝。
「皇上,我……不能再……」
忽必烈強硬地灌她酒,根本不理會她的話。
「不……不要了……」
向來滴酒不沾的她,此刻肚子隱隱作痛,使她難受得蹙起了黛眉。
他存心折磨她,而且她知道,這只是一個開端而已。
「不要壞了我的興致。」他警告地道。
允泛顫抖地拿起懷子喝乾了酒,但酒一下腹,她整個腹部便劇烈地抽痛起來。
「好痛……」酒杯從她手中應聲跌了下去。
忽必烈震驚地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捧著她的臉急問:「你怎麼了?」
允泛搖頭,跌跌撞撞地站起來,走了幾步,她便虛軟地往後倒去。
「允泛!」忽必烈接住她的身子喊道。
允泛想對他笑笑,告訴他沒事,但是卻忍不住湧起一股噁心的感覺,按著便轉向一 旁嘔吐了出來。
「允泛!」忽必烈的心幾乎停止,他向門外大吼:「召御醫!快召御醫!」
「是!」
※※※
如果不強迫她喝酒就好了!
目睹允泛痛苦的模樣,忽必烈悔不當初。
他深愛著她,所以當她背叛了他的愛時,他狂怒得失去理智。打從攜了她上路回北 方後,每天每夜他不停的折磨她,用冰冷的態度對待她,用犀利的言詞刺傷,不顧她的 意願,每夜狂野地糾纏她……但是允泛從來沒有頂撞、反駁過,她默默地承受他的怒氣 ,默默地忍受他加諸在她身上的種種待遇。
直到她的身體再也承受不住倒了下去,他才知道……在他傷害她的同時,也等於在 受害自己。
他告訴自己必須恨她,然而,在將她傷害得體無完膚之後,自己的恨並沒有得到解 脫,反而更痛苦、更充滿罪惡感。
他漠視不了對她的愛,他再也不要與她冷戰了;等她醒來之後,他會溫柔地對待她 ,用盡每一分、每一秒來奪得她的愛……「皇上。」御醫從房中走了出來,恭敬地道。
忽必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她的情況怎麼樣?」他急問道。
「季姑娘有喜了!將近兩個月。」
將近兩個月?!不就是他上一次下江南時,與她夜宿驛館那一夜種下的龍種?
允泛懷了他的龍子呵!
天哪!他居然都沒有察覺她的不適,還殘忍地折磨她……忽必烈的心隱隱作痛。
如果……如果孩子有了萬一,他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但是,季姑娘的身體狀況不佳,也許有流產的可能。」
忽必烈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流……流產?!」
「皇上不要著急,季姑娘現在是懷孕初期,如果能夠好好調養,孩子就可以保得住 。微臣已經開了安胎藥以及一些補藥,按時服用即可。」頓了頓,御醫小聲地道:「這 段時間請皇上盡量不要與季姑娘行房,以免傷了胎兒。」
忽必烈想起曾經對她的傷害,不禁悔恨交加。
他點了點頭,揮手讓御醫退下。
走進臥房,看見允泛正躺在床上沉睡著。
他在床沿坐下,審視著她過於蒼白與瘦削的臉蛋,久久無法自己。
吮泛幽幽醒轉,看見忽必烈深情的眸光,心頭不自覺地震了下。
「皇上……」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是我吵醒你了?」
她笑著搖搖頭。
睽違已久的如花笑廧,再度在她絕美的容顏上綻放,忽必烈的心頭盈滿了柔情。
他掬起她一綹黑絹般的青絲放到唇邊輕吻,深深地凝視著她低語:「允泛,你知道 嗎?你懷了我的孩子!」
「我知道。」
她精通醫理,自己的身體情況她一清二楚。
「為何不告訴我?」
允泛眼眶微微泛紅,道:「皇上那麼恨我,我想……皇上不會要這個孩子。」
「我怎麼可能會不要?」他瘖啞低語。
忽必烈將自己的臉貼著她,執起她的手在唇邊輕吻。
「傻瓜!我怎麼可能會恨你?難道你不知道我也和你一樣,承受著痛苦與折磨嗎? 我一直想要一個綜合了你與我的孩子,我會愛他,一如我愛你一樣。」
允泛幾乎淚盈於睫了。
她對他那麼狠心,說了那麼多傷害他的話,什麼他依然不恨她?
愛他,好累呵!不愛他,又好難呀!愛與不愛之間,什麼才是她要的,她早已分不 清了。
忽必烈見她的翦水雙曈慢慢浮現一層霧氣,朦朧得像是深夜裡的寒星。
他不由得俯下頭去輕吻她的眼睛,然後溫柔地鎖住她的唇。
「泛兒……」
他低吟著她的名字,像是詠歎,又像是傾訴什麼。
「我們和好吧!我再也受不了那種劍拔弩張的日子了,我只想要愛你。」
她也是啊!
每次在受害他的同時,她的心何嘗不是在淌血?
忽必烈一心要讓她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妃子,那勢必會與太后有一番爭執,原以為傷 害他就可以讓他對她死心,他就不會再來找她,也就不會受朝野批評成「沉溺美色的昏 君」,更不會因為她,而成為他與太后關係不睦的引信了……但那只是在折磨他而已! 就算他是個好皇帝、乖兒子,可是他一點也不快樂!她也會因他的不快樂而不快樂。
她已經失去親人了,所以她知道孤單的滋味。她何忍剝奪孩子擁有父親的權利?老 天,讓她自私一回吧!
「原諒我過去所說的那些話,」她埋進他那寬闊的胸懷中啜泣。「對不起!」
「有人逼你離開我,對不對?」
直到此時,不定的心靜下來之後,忽必烈這才開始推敲允泛反常的舉止。
他一直無法說服自己相信允泛在玩弄他的感情,他從來就不相信她是那種玩心機、 耍手段的女人。
那麼,她會這麼做是誰授意的?
允泛的身子僵了下。忽必烈起疑了!
「允泛,」他托起她猶帶淚痕的小臉,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惹人憐惜的烏眸,單 刀直入地問:「告訴我,那個逼走你的人是誰?」
「沒有……」
「有!那個人是誰?你為什麼要袒護那個人?」他越想越覺得可疑。
「真的沒有。」
忽必烈也不再逼問了,反正就算允泛不說,他也可以找出答案來。
他緊擁著她,堅決地道:「總之,我不會離開你的。明天一早我帶你回宮,到了那 裡,就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
對她而言,宮中才是真正危險的地方啊!
「皇上,我──」
忽必烈點住她的紅唇,表情認真又危險的道:「不要再違逆我了,不要再說不願意 進宮的話,我一句也不要聽。朕要封你為妃……」
允泛緊緊握住他的手,道:「我與你進宮去,但是我求你不要封我為妃。」
「嫌太小?那麼,封後呢?」
允泛搖頭道:「我連才人、采女也不願當。如果要我與你進宮去,請你答應我這個 要求。」
忽必烈為之氣結。
她又想與他唱反調嗎?
「為什麼?你知不知道如此一來,你根本無名無份。」
「我知道。」
他看著她,像在揣測她的心。
「因為你親人的緣故?」
從她乍變的臉色中,忽必烈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的火氣不自覺地上揚。
「你不願嫁給我成為蒙古人,就是怕你的親人在九泉之下生悶氣,對不對?」
他差點忘了這個小女人的家族觀念很強,這令他很不是滋味;看樣子,他在她的心 目中,根本不是排在第一順位。
喔……真令人扼腕!
「求求你嘛!你不答應,我就再躲起來喔!」
前半句是撒嬌,後半句卻變成威脅了。
他只好不怎麼甘願地點點頭。
忽必烈從小便經歷了無數鬥爭,任誰也無法從他那裡討到一點便宜,可他沒想到今 天會栽在一個小女人手裡。
不過來日方長,他會學漢族人擲筊杯,和季家長輩們套套交情!
※※※
忽必烈一行人回宮之後,太后立刻下懿旨召見季允泛。
「這是怎麼回事?太后怎麼會知道朕出宮帶允泛回來的事?」
忽必烈聽太監宣讀完懿旨之後,拉長了臉瞪著掠影,一字一字地道。
當初就是為了不讓太后發覺,所以特地安排太后到映月別業小住,沒想到最後還是 讓太后知曉了。
掠影慌忙搖手,叫道:「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辦這件事的時候,我可沒有假他 人之手,全部自己來,應該不曾洩漏風聲才對啊!」
忽必烈當然知道掠影沒膽子洩漏出去,但……太后是怎麼知道的?
算了!這件事情等會兒再追究,現在重要的是,允泛面見太后的事宜。
他沒有忘記兩個月前太后召見完允泛之後,隔天允泛就不告而別的往事,這一次, 他要格外小心謹慎,說什麼也不能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允泛,朕與你一同去覲見太后。」
他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往慈寧宮走去。
「可是……太后沒有說要見你耶!」
她知道忽必烈擔憂的心情;看著他渾身備戰的模樣,她覺得好窩心也好好笑。
「囉唆!」忽必烈知道她在嘲弄他,於是擺出一臉凶相斥道。
允泛低笑,卻不經意的讓忽必烈逮個正著。
「你笑什麼?」
他擔心得快死掉了,她還笑得出來?
允泛搖搖頭,將自己的頭靠著忽必烈的手臂,道:「謝謝。」
忽必烈摟緊了她,低語:「放心,朕不會讓太后再把我們分開的。」
九彎十八轉地走進慈寧宮,中規中矩地行禮如儀後,太后帶著笑意調侃:「皇上, 哀家可沒有請你來哪!」
「兒臣來向母后請安。」
「請完安,可以去忙你的了,皇上日理萬機,很是辛苦。」
忽必烈對於太后的語意直接左耳進、右耳出,當作沒聽見。
「不忙,奏章待會兒再看也一樣。」
真是固執!太后拿自己兒子沒轍,只好道:「哀家不會對你心愛的女人怎麼樣的。 」
忽必烈一哼道:「上回母后也這麼說,結果允泛不告而別了一個多月!」
真會記仇!
太后不再多說什麼了,她看向允泛,道:「看樣子,咱們約定之事,你什麼也沒有 對烈兒說。」
她們約定的事就是──如果她離開忽必烈,她所犯的罪就可以不予追究,而且也可 以替忽必烈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如果烈兒知道了,他就不會記恨到現在,可是就算知道了,也不見得會比較高興就 是了。
約定之事?忽必烈危險地看向允泛。
允泛答道:「還沒有說,但會再找機會告訴皇上。」
「你明知道不該回來的,為什麼還是回來了?」
唉!這孩子為什麼就不會體諒她老人家的心意?暫時的分開,日後還是有機會在一 起的,現在回來,可是禍患無窮啊!
「是我強迫她回來的。」忽必烈無所畏懼地看著太后,道:「而且,她已經有了兒 臣的龍種了。」
「真的?」太后又驚又喜。
允泛點頭回道:「允泛是回江南一陣子之後才發現的。」
因為大元律例嚴禁漢女入宮,除非懷有身孕者例外,畢竟那無論如何都是奇渥溫皇 室的子孫;如此一來,就算允泛進宮,朝臣也不能指責皇上了,但受人爭議仍是避免不 了。
太后寬了心,但免不了要作作樣子,她佯怒地瞪著忽必烈,道:「你完全不顧先祖 遺訓,愛上一個女人之後就什麼也不管了,連奏章都可以丟給季淵,你以為我都不知道 嗎?就是因為你這麼瘋狂,哀家不得不暫時把你們分開,免得大臣們指責、后妃不平, 怕整個大元帝國都葬送在你手裡。幸虧允泛肚子爭氣,否則哀家真不知道這事兒該怎麼 辦才好。」
忽必烈微微蹙起眉峰。
他一直是個率性的君主,當一件事情他不確定這麼做是對是錯的時候,他會虛心納 諫;但是,他只要覺得他一定要這麼做時,就不會顧慮別人的想法,所以,有時候他會 不自知的傷害某些人──就像允泛。
若太后不提醒他,任性妄為之後會有什麼結果,恐怕將來允泛會背負更多指責。
對於他執意南下找回允泛,太后雖然什麼也沒說,可是心裡有數。
難怪太后總是棋高一著,做任何事兒都搶在他的前頭。
太后啜了一口參茶,又道:「烈兒,你年紀尚輕,雖然目前你所統馭的疆土,是歷 代皇朝以來最味廣大的,可是對於當皇帝,你還是有許多要學習的地方,你總要拿出點 魄力,免得允泛跟著你吃苦,懂嗎?」
以二十歲的弱冠之年打下大元的版圚,在短時間內大刀闊斧地整頓朝政,立綱陳紀 、建國號、定國都、頒新格、制文字曆法、定官制、行鈔法、開運河、興水利、建驛站 、種種典章文物粲然大備。
算起來忽比烈已經是史上少有的明君,可是在太后眼中,他還是一個什麼都要努力 求進步的少年。
「兒臣明白。」
「明白就好。允泛……」
「烈兒難得對感情認真,唉!說起來不知道是你的幸運,還是不幸?」
忽必烈皺眉。
「母后!」又在挑撥離間了。
允泛笑了起來。果真是一物克一物啊!她總是被忽必烈制得死死的,不過太后卻可 以把忽必烈制得死死的,真是厲害。
「皇上可賜了封號?」
「皇上提起過,但是允泛婉拒了。」
「哦?」
太后從來沒見過有人不愛封賞的;是為了表現自己的特別嗎?
允泛看出太后的心思,道:「允泛的親人是死於蒙古人之手,所以允泛曾經發誓, 絕不嫁予蒙古人;允泛不願對九泉之下的親人食言。」
「並不是每個蒙古人都欺凌漢人,況且,札蘭達父子與奇渥溫家族並沒有關聯。」
「我明白。」
「但是你不嫁就是不嫁,是不是?」太后笑道。
這個性子倒和烈兒很相像,打定了主意,就斷然不會更改。
「請太后成全。」
「哀家是無所謂,但是皇上……他肯嗎?」反正娶妻的人又不是她。
「皇上同意了。」允泛回答。
「誰說朕同意來著?」忽必烈壞壞地笑道:「這只是權宜之計,但是朕一定會說服 你的親人的。」
「如果他們同意,我就沒有話說。」允泛答道。
有此可能嗎?允泛很懷疑。
「等著瞧好了。」忽必烈撂下狠話。
來日方長,他會很有耐心的慢慢耗。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23 00:07:13
第五章
初夏午後,大皇后帖古倫與兩位同時封後的妹妹察必、喃必,以及數位嬪妃在荷心園 ,欣賞早開的荷花。
微風輕拂,吹來淡淡荷香,令人心曠神怡。
玫妃不只怎地突然歎了口氣,對帖古倫道:「大娘娘,皇上帶季姑娘回宮已經兩個 月了。」
「嗯,日子過得真快。」
兩個月了啊,如果不去想,日子一天天過去,倒也平淡。
她曾經因為害怕失寵而想要用身體魅惑君主的心,籍已得到較為長久的眷寵,但是 ,如今她已想開了,不去庸人自擾之後,忽必烈反而常常到她的宮裡走動,兩人不像夫 妻,倒像是談得來的異性朋友。
「皇上專寵季姑娘,真是令人羨慕。」察必感歎地道。
她們三姐妹與奇渥溫家族聯姻,原本就是為了政治利益,忽必烈不是為了愛她們, 所以才立她們為後的。
忽必烈若是除去皇帝的尊號,也依然是一個容易令女人愛慕的男人;嫁給忽必烈之 後,她對忽必烈的愛戀與日俱增,她會在意君王是否偏寵她。
但她也深知──即使在意,也抓不住君王的心;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去記掛那些風 花雪月?那只會讓自己因嫉妒而變得可憎、可厭而已。這麼一想,她便快樂許多。
喃必微微一笑道:「她很有個性、很有主見喔!如果你們認識她,應該也會喜歡上 她的。」
她大概是三姊妹中,對忽必烈最沒有感情的一個。
反正她喜歡看書,就算忽必烈忘了有她這個人,或是另有新歡,日子也不覺得無聊 或寂寞。
琴妃道:「那個漢女進宮兩個月了,為什麼皇上沒有封賞?」
帖古倫笑道:「沒有封妃卻能得到皇上的專寵,這不更代表季姑娘在皇上心中是特 別的嗎?」
「大娘娘,為什麼你對那個漢女的存在絲毫不以為意呢?」琴妃怨怒地問。
她不懂!難道她們沒有半點危機意識嗎?
她的父兄已經叮嚀她要小心季允泛這號人物了!
而且,那個漢女憑什麼獨佔皇上的愛?她身份低下得甚至連替她提鞋都不配!
「我曾經在意過,但是,那都過去了。我不知道要如何解釋,除非自己真正想清楚 了。」
「季姑娘應該有兩個多月的身孕吧?」玫妃接著問道。
「三個多月囉!」察必回答,然後笑看著喃必道:「妹妹,你也有了一個月身孕了 吧?」
「嗯。」喃必微笑。
她還常常去找允泛詢問懷孕的汪意事項呢!
「才一個月有什麼值得高興的?那個漢女的孩子一定比三娘娘的孩子早出世。」琴 妃不悅地道。
「不就是這樣嗎?」
允泛先她兩個月懷孕,孩子先出世是理所當然的。
「三娘娘!你一點都不擔心嗎?萬一那漢女生的是男孩,依照皇上偏寵她的程度, 說不定皇上會立那孩子為皇太子!這樣一來,你的孩子將來就只有被踩在腳下的份了。 」
允泛的孩子是長子,但卻是庶出,元朝的皇太子不見得非嫡長子或長子不可,就像 忽必烈本人也不是嫡長子一樣;可是,照現在皇上如此偏寵季允泛的情況看來,情況可 是對她們十分不利的。
「踩在腳下?」喃必失笑。
有這麼誇張嗎?
「當然哪!那孩子是漢矇混血,將來會不會受母親指使,背叛蒙古族還很難說哩! 」
這些都是父兄逐步分析給她聽的,所以她深信那個漢女絕對是蒙古,乃至於整個大 元帝國的禍根!
喃必笑了起來。
察必也笑著接口道:「琴妃,你未免想得太遠了。」
「但是,二娘娘,我也覺得琴妃的話沒有錯!」琴妃的堂妹成妃振振有詞道:「那 個漢女處心積慮的魅惑皇上,一定打著壞主意!萬一琴妃說的是真的,現在應該多注意 那漢女的行為舉止才是,以免哪一天她圖謀不軌,咱們還被蒙在鼓裡,毫不知情!」
果然是系出同門,連說話都是一個鼻孔出氣。
喃必已經懶得撘理了。她站起身,道:「我回去歇著了,你們慢慢聊。」
察必苦笑地看著帖古倫,實在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才好。
帖古倫只好開口,道:「這種事情不要胡亂說,冤枉了季姑娘,你們也沒什麼好處 的,徒惹得見面不愉快而已。察必,隨我回宮去吧!」
「是。」
「啊,我也回去。」
玫妃跟這兩個疑心病過重的女人,也是沒有話聊的。
目送著一行人離去,偌大的荷心園只剩琴妃與成妃一干人。
「堂姊……」
「哼!她們一定是暗地里拉攏那個漢女,藉以穩固自己的地位,嘴巴偏偏說得一個 比一個還好聽!」琴妃不屑地嗤道。
「是嘛!到時候出了事情,可別說咱們沒提醒她們!」成妃冷哼。
「算了!一群扶不起的阿斗!」琴妃惡毒地道:「等她們被那個漢女牽連的時候, 咱們再等著看她們的嘴臉吧!」
等著吧!那些後知後覺者,總有一天,她們會知道那個漢女的陰謀的!
而她們兩個先知,自然會往上遞補皇后的空缺,從此穩坐皇后寶座!
「但是,咱們可得快點想個法子讓她……」
琴妃附在成妃耳邊小聲地說了些什麼,只見成妃露出歹毒的笑容點著頭。
「還是堂姊想得周到,的確,這事兒若不盡快辦好,將來可是禍患無窮。這樣吧! 物色人選的事情,我來負責。」
「找些身手俐落些的,免得拖泥帶水,我們也有麻煩。」
「我知道,堂姊。」
※※※
忽必烈下了早朝,到京郊巡視奇渥溫皇陵修築工事,再與左右丞相商討下半年度施 政措施,回到允泛所居住的「水月居」已經是酉時許。
走進允泛的寢居,看見她和衣斜靠在貴妃椅上熟睡,四下一堆書籍,散亂地堆疊著 ,全是一些醫書。
在柔和如夢的燈光下,她絕美的容顏恬靜地沉睡著。
不再蒼白的皮膚微微地透著玫瑰紅的色澤,半啟的朱唇像玫瑰花瓣般誘人採擷,長 而翹的睫毛在光線的投射下,形成一個半圓的弧影。
忽必烈俊美的唇微微泛起一絲笑意,彎下腰去,無法不動容地輕吻她的唇瓣。
允泛在忽必烈溫存的侵略下緩緩地醒轉,呢噥地開口:「嗯?皇上……」
「怎麼不到床上去睡?」
「啊……我睡著了?」
真糟糕!允泛清醒了過來,發現自己手上的書不見了,連忙四下找尋。
「咦?我的書呢?」
「你要哪一本?」
四周全都是書呢!忽必烈佩服地笑了,沒看過哪個女子看這麼多書的。
「糟糕,全都亂掉了!」她的小臉垮了下來。
她好不容易奮鬥四、五天,才把需要的資料全翻了出來,可是,她還沒開始整理呢 !
忽必烈看著她慌張地撿拾滿地的書籍,微皺起眉道:「哪裡來這麼多醫書?」
「會很多嗎?有些是御醫借給我的,有些是自己到御書庫去借的。那裡的書好多喔 !一時搬不了那麼多,所以有些沒有借回來。」
「這些你全看過了?」
允泛點頭道:「我看書很快的。」
否則,當初怎麼能在短短三個月內重新瀏覽一遍經史子集,進而考上進士科狀元?
忽必烈笑了起來。真服了她了!
「你怎麼突然想到要整理這些?」
「是太后要我幫忙的,因為……毅王爺的『咳血症』漸漸有惡化的現象,我自小學 醫,所以想盡力試試看,我很想治好他。」
毅王爺──谷少翼,忽必烈的胞弟,由於十九年前后妃爭寵,故而被抱出宮,流落 在外,下落不明。後來雖然找到了,谷少翼卻不願認祖歸宗。
谷少翼是個商業奇才,年僅十九歲,便成為北方商業霸主,但是卻也在這黃金年華 患了咳血症,急壞了太后一干人。
「咳血症的病理一直是個謎,而且以往根本也沒有人被救活過,能夠靠著服藥延長 生命就已經很不簡單了……不過,我還是想試試看,所以,我一直在找相關的病理記載 。」
「咳血症是肺癆嗎?」
「不一樣,雖然都會有咳血的症狀,但是病因不同。咳血症有個很奇怪的特點,就 是流血的傷口會血流不止,如果不馬上想辦法止血,會一直流到死為止。我在想,病因 應該與血有關;就像水蛭吸血的時候,會放出一種讓血不容易被止住的東西,我覺得這 與咳血症的病理也許有異曲同工之處喔!」允泛越說越起勁,在看見忽必烈頗有興味的 眸光之後,允泛突然有些臉紅。「當然,那只是我單方面的想法,不一定正確……你、 你為什麼那樣笑?」
「我覺得你很聰明。」
忽必烈迅雷不及掩耳地在她唇邊偷了個香後,道:「在我知道你考上狀元時,覺得 你很特別;想法特別,但是又教人不得不歎服。我相信你治得了少翼的病,我相信你。 」
「我會努力,可是,我真的沒什麼信心……」
畢竟從沒有人在得了咳血症之後還能活命的啊!
「我相信你。」忽必烈堅定地說。
允泛懷疑地看著他。
忽必烈這種毫無根據的信心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啊?
他彎身抱起她,放進柔軟的床榻中,輕吻她的翹鼻,道:「你該休息了,別忘了要 注意自己的身體。」
為了救人,允泛不敢耽誤時間,都忘了自己已有身孕的事實。
「皇上……」
「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不要再叫我皇上了。」他將手輕放在她的小腹上,溫柔 地道:「現在我不是天子,而是孩子的父親,也是你的丈夫,一個再平凡不過的男人。 」
「烈……」允泛將粉頰熨貼著他的胸膛,問道:「你希望我生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
「都好。」
只要是她與他所共同孕育出來的小生命,都是他的寶貝。
「那麼……我想要一個女孩兒。」
女孩兒就不會被捲入王位的紛爭,所以生女孩兒最好。
「好啊!一個像你一樣的女孩兒──有與你一樣的黑眸……花瓣一樣的唇……又細 致又柔嫩的皮膚……聰明的腦袋……」
他呢喃著輕撫著她的輪廓,琥珀色的眸子柔和得醉人。
「我希望她一切的一切都像你,我會非常溺愛她,就算她開口要天上的星星,我也 會想辦法摘給她。」
允泛輕輕地笑道:「像我有什麼好?而且,你那樣溺愛她,會害她變成一個驕蠻公 主的!」
「無所謂,我願意放縱她,女孩兒像你有什麼不好?我就愛你這個模樣……」最後 的聲音膠著在她嬌艷的唇上,「我愛你……」
「啊,等、等一下!」允泛七手八腳地抵住忽必烈寬闊的胸膛,喘息道:「不行, 會傷到小孩……」
「我會很小心的……」他溫存地吻著她的唇、她的勁項與細緻的鎖骨,「我有好幾 天沒有抱你了……哦,對了」他笑著對允泛的小腹道:「現在是大人的時間,小孩子趕 快睡覺喔!」
允泛不由得笑了起來,她圈住他的勁項,仰首吻住忽必烈的唇!
旖旎柔情的夜,在星空下展開……※※※
次日,允泛陪同太后前往谷家莊園為谷少翼看診。
太后走進大廳,莊園的總管──同時也是谷少翼敬為「姨」字輩的美婦人白翠立即 迎上前來。
「少翼的情況如何?」太后急問,一面不停地往谷少翼的寢居走去。
「服藥只是穩定了病情,並沒有好轉的跡象。」白翠憂心地道。
沿著迴廊經過庭院,她們看見谷少翼靠在橋的圍欄上,微笑地與一個如玉雕似的女 娃兒說話。
太后遠遠地看著谷少翼,突然心中湧起一陣感傷。
好不容易才找到兒子,他卻為病魔所苦;他有些廋了,看在她的眼中,當真是痛在 心裡。
她能這樣看著他的時間,還有多久呢?
谷少翼不經意的看見迴廊下的三個人,俊美的臉上揚起一抹迷人的笑意,牽著小女 孩的手一同走了過來。
「母后。」他微笑地看向允泛,點了點頭道:「皇嫂。」
允泛的小瞼微微一紅,笑了笑。
「怎麼不在床上休息?」太后關心地道。
「我還沒有虛弱到那種程度呢!」谷少翼笑道,轉向道:「皇嫂是來為我看診的嗎 ?」
「是的。」
谷少翼眼眸忽然掠過一抹奇特的波紋,像是有什麼話要說,但終於還是選擇沉默。
一行人走回凌霄院,谷少翼在太師椅上坐下,閉上眼睛,將左手伸給允泛把脈。
「我的病還治得好嗎?」谷少翼突然開口問道。
他的語調很輕,顯然不願意讓太后聽見。
「你剛剛想說的就是這個吧!」
他之所以沒有問出口,就是不想讓太后聽了之後感傷。
「嗯。」他笑了笑,睜開眼睛,低聲問:「告訴我實話,我還可以活多久?」
「一年,最多不會超過兩年。」
「御醫說我還有三年好活呢!你說的比較短,但是,我相信你的話。」
不到兩年……終於走到油盡燈枯的時刻了嗎?
「我會治好你的。」
「謝謝,但是我知道那比登天還難。」
就連屬於他的「北方第一藥堂」──回春堂也沒有人治得了咳血症。
「就算比登天還難,我也要試試看。我最近在查醫書,雖然找不到具體病因的記載 ,但是,我想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把脈完畢,她提起筆來邊寫處方邊道:「咳血症無藥可醫,但是可以藉由換血而痊 愈。」
「換血?」
「並不是把你身上的血全部抽走,再注入新的血。而是以另一個人的血作為藥引, 使你的血質改變。」
將處方交給白翠之後,她繼續說道:「我從醫書上得知咳血症的病理,再去慢慢推 測得到這個方法;後來我在,血元記》這本書上也查到一模一樣的診療方法,據說是華 佗曾經將換血並用針灸治療咳血症,那是唯一治癒的例子,之後再也沒有成功的病例。 」
「聽起來希望相當渺茫。」
「如果有合適的藥引,我有六成以上的把握。」
「咳血症的藥引是人血……」谷少翼的眉頭深深地皺起,並不是只要有血就一定合 適,那麼,到底要取多少人的鮮血,才找得到那味藥引?
看出谷少翼的想法後,允泛微笑道:「其實藥引並不難找,因為──只有直系血親 的血才合適。」
「這麼說……只有太后、皇上、丹芙公主的血──」他搖搖頭道:「不,我寧可不 治病。」
讓親人為了他的痛而提供自己的鮮血,那他寧願一死。
「但這是唯一可以救活你的方法,也是唯一的希望。」
他怎麼那麼固執啊!
谷少翼斬釘截鐵道:「我不能這麼做!」
允泛有些灰心。
都已經做到這裡了,卻要被迫放棄,實在是相當可惜。
「如果今天不是你罹患咳血症,而是你的至親,你願不願意提供你的血作為藥引? 」
谷少翼毫不考慮地點點頭道:「我願意。」
「那就是囉!他們迫切希望你康復,想要救活你的心情,你應該可以體會吧?」
「皇嫂。這不一樣……」
允泛柳眉倒豎,凶道:「有什麼不一樣?難道他們的血比較值錢,你的就不值錢嗎 ?」
谷少翼沉默了一段很長時間。
「白髮人送黑髮人是世間最不孝的事情,這個道理你應該懂吧?難道你真的要太后 眼睜睜地看你日漸憔悴?她老人家這麼疼你耶!」
見谷少翼還是沒有反應,允泛恐嚇道:「你再敢說一句『不肯治療』,我就真的哭 給你看喔!你知道孕婦太激動,對小孩子不好吧?」
谷少翼微微地苦笑了。
「考慮得怎麼樣啊?」
「好,我接受治療。」
威脅得逞!呼!真是好不容易!
「你放心,我一定會努力治好你的!」
她以爺爺神醫之名起誓。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23 00:07:32
第六章
從谷家莊園回到她的水月居,允泛驚訝的發現忽必烈坐在她的書桌前,翻閱她整理的 病理記載。
「皇上什麼時候對學醫有興趣了?」允泛微笑。
「從認識你之後。」他笑著摟住允泛,然後正經地道:「七月的『那達慕』已經決 定在兩天後舉行,地點在呼和浩特,預計舉行四天,你還沒有去過朕的故鄉呼和浩特吧 ?那裡有一望無際的草原,還有美麗的蒙古藍天,你一定會喜歡那裡的。」
那達慕是每年六月或七月在呼和浩特舉行的競技賽,為的是不讓蒙族人沉湎於享樂 ;而忘記老祖宗在馬上求生活的本事。
除了舉行馴馬、擊馬球等馬上競技之外,尚有摔角、射箭等十數種比試,勝利者可 得牛羊各一百匹,並且還可獲得象徵蒙古勇士的金腰帶。
「皇上要帶我去?」
「嗯,我陪你乘馬車去。」
允泛有身孕,不適合騎馬。
「但是我打算要為毅王爺『換血』。」
「哦?」
少翼的身子比較重要,所以他不勉強允泛與他去。
「藥引找到了?」
「就看他肯不肯給了。」允泛笑得狡猾。
「誰的血?」
「每天坐在御書房,一邊批閱奏章,一邊詛咒的那一個。」允泛笑看著他道:「就 是皇上你呀!」
「我的血?」
「藥引必須是病患的直系血親,我不能要太后流血,那是大不敬;丹芙略微織瘦, 並不適合,所以,只有你啦!」
「要多少?」
他不介意用他的血當藥引,只要能救少翼。
「兩隻茶杯八分滿。」
那可不少啊!
「你要我怎麼做?現在就割腕?」
允泛笑道:「不會那麼殘忍,而且也不是現在。我需要乾淨的『活血』,採用針灸 放血的方法,一放出你的血,就要立刻注入毅王爺的體內,半分也拖延不得,所以啦, 我希望你明天陪我去一趟谷家莊園。」
割腕流出來的血是「污血」,並不適用。
「如果是明天一下朝的話,我有兩個時辰的時間。」
「謝謝。」允泛展眉而笑。
這麼一來,前置工作差不多都完成了,成功與否,就看明天了。
忽必烈點住她的唇,輕語:「不要這麼說,我才該向你道謝。」
「等毅王爺痊癒之後再向我道謝也不遲。」
雖然有六成把握,但還有四成的變數,所以話不能說得太滿。
「少翼的命就握在你手裡了,允泛。」
他相信允泛可以做得很好;她不僅聰明,同時也是一個用功的大夫。
「我一定會治好他,一定。」
這不僅是她的希望,更是她堅決不移的信念。
※※※
戌時時分,允泛沐浴過後走回水月居,宮女燕兒便迎上前來。
「剛才萬歲爺來過了,皇上要奴婢轉告季姑娘,請季姑娘先歇息,皇上與參議中書 省事及知疏密院事前往議事閣。」燕兒恭敬地道。
「哦,謝謝,我知道了。」
「桌上的雞湯是皇上吩咐廚房熬的,請季姑娘務必記得喝。」
允泛笑著點點頭道:「你可以回房休息了。」
「是,燕兒告退。」
燕兒退下後,允泛對她的貼身侍女香奴道:「很晚了,我還要再看一點書,你回房 歇著吧!」
明天就要為毅王爺換血了,允泛打算再看一次前幾天整理出來的記載。
「奴婢不敢。」香奴欠身道。
主子沒有休息,做下人的怎敢偷懶?
「沒關係,我還要看好一會兒的書呢!而且,皇上一會兒就會回來了。」
「那,奴婢告退了。」
香奴走出水月居,帶上房門。
允泛端起雞湯啜了一小口,覺得火候適中,因而特別美味。
果然皇宮御苑的大廚就是不一樣,想她季允泛雖然對學醫領悟力高,還曾經「不小 心」考上過進士,但是卻是個不折不扣的「遠庖廚者」。
想一想,身為女人的她,似乎頗為汗顏的。
但是──她安慰自己,忽必烈不需要她下廚,所以就姑且把「廚藝不精」的罪名, 全部推到忽必烈頭上好了;反正缺乏練習,技巧就會生疏嘛!這是解釋得通的。
不知不覺將雞湯喝完了,允泛打開,血元記》準備重新把關於咳血病的那一個章節 再複習一次,沒想到不到一刻鐘的光景,她便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此時,漆黑的窗外傳出了極細微的交談聲──「她昏過去了沒有?」
「雞湯已經喝了,應該睡得很熟。」
兩抹黑影迅速地閃了進來,抱起沉睡的允泛就往西苑奔去。
來者像是對宮中路徑十分熟悉似的,躲開有怯薜軍守備之處,如暗夜的鬼魅一般, 沒有多久便抵達皇宮西苑的昆寧池畔。
「上面的人交代把她丟進池梩。」
「這樣不妥,最好死不見屍,免得落下把柄。」
「昆寧池水與外界相連,水勢湍急,絕對發現不到屍體。」
接著是一聲「撲通!」,顯然是來者將允泛投進池裡了。
暗夜的水聲驚動了怯薜軍。
「什麼聲音?」
「西苑那邊有人影!」
兩個殺手對視一眼。
「快走!」
躍上皇宮圍牆,趁著夜色為掩護,失去了蹤影。
寧靜的夜因為允泛的失蹤而風雲變色……※※※
忽必烈從議事閣中走出來,正想返回水月居,卻聽見西苑方向邁遠傳來騷動的聲音 。
不待忽必烈下令,五衛親軍──同時也是忽必烈貼身侍衛的普達克,便要手下前往 西苑查明原因後回報。
不多時,侍衛便回報道:「西苑發現可疑的人影,目前已在搜尋中,請皇上寬心。 」
忽必烈一頷首,對普達克道:「小心戒備,若有可疑人物詳細盤查。」
「是!」
忽必烈返回水月居,香奴滿臉淚水地奔過來,趴跪在地上,全身發抖。
「皇上,奴婢該死!季姑娘她……不見了!」香奴哭喊著。
忽必烈呼吸一窒──「你說什麼?」
「季姑娘不見了!」
「你不是在她身邊嗎?她怎麼會不見了?」
老天!他的允泛……「季姑娘要奴婢退下,因為她說皇上一會兒就回來了……皇上 恕罪!皇上恕罪!」
忽必烈狠狠地閉了下眼睛──現在追究責任已經於事無補了,重要的是把允泛找出 來。
忽必烈機警的將允泛的失蹤與西苑的騷動聯想在一起──是了,潛進宮梩來的人目 標是允泛!
「來人!」
「在!」
「傳令下去,就算翻遍整座紫禁城,也要把季允泛找到!」
「是!」
為什麼要針對允泛而來?對付允泛可以得到什麼好處?她沒有封妃、沒有實權,還 是──為了挾持允泛而要脅他?
忽必烈的腦袋迅速地找出問題的疑點與線索,然後,他看見放在允泛桌上的一盅瓷 碗。
他拿起來看了一眼,問香奴道:「這個碗之前裝了什麼?」
「是雞湯啊!」香奴不解地回答:「燕兒說這是皇上特地吩咐廚房熬的。」
他沒有要廚房熬雞湯!所以這盅雞湯顯然有問題。
忽必烈伸出食指往碗的內緣輕輕一劃,以舌尖輕嘗──是迷藥!因為雞湯一變冷, 迷藥特有的味道便嘗得出來。
有人對允泛下藥!而且劑量非常高,分明是準備讓允泛長睡不醒!
允泛有危險了!
忽必烈對香奴大吼:「把燕兒叫來見朕!」
「是……奴婢馬上去……」
香奴嚇得魂不附體,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
她從來沒見過忽必烈如此暴怒的模樣,就連以往季姑娘離開他時都不曾!
她沒命的跑去傭人房找燕兒。此時普達克走了進來,遞給忽必烈兩件東西。
「皇上,士兵在後花園往西苑的路上找到了一方繡帕,在昆寧池中則找到這只粉紫 色的秀鞋。守夜的侍衛曾聽見重物落水的聲音,目前已經命人打撈中。」
刺客為什麼會往西苑的方向跑?普達克不斷地猜想著。
西苑根本沒有出口,若要遁逃,也只能利用輕功躍上一丈高的圍牆。
不過,能躍上一丈高的圍牆者已屬少數,若再加上一個人的重量,根本是不可能的 事,因此,季姑娘很可能是被投入池中了。
見到這兩種東西,忽必烈幾乎崩潰──那是允泛的東西!
難道──允泛真的出事了?!
忽必烈奔了出去,發狂似的往昆寧池奔去。
黑暗中,他望著水勢湍急的昆寧池,什麼也看不見。
不,不會的……他的允泛雖然看似荏弱,但是她有一般女人所沒有的堅強,過去無 論經過多少打擊,她都可以站起來,無比堅強的繼續活下去,她沒有道理就這麼輕易送 命!她不會的!
「啟稟皇上,屬下在昆寧池出水口處打撈上一隻紫水晶鐲。」
猶如五雷轟頂般,震碎了忽必烈所有的知覺!
那只紫水晶鐲是她從不離身的寶貝,是她十五歲及笄時,季夫人送給她的紀念,他 明白這只鐲子對她的意義。當她做男裝打扮時,她還細心地將那只鐲子打上繩結流蘇系 在腰間,恢復女裝之後,她就把它戴在手上,當她想家時,就摸摸它。
允泛片刻也不會與這只鐲子分離,只有在一種情形下,她才會讓紫水晶鐲離身── 那就是……死亡……「允泛!允泛!允泛!允泛……」他發狂地大吼。
老天,她真的出事了!不!
允泛是他唯一深愛的女人,他絕不容許她離開他!心碎的滋味他已經嘗過,他要去 找她!
他不要再一次體會那種如墜入地獄般的痛苦!
忽必烈迅速翻上昆寧池的圍欄,就在他要跳下去的那一剎那,一雙手使勁地將他拉 了下來。
是雷季淵。他接到普達克派人傳來的消息,立即策馬趕了過來。
「你想做什麼?!」雷季淵低吼。
他當然知道季允泛對他有多麼重要,但是,他就這麼貿然地跳下去,對事情有什麼 幫助?人早就順著水流,不知道流向何方。
「滾開!不要阻止我!」
忽必烈已經狂亂得失去理智了。
誰也不能阻止他見允泛!他要見允泛!
雷季淵不想再浪費唇舌勸他冷靜,因為他知道跟一個幾乎瘋狂的人什麼也沒辦法談 。
他直接點住他的昏穴,成功的讓他倒了下來。
雷季淵接住他沉重的身子,沉沉地歎了一口氣。
連他的點穴都沒躲過,可見忽必烈真的是急瘋了。
「睿王爺,皇上他──」普達克憂心地問。
「他沒事,我只是點了他昏穴,讓他冷靜下來而已。」雷季淵將忽必烈交給左右侍 衛,道:「送皇上回寢宮休息。」
「是!」
「普達克,加派人手到下游打撈,一有季姑娘的消息,立即回報。」
「是!」
現在,棘手的就是明天季姑娘要為毅王爺換血的事宜了。
毅王爺的病情日益惡化,倘若無法盡快找出允泛──活生生的允泛,那麼,毅王爺 就回天乏術了!
還有,她肚子裡的小孩……雷季淵閉了閉眼睛,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蔓上他的心頭。
※※※
雷季淵下令打撈了一夜,但卻什麼也沒有撈著。
沒有見到屍體,雷季淵不敢斷言允泛是遇害了,但是,如果她沒有死,那麼,為什 麼沒有屍體?還是……她獲救了?由於宮女燕兒也遇害,斷了重要線索。
隔天一早,雷季淵便將允泛被擄,下落不明的事情稟告太后。
太后震懾了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烈兒好不容易將她帶回宮來,沒想到卻……難道真的是紅顏 薄命嗎?
允泛離開烈兒的那段日子,烈兒有時候瘋狂作樂,想要忘卻哀傷;有時候則暴躁易 怒,他陰鷙的情緒籠罩整個皇宮。允泛與他分隔兩地時,烈兒就幾近發狂,那麼現在呢 ?哀莫大於心死,只怕他的心,會整個粉碎掉啊!
一旁的丹芙聽了,不由得掉下眼淚。
「母后,皇兄……以後該怎麼辦?」
如果皇嫂真有個什麼不測,皇兄會心碎而死的!
太后也紅了眼眶。是啊!該怎麼辦?
「皇嫂一直是那麼堅強,就連家中突遭變故,也能化悲憤為力量的站起來,好不容 易她回宮了,現在卻又出了這種事……」
打從丹芙知道允泛是女兒身,卻為了替親人申冤而毅然進京趕考,與男人一樣在朝 為官之後,她就十分欣賞,甚至崇拜允泛;對她而言,允泛不僅是她的皇嫂,還是她的 姊姊與好友。
突然,丹芙腦中一閃,隨之浮現的想法令她刷白了粉頰。
她抓著太后的袖子,急道:「母后,皇嫂肚子裡的小孩,還有二皇兄的病……十分 危險啊!」
太后也白了臉。
失去允泛,會有兩條人命也不保啊!
「季淵,加派人手,一定要把允泛找到!」
允泛不會死的!她雖然柔弱,但是她有堅強的意志──她不會死的!
「侄兒明白。」
他已經通知掠影了,相信以找人聞名的他一定馬上就有消息!
「另外,一定要查出刺客的動機,和是什麼人指使?為什麼針對允泛而來?」
允泛是烈兒最致命的弱點,也許針對允泛下手,只是為了對付烈兒也不一定。
「是!已經著手調查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也是他迫切想要知道的。
太后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道:「烈兒呢?」
「皇上在寢宮裡,情緒比較穩定了,但是……他不睡不吃也不說話。」
忽必烈這樣子,比起他大吼大鬧還要令人擔心;他的樣子簡直就像──就像心死了 一般。
沒想到烈兒竟然對允泛情深至此,所以失去了摯愛的人兒,他也失去了靈魂。
「可憐的孩子!」太后終於忍不住掩面而泣。
「母后……」丹芙啜泣著低喊。
默默地退出慈寧宮,雷季淵對自己發誓──他一定要找出季允泛,並且要將那始作 俑者碎屍萬段!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23 00:08:01
第七章
「大夫,她的情況怎麼樣了?」說話的是一個滿發皆白的七旬老翁。
這個老翁名叫月烈.闊倫,不久前還是二品宰執,半年前向忽必烈提出告老的請求 ,所以並沒有與季允泛有過同僚之誼。他目前居住在大都城外的郊區,與妻子過著逍遙 寫意的山林生活。
今兒個一早,如往常一樣,他與夫人兩人到河邊散步,卻發現一個姑娘家濕淋淋地 倒在河岸上,全身多處擦傷,顯然是隨水漂流上岸的。
大夫仔細把了脈之後回答:「這位少婦剛剛流掉孩子,身子十分虛弱……」
「孩子?!」月烈與妻子互望了一眼,異口同聲震驚地喊了出來。
「老爺,夫人都不知道嗎?」大夫奇怪的問。
月烈夫人解釋道:「我們不是她的親人,只是看見她昏迷在河岸旁,所以就把她帶 了回來。」
大夫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遇上老爺、夫人,也算是這位少夫人的福氣。她除了 體質上差了點,倒是沒有傷及肺腑,不過,她有些發燒,我會開些滋補的藥方,只要每 日早晚按時服用,等她醒了之後,就沒事了;另外,她撞傷了頭,也許會有短暫失憶現 象,慢慢自然會恢復的。」
「多謝大夫。阿官,隨大夫去抓藥。」
「是,老爺。」
大夫走後,月烈深思地打量她那身剛換下來的錦織羅裳,對妻子道:「夫人,你瞧 這衣服的料子及繡工,是不是出自谷家無箴繡坊?」
無箴繡坊是谷少翼眾多產業下的其中一支,專門負責奇渥溫家族的服裝行頭,尤其 是最近新研發的「提花綾」、「印金絹」最能表現出皇族的尊貴氣勢,因此十分受到奇 渥溫皇室的青睞,時下眾多大臣仕女、巨商富賈也紛紛風行模仿。
月烈夫人仔細地看了看,再三撫摸,確定的點點頭道:「沒錯,的確是出自無箴繡 坊的織工與繡工。」
這麼細緻的活兒,除了無箴繡坊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繡坊可比擬。
月烈深思道:「出自無箴繡坊的衣裳,造價不只上百兩,根本不是尋常人家買得起 的,這個少婦果真大有來頭。」
「老爺說得挺有道理,但是,這樣一個出身不俗,又懷有身孕的少婦,怎麼會失足 落水而被衝到這兒來?」說到這裡,突然,月烈夫人瞪大眼睛道:「莫非她不是失足, 而是自殺!說不定她懷了不該懷有的孩子,所以想不開而自殺?」
「有可能,但是,也可能是因為這個孩子而引來殺機。」
比方說,妻妾爭寵什麼的。
「嗯!老爺,咱們真是聰明。」
誰說老人家腦袋不靈光?這話對他們夫妻倆真是人失禮了。
月烈也呵呵笑了起來。
「好了,咱們別在這兒吵她,她需要休息。」
「咱們去下盤棋,如何?」
月烈夫人替少婦將薄被蓋好,卻瞧見了少婦白皙的足踝上繫了一條銀煉。
「咦?這是什麼?」
「夫人,別打探人家隱私」
「老爺,你快看,這銀煉的鈴鐺上,刻了一條五爪龍呢!」
五爪龍在天界只有玉帝、龍王可以佩帶,在人界,當然只有皇上才能擁有啦!
月烈暗暗吃了一驚。
這少婦身上,怎麼會有皇族的標誌?莫非──她是奇渥溫皇室的人?
「啊!她會不會就是皇上唯一的妹妹──丹芺公主啊?」
可是話說回來,公主可是尚未婚配的閨女,怎麼會懷有身孕?
「丹芺公主我見過,不是她。而且她看起來不像是蒙古人,好像是漢人女子。」
「別鬧了!漢女是進不了宮闈的。」真沒常識!
月烈笑道:「那可難說!我想,我大概知道她是誰了。」
月烈夫人半信半疑。
「真的假的?別騙我啊!」老爺不會是故弄玄虛吧?
月烈白了妻子一眼。
「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起碼咱們也結褵五十餘載了。」
「好啦!好啦!你快說啊!」
月烈夫人簡直好奇死了!
「如果我沒猜錯,她就是前一陣子女扮男裝,進京趕考的奇女子──季允泛。」
※※※
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當允泛醒轉過來時,她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從來沒見過的 地方。
「這是什麼地方?」
她的頭隱隱作痛,不只是頭,手臂上還有多處擦傷,並且四肢酸疼。
為什麼她會受那麼多傷?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她努力地想要想起昏迷前的事情,可 是她的腦中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月烈夫人走了進來,看見允泛醒了之後,微 笑道:「姑娘,你醒了?」
允泛怔怔地看著這張陌生的臉孔,縱使有滿腹疑問,也不知從何問起。那種不著邊 際、一無所知的空白,讓她恐懼而心慌。
「覺得好點了嗎?」月烈夫人從丫鬟手中端來剛熬好的湯藥往她口中送,笑咪咪地 問。
嚥下苦苦的湯藥,允泛開口問道:「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呵呵!這兒是大都城郊,我夫家姓月烈,原是朝廷的宰執,因為我和我家老爺性 喜自然,告老後,就住到這兒來了。對了,姑娘叫什麼芳名?府上住哪兒?」
「我叫──」允泛猛地住了口,怎麼也接不下去了。
她叫什麼?她居然連自己叫什麼名字也記不得了!
她痛苦地抱住頭。好痛……「怎麼了?」月烈夫人忙放下湯藥,關心地撫摸她的額 頭。吁!幸虧沒有發燒。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誰……」允泛不自覺地紅了眼眶。
同一時間,她的腦海迅速閃過一張俊挺臉孔,她拚命地想記起那張臉孔,也許── 也許他是她所認識的人。
可是那抹影像消失得太快,快得像是一個幻覺。
「好、好,沒關係!沒關係!」月烈夫人溫柔地拍拍她的肩膀,輕聲道:「大夫說 過,你撞傷了頭,所以短暫的失憶現象是難免的,以後自然會慢慢恢復。」
這麼說起來,這個姑娘連自己為什麼會落水的原因也不記得了?
「今兒個一早,我家老爺和我發現你昏倒在河岸上,全身濕淋淋的,好像是被河水 衝上岸來一般,所以,就把你帶回來了。」月烈夫人繼續喂允泛吃藥,一面道:「有件 事情我很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告訴你,可是,我想你有知道的權利,希望你聽了之後,不 要太激動。」
「好的。」
「大夫說……你流產了。」
允泛瞪大了雙眼,道:「流……流產?」
難道──她已經成親了?
那麼,她的丈夫是誰?她又是怎麼流掉孩子的?
天哪!她好恨自己,這麼重要的事情卻想不起來!
她若懷了身孕,應該會遠離危險的地方,為什麼又會失足落水?她不懂!如果不是 月烈夫婦救了她一命,此時此刻,她早已命喪黃泉。
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縷極細微的恐懼從心裡泛開,使得她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
她直覺她的落水事件原因並不單純,因為,她自認並不是個懦弱女子,她是那種即 使遇到挫折,也會咬緊牙關往前走的女人。儘管她不知道過去曾發生過什麼事情,但是 ,她的人生觀與本性卻不曾因此而改變。
孩子……她撫摸小腹,不由得掉下淚來。
她可以感受到一種……「相思無處寄」的悵然。
孩子的爹一定是她所深愛的男人,否則……什麼當她知道流掉了孩子之後,內心充 彌了無以名狀的痛苦?
捂著臉,她咬著下唇,低低地啜泣起來。
「別哭!別哭!」月烈夫人拍撫著允泛的背脊,不自覺地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唉!實在不該告訴她的,她的身子還很虛弱,怎麼承受得了這個打擊?都怪她多嘴 。
如果今天換成她遭遇莫名其妙落水、失憶、流掉了孩子,還要面對茫然不可知的過 去及未來,她絕對會比她哭得更凶,也許還會做出更瘋狂的舉動。
允泛見到月烈夫人也跟著她一起難過,連忙忍住悲傷,擦乾了眼淚。
「對不起……我只是──」她哽咽地想解釋什麼。
月烈夫人搖搖頭,微微笑道:「不用解釋,真的,我都瞭解。」
「謝謝。」
這是她唯一所能說的了。
「別這麼說。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你的身子養好,很多事情都可以慢慢來。」
「嗯。」允泛順從地點點頭。
喝完湯藥,月烈夫人將瓷碗交給丫鬟。
「再睡一下吧!你需要好好的靜養。我到大廳去了,有什麼事情,讓小青來叫我。 」
允泛躺了下來,微笑道:「好。」
替允泛拉好被子,月烈夫人便退了出去。
看著月烈夫人退出房間,允泛努力在空乏的腦海中搜尋些許蛛絲馬跡,至少,必須 想起縈繞在她心頭的那張俊臉……她直覺這對她很重要,失去了一切記憶,就唯獨記得 他,他應當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
然而。不管她多麼努力,那張臉始終只瞧得見隱約的輪廓,她想要再走近一點瞧, 卻怎麼也無法再接近了。
「求求你……告訴我你是誰好嗎?」
允泛在心底喊著、喊著,苴到聲嘶力竭,無法抗拒疲倦而沉入夢鄉。
※※※
即使他失去了最珍愛的寶貝,天地也不會為之變色,日昇日落不曾休止,時間更不 曾因此而停頓。
了不讓自己痛苦,忽必烈幾乎是拚了命不讓自己閒下來,從早到晚有討論不完的國 事;堆疊得如山高的奏章,他一天就全部批完;親自視察水運工事、親自校閱怯薜軍, 從早忙到晚。
夜晚的來臨,對他而言就像夢魘,子時之前,他絕不就寢;子時之後,他藉著性愛 的發洩來忘卻一切。
人生對他而言已經了無意義,只是重複著日復一日的相思與折磨。
十天了,他找不到允泛。
他甚至不敢踏進水月居,只怕熟悉的景物,會讓他跌進痛苦的深淵,承受一次又一 次的絕望與心碎。
此時,他站在西苑中,凝視著原是昆寧池的大片花田。
雷季淵下令填平昆寧湖,因為他不想讓忽必烈觸景生情,更不想讓他有追尋季允泛 而去的念頭。
傷痛是忽必烈揮之不去、形影相隨的色調,隨著時間的流逝,不曾沉澱下來,只有 更形氾濫成災。
「為什麼不回到我身邊來?允泛,為什麼你不回來?」
忽必烈對著空曠的西苑仰天狂吼。
老天,這種相思的煎熬,究竟還要折磨他到何時?
他再也受不了了!
忽必烈衝進馬房,在小廝瞠然的注視中,迅速跨上一匹馬兒,往北苑的玄福門奔了 出去。
「皇上!」小玄子公公臉色大變,叫道:「快通知太后與睿王爺!」
「是!」
※※※
允泛來到月烈家已經滿十天了。
這十天當中,她除了養好身體之外,關於她過去的事情仍然想不起來,甚至在她腦 中盤旋,一直想看清楚的面孔也未能如願。
難道……難道今生今世她就這麼渾渾噩噩地過下去嗎?
月烈夫婦對她慈祥可親,甚至托人打聽她夫家的下落,但是始終沒有下落;他們甚 至告訴她──如果她想不起過去的一切,也找不出她的夫家,那麼他們歡迎她永遠住下 來。
允泛微微一笑。
她真是幸運呵!不是嗎?
她不知道過去她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但是,若不是有一段充滿是是非非的過往, 她怎麼會落水?
此時的她非常幸福,她喜歡這樣平淡的日子,也許──上天要她大難不死,卻獨獨 失去了記憶,就是要她重新開始吧?
唉!不多想了。
從袖中抽出一隻短箋,上面寫著幾味藥草的名稱:仙鶴草、香蘇、土半夏、海芙蓉 。
三天前,月烈夫人出現了類似氣喘的症狀,但是請了大夫看過,服了幾帖藥之後, 仍沒有好轉的跡象。
昨晚月烈夫人再度發作,她出於本能的為她把脈,並從脈象中證實了自己的猜側─ ─那不是氣喘,而是胸口氣悶而引起的呼吸困難。
她很快的到種滿白藥就是『桔梗』的花園剪下一把,將主根部分加上甘草煎水。讓 月烈夫人服下,不一會兒,月烈夫人便順了氣,臉色也逐漸紅潤起來。
大家──包括自己,對於她所具備的醫理常識感到驚訝,雖然她還不知道自己是誰 ,但是卻在無意中發現自己竟然對病理、藥草有非常深刻的認識,難道自己是個女大夫 ?
但,可能嗎?
據月烈老爺所說,她被河水沖上岸的當天,身上穿的衣裳是罕見的珍貴布料,若不 是出身於世家大族,就是巨商富賈,若是生長於這樣的家庭,何來這些藥學常識?
這個事件勾起了她一點點回憶,雖說是回憶,卻也不十分清楚,嚴格說來,那只是 一個模糊的印象而已。
依稀彷彿她想要救一個病人,一個……生了重病,幾乎是絕症的病人,但是,她想 不起來是誰,莫非──是常常出現在腦海中的那個人嗎?
不行……頭好痛,真的想不起來了。
允泛揉揉額際,抱起剛剪下來的藥草,準備轉移陣地,到河邊洗去泥沙。
雖說已經進入初夏時節,但是因為山林中有大片濃蔭,所以也不用擔心會曬得頭昏 。
將藥草放在一旁,她用手掬起一捧清泉,放到唇邊啜了一小口。
那水的滋味非常凊冽甘美,最適合用來泡茶以及煎藥。
她脫下繡鞋,露出白皙的蓮足,蹂進水裡。
河水冰冰涼涼,頓時暑氣盡消,十分舒服。
允泛一時玩心大起,她拉一起了裙擺,用力地踩起水來。
霎時,水花四濺,淙淙水聲伴隨繫在足踝上清亮的銀鈴聲,悅耳又快意。
赤裸的蓮足踏著河邊的石頭有些發疼,但是一旦停下來後,她發現其實滿舒服的。
允泛激起的水波,使得放置在一旁的藥草一枝枝地順水漂離岸邊。
「啊!我的藥草!」
允泛連忙涉水過去撿拾。
那些藥草可是她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採來的!她可不想做白工。
藥草漂離得越來越遠,允泛伸長了手也構不著,一個心急,沒注意到河底光滑的鵝 卵石,她栽進水裡,弄濕了一身。
幸虧岸淹水不深,及膝而已,所以並無大礙,不過,她跌得很痛倒是真的。
允泛有些喪氣。
「我不追了。」
再追下去還會發生什麼慘事,那就很難說了。
允泛七手八腳地從河裡站起來,正要往回走,卻聽見一陣快絕的馬蹄聲,由遠而近 地奔來。
「這地方人跡罕至,怎麼會有人來?」
這裡沒有郊道,除了月烈一家之外,就沒有其他住戶了。
才這麼想的同時,一匹高大駿馬便飛奔過來,像一陣狂風般掠過她的眼前。
「哦,是要上山去嗎?」
大概是獵戶吧!
念頭才剛轉完不久,那匹馬卻猛地停下來了,馬兒揚蹄嘶鳴的聲音嚇了允泛一跳, 然而,真正教她震撼的是高踞馬上的男人!
在兩人眼眸交會的瞬間,允泛像是被一陣急雷打中般,腦中轟然一響,什麼也沒辦 法思考,只能怔怔地望著那個俊挺無倫的男人,毫無抵抗能力的被他盈滿深情、激動、 震驚的琥珀色眼眸鎖住!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23 00:08:20
第八章
晨光透過濃密的樹陰,斜斜地照在泛著波光的小河中,允泛站在河中,以一雙美麗盈 然的大眼無辜地凝視著他。
忽必烈的心跳幾乎錯拍。
那是幻影嗎?
他沒有一刻不想她。有好幾次,他彷彿看見她還在他身旁,但是卻又無聲無息的消 失,教他分不清是幻是真。
難道現在的她也是幻影嗎?
不!就算是幻影也罷,就讓他再多看一眼吧!
忽必烈翻身下馬,無法克制想要擁她入懷的衝動。
他小心翼翼地走向她,一步一步,像是怕嚇著她。然後,在允泛想要退開的時候, 他的健臂一摟,便狠狠地將她壓入懷裡。
這溫熱的嬌軀,熟悉的、甜甜的香味──純屬於她的特殊香味,還有她急促的心跳 ──她是活生生的,不是幻影!
「允泛!」他發自內心地喊著。
允泛被他失控的舉動給嚇住了;她本能地想要推開他緊得教人發疼的擁抱。但是忽 必烈不肯放手。
「不,不要抗拒我,我不會放開你的!」
說完,閃電般覆上她柔嫩的粉唇,深深地與她舌瓣交纏。
「唔……」
無論允泛怎麼推,怎麼打,他就是不肯放手!
她被這個突來的人、突來的吻給驚呆了!
他究竟是誰?她與他無怨無仇,什麼要這樣欺負她?她已經是個有夫之婦,怎麼能 容許一個來歷不明的孟浪男子污辱她的清白?
允泛使盡渾身的力量,一口氣推開他,然後轉身就跑!
忽必烈萬萬想不到允泛會有此一著,冷不防被她推開,他退了兩三步,便看見允泛 沒命的往山裡跑去。
什麼要躲他?忽必烈胸中一痛,沒有多想便追了過去。
連半點走音也沒有響起,就那麼一瞬間,忽必烈便攔住了她。
允泛作夢也沒有想到他速度竟然這麼快,一個收勢不及,便撞進他的懷裡。
忽必烈重重的喘息,胸口劇烈起伏著,他幾乎要勃然大怒了。
忽必烈揪住她的皓腕,低吼:「你還想逃到哪兒去?」
十天來的相思、痛苦的煎熬,到最後竟然得到這樣的代價!
他一直以為她遇害了,沒想到根本不是這樣!死亡不過是個幌子,她可惡的利用死 亡來逃避他!
而他,竟然可笑的痛苦,自我煎熬了像一輩那樣漫長的時間!
允泛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糾纏不休,看見他的表情越來越猙獰,她越來越害怕。
「放開我!」
他到底是誰?為什麼他輕易就能挑起她渾身顫慄的感覺?
她知道他是一個多麼危險的男人,她的直覺一向很準;但是,她實在不知道為什麼 會招惹到他,他們只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啊!
「休想!」
原以為今生無緣再見到她,誰知她竟然再度出現在他的眼前,不管此時此刻她打的 是什麼主意,都別想他會放她走。
允泛倒抽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她相信這個男人說得出就做得到!他既然敢說出 不放她走的話,就絕對不會放行,沒有人可以違背他。
「放開我!否則我要叫人了!」
明知道她說什麼也沒有用,還是不死心的作困獸之鬥。
忽必烈邪氣一笑,令允泛微微地打了個寒顫。
「好,你叫啊!你就是叫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我勸你省點力氣。」
允泛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偏僻的郊區根本就荒無人煙,而且,就算她喊破了喉嚨,求救的聲音也傳不到月烈 夫婦的耳裡。
就在她幾乎要放棄希望的時候,由遠而近響起了清脆的馬蹄聲,允泛喜出望外,心 頭彷彿射進一絲曙光。
「救命啊!救命啊!」她放聲大叫,希冀能引起來人的注意。
忽必烈不悅地擰起眉峰,想也不想的便伸手摀住她呼救的小嘴。
「救……唔」可惡!
允泛張嘴用力地咬住他的手,忽必烈低吼一聲,反射般的抽回了手。就是趁著這一 刻,允泛沒命的拔腿就跑。
「允泛!」
忽必烈勃然大怒,他正要追過去時,身後傳來雷季淵的聲音。
「皇上!」
看見了忽必烈後,雷季淵鬆了一口氣──幸虧沒有跟丟了。
「回宮去吧!」
他知道他的心裡不好受,所以才會駕著馬出來透氣,因此他也不願再多說什麼。
「季淵?」他怎麼來了?「不,等一下──」
當他再看向允泛跑開的方向時,已經失去她的蹤影。
「皇上?」
雷季淵不明所以的順著他的方向看去,卻什麼也沒有看見。
跑得真快,一下子就不見人影。
但是無所謂,不管她在這座山林的哪一個角落,就是要砍了這片林子,他也一定要 找到她!只不過,他目前還不想這麼做,要找到她多的是法子。
忽必烈微微地笑了。
「季淵,你知道我剛剛遇見誰了?」
雷季淵挑了挑眉問:「誰?」
「我遇見了允泛。她沒有死。」
雷季淵凝視了他兩秒鐘,而後懷疑地問:「你確定?」
堂兄是不是因為思念過度而產生幻覺?
「是的,我確定。」
「人呢?」
「跑了。」忽必烈舉起流血的手指,道:「這個就是她留給我的紀念品。」
雷季淵皺眉道:「那麼,你不追過去嗎?」
「追?」他舔著血絲,道:「不,這次我要她乖乖地回到我身旁。」
不想回到他的身邊必然有「嚮往自由」以外的理由,而那個理由到底是什麼,她竟 然不惜「詐死」逃脫?他很有興趣,但是也被她給惹火了。
雷季淵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忽必烈被激怒了。
再對允泛消失的方向看一眼,忽必烈簡單地道:「走吧!回宮去。」
如果允泛以為這樣就擺脫掉他,那可就錯了。
※※※
允泛驚慌的跑回月烈夫婦的「山林小築」裡,然後重重地將大門給閂上。
月烈奇怪地從廳內走了出來,問:「怎麼了?」
他從來沒見過她那麼慌張,像是被什麼追趕似的。
允泛劇烈的喘息,久久才平復了失序的呼吸。
「只是遇到一個紈桍少爺,沒什麼……」
對於這件事,她實在不想再多提。
「紈桍少爺?」
奇怪,尋常這片山林就連獵戶都很少來,一個富家少爺到這兒來做什麼?
「嗯,一個騎著駿馬,頭戴紫金冠,一襲華服的男子,舉止輕浮……」說到這裡, 她就不禁想到他那個充滿侵略與挑逗的吻,因而不自覺地紅了臉。月烈聽到這兒,明白 了大概,也就不再追問。
「你還好吧?」
「我沒事。」幸虧她跑得快!
「下次採藥,我讓娟兒陪你去,兩個人也好作伴。雖說這兒罕有人跡,但你一個姑 娘家,還是小心點的好。」
允泛微微一笑,因為月烈的關心而心中感到一股暖意。
「我知道了。夫人呢?」
「她剛服過藥,正在床上休息。」他示意她坐下,溫和地問:「你一個女孩子家, 竟然如此精通醫理,這讓我十分驚訝呢!你可記得是誰傳授給你的?可曾拜師學醫?」
允泛黯然地低下頭道:「我不知道……」
直到今天,她仍然對自己的過去一無所知。
她真的很怕──怕自己一輩子就這麼茫然地度過,甚至連自己是誰也不知道。
「失憶」這病症又不是光靠服藥就可以痊癒的,除非經由某些事情的觸發,否則很 難恢復記憶,再者,也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恢復得了。有些人恢復記憶只需數月,有些人 則是數年,也有些人一輩子也恢復不了……「真抱歉,我不該提起這些──」
「不,沒關係。」她已經認命的接受事實了,別人的探詢只會讓她有點感傷,但是 她承受得了。「我進去看看夫人。」
月烈點點頭。
目送允泛離去的身影,他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由於他們夫妻倆膝下無兒女,雖已知允泛的真實身份,但想她必是在宮中遭人暗算 ,才會隨河水漂流到此地,加上見她如此乖巧、貼心,於是自私的將她留在身邊。
如今皇上已追到附近,只怕往後她的處境將……唉!她只是一個柔弱的女子,怎麼 能承受那麼多?就連他這個旁人也不禁要埋怨老天爺了。
※※※
自從在河沒遇見了「登徒子」之後,除非身旁有人作陪,否則允泛再也不敢隨便外 出。
但,之後的三天她沒有再遇見那個男人,這才放了心。
不過,她一點也不知道忽必烈是個多麼執拗的人,既然他說過不會放手,就鐵定不 曾鬆手,上窮碧落下黃泉,她是他認定的女人,誰也休想奪走。
查出了允泛目前居住的所在,也就是月烈夫婦的山林小築之後,忽必烈隨即採取行 動──一批怯薜軍圍住了山林小築。
普達克對亞蒙道:「我善後,你領隊進去吧!」
看樣子,還有人與允泛同住一個屋簷下。他必須在帶走允泛後,同那些人解釋前因 後果。皇上原就只想對付允泛而已,並不想牽連太多人。
帶頭的亞蒙隊長點點頭,揮手頷著怯薜軍走進大廳。
一名丫頭看見有人闖入,立即上前問道:「請問你們是?」
「我是怯薜軍右翼隊長,根據可靠消息指出,山林小築窩藏一名逃犯,所以奉聖諭 ,前來捉拿逃犯。」
什麼時候山林小築窩藏逃犯了?
丫頭環兒不解地間道:「官爺,我們這裡並沒有什麼逃犯……」
「少囉唆!把你的主子給我叫出來!」
「是……是……」環兒慌張地奔進屋裡。
不一會兒,月烈便走了出來。
「哦,原來是亞蒙隊長。」
奇怪了。他們到這兒來做什麼?
「啊!是月烈大人。」亞蒙隊長有些吃驚。
皇上只說季姑娘住在這兒,可沒說月烈大人也住這兒啊!
「真是稀客,請坐。」
「不了。是這樣的,居下奉了聖諭,到這兒來緝拿一名逃犯,馬上要回宮交差。」
「逃犯?難道亞蒙隊長暗隃老夫的山林小築裡窩藏逃犯?」
「不……不敢。」亞蒙隊長在心裡叫苦連天。
月烈一直是他相當敬重的長者,可是奉了君命又不可不辦,實在讓他進退兩難。
「屬下只是奉了聖諭,前來捉拿逃犯。」
月烈有些不悅道:「你口口聲聲逃犯、逃犯地說個不停,到底是指誰?」
亞蒙隊長迅速掏出一張畫像,道:「這名逃犯叫做季允泛。」
月烈怔住了。
她是逃犯?怎麼會──一旁的小丫頭不小心瞟見了畫像之後,驚訝地叫了出來,她 和月烈一樣,感到不可置信!
看到他們的反應,不必求證也知道人絕對在這裡。
「她果然在這裡!月烈大人,得罪了。來人啊,搜!」
「是!」
他不相信那樣一個柔柔弱弱的姑娘家,竟然會是皇上想抓的逃犯!而且,那姑娘既 然真的叫季允泛,應該就是皇上最深愛的女子才是,為什麼會被冠上『逃犯』這個罪名 ?
難道──只是同名之人?
唉!他都被搞糊塗了!
不久,允泛就被架了出來。
她生氣地掙扎著道:「放開我!放開我!你們怎麼可以胡亂抓人?」
她究竟招誰惹誰了?為什麼怯薜軍要抓她?
跟在允泛身後出來的月烈夫人也怒道:「放開她!她可是我月烈家的客人,我不許 你們如此放肆!」
亞蒙隊長見狀,忙道:「月烈夫人,當失禮之至。但屬下是奉了聖諭前來捉拿季允 泛這名逃犯。冒犯之處,還望見諒。」
「什麼?!」逃犯?!
允泛怔住了。原來她的名字叫做「季允泛」,而且……是個逃犯?!
她竟然是個逃犯?!
老天!她過去做了什麼事,她完全一無所知啊!如果他們的控訴屬實,那她沒有話 說,萬一他們的控訴事情非她所為,那──那她也無從反駁起啊!沒有辯駁的機會,這 不就擺明了她只有死路一條?
「怎……怎麼可能?」月烈壓根就不相信!「像她這樣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會是什 麼逃犯!老爺,你說是不是?」
「我也不相信,夫人,這其中必然有什麼誤會。」
「對,一定是這樣!」
月烈夫人蠻橫不講理的從士兵手上將允泛搶救了下來,將她藏到自己身後,生氣地 道:「請閣下回去稟明聖上,一定是哪裡有誤會,務必請聖上重新調查。」
「月烈夫人──」哎呀!他該怎麼辦才好呀?亞蒙隊長真是欲哭無淚。
皇上是要「緝拿」季姑娘沒錯,以為季姑娘是「逃妻」嘛!只是皇上換個名目,改 成「逃犯」,因為這樣季姑娘就非得回宮聽從發落不可,否則就是抗旨了,所以,季姑 娘勢必得隨他們回宮面聖。
一方面為了讓季姑娘任命的回宮去,皇上不得已出此下策;另一方面,季姑娘惹火 了皇上──他的自尊實在不容許他再一次拋下一切前來帶回她,所以才會要怯薜軍親自 來押人。
唉!明明不是件難事,怎的一扯上月烈夫婦,事情就變得那麼複雜了?
「月烈夫人,您這樣袒護逃犯,會震怒天顏的!」
「夫人……」
月烈深知事情的嚴重性,所以對夫人使了個眼色。
月烈夫人不悅地道:「老爺,怎麼你也不站在我這邊?」
「不是我不幫,而是你這麼做,對事情一點幫助也沒有啊!」她這麼做,反而會把 事情鬧得更大,更不可收拾。
「可是,我──」她實在是看不下去啊!
「夫人,老爺說得沒錯。」
袒護她只會連累他們而已,到最後,誰也救不了誰。於是,允泛走了出來,束手就 擒。
月烈夫人眼眶馬上就紅了,她實在不忍心看見允泛被抓走。
「允泛……」這是第一次,月烈夫人叫出了她的名字。
「老爺!你快想想辦法啊!」
「夫人,你先別急,總會有辦法的。」
「可是……」
亞蒙隊長逮住了允泛後,對兩人拱了拱手。
「月烈大人、夫人,屬下告辭了,冒犯之處,還望見諒。帶走!」
「不──允泛!」月烈夫人想要追過去,但月烈拉住她。
允泛被帶上馬車,月烈夫人忍了很久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她埋怨地責怪丈夫:「都是你!這個死沒良心的,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哪!她怎麼 會是──會是什麼勞什子逃犯?」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咱們不能觸怒天顏,現在咱們只能眼睜睜地看她被帶走, 否則大家都會遭殃。」
月烈夫人當然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她只能噙著淚,目送馬車越來越遠。
突然,門外走進了一個人。他就是忽必烈的貼身侍衛──普達克。
月烈再度看見宮裡的人,神情顯得有些冷寞。
「月烈大人!」普達克拱手為禮。
「是普達克都指揮使。有什麼貴幹?」
「是關於季姑娘──」
月烈夫人忿忿然說:「她人被帶走了,不在這兒!請回吧!」
大家都要欺負允泛,太可惡了!
「不,我不是來抓她的!」普達克微微一笑:「我是來向各位解釋一下所有的前因 後果。」
「呃?」這是怎麼回事?
月烈夫婦不明所以地對看一眼。
「其實事情是這樣子的……」
月烈伉儷誤解得那麼深,看樣子,有得解釋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23 00:08:46
第九章
兩名士兵不由分說地將允泛押上馬車之後,將車門自外頭落了鎖,便向大都城除發。
允泛自窗口探頭向外看去,並沒有看見月烈夫婦,沒能親口向他們道謝,與告別, 不自覺地有些難過。
原來自己是個逃犯啊!
這麼一來,落水而失去記憶這件事就解釋得通了。
一定是自己為了逃避追捕,所以為求自保,即使懷了孕也冒險投水,因此才流掉了 孩子。
允泛不禁潸然淚下。
她真是個自私的母親!
這些日子以來,她拚了命也想記起過去,如今知道了自己令人不齒的過去後,還不 如什麼都不知道來得好……「別哭了。」
突如其來的一個嬌嫩女聲嚇了允泛一跳。
她迅速地抬起頭來,這才發現偌大的馬車裡還有一人。
那是一個粉妝玉琢的姑娘,一張水嫩的小臉上,嵌著一雙靈動活潑的琥珀色眼眸, 她身著一制水藍色儒生常服,美麗的秀髮紮成一條長長的髮辮,戴著一頂藍緞的瓜皮小 帽兒。
「你是……」
「我是丹芙啊!你忘了?」
雖然有數月不見,但是也不至於忘得一乾二淨吧?
那麼,她也是她的黨羽,要一起進京面聖的了?
「對不起,我……」
允泛正想解釋自己得了失憶症,所以過去的事情都不記得了,但卻被丹芙打斷。
「你不要哭,皇兄這麼做是因為……他對你不認他的行為『有些』冒火啦!」
其實,這次忽必烈可不是「有些」冒火而已,而是「非常」冒火。
因為這次允泛為了逃離皇宮也做得太過分了──詐死!害得皇兄的心幾乎死去,所 以皇兄才巧立名目,按了允泛一個罪名,要怯薜軍來強擄她回宮。
不過,允泛都已經哭了,她還是別把事情說得太實在比較好。
「而且,他也拉不下臉,第三度拋下一切就只為了接你回去,所以只好出此下策了 。啊!你不用擔心,皇兄他不會真的罰你──不過,講一些嚴厲的話是免不了的,所以 你別哭了。」
允泛含著兩汪淚水,不明所以的看著丹芙。
她到底在說些什麼啊?怎地她一句也聽不懂?
怯薛軍不是來押她回京面聖的嗎?怎麼又冒出一個叫什麼「黃兄」的人來著?那個 被尊稱為「黃兄」的人,是不是犯罪集團的老大?
見允泛漸漸止住了眼淚,丹芙這才鬆了一口氣,否則,看一個美人落淚可是會讓她 心疼的呢!
「不用擔心,真的,相信我,一切都會好好的。」
允泛懷有身孕,光憑著這一點,就算皇兄再怎麼火大,也不至於會罰允泛的,更何 況,還有母后給允泛以及未出世的皇子撐腰呢!
真的不用擔心嗎?
允泛真的很懷疑。
她不懂為什麼這個自稱丹芙的小姑娘這麼有自信,不過,隨著逐漸進入大都城,允 泛是越來越不安了。
等待在那裡的,彷彿是一團風暴,而她,正直撲風暴而去。
※※※
馬車直直地駛進廣闊的中庭,而後馬車門由外面被打開了。
「季姑娘,請。」亞蒙隊長恭敬地道。
怎麼回事?他的態度竟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變得謙恭有禮起來。
對於這一連串的轉變,允泛是越來越糊塗了。
允泛回頭看了丹芙一眼,發現她並沒有下車的意思。
「你不一起過去嗎?」
丹芙不也是逃犯嗎?
丹芙以位允泛她害怕她不去幫她撐腰,於是笑道:「別怕。皇兄他不至於吃了你的 。」
大不了是講話比較毒一點、刻薄一點而已啦!
但是他再怎麼疾言厲色,也會有個限度,畢竟允泛是皇兄最愛的女人。
什麼?允泛更不明白了。
她知道她在說什麼嗎?簡直是雞同鴨講,各說各話嘛!
允泛不再說什麼,順從地下了車。
「請往這邊走。」
亞蒙隊長領著允泛往水月居而去。
穿越了中庭,就到了奇渥溫皇室所居住的皇城。
允泛不自覺地越看越吃驚,這麼富麗堂皇、高貴雅致!紅色琉璃瓦,龍蟠鳳飛的屋 簷,金雕玉砌的樓台種滿了奇珍異草,重重侍衛顯得守衛嚴謹,一切的一切是那麼井然 有序──這是大元帝國的政治中樞!
亞蒙見她一直不說話,以為她從丹芙公主那兒聽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後在氣惱他,便 道歉道:「季姑娘,因為皇上吩咐微臣必須這麼做,所以……多有冒犯,請你見諒。」
咦?他為什麼要向她這麼卑微的逃犯道歉?允泛滿腦子問號。
「不,那沒什麼……」
允泛突然覺得這整件事情詭異至極,所以她也不知道該做何回應。而且,不論她說 什麼,都顯得多餘。
雖然沒有得到允泛的原諒,但是她至少沒有責怪他,這使得亞蒙心情好多了。
允泛來到水月居,亞蒙道:「皇上等你很久了,請進。」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進這座最樸素但也最順眼的寢居,亞蒙將門給帶上之後便告 退了。
「啊!等一下……」
她根本不知道要做什麼啊!竟然就把她扔在這寢居裡。
「允泛!」
一個低沉而有點火爆的聲音破空而來,使允泛毫無防備的驚跳了一下。
允泛迅速地調頭,迎上一雙瀰漫著怒意與愛火的琥珀色眼眸。
她驚呆了!
這個人……這個人就是那天在河邊戲弄她的──「登徒子!」皇上是登徒子?!又 驚又怒之下,允泛完全沒發現自己脫口喊了出來。
登徒子?!忽必烈的臉差不多全黑了。
忽必烈眉心糾結,不爽之至,冷冷的道:「你已經被朕的怯薛軍押回宮了,還不能 接受事實嗎?」
裝瘋賣傻嗎?這下他更不想原諒他了。
允泛一怔問道:「什麼事實?」
忽必烈的怒氣緩緩上揚。
「你是朕的妻子的事實,你必須待在朕身邊的事實,你這輩子別想離開朕的事實! 」
忽必烈的話震得她臉色盡失!
他說什麼?妻子?
「不……不可能……」
她早已羅敷有夫,怎麼還會是皇上的妻?雖然不知丈夫身處何方,可是她總會找到 的!
「什麼不可能?你早已是我的妻子,是我光明正大可以碰的女人!我欠你的,只是 一個儀式而已!」他忍不住暴吼。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才來計較這些,什麼跟什麼!
「誰……誰是你的妻子了?你不要亂說!」真是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忽必烈瞅這她,心想:好極了,嘗到了自由的滋味,為了不必再回皇宮這個金絲籠 裡,她連他這個丈夫都可以不要認了。
他的手輕柔地滑向她的小腹,允泛深抽了一口氣,微微地顫抖。
他瞇起眼睛,輕柔但危險地低語:「不是我的妻子?那麼,你肚子裡的小孩又是怎 麼有的?難不成單靠你就能懷有身孕嗎?」
允泛驚愕地瞪大眼眸!他怎會知道她肚裡小孩的事情?
「還有你是踝上那只五爪龍紋銀鈴……」他瞇起眼眸,大手滑向她織細雪白的足踝 ,嚇得允泛倒抽一口氣。
允泛的反應惹得他邪氣地笑了道:「五爪龍是我的象徵,繫上銀鈴者,就是我的女 人,如果我不放你走,不管你逃到哪裡也逃不開我。」
他也知道她足踝上那隻銀鈴的事!那種私密的地方,除了丈夫之外,還有誰知道?
難道……他就是她的丈夫?
「你真的是我的丈夫?那麼,請你告訴我,我是誰?」
忽必烈皺著眉,這是什麼不倫不類的問題?
「允泛!」夠了,她在玩什麼把戲?
「你應該知道我的過去的,是不是?」
忽必烈隱忍著怒氣,看她還要裝瘋賣傻到幾時。
接觸到忽必烈微慍的眼神,允泛原本燦爛的笑容垮了下來。
「對不起……請你原諒我,落水之後,我撞傷了頭,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除了 剛剛才知曉得名字,我真的不知道我是誰,而且我的孩子也流掉了……」
說道這裡,允泛忍不住掩面哭泣。
那個與她無緣的孩子,每每想起,她就不禁要潸然淚下。
老天!
所有的怒氣在這一刻盡數消散,忽必烈摟住允泛,覺得心象被撕裂般痛楚。
他此刻終於明白,她不是為了逃開他而詐死!她是那麼期待著他們兩人的小寶貝, 怎麼可能會以身涉險?
允泛的落水事件是一樁預謀!
究竟這十多天來她受的是什麼樣的折磨?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沒有好好保護我們的孩子……」
那個無辜而純潔的小生命,她那還來不及誕生就死去的孩子……「不要道歉,那不 是你的錯!」他紅了眼眶,緊緊的摟著她低吼。
該道歉的,是他啊!怨她、錯怪了她、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不在她身旁── 他發過誓,要一輩子呵護她的呵!卻讓她受了那麼多的苦。
她就這樣自責了十天嗎?想到這裡,忽必烈的心都疼了。
允泛埋進他的胸膛,任淚水無言的奔流。
「你……你一定很生氣,也……也很難過吧?」
她抽泣的模樣幾乎把他的心也扯碎了。
「別再說了!」他抱緊了她,痛楚的道:「我只要你平安。」
她幾乎不敢奢求他的原諒,但是他卻諒解了她。
她含淚抱緊他,此時此刻,她需要一個可以停泊的港彎,拂去她滿身的創痛。
「我真的好害怕……你一定不知道,對自己一無所知的那種空洞與恐懼有多麼可怕 !沒有人幫得了我,任我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來……我一直以為我很堅強,我也告訴我自 己必須堅強……可是我知道自己是在逞強,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噓!別哭了……」
她的淚滴在他的衣襟上,滾燙得像是火焰般,灼疼了他的心。
「今後我會一直在你身旁,我發誓絕不會再讓你傷心落淚。」
他恨自己不能替她分擔些什麼,但是,今後他要用他所有的愛,來呵疼這個小女人 ,使她不再流淚。
允泛深深地埋進他的胸膛中,哽咽地呢喃:「謝謝……謝謝你……」
「不要道謝,泛兒。」他萬分心憐地托起她美好的下巴,低語:「你絕不會知道我 有多麼愛你。」
他的吻輕輕地壓了下來,緊緊地、激情地品嚐這份久別重逢的甜美。
※※※
忽必烈講了許多關於她過去的事情,但是她始終沒有絲毫記憶,除了對醫學的天賦 之外,那些悲傷的、甜蜜的、曲折的過去她都不記得,甚至,把他都遺忘了。
忽必烈明白之後,也就漸漸的不再提及;他想讓她感受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而不 是他單方面的灌輸她過去的記憶。
面對陌生的丈夫,允泛的心中除了有些不確定外,還有更多的疑惑,而且,她幾乎 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竟然是當今天子!
她可以感覺到他們之間難言的情愫,既熟悉又陌生。
她應該是愛著他的吧?
過去她一直模模糊糊地惦記著一張俊挺的輪廓,今日見著了他,這才知道他就是她 一直念著的人。
他是個皇帝,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人,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愛著他的呢?為什麼對 於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他絕口不提?
不多時,他帶著她逛專屬於她的水月居。
「你還沒失去記憶之前,就是住在這兒。」
允泛看著滿牆的書櫃,微微一笑。
走了過去逐一看過,原來都是她記得曾經閱讀過的醫書。
水月居沒有太多華麗的雕飾,與金雕玉砌的紫禁城比起來,算是相當樸實的了,她 就是喜歡這樣的居所。
突然她的視線停在一本十分破舊的古書上,抽出來一看,書名是,血元記》。
這個書名使她想到了些什麼。她問:「我是不是想要治療一個患有奇特病症的病人 ?」
忽必烈微微一笑,道:「你想起來了?」
允泛輕搖了下頭道。
「我只是惦記著想要救一個人,可是我不知道是誰。」
就像惦念著他一樣,只是一個模糊的意念而已。
「你一直想救的人,是我的胞弟谷少翼。」
姓谷?既然是胞弟,什麼不姓奇渥溫?
注意到允泛費解地輕蹙黛眉,忽必烈再度微微一笑。
「關於他的事情,我慢慢再告訴你。」
允泛點點頭。現在重要的是要瞭解他的病情,而不是追究那些小事情。
「他患了什麼病?」
「是咳血症。」
忽必烈從書桌上拿起一本小冊子,遞給允泛。允泛翻了開來,看見上頭密密麻麻全 寫著咳血症的換血方法。
「這是你費心整理出來的要點,在你出事的隔天,原本要為少翼進行換血。」
允泛急問:「那麼,那位谷公子現在的情況呢?」
「雖然按時服藥,但少翼的病情仍時好時壞。」
病情十分不穩定,就代表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允泛立即道:「明天我就去替他換血!」
忽必烈一怔道:「你還記得換血的方法嗎?」
允泛點頭。「我記得。」
醫藥常識她向來是過目不忘的。
忽必烈微微苦笑了。
果然一提到醫學,就連什麼失憶症都痊癒了。看樣子,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還是略 遜醫學一籌哪!
「少翼的病情實在不宜再拖了,我希望盡快安排他進行換血。」
「我明白,那麼……後天上午,可以嗎?」
為求保險起見,她還是要花一點時間把所有過程、注意事項再複習一遍。
「可以。」
「還有……」允泛有些遲疑地道:「我需要皇上的鮮血做藥引子,可不可以……」
要一國之君的鮮血,會不會太不敬了?
「先前你提過,我說過可以。另外,你需要的器具也早已訂製完成。」
「喔!謝謝……」
沒想到忽必烈沒有拒絕,這令她十分高興,也著實鬆了一口氣。
忽必烈露出一個很奇怪的表情,但是終究什麼也沒說。
他突兀地伸手輕撫她的髮絲、臉頰,最後視線停在她豐潤誘人的唇瓣上。
她總是不停的向他道謝。
每當她對他說謝謝時,他就覺得兩人之間親密的氛圍被打破,變得客套而疏遠。允 泛的容顏依舊,但是他卻覺得站在他面前的人兒,是那麼陌生……允泛心跳如擂鼓,手 心緊張的都冒冷汗了。
但是他終究什麼也沒做,轉身就走了出去。
她鬆了一口氣。她很感激他的君子,但又忍不住想著,他與她之間究竟是過著什麼 樣的夫妻生活?他們一向是那麼客氣的嗎?
除了淺嘗即止的吻與擁抱,直到現在,他從未因為他是「夫君」的身份而有所逾越 。
望著忽必烈遠去的身影,她不知怎地覺得有些難過。
如果說今天會演變成這樣,那都是她的錯;失去記憶之後,她見過忽必烈兩次,每 次望著他漂亮的琥珀色眼眸,那深深鐫刻於眸中的深情與痛楚都強烈地撼動她的心。她 知道忽必烈是用怎樣的感情在愛著「季允泛」;而她,卻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自己要從 這樣眷寵的眼神中逃開?
她相信自己是喜歡他的,否則不會往失去記憶之後,老是惦記著他那張俊俏的輪廓 。
只是,她還不知道對他的情有幾分,也不知道失去記憶之前,她是用怎麼的感情愛 戀著他。可是她會慢慢來,一點一點地找回從前的感受。
打定了主意之後,允泛不再多想,她打開血元記一書,摒除雜念,將自己的思 緒投入艱深的醫書中。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4-23 00:09:55
第十章
隔天,太后得知允泛已平安無事,便立刻召見允泛到慈寧宮。
請小玄子公公帶路到慈寧宮後,允泛戰戰兢兢地走了進去。
太后端坐首位,她凝視著允泛,一張風韻猶存的美麗臉龐顯得既喜悅又心疼。
允泛有些瘦了,聽烈兒說她失去記憶,也流掉了孩子……唉!這些日子以來,她是 怎麼過的啊?可憐的孩子!想到這裡,太后便止不住的心疼。
這是允泛失憶之後第一次覲見太后,因此心中七上八下,深怕失了禮。
她對著太后福了一福,道:「民……民女季允泛叩見太后,太后金安萬福!」
「平身,一旁坐下。」
「謝太后恩典。」允泛囁嚅著謝了恩,然後到一旁坐下。
因為對自己的過去一無所知,再加上不知太后何故召見,因此允泛的眉宇間透露著 一股惶惑無依的楚楚可憐樣,這與尚未失憶前的季允泛理智堅強的氣質戡然不同,但她 相信,烈兒對她的癡情並不曾因而改變,只會更令他心憐。
「身子好些了嗎?」
「是,允泛好多了,謝太后關心。」
太后露齒一笑,道:「不用緊張,哀家只是同你閒話家常,不需太拘束。」
「是。」
太后說要閒話家常,那麼,她到底要話哪些家常呢?
「你這陣子都住在哪兒?」
「回太后的話,允泛落水之後被月烈夫婦所救,因此借住在月烈家的山林小築裡。 」
「喔!」原來是已告老的月烈卿家救了她。
「找一天應該去向月烈卿家道個謝。」
「是。」允泛笑道。
她也正有此打算,畢竟他們是她的救命恩人。
太后又道:「水月居是你從前住的寢居,現在可還習慣?」
「習慣。」
因為裡面有許多醫書,她一直埋首於書堆裡,也就不至於去想太多,而且看書能使 她安心,自然覺得習慣。
「嗯,那就好。」太后點了點頭,又道:「傳言你是因為不願久居於宮中,所以用 落水詐死的方式逃離皇城,可有此事?」
允泛羞愧地低下頭,回答:「我……我不知道……大家都這麼傳言,那……應該就 是這樣了吧?」
太后微微地歎了一口氣。
允泛原以為少不得一頓責怪,沒想到太后絲毫沒有發怒。
「哀家也明白那種感覺;打從烈兒建了大元,從呼和浩特那個青綠城市遷到大都來 ,住進紫禁城之後,哀家就像一尊被人供著的菩薩,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 ,裡裡外外都有人侍奉著、打點著,這等富貴尊榮應當是每個人心中所欽羨的吧?但, 說穿了,與一隻失去自由的鳥兒有什麼兩樣?只不過居處大了點而已。」
「太后……」
沒想到太后也有這種慨歎,也許自己不惜詐死離宮,也就是因為這個理由吧?
「雖然紫禁城建了御花圔,東、南、西、北四苑,佔地數百畝,但是每天離開慈寧 宮不是往花園,就是往四苑,日子也是挺膩的。所以,有時候哀家還會夢見呼和浩特那 片藍天,那片夏日如茵、冬日白雪皚皚的草原。」
太后嚮往呼和浩特的藍天草原,而她則嚮往大都城外的山林河流,太后的感觸,允 泛完全感同身受。
「嗯……允泛瞭解那種渴望自由,不願被拘束的感受。」
太后微微一笑,突然調開了話題。
「聽烈兒說,你打算明天去為少翼進行『換血』?」
允泛點點頭道:「皇上說谷公子的情況十分不穩定,雖按時服藥,可是再也拖不得 了,允泛也覺得及早換血,治癒的機會越大,畢竟谷公子尚未病入膏肓。」
越早就醫,治癒的機會越大,任何病症都是一樣的。
「你認為你有幾成把握治癒少翼?」
允泛不打誑語──「六成。」
「那麼,無法治癒的機會還是很大啊!」
「我會盡我所能,我保證!」
她即使依然失憶,但從來就沒有忘記要治癒谷少翼的承諾,所以咳血症的每一步治 療過程,她記得清清楚楚。
「我相信你。」
就是因為信任她,所以了將少翼的生命交給她。而且──如果連允泛都無法治癒少 翼,天底下不會有第二個人辦得到了。
「如果你能治癒少翼,哀家封你為妃,准許你離宮而居。」
允泛眼睛一亮!
「不用封妃了!准許允泛離宮而居即可。」
太后笑著搖搖頭道:「你是皇上最愛的女人,可不能不冠上『奇渥溫』這個姓,你 可是我奇渥溫皇室的一分子,所以非封妃不可。」
太后願放她自由,但也要她名正言順的成為奇渥溫氏;這是太后對她最大的恩典了 。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聽見『封妃』這個字眼,讓她覺得十分彆扭,甚至有些排斥 ,但是……算了,不該再多想了。
「是,謝太后。」
允泛退下後,太后若有所思地揚起一抹笑容。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後一招」了, 會不會成功,就得看允泛對烈兒用情幾分了。
但願這一記狠招可以「收效迅速」!
※※※
離開了慈寧宮,允泛正要走回偏遠的水月居時,突然被一個濃眉大眼,帥氣灑脫的 男子攔住。
允泛無法從他的打扮上看出他的身份,於是眼光迅速溜到對方腰間,想由腰間佩戴 的識別牌判斷對方的身份,不料他竟沒有佩牌。
元朝實施佩牌制度,能在宮中隨意走動者,至少也要佩有銅牌,畢竟像她這樣一個 布衣百姓能進宮乃屬特例──被皇上擄來的,而這個男子應該不會被皇上這麼對待才是 。
「啊,請問……」
「我是掠影,你以前的同僚。」他的笑容如陽光一般充滿生氣。
「哦!你就是掠影啊!我聽皇上提過,你就是從前我在任職『御前行走』時的同僚 ,出賣過我一次。」
那時候她為了方便調查事情,所以玩了點小手段,如願被貶官成御史中丞,如果不 是掠影出賣她,告訴忽必烈她「貪污」的事情是假的,她也不會又被抓回去再當御前行 走。
原本掠影很高興的,不過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的笑容就垮下來了。
「拜託你,下次跟老友打招呼的時候,不要把皇上的話拿出來照本宣科。」掠影苦 笑道。
「哦,對不起!」一時太高興了嘛!記不得那麼多。「聽說要見你一面難如登天, 今天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掠影陪著她慢慢散步走回水月居,一邊開玩笑道:「如果我說沒事,你會不會趕我 走?」
允泛笑道:「很想啊!可是大概趕不走吧?」
掠影大笑了起來道:「你知道嗎?你以前是不會這樣說話的。」
「真的?那我以前都是怎麼說話的?」
「理智、冷靜、嚴肅、死氣沉沉、一絲不苟……」
允泛皺起黛眉道:「真的啊!那不是很『顧人怨』嗎?」
「騙你的啦!難不成我告訴你,你說話時『引經據典、之乎也者老掛在嘴邊』逼樣 你也信?」
允泛嗔了他一眼,道:「貧嘴!」
「是啦!我就是貧嘴。」他嘻皮笑臉地道。「其實也不會嚴肅到哪裡去啦!只是很 少打哈哈、開玩笑就是了。怎麼說呢?你生活得很『認真』。」
「認真?」
她是這種人嗎?認真的人……這是什麼意思?
「你和皇上是完全不同的人,他比較率性,正好和你互補。所以說,你和皇上再相 配不過了!」
允泛的俏顏紅了紅。
「你越扯越遠了。」
「可是這是真的啊!」他笑道:「皇上非常非常愛你,打從他見到你的那一刻開始 ,他對你用情至深,他是用他所有的愛來愛你。」
突然提到這個,令允泛有些手足無措。
「這個……我知道呀!」
「如果你知道,就不要答應太后願意離宮而居,那會傷了皇上很深、很深。」
允泛瞪大眼睛,轉頭看他。
「你聽到了?」
「你那句『不用封妃了!准許我離宮而居即可』喊得那麼大聲,要我裝作沒聽見很 難耶!」
允泛白了他一眼,吶吶地道:「我是真的沒有傷害皇上的意思,我是真的很喜歡他 的……」
說到這裡,她的臉紅得簡直可以媲美蘋果了。
「喜歡他就不要那麼做,你明知道他想留住你。」
「可是──」
允泛正要開口,一陣高分貝的尖叫聲便刺耳地傳進他們耳裡。
「啊──」
是琴妃與成妃,她倆瑟縮在迴廊迸,表情活像是見鬼了!
允泛好心地走過去,問:「兩位娘娘,怎麼回事?」
「不……沒事、沒事……」
琴妃渾身發抖,聲音都梗在喉嚨裡了。
「身體不舒服嗎?我可以幫你們看看──」
「不、不用!走開!」
成妃面無血色地揮開她善意的手,尖叫著跑回自己的寢宮了。
「娘娘,你真的不要緊嗎?」允泛好意的轉問琴妃。
琴妃發出一聲淒慘的哀叫,連滾帶爬一溜煙的逃走了。
允泛不解地自語:「奇怪,她們怎麼了?」
掠影的眼眸冷冷地瞇了起來,唇邊拉開一抹詭異至極的笑容。
「別理她們,」掠影示意允泛繼續走。「你剛剛說到哪兒啦?」
「哦,我剛剛是想說──我認為我不適合成為皇上的妃子,畢竟我是漢人嘛!如果 我無妊又無身份,封妃必然會惹得朝野反對吧?這樣皇上會很為難。如果我離宮而居, 皇上還是可以去找我,而且也不會害他被指責,這樣不是很理想嗎?」
「這樣也滿有道理的。」
「嗯!」
「那你得治好毅王爺的病才行。」
聊著聊著,允泛所居的水月居便近在眼前了。
「我知道,我會加油的。」
「水月居到了,我走囉!」
「不進去喝杯茶嗎?」
聊了那麼久,她都渴了,掠影應該也好不到哪去吧?
「我還有事,得走了。」
允泛打趣道:「又要去告密啦?」
掠影笑了起來道:「是要去一趟睿王爺府,請不要隨便懷疑我的人格好嗎?」
「是,下次改進。既然你有事,那就不留你了。」
「我走了。」
話說完,掠影像一抹黑影子掠過一般,轉瞬間便失去蹤影了。
「掠影,果真人如其名啊!」允泛喃喃道。
好渴!還是快進水月居喝茶吧!她還得把,血元記》看熟呢!
※※※
「堂姊,怎麼辦?咱們該怎麼辦才好?」
成陽宮裡,成妃慌亂地踱著步子,不斷重複著那些話。
「你冷靜一點!」琴妃煩躁地道:「你坐下來,別在那裡轉來轉去,我頭都給你轉 昏了!」
成妃只好坐下來,可是,這還是無法使她冷靜下來。
「堂姊,你快想想辦法啊!」
「我當然知道要趕快想辦法,都東窗事發了,不趕快想辦法補救,咱們就遭殃了! 」
「哇……我不要!我不要!」成妃嚎啕大哭。
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地位,她絕不能有什麼萬一!否則……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請你閉嘴好不好?」簡直吵死了!
「堂姊,那漢女明明死了呀!怎麼會?怎麼會?」
「現在說這些有個屁用!」
「你想……她究竟是人還是──」
「傻瓜!當然是人!」
「可是……人家只要一想到,就會怕嘛!嗚……」
「你哭夠了沒有?!」琴妃吼道。
成妃這才噤了聲,只敢有一下、沒一下的啜泣。
「上回要人用迷藥迷昏她,把她丟到水梩還淹不死她,那我們乾脆直接下毒比較快 !」
「可是──下了那麼重的迷藥也害不死她,這次又下毒……有用嗎?」
「那麼……你認為呢?」
「咱們能不能就這麼算了?別再去招惹她了。」
「傻瓜!沒出息!你不殺她,一旦她起疑,難道她就會放過你嗎?」琴妃瞪了妹妹 一眼,道:「乾脆今睌摸黑到水月居殺了她!」
「可是,皇上會不會在水月居裡……」
「放心,皇上這兩天並沒有夜宿在水月居裡,是打算讓那漢女多休養。而今睌皇上 要與大臣商議國事,咱們趁著皇上不在時去不就好了?至於那些宮女,用迷香迷昏她們 就可以了。」
「好辦法!就這麼辦!」
這次可絕不能再失手了!
※※※
允泛看了一整天的書,又加上明天必須為谷少翼換血需要養足精神,所以便早早上 床就寢;由於太累的關係,她幾乎是一沾枕就睡著了。
戊時時分,從門外飄進一縷白煙,不多時,水月居裡裡外外便瀰漫著一股奇異香!
琴妃緩緩地從袖中抽出一把利刃,黑夜中就著月光反射,映照出陰森森的白光。
「等等,讓我來吧!堂姊。」
敢在大白天嚇唬我?本宮要你好看!成妃暗中怒道。
琴妃點點頭,將利刃交給成妃。
成妃執著刀,逼近床邊的允泛,露出妖媚的笑容。想與她們兩姊妹爭寵,門兒都沒 有!只要季允泛一死,她倆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了!
就在成妃要動手之前,正對著她的窗子好像閃過一抹影子。
「是誰?」成妃驚惶地叫。
琴妃莫名其妙地道:「怎麼了?」
「好像……好像有人……」
「哦?」琴妃探出頭,小心地觀察一陣子。「沒人啊!」
「可是,我明明看到有人影閃過去──」
「你多心了。快動手吧!」
說的也是,水月居這麼偏僻,這時候還有誰會來?
成妃沉住氣,拿起刀子正要對著允泛的心窩刺下去時,窗前突然又有一陣影子閃過 。
「有人!」成妃驚跳了一下,刀子滑落地上,臉色鐵青。
琴妃不耐地推開堂妹,拾起刀子,狠狠地往允泛心窩刺下去──「噹!」的一聲, 一縷金光從門口射了進來,彈開了琴妃手中的白刃。刀子脫手飛出窗外,驀地黑影一閃 ,有個人接住了凶器。
「這種危險的東西,可別隨便亂丟啊!」掠影笑著躍了進來。
「啊!」成妃倒抽了一口氣,窗外真的有人!
「啊──」琴妃看清楚彈開刀子的暗器之後,尖叫出聲。
那、那是──皇上的虎鬥金牌!
這麼說,阻止她們行兇的人不就是──「皇上?!」琴妃在看見從門外走進來的偉 岸人影後,再也叫不出聲了。
忽必烈琥珀色的眸子泛著剔透的冷光,盈滿殺意。
「皇上饒命啊!皇上饒命啊!」成妃與琴妃兩人魂飛魄散,癱軟地跪下,不住磕頭 討饒。
一切都證實了!
正如他的猜測,允泛不是為了離宮而詐死,而是有人對允泛下毒手,只是允泛陰錯 陽差失去記憶,無法記起事情經過,所以一直讓真兇逍遙法外,自己則是莫名地承受著 他的錯怪、慍怒,以及失憶、流產的痛苦!
忽必烈憤怒得想殺人了。
「來人!」
「不用叫人了,我來代勞即可。」說著,掠影輕鬆地提起兩人的衣領。
「拖下去,明日午時,拖出午門斬首示眾!」
「不──」成妃當場暈了過去,琴妃則淒厲地號哭著。
「皇上饒命!饒命哪!」
「饒命?」忽必烈冷冷地道:「你們倆要為朕死去的皇子償命!拖下去!」
「不要啊──」
「閉嘴。」掠影毫無同情心地將兩人拖了出去。
淒厲的號哭由近而遠,終至再也聽不見。
「皇上?」咦?她有沒有看錯?
她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泛兒。」他真的對她這麼冷淡嗎?瞧她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真的是他?!
允泛開心地坐起身,但因迷香的藥效未退,所以腦袋又重又沉。
「我的頭……好昏……」她抱著頭,像受傷的小貓一樣痛苦低吟。
「別亂動,乖乖躺好。」忽必烈小心地放她躺下,低語:「你被人下了迷香,好好 睡一覺,明天就不會頭昏了。」
迷香?那是什麼?
不過她仍依言乖乖躺著,果然頭昏減輕了不少。她睜著猶帶睡意的矇矓雙眼凝視著 忽必烈,呢噥低語:「皇上怎麼來了?」
命人押她回宮之後,除了當天與她說過話,至今都還沒再見到他。她以為他還在因 她為了離宮而不惜詐死的事情生氣,更何況,她的失憶也使兩人的距離無形中拉長,變 得益發陌生。
「我想見你。」
「你不怪我了嗎?」允泛小心翼翼地問。
他抱住她,因為她的謹慎、小心而心疼。
「對不起。」
「我不懂──」什麼要道歉?錯的是她啊!
「現在你不需要懂,來日方長,我會慢慢說給你聽。現在,閉上眼睛睡覺。」
「哦。」她閉上眼睛。因為她真的覺得好累、好睏。
忽必烈站了起來,允泛聽見聲響,以為他要離開,急忙睜開眼來。
「你……你要走了嗎?」一日不見他的身影,她覺得好寂寞。
忽必烈綻出一抹笑,脫靴上榻,在她身旁躺下,摟她入懷。
「我會在這裡陪你。」
允泛微微地一笑,安心地進入夢鄉。
月華斜斜地映入水月居,流瀉一室旖旎……
隔天早晨,允泛在一座特製的冰屋中為谷少翼換血。在場的除了允泛、 谷少翼及忽必烈之外,還有兩名御醫,及一個小女孩。她堅持要親眼看著翼哥哥康復或 是──死亡。
允泛特地請鑄造簪釵的工匠,利用特製的金屑管連結鋼針,將鋼針浸泡酒精後,利 用油燈上的火焰消毒、扎進忽必烈的血管中抽血,而後以極快的速度在血液尚未凝固前 用火焰消毒剛針,再緩緩地注入谷少翼的血管中。
歷時兩個時辰,在反覆抽血注射之後,終於一切手續完成。
御醫看著香汗淋漓的允泛,問:「接下來該怎麼做?」
「等待。」如果能夠成功,忽必烈的血改變了谷少翼的血質,那麼谷少翼便沒有生 命危險了……怕只怕無法成功,反而使谷少翼提早離世,那……允泛擔心得胃都疼了。
忽必烈剛失了不少血,因此臉色有些發白。他摟著允泛,道:「你辦得到的,我和 母后都相信你。」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她好害怕!
忽必烈突地吻住她的唇,在她耳畔低語:「讓我融化你的不安吧!允泛。」
允泛緊緊地攀住他的頸項,吸取他令人心安的氣息,以平復自己的不安。
半個時辰過去了,躺在床上的谷少翼低吼一聲,臉色發白。
御醫叫道:「季姑娘,毅王爺他──」
允泛奔了過來,臉色一樣雪白。她含淚說道:「毅王爺,無論如何,請你都要撐下 去啊!撐下去!」
忽必烈的血在他體內產生作用了。能不能活命,就全看這一刻!
一旁的小女孩顫抖地握住谷少翼的手,嗚咽道:「翼哥哥!翼哥哥,不要丟下海潮 ,翼哥哥不要死……」
谷少翼持續發熱、痛苦地掙扎著,就在他幾乎斷氣的那一剎那,他憑著意志與病魔 纏鬥,毫不妥協。
終於,經過了漫長的兩個時辰,谷少翼的熱度退下,呼吸也恢復平穩了。又過了半 個時辰,他意識清醒了。
「翼哥哥!」海潮流著淚,喜悅地喊道。
成功了!
允泛鬆了一口氣,或許是寬心了吧!她失去了意識,軟軟地跌進忽必烈的懷中。
「允泛?!」
※※※
當允泛醒轉過來時,已是黃昏時分。
她的床邊除了忽必烈,還有太后、丹芙公主。掠影、御醫、數位宮女,簡直是人山 人海。
她一睜開眼睛,忽必烈隨即傾身關切地問:「允泛,好點了沒?」
「怎麼了?」她奇怪地問,而後才醒悟過來,剛剛她昏倒了。「我好多了。」
「太好了!」太后慈祥地拍拍她的手,眼中含淚道:「謝謝你治好了少翼,哀家真 不知道要怎麼感謝你才好!」
允泛搖搖頭,微笑道:「我是個醫者,這是我應該做的。毅王爺現在的情況如何? 」
御醫回答:「毅王爺恢復元氣了,臉色不再蒼白,復元情況相當好。」
允泛總算放了心道:「真是太好了!」
「允泛,為了答謝你,哀家準備履行咱們私下達成的協議!哀家准許你離宮而居。 」
「什麼?!」忽必烈跳了起來。這算什麼答謝?!「母后,您怎麼可以──」
「呵呵,允泛確實不適合住在宮裡啊!這麼做對她比較好,不會有人又想狙殺她。 」生氣啦?不錯,烈兒這邊有反應了。
「我不會允許再有人想對允泛不利,但是,兒臣也不同意允泛離宮而居!」
「這可是哀家和允泛達成的協議耶!」那,允泛這沒有什麼反應呢?真期待!
忽必烈怒氣沖沖地轉向允泛,拉長了臉低吼:「允泛!這是怎麼回事?!」
可惡!到了最後,她就是要離開他,是吧?
「太后……」允泛小聲地道:「請您收回成命吧!允泛已經……不想離開皇上了。 」
太后眼睛一亮!
「可是,你不嚮往自由嗎?你不想住在山林裡了?」她誘惑著。
允泛紅了臉,搖頭道:「我只想和皇上在一起,我真的……很喜歡他。」
「允泛!」忽必烈抱緊了她,心為之雀躍。「你不後悔做這個選擇嗎?」
允泛眼前一片迷濛。
「我為什麼要後悔?」
看著谷少翼在生死之間掙扎,她突然發現,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才是幸福,不是 嗎?
「我愛你。」他真的無法不動容。
也不管有多少對眼睛在看,忽必烈俯下頭便給她一記熱吻。
呵呵!設計成功了!
太后忍著笑做個手勢,要大家退出水月居。
丹芺奇怪地看著母親,問:「為什麼……我覺得您好像在想辦法拆散他們?」
「傻丹丹!這叫做『物極必反』嘛!就是要慘無人道的拆散他們,他們才會發現自 己真正所要的。瞧,這會兒允泛就不會再想要離開皇城,而你皇兄也不會再擔心留不住 你皇嫂了,這結果不是很棒嗎?」
丹芙不禁笑了。母后果然有一套!
是啊!「物極必反」,好個戀愛新論調呵!只有母后想得出來。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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