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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林鈺樺 -【闇夜保鏢】《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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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3-5-7 00:11:42
標題:
林鈺樺 -【闇夜保鏢】《全文完》
林鈺樺 -
闇夜保鏢
她不想當他的小姐已經很久了!
惱人的是他這個酷保鏢絲毫不懂她的心
謹守著主僕分際不曾有逾越的念頭
礙於女性矜持她也只敢愛在心裏
直到察覺他心中似有別的女人進駐
這才豁了出去決定來個愛的告白
豈料這一告白換來的是他無情的拒絕
等她把目標轉移到其他的青年才俊身上
他又厲聲指責她刁蠻任性、我行我素
像只花蝴蝶周旋在不同的男人之間
愛或不愛一句話,他到底想怎樣嘛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3-5-7 00:12:25
第一章
從小,她就知道自己的家庭和別人不太一樣。
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因為一場車禍意外離開了他們,她可說是父親一手扶養長大,父女倆住在一間很大的花園洋房裏,家境很富裕,但她總是搞不清楚父親究竟在做什麼。
念小學時,學校所發的家庭調查表裏,父親的職業那欄總是困擾著她,父親自稱是個商人,她雖填上「自營商」這個職稱,但問到父親究竟經營什麼樣的買賣,她卻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表面上只有他們父女居住的花園別墅,偌大的房子卻一點也不冷清,每天都有數不清的叔叔、伯伯進出,泡茶聊天,熱鬧得很。
因為從小生活在這群大老粗裏,粉嫩嫩的她受到的關愛特別多,時常有無數的點心糖果洋娃娃等小禮物可拿,但這些曾經逗疼過她的叔伯,有幾個在過段時間後就再也沒有出現。
還不清楚大人世界複雜的她,無法理解,也沒有留心,只有當她問起時,父親才會淡淡的回答說他們到外地做生意去了,一直到年紀漸長後,她才隱約明白小時候見過的那些叔伯,並不如父親所言到外地去做生意那麼簡單。
甚至,連奪走母親生命的那場車禍,都不僅是意外那麼單純。
門板被人敲了兩下推開,女子探頭進來。
「瑞荷,總經理要調閱上個月的進出貨紀錄,待會麻煩你送過去給他。」
「喔,好。」伊瑞荷從座位上站起來,轉向擺放在身後的原木資料櫃。
她在大學畢業後就進入自家公司工作,職稱有很多種,從會計秘書到行政助理都可以,像個打雜的,可以管東可以管西,也可以什麼都不用管。
上班輕鬆,甚至擁有全公司風水和視野最好的個人辦公室,所有硬體辦公設備皆為上選原木打造,只為軟化辦公場所太過剛硬的氣息,給她最舒適的享受。
她的父親算是半個黑道人物吧?
家中的經濟來源靠的全是酒廊、舞廳、PUB、網咖等娛樂事業,只有她目前所待的這間洋酒進口公司看來較為正派具規模,沒有什麼複雜分子出入,也是父親能放心將她交予的地方。
若要問她對這種安排是否感到不滿意,答案是肯定的,但是最近幾年,她已經不再那麼排斥了。
伊瑞荷敲了敲總經理室的大門,在聽到應答聲後推開門。
坐在大辦公桌後正接聽電話、一手還在桌面忙碌抄寫的男子是父親的得力助手之一,魁梧的身形幾乎撐破他身上的白色襯衫,西裝外套被隨意的丟在沙發扶手上,脖子上的領帶被拉下一大半,聲如洪鐘的和電話那頭的客戶談論著交易價碼。
伊瑞荷常在心裏懷疑和他談生意的客戶怎麼不會被他的大嗓門給嚇死,他的模樣就像電影裏握著烏茲衝鋒槍隨時準備和人火拼的黑道大哥,大夥卻沒料到他會對做生意有興趣,而且還將父親交給他的洋酒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
她靜靜的將資料夾放到他桌上,沒有打擾他和客戶的談話,得來他一抹感激的眼神點點頭。
伊瑞荷朝他抿唇笑笑,轉身退了出去。
回自己辦公室前,她管不住自己雙腳的往另一個房間走去,那是離她辦公室不遠的一個隔間,門上沒有掛任何職稱的牌子,純為私人使用。
輕輕推開門,陳設乾淨俐落的室內,像是個簡單的起居間,擺在房間中央的辦公桌上沒有公事資料堆積,只有一台用來上網打電玩的電腦,旁邊還擺了一張單人的鋼架床,床上一名男子趴著熟睡,眼皮未掀,似乎一點也沒察覺她的到來。
伊瑞荷放輕腳步走近他,低頭端詳他俊美的睡容,一繒黑髮順勢滑落他的額前,讓他冷硬的臉孔線條變得柔軟許多,像此時這般毫無防備的模樣難得一見。
她忍不住深受吸引的瞅望著這張從小看到大的臉孔,這才發現他的睫毛很長,掩住了他向來冷淡銳利如鷹隼般的眼神,鼻子比她想像得還高挺,就像他堅毅不輕易動搖的意志,兩片薄唇勾著令人心跳加速的嘲諷淡笑,他一定不知道那模樣有多令女人著迷。
人說薄唇無情,他是嗎?
他是她的專屬司機,但實際上卻是她的保鏢,打小就跟在她的身邊保護她的安全,他們幾乎是一起生活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從小就是他在照顧她、保護她,她對他的情感,甚至超越了自己的父親。
擔心他著涼,伊瑞荷從櫃子裏取出一條摺疊整齊的薄被,輕輕攤開,小心翼翼的替他蓋上,深怕驚動了他,讓他瞧見自己難以對外人解釋的舉動。
再三確認被子蓋好後,她終於強迫自己移動腳步開門離去。
門扉關上的刹那,趴在床上的男子同時掀開了眼皮。
淡然的視線掃過空無一人的房間,他不言不動,維持同樣的姿勢半晌,隨後才翻過身平躺,目光冷淡的盯視上方的天花板。
楊旭海早在她開門進來前一刻就已醒來,但他沒有移動,這裏是他唯一能夠放鬆休息的地方,公司位於市中心的商業地段,治安良好,門外又有弟兄守著,他休息的時間不會因任何人而改變。
瞥望身上溫暖的被子,俊美的臉龐沒有任何表情,轉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他再度閉上眼睛。
※※※
伊瑞荷回到辦公室投入工作,心情恬淡而愉悅,會有個貼身保鏢全是因為父親的安排,她的思緒不禁飄回了十多年前的那個夏夜……
車子在灰色的柏油路上狂飆,用著驚人的高速向前賓士著,後頭有一輛黑色房車也用同樣的速度緊追不放。
這世界像是陷入了瘋狂,驚險的場面不斷上演,有男人緊張的咒駡聲、有女人壓抑驚慌極力冷靜的安撫聲,但是最後一次的閃躲他們沒逃過,劇烈的撞擊聲像死神敲響了索命的喪鐘,天地變色,一切變得安靜,取而代之的是孩童的哭喊聲。
小伊瑞荷在母親的護衛下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卻因為極度的驚嚇而嚎啕大哭,在毀損變形的車體外,傳來男人壓低的爭執聲。
「我要你把他們逼到路邊停下,你幹嘛去撞他們的車子!」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他們那個司機太不合作,好幾次都害我們差點翻車。」
「現在車子都被你撞爛了,人還活得了嗎?」
「你聽,有小孩的哭聲,起碼還有一個活著,抓回去嗎?」
「抓什麼!事情都被你搞砸了,走!」
車子疾駛而去的呼嘯聲劃破夜空,冷清的產業道路上沒有人車經過,只有小女孩驚惶無助的哭聲不斷,她在凹陷的車體內猛搖身旁動也不動的母親,哭叫著要媽媽醒來。
隨後路過的民眾報了案,救護車將人送到醫院並通知家屬,之後她在父親有力的懷抱中抽噎著,釋放驚嚇後的心情。
「媽媽……我要媽媽……」
「瑞荷乖,媽媽睡了,我們不要吵她,讓她休息好不好?」伊坤義努力在沉痛的臉上擠出一抹安慰的笑,兩隻手將女兒抱得緊緊的。
小小年紀的伊瑞荷對生離死別一事仍懵懵懂懂的,她只能噙著淚水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抽噎的哭著。
伊坤義輕拍哭累睡去的女兒,直到此時才敢顯露真正的情緒,他臉上有抹陰森的憤恨,他的妻子和司機在那場車禍中被奪走了生命,唯一倖存的是不滿五歲的寶貝女兒,妻子用生命守護住她,他不自覺擁緊懷中嬌小身軀,他就剩這個獨生女了。
一名男子靜靜走向坐在椅子上的父女倆。
「老闆。」
「查出什麼線索了嗎?」伊坤義寒著聲問。
「應該是最近那件搶標搶得很凶的南美洲買賣引起的,他們似乎是打算綁走夫人和小姐逼你放棄這樁買賣,卻沒想到車子失速造成了意外。」
伊坤義的拳頭在膝上握緊,他總以為和氣生財、以誠待人,不和人結怨就可以安穩行走江湖,但是他不犯人,人家卻不肯放過他!這世上真的連規規矩矩做生意都不行了嗎?
「老闆?」男子等候他的指示。
伊坤義眼中進射出勢在必得的報復決心,「這次的買賣不管如何,我們都要搶到手!」
※※※
假日的遊樂園裏充滿歡笑,到處可看見小朋友們拖著爸媽往遊樂設施沖的景象,或是大人們在後頭氣喘吁吁追著小蘿蔔頭跑的身影,可愛的音樂聲處處可聞,童稚的嘻笑歡鬧聲響遍天際。
伊瑞荷一身白色小洋裝,看來像公主般高貴美麗,但也如同所有孩童一樣,她使勁拉著管家兼奶媽的王嫂,往那些七彩絢麗的遊戲場裏跑,一顆心早就全飛了過去。
「快點嘛,王媽,我要玩那個!」她心急的看著眼前那些上上下下飛快旋轉的太空汽車,深怕晚了就玩不到似的焦急。
「別急呀,小姐,它不會跑掉的。」王媽拖著豐滿的身子揮汗如雨,完全跟不上小孩子精力充沛的步伐,頭頂上毒辣的太陽曬得她發暈,伊瑞荷按捺不住性子,掙開王媽的手自己跑去排隊了。
因為身高及年齡限制,王媽只能在遊戲場外等,但是眼睛直守著那個小小的白色身影。
「哎呀!」一坨巧克力霜淇淋不偏不倚的掉落在王媽背上,手上抱著小孩的女子忙不迭地連聲道歉。
「不好意思!真是對不起,小孩子吃東西太不小心了。」
女子又是彎腰又是鞠躬,小男孩扁著嘴一臉委屈,不明白這個說要買霜淇淋給他吃的漂亮阿姨,為何會突然打掉他手上吃到一半的霜淇淋。
「哎……」王媽不悅的皺著眉,轉頭拉了拉背後被弄髒的衣服查看,「怎這麼粗心呢?」
「對不起、對不起……」女子從皮包裏拿出面紙替她拭淨,「那邊有洗手間,我們到那邊去好不好?我幫你用水洗乾淨。」
王媽撇頭看著坐在太空飛車裏笑開懷的小姐,瞼上寫滿為難。
「這霜淇淋粘粘的,只用面紙很難擦掉的。」女子歉疚的直要幫她處理衣服上的污漬。
王媽看著暫時還不會停下來的遊樂機器,在心裏衡量了會,決定速去速回。
「好吧,但我必須快點回來,我怕孩子找不到我。」
「當然,我帶你去,就在那邊。」女子連聲應好,彎腰拍拍小男孩的臉頰,「弟弟回去找媽媽,我下次再買霜淇淋給你吃。」隨口打發了小男孩,她拉著王媽往另一個方向走。
「咦,那不是你的小孩嗎?」王媽納悶的頻回頭看著跑遠的小男孩。
「哦,不,那是朋友的孩子,我們快走吧。」女子隨便搪塞幾句。
王媽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不想多做耽擱,跟著她快步離開,女子唇邊劃開一抹神秘的笑意。
旋轉的太空飛車速度漸漸慢了下來,終至完全停止,安全柵向上開啟,放每個歡度完這趟刺激旅程的小遊客離開。
伊瑞荷蹦蹦跳跳的隨著其他小朋友走向出口,卻在遊樂場邊到處都看不到王媽的身影,還沒來得及意識到不安與恐慌,一名相貌和善可親的婦人趨近她身邊。
「瑞荷。」
伊瑞荷狐疑的看著眼前陌生婦人,不知道她怎麼會認識自己,而且還叫得出自己的名字。
「你在找王媽是吧?她去買汽水和爆米花了,叫我過來接你。」
「真的嗎?」伊瑞荷半信半疑,但聽她叫得出自己的名字又認識王媽,對陌生婦人的戒心便撤除了一大半。
「當然是真的。」婦人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走,我帶你去找她。」
不由分說的,婦人抓住伊瑞荷的小手,半拖半拉的牽著她往前走。
另一端的王媽氣喘吁吁的小跑步趕來,心中忍不住抱怨肇事闖禍的女子,說什麼洗手間就在附近,結果好遠,根本就不是她說的附近而已,處理好衣服後,她急著趕回,繞了一大圈還差點找不到路回來。
當她心急如焚的回到遊樂場,在旋轉的太空飛車裏,沒見著伊瑞荷的蹤影,想當然耳,伊瑞荷早已離開。
「小姐……」王媽焦急的放聲呼喊,只差沒有當場跳腳。
人來人往的嘈雜聲,沒有幾個人注意到她的心焦,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王媽心中的恐懼愈來愈深。
確定憑一己之力找不到伊瑞荷後,王媽趕忙去通知停在遊樂園外伊家的保鏢和司機分頭找人,在前往服務台廣播協尋的路上,她祈禱小姐只是貪玩在園裏迷了路。
※※※
看著眼前的路和印象中的方向相異,轉頭張望的伊瑞荷忍不住發出疑問。
「賣東西的好像是在那邊……」
「這邊也有,王媽是來這邊幫你買汽水的。」婦人握住她的手勁加重,像要防止她的掙脫和制止她的發問,強勢的態度讓她不敢再多說什麼,但心中某種不安的警訊卻逐漸累積。
直到看見側門出口,而婦人行進方向仍不變,並沒有停下來的打算時,伊瑞荷開始反抗。
「我不要出去,我還沒有玩夠……」她扭著手想掙脫婦人的箝制,身體抗拒著不肯前進。
「閉嘴!再吵我就打你!」婦人臉上的笑容消失,露出猙獰的面目。
伊瑞荷害怕的哆嗦了下,更加用力掙扎,「你騙我、你騙我!放開!王媽、王媽……」她不安的大叫。
雖然遊樂園側門的遊客不多,但小女孩的哭叫仍是引起不少人側目,婦人擔心事蹟敗露,因為緊張,反手就甩了她一巴掌。
「你這孩子怎這麼不聽話!」
伊瑞荷愣了下,右頰火辣的剠痛讓她忍不住放聲大哭。
婦人聽而不聞,一個勁用力拽著她向出口走去。
不清楚來龍去脈的路人們,以為只是小孩子愛玩哭鬧,所以沒有一個人多事的去攔她們。
「小姐……」
遠處傳來著急的呼喊,伊家的保鏢阿六沿路尋找伊瑞荷的身影。
伊瑞荷抽泣著聽見那聲呼喚,轉頭尋望,淚眼婆娑中看見熟悉的人影。
「阿六叔叔!」她再度掙扎起來,哭喊著救星。
婦人發現她的異樣,又聽見她這樣喊,心中一驚,下意識鬆開了手。
一得到自由,伊瑞荷立刻轉身朝後方飛奔而去,婦人看見她往一名年輕男子的方向跑去,再也顧不得將到手的肉票飛走,趕緊往出口方向拔腿就跑。
看見小小的白色身影朝自己奔來,阿六定睛看清後,大喜過望的快步迎上前。
「小姐!我可找到你了……」
「嗚……阿六叔叔……」伊瑞荷哭著撲進男於懷裏,被阿六一把抱起。
「我的大小姐啊,你跑哪去了?大夥找你找得快瘋了。」阿六一顆心怦怦跳,幸好找到人了,否則真不知該怎麼向老闆交代。
「阿六叔叔……」伊瑞荷緊抱住他的脖子,伏在他肩膀上抽噎著。
「怎麼了?別哭、別哭,發生什麼事了?有人欺負你嗎?」阿六撥開她微亂的長髮,用手拂去她臉上濕透的淚痕,卻看見她頰邊不尋常的紅腫。
「剛才……剛才一個歐巴桑說要帶我去找王媽……可是卻一直走一直走……」她哭噎著,努力用較完整的字來表達事情經過。
「她在哪?」阿六察覺事情不單純,立刻循她剛才跑來的方向找去,厲眼搜尋著所有符合小姐口中的可疑人物,邊走還心疼的邊問:「她是不是打你了?」小孩子細嫩的肌膚根本藏不住任何外力的傷害。
「嗯……」伊瑞荷委屈的扁著嘴,抬手用袖子抹著掉得更凶的淚水,本就嬌滴滴的模樣被眼淚洗得更加惹人愛憐。
「乖乖,不哭喔,看阿六叔叔去教訓她!」他聲音輕柔,卻語出威脅,眼神是亟欲報復般的陰沉兇狠。
伊瑞荷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壓根不清楚倘若婦人被逮到時的下場將會如何。
結果當然是沒找到那名欲拐走伊瑞荷的婦人,她早在嗅到苗頭不對就逃之夭夭了,任憑阿六和隨後會合的伊家保鏢擴大範圍搜尋,也看不見蹤影了。
因一時疏忽失責的王媽,免不了挨一頓罵,隔天就被伊坤義辭退,伊瑞荷不明白為何王媽不再出現,卻在幾天後發現她多了一名貼身保鏢。
伊家雅致的花園裏,伊瑞荷抱著洋娃娃,正和新來的張嫂玩著扮家家酒的遊戲,偶一抬頭就見到前日外出經商的父親帶了一名男孩回來,年輕稚嫩的臉龐上有抹戒備的拘謹。
「瑞荷,來來。」伊坤義招招手要她過去。
「爸爸!」伊瑞荷蹦蹦跳跳開心地撲進父親懷中。
「這幾天有沒有乖乖聽張媽的話啊?」伊坤義憐愛的拍拍寶貝女兒的頭。
「有。」她笑咧一口白牙,軟軟甜甜的嗓音惹人疼愛。
「我給你介紹,這位是楊旭海哥哥,以後他就跟在身邊保護你,你得聽話,別給哥哥惹麻煩,知道嗎?」
「好!」她聲音清脆響亮的應允。
伊坤義按住少年削瘦的肩膀,在他身邊低語,「她是我的寶貝,我要你對她就像我一樣,用你的生命保護她,別讓她受到任何的傷害。」
像是某種誓約般,少年挺直了單薄修長的身子,無法抗拒加諸於身上的命運與責任,他選擇接受沒有逃避,卻仍誠惶誠恐。
眼睛盯著朝自己走來的小女娃,他強迫自己雙腳留在原地,神情僵硬的看著這個身高只達自己腰部的小女孩。
伊瑞荷仰頭瞅望著面前的大哥哥,身邊來來去去的叔伯僕傭太多了,她對他完全沒有一丁點陌生的情緒,好奇的瞧了一會兒後,她笑咧了嘴。
「哥哥好……」
楊旭海沒預料會收到這等熱情,怔忡的看著她甜美童稚的臉龐,不安的拳頭緩緩垂回身側,他凝望她毫不設防的天真,繃緊的肩膀逐漸放鬆。
蠕動乾澀的唇瓣,他以略微沙啞的聲音開口,「你好……」
那一年夏天,他們初相遇,往後的生命就像兩株林木,交纏著生長,共生共存,像難以分開的繩結。
※※※
傍晚五點的下班時間,伊瑞荷早已收拾好東西等著離開,雖然工作輕鬆,也沒人敢限制她上下班的時間,但她仍準時離開是因為期待接下來回程的那段路,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她是渴盼著去會見情人,就像喜孜孜沉浸在戀愛中的小女生一般。
走出自己辦公室,伊瑞荷看見他已經站在門外等著她,俊挺爾雅,一襲線條簡單、剪裁合宜的休閒西裝,讓他看起來放浪不羈,像個隨時準備去狂歡的富家公子哥。
她朝他露齒一笑,壓抑著悸動的心情迎向他。
「可以走了。」她輕啟朱唇。
「嗯。」楊旭海微微頷首,俊雅的面容神清氣爽,絲毫未見疲態,和那些正要回家的上班族截然不同。
門口的警衛弟兄替她開了車門,一如以往,他坐在前座負責開車,而她坐在後座,主僕關係分明,有道難以跨越的鴻溝橫阻在他們面前,她卻從來不曾察覺。
「楊大哥……」她沉浸于車上恬靜和諧的氣氛輕聲開口。
「小姐請吩咐。」絲滑悅耳的嗓音從那兩片性感的薄唇吐出,楊旭海從照後鏡瞥了那個端坐在後座的清麗身影一眼。
「我想去師大附近的那間原文書店找本書,會不會太麻煩?」
「不會。」他淡然的說,按下方向燈準備掉轉車頭。
「你餓嗎?還是我們先去吃晚飯?」她軟聲詢問。
「小姐不用顧慮我,若小姐餓了,我們就去吃飯,晚點再去書店。」
「好。」她完全沒有異議,柔順的服從他的決定。
楊旭海將車駛向和平東路方向的英式美食餐廳,他知道她吃慣哪家餐廳的食物。
伊瑞荷盯視前方路況,卻無法克制不將目光停在他俊美的側面上。
「楊大哥……」她囁嚅著輕咬下唇,「你可以別再稱呼我小姐了嗎?」
他抬眼瞥她,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
「我們都已經認識這麼久了,你老是稱呼我小姐,感覺很見外。」她局促不安的急著解釋,「更何況我和爸爸從來就不曾把你當外人。」
楊旭海專注開車的神情波瀾不興,性感的唇邊似乎有抹難以分辨的涼薄笑意。
「只是叫習慣了,沒想過要改。」
「那以後可以改嗎?」她嬌怯的問,垂下視線盯著膝上扭絞不安的雙手,白皙的臉孔紅成一片。
「既然小姐吩咐,我以後會注意。」他應下她的要求,沒有多問,扯動的嘴角卻有絲戲謔的淡笑。
她低垂著頭,絕美的笑容在臉上漾開,感覺雙頰更燙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3-5-7 00:12:43
第二章
他的眼眸如子夜般深沉黑暗,即使面無表情,那雙眼卻仿若帶著魅惑的電力,引誘著女人無法抗拒的為他心動。
靜謐的書店內,書香味飄散在空氣中,輕緩的音樂伴隨著閱讀書籍的人們,但是自從那一對年輕男女步入店裏後,氣氛就悄悄起了變化。
女孩們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追隨著他,男人俊美出色的外型吸引眾人的目光,她們偷偷打量的雙眼藏在書本後,即使翻閱著書本,心思卻沒放在文字內容上頭,和他一同前來的還有名清麗嬌柔的女子,他們之間的氣氛看來不像對戀人,雖然如此,卻沒有人敢上前攀談,只是有志一同的遠遠觀望著兩人。
伊瑞荷沒發現任何打量的視線,在下班前她就已利用公司電腦查出了書名,只可惜網路上沒有訂購,她只好親自到書店走一趟,她專心尋找自己想看的書,而楊旭海則盡責的跟隨在她身邊,狀似優閑,實則守護。
「你覺得這個如何?」伊瑞荷仰頭問他。
他傾身聆聽她說話,兩人和諧的模樣羨煞旁人。
從頭到尾,女孩所挑的書全進了男人有力的臂彎裏,他一路跟隨,甚至連結帳也是他付的錢,一直到兩人一前一後的步出書店,女孩們幽幽的喟歎聲才逸出雙唇,真是好一個英俊體貼的男人。
車子開回伊家大宅,楊旭海終於把那袋沉重的書交給她。
「謝謝。」伊瑞荷給了他一個甜笑。
走了幾步,她回過頭,流轉的眼波中藏著一抹不為外人知的甜蜜,「那……晚安了,楊大哥。」
「晚安。」他挑眉頷首,表情仍淡然。
他俊美的身影烙印在她心版上,伊瑞荷終於心甘情願的上樓回房。
「旭海哥,車子已幫你備好了。」底下弟兄恭謹的說。
「知道了。」他點點頭。
二樓房內,伊瑞荷並不知道樓下發生了什麼事,她噙著一臉喜孜孜的笑,沐浴更衣,然後帶著喜悅的心情躲進被窩,期待明早能再見到他。
夜漸漸的深沉了,久遠前的回憶悄悄鑽進她的夢中,拉她回到那個青澀煩惱的年代
急遽的心跳在胸腔內怦動,黑色學生鞋躍過路面紅磚道,及膝的學生裙因為奔跑而飛揚,絲緞般的短髮擦過白皙臉頰,她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喘息聲。
藏身在牆後探頭張望街上動靜,路上全是一張張冷淡陌生的臉孔,沒有看見那一抹削瘦的頎長身影,伊瑞荷悄悄籲了一口氣,心情愉悅的哼著歌,踩著輕快步伐往另一個方向走。
記不清這是第幾次玩起捉迷藏的遊戲,但她卻清楚知道自己已不再是個小女孩,她十四歲,已經夠大了,不需要個保母成天跟在身旁如影隨形。
慶倖自己擺脫監控的伊瑞荷,如飛出鳥籠的金絲雀,快樂的編織著待會要找同學逛街的計畫,年輕稚嫩的臉龐洋溢著青春的光彩,這樣一個熱力四射的清靈少女,吸引著路人目光,也挑動著路上同齡少男的心。
才剛轉過第一個街角,視線不經意的瞥望中,她看見那抹熟悉的身影踩著幾近優雅的步伐,緩緩朝她迎面而來。
英俊爾雅的模樣幾乎是少女們風靡崇拜的偶像,即使他面對同校小女生們的愛慕皆冷淡以對,似乎也澆不熄女孩的熱情,微勾揚著嘴角的冷笑彷佛具有魔力般,反而令女孩們前僕後繼,為他著迷傾心不已。
此刻他俊逸的臉龐上除了淡然沒有太多表情,像是對她的逃跑已經見怪不怪,沒有怨言的包容小女生的胡鬧,他對其他女孩除了冷漠再無別的了,唯有這個差自己四歲的小女生,能博得他所有的耐性與注意力。
但伊瑞荷完全不領情,看見他的出現怔了怔,原本高昂的情緒迅速沉了下來,隨之浮上的是一陣氣惱,搞不懂父親讓他接受的究竟是什麼樣的訓練,為何她總是逃不出他的掌控?
拉下嘴角,她捏緊斜掛在肩上的書包背帶,抬高下巴目不斜視的橫越過他。
「小姐走錯路了,回家的方向在另一邊。」不疾不徐的好聽嗓音在她身後響起。
伊瑞荷頓住步伐,氣憤的一甩頭,烏黑短髮掃過白皙粉頰,青春洋溢的稚容明顯沉不住氣,她瞪著眼前同樣穿著制服的高中男生,又惱又怒,他的身材瘦長,不若成年男人那般健壯,肩上背著書包,和她同樣剛從學校下課離開。
「我不回家,我要和同學出去。」她抿緊唇,像是賭氣般的繃著一張粉嫩俏臉。
「你還沒有和同學約,可以改天。」他不慍不火的說。
「誰說的!」她忿忿難平,防衛性十足的瞪著他,她痛恨在他面前這種無所遁形的透明感,「我在下課前和同學約好了,現在就要去找她們。」
他聞言似笑非笑,俊美的瞼孔有一抹包容,「小姐根本不會說謊,還是別學這種壞習慣的好。」
「誰說我說謊來著?」她生氣的幾乎要跺腳了。
他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看著眼前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小女生,眼底有著無奈。
「反正我不回家,你別跟來!」她命令完,扭頭想走。
男孩幾個大步追上,大手一伸就攔住她的去路。
「楊旭海!」她惱怒的跺著腳,「你可不可以別把我當囚犯似的跟前跟後!」她忍不住提高音量抗議。
自從升上國中,自我意識成長,反叛的血液細胞在體內奔竄,她渴望自由奔放的空氣,不想再被當成易碎的搪瓷娃娃般保護,言詞間多了些防衛的尖刺,連稱謂也不再是哥哥長、哥哥短,而是連名帶姓的叫他。
「我只是在盡自己的責任。」他不卑不亢的說,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放你幾天假。」雖然身高不如人,她還是拼命仰高頭瞪他。
「我只聽老闆的命令。」他不為所動。
伊瑞荷握緊拳頭,發出絕望的抗議,「我要出去玩啦!」
楊旭海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老闆今天回國,交代你要回家陪他吃晚飯。」
聽見父親回來的消息,伊瑞荷頓時垮下肩,最近父親事業重心栘往國外,一個月見不到幾次面,所以他回家的消息成了大事,任何私事都得放一邊,雖然多少影響了她的活動安排,但她並不介意,因為她同樣想念父親。
楊旭海走在默默生著悶氣的小女生身旁,平靜開口,「我沒有阻止你和同學去逛街,只是今天不行,我也是在剛才下課前臨時接到老闆回國的通知,所以才沒來得及告訴你。」
她沮喪又挫敗的咬著唇不發一語,心裏明白只要不危及自己生命安全的活動,他從來不會限制她的行動,只是會默默的、安靜的跟隨在暗處,甚至連她隨行的友人也未曾發現過他的存在,但她就是莫名地渴望起那不曾擁有過的自由,亟欲掙脫束縛飛出籠外。
就這樣一路伴著沉默的氣氛回家,回到伊家大宅,守在門內外的叔伯們看見小倆口臉色不佳的回來,心裏有數的拍拍走在後頭的年輕人,調侃的朝他眨眨眼,低低訕笑,大夥都知道老闆的女兒正值青春叛逆期,脾氣不穩,正是小女生最敏感尷尬的年紀,難為了那個沒大上幾歲、卻得身兼保鏢和保母的男孩。
楊旭海面對大人們的揶揄,只能以苦笑做回應。
進到屋裏,伊瑞荷看見父親敞開雙臂笑容滿面迎接她的進門,她心頭火未退,鼓著腮幫子,俏臉一撇轉身上樓,明擺著嘔氣。
「怎麼了?誰給你氣受了?」不明就裏的伊坤義一頭霧水,轉頭問跟著進屋的年輕男孩。
「小姐臨時取消了和朋友的約。」楊旭海沉靜的轉述原委,適度的替她保全面子。
「是爸爸的錯,因為談完生意,剛好趕得及班機就回來了。」伊坤義陪笑臉,多少猜得出女兒在鬧什麼脾氣。
重重踩著階梯上樓的伊瑞荷聞言,停下腳步橫身探出二樓扶欄,餘怒未消的瞪了那個勁瘦冷淡的男孩一眼,繼而轉向父親發火,「爸,你可不可以別再派人跟著我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懂得如何保護自己。」
伊坤義四兩撥千斤的笑了笑,「讓旭海跟著你有什麼不好?出門好歹也有個人接送。」
「可是我偶爾也想自己一個人出門,只是和同學去逛街看電影而已,到處都是人來人往,不會有危險的,若是情況不對我會大叫引人注意。」
她堅持己見,惱自己讀的是校規嚴格的女校,每到放學時間,就是沒辦法早他一步離開,只有乖乖被他押回家的份。
「傻孩子,你不明了人心險惡。」伊坤義說這句話時,其實是帶點愧疚的,是他剝奪了女兒正常成長的機會。
伊瑞荷咬牙縮回身子,再度重踱階梯上樓,「我討厭這樣,反正我就是不要他再跟著我啦!」她一古腦的發洩怒氣,隨著樓梯間聲響的消失,最後傳來的是房門被甩上的聲音做終結。
客廳裏的兩人面面相覦,彼此交換了一抹無奈。
楊旭海臉上掩不住一絲自尊受創的低落神情,雖然小姐這陣子對他的排斥不是第一次了,但他仍免不了會在意,小時候那個老是甜膩膩傻呼呼叫著哥哥的小女孩已經長大,現在已不再纏著他跟前跟後了。
伊坤義乾笑了聲,拍拍男孩的肩,「小女生嘛,正是彆扭的年紀,脾氣鬧過就算了,你別和她計較。」
「不會的。」他斂盡臉上所有情緒。
伊坤義別有深意的瞥了眼前仍未脫青澀稚氣的大男孩一眼,「旭海啊,你明年就高中畢業了吧,有沒有想過將來的出路?」
他沉默著,眼神垂斂,沒有冒然回答,「目前還沒想過這個問題。」他淡淡的開口。
「想不想念大學?如果你有這個心,我會盡全力栽培你。」
楊旭海不語,聽得出伊坤義只是表面上詢問,另有弦外之音。
伊坤義看見他不熱絡的反應似乎很滿意,連忙丟出下一個提案,「或是你想跟我出去闖一番事業?」他笑,眼神是欣賞的,「憑你的身手,窩在學校裏讀死書是可惜了,趁著現在年輕好好磨練一番,將來的成就絕對不同凡響。」
楊旭海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他不太介意將來要做什麼,不管是繼續升學還是提早踏入社會,都只是一種過程而已。
「我沒有意見,一切都聽老闆的。」斂下眉睫,沒有考慮太久,他淡淡的說。
「好、好……」伊坤義笑得快合不攏嘴了,讚賞的拍拍他的肩,心裏如吞下一顆定心丸般踏實滿足。
楊旭海在那天下午決定了自己的命運。
高中畢業後放棄升學,以最年輕的新人姿態嶄露頭角,眾人開始察覺到伊坤義身邊多了一張年輕稚嫩的陌生臉孔,沒人知道他的來歷與行蹤,他跟在伊坤義身邊替他打天下,自此伊坤義如虎添翼,事業更是被推上高峰。
※※※
晨光入簾內,伊瑞荷在晨曦中醒來,昨晚她夢見了他,幸福得教人不由自主的微笑,想要賴床,卻更想見到真實的他,照慣例起床梳洗,她心情愉快的下樓,滿心期待看到那抹勁瘦頎長的身影,沒想到守候在車門旁的竟是阿傑。
她雀躍的腳步緩了下來,臉上喜悅的笑容凍結在唇邊,心底大概猜得出是怎麼回事,但她仍忍不住問:「楊大哥呢?」
「昨晚老闆來電,旭海哥在半夜就搭飛機離開臺灣了。」阿傑說。
「喔。」她落寞的應了一聲,眼底掩不住失望的神情,每次一有任務,他就得離開,真不知道父親都派他去做什麼事。
「旭海哥不在的這幾天就由我擔任小姐的司機。」阿傑笑咧一口牙,臉上有著緊張的靦腆。
伊瑞荷打起精神揚開一抹輕柔的微笑,「那就麻煩你了。」
「這是我的榮幸。」阿傑興奮的說,打開後座車門等待。
她彎身坐進車內,濃濃的失落感仍揮之不去,從以前就習慣了他偶有出遠門的時候,但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卻愈來愈無法忍受他的離去,難以言喻的寂寞感排山倒海而來。
「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嗎?」她忍不住開口問剛坐上車的阿傑。
「不知道,旭海哥向來不會和我們談這些事。」
「嗯,去公司吧。」伊瑞荷點點頭,打起精神準備上班,和父親比起來,似乎父親還比較瞭解他,雖然她從不曾過問父親生意上的事,但是她實在忍不住納悶究竟父親都派他去做些什麼,為什麼總是非要他不可?
阿傑發動汽車上路,防備不敢鬆懈,努力盡著守護小姐的責任。
※※※
男人自腥風血雨的黑夜中歸來,俊美的臉上是尚未褪盡的陰狠,噬血的戾辣氣息彷如撒旦,剛從殘酷的地獄回到平和的人間,充滿了禁忌的危險。
女人美豔而柔情似水,性感誘人的身體止不住微微顫抖著,她見過他這模樣好幾次,但仍是會忍不住感到害怕,就好像某種正獵殺回來的野獸,血腥的氣息徘徊在他周邊未散,似乎稍有不慎就會被他撕個粉碎。
雖然如此,她仍無可遏止的對他著迷,不僅是他俊美的面孔,還有完美的體魄,像是毒品一般,明知危險卻還是深陷。
「你來了……」她綻出嫵媚的笑,輕輕伏貼上他強健的身子。
他接住主動投懷送抱的溫香軟玉,有力的臂膀攬上她絲般的水蛇腰,玲瓏的曲線無言的傳遞著挑逗勾引的氣息,女人吐出一串銀鈴般的嬌笑聲。
她眼波含媚,拉著男子進屋。
「餓了嗎?我已經準備好吃的了。」她吐氣如蘭。
「我要先洗個澡。」他放開女人,邁開頎長的步伐如識途老馬逕自往浴室方向走去,衣服上還殘留著敵人的血腥味,令他不耐。
她沒有阻止他。
嘩啦啦的水流從上頭灑下,暖呼呼的蒸氣氤氳了所有空間,男人健美的體魄沐浴在熱水下,水花順著起伏的肌肉曲線婉蜒流下,洗淨他一身的塵土與血腥,卻洗不淨他滿身的罪孽。
沒有多久,浴室的門被打開了,一個曼妙的身影加入這片白霧中。
手抵著牆壁沐浴在熱水中的男人沒有回頭,柔軟而極富彈性的女體從背後貼上他的身體,兩條玉臂橫過他的身前,挑逗的青蔥手指遊栘在他緊繃的肌肉上。
他可以清楚感覺到身後的女性胴體是一絲不掛的。
兩片紅唇吻上他蓄滿力量的背肌,她遊移的雙手緩緩撫上他平坦的腹部,徘徊流連了一會兒後,繼續往下移,沒有遲疑的握住他的熾熱。
他的呼吸變沉重了,沒有任何抗拒的接受她的撩撥,盡情放縱自己的生理欲望。
她可以感覺到他的變化,那激烈的反應令她顫抖,她知道該如何取悅他,興奮中夾帶了不安的害怕,他的力量總是令她不由自主的感到畏懼,在他面前她似乎顯得特別脆弱。
他抓住一條玉臂,將她從身後拉到面前,赤裸的嬌軀映入他黑色的瞳孔中,健壯的身軀替她擋住了大半從上頭洩下的水花,健臂一攬,立即縮短了兩人之間的空隙,兩具胴體在水花中糾纏,他低頭啃咬著她的玉頸,她環住了他的脖子,想要吻他的唇卻被他偏頭閃開,修長的大手罩上她胸前的渾圓,放肆的掠奪她的柔軟,媚誘的嬌吟逸出兩片紅唇。
「旭海……」她喘息著呢喃他的名,因興奮而止不住顫抖。
有力的膝蓋頂開她的雙腿,她歡迎他的侵略,主動且熱情的將腿勾上他腰際。
沒有給她太多準備的時間,他像只原始的野獸,被欲望驅使,強悍的奪取她的一切,熾熱的亢奮攻進她的體內,掠奪般的在她絲滑的花徑內移動,像頭噬血的猛獸,先前在戰場上陰狠殘殺的氣息未退,身上狂暴的因數還在蠢蠢欲動,借著肉體的交歡尋求宣洩的管道。
「啊……」她幾乎難以承受這歡愉的叫出聲,指甲陷入他繃緊的背肌中,他從來不是個溫柔的情人,有時太過粗暴的動作總會弄疼她,但她不曾抗拒他的求歡,她默許甚至是歡迎的,他從來不知道她給他的不僅僅是肉體,還有更多的。
他將她壓上溫暖的牆面,貪婪而野蠻的需索著她的肉體,修長的玉腿被拉得更高,勾掛在他堅實的腰際,迎合他每一下有力的衝刺,他在純粹的歡愉中尋求自身的滿足,過於激烈的動作稱不上是憐香惜玉的。
她可以強烈感覺到他在自己體內深處的移動,炙燙的昂揚極具侵略性的攻佔她的嬌軟,體內歡愉的壓力被推得更高,她呻吟喊叫著,攀附著他健碩的身軀,彷佛置身天堂與人間的交界處。
兩具赤裸的軀體在白霧中交纏,織造了一幅情欲橫陳的畫面,熱水仍不斷的自頂上落下……
※※※
女人的手輕撫著男人胸膛,激情過後是一片熟悉的靜默,兩人赤裸的躺在大床上,她窩在他的懷中,享受著這個男人獨屬於她的這一刻。
他來找她,皆是從獵殺的戰場上剛退下來時,她有時不禁想像,他的另外一面是什麼模樣?會不會有著她從沒見過的溫柔多情,雖然曾被他火熱的抱過,但他的眼神仍然是冰冷的,似乎沒有任何事物能融化他冷硬的心。
這樣一個桀騖難馴的男人從來就不曾真正屬於她,即使她努力得再久也無法打動他,縱使曾對他抱著期望,現在也已看開了,浮沉聲色場所多年,沒有幾個人能做她的入幕之賓,直到遇見他,她保留了自己等待他偶爾的來訪,無怨無悔。
心隨意動,纖纖玉手悄悄滑下他平坦的小腹,她的唇輕觸過他的肩臂,然後吻上他結實健美的胸膛,尋找挑逗他的敏感處,光裸的長腿交纏著他的,誘人的嬌軀移上他堅實強健的身體,纖纖玉手順著他平滑的腹部往下滑,撫上他欲望的源頭。
楊旭海在她碰到自己的那一刻睜開眼,攫住她不安分的手指,冷淡的推開她的手,不發一語的從床上起身。
「怎麼了?」艾薇壓抑住失望的歎息柔聲問,雖然從他的舉動中她也看得出來,他給她的時間已經用完。
「我該回去了。」他一邊穿著衣服一邊回答。
「喔。」她強忍不舍,抓起椅背上的浴袍套上,一副世故的模樣走上前替他扣著上衣的扣子。
她從來沒有過問他的來歷,不清楚他從哪里來、回哪里去,只知道他總是帶著一身的戾氣來找她,和她共度短暫的幾天後又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她並不是專屬於他的女人,他沒有出現的大部分日子裏,她仍是照常的流連在不同的男人懷抱間賣弄風情,他們之間除了男歡女愛的金錢交易,更多的是像朋友般的默契與體貼。
「誰才能抓住你的心呢?」她忍不住幽幽低語,帶著一絲的惆悵與遺憾,雲淡風清的口吻卻隱隱透露她早已看開的心情。
楊旭海低頭瞥了她一眼,唇邊勾揚起一抹嘲弄的笑,「我對談戀愛這種事沒興趣。」
她該感到欣慰嗎?艾薇瞅著他俊美的面容,說不出此刻心底的空虛與無奈,縱使她永遠抓不住這個狂放不羈的男人,至少也不會有別的女人能擁有他。
「如果真的有好女孩出現,別白白讓緣分溜走。」她仍是忍不住說了,站在朋友的立場,她是真心的希望他能找到幸福,一個能真心愛他守護他的女子。
「我是不是該把這句話回送給你?」他嗤笑一聲,但語氣是溫柔的,「找個男人照顧你吧。」
她聞言輕笑,「或許吧。」最近有個條件不錯的男人正積極的追求自己,她可能考慮接受他,周旋在各個不屬於她的男人間,她已經覺得有些倦、有些累了,她開始渴望一段穩定而長久的關係。
「不過女人早已習慣獨立自主,誰說非得靠男人呢?」她睨向他媚笑。
他揚了揚嘴角不予置評。
艾薇轉回身彎腰替他收拾行李,雖然他並非大男人,但她就是想替他做這些事,那讓她感覺自己像是他的小女人,即使是錯覺也滿足。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3-5-7 00:13:03
第三章
伊瑞荷睡得不沉,所以當樓下傳來開門聲及男人壓低的說話聲時,她幾乎是立刻睜開眼,按捺不住內心騷動的猜測,她下了床套上長外衣,趿著精緻粉嫩的室內拖鞋下樓一探究竟。
感覺到一道蹩腳的偷窺視線時,楊旭海已經瞥見樓梯間那顆黑色頭顱。
還在努力偷瞄樓下動靜的伊瑞荷,尚未認清男人們的身影,就發現他已經抬起頭看見她,她就這樣毫無防備的撞進他的視線中,呼吸一窒,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般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
「楊大哥……」她羞赧的一笑,緩緩從暗處現身。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他暫時將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說話的口吻像個關心的大哥。
她只能一個勁的傻笑,「我聽見說話聲,所以下來看看……」她輕移步伐下樓,怎麼能說其實她一直在盼著他回來,現在看見他真的回來了,她好高興。
「吵到你了?」他話中有著歉意,朝身旁的弟兄點點頭,其他人立刻頷首退了下去。
「沒有,其實我才剛上床不久,還沒睡著。」她老實回答。
「早點休息吧。」他溫言叮嚀,伊家別墅裏有他的房間,雖然一樓可以自由進出,但是只有他有資格住進主屋裏,其他弟兄就住在週邊園裏的平房中。
「嗯……」她雖然嘴上這麼應著,但心底一點也不想移動雙腳,她仍想多看他一會兒,和他多說點話。
「爸爸這次又派你去哪了?」她看見他腳邊放著一隻輕便的旅行袋。
「法國。」他脫下外套收拾著東西。
「去那做什麼?」
「只是去談點生意。」楊旭海輕描淡寫的說。
「喔。」她只是隨口問問,並非真的想瞭解他出差的細節,她不明白的是,若楊大哥真有更傑出的商業才華,為何父親還要派他當她的貼身保鏢?這豈不是太大材小用,也太委屈他了嗎?
雖然心底如此疑惑,但因為可以和他朝夕相處,所以她從來不曾說出任何勸離的話,這也算是她小小的私心與罪惡吧?伊瑞荷在心裏偷偷吐舌頭。
思忖間,她不經意瞥見他衣領下的紅色印子,她愣了下不禁凝神細看,淡粉色的唇印就藏在他衣領下的襯衫上,白色的襯衫多了這道突兀的記痕十分刺眼,若非他此刻脫下了外套否則不會輕易被發現。
「楊大哥!」未經思考,她已經先叫出聲。
「嗯?」他有些驚訝的回過頭,詫異她突然拔尖的嗓音,卻發現她雙眼發直的盯著他。
她的視線在他的臉上和衣領之間來回,幹言萬語似乎梗在喉間,美麗的臉孔一瞬間刷白,漸漸失去了血色。
「怎麼了?」楊旭海皺起眉,她的模樣十分不對勁,但他卻不明白為什麼。
「你……」她蠕動著乾澀的唇,感覺腦筋一片空白,想要釋疑卻不知從何問起。
「身體不舒服嗎?」他直覺的想伸手探上她的額頭,但突覺逾越了彼此的身分,所以又縮回手。
他的接近讓伊瑞荷更加看清他襯衫上的確是女人的唇印,她的理智迅速崩潰。
「你……有女朋友了嗎?」她的聲音微顫著,全身因緊張而繃緊,心裏害怕聽見自己不願接受的答案。
楊旭海微愣,然後表情迅速沉斂而冷漠,「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看見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她的心直往下沉,「因為你的衣服……」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楊旭海終於發現暗藏在領子下方的粉色印記,他皺起眉,立刻猜出這是艾薇惡作劇所留下的,這算什麼?某種測試嗎?他發現自己實在猜不透女人的心思。
「是真的嗎?你……你有女朋友……」她感覺無法呼吸,眼前他俊美的臉龐似乎模糊了起來,盼了幾天終於盼到他回來,但此刻她卻希望這一切全是夢。
楊旭海沒承認亦不否認,他和艾薇除了上床再無其他,稱不上什麼男女朋友,但他們之間的確是存在著超友誼的關係。
「為什麼……」豆大的淚珠毫無預警的滾落,伊瑞荷捂住嘴巴壓抑哭聲,「我……我從來不知道……我以為……我一直以為你沒有……」
他默認的神情讓她的心碎成了一片片。
她一直以為他是自由的,是不屬於任何人的,她從小和他一起長大,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的青梅竹馬,她從來不曾見過或聽過他有女朋友的消息,他們之間也沒有機會能讓其他人介入其中。
即使是念大學那時的好友曾追求過他,卻也搶不走他的心,所以她從來不問,盲目而固執的相信著自己的判斷,她以為自己瞭解他,但此刻卻發現她錯得離譜,她對他一點都不瞭解。
當發現他可能早已屬於另一名陌生女子時,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得沒法子呼吸了,流不盡的淚水模糊了她的眼,讓她再也看不清他的臉。
楊旭海沉默的看著她淚流滿面,其實他一直都知道,知道她喜歡他已經很久了,但他從來不點破,以為小女孩無知的迷戀很快會隨著時間和新的事物而消失,所以任由她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對她暗戀的眼神視而不見,卻沒想到她投入的感情比他所想像要來得深且久,居然會這麼的死心眼。
「可是我也……我也……其實我……」伊瑞荷胡亂抹著淚水,委屈的嗚咽著,又怕又絕望的說不出自己心意。
一聲莫可奈何的歎息逸出他的唇瓣,楊旭海靜默了半晌才緩緩開口,「我一直把你當小姐,沒有想過其他的。」他說得平靜,但任誰都聽得出來他話裏的拒絕。
「為什麼……」她大受打擊,幾乎不願相信,「我……我不好嗎?為什麼……」她又困窘又難堪,卻又壓抑不住心裏的衝動想問個明白。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他的神情依然冰冷,沒有絲毫動搖,「我只是伊家的保鏢。」他謹守著主僕分際不曾有逾越的念頭。
「但我從來就不當你只是保鏢而已,我……我……」她咬著唇淚流不止,沒想到自己和他朝夕相處的長大,他居然一點動心也沒有,「難道……你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嗎?」她心碎的問。
他無言,臉上只有漠然與無奈,無法再開口說出更多拒絕的話來打擊她已快崩潰的情緒。
「如果沒有,那為什麼……」她哽咽著聲,淚眼凝望他冰冷的面容,「為什麼你甘願當我的私人保鏢,守護我這麼多年?」
「這是我的工作,我只是在盡自己的責任。」他就事論事的口吻,冷漠無情的說。
「除了責任,再也沒有其他?」
「沒有。」
伊瑞荷徹底被擊垮了,無止境的淚水在臉上恣意奔流。
多麼不公平……他對她的一切,包括生活起居,全都瞭若指掌,而她對他卻一無所悉,甚至連他何時有了女朋友都還傻傻的被蒙在鼓裏。
她咬著唇瓣,努力壓下哭意委屈問:「你……很愛她嗎?」
楊旭海突然想笑,他和艾薇在一起只有性,沒有愛,執行完老闆交代的任務後,有幾天休息的時間他會去找她,單純為了宣洩生理需要,但看見伊瑞荷問得如此認真,一臉的傷心欲絕,他突然不忍在這時說出真相,告訴她這醜陋的事實。
他的嘴唇動了動,最後仍是無言,因為他說不出違心之論來。
「你還是早點休息吧。」他只能這麼說。
心碎成片片再也難以撿拾,伊瑞荷捂住唇,無法再待在他面前讓他看見更多醜態,她噙著淚水低頭奔上樓。
瞥望她滿是受傷的背影,楊旭海無言以對,他忍不住籲出一聲歎息,艾薇的惡作劇沒想到會造成這樣的結果,不過說出來也好,也可以讓她早點死了心。
他站在原地良久,告訴自己這樣做是對的,但為什麼當看見她淚流滿面的離開,他的心頭竟然會空蕩蕩的,悵然若失的感覺沉甸甸地盤據在胸口。
或許只是一時不習慣吧,他有些厭惡的啐了口,他從來不曾這樣傷過她的心。
艾薇,你究竟想證明什麼?你想逼出誰的心意?
※※※
早晨,陽光大放,太陽高掛在無垠的天際,此刻已過了上班的時間。
但是一直沒看見那抹嬌柔的倩影。
守候在大門前的弟兄開始浮躁不安,只有那個倚在車門旁的頎長男子一臉閒適,沉穩的似乎一點都不為所動。
「要不要派人去看看?老大。」年輕男子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小姐一向準時,從來不曾遲到的。
閉目養神的男子睜開眼,沉吟了一會兒。
「阿傑,你去看看。」
「我?」阿傑突然被點到名,顯得誠惶誠恐,「不好吧,旭海哥,那是小姐啊……二樓以上的房間向來是弟兄們的禁地。」
「要去也應該是老大去吧?我們哪能進小姐的房間。」年輕男子咋舌道。
「我只是叫你去敲門問問,你想打什麼壞心眼?」楊旭海挑起一道眉毛,涼涼的反問。
「我哪敢啊?」阿傑立刻喊冤以證清白。
「既然沒有就快去,少在那邊廢話。」楊旭海瞪他一眼。
阿傑勉為其難只得硬著頭皮,「是。」
他的身影消失在主屋內,但是沒一會兒又見他匆匆跑下來。
「小姐……小姐的房間在哪一樓?」
所有弟兄都被他緊張的神色給嚇了一跳,聽見他的話後鬆口氣,紛紛咒駡他誇張的反應及粗線條。
楊旭海瞬間繃緊的神經緩緩放鬆,對他指明了正確位置。
阿傑依照指示上樓,心臟卜通蔔通直跳,舉起手敲門。
「小……小姐……你起來了嗎?上班要遲到了。」阿傑從沒有這般輕聲細語,拉長了耳朵傾聽房內動靜。
半晌後,房內傳來模糊的回答。
「是阿傑嗎?」
「是、是。」
「我……我不太舒服……今天不想上班。」伊瑞荷頓了頓,接著道:「麻煩你向楊大哥說一聲,請他幫我向公司請假。」
「好。」阿傑點點頭,想想不妥又折了回來,「小姐需不需要看醫生?我叫人去把醫生接來。」
「不用了,我睡一覺就好,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好,那你休息,我不吵你了。」
帶著眾人期望的阿傑終於下樓,把剛才得到的答案轉述給楊旭海。
「我知道了。」楊旭海聽完只是點點頭,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小姐說話的鼻音很重,聽起來像感冒。」阿傑忍不住憂慮的說。
楊旭海臉上神情深不可測,他大概猜得出是怎麼回事,但他依舊保持沉默,似乎沒什麼反應。
「小姐還有交代什麼?」他問。
「沒有,小姐只說想一個人靜一靜,請旭海哥幫她向公司請假。」
楊旭海點點頭表示知道,公司目前由老杜掌管,只要打電話向老杜說一聲就好了;和其他看心情上班愛去不去的嬌蠻千金比起來,小姐客氣得像個異類。
果不期然,沒一會兒他的手機響起,是杜剛打來的。
超過上班時間卻不見伊瑞荷的蹤影,杜剛立刻打電話來瞭解情況。
「小姐怎麼了?你們在哪?怎麼到現在還沒進公司?」名義上杜剛雖為伊瑞荷的上司,但實際上仍聽命于伊家,所以私底下他仍是會尊稱她為小姐。
「沒什麼,睡一覺就好了。」楊旭海四兩撥幹斤的說,沒有透露太多,三兩句便打發掉杜剛的疑問。
老杜最主要的職責也是為確保小姐的安全,公司可以倒,但小姐的安危卻不能出絲毫差錯,否則他們全都得提頭去見老闆了。
「把車停回車庫吧。」楊旭海一彈指,招來弟兄吩咐道。
「是。」男子點頭,立刻領命動作。
邁開長腿,他踱步離開,知道今天不會出門了。
※※※
「瑞荷。」姚思婷朝那個纖麗的倩影揮揮手,笑開了嘴。
女子像朵白淨無瑕的清蓮,靈氣逼人,踩著輕盈碎步而來。
「我遲到了嗎?」伊瑞荷迎向好友,笑問。她和姚思婷是大學同班同學,因為很聊得來,兩人偶爾會利用課餘時間相約逛街吃飯。
「沒有,我們走吧。」姚思婷拉著她,迫不及待的往人潮裏鑽去。
時間在兩人談天說笑聲中溜走,正值含苞待放的青春年齡,她們吸引了不少青年男子傾慕欣賞的視線,兩人流連在百貨公司內,東逛逛西看看,走累了就找間咖啡館坐下
來喝咖啡、吃點心,聊著校園內的大小事,就這麼耗了將近一下午。
在一次姚思婷去化粧室的空檔,伊瑞荷利用這個機會買了杯咖啡,慰勞身後那個辛苦一天的跟班。
從化粧室出來的姚思婷,到處找不到好友的身影,在附近繞了一圈後,瞥見那個熟悉的倩影正和一個俊美的男子說話,然後在她狐疑的注視下,款款踱步回到她身邊。
「你剛才和誰說話?」姚思婷不禁問。
「我家的司機。」伊瑞荷大方的說,沒有任何扭捏遮掩。
姚思婷早知道瑞荷的家境不錯,有私人專屬司機沒什麼好意外,但讓她驚豔的是,她從沒看過這麼年輕英俊的司機。
「你去哪兒找來的司機?竟然有這麼上等的姿色。」姚思婷掩不住興奮的頻頻朝後張望。
伊瑞荷為她的形容詞噗哧一笑,若讓他聽見不知會有怎樣的表情。
「不介意把他介紹給我認識吧?」姚思婷大著膽子說了。
「啊?」她微訝,被她認真的提議給愣住了,還沒能反應過來,姚思婷已經拉著她轉身往後走。
一直來到男子的面前,三個人面對面,姚思婷又喜又羞的微低著頭,楊旭海詢問的目光轉向小姐,伊瑞荷則是一臉尷尬的笑。
手臂被人暗地撞了下,伊瑞荷在好友催促的壓力下開口,「這……是我同學……」很僵硬的介紹詞,但不能怪她,因為她從沒有過這樣的經驗。
楊旭海面對兩個藏不住心事的小女生,臉上表情平靜,「我知道。」然後又是一片尷尬的沉默。
如此貧瘠的介紹詞簡直急壞了姚思婷,她忍不住開口自我介紹,「我姓姚,叫思婷,和瑞荷同年也同班,你呢?」她笑靨如花,仰頭瞅望他英俊的面容。
「楊。」他簡短扼要,一點也不羅唆。
「名字呢?」姚思婷不怕羞的進一步追問,「總不能老叫你楊先生吧?」
他瞥了另一個笑得尷尬的女子一眼,似乎有抹身不由己的無奈,終究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楊旭海。」
「快到晚餐時間了,我們要不要一起吃個飯?」姚思婷立刻提議,其實是想乘機好好和他聊聊。
「我沒有和小姐同桌的習慣。」他婉拒。
「瑞荷,你家規矩這麼嚴嗎?」姚思婷忍不住替帥哥抱屈。
「不……」她直覺的否定,卻又跟著沉默。
一直以來,他們從沒有同桌吃過飯,因為沒特別思考過這個問題,自然維持著這樣的相處模式沒有改變,現在經外人說起,才發現主子與屬下間的關係似乎涇渭分明。
「那我們就找個地方吃飯吧。」姚思婷看著他說。
「好。」伊瑞荷附和,轉頭看向楊旭海,「楊大哥也一起來。」她柔聲道。
他沒有回答,但表情看來似乎不反對。
「那我們想想要去哪里吃飯,去西堤吃?還是去茹絲葵……」姚思婷拉著好友,相偕往前走去,開始想著去哪兒解決晚餐。
伊瑞荷有一搭沒一搭的聽她說話,不時回頭瞥望後頭男子,他已經不再是幾年前那個青澀的男孩,眼前男子不僅高大,且勁瘦健壯,眉宇間有抹滄桑英猛的氣息。
幾年前父親送他出國訓練,就在他高中畢業之後,有時候兩、三個月甚至大半年以上見不到他,當他出國的這段期間,保鏢的工作就由別人代替,伊瑞荷不知道父親讓他接受的是什麼樣的訓練,只看到每次他回來後,總會大睡個兩、三天才清醒,一身的風塵僕僕和滿臉掩不住的疲憊。
再度見到他,總會驚覺他的陌生,雖然臉孔沒有改變,但他已不再是以前她所熟悉的那個男孩。
每出國一次,他好似又離她更遠了一些,變得愈來愈陌生。
他長高也更健壯了,單薄的身子骨長出了肌肉,原本她的身高只差他半個頭,現在勉強只能及他的喉結,短短幾年間,他已經從青澀的男孩蛻變成一個成熟的男人,而她也不再是從前那個不懂事的小女孩,不會再莫名其妙的無理取鬧,他們之間僵硬緊繃的關係,也隨著時間的過去而逐漸和解。
自此之後,姚思婷和伊瑞荷相約逛街的次數增加了,只要有空,姚思婷就會纏著伊瑞荷,因為她知道只要伊瑞荷出門,她那個英俊的保鏢也會跟來。
不知不覺,他們間的聚會變成了三人行,遲鈍如伊瑞荷也看得出來,姚思婷對楊旭海很有好感,而姚思婷也從不掩飾對他的欣賞。
三人行,伊瑞荷感覺自己逐漸被冷落,好友一顆心和注意力幾乎全放在她的保鏢身上,說話也纏著他,即使他多半冷淡沉默以對,似乎也澆不熄姚思婷的熱情。
這原本應該是件好事,但看著他們兩人走得愈來愈近,伊瑞荷心中竟有某種說不上來的苦澀,沉甸甸的窒悶感壓在心上,令她難以喘息。
她不太能理解究竟是怎麼了,就好像長期守在身後的人,從來不曾察覺出他的重要,直到第三者的介入突顯出他的存在性,分享了所有原本屬於她的待遇與權利,莫名地令她覺得不是滋味。
伊瑞荷對自己浮現的念頭感到羞愧,卻又完全壓抑不住自己的心情。
下意識的,面對姚思婷的邀約,她開始逃避甚至抗拒。
又一次婉拒姚思婷的邀約後,伊瑞荷五味雜陳的放下電話,任憑心中愧疚感啃咬而不曾後悔。
「怎麼了?」楊旭海看見她臉上複雜表情。
「不,沒事……」她嚇了跳,莫名地覺得心虛,「楊大哥……」她咬了咬下唇,囁嚅地開口,「你知道思婷嗎?我同學。」
「嗯。」他淡淡應了聲,不置可否。
「她似乎……似乎……」她在椅子上不自在的換了換姿勢,「她對你很有好感。」她硬著頭皮含蓄告知。
「喔。」他淡應,還是不置可否的樣子。
他冷淡的反應讓她急了,她突然很想知道他的想法,「你覺得呢?你是不是……是不是……」她絞扭著雙手,「你也喜歡她嗎?」伊瑞荷尷尬得滿臉通紅。
楊旭海連考慮都沒有,「不喜歡。」
還在煩惱緊張他會如何回答的伊瑞荷,聽見他乾脆的答案不禁一愣,「你……你不喜歡……可是思婷她……她人很好,又開朗又大方——」
「我沒興趣。」他打斷她。
伊瑞荷囁嚅著,突然不知如何介面,不知道為什麼,聽見他的答案竟然讓她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她一時之間理不清自己紊亂的思緒,但懸著的一顆心似乎緩緩踏實了。
她開始煩惱著該如何告訴姚思婷這件事。
但伊瑞荷三番兩次的婉拒早已讓姚思婷起疑,她的態度澆熄了姚思婷的熱情,在一次電話中,姚思婷忍不住脫口問出心中藏存已久的疑問。
「你是不是也喜歡楊旭海?」
「什麼……不……」伊瑞荷被她突如其來的問話怔住了。
「否則你的態度為什麼那麼奇怪?你好像很不希望看到我和他在一起。」姚思婷咄咄逼人的追問。
「不是的……我沒有……」伊瑞荷口拙得不知該如何替自己辯解。
「你大可老實說,為什麼不讓我知道?如果我早知道你也喜歡他,我一開始就不會和你搶的。」姚思婷怪罪好友的不誠實。
「思婷,你誤會了……」伊瑞荷百口莫辯,雖然滿嘴否認,但卻莫名地懷有一份心虛。
兩人在電話中有小小的爭執,雖不至於惡言相向,但也莫名其妙的冷戰好幾個月,一直到姚思婷結交了新的男朋友,心裏位置被男朋友給佔據,所有不愉快的芥蒂煙消雲散,兩人又恢復了從前友情。
沉浸在甜蜜戀情中的姚思婷,甚至慫恿她和楊旭海在一起,大而化之說風就是雨的個性簡直弄得她哭笑不得。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週末午後,伊瑞荷漫步花園間,被一陣陣的打鬥撞擊聲給吸引了過去,那是父親下令加蓋的一座道館,目的是給平常駐守在別墅裏的弟兄們練練身子、切磋武藝用的。
意外的,她看見楊旭海穿著白色功夫服,腰間束著黑色帶子,陪著七、八名弟兄在場間練武。
他的動作強而有力,像只豹般迅速而敏捷,優雅且俐落,勁壯頎長的身形在人群中搶眼而迷人,一舉手一投足都強烈地吸引旁人目光,她被攫住了視線,不由自主停下腳步駐足觀看。
男孩發現場外邊停佇的那一抹倩影,一時間看癡閃了神,被人重重的摔落地上。
在一陣吃痛的呻吟聲中,還夾雜一聲柔細的驚呼,引起所有人注意,登時全回頭尋找聲音來源。
發現自己成了目光焦點,伊瑞荷尷尬的臉紅,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楊旭海眼光沒閃,只是看著被他摔在地上的年輕男孩,「打鬥中最忌諱的就是分心,在戰場上,敵人取的可是你的性命。」
「是。」男孩迅速從地上爬起,黝黑的臉孔上有抹難堪的紅暈,牢牢記下了這次教訓,眼角餘光忍不住偷瞄場邊駐足的人兒。
楊旭海終於抬起頭看她,「小姐是要出門?」
伊瑞荷微愣,忙揮手,「不,我只是剛好路過……」粉嫩的嬌容紅成一片,她驚愕的發現自己的心跳得飛快,究竟是怎麼了?她為什麼會突然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就連他盯著自己,也會讓她覺得呼吸困難。
一定是昨晚思婷又亂說話的關係,害她忍不住跟著胡思亂想起來。伊瑞荷慌亂無措的想著。
「我……我沒事,你們繼續練武吧……」她匆匆逃離眾人眼前。
楊旭海收回目光,眼中有抹了然,最近兩個小女生間的糾葛他並非一無所知,但他沒興趣瞠這渾水,只覺得無聊又好笑,在他眼中,她們是成天作夢不知民間疾苦的大小姐,他如老僧入定般無動於衷,冷眼旁觀她們的各種心情變化,從頭到尾完全不關己事的裝聾作啞。
遁逃到花園另一隅的伊瑞荷,心跳急促的捂著發燙的雙頰,楊大哥一定覺得她很奇怪吧?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變這樣的,一切似乎都不對勁了。
伊瑞荷在心底暗暗呻吟,她一定是被思婷洗腦了。
現在她再也不敢直視楊大哥的眼睛,她無法忽視他假裝自在,她身上每個細胞都能強烈的感受到他的存在,經過好友這麼一攪和,她才注意到身邊這個男人有多麼出色,走在街上,她還沒看過有哪個人長得比他好看的,他的體貼沉穩也一直是她所欣賞,伊瑞荷發現自己愈是細數,他的優點就愈多,他全身上下似乎找不出什麼缺點,完美得像是上帝的偏心,莫怪乎當初思婷會對他如此著迷了。
而她經過思婷的點化,像是被下了蠱般,一顆心不知不覺的逐漸陷落。
自從進入大學,戀愛的種子在心裏悄悄萌了芽後,她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單純的生活環境讓她沒機會接觸其他人,暗戀的對象如此優秀傑出,似乎也找不出第二個足以打敗他的人了,在時間的催化下,她似乎陷得更深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3-5-7 00:13:19
第四章
長年在外經營事業的伊家老爺終於回來,不僅為探望寶貝女兒,更是為了女兒的將來開始煩惱鋪路。
「瑞荷,我的乖女兒,讓爸爸看看你,真是愈來愈漂亮了。」伊坤義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寵愛的對她左瞧右看。
「爸……」伊瑞荷依偎在父親身邊,親情的溫暖暫時平撫了她內心的傷痛。
「怎這麼瘦,你可別學人家亂減肥,把身體都搞壞了。」年近五十的伊坤義看來仍值壯年,歲月並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跡,反而更增添成熟的魅力。
「沒有,我只是最近胃口不太好。」她有些心虛的垂下眼神,強顏歡笑著,不敢讓父親發現她有些憔悴的神色。
「菜不合你胃口嗎?要不要換個廚子?」伊坤義可捨不得讓寶貝女兒受一點苦。
「不是的,可能是最近天氣回暖,所以食欲比較不好。」她連忙解釋,深怕廚師因她的無心而遭到被解雇的命運。
「那就好,叫廚子多做幾樣開胃菜,你不能因為這樣而不吃,會弄壞身體的。」伊坤義說著,同時用眼神朝佇立在一旁的楊旭海示意。
「我會交代下去。」楊旭海明白的頷首。
聽見他的聲音響起,令伊瑞荷心頭一蕩,但她克制著自己沒有轉頭看他,故作平靜漠然。
「爸爸這次回來會待多久?你老是在國外到處跑,常常不在家,我像個沒人要的孩子,這屋子只有我一個人住,浪費了。」她忍不住埋怨,這幾年父親常在國外奔走,沒什麼時間在家陪她,只有楊旭海在她身邊,她幾乎可算是他半拉拔長大的。
「誰說你沒人要了?」伊坤義哄著女兒,「不是還有旭海陪你嗎?我還留了那麼多保鏢陪你、保護你。」
「那不一樣,只有你才是我的親人啊。」她噘起嘴。
伊坤義一顆心暖烘烘的,笑容堆滿臉,「這次回臺灣我也打算休息一陣子,好好陪你,順便介紹幾個不錯的男孩子給你認識。」
「男孩子?」她沒料到會有這情況,不禁愣了愣。
「是啊。」伊坤義自顧自的接著道:「趁現在年輕多交幾個朋友,若你能找到個好丈夫照顧你,那爸爸也就放心了,不用擔心你一人留在臺灣會寂寞,多個人來陪你也不錯。」
「我……」她不語,在沙發上如坐針氈,心中是排斥這安排的。
「別緊張,只是先認識彼此,我也還捨不得我的女兒太早出嫁呢。」他笑說。
伊瑞荷偷偷瞄向一旁男子,他俊美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她暗暗忖測著他的想法,他是否會在意?或者是高興松了一口氣?
她看不出來,只覺得心碎神傷而滿懷絕望。
「我……我不想,爸爸……」她委婉的拒絕,低垂著視線委屈而歉疚。
「只是先碰個面……」伊坤義試著想說服她。
「我還想在你身邊多陪你幾年呀。」她扯出笑容,不願正面回應這個話題。
「傻孩子,我可不想耽誤你的青春。」
伊瑞荷搖搖頭,「我現在沒有心思想那些事。」她的態度雖輕柔卻堅定,足以讓人明瞭她的拒絕。
伊坤義沒轍的頓了頓,順著她的話問:「那麼你現在都想些什麼?」
伊瑞荷心弦一震,暗暗握緊棲放在膝蓋上的粉拳,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強烈的意識到身後的那名男子。
「我……」她聲音略微沙啞的開口,「沒有什麼啊。」她的口氣似乎太愉快了些,聽在她耳裏實在覺得太過虛偽。
但伊坤義似乎沒聽出來,只見他仍一臉寵溺的笑,話題跟著轉移到別的地方,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打轉,也沒有再試著逼她。
她的心也跟著飄遠,注意力全轉移到楊旭海身上,即使他沒有開口,她仍然強烈的感受到他的存在,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只有在父親偶爾和他的幾句對話時,才會拉回她的注意力認真傾聽。
不過,伊坤義似乎沒有打消念頭,接下來的幾天,他借著巡視公司業務的機會,或美其名介紹新客戶時,替她引見幾名適合的對象,全都是青年才俊的企業家二代之流,文質彬彬、倜儻瀟灑,舉手投足間,在在流露著精明幹練的商人本色,雖只是藉口來公司挑選上等名酒送人或私藏,但一出手都是令人咋舌的天價,讓她見識到所謂的上流社會水準,是一般小老百姓望塵莫及的,而她父親似乎對這幾個人滿意極了。
在陪笑臉的那當下,她總是不自覺的搜尋著楊旭海的視線,她下意識的顧忌起他的目光,在意他的想法,但每次看見的都是他冰冷木然的神情,父親當著他的面介紹其他的男子給她,他似乎一點也沒有受影響,仍是沉默的守在她身後,像縷沒有聲音、沒有想法的影子,面無表情的克盡保鏢的職責。
他的無動於哀讓她更覺受傷害,多麼希望能引起他的醋意,但他總是不為所動,私心裏,她仍對他有著期待,她心裏的位置仍被他所佔據,想忘都忘不了,自從知道他有了女朋友,她只能將這份暗戀更往心底藏去,她好嫉妒那名能幸運擁有他的女子,而她只能獨自品嘗孤獨的苦澀,直到這份折磨耗盡了她的心力,對他的情意逐漸枯萎,終至心死,或許她才能毫無保留的面對別人。
但眼前這痛苦像無止境,雖然他人就在她身邊,可是卻是咫尺天涯,每天從睡夢中睜開眼,全是折磨。
※※※
華燈初上,鏡中人兒有著傾城般的絕美容貌,經過一番梳妝打扮後,伊瑞荷準備要出門。
看見那個俊爾挺拔的身影,她下意識的武裝起自己。
「我要出門,麻煩你了,楊大哥。」她甜笑道。
楊旭海英俊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車子已經停在門口,就等小姐上車。」他的聲音一如往常冷淡漠然。
在他的注視下,她越過他彎身坐進車裏,阿傑替她關上車門,楊旭海接手了他的位置,坐上駕駛座。
汽車賓士在美麗的夜色中,他開車載著她赴一場晚餐的約會,對象是伊坤義屬意的青年才俊其中之一。
車裏的氣氛沉默,伊瑞荷端莊的坐在後座,目光卻是瞟向楊旭海開車的側臉。
他……可會認為她漂亮嗎?
她暗自揣測著他的想法,她的裝扮並不是為了今晚約會的物件,她是想讓楊旭海看的,即便只是一句讚美的話,她也會快樂好幾天,但她失望了。父親一直不放棄的介紹許多男人給她,他看在眼中,卻毫無任何反應,他的冰冷漠然傷透了她的心,她由最初的逃避,到現在被動的接受,為了想早點甩脫這種心碎的痛苦,她試著接受其他人借此撫平傷口。
車行至餐廳門口,餐廳侍者殷勤的拉開車門,早就守候在門口的男子,為展現自己的紳士風度,伸手進車內牽她下車。
「謝謝。」伊瑞荷順從的扶著他的手,對侍者和男子報以同樣的微笑。
「你今晚好漂亮。」男子拉著她的手,順勢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吻。
她不禁僵了僵,忍住將手抽回來的衝動,強迫自己露出禮貌的笑容。
雖然輕微,但楊旭海還是看見了她瑟縮肩膀的小動作。
「我們進去吧。」男子伸出手臂,等待她搭上。
不想讓他在公眾場合下不了臺,她遲疑了會,還是順從的將手伸進他的臂彎裏,下意識的回頭瞥望了下那抹熟悉的身影,然後跟著身旁男子走入餐廳。
「先生這邊請。」餐廳侍者領他往另一方向走。
楊旭海被帶往邊廳,坪數不大的招待室,有桌有椅,同樣是餐廳的格局,只是不若內部那般豪華,是餐廳專為了有錢人帶來的司機和保鏢另辟的接待室,有各式的組合套餐供選擇,所有消費理所當然由坐在主餐廳內的主子買單,而牆上還有監視器的畫面,可讓司機隨從們看見餐廳門口的人員進出情形,方便隨時掌握所有狀況。
接待室內的隨從人員不少,有兩三人同桌聊天,似乎是主子偏愛這間餐廳,來久了,隨從們也相互認識,但大部分的人還是獨自一個,沉默的用餐看書報,發現新來者的加入,也只是抬頭瞄了一眼,旋即轉回頭做著自己的事。
楊旭海挑了個位置坐下,招待室裏清一色全是男人,隨意點了份餐點後,他眼睛留意著牆上的監視器,一邊等候著伊瑞荷用餐時間。
在暍完第二杯咖啡後,他被服務人員告知晚餐即將結束,泊車小弟恭謹有禮的將車開來,他在車上等候著伊瑞荷的出現。
終於看到那抹纖麗的人影,絕美的容顏上有著淡淡的疲態,她身旁的男子全然沒有察覺佳人心不在焉的虛笑,兀自沉醉在她的絕色中仍意猶未盡。
「謝謝你今天的晚餐,我的司機來接我了。」終於要解脫了,伊瑞荷的心飛揚,那個坐在駕駛座上的人影,令她迫不及待的想飛奔回他身邊。
「何時可以再見面?」男子冷不防地拉住她的小手,不讓她這麼快逃離,他已經開始期待下次的見面了。
「我……」她立刻想婉拒,打拖延戰術。
「明天晚上我去接你?」男子攻勢熱烈,他知道她身邊有好幾個追求者,這麼一個乖巧美麗的女孩,娶回去當老婆是上上之選。
伊瑞荷下意識的瞥向另一端的自家轎車,他隱身在幽暗的車裏,車內黑影籠罩,使她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明天晚上我不想出門。」她轉回視線看向眼前男子,露出一抹歉疚的笑,暗暗想抽回自己的手。
接連碰了幾個軟釘子後,男子終於暫時接受她的說辭,不再進逼,卻也沒放棄追求的心。
他陪她一同走向車子,依依不捨的道完再見後,他在她彎身準備坐進車裏時,猝不及防的拉回她的身子,在她粉嫩的頰上印下一吻。
「我會一直等你。」他深情款款的說。
伊瑞荷驚呆了,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只能手足無措的點點頭。
棲放在方向盤上的大手不自覺握緊,楊旭海面無表情,卻從照後鏡目睹一切經過。
匆匆遁逃回車內,頂級房車在男子癡迷的注視下遠離,伊瑞荷坐在車後座,連頭都不敢回。
愣坐在位置上,她不言不語,似乎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
楊旭海一直從照後鏡留意她的反應。
「如果不喜歡就別勉強赴約了。」他突然開口,聲音冰冷。
伊瑞荷眨了眨眼,有些驚訝和高興,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對她說話,而不再只是表面上公式化的對談。
「我……我只是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了一跳……」她囁嚅著解釋,他似乎不太高興。
「男人不是笨蛋,他們懷著企圖而來,你的赴約是在給他們機會和藉口。」
「我……不是的,我以為總是要先聊過了……」她試著替自己辯解,是錯覺嗎?她覺得他的聲音似乎更冷了些。
「男人沒有你想的那麼天真。」他嘲弄的嗤哼,專注在開車上沒有回眸。
他的貶抑令她不自覺架起防備的網。
「我知道。」她委屈的鼓起腮幫子,他像是在諷刺她的幼稚。
「若真知道,剛才何必像被輕薄般那麼驚訝?」他挑起眉,冷冷的說。
她咬住唇,又怒又怨,被他諷刺的一肚子火。
「這樣不是很好嗎?我轉移了注意力不再纏你,你應該感到松一口氣,樂觀其成,替我祝福的不是嗎?」她忍不住反唇相譏。
楊旭海臉色微僵,渾身像瞬間籠罩了冰冷寒霜。
「我並沒有要你放棄自己。」
伊瑞荷心一震,不自覺的握緊拳,「我才沒有。」她撇開眼,像被人戳破了故作堅強的假像,「他們……都是不錯的人選,更何況爸爸也中意他們。」
「你自己又是怎麼想的?」
「我……」她暗吸一口氣,「我也這麼覺得。」
楊旭海的眼神更冷上幾分。
沉默了許久後,他才意有所指的開口,「人生是你自己的,不要意氣用事。」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防衛性十足的說,「不關你的事。」
故作冰冷的口氣下是委屈的傷心,她不明白他為何選擇了別人,是認為她不夠好?還是不夠漂亮?她不斷問自己為什麼,但只是在打擊自己的信心,所有男人對她的欣賞都敵不過他的一句話,但他從來不曾正眼瞧過她,以前沒有,未來……似乎也不可能有了……
他不再言語,車內氣氛變得冷寂,他專注開車,而她賭氣的瞥向窗外,不再看他,兩人視線沒有交會,一路沉默的回到伊家別墅。
不明白前因後果的眾人,看到伊瑞荷繃著一張俏臉,悶著一肚子怨氣下車,踩著過重的步伐上樓,紛紛將疑問的目光轉向跟她一起回來的人。
「小姐怎麼了?」阿傑問他。很少見到小姐發怒的樣子,即使是生著悶氣,同樣美得教人移不開目光。
一聲莫可奈何的歎息輕輕吐出,楊旭海收回凝望她背影的視線,「沒什麼,別多問。」
見楊旭海的臉色也是少見的冷硬,阿傑果真閉上嘴,不再八卦嚼舌根。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各自的房內,楊旭海甩下外套,站在桌前,窗上玻璃反映出他陰沉的神色,突來的一股衝動,他想掃掉桌上所有物品,借此揮去胸口心浮氣躁的煩亂。
他的情緒似乎失控了,他深吸幾口氣平復這陣騷動,但怎麼也揮不去腦海中伊瑞荷泫然欲泣的神情,她委屈的哀怨,還有她被輕薄時驚慌無助的模樣,而她最後薄怒的模樣明豔動人,那殘留的景象不知為何竟是如此鮮明。
冷眼看她這陣子的所作所為,她想怎麼糟蹋自己其實都不關他的事,但他就是無法不介意,無法置身事外的裝聾作啞。
「該死!」他情不自禁咒駡出聲,抬手掩住眼。
她究竟想把自己搞到什麼樣的地步才甘心?!
※※※
每逢週末夜,伊瑞荷的邀約不斷,她像只花蝴蝶般,翩翩周旋在各個男人間,沒有一般交際花世故老練的手腕,清純稚嫩的模樣,是讓男人趨之若騖的主因。
尤其是她今晚的約會物件,更讓楊旭海看了刺眼,那男人毫不掩飾對她的企圖與欣賞,眼中的火熱因她而起,只有她傻傻的看不出來,不僅愉快的和他吃完飯,甚至還答應轉移陣地到PUB去小酌聊天。
楊旭海臉上表情更加冷峻。
「如果你不想給男人機會,就別在他面前喝酒。」
他在驅車前往PUB的路上開口,先前那男人想開車載她過去,但楊旭海以職責為由,拒絕了他的要求,讓那男人先行前往,他則開車護送伊瑞荷過去。
「我們只是聊天而已。」伊瑞荷心情不錯的說。不同于楊旭海的陰沉,她不討厭今晚的約會物件,因為他會說話逗她笑,讓她感覺十分愉快,她已經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這也是她會同意他再次邀約的主因。
「你是真的不懂還是裝傻?」他冷冷的挖苦。
伊瑞荷的笑容凝結在唇邊,她不懂為什麼他這陣子老是罵她,用言語嘲諷她,對她總是冷冰冰的,難道他就這麼討厭她嗎?
「不用你管,你只要負責開車就好。」她生氣的回嘴,不想這樣的,她從來不曾命令過他任何事,但他最近的言行實在讓她很生氣。
車內的氣氛僵硬,他送她到目的地,那男人早已等在門口,上流社會的酒吧門禁森嚴,沒有一般PUB龍蛇雜處的情況,即便如此,楊旭海仍是找了個陰暗的角落獨坐隨侍。
像是賭氣似的,伊瑞荷在男人的言語逗弄下,笑聲不斷,而且還喝下過量的調酒,任由男子有意無意的輕撥她頰邊的秀髮,酒精早已降低了她的戒心。
攙扶著佳人,結完帳準備離開的男人,被一旁無聲無息出現的男子給嚇了一跳。
「小姐喝醉了,我送她回家。」楊旭海面無表情的說。
「我們……要去陽明山看夜景,還不回家。」未等男人開口,伊瑞荷已經先說了,心情很好的沖著楊旭海直笑,她覺得飄飄然的,沒來由的快樂。
「是啊、是啊。」男子立刻點頭。
楊旭海沉著臉,瞪視她醉態可掬的美麗容顏,「時間已經很晚了。」
伊瑞荷看了看手上的腕表,似乎不能理解上頭長短針所代表的意義,「那……楊大哥先走好了。」
「待會我會送你家小姐回去的。」男子展現紳士風度的承諾道。
楊旭海掃了他一眼,打心底不相信他的保證,鬼才相信他會將她完好無缺的送回來。
「我有義務要負責小姐的安危。」他冷冷的睨向他,沒有理會男人的說辭,逕自接過搖搖晃晃的女人。
「可是你家小姐已經說好……」男人還想據理力爭。
楊旭海打斷他的話,「不管她答應什麼,小姐喝醉的話不能算數。」
「你!」他的態度可稱得上是傲慢的了,男人被他氣得牙癢癢的。
「誰……誰說我喝醉的?」伊瑞荷不高興被看扁,掙扎著想揮開他的箝制,結果自己卻是連站都站不穩,「我不回家。」雖然有些口齒不清,但她還是清楚的表達自己的意思。
「你的安危由我負責,而我只需向老闆負責,我可以視情況接管一切,不管你同意與否,如果你有什麼不滿,儘管去向你父親抱怨。」他繃緊下巴,顯示他的話不容反駁,而他決定她應該回家了。
伊瑞荷驚訝的張著嘴,胸口起伏,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她說話,她可是你家小姐。」男人看不過去的仗義執言,狐假虎威的借機想一出剛才的怨氣。
「你……你放開我……」她不高興被他當小孩子訓斥,「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你沒資格管我。」自從過了青春期,她就不曾被人這麼對待了。
「很晚了,請小姐回家休息。」楊旭海懶得廢話,悍然的攫住她的手臂往車子方向走,真是麻煩的女人!
「你站住!」男人在後頭叫。
「楊旭海……」伊瑞荷不順從的掙扎著。
他隱忍著不悅,腳下沒停。
「夠了!」她大力甩開他的手,怒氣衝衝的瞪著他,「我說過我不回去!」推開他的扶持,她重心不穩的倒向隨後追來的男人懷裏。
「不要胡鬧了。」楊旭海壓低聲量,同時壓抑著怒氣,冷硬的字句裏充滿警告,男人扶著她的腰,她順勢靠在他懷裏,難道她沒發現那男人正占盡她的便宜嗎?
「你搞清楚,我是小姐,你沒權力命令我!」伊瑞荷氣得口不擇言,酒精模糊了她平日嚴謹的自製與良好教養。
「是啊!你不過是伊家養的一條狗,哪時候輪到你說話了?」男人跟著教訓他。
氣氛瞬間凝結,楊旭海臉上神情如地獄般森冷。
「不准你侮辱他。」伊瑞荷生氣的推著身後的男人。
男人立刻見風轉舵的陪笑,「我幫你教訓他嘛,他實在太不識相了。」
「再怎麼樣都不關你的事。」她繃著一張俏臉。
楊旭海沉靜得嚇人,周遭的空氣仿佛被凍結了般,冷酷的眼神如罩上一層寒霜,半晌後,他咬牙嘲弄地擠出聲音,「抱歉,是我忘了自己的身分,多管閒事,還請小姐恕罪。」
她囁嚅著無言,瞅望著他鐵青的神色,不禁懊惱起自己的衝動。
「楊大哥……」她局促不安的想開口說些什麼,她不是存心拿身分尊卑這種事來羞辱他的,她壓根就不曾將他當下人看待。
「我不會再阻止你。」他冷言以對,打斷她的欲言又止,冷漠的接近無情。
「我……」她莫名地感到傷心與委屈,心慌於他的漠然與冰冷。
「下人就該有下人的樣子。」男人嘀咕的啐了口。
「別讓他掃了興,我們上陽明山去。」他仍沒有打消念頭,興致高昂的拉著她走。
伊瑞荷遲疑了,頻頻回頭瞅著楊旭海佈滿陰霾的神色。
楊旭海站在原地下動,目光冷峻的看著兩人,「希望小姐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的語氣充滿挖苦的嘲弄,警告她聰明點就該及時懸崖勒馬。
她暗暗握緊拳頭,被他挖苦的態度給惹毛,一咬牙,她撇過頭不再看他。
「不用你提醒。」她恨聲道,賭氣地跟著男人走了。
體內反抗的因數被激起,他實在太令人生氣,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再顧忌他,偏要反其道而行。
看著兩人的背影逐漸遠去,楊旭海的眼神更陰沉了幾分。
他剛才的表現的確是失職了,明知前有險途,不管她再怎麼激他,他都得盡力阻止她才對,即使是不擇手段。
這是第一次,他在工作中摻雜進個人情感。
轉身往相反方向走,他臉上神情依然沒有緩和,陰冷得像地獄寒風。
任性的傢伙,自討苦吃,就讓她去受點罪也好,別怪他沒有事先警告她。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3-5-7 00:13:37
第五章
伊瑞荷坐上男人的車,驅車前往陽明山,感覺仍是餘怒未消,一路上男人說笑話逗她,但她的心根本不在這裏。
「別悶悶不樂的,何必為了個司機影響自己的心情。」男人將車停下,臉上堆滿笑容。
伊瑞荷不說話,她不喜歡他眼神言詞間睥睨眾人,高高在上的神態。
「這兒有夜景?」她推門下車,往前走了幾步便停下,居高臨下,高度的落差讓眼前一片開闊,燦爛的夜城景致一覽無遺。
「就是這兒。」男人隨後跟上,並肩站在她身旁。
一陣冷風吹來,涼意侵襲她僅著洋裝的單薄身子,令她瑟縮了下。
「山上比較冷。」男人笑了笑,沒有為了展現紳士風度而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而是一把摟住她的腰,讓她貼住自己的身子取暖,刻意縮短兩人的距離。
伊瑞荷愣了下,微醺的酒意讓她一時做不出反應。
「我……我看我還是回車上好了……」她推拒著逃離他的懷抱。
男人沒有阻止,他放開了她,噙著笑意,慢條斯理的跟在她身後。
雖然找了藉口逃離尷尬的場面,但他隨後坐進車內,伊瑞荷感覺自己仍沒有逃開他的勢力範圍。男人說著話,感覺隨性而自在,她在他的逗趣言詞中逐漸放鬆,但一顆心仍是記掛著楊旭海,不自覺的頻頻看表。
「我想回去了……」她提出要求。
「急什麼呢?時間還早。」
她悶悶不語,的確是有想反叛的念頭,所以在外耗時間,卻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證明什麼,這樣漫無目的的閑晃,讓她覺得自己任性得很幼稚。
似乎看出她的坐立難安,男人忍不住笑,「我以為你早已成年了,沒有門禁這問題。」
伊瑞荷不高興的瞥他一眼,「可是我累了。」
「噢,那真可惜。」他目光熱切的凝視她美麗的臉蛋,「我很想和你多待一會兒的。」
她在他的目光下畏縮,「抱歉……」她不是故意掃興的,但酒精讓她想睡覺。
「沒關係。」他握住她的柔荑。
伊瑞荷皺起眉,暗暗抽手。
男人對她的微微掙扎不以為意,反而握得更緊,「你願意和我來這兒,我以為這就是種暗示了。」
「我暗示什麼?」她有些驚慌的轉頭看向車窗外,人煙稀少的偏遠之地,零零散散的幾對學生情侶離他們的位置有點遠,但有外人在,相信他不敢亂來。
男人傾身橫過汽車排檔的位置,而她不斷往後縮,整個人幾乎貼住車門。
「我以為你和我有同樣的好感。」
「我想回家了。」她板起嬌顏,想讓他知難而退。
「只是一個吻?」他語氣誘哄著緩緩壓下臉。
「不……」她偏頭避開了他,他的唇擦過她的臉頰。
「小荷……」他低喃著為她取的小名,她軟軟的掙扎在他眼中是種欲迎還拒的手段。
「等等……」她伸手抵住他的胸膛,雖然只是一個吻,但她的初吻可不希望斷送在這種不明不白的情況下。
「這時候最不需要的就是言語。」他仍自認浪漫,是受女人歡迎的情場浪子。
可惜,這種情況對某些女人或許受用,但用在一個芳心已有所屬的女子身上,他的行為和登徒子無異。
「放開我!」她氣憤的喊。
被酒壯膽的男人只想著一親芳澤,故意忽略她微弱的掙扎。
真是愚蠢的女人!
楊旭海在後頭冷眼旁觀,臉色是少見的陰寒。
嘴上威脅說不管她,但他還是跟來了,畢竟他是伊家的保鏢,不可能真的放任她胡來,即使自己火大得想殺人。
他沒有在第一時間現身,是有意要讓她受點教訓,這只豬玀果然如他所料按捺不住的在車上動手。笨女人,她應該被好好揍一頓屁股。
終於決定這愚蠢的遊戲該停止了,他推開車門下來,朝前方那輛停在路邊卻不斷搖晃的轎車走去。
扳動把手,車門是上鎖的。
沒有人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只聽到一陣尖銳的玻璃碎裂聲,伊瑞荷發現身上壓力突然消失,男人被人從打開的車門給丟了出去。
她愕然抬頭,看見車外渾身凝聚風暴的楊旭海,像是前來復仇般危險。
騷動引起附近情侶側目,男人暈頭轉向的站起身,認出是伊家那只像忠狗的保鏢,正要開口怒斥他無禮的舉動,眼角餘光卻駭然發現,他竟然徒手打破了他的車窗?!
「你……你……」他手指著楊旭海不成言語,心疼自己的車子,但又不敢隨意輕捋虎鬚。
「楊……楊大哥……」伊瑞荷結結巴巴,不知是被男人輕薄的行為嚇壞,還是畏懼他充滿暴力的舉止。
「小姐是否可以回家了?」楊旭海的目光陰沉,聲音輕柔,好似力量與風暴都被壓制在深處,隨時有一觸即發的危險。
不等她回過神,他已經動手將她從車內拖出來。
「呀!」她驚叫,一陣天旋地轉,踉蹌得站不住腳,只能虛軟的掛在他臂膀上,慶倖自己沒得到和那男人相同的對待被摔到地上。
雖然夜色昏暗,但楊旭海還是看見她淩亂的發絲,不整的衣衫,他的眼睛冒出火花,這表面斯文的男人比他想像的還粗魯。
「你……我要你負起賠償責任……」男人不甘受這損失與屈辱,手指著他叫。
楊旭海拍開他無禮的手指,手臂一揮就賞了他一拳,令他再次跌回地上。
驚呼聲出自各個不同方向,不僅是伊瑞荷掩唇訝叫,連圍觀看戲的路人也嚇了一跳。
「不爽去告我啊。」楊旭海又酷又踐的丟下話,拉著伊瑞荷往另一個方向走。
「你……你……」男人只能氣岔的瞪視他的背影,心中縱有再多不甘願也沒膽子登門討公道,畢竟是他輕薄人家小姐在先,伊家保鏢只是盡忠職守,雖然手段粗暴,真要鬧開還真不光彩。
伊瑞荷跟不上楊旭海的步伐,幾乎是被他拖著走。
「楊大哥……」她想抗議他的粗魯,但他壓下她的頭,將她塞進車裏,甩上門。
她張口結舌得說不出一句話,杏眼圓瞪地看著他坐上駕駛座,用力踩下油門疾駛而去。
留下後頭不清楚來龍去脈的旁觀者,還以為遇上暴力分子,好心詢問受害男人需不需要幫忙報警,甚至有人記下了施暴者的車牌。
男人黑著一張臉,回絕了他們的好心,僵硬的端著臉,以最快的速度駕車駛離現場,不願在這個令人難堪的地方再多待一分鐘。
※※※
距離伊家別墅還有一段路,楊旭海突然踩下煞車,將車停在路邊。
「把你自己整理一下。」他冷冷的說道。
伊瑞荷聞言低頭看著不整的衣衫,伸手想撫平淩亂的發絲,但手抖個不停,出門前梳整好的典雅髮型早已毀了。
見她一直弄不好,楊旭海不耐的動手抽走她的發簪,讓一頭青絲披洩而下,既然髮型亂了就毀得更徹底一點,他粗魯的撥著她的長髮。
他親昵的舉動令她芳心怦動,但伊瑞荷的羞赧只維持了一秒鐘,隨即被他的粗魯給粉碎了遐想,他一點都不溫柔,每一下都帶著掩不住的怒氣,像是在借機報復她的不聽話。
「別……等等……」她被他粗魯的舉動給惹毛。
「你弄痛我了!」她憤惱的叫道,生氣的推開他的手。
「我早警告過你的。」他攫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幾乎捏痛她,低抑的嗓音裏是洶湧翻騰的怒火。
她喘息著,畏懼於他的目光,「我……我沒有……」
「你簡直愈活愈回去。」楊旭海陡地將她推回座位上,竭力克制自己的脾氣,她令他破了太多戒,完全失去專業的冷靜。
他的話猶如一條冰冷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心上,她顫抖著唇,猝不及防的,豆大的淚珠就這麼撲簌簌的滾了下來。
「我……我有叫你來找我嗎?我才不希罕你的多事……」她硬起脾氣,端起面孔不甘示弱的回嘴。
「多事?這是我的職責,你以為我願意?」
「不用你插手,我自己也可以處理。」她恨恨的抹著眼淚。
「你真以為自己敵得過一個大男人的力氣?別太天真了。」一想到她故意唱反調,他就滿肚子火。
「你……你說夠了沒有?」她怒視他,「你沒權利教訓我。」
「是啊,你是尊貴的千金小姐,我只不過是伊家的下人。」他嘲弄的撇撇嘴角。
「我不是,別再喊我小姐了!」她厭惡他的嘲弄,更痛恨他將兩人身分切割得如此壁壘分明。
「不是嗎?刁蠻任性、我行我素,你現在哪一點不像個專惹麻煩的千金大小姐?」
「我……」伊瑞荷咬住唇,「反正……反正我對你而言,除了責任,什麼都不是。」
「別再給我惹麻煩,如果你再這樣胡鬧下去,下一次沒人能保證你的安危。」
不馴的性格在酒精的催化下冒出頭,她望著他冷酷的臉,揪心又情傷。
「我偏要,明天我還是會和他出去,你不能限制我。」
「你明知道他有問題,找死嗎?」他沉著聲,一雙眉毛皺得快打結。
「對,我是故意的,故意的!」她耍性子的叫喊,一古腦的發洩自己的情緒,不管明天酒醒了會不會後悔,只想在這時刻氣氣他。
「你鬧夠了沒有!」他一拳捶上儀錶板,怒聲吼著,對她的耐性盡失。
她顫了下,嚇壞了,隨之而來的委屈讓她難過的直掉淚。
「倒貼男人讓你這麼快樂?」楊旭海控制不住惡毒的舌頭,氣得口不擇言。
她刷白了臉,不敢相信他居然這樣說她。
「你……你太過分了!」她的腦筋空白成一片,在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事時,她已經動手甩了他一巴掌。
楊旭海似乎也呆住了,本可以避開的,但他完全不閃不躲,他知道自己活該挨這一摑,只怪她的手勁太輕,他恨不得收回剛才的話,懊惱得只想和人大幹一架。
伊瑞荷愣望著他,瞬間僵化成木雕。
老天!她做了什麼?她居然打了她最喜歡的人?
氣氛僵凝,空氣是一片死寂的。
她開始冒冷汗,心裏慌成一團,為什麼會打他?她怎麼會做出這麼不淑女的舉動?
若他沒說那些話,她也不至於失去理智……她不是存心的,為什麼……為什麼是他?
伊瑞荷嚇得一動也不敢動,只能愣愣的看著他,害怕他不知何時會爆發怒氣,所以當一看見他有動作時,她立刻驚恐的閉上眼。
「不……不要……」她以為自己要承受他報復的回以一巴掌,雙手緊張的胡亂揮舞。
楊旭海的確是怒火中燒,矛盾、憤怒、懊悔的情緒在胸口翻騰,她那一巴掌打掉了他的理智,所以他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她揮舞的手被抓住,伊瑞荷繃緊了神經驚叫,隨即感覺身子被人猛力拉向前,她驚駭的叫喊被他封住,以唇。
伊瑞荷立刻睜開眼,看見他距離過近的臉,她下意識的掙扎,推拒他的懷抱,但他吻得更深,厚實的胸膛像一堵銅牆鐵壁,他甚至咬痛了她的唇。
「唔……」她嚶嚀著,他有力的舌撬開了她的牙關,強悍的掠奪著她柔軟,她緊張的反抗,當她終於意識到他在吻她時,她已經先屈服在他強大的力量下。
這個吻完全稱不上溫柔,像是個懲罰般,他的牙齒還咬痛了她的唇。
他吻了她……
當她體認到這個事實時,驚喜與納悶交雜在胸口,她不再抵抗,怯怯的,伸出手環抱他。
她青澀得甚至不知道如何回吻,只懂得柔順承受。
當楊旭海察覺她不再劇烈掙扎,甚至開始迎合他時,他突兀的放開了她。
黑暗的車廂內,兩人凝視對望,耳朵只聽見彼此急促的呼吸聲,心跳在胸腔中鼓動,他的眼睛亮得像黑暗中蟄伏的野獸,而她雙眼迷蒙,藏不住情意的眼瞳透露著夢幻般的瑰麗色彩,唇瓣上留有他蹂躪過的痕跡,微微的刺痛著,半晌後,她才意識到痛的感覺。
楊旭海頹坐回駕駛座,激動的情緒仍餘波蕩漾著,手握方向盤,努力調勻自己的呼吸,柔軟的長髮披散在她的背上,她的唇瓣飽滿紅潤,嫣紅著雙頰的模樣太過誘人。
陡然失去他的懷抱與體溫,伊瑞荷突然覺得脆弱且無助,她不禁交叉雙臂環抱住自己,瞥望他棲放在方向盤上的修長大手,多麼希望他擁入懷的是她。
先前的爭執像是夢一般,她像是洩了氣的皮球,剛才張牙舞爪的氣勢全數蒸發在空氣中。
沒有人開口說一句話,氣氛彌漫著不自然的沉默。
他僵凝著臉色發動車子,將車子駛向伊家別墅。
※※※
伊家別墅裏,客廳坐著數名男子,伊坤義正和幾名年輕弟兄說著話。
屋於大門被人打開,伊瑞荷和楊旭海一前一後的走進來,她刻意的用長髮遮住臉,低頭穿越過客廳。
「乖女兒,今天怎這麼晚回來?」伊坤義瞥見她的身影,立刻揚起笑臉詢問。
「因為聊得太愉快了,所以一時忘記時間。」她隨口搪塞,「我回房休息了,爸爸。」
「好、好。」伊坤義沒有多說什麼,女兒由他最信賴的左右手保護,他很放心,只要別太過分,他不會禁止她晚歸。
楊旭海望著她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沉斂的目光難以捉摸,但有一絲外人無法察覺的出神,他的眼睛追著她的背影跑,只有自己知道。
「旭海啊。」伊坤義開口喚,一點也沒有察覺兩人之間微妙的張力。
「是,老闆。」楊旭海聽聞他的叫喚,立刻收回目光,朝他斂一斂身。
「來這兒坐,大家一起聊聊,我不在臺灣的這段時間,有什麼大小事發生都說來聽聽。」伊坤義招呼著,桌上擺了茶及酒,還有各式茶點及下酒菜,是伊坤義體貼手下辛苦的一點心意。
聽見伊坤義的話,弟兄們自動讓出位子給楊旭海這位老闆身邊的一級大將,一旁立刻有人替他斟上酒。
楊旭海臉上閃過一點什麼,抬手阻止,「我不喝酒。」今晚因為酒而引發太多事了,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抵也是這麼回事了,果真是喝酒誤事。
弟兄們替他換上頂級高山茶,芬芳的茶香四溢,大夥坐在客廳閒話家常。
樓上臥房內,伊瑞荷呆愣的靠在門板上良久。
她的心跳仍快,臉頰像有火在燒,她走向房裏的梳粧檯,明亮的鏡子毫無保留的映照出她酡紅的臉蛋,她臉上有著夢幻般的神情,心裏的喜悅怎麼也掩藏不住。
她伸出指輕觸唇瓣,今晚是她第一次體驗到初吻的滋味,他帶給她的是如此震撼而清晰,她彷佛還能強烈感覺到他的唇與齒烙印在她嘴上的觸感,純男性化的氣息,淡淡的似有若無。
一切就像是場夢般不可思議,若非感覺如此真實,她幾乎要以為這是酒精引起的幻覺了。
伊瑞荷呻吟出聲,羞赧的捧住燙紅的臉頰,鏡子將她臉上的喜悅之情表露無遺,是這麼的明顯,藏都藏不住,她不禁要替自己感到不好意思了,她的表現像是渴望已久的女人。
可是楊大哥已經有女朋友了……
這項事實冷不防地鑽進她的腦袋裏,像桶冰水,毫不留情的當頭淋下,瞬間澆熄已經暈陶陶的她。
理智回到腦袋裏,她稍稍清醒了些,喜悅的微笑凍結在唇邊,她的快樂飄來一絲陰影,光彩的神情瞬間黯淡。
滿腹的疑問仍沒有得到解答,她的心是惶惑而不安的,這份喜悅來得突然且不踏實,她的快樂像是建築在虛幻的南柯一夢上。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3-5-7 00:13:59
第六章
伊瑞荷一直想找機會厘清整件謎團,卻又害怕這份甜蜜消失得太快,無奈他們之間隔了太多人,就連車上難得的獨處時間也因為父親的加入而不再,這幾日父親在送她上班之後,就拉著楊旭海到各地方去巡視伊家產業,他們沒有機會說上話,最讓她氣悶的是,他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面無表情,而她的心卻為了他千回百轉。
終於在某個接近午夜時分的深夜,她主動去敲他的房門。
楊旭海打開門,有些意外看見她。
「你來這裏做什麼?」他微皺起眉,看見她臉上的靦覥無措,白淨的睡衣外只著了件單薄的睡袍,腳上踩著精緻的室內拖鞋,一副清純可人的模樣。
「我……我有話和你說。」她緊張的拉拉身上的睡袍,她是假裝就寢後,繞過父親房門口偷溜下樓的。
楊旭海心中是抗拒的,但看見她一臉執拗的神情,似乎不問個明白不甘休,擔心被人看見她,他只好將她拉進房裏關上門。
「說吧。」他放開她,背對著她逕自走入房內,語氣冷漠。
伊瑞荷打量室內陳設,這是她第一次進入他的房間,簡潔俐落的氣息一如本人,深夜休息時間,他在自己房間的穿著十分休閒,休閒長褲加上一件黑色T恤,她從沒見過他這麼隨性平和的樣子。
「我……我想了很久……」她囁嚅著開口,瞅著他俊挺的身影,陣陣心痛的感覺緩緩湧上。
楊旭海的俊臉上沒什麼表情,但衣服底下的肌肉卻暗暗繃緊。
「我不能……我不能介入你們之間當第三者……」她心碎的宣佈,淚水隨著話語落下,這是個痛苦的決定,她自私的貪取他的感情,但道德良心譴責著她,她不能搶奪別人的男友,她也無法和人分享感情,那像把心剖成兩半般的痛苦。
「第三者?」他聞言挑起眉毛,意外的,他唇邊勾起一抹戲謔的輕笑,「這就是你想告訴我的?」他的聲音似乎隱含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嗯。」她低頭靠在門板上抹著淚水,沒有抬眼,心裏有太多的不甘與不舍。
「有何不好?反正時下流行劈腿,你又何必這麼矜持守舊?」
他不知何時來到她面前,伸手一搭,按著她身後門板,嘲弄的邪氣一笑,「伊家大小姐喜歡我,這可是我的榮幸呢。」
「你……你說什麼?」她愕然抬起淚眼,一時間忘了哭泣。
「你聽見我說的了。」他環臂抱胸,吊兒郎當的一聳肩,像堵高大的牆般矗立在她面前。
「你怎麼可以這樣!」伊瑞荷忿忿的推開他,沒想到她的一片真心竟換來他輕浮的戲弄。
「和你每天周旋在不同的男人間相比,我是小巫見大巫了。」他冷笑。
「你……我……我才沒有你說的那麼……那麼……」她激動得胸口不停劇烈起伏著。
楊旭海睨著她,像要報復她似的說話激她,看她梨花帶雨卻被惹惱的模樣,晶燦動人。
「有女朋友的人沒資格說我。」她生氣道,從來不知道她從小到大喜歡的人,個性居然是如此惡劣。
「我只不過是伊家的下人,何德何能有幸受小姐青睞?」他嘲弄的撇撇嘴,「小姐可是千金之軀呢,這樣不會有失身分嗎?」
「我從來就不曾這樣看待你,未來也不會改變。」她氣他這種故作卑賤又惡意狎玩的態度,像是故意要惹惱她。
他一瞼傲然,冷酷的模樣似乎無動於哀。
「反正你……」她黯然的撇開眼,「沒必要談這些。」在他心裏早已沒有她的立足之地了,她還想奢望些什麼?不如趁早死了這條心。
他不語不動,彷佛陷入了沉思。
「算我自作多情好了,剛才的話,你就當我沒說過。」枉她多日輾轉難眠,痛苦掙扎,他卻不當一回事,那一吻對他而言,根本就毫無意義。
她轉身想走,但還沒碰觸到門鎖,他已經一把攫住她的手。
熱度自他包覆的大掌傳來,她微顫,忍住所有情緒,武裝起自己端著臉冷睨向他。
「做什麼?」她可恥的發現自己居然捨不得推開他。
楊旭海徐徐歎了一口氣,「我沒有女朋友。」不再是輕佻的態度,他回復了平日的冷靜自持。
「什麼?」她冷著臉,尚未意識到他說了什麼。
「我根本沒有女朋友。」他直瞅著她。
伊瑞荷眨了眨眼,再眨,每個字都聽得懂,卻又無法理解它的意思。
「你……你……」她看著他,腦筋一片空白。
楊旭海放開她,轉身走到椅子旁坐下,沒有任何解釋,只是很不負責任的將答案丟了就走。
「為什麼?」換她追了上來,在他面前站定,「你上次不是承認有?」
「我什麼都沒承認,是你誤會了。」他無賴的聳了聳肩。
「但是……」她拚命在腦中回想,「如果我誤解了,為什麼你不澄清,反而誤導我?」
他默然無語,本意是想趁此讓她死了心,沒想到弄巧成拙,她未走遠,他竟跟著陷下去。
「我曾經向你父親發過誓,永遠不會對你有非分之想。」
她驚愕的張大眼,「怎麼會?為什麼我父親會逼你發這種誓?」她作夢也沒想到竟會從他口中聽見這種事。
他嘲弄的勾起嘴角,「如花似玉的女兒成天讓一名年輕男子跟前跟後,有哪個做父親的會不擔心?就怕引狼入室,當然像防賊似的先約法三章。」
伊瑞荷呆了,似乎處在這衝擊中回不過神來,「我沒有想到爸爸居然會做這種事……」她怔怔的凝睇著他的俊臉,「所以你……從來就沒有對我動心,總是謹守著分際,完全沒有考慮過我……」
他沒有否認。
「這太沒有道理了。」她握緊粉拳發出不平,「我的感情又置於何地?我和你從小一起長大,你居然舍我去愛別的女子,我根本沒有選擇的機會就先被你判出局了。」她好不甘心,不甘心輸在他的愚忠和父親的無理下。
「我不愛她。」楊旭海扯了扯嘴角,感覺有些可笑。
「可是我明明看見你的衣領上有唇印。」
「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並不一定要有感情。」他冷笑,不介意讓她知道自己醜陋的那一面,想看她在知道真相後是否還能抱持所謂的愛而不動搖,「我和她除了上床沒有其他的了。」
伊瑞荷大受打擊的望著他,唇色倏地變白,張口欲言,半晌仍是沒有說出半個字,她站在原地動也不動,極力維持臉上的鎮定。
「那……那我呢?」她眸中有著卑微的渴求,「你對我是否有一點點的喜歡?」她以為他給她的吻是不同的。
楊旭海被懾住了,他沒料到她的心意如此堅定,沒有一個男人能抗拒這柔情似水的訴求,百煉鋼也會化成繞指柔。
「你何必要作踐自己?我只不過是個聽命于伊家的保鏢。」他站起身,煩躁的踱步,他想抗拒她,因為他相信她只是被自己盲目的感情給誤導,也許她哪天清醒就會發現這一切都是可笑的鬧劇,他有義務阻止她,他無法忍受看到她反悔的樣子,在他投入之後……
該死!他在心中低咒,他究竟是在保護她?抑或他其實是擔心自己受傷害?
「為什麼你總是不相信我的感情?我從沒有把你當保鏢看待,我一直把你當哥哥尊敬,我喜歡你,從大學時代就確定自己的心意了。」她再也沒有遮掩的明白表露自己心意。
「你應該找更好的人,我不過只有高中畢業。」
「我愛的又不是你的學歷。」她仰高頭,一瞬也不瞬的瞅著他。
「你簡直冥頑不靈!」他咒駡,心防正式崩潰瓦解。
伊瑞荷張嘴想抗議,卻發現他低下頭封住她的唇,整個人被他緊緊的禁錮在有力的懷抱中。
她的驚訝只維持一秒,隨即張臂環住他結實的腰,輕輕的閉上眼,張口迎接他的入侵與掠奪,她什麼都無法思考,只能全心全意感受他的吻。
修長的大手揉撫著她玲瓏有致的嬌軀,他掠奪著她口中的甜蜜,他可以感覺到她正微微顫抖著,出於一種興奮與不安的害怕。
他警戒的抬起頭,敏感的神經被觸動,神色一凜。
她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從意亂情迷的世界回到現實中,張開迷蒙的雙眼仰望他,正要開口問,他已經動作飛快的伸手掩住她的嘴。
伊瑞荷瞪大眼,看見他舉起食指放在自己唇上,示意她噤聲。
她還沒來得及點頭,就聽見房外響起敲門聲。
「旭海。」外頭的人開口喚道。
是爸爸。伊瑞荷認出聲音,正驚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時,楊旭海已經推開衣櫃門將她塞了進去,衣櫃門安靜無聲的滑上,狹小的空間立時陷入一片黑暗。
「旭……」伊坤義還想再敲門,房門已經被打開。
「是的,老闆。」楊旭海俊臉上波瀾不興,沉著冷靜一如往常,那是多年訓練的結果。
「一星期後有批新東西會到馬來西亞,你去試一下貨。」伊坤義吩咐道。
「是。」楊旭海頷首。
在黑暗的空間內,伊瑞荷隔著木板聽見他們的對話模糊飄進,她屏氣凝神,緊張的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最近我女兒的進展應該不錯吧?你有沒有看到哪一個不錯的?或是你對誰的評價比較好?」伊坤義問起寶貝女兒的物件,他信任旭海的眼光。
楊旭海的眼色一沉,「都還好。」頓了頓,他補充,「不過有一個表現很差,上次他趁著酒意想對小姐不禮貌。」
「什麼?!是哪一個王八蛋?」伊坤義有些震怒,「瑞荷沒事吧?」
「沒有。」
「那就好,真是看走眼了,幸好有你在身邊,」伊坤義兀自慶倖著,當初找他來保護女兒的決定是對的。
「別再讓那渾蛋接近我女兒。」他厲聲交代。
「我已代小姐回絕了他所有的邀約。」楊旭海不卑不亢的說明,沒想到他竟也有在人背後打小報告的一天。
「做得對,你應該教訓他一頓。」伊坤義似乎餘怒未消。
兩人又談了些事,終於楊旭海關上門回來。
他推開衣櫃的門,但沒有看見人,伊瑞荷淹沒在成排的衣服後,只露出一小截的絲質睡衣下擺。
「你可以出來了。」他對著裏頭的人說。
伊瑞荷沒有動作,半晌才悶悶的傳來回答,「不要。」
他挑眉,「為什麼不要?」
她將臉埋在他的衣服裏,沒有勇氣面對他的目光,「我剛才很丟臉……」她想逃回自己房間,剛才他占她便宜占得這麼徹底,她不但沒有推開他,居然還樂在其中,而他甚至沒說究竟喜不喜歡她。
「我不會笑你,這是很正常的反應。」他忍不住揚起微笑,聽得出來她似乎羞窘欲死了。
「你還說……」她懊惱的呻吟,他的口氣百分之百在取笑她。
「不出來的話,真要在衣櫥裏睡一晚嗎?」
她沒吭聲,沉默了半晌後才扭捏著開口,「我……我有話想跟你說……」
「說什麼?」他等著。
「我……我……」她的嘴張了又張,卻害羞得沒勇氣表達。
伊瑞荷沮喪的歎口氣,換個方式問:「你有沒有話想對我說?」她好想知道他的心意,卻又害怕著聽到令她絕望的答案,她是個膽小鬼,只敢用這種方式面對他。
「你想聽什麼?」他平靜的反問。
「什麼都可以。」她不自覺捏緊了手中的衣服。
楊旭海考慮了下,「小姐明天早餐想吃什麼?」
「我不是要聽這個。」她氣得嘟起嘴。
他幾乎失笑,警覺的聽見房外傳來腳步聲。
伊坤義敲了敲門,「旭海,我拿地圖來給你了,上面有工廠的位置。」
裏面沒有回應。
「旭海?」他又敲了敲,等許久都沒人應聲後,伊坤義終於不耐的推開門一探究竟。
偌大的房裏空無一人。
伊坤義納悶的環顧四周,不明白剛才還與他說話的人,這會兒跑哪去了?
好擠!這是伊瑞荷的第一個念頭,但她一點也不引以為苦,他們交換著彼此的呼吸,距離近得仿佛可以聽見對方的心跳聲。
此時在外頭的伊坤義,久等不到人回來後,將地圖擱在上房裏的書桌上,逕自開門走出去。
躲在衣櫃內的兩人聽見房門被關上的聲音,警戒解除。
為什麼……他還不出去?伊瑞荷在黑暗的空間裏納悶思忖。
緩緩伸手,憑著感覺,她往前抱住了他。
「我愛你。」她埋在他胸前模糊低語,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她感覺自己突然有了無比的勇氣。
他反手摟住懷中嬌軀,低頭嗅聞著她馨香柔順的長髮,「你不怕將來有一天會後悔?」
「永遠不會。」她誓言,溫馴的閉上眼。
「話別說得太滿。」他低啞的嗓音另有所指。
她將臉埋在他的懷中用力搖搖頭。
楊旭海無法否認自己的心已被這女人徹底收服,籲了口氣,他推開衣櫃門,將她拉出來。
明亮的光線令她一時睜不開眼,她抬手掩著眼皮,軟軟的靠在他臂膀上,一直到適應了光線,他才放開她去看伊坤義放在桌上的地圖。
「爸爸又要派你出國了?」她皺眉,想起先前聽到的斷斷續續對話。
「嗯。」他點點頭,將地圖卷起收好。
「你多久會回來?」她的語氣難掩不舍,無法忍受他又要離開她十天半個月的。
「很快,辦完事我會立刻回來。」楊旭海走向她,伸手攏緊她身上的睡袍,「你該回房了。」
「那……那……」她抓緊他的手臂,詢問的望著他。
他捧起她的臉,在她愕然的注視下,低頭在她唇瓣上印下一吻。
「我以為我的行動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他笑。
伊瑞荷感覺像作夢般不真實,他真的接受了?甜蜜的喜悅充盈她的胸口,她什麼都不能思考,只能呆呆的望著他傻笑。
「你還會去找她嗎?」她忍不住酸意,嘟著嘴問。
「不會了。」在她快樂得仿佛要飛上天的傻笑中,捏住她的下巴,「和你約會的那些男人呢?」
他的眼神有抹警告的陰沉,但伊瑞荷卻一點也不感到害怕。
「我才不要他們,我最喜歡的是你。」她撲進他的懷中,將他抱得緊緊的,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意。
他感覺稍稍得到平反了,想起自己連日來當了那麼多次司機,載她去和各式各樣青年才俊約會就很嘔。
夜已深,但伊瑞荷的心卻很激昂,在難分難舍的心情中,由他掩護著,將她偷渡回她自己的房間,但即便是一人獨處,她仍是快樂得一夜無眠。
※※※
馬來西亞郊外極偏僻的一座工廠內,數十名男子齊聚,氣氛有些嚴肅緊繃,不銹鋼制的工具台上鋪著一層黑色的尼龍布,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武器,提供給男人挑選。
楊旭海隨意抽起桌上一把手槍檢視,從外觀到結構,鷹隼般銳利的雙眼像X光,沒有遺漏任何細部。
他動作老練的扳動槍膛,清脆的聲響回蕩在偌大的空間中。
半晌後,他挑中了其中一支,「我想試試這把槍。」
一旁立刻有人為他遞上耳罩及護目鏡,他越過陳列武器的長桌,走向工廠內部正後方,那兒立著一具人形標靶,在胸腔處貼著一張畫了五個紅圈的紙板。
楊旭海接過他們遞來的彈匣裝上後,在眾人屏氣凝神的注視下,他手握槍枝平舉手臂,眼神冷靜沉著,沒有遲疑的扣下扳機。
子彈射出的巨大聲響回蕩在工廠內,所有人一致看向標靶,毫無疑問的,他那一槍命中紅心。
楊旭海低頭檢視著手中槍枝,口袋內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老杜管理的洋酒公司號碼,他沒有多想,表情漠然的按下鍵接通電話。
「喂,是我。」甜膩的女聲響起,幾乎令他不由自主的跟著微笑起來。
「什麼事?」斂去將要浮上唇邊的笑意,他的嗓音平穩如常。
「你在忙嗎?我有沒有打擾到你?」伊瑞荷嬌聲問。
「沒有。」他向弟兄們打個手勢,他們立刻過來接走他剛才試射的槍枝,楊旭海拿著手機走到僻靜的一角。
「你現在在哪?」
「馬來西亞。」
「唔……我在公司。」她悄悄吐舌頭,利用上班時間偷打國際電話,實在太惡劣了,她以前從來沒做過這種事。
「找我什麼事?」他的神色一如往常冷靜,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是在談公事,但其實他的聲音是溫柔的。
「沒有啊,只是很想你……」她嬌羞一笑,隔著越洋電話綿綿話情意。
楊旭海幾乎要微笑起來,他可以想像她此刻一定羞紅了臉,美麗得令人屏息,但他只能淡淡的應了聲,「嗯。」
「那你有沒有想我?」她貪求著他的情話,軟軟的詢問。
他的眼光掃了那群正對他側目打量的手下一眼,他們立刻收回視線,整肅神色耐心以待,他背轉過身,阻絕了眾人的目光,「嗯。」
「嗯什麼?有還是沒有?」她嬌嗔的追問,似乎不滿他沒有答案的回答。
笑意襲上眼,他寵溺又沒轍的開口,「有。」
她在電話彼端開心的笑,似乎這樣就已心滿意足了。
沒有多久,楊旭海結束通話回來,所有人仍在等著他試槍,縱使他從臺灣帶來的那群弟兄,覺得剛才他接的那通電話有點古怪,但也沒人有膽子采他的八卦。
※※※
發現接送她下班的人從阿傑換成了楊旭海後,伊瑞荷眼中有說不出的驚喜,興奮過頭的忘了掩飾,一古腦的就要坐上車子前座,看得門口的一票弟兄愣住了,阿傑的手還停留在後車座的門把上。
楊旭海輕輕的咳了聲,「小姐請回後面坐好。」
伊瑞荷如夢初醒,尷尬的從車上下來,「我……我忘了。」
遲鈍的弟兄們沒發現任何異樣,只是陪著笑目送他們開車離去。
訴不盡的情話綿綿,滿心滿眼都是他的身影,伊瑞荷甚至沒有心思想吃飯的事,還是他強迫她去用餐,否則她根本就察覺不到饑餓感。雖然兩人同處一屋簷下,但約會仍是得選在外頭才能避開所有人耳目,常態性的晚歸,父親還以為她和那些富家子正進展順利。
風寒露重的山上,楊旭海將車開至半山腰,即使山腳下的夜景如鑽石般耀眼迷人,但因為治安的關係,這賞夜景的好地方在入夜後幾乎沒有人來。
楊旭海將車停好,瞥了身旁的人一眼,朝她一歪首,「過來。」他指了指自己的大腿,一整個晚上他可以感覺她極想親近他,卻又害羞的不敢付諸行動。
「呃……」伊瑞荷紅了臉,心動極了,可是那位置教她羞赧不已。
「不要嗎?是你自己放棄的,那我們回去了。」他挑眉戲謔的勾了勾唇角。
「別……」她發出不從的抗議,咬了咬唇,「好……好嘛。」
抵不過撒旦甜美的誘惑,她解開前座安全帶,橫過排檔桿爬到他身上,側坐在他結實的大腿上,再也毫無顧忌的放縱自己,眷戀的抬起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偎著他寬厚的胸膛,滿足的歎息。
輕盈的體重沒有造成任何壓力,剛好足夠引起男人的欲望,但她摟抱的姿勢像個小女孩,完全的信任與信賴,是不摻雜其他情感的。
楊旭海吻住了她的唇,輕柔的吮吻很快就燃燒成燎原大火,修長的大手從她上衣下擺鑽了進去。
她環著他的脖子,羞怯的回吻,學他的動作,伸出舌頭輕觸他的。
他抵著她的唇,模糊的低吼了聲,像禁錮許久的野獸突然被釋放,動作變得更具侵略性,撫上了她胸前的柔軟,甚至解開了她的胸衣,直接碰觸著她。
「楊……楊大哥……」身體像有道電流通過,伊瑞荷輕微顫抖著,沒見過他這樣子,好似卸去了文明的外衣,激狂野性得教人感到無措不安。
他輕啃著她雪頸,熾熱的呼息拂在她頸間。
「如果有人……」她害羞的閃躲著,眼睛瞄向車窗外。
「沒有人。」他抬起一隻眼瞄向外頭漆黑的夜色,懶洋洋的回答,即使真有人也看不見防光玻璃內的動靜。
她上衣的扣子被解開,雪白的胸脯再無遮掩的落入他隱隱燃燒著火焰的眼裏。
「別看……」她不假思索的抬起手臂環住自己,白淨的臉龐紅成一片,以往他們不曾如此接觸過,他們像兄妹般一起成長,但此刻他的眼光是男人看女人的,那讓她感到口乾舌燥,有種莫名的興奮與不安。
「很美。」他的聲音低啞,好似壓抑著某種深沉的渴望。
她微微抗拒的雙手被拉開了,隨後貼上的是他濕熱的唇舌。
「啊……」他的碰觸如此震撼而親密,她反射性的瑟縮了下,不由自主的弓起身子,嬌喘著。
放肆囂狂的大手撫上了她的俏臀,遊走在危險邊緣,她顫巍巍的喘息,幾乎可感覺到臀下危險的亢奮,緊張又不安的以為他會在下一刻、就在車裏要了她,但他的自製力驚人,在情況失控前就已打住。
伊瑞荷意亂情迷的任他憐惜的吻落在鼻尖、下巴、唇上,然後楊旭海拉攏她敞開的衣衫,替她整理著淩亂的衣著。
她的腦袋昏沉沉的,隱約感覺到他似乎有某種顧忌,守護維持著她白璧無瑕的貞潔,怎麼也不肯跨越最後一道防線。
許久之後,氣息恢復平穩,她抿唇一笑,終於結束了這像偷情般的約會,讓他開車載回家。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3-5-7 00:14:20
第七章
紙終究有包不住火的一天,差別只在於時間早晚而已。
楊旭海從馬來西亞回來後,他們幾乎每天晚上都繞去遠處約會,互訴纏綿情意。
一天晚上,他們甜甜蜜蜜的回到別墅,卻看見屋裏聚集了大批人馬,所有人皆臉色凝重的瞅著他們,有種山雨欲來的風暴在悄悄凝聚。
伊瑞荷心驚膽戰的看著這陣仗,不明白究竟發生什麼事,下意識的依偎向身後的人。
楊旭海沒有太多驚訝,一臉的沉著與漠然,他早料到這天的到來,已有心理準備了。
進到客廳,伊瑞荷看見父親在座,凝重的臉色讓她嗅到不對勁的氣息。
「爸爸,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這麼多人?」她開口問。
伊坤義沒有回答她,只是寒著臉看向她身後的男子。
「旭海。」伊坤義開口,聲音是前所未見的嚴厲與冰冷,「你跪下!」
「為什麼?爸爸!」伊瑞荷驚駭的看著兩人,被他們之間劍弩拔張的氣氛給嚇到了。
楊旭海僵凝著臉色不發一語,緩緩走向中央空出來等著審判他的場地,伊瑞荷拉不住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凜著一臉傲然,屈膝跪了下來,聽候父親的發落。
「爸爸,你為什麼要這樣子?楊大哥做錯了什麼?」伊瑞荷拉不起他,他動也不動的,即使跪著仍滿身傲氣,教她看了心疼不已,父親此舉無疑是在眾人面前重挫他的尊嚴。
「女兒,你迷糊了,他可沒有。」伊坤義臉上的嚴厲沒有任何緩和的跡象,「旭海,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嗎?」
楊旭海沒有逃避,他的聲音不卑不亢,「記得。」
「那為什麼還明知故犯?你是存心想氣死我?」伊坤義像一隻已然爆發的壓力鍋,剛才的壓抑與冷靜不過是一時假像,他憤怒的咆哮著。
「不敢。」他斂眉低垂著眼,態度謙卑。
「你明知道我最器重你,為什麼還要讓我失望?」伊坤義暴躁的踱步,「從小我就栽培你,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而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
楊旭海沉默不語,半晌後他緩緩開口,聲音沉穩清朗,「我沒有什麼可反駁的,只想請老闆成全。」
「成全?你還有膽子向我開這個口?」伊坤義如被踩到痛處,當下暴跳如雷。
「拿鞭子來!」他轉頭怒吼。
身後手下立刻奉上早已準備好的短鞭子。
「不,爸爸,你想做什麼?」伊瑞荷見狀隨即沖上前阻止父親,她驚駭得幾乎要顫抖。
「讓開!」伊坤義鐵青著瞼,下巴抽緊。
「我們做錯了什麼?我只是喜歡他而已啊。」她哀求著。
「你閉嘴!」伊坤義第一次用這麼嚴厲的聲音對她低吼,「你什麼人不好選,為什麼偏要選他?」
「楊大哥有什麼不好?他比任何人都照顧我,爸爸從以前就不在我身邊,是他代替你照顧我長大的。」
伊坤義被她說得漲紅臉,「那是他的責任,你犯不著因此而賠上自己的幸福。」
「和他在一起我很快樂,我不要其他人。」
「你被感情沖昏頭了!」看她為愛義無反顧的樣子,伊坤義有說不出的心痛,「你走開!」
「不。」伊瑞荷情急地抓住他欲舉起的鞭子,「爸爸,求求你。」
「把小姐帶開。」伊坤義繃著下巴命令。
「不要!放開我……放手……」她被人一左一右抓住手臂,硬是扯離暴風圈。
伊坤義拿著短鞭,走到楊旭海身後,揚手一揮,堅韌的皮鞭子就這麼狠狠的抽上他寬厚的背部。
楊旭海悶哼一聲,感覺熱辣的痛楚在背部蔓延開來。
在場觀者無不瑟縮了下,那一鞭好似抽在自己背上般疼痛。
但伊坤義沒有停手,無情的鞭子一下又一下不停落在他背上。
「我一直把你當親生兒子看待的,我這麼信任你,可是你卻用背叛回報我!」他每吼一次,下手也就更重,狂熾的怒火似想借揮鞭的動作發洩出來。
「爸,住手!」伊瑞荷掙扎著哭喊,心神俱裂。
阿傑在旁看著他最傾慕的小姐淚流滿面的模樣,心中不忍,沒想到他們兩人居然在一起了,雖然有些落寞惆悵,但對方是他最敬重的旭海大哥,他不想拆散兩人。
但伊坤義可不這麼想,他氣壞了。
「我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我費盡心思的守護她,你居然膽敢將她占為己有!」伊坤義又猛力揮了數十下鞭子,就好像珍藏的寶貝在自己不知情下被人偷走一般憤怒傷痛。
殷紅色的血絲自背後的白色襯衫點點滲透了出來,但楊旭海沒有喊過一聲痛,咬著牙接受伊坤義的責罰。
「爸爸,求求你住手,不要再打了!」伊瑞荷哭號著,一顆心被狠狠撕裂。
看見他背上的血,伊坤義高舉的鞭子終於不再落下,他握著手上短鞭,餘怒未消,掙扎半晌,最後將鞭子一甩,丟到一旁,重重的哼了聲。
伊瑞荷被人鬆開箝制,隨即奔過去檢查楊旭海的傷勢,淚水掉個不停,模糊了她的視線。
「為什麼爸爸不肯接受他?我愛他啊。」她抬起淚眼朝父親哭喊。
「他配不上你!」伊坤義怒瞪跪在地上的兩人。
「我從來就不介意這種事。」她維護的反駁。
「你懂什麼?」伊坤義痛心女兒的天真與無知,「你以為他只是單純的當你保鏢保護你而已嗎?」
伊瑞荷感覺有抹詭異觸動了敏感的神經,她來回看著臉色鐵青的父親和身旁不發一語的人,他的臉上有抹陰暗和不自然。
「什麼……意思……」想起他偶爾會流露的壓抑神情,她突然發現自己一直有個地方看不清,而今似乎將被殘忍的揭露開來。
「你知道為什麼我常派他出國嗎?因為我送他出國訓練,訓練的目的是為了能讓他更精准的殺人,簡單的說,他不只是你的貼身保鏢而已,他是我們伊家栽培訓練出來的職業殺手!」
「殺……」血色自伊瑞荷絕美的臉蛋褪去,她腦筋一片空白的愣望著身旁的人,但他沒有任何反駁的意思,她蠕動著唇,好半晌才開口,「我不相信……」她從來沒想過她最喜歡的男人竟會是手染無數鮮血的殺手。
「你不信也得信,這全都是事實!」
「為什麼要殺人?究竟是為什麼?」她不明白,整個腦袋昏沉沉的,理不清這團混亂。
伊坤義撇開眼,「因為我的事業,必要時,我得剷除一些麻煩的阻礙。」
「經營洋酒公司,為什麼需要這麼激烈的手段?」她更加不能理解了,「殺人是犯法的啊。」
「傻女兒。」伊坤義到頭來還是不得不吐實,「洋酒公司只是一個幌子,我在國外真正的買賣其實是槍枝。」
「槍?」她不禁打了個冷顫,望著父親,突然覺得他像陌生人般,她從來不曾瞭解他,就像楊大哥一般,他們每個人都在欺騙她,她從以前就是在他們的謊言中成長的嗎?
「所以你需要這麼多的手下,不只單純因為家大業大的關係,你的生意才是為你帶來危險的真正原因……」她的靈魂像瞬間被掏空般,聲音空洞,知道了一切,卻發現自己以前被保護得太好,天真單純得可笑。
「瑞荷,爸不是故意瞞你的,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傷害。」伊坤義有點擔心她知道真相後的衝擊。
「小時候很疼我的阿六叔叔、小谷叔叔,還有其他人,他們都是因為這樣而死的?」
「高額利潤下,各方人馬搶奪下免不了會有衝突及死傷產生。」伊坤義沒有諱言地告訴她事實。
伊瑞荷捏緊粉拳,恨恨的抬眼直視父親,「媽媽呢?她也是被你的事業給害死的?」
「瑞荷……」伊坤義被女兒的表情給嚇到了,他無奈又歉疚的想解釋,「所以我才不希望憾事重演,你知道為什麼我會反對你和旭海在一起了吧?我只想保護你,讓你找個穩定可靠的好男人嫁了,遠離這個是非圈,我已經失去了你母親,我不能連唯一的女兒都失去。」
伊瑞荷猛搖著頭,不願接受這種一相情願的安排。
見女兒態度如此頑固,伊坤義不禁有些氣急敗壞,「我知道你喜歡他,我同樣也很器重他、信任他,但那畢竟不是你所熟悉的世界,你吃不消的,我不能讓你跟著他受苦!」
「那也是爸爸一手造成的!」她咬牙道,「為什麼要強迫他做這麼危險的事情?為什麼要經營這麼危險的事業?為什麼會這樣……」
「是我自願跟著老闆的。」沉默許久的楊旭海低啞著聲音開口,努力忽略背部傳來的熱辣劇痛,「沒有人強迫我做任何事情。」
淚水撲簌簌的掉,她不知道該恨誰比較多,一個是最親的爸爸,一個是最愛的男人,可是他們全都欺騙了她。
一聲巨大的槍響驚動所有人,在眾人反應過來前,楊旭海已經用身體護住了伊瑞荷,她嚇得全身僵硬,耳邊聽見他壓抑的低哼聲,過了好幾秒才發現他居然中彈了,大片的血跡從他的肩胛部位滲透出來。
「保護老闆!」鎮守在洋酒公司的杜剛不知何時出現,持槍低吼著要所有人動作。
伊瑞荷怔怔的看著自己的頂頭上司,在這時刻居然荒謬的覺得他果然是適合拿槍的料子,四周槍聲大作,她的耳朵嗡嗡作響,幾乎想放聲尖叫以抗衡,她什麼都不能思考,呆若木雞的任楊旭海拉著她往另一個方向退,眼睛卻看見父親在大批弟兄的保護下往相反方向離開。
「小姐交給你了。」杜剛回頭朝楊旭海吼著,轉身追隨主子的步伐而去。
「爸爸!」她突然間惶恐起來,想要過去拉父親一道走。
「你父親不會有事的,我們快走。」楊旭海的臉色是少見的嚴厲,不顧她的頻頻回頭,硬是拉著她殺出偷襲的人馬。
※※※
暗夜的森林裏有種說不出的詭異,似乎有無數的鬼影幢幢,在看不見的深處窺伺蠢動著。
逃開了不知名人士的襲擊後,他們隨即離開臺灣,前往太平洋一個與世無爭的島國,一切會如此的迅速全歸因於平時早有準備,伊坤義從以前就計畫了好幾條退路,只為應付隨時可能會有的突發狀況。
楊旭海身上的傷只在途中做了簡單的處理及包紮,伊瑞荷擔心他的情況,他的傷口不斷滲著血濕透了紗布,因為失血而顯得臉色有些蒼白,但他的神色卻沒有絲毫動搖,仍冷靜的指揮調度全局,而她什麼忙都幫不上,像個累贅般只能跟著他,安靜無言。
但是襲擊他們的人馬似乎對他們的動向瞭若指掌,當他們抵達位在瓦拉岬島上的居所時,裏面埋伏了兩名殺手,楊旭海差點解決不了他們,等終於擺平他們,他幾乎耗盡了精力。
行蹤既已暴露,這地方就不宜久留了,趁著黑暗的夜色,他們連夜離開,潛逃入陰幽的森林裏。
「楊大哥……」伊瑞荷攙著他的臂膀,強忍懼意開口。
「我沒事。」他咬牙壓抑暈眩的感覺,極力維持冷靜的聲音,聽得出來她嚇壞了,
他不能再增加她的心理負擔。
她不敢細問,寧願相信他所說的沒事,就害怕希望幻滅,連她唯一仰賴的他,也會跟著倒下。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他們被迫得露宿野外時,前方矗立的一間小木屋猶如黑暗中的一盞明燈,溫暖得令人無限感激。
門沒有上鎖,就著銀色的月光,摸黑找到門板旁架子上的煤油燈和火柴盒,當燈光在屋內綻放,幾乎令人想讚歎人類文明的偉大。
那是一間給獵人休息用的小木屋,雖然簡陋,但該有的都有了。
伊瑞荷幫他在地板上鋪上布毯,他的手像是失去了溫度,冷得像冰塊,在燈光的照射下,她這才發現他的臉色有多麼蒼白。
「楊大哥……」她的聲音顫抖,「你要不要緊?」
「別緊張,我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楊旭海努力擠出一抹笑,語氣輕描淡寫,卻受不住這陣疲憊的在毯子上躺下來。
「你說的是真的嗎?」她的聲音聽來快哭了,她好怕他會因為失血過多而休克,她怕極了就這麼失去他。
「真的,我自己的情況我清楚,你別怕。」他知道她是怕他就這麼一睡不起。
她只能強迫自己相信他的保證,無法接受任何可能會有的壞結果。
「這地方應該暫時不會有人來,我必須休息一下,你待在我身邊別亂跑……」他抓著她的手交代。
伊瑞荷反握住他的手,憂慮不已的想溫暖他冰冷的身子,強壓下心中不安的恐懼,「我知道,你睡吧。」
「若感覺到任何不對勁,立刻叫醒我……」
「好。」
他用盡力氣交代完,幾乎是立刻陷入昏迷的閉上眼睛,位處南太平洋溫暖宜人的島國上,他的體溫卻低得嚇人。
伊瑞荷只能緊握著他的手,即使身體疲倦不堪,卻沒有絲毫睡意,她睜大眼守著他,隨時探查他的心跳與鼻息,注意替他保暖,他的呼吸淺而快,脈搏淺而弱,肩上的槍傷逐漸停止出血,看見父親加諸在他背上的鞭痕,她難過得直掉淚,但不敢吵醒他的睡眠,她只能咬緊下唇無聲的哭泣。
※※※
和煦的陽光一點一滴穿透他的眼皮,在南太平洋島國的豔陽下,楊旭海幾乎是被熱醒的。
睜開眼第一念頭,是他意識到自己仍身處昨晚的小木屋,但空蕩蕩的屋子內,除了他以外,沒有見到伊瑞荷。
恐懼立刻揪緊了他的心,楊旭海推開身上布毯坐起身,隨即一陣暈眩襲來,他發現自己的體力仍然虛弱,但他顧不了身上的傷勢,擔心她出了意外,更憂慮那幫人是在他昏睡的情況下強行將她帶走,他拖著負傷的身子開始四處尋找她。
其實伊瑞荷並沒有走遠,天亮以後,她步行到附近的莊園去求救,她不能眼看著他重傷在身而什麼都不做,擔心他體力無法負荷,她獨自去尋找救援,走了將近兩公里才找到最近的住戶,那是一對好心的老夫婦,聽她用著生澀的英語解釋原委後,男主人立刻推著板車隨她回來救人。
她心急的趕回小木屋的路上,正好看到步履蹣跚搖晃的男子朝她的方向走來。
「楊大哥!」她飛奔而去,恰恰接住了將要倒下的人。
「你……你去哪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楊旭海喘著氣,看見她平安無事後,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因恐懼而生的力量也跟著消失,頹然倒下,「我不是交代你別亂跑的嗎?」
「我去找人來救你。」眼眶泛上心疼的淚水,她哽咽著聲道。
「快把他放到車上吧,小女孩。」農場的男主人推著板車過來,雙手撐起了受傷的男子。
「你是……」楊旭海看著一臉慈祥模樣的老先生,判斷他應該不是和那幫人同一夥的,粗糙的大掌上,只有長年持握鐵叉長出來的厚繭。
「別擔心,你已經安全了。」老先生露出了個要他安心的笑容,扶他躺上已鋪上軟墊的板車。
看著善心的老好人,和噙著感激淚水的伊瑞荷,楊旭海暫時卸下心防,虛弱得沒有再開口追問,任由他們將他帶回。
※※※
莊園的主人是一對善良的老夫婦,膝下無子,在這寧靜祥和的島國上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收留了這兩名神秘的東方客,也沒有多問他們的來歷,只是提供他們生活上必要的幫助,盡心照料男子的傷勢。
經過幾天休養,楊旭海的體力逐漸恢復,雖然目前暫住莊園,接受兩老的照顧養傷,但他一心懸念的還是伊家。
伊瑞荷在看顧楊旭海之余,閒暇時就會隨著老夫婦幫忙農事,經過多日相處,她和麥道爾夫婦逐漸熟稔,他們將她當親生女兒般疼愛,她除了滿心感激之外,無以為報。
這天早上她隨麥道爾太太到果園採收新鮮果子,麥道爾太太說要釀酒,做果醬,還要用新鮮的水果來做風味大餐,她好奇的問東問西,努力採收著新鮮水果,對一切都充滿了驚奇。
捧著整籃的水果進屋,伊瑞荷洗淨了幾顆水果要拿去給楊旭海嘗嘗。
喜孜孜的往房間方向走,一如以往,她抬手敲了兩下隨即就推開房門。
「楊大哥,我拿水果來……」她的話哽在喉間,瞪大漂亮的雙眸看著眼前這一幕。
楊旭海一絲不掛的坐在床上,而站在他身後的麥道爾先生一手拿著毛巾,顯然正在為他擦澡,她的闖入讓兩個男人一致看向房門口。
楊旭海只是淡淡瞥了眼門口僵化成石雕的人,伸手將被子拉高蓋住自己,她看來似乎快休克了。
伊瑞荷張嘴吐納了半晌,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感覺自己似乎從頭紅到了腳底。
「我……我……」她呆呆的看著兩人,完全忘了要收回視線。
麥道爾先生忍住笑,轉回身繼續手上的工作。
「對……對不起,我晚點再來好了……」她終於曉得要回避,倉卒的丟下話,她火紅著臉落荒而逃。
她單純靦腆的反應令麥道爾先生忍不住笑了,「很可愛的女孩。」
楊旭海沒有說話,但嘴角跟著揚起微笑。
「你們是一對戀人吧?」
「是。」
麥道爾先生露出祝福的笑,「你們看起來都是乖孩子,希望你們能永遠相親相愛下去。」
楊旭海的眼瞳閃過一絲灰暗,唇邊的笑意轉為苦笑。
※※※
伊瑞荷逃回廚房,腦海中還留著那鮮明的一幕。
「怎麼啦?臉紅成這樣?剛才太陽太大了嗎?」麥道爾太太笑著說。
「嗯……大概是吧。」她掩飾的乾笑,心虛的視線亂瞟。
「我來幫你的忙,麥道爾太太。」她邊說邊挽起袖子。
「沒關係的,午餐已經快煮好了。」麥道爾太太在爐上燉著肉湯,陣陣香味飄來。
伊瑞荷已經自動自發的在餐桌上擺起餐具,見麥道爾先生捧著水盆出來,她無法不去猜測楊旭海此刻在做什麼,憶起剛才那一幕,紅雲再度飄上她雙頰。
「女孩來。」麥道爾太太招招手,「把這端去給你的男人喝。」
她看著那一碗飄著香味的濃湯,眼裏有著好奇。
「是我們島上流傳許久的補湯,加了許多這裏特有的藥草和食材,對傷口很補的,我熬了一個早上。」麥道爾太太解釋。
「謝謝。」她抿唇一笑。
但是當她捧著託盤,突然有些退卻起來,緩步踱向房門口,才剛抬手敲門,她的臉已經紅成一片,這回她等到房裏傳來應答聲才開門。
楊旭海仍然衣衫不整,才剛擦完澡,他只套了件長褲,赤裸的上半身纏滿了白色繃帶。
「那是什麼?」
「補湯,麥道爾太太要我端來給你的。」她紅著臉將湯放至桌上,從頭到尾不敢看他。
楊旭海在床上坐起,看著她熟練的將床桌架好,把湯端過來。
「以前都是我服侍你的,現在立場似乎顛倒了。」
「你受傷了,不要拘泥那些無聊的事。」
楊旭海聞了聞味道,開始一匙匙的舀起湯喝,她坐在床沿,視線亂瞟就是不知道看哪里。
「你今天曬太多陽光了?臉好紅。」他明知故問。
她紅著臉瞪他一眼,聽得出他的戲謔。
「我現在虛弱得像個嬰兒,連你都可以輕易的把我推倒在地,哪還有力氣想其他的。」他歎氣道。
「我又沒有想什麼……」她低聲反駁,故意對腦中的裸體畫面視而不見,可是看到他就忍不住臉紅,一點都藏不住心事。
他只是笑,不再逗她。
「好喝嗎?」她問,雖然是給病人喝的補湯,不過味道好香。
楊旭海沒有回答,只是舀了半匙遞至她唇邊。
伊瑞荷乖乖暍下,但是不到一秒立刻糾結起整張臉。
「好苦喔,你怎麼能喝得這樣若無其事?」她感覺自己像被騙了,那又苦又辣的味道嗆得她猛吐舌,委屈得想流淚。
「良藥苦口。」他咧嘴一笑,喝完最後一滴湯汁。
她仍皺著臉,想不透為何他能面不改色的將那種東西喝光。
楊旭海伸手扣住她的後頸,在她驚訝的瞪眼時,他已經低頭吻住她的嘴。
他口中還殘留些許補湯的味道,但似乎不再那麼苦了,她羞赧的輕啟唇瓣迎接他的探索,任由他深深的佔領自己。
他輕撫著她的肩頸,眷戀之情表露無遺。
她醉心於他溫柔的撫觸,情難自禁的想環臂攬住他的脖子時,他已經結束了親吻。
伊瑞荷不知道自己臉上是否有寫著遺憾,後知後覺的想起他身上的傷,她只能按捺下想依偎他的衝動,改抓起他的大掌貼著自己的臉,像只撒嬌的貓兒。
「爸爸他們不知道怎麼樣了?」心底的憂慮和不安從沒一刻消失過,但她只能強迫自己別胡思亂想。
「有老杜那群人守著他,不會有事的。」他揉揉她的頭。
突然覺得脆弱得想找倚靠,她扁著嘴,眼眶泛紅的輕輕貼上他胸口。
「爸爸打你的地方,還很痛嗎?」
「不會,一點皮肉傷而已。」他抱著拍拍她,像在安慰一個嚇壞了的小女孩,真難為她了,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揭露了真相,隨即又遇到了狙擊事件,這對向來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而言,的確是項重重的打擊。
「是誰要攻擊我們?爸爸又與人結怨了?」
「不知道,但大致脫離不了生意上的競爭者,畢竟這一行本來就是這麼黑暗。」
「你……你也是這麼做的嗎?到處消滅競爭者……只為保有自身的優勢……」她打了個冷顫,無法形容那股從腳底襲上來的寒意。
他用下巴抵著她的頭頂,閉了閉眼,「是的,我殺人,我手上沾滿了無數的鮮血。」
她瑟縮了下,偎在他懷裏沒有吭聲。
「你怕了嗎?」
她一勁的搖頭。
他歎息,「我送你到另一處安全的地方藏身好嗎?」雖然莊園這兒還算隱蔽,但總是要預做打算。
「不要。」她將頭搖得更用力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哪里都不去。」
「但……」
「除非你也一起走。」
望著她固執的眼神,他沒轍了。
「那麼除了莊園以外的地方,你全都不准去,如果麥道爾夫婦想帶你出遊,你也得找藉口拒絕。」
「嗯。」伊瑞荷柔順的點點頭,她全心的信任他,只要和他在一起,她什麼都不怕,因為她相信不管發生任何事,他永遠都會搶先一步來救她的。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3-5-7 00:14:36
第八章
隨著傷勢的逐漸復原,楊旭海開始秘密的和外界聯絡調查敵方身分。
深夜時分,楊旭海才剛無聲無息的步出屋外,立刻察覺到身後傳來輕微的響聲。
「楊……」伊瑞荷正想開口喊他,就看見他已經回頭發現了自己。
「你不睡覺出來做什麼?」他不悅的皺眉。
「那你不睡覺又想做什麼?」她噘嘴反問,低頭緩緩走到他身邊,像將被拋棄的小孩般,可憐兮兮的揪住他的衣擺。
「我有事情要辦。」
「我陪你去。」她一臉懇求。
「不行。」他想也不想的回絕。
「為什麼?我不會給你惹麻煩的。」偶然發現他半夜失蹤,她擔驚受怕的等到他回來,那種被撇下的恐慌讓她緊摟著他好久都不肯放手。
「你留在這兒比較安全。」
「有危險?」她一臉擔心,「可以不要去嗎?」
楊旭海不說話的看著她。
伊瑞荷鼓起腮幫子,不承認自己是在無理取鬧。
「誰曉得你在這兒是不是也有紅粉知己,你半夜是去幽會的。」她背過身,不想讓他看見她臉上酸味四溢的模樣,「我對你從來就沒有瞭解過,你和爸爸聯手欺騙了我好多年。」她愈想愈覺得委屈。
「你說到哪兒去了。」他無奈的歎氣。
她賭氣的不說話。
他伸臂環住她纖細的肩膀,將她轉向自己,「走吧。」
「真的可以嗎?」她笑開顏,立刻忘記了剛才的自艾自憐。
夜裏的森林透露著生人勿近的警告氣息,伊瑞荷喜孜孜的甜蜜笑容在走進林中後,迅速的萎縮掉,她像受驚的小白兔,緊挨著身旁的人走,一路上還緊張的不斷東張西望。
腳下一截突出的樹根絆到她,幸好楊旭海眼明手快及時將她拉住,否則她細嫩的皮膚上早已擦出大小傷口。
「沒事吧?」他穩住她的身子。
「沒事……」泫然欲泣的聲音,她又害怕又沮喪,卻不敢說出口,是她堅持要跟來的。
「好孩子就該乖乖上床睡覺,不該來森林裏亂跑。」他不禁揶揄。
「我才不是小孩子。」被他一激,她賭氣的放開他的手,邁步向前走。
但是走沒幾步發現他沒跟來,她立刻緊張兮兮的回頭,「你……你幹嘛不走了,站在那裏做什麼?」
「我以為你很勇敢的。」他挑眉看著她。
「但我又不認識路。」她強忍懼意站在原地和他說話。
「那我們來實驗看看好了,看你是否能自己在那兒站上五分鐘。」
伊瑞荷握拳再握拳,卻說不出話可以反駁他的戲謔,一挺胸,她揚起下巴,「有……有什麼難的……」
楊旭海噙著笑意不說話,只是看著腕上的表。
但是他的沉默讓她的神經更加敏銳,她的視線只敢停留在他臉上,根本不敢四處張望。
「時間到了吧?」她捺不住性子的問。
「還不到兩分鐘。」
她決定閉嘴不再自取其辱,硬著頭皮待在原地,第一次她忍過了貓頭鷹的咕咕聲,第二次她忍過了風刮過樹葉的沙沙聲,但第三次一隻大蝙蝠從她頭頂飛過去時,她再也受不了的駭叫著沖回他身邊。
頭頂上方傳來的是他低笑聲。
「你……你好過分……」她又氣憤又委屈的扁著嘴,揪著他胸前的衣服抹去眼角的淚水。
「怕就怕,幹嘛逞強呢?」楊旭海摟緊她略顯冰冷的身子,又無奈又好笑。
「誰教你要說話激我。」她將臉埋在他胸前,緊緊的環著他的腰,只有這副胸膛才是她真正的歸屬,她已無法離開他而獨活。
她的下巴被抬起,他低頭印上她的唇,纏綿而憐惜得教她忘了這座可怕的森林,沙沙的樹葉聲似乎也變成神秘的樂曲,不再詭異得嚇人了。
※※※
島上有很多美麗的景色,臨海的懸崖如鬼斧神工,綿延了數十公里的海岸線,一波波的白色浪花不斷拍打著岸邊,伴隨著海洋沉穩低鳴的樂章。
伊瑞荷驚喜的看著眼前壯闊美景,海天連成一線,皎潔的銀色月光映照在黑色的海面上,熠熠發亮,猶如一幅生動的畫般,而他們就身處在這片絕美的畫布中。
可惜楊旭海無心欣賞,他抽出口袋內特製具有夜視功能的望遠鏡,曲膝蹲跪在懸崖邊,觀察遠處港口船隻停泊的情況。
懸崖邊的土地長滿大片青草,伊瑞荷在草地上躺下來,低頭歎息著眼前美景,幸好有跟著他出來,否則她還真不知道島上有這麼美麗的地方,未受到人為過度開發的太平洋島嶼,仍保留許多自然原始的風貌,若此行不是逃難,而是和他一起出來度假的話該有多好。
「究竟是誰想害我們?」
「仍不確定,不過能知道我們事先安排的藏身地點的話,應該是伊家內有人被收買
了。」他專注的盯著望遠鏡內的景象看,這幾天深夜裏進港的船隻似乎有些蹊蹺。
「你在看什麼?我也要看。」她坐起身,好奇的說。
楊旭海將望遠鏡交給她,她驚奇不已的拿著望遠鏡左瞧右看,一下子看天上、一下子看海面,當看到後方他們來時穿越的那片樹林時,她仍是忍不住心裏發毛。
「我們在這邊待到天亮好不好?」她放下手中的望遠鏡,轉身看向沐浴在夜色中的海洋。
「為什麼?」
「森林很可怕……你看這邊多漂亮。」她讚歎著眼前美景。
他低笑,「麥道爾夫婦會起疑的。」
伊瑞荷凝睇著這夜色,突然想起近來的發現,雖然她擁有大學學歷,但是語文能力卻遠遠不及他,他的對答比她流利太多了,甚至有許多知識和常識都是他教給她的,即使他的學歷只有高中,但能力卻遠超過了大學畢業的她,曾經她以為自己是占盡優勢的千金小姐,如今才發現她淺薄得像個還沒長大的小女孩,這幾年父親的訓練,早已讓他變成一個極出色的男人。
她突然有些不安的抱住他。
「怎麼了?」
「我好嫉妒。」她悶聲道。
「嫉妒什麼?」他納悶而不解。
「嫉護你曾抱過的女人。」
楊旭海輕撫著她長髮的手突然僵硬的停了下來,「怎麼會說到這個……」
「我愛你,好喜歡好喜歡你,我不要你想著別的女人,我要你今後想的只有我。」她忍不住嬌蠻的要求,自私的想佔有他的心、他的人,他的一切她都想要。
他又好氣又好笑的屈指敲了下她的腦袋,「沒有別的女人了,現在只有你,少胡思亂想。」
「不夠、不夠嘛……」她摟著他的腰緊緊的,又是撒嬌又不安,愛得太深,讓人覺得苦澀,擔心這份幸福會消失得太快,愈想緊握,卻愈覺得痛苦,沒得到他回應的單戀期,她或許還能承受他拒絕她的酸苦,而今嘗過他寵愛她的甜蜜喜悅,她如墜萬劫不復的深淵,被愛侵蝕了理智,完全無法再回頭。
「那怎麼辦?」他不禁莞爾,打趣的問。
腦中的想法讓她紅了臉,收緊環抱,「我也要你成為我的。」
「難道不是?」他笑。
她將臉埋在他懷中,悶不吭聲半晌,「我要你抱我……」她終於鼓足勇氣開口,「就像你曾經對她做過的,我也要你抱我……」
楊旭海臉上的笑容斂去,心跳變得急促,呼吸卻更沉了,他沒有說話,一逕的沉默著。
「難道你不想要我嗎?」伊瑞荷仰起臉,融合了純真與柔媚的絕美容顏訴說著渴求和奉獻。
沒有幾個男人能抗拒這種請求的,更何況是由她主動說出。
他揉了揉她的頭髮,像兄長般寵溺包容,「這種事以後再說。」
她欲言又止了好半晌,「為什麼?」
他看著她天真而不解的模樣,忍不住在心裏呻吟,「不要太衝動,將來你可能會後悔的。」
「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我不會後悔,我……我想成為你的,我想和你在一起。」
楊旭海抱住她柔軟的嬌軀,輕聲歎息,「過一陣子再說,我身上的傷還沒好,不適合做太激烈的運動。」
她因他話中暗喻的畫面而紅了臉,嬌羞的攀住他的脖子低語,「你……你會很粗魯嗎?」
他幾乎大笑出聲,「你希望我粗暴點還是溫柔點?」
伊瑞荷的臉已經紅得不能再紅了,「我……我不知道嘛,這種事……不要問我啦……」
「是你先問起的。」
她又羞又窘的瞪他一眼,轉頭看向眼前寬廣的海洋夜色,「如果我們不是逃難來的該有多好……」話裏滿是幸福的歎息。
楊旭海從後面環住她纖細的腰,把臉埋在她柔滑的秀髮裏歎了口氣,「後悔了嗎?」
她搖搖頭,「我只氣你和爸爸為什麼從來不告訴我實話。」
「我們都是想保護你。」
「所以寧願我活得像個天真無知的千金大小姐?」她嘟嘴。
「你也看到了,我的生活充滿了危險,你太纖細,不適合過這種日子。」他意有所指。
她抱住他的手臂,「從現在起,我會努力適應。」她在他懷中轉身,晶亮澄澈的瞳眸瞅著他的眼,「你別老是找機會想推開我。」
他無言的看著她堅定的眼,心中蕩漾著衝擊與漣漪,他壓下這陣悸動,故作輕鬆的道:「被你看出來了嗎?」
「你這裏到底有沒有我?」她伸出手指報復似的用力戳著他厚實的胸口,不滿的質問。
他抓住她頑皮的手指,放進口中用牙齒輕咬,惹來她一聲驚叫。
「當然有了。」他戲謔的笑。
她懲罰性的拍了下他的胸口,唇邊有著掩不住的笑意。
銀色月光下,兩顆心交換著甜蜜的愛意,雋永綿長,濃烈得教人無酒自醉。
※※※
楊旭海所說的一切不過是拖延戰術而已,他從來就不打算碰她,隨著他的傷勢日漸復原,他對她仍克己復禮謹守著分際,即使是親吻也總是點到為止,她為他意亂情迷,他卻仍十分冷靜,意志力驚人的克制著。
夜已深,所有人都已就寢,伊瑞荷躡手躡腳的穿過回廊,沒有敲門,直接開門走進他的房間。
楊旭海看見她突兀的舉動有些驚訝。
「怎麼了?」
「為什麼……你不肯碰我?」她低頭看著地板,話說出口,卻沒有勇氣看他的眼。
他沉吟的頓了頓,「我的傷還沒好,而且很晚了,你該睡了。」
「你的傷早已復原得差不多……」她絞扭著手指,美麗的臉蛋紅成一片。
「所以你今晚打算強迫我?」他挑眉,表面上輕鬆打趣,其實心底是有些緊張的,她僅著睡衣的模樣清靈柔媚,臉上有著不同以往的神情。
「我需要強迫你嗎?」她失望又委屈的反問,「為什麼你不想要我?」
「我沒有不要你。」他歎氣,握緊拳頭坐在床沿,和站在門口的她對峙。
「是因為爸爸嗎?」她早猜出來他在介意什麼,因為父親的反對,所以他對她總是謹守著保鏢的身分,不願將她占為己有。
他沒有答腔,但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他的確是這麼想的。
伊瑞荷鼓起勇氣走向他,在他如炬目光的注視下,她幾乎退卻,她走至他面前站定,伸出微顫的雙手捧起他的俊臉,彎身吻上他的唇。
「瑞荷……」他在四片相接的唇瓣中吐息。
她將他壓到床上,整個人俯在他上方,鼻尖對鼻尖,臉蛋呈現嬌羞的粉紅色,她吻了他的唇,吻了他的脖子,但是接下來就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她無措的停下,求救的望著他,發出嬌軟的嚶嚀聲,抗議他的無動於衷。
楊旭海躺在她身下,看著她臉紅無措的迷人模樣,不禁低笑出聲。
「你怎麼可以笑我……」她窘迫的抗議,不滿的瞪他一眼。
他無奈的籲口氣,「在這時刻誘惑一個受傷未愈的人,是很殘忍的一件事。」
「你的傷才沒那麼嚴重……」她在他耳邊吐氣如蘭,聲音滿含著誘惑。
他勾起一抹性感的淺笑,不知何時兩隻手開始解著她白色的睡衣,腰部一個使力,兩人的位置立刻對調。
伊瑞荷躺在床上望著他,徹底感覺到自己的脆弱,說不害怕是騙人的,但她又極渴望和他在一起,再也沒有任何的阻礙,沒有猜忌,只想和他互屬。
她已沒有時間不安,因為他吻住了她的唇,深入而掠奪,化被動為主動,修長的大手拉下她身上的睡衣。
她只感到身上一陣涼意,他的唇已下滑至她的頸項,溫熱的大手探進她的睡衣內,輕撫著她柔嫩的肌膚。
她環手圈抱住他,顫抖的感覺他侵略性十足的拉下她的內衣,像是拿掉了平日爾雅克制的面具,在她羞赧得想遮掩自己時,他已經罩上她胸前的渾圓,將她撫摸了個徹底。
「楊……楊大哥……」她燥熱而不安,不禁拱起了身子。
他的氣息低沉,靜止在她的胸口沒有再進一步。
「要我停下來嗎?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楊旭海望進她的眼裏,如子夜般漆黑的瞳眸有深沉的火焰在跳躍。
她有些害怕這未知的事情,但仍是堅定的搖搖頭。
「你看起來很害怕。」他陳述所見,手指滑過的地方讓她的雪膚泛起一陣雞皮疙瘩。
「我沒有。」她仍嘴硬。
他攫住她的唇,這回吻得更深,不讓她有反應的機會,他的手遊移愛撫過她的全身,侵略性十足的手指甚至滑下她平坦的腹部,探入她誘人的禁地裏。
「啊……」她扭動著嬌軀,彷如觸電般。
「現在反悔仍來得及。」他抵著她尖挺的雪峰低語。
她嬌喘著看向他的臉,「我……我才不後悔……」
他輕咬了下她飽滿的唇瓣,「很好,我給過你機會了,因為接下來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想停下來了。」
伊瑞荷為他話中深沉的欲望顫抖,無法再言語,因為風暴很快的席捲了兩人,她只能無助的在他身下呻吟,往昔他年輕稚嫩的臉龐在她眼前閃過,如今成為面前這成熟偉岸的男子,分享過他成長的歲月,那種親密似乎超過了肉體上的。
一陣尖銳的刺痛將她從情欲的迷霧中驚醒,她喘息著抓緊他健壯的臂膀,睜眼看向俯在上方的他。
「好痛……」她驚愕微喘的說。
楊旭海咬牙抑下欲望,以往他從不曾對女人這麼有耐性的,總是由她們來配合他的激情,而今躺在他身下的是她,即使他想要她想得發狂,卻不得不放慢速度。
「你不知道第一次都會這樣嗎?」他親吻著她的脖子低語。
「我沒想到會這麼痛。」她老實承認,想突破第一次是有些心理障礙的。
他的手下探到她火熱的花徑裏,不讓她有絲毫退縮,執意挑起她的欲望,修長的手指探入她緊窒的體內,代替了他極想對她做的事。
「啊……」她拱起身子,這親密教人羞窘欲死,但她卻無法克制身體的反應,她扭動著身子,感覺壓力在體內堆積。
她幾乎難以忍耐這歡愉的啜泣出聲,他移開了手甚至讓她感到一陣無法言喻的空虛,隨後她感覺到他強大的入侵,體內的空虛渴望著他的填滿,但他的力量卻教她感到畏怯,沒有給她太多思考的時間,一個使勁,他已經沖入她緊窄的花徑。
她嗚咽一聲,無法形容這種親密的感覺,混合了痛楚與甜蜜,她只能緊緊的抱住他。
他憐惜的吻細碎的遍佈在她絕美的臉蛋上,再也克制不住的在她體內緩緩律動。
「嗯……」她咬住下唇,蹙著眉在他身下呻吟,痛楚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他的衝刺令她無法思考,近乎啜泣的呼喊教他的唇給封住。
「旭海……旭海……」她攀著他厚實的肩頭,在他耳畔呢喃著他的名,這個早已在夢中呼喚過無數次的名字。
她的嬌吟軟語令人瘋狂,楊旭海擁緊懷中柔軟雪白的嬌軀,粗聲低吼,將兩人推向更高一層的情欲殿堂。
※※※
被溫水沖刷過的身子舒緩了緊繃的肌肉,伊瑞荷害羞的穿回睡衣依偎在他懷中。
雖然疲累,但她克制不住心底濃濃的愛意,唇邊的微笑未曾消失,是羞赧是甜蜜,她覺得踏實而幸福。
發現懷中人兒一雙漂亮的眼睛仍睜得大大的,不知在想什麼,楊旭海忍不住開口,「怎麼還不睡?不累嗎?」
她抿唇一笑,更加偎進他懷中,「我想和你多相處久一點,不想這麼早睡。」
「不睡是想再給我一次抱你的機會?」他故意這麼問。
伊瑞荷紅著臉蛋,將臉埋在他頸窩嬌羞低語,「可以啊,如果你想要我的話……可是……有點痛……」
他又氣又好笑的拍了她的頭一下,「笨蛋,以你現在這種情況,我不會碰你的。」
她抿唇輕笑,「我表現得還可以嗎?」
他吻住她喋喋下休的小嘴,激情得令她忘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我喜歡的是最自然的你。」他抵著她的唇低語。
「嗯……」她輕吟著,意亂情迷,根本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
抱著他睡的感覺是如此幸福,伊瑞荷閉著眼,手指無意識的在他胸膛上游栘著,捨不得就此入睡。
「你還記得自己的家人嗎?」小時候她只知道他是被父親收養的孤兒,還記得他剛來時那種防備靦腆的模樣,對任何人都保持一定的戒心,唯有面對只會朝他傻呼呼笑的自己時,能博得他一點的微笑,然後他就在伊家住下,直到現在,自然得就如同家中的一分子,她甚至從沒問起過他的家人。
楊旭海仰頭望著頂上的天花板,眼神有抹遙遠,「早忘了,只知道我父母一個是酒鬼、一個是賭徒,一次我父親醉得神智不清,縱火燒了房子,只有我幸運獲救,被送到孤兒院安置,沒多久,你父親透過管道收養了我。」
「他們是不是對你不好?」她心疼的擁緊他。
「可能吧,對小時候的事我沒什麼記憶,只知道父母仍在的那段日子,每天都是打打鬧鬧的。」夫妻吵架摔酒瓶的畫面在腦海中依稀猶存,但他臉上沒什麼表情,波瀾不興,冷淡的仿佛談論的是別人的事。
「我以為收養孩子必須是健全的雙親家庭才可以。」她納悶的咕噥。
他撇嘴冷笑,「只要有錢有勢,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伊瑞荷支起上身,有些擔憂與不安的看著他,「你會痛恨被我父親收養嗎?那時是因為你年紀還小,沒有反抗能力,若能讓你重新選擇,你是不是會寧願沒來過伊家?否則你也不會變成今日這樣。」是父親令他雙手染滿血腥的。
他凝視她絕美的容顏,唇角勾起笑,「不會,我很高興我守護的是你。」當他被伊坤義從孤兒院帶走的那一刻,就已被迫發誓得用生命守護她,起初他是有些痛恨自己的命運得受人擺弄,但是當她用著純真無邪的笑容沖著他直笑時,他發現自己已不再抗拒這份使命。
她笑著圈住他的脖子,在他臉頰上印下好幾個甜蜜的吻,「我愛你,我已不能想像時光重來若沒有你的日子該怎麼過了。」
「別再想那些無聊的事情。」他沒轍的敲了她腦袋一下,「再不睡覺的話,你明天就起不來了,你賴床就會被麥道爾夫婦猜出你今晚做了什麼好事。」
她羞紅著臉埋進他懷裏,「晚安。」她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聽話的在他懷中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準備入睡。
這小妮子磨了他這麼久,最後又吊人胃口的只給這麼一點甜頭,他哪肯這麼輕易放過她?
蒲扇大手扳起她小巧的下巴,在她微愕的抬眼時,楊旭海壓下火辣辣的一吻,強勢的掠奪著她口中的甜蜜,直到她氣喘吁吁的將臉埋入他懷裏,他才如饜足的狐狸般放過她。
深沉的夜裏,異國的星空下,他們相擁而眠,一夜好夢。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3-5-7 00:14:53
第九章
接近正午時分,剛從果園回來的麥道爾先生走進屋裏找水喝,大門突然毫無預警的被人惡意踹開,接著闖進的七、八名壯漢更是一臉兇神惡煞樣。
「你們……你們想做什麼?」手上的水杯摔到地上砸了個粉碎,麥道爾先生驚惶的看著幾名不速之客。
「那兩個一男一女的東方人呢?」來者嗓音低沉的以英文喝問。
「什麼男女?這屋子只有我和我太太居住而已。」麥道爾先生心下猜著了八分,但表面上卻仍冷靜以對。
「找死!」問話的男子不再贅言的朝他眉心開了一槍,麥道爾先生沒有逃跑的機會,大睜著眼倒下。
「每個房間都給我仔細的搜!」
帶頭的男子下令,所有人立刻動作,他們踢開每個房間的門,翻箱倒櫃,像獵犬般搜尋任何可能藏人的地點。
幾分鐘過後,鷹犬回報狀況,當中有人提出另一線索,一群人立刻轉往另一地點。
還在果園內幫忙雜務的伊瑞荷渾然不知危險已至,她心情愉快的和麥道爾太太一邊工作一邊談笑,直到七、八名男子突然闖入她們的視線,她們臉上的笑容凍結,男人們冰冷的眼光緊盯著擁有東方面孔的伊瑞荷,令她的心瞬間涼到了谷底。
「快逃!」麥道爾太太不顧一切的護在她面前,以身體擋住男人們的去路,試圖拖延他們的速度。
伊瑞荷惶然無措,聽到她這樣喊,立即轉頭往後方跑去,明知逃走的機會渺茫,卻仍想奮力一搏,溫暖的島國似乎不再鳥語花香,空氣仿佛在瞬間變得冰冷,她喘息著跑了幾步,後頭突然傳來令人驚悚的槍響,她駭然回頭,正好看見麥道爾太太倒下的一幕。
「不——」她驚恐的放聲尖叫,睜大眼,難以置信面前所發生的一切,呆怔在原地,腦筋一片空白。
另一發槍聲響起,正要伸手抓住伊瑞荷的男子突然倒下,她呆愣的看向槍響來源,阿傑正持槍趕來,和那群男人搏命開戰。
「小姐快走!」阿傑拉著她跑,一邊朝身後開槍阻擾敵人追趕。
她什麼都無法思考,心跳快得仿佛要跳出胸口,阿傑用手臂和身體護住她,槍聲駭人的作響著,看到久違的阿傑出現,她以為他們可以逃離的,但是上天用殘酷的事實證明了她的天真,他們沒跑多遠,阿傑猝不及防的面朝地倒了下來。
「不……阿傑、阿傑……」她停下回頭,跑回他身邊,顫抖的伸出手翻過他的身子,駭然看見鮮血汩汩地自他腹部湧出。
「快走……小姐……」阿傑使勁推著她。
「不……不要……」伊瑞荷淚流滿面,「我不走……不走了……」她哭號著,怎能自私的丟下他離去?她又有多少能力能跑多遠?她害死了這麼多人,如何能冷血無情的只求自保?
「他們是來抓你的……那些人手段殘暴……你不能被他們抓到……」他渾身虛弱無力,卻仍記掛小姐的安危。
伊瑞荷哭著搖頭,說什麼也不肯離開。
男人們很快就趕到他們停下的地方。
「起來。」一名男子扯住她的長髮,將她從受傷的阿傑身旁拖過來。
「啊……」她痛得流淚,掙不開鐵箝般的箝制。
「放開她……」阿傑拼著最後的力氣撲向男人腳邊,卻被狠狠踢開,緊接著是駭人的槍聲響起。
「不!」伊瑞荷崩潰的尖叫,狂亂的捶打抓著自己的男子,「為什麼要殺他!為什麼……」
「閉嘴!」男子反手甩了她一巴掌,力道之大不僅令她咬破了唇,還將她打倒在地。
她頭暈目眩的趴在地上,火辣的刺痛在頰邊蔓延,幾乎令她失去意識,她睜眼看見紅色血液不斷滴落地上,反手往臉上一擦,手背立刻染滿了鮮血,她發現自己不僅咬破了嘴唇還流了鼻血。
男人沒有放過她,殘酷的再度扯起她的長髮,這回她連叫的力氣都使不上來。
他們將她扛上肩,不顧她的身體狀況,就這麼扛著她離開。
她在這折磨般的搖晃中,終於支撐不住的昏厥過去,不省人事。
※※※
當楊旭海以為打探出敵方的消息而離開莊園,後來才發現這是調虎離山之計,匆匆從鎮上趕回來時,只見到淩亂的屋內和各據一方、早已沒了氣息的麥道爾夫婦,他隨後在林子不遠處發現了躺在地上的阿傑,幸運的一息尚存。
「阿傑……」楊旭海的臉色凝重,他的脈搏很微弱,鼻息輕淺。
「旭……旭海哥……」阿傑看見他有說不出的高興,染滿血的雙手揪緊他的衣襟,「小姐……被他們抓了……船……船上……」
「我知道,別說了。」他蹙著眉,壓住阿傑腹部的傷口,想減少出血的速度,但似乎沒什麼用,從以往的經驗判斷,他知道一切都已來不及了。
阿傑用力的喘息,即使他再怎麼努力,他的肺似乎吸不進一絲空氣,「對不起……旭海哥……我……我沒能阻止他們……帶走她……」
「不是你的錯。」楊旭海看著他,認真的說:「我知道你盡力了,不是你的錯。」
阿傑感覺自己得到他的諒解了,他鬆開緊皺的眉頭,露出一絲微笑,揪著他衣衫的手終於無力的垂下。
半晌之後,楊旭海將他放回地上,俊臉上有抹駭人的陰沉。
天空飄來了一朵黑色的雲,風中夾雜了一絲甜膩的血腥味,暗暗昭告著一場風暴即將發生。
※※※
黑暗潮濕的空間內,伊瑞荷不知道時間究竟過了多久,從她昏過去後,醒來就在這兒了,她的手被牢牢的綁在身前,沒有水沒有食物,只有看守的人會每隔一段時間來檢查她的生命跡象,確定她是否還活著,她只能從夾板間微弱的光線判斷此刻是白晝或黑夜,如果沒算錯,她已經被關了三個晝夜了。
空氣中有海水獨特的鹹味,緩緩搖晃的地板似乎說明了她被關在船上。
不知過了多久,艙門再度被人打開,但是這回他們不再只是檢查她是否還有呼吸而已,男人大步跨進艙內,揪住她的長髮將她拉出艙外。
「啊……」她痛得冒冷汗,三天沒吃沒暍,教她虛弱得使不上力反抗,只能任由男人將她拖著走。
外頭刺眼的光線令她一時睜不開眼,她被人連扯帶拉的拖上階梯,等到她適應光線後,看見自己身處在甲板上,船上聚集了許多男子,陰冷殘酷,個個臉上都不懷好意,她被身後那名帶她來的男子,一巴掌推倒在甲板上。
伊瑞荷掙扎的站起身,她一直以為楊旭海會來救她,但是他沒有,她從信心滿滿到懷疑到害怕,最終她不得不接受事實,她是孤立無援的,除了自己,沒有人能幫助她逃離,她只能獨自面對這群豺狼虎豹。
從小她就被保護得太好了,從來不知道外界的險惡,不是所有人都會將她捧為掌心寶,世上多得是對她懷有惡意的人,他們就像虎狼般,隨時等著想將她撕裂。
一名白人男子從人群中現身,手上還拿著手機,不知在和誰通話中,臉上的笑容令人厭惡。
「如果你有在監看的話,應該可以看見這一幕。」男子對著電話那端的人說,邪笑一彈指,其他男人立刻抽出身上各式長短刀。
伊瑞荷驚駭的看著這群人,迭步後退,很快就撞到船舷,她慌亂的回頭看,身後是一片蔚藍海洋,距離港口還有一段距離,即使她喊破喉嚨,碼頭上的工人也難注意到她。
「啊……」一陣尖銳的刺痛令她低下頭查看,只見一名男人手中的匕首割破了她的袖子,甚至劃傷了她的手臂,殷紅的血絲緩緩從傷口滲出來。
但他們沒有停手,手上的刀子毫不留情的往她身上劃來,割破她的衣服,在她身上劃出好幾道血口子。
伊瑞荷痛得尖叫,被束縛的雙手高舉起護住臉,拚命想減少他們攻擊的範圍。
她驚慌失措的反應似乎將男人們逗得很樂,他們猶如失去人性的喪心病狂,充分以淩虐人為樂。
「看到了吧?要不你就乾脆收山回臺灣經營小生意,別再涉足軍火市場,否則就等著看你女兒細嫩的肌膚如何被我們一塊塊的割下來吧。」白人男子對著電話那頭的人冷笑道。
鮮血滴落她身旁的甲板上,她尖叫亂揮著被束縛的雙手對抗男人們戳刺的刀刃,她無處可逃,恐懼與憤怒幾乎令她崩潰。
「再叫啊,你可以再叫大聲點……」白人男子笑得像撒旦般邪惡,手中的電話仍未結束通話。
伊瑞荷顫抖的閉上嘴,她知道在電話那端的是自己父親,她不能再增加他的心理負擔了,她不想成為累贅。
身上的傷口都在作痛著,她咬牙不吭聲,任憑紅色血液沾濕了身上破碎的衣物。
「這小妮子倒挺有勇氣的。」男人們感到有趣的笑著。
岸邊的礁岩懸崖上,楊旭海透過望遠鏡看見令他怒火中燒的一幕,他像個憤怒的復仇者般,邁步往陡高的懸崖邊去。
「不要啊,旭海哥,老杜他們還沒就定位,你走了誰來指揮大家?」眾弟兄趕忙拉住因憤怒而失去理智的他。
「是啊、是啊,我們一定能平安救出小姐的。」大夥異口同聲的幫腔,向來冷靜的楊旭海如此失控還是頭一遭。
懸崖邊上,他們居高臨下的觀察整個情勢,每個人都手持重型武器鎖定目標,只是怕傷了伊瑞荷,沒有人敢輕舉妄動,就等著杜剛那隊人,潛至船邊突襲。
在甲板上,白人男子拿著手機談判著,似乎仍未察覺對方拖延的意圖。
「你要讓你女兒傷得更重嗎?皮肉傷死不了人,但血流過多也是會出人命的。」他用眼神示意,立刻有另一名男子拿著刀子威嚇的向前,警告的意味十分濃厚。
「小心點,別真的弄死她了。」旁邊有人低聲提醒他別下手過重了。
長相粗壯猥瑣的男人露出滿嘴黃牙嘿笑,「我知道。」
看著眼前細皮嫩肉的美人兒,想到銳利的刀刃將劃開她美麗的皮肉,他就感到特別興奮。
伊瑞荷戒備的瞪著朝她走來的男人,他眼中的不懷好意教她因恐懼而冰冷,她似乎已淪為他們的玩物了,不但成為父親的負擔,還得接受他們的屈辱。
她永遠只能當個柔弱無助的千金大小姐,等著別人來解救嗎?
她握緊拳,突然感到一種無能為力的憤怒,她不想當累贅。
眼前可悲的事實是,不會有人來救她,除了自己,她沒有人能倚靠。
持刀的男子突然停下腳步,被她臉上的表情震懾住了,原本像小白兔驚惶的人,突然之間不再發抖了。
「怎麼了?」男人們停止戲笑,看向氣氛與情勢似乎在轉變的中心點。
「她好像不怕了?」
「她想反抗我們?」
「有趣,都已經成為我們的俘虜了,她還能逃到哪里去?」
男人們議論紛紛過後,更加興起想挫挫她傲氣的興致。
伊瑞荷環顧面前這群豺狼,突然微笑起來,絕美的臉上是視死如歸的淒美神情,她退了幾步,在眾目睽睽之下,閉上眼往後墜入身後那片蔚藍的海洋,沒有預警、沒有遲疑,就像她已不再留戀這世上的一切。
男人們愣了幾秒,看著她纖柔的身影消失在甲板上,隨即傳來的是落水的撲通聲。
「她跳海了?」
他們爭先恐後的攀到船沿往下看,只見到幾朵白色的水花,那抹倩影已經被海水吞噬了蹤影。
白人男子冷冷的哼了聲切斷電話,肉票跑了,他無所謂,給伊坤義個教訓也好,他只剩這麼個寶貝女兒,活該他絕子絕孫。
他抽出腰間的槍,朝海面胡亂掃射一番,希望能一舉斃了那個女孩。
在懸崖上,楊旭海摔下望遠鏡,「開火!」吼著的同時,他也不顧一切的縱身跳下懸崖。
弟兄們從槍上的遠視瞄準鏡裏看見伊瑞荷跳下海,再聽到楊旭海的命令,他們不再遲疑,立刻扣下扳機,瞬間槍聲大作,火箭炮重擊停泊在海面上的船隻。
甲板上的男人們驚慌失措,紛紛低頭找掩蔽。
發現攻擊來自岸上時,他們也不幹示弱的架起中長程射擊武器。
「嗯?」男人看見水面下有東西移動,還在疑惑時,一名潛水夫突然躍出水面,手上的十字弓毫不留情的射進他的胸口。
他握著刺穿胸口的箭柄,一臉難以置信,大睜著眼倒進海中,撲通一聲,激起大量水花。
同伴發現他的倒下,驚呼著示警。
「偷襲者!船底有人!」
槍炮聲持續,一群黑衣潛水夫不知何時摸上了船,和甲板上的男人們展開一場激烈混戰。
※※※
冰冷的海水不斷灌進她的口鼻,她沒有辦法呼吸,接觸到海水的傷口劇烈疼痛著,她的肺部因為缺乏空氣彷如火燒。
死亡的滋味竟是如此痛苦,伊瑞荷想著。
她被無處不在的海水嗆得極難受,她強烈的需要空氣,但海水卻沖進她的肺裏,如今死亡對她而言或許會是種解脫吧。
陽光在頭頂上閃耀,但她什麼都看不清楚,她浮不上水面,身子不斷的往下沉,她的腳尖觸不到底,不知道盡頭究竟是什麼,她只想逃離這痛苦的折磨。
終於她的意識逐漸癱瘓,肉體不再那麼疼痛不堪了,伊瑞荷感到死亡冰冷的腳步逼近,再也無法思考,黑暗快速聚攏,遮蔽了一切,她的眼睛似乎再也看不見東西,她的世界失去了所有光彩。
模糊中,似乎有人拉起了她不斷下墜的身子,但她什麼都看不見了。
岸邊,浪濤不斷拍打著,一波波的海浪演奏著大自然最美麗的節奏。
楊旭海一身濕,抱著懷中了無生氣的嬌軀從海裏上岸,他將她放在浪潮拍打不到的沙地上,探查她的鼻息和心跳,壓開她的下顎,低頭將空氣吹進她的嘴裏。
但是渾身冰冷的尹瑞荷沒有反應。
他再度低頭強灌她大量空氣,可是躺在地上的人始終緊閉著雙眼,沒有心跳、沒有呼吸。
他交扣著十指按壓她心臟的位置,不斷替她施行CPR急救,一次又一次,期望她有一丁點的反應,但她整個人是靜止的。
他顫抖著,渾身冰冷,恐懼逐漸加深,不願接受任何一絲會失去她的可能。
「起來!聽到沒有?!」他低吼著,「不准死!我不准你死!」
恐懼悲痛的聲音回蕩在岸邊,他替她吹氣按壓,一次又一次。
「誰說你可以離開我的!我不准你離開我!我不准!不准……」
楊旭海像個瘋子般胡亂咆哮,完全失去以往的冷靜,他甚至荒謬的希望她能聽見他的咒駡。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的體溫降得更低了,他感覺自己的心也要隨著她死去。
「起來啊!你起來!你怎麼可以就這樣走!怎麼可以……」
海水隨著他的動作不斷落下,混合了他滾燙的淚水,滴在她的臉上、身上,但失去意識的她始終毫無所覺。
他不斷按壓著她的心臟,即使手酸也不肯停,只期望能喚醒她,任何方法都好。
「瑞荷!瑞荷……」他幾乎崩潰的伏在她身上痛哭。
許是聽見了他的呼喚,原本靜止不動的人,突然猛地喘息,像是靈魂在瞬間被強拉回肉體。
「咳咳咳……」她劇烈的嗆咳,咳出了下少鹹澀的海水。
「瑞荷……老天……」他顫抖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緩緩睜開眼,疼痛的呼吸著。
「你醒了……你醒來了……」楊旭海轉悲為喜,欣喜若狂的抱著她又親又吻。
從鬼門關前走了一圈回來的伊瑞荷十分虛弱,完全想不起來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了……你……你的眼睛……為什麼這麼紅?」她氣若遊絲的說,「你……哭了?」
「沒什麼……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他哽咽著聲,幾乎不能言語,抱著失而復得的她,他無法克制的顫抖。
她茫然的望著他,似乎怎麼也想不透為什麼。
「痛……我覺得好痛……」她低低呻吟,忍不住皺起眉,完全不明白為何身上處處刺痛。
楊旭海看見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刀傷,既心痛又憤怒。
「我立刻帶你去醫院。」他小心翼翼的抱起她,直奔醫院。
尹瑞荷沒有力氣開口,虛弱的在他懷中昏厥過去,無盡的黑暗擄獲了她全部的意識。
「別怕……不會有事的……別怕……」他低喃著安慰昏過去的她,卻不知道是安慰她居多還是安慰自己的?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3-5-7 00:15:14
第十章
伊瑞荷在醫院住了將近三個月,因為傷口接觸海水引發感染,剛開始幾天她都是渾渾噩噩的度過,伊坤義將她送往美國最好的醫院接受治療,讓專屬的醫護人員小心翼翼的醫治她。
她在海灘昏迷的前一刻還記得楊旭海擔憂的臉孔,醒來卻不見他的蹤影,她用著虛弱的聲音向父親詢問,伊坤義卻冷凝著臉不肯說出他的去向,她問不出答案,半睡半昏迷了過去,昏睡前,她記得父親抑怒的臉帶著抹冷酷。
其後相同的情形不斷重複,父親似乎鐵了心不讓她見他,她不明白為何父親如此痛恨楊旭海,在她的傷勢逐漸康復過程中,她不曾哭泣吵鬧向父親要人,她只是殷切的懇求著,但在希望數度落空後,她不再問起,雖沒有和父親起爭執,但她變得安靜少言,甜美溫柔依舊,可是她像一尊漂亮的搪瓷娃娃,沒有心,靈魂像被禁錮在軀體裏,她不吵不鬧,只是有目的的封閉了自己。
出院後,他們回到伊家在美國的華宅休養,窗外藍天白雲,林木蓊郁,伊瑞荷倚著床頭,膝上放著一本書,有時看累了就瞥望窗外,這是視野最美的一間房,是父親特地為她養傷所準備的。
門口響起了敲門聲,伊坤義端著補藥推門進來。
「瑞荷啊,藥剛剛煎好,快點趁熱喝了。」
「謝謝爸。」她披散長髮斜倚在床上的模樣有種蒼白柔弱的美麗,接過碗,她舀起一口輕啜,微苦的滋味令她想起在瓦拉岬島上,楊旭海養傷的日子,那時候她試嘗他的藥汁,苦得皺起整張臉,而他瘁不及防的低頭吻了她……
她盯著碗裏的深色湯藥,思緒飄到好遠,無法遏止的思念就像這碗藥汁般苦澀難以入喉。
「怎麼了?很苦嗎?我還特地加了很多食材蓋掉苦味的。」看見她的停頓,伊坤義關心的問。
「不……不是的……」收斂起臉上神情,她拿著湯匙舀起接著暍。
「那就好。」伊坤義滿意的點點頭,像想到什麼似的,走出她的視線,再回來時,手上多了幾張照片。
「你要不要看看裏頭有哪個中意的?爸爸幫你引見引見。」
伊瑞荷低頭看見父親攤開在床上那疊男人的照片,心情一沉。
「我沒有興趣,爸爸。」
「為什麼?他們都是不錯的青年才俊啊。」伊坤義口氣熱絡。
「我不喜歡他們。」她的聲音平和卻冷淡。
「你根本都沒看,話別說那麼快。」
「他們都不是我要的。」
「那你喜歡什麼類型的男孩子?我幫你留意。」
伊瑞荷故意忽略他的急切與熱情,「爸很清楚我喜歡的是誰。」
伊坤義臉上的笑容斂去,他踱了幾步瞥望她,像是無奈又沒轍。
「你就不能忘了他嗎?其實外面還是有很多不錯的男人。」
「就算其他人再怎麼好,我還是只要他一個。」她輕柔卻堅定的表明立場。
「你……真是……唉!」伊坤義重重的歎了口氣,他一直努力的想將她的注意力從旭海身上轉移,無奈她就是如此死心眼。
她不語,無意識的望著已見底的空碗,終於再也忍不住心中排山倒海的思念,「我好想他,爸爸,我真的好想他……」她的聲音哽咽,她受盡相思苦的折磨了。
「為什麼你就偏要他不可?他根本就不適合你。」伊坤義生氣的擺手。
「因為我愛他啊……」
「你是存心氣死我。」面對自己的寶貝女兒,伊坤義不舍又無奈,「你看看他連保護你都做不到,居然還讓你受傷。」
「這件事怎能怪他?在爸爸決定從事軍火買賣時,就該有這份體認了不是嗎?」她不慍不火的反問。
「他的責任就是保護你毫髮無傷,但他卻沒做到承諾。」想起他看見女兒渾身是傷的被送進醫院,他就有說不出的心痛。
「但他還是救回了我,救了爸爸。」
「這並不能替他將功折罪。」伊坤義仍嘴硬。
「爸的要求太強人所難了。」她搖搖頭,「誰也無法預料這種事的發生,我不怪任何人,甚至包括爸爸你。」
伊坤義感到一陣心虛,雖然他總是不肯承認。
「你可以選擇未來,不需要天天擔驚受怕。」
「我不怕,而且如果爸爸不允許我和他在一起,他又怎麼能保護我?」
「所以我才極力的要你遠離這個是非圈,嫁給其他有為的青年才俊,他們自會有能力保護你的。」伊坤義積極遊說。
「任何人的保護都比不上他,爸應該比我還清楚這一點,威脅並不會因為我嫁給另一個圈子的人就消失的,因為我永遠都是您的女兒。」
他沉默不語,臉上有著掙扎與痛苦。
「但那畢竟有所不同,和他在一起,吃苦的會是你,絕不等同于他當保鏢時,單純的守護你那般。」他歎息,「你母親走後也曾帶給我很大的打擊,我不希望你也嘗到失去伴侶的那種痛。」
「誰都不能保證誰能長命百歲的。」
「你……真是執迷不悟,爸是為你好才這麼苦口婆心,你怎麼不懂呢?」伊坤義哀聲大歎。
「我不懂的是,爸為什麼就是不肯接受他?為什麼這麼討厭他?」夾在兩個最愛的男人之間,她飽受煎熬與折磨的掉淚,他們劍拔弩張的姿態令她十分痛苦。
伊坤義沒有接腔,望著女兒委屈抹淚的模樣,他忍不住歎氣。
「我並不討厭他……傻女兒。」他的語氣是前所未見的平和與憐惜,複雜的心情表露無疑。
伊瑞荷淚眼迷蒙的看向自己父親,臉上寫滿納悶和不解。
「如果爸不討厭他,那麼究竟是為什麼……」
「旭海是我一手栽培長大的,爸怎麼可能討厭他。」伊坤義苦笑,「相反的,我很看重他,那是你無法理解的。」
「如果爸看重他,為何會反對我們?」她徹頭徹尾的感到迷惑。
他坐上床沿,語重心長的開口,「你是我的女兒,是我的寶貝,旭海則是我事業的得力大將,我早已將他視為自己的義子了,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愛你們,但是我並不希望你們在一起。」
「為什麼?這似乎是最好的結局,並不影響什麼……」
她仍想反駁,但伊坤義阻止了她的發言。
「你太柔弱了,就像溫室裏的花朵,需要人隨時保護著,我對旭海有很高的期望,他的能力和將來不僅止于此……」伊坤義欲言又止的停頓了下,終於瞅視她的直言,「我不希望你拖累他。」
伊瑞荷怔忡著,顯然十分驚訝。「是……是這樣嗎?原來你反對的真正理由是這樣……」她幽幽自問,掩不住打擊與受傷的神情。
他將女兒擁入懷中,憐惜的輕拍,「你和他是不同的,但我疼愛你的心不會變,你永遠都是我最寶貝的女兒。」
「可是……可是……」她揪緊父親的衣襟,不甘心就這麼被判失去資格,「我愛他啊……」
「你可以繼續將他當兄長般看待。」伊坤義理想化的說。
「不可能。」她的回答斬釘截鐵。
「你根本連試都不想試就拒絕……」他簡直拿她沒轍。
「我和他從小一起生活了將近二十年,如果我可以單純將他視為兄長,今天我不會這麼痛苦。」
伊坤義重重的歎了口氣,無可奈何。
「爸爸可不可以試著讓我成長?其實我並沒有你們想像中那麼不堪一擊,是你們過度的保護將我變脆弱的。」
伊坤義看著女兒,她眼中的光彩不同以往,不再像以前那般羞怯無助,自從她經歷這次事件後,她似乎有了些微的轉變,那種堅毅的眼神他也曾在某人身上看過,就是她的母親,即使知道他是個軍火販,身邊處處充滿了危險,她仍是義無反顧的嫁給他,那種熱情與悸動至今仍震撼著他,即使她已過世這麼多年,他卻從沒有忘記過她……
是啊……伊坤義有些自嘲的笑了,他怎麼忘了?愛情本來就會使人失去理智,變得瘋狂,毫無道理可言,也不是可以控制的。
「你和你媽一個樣……」他低低笑了起來。
伊瑞荷眨著不解的大眼。
「固執……自己決定好的事情,旁人就難再改變想法。」他的眼裏有抹陷入回憶的光彩。
「你曾阻止媽愛你嗎?」她像個小女孩般,撒嬌的膩進父親懷中。
「當然有咯,但她脾氣可倔了,說什麼也不肯改變心意。」憶起往事,他刻劃著歲月痕跡的成熟臉龐上泛起了絲絲甜蜜。
「真巧,楊大哥也這麼做過。」她嘟嘴埋怨,怎麼男人的想法都一樣?
「我猜他沒成功是吧?」他無奈的笑了,誰能招架她的執拗?就如同他現在仍勸服不了她一樣。
她勾起唇角,算是默認了。
伊坤義重重的歎了口氣,「說來這事我也得負點責任,若不是我把他送到你身邊,今天也不會有這些麻煩。」
「爸究竟把他送去哪了?」這是她最想知道的,
伊坤義回復了警戒的神色,不吭聲。
她冷凝起臉,繃著表情,「爸就這麼不肯讓我見他嗎?」
「我覺得有必要讓你們分開冷靜一下。」
「不管分開多久,我的心意都不會改變。」她說得很堅定。
「如果我讓他另外娶妻了呢?你要抱著這種想法等他一輩子?」伊坤義殘忍的潑她冷水。
她的臉色倏地蒼白,如被挨了一拳般,豆大的淚珠毫無預警的滾了下來。
「哎……傻女兒……」伊坤義有些手足無措的拍拍她的背,「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已,你就哭成這樣。」
「我光是想像就心痛得沒辦法呼吸了……」她抽噎著,抹不盡不斷滑落的淚水。
「你怎麼會用情這樣深……」他憐惜心疼不已。
「我想他,我好想他……」她掩面哭泣,委屈不已的懇求著,「求你讓我見他,他在哪……」
伊坤義抿著唇,聲音有些僵硬,終於不情不願的吐實,「他在俄勒岡州,我一個朋友的鋸木林場裏。」
「俄勒岡……」伊瑞荷呆了下,沒想到他們竟然相隔美國東西兩岸。「你讓他去那兒做什麼?」
「當然是伐木工人了。」
「為什麼?」她心疼的問,感覺得出來父親的用意是要懲罰他。
「他搶走我的寶貝女兒,還讓你受了傷,所以我讓他去做苦工好好反省一番。」伊坤義悻悻然的道。
對父親賭氣似的報復行為,伊瑞荷發現自己只能無奈的生氣,「讓我見他,我要去找他。」
「爸在這兒陪你還不夠嗎?你身上的傷都還沒好就想亂跑,我在你心中竟然比不上那個臭小子。」他大有引狼入室的悔恨之意。
伊瑞荷立刻討好的攬住父親手臂,螓首依偎著他,「你當然是我最敬愛的爸爸,若我能和楊大哥結婚,將來你也不用煩惱事業該交給誰打理,肥水不落外人田,我們可以一起繼承你的事業,幫你管理你的產業,你也落得輕鬆皆大歡喜不是嗎?」
伊坤義懲罰性的捏捏她的鼻子,「好個皆大歡喜,這麼快就在算計我的遺產了?如意算盤都教你給打盡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抗議他故意的扭曲。
伊坤義放開她站起身,拿起擱在桌上的空婉,轉身往門口走去。
「爸?」她瞅著他的背影喚著,「我們明天就去俄勒岡?」
關上門前,伊坤義微停頓但沒有回頭,「等我心情高興了再說。」
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後,伊瑞荷卻露出了三個月來首次發自內心的微笑。
※※※
參天的林木傲然聳立,陽光大好,天然芬多精撲鼻而來,涼爽的山風迎面吹撫,身處天然美景中,心情的愉悅是加倍的。
磨了一個多星期,最後伊坤義仍是帶她前往俄勒岡州,伊瑞荷雀躍得幾乎壓抑不住滿腔的思念。
位在林中深處的鋸木場終於到了,但管理人卻告訴他們,伐木工人此時全在更深處的森林中工作,伊瑞荷不願在原地等到黃昏,分隔的煎熬令她無法多待一刻,禁不住她軟聲軟語的請求,管理人倒也樂得領他們上山。
遠處傳來鋸木聲此起彼落,他們看見幾名工人揮汗賣力工作著,發現一群陌生的東方人到來,有人好奇的停下手邊工作,管理人走近他們詢問,工人指引新來的東方男子應該是在前方更多工人聚集的工作圈裏。
燦爛的陽光在頭頂上閃耀,黃褐色的木屑飛散,楊旭海頭戴工程安全帽,耳裏塞著耳塞,將裁切過的木頭扛上卡車。
來這邊工作三個月了,起初這群老外瞧不起他這個瘦弱的東方人,因為他們全都是孔武有力身形壯碩的大老粗,體型是一般人的兩倍,相較之下,他精健的身材在他們眼中的確像是病貓子,能力也比不上經年累月在木頭堆中打滾的老手們,在經過他們一番毫不留情的磨練,不過半個月,他的工作量幾乎和他們一樣了,現在也沒有人敢再嘲弄恥笑他是個瘦弱不經風的東方人。
但他仍是沉默的做著沉重的工作,很少與人打交道,就如同那群大老粗也不會無聊的來打探他的身家過往,他像個被下放的犯人,在這圈子中即使低調沉默,大夥卻很難忽略他的存在。
兩輛吉普車開上山,眾人意外的看見大老闆和管理人在這時刻出現,車上還跳下一名粉嫩嬌柔的東方女子,兩條白皙的粉臂上還裹著繃帶,無人不納悶這群人出現的目的。
工頭趨前詢問,聽了後,伸手遙指大概方位。
「老闆,放小姐自己一個人,這樣好嗎?」伊家保鏢在主子身邊低聲問。
「沒關係,她總得學著成長,我不可能一輩子陪在她身邊的。」伊坤義望著女兒纖柔的背影遠去道。
「你真放心讓她一個人?」壯碩的外國男子笑問,他是這間鋸木場的老闆。
伊坤義面對老友的調侃沒有答腔,只是轉頭吩咐手下將他事先準備的頂級酒藏拿出來。
「65年份的紅酒?」胖老外看見他帶來的禮物笑開懷,「還是你上道啊,我的好友。」
伊坤義撇撇嘴,「下次要你親自到臺灣來喝喜酒了。」
「走、走,咱們找個地方好好品嘗這好東西。」胖男子豪爽的拍拍他的肩,哥兒倆般的吆喝著。
引擎呼呼發動,吉普車低吼著揚長而去,一群人像來時那般浩浩蕩蕩的離開了。
伊瑞荷穿過正賣力搬運木頭的工人們,口哨聲此起彼落,戲謔的調侃聲沖著那個像是不慎闖入森林裏的美人而來。
她只能露出靦腆的笑容回應,輕聲詢問,終於在幾名大老粗七嘴八舌的指引下,看見她朝思暮想的人。
第一眼她發現他曬黑了,頭髮長了,肌肉似乎也更加結實,變得又黑又壯,薄薄一層汗水遍佈在他的肌膚上,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不同於以往爾雅斯文的模樣,此刻的他像是古代危險的海盜般,有種狂野的氣質。
楊旭海察覺一道異樣的視線,抬起頭看見她就站在不遠處,沐浴在陽光下,美麗得像是平空出現的幻影,但她身上的繃帶卻是如此真實。
在他還怔愣著時,她已經朝他奔來,用力抱住了他。
「楊大哥……」她的思念傾洩而出,「我好想你……」她在他懷中低語。
他幾乎反應不過來,還未回神,就看見那群老大哥狂吹口哨怪叫的畫面。
楊旭海斂了斂臉上神色,拿下耳塞,果然聽見高高低低的狼嚎聲,他牽起她的手,拉著她往森林更深處走去,避開了所有人的耳目。
風吹著,他在幽靜的林裏終於停下,壓抑著激動的情緒轉身看她。
「楊……」她微張開嘴,但他阻止了她的發言。
「讓我好好看看你。」他將她左瞧右看,她復原得很好,最後一次看到她時,她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蒼白而渾身是傷,緊閉著雙眼失去意識,醫護人員努力的搶救她,而他被隨後趕來醫院的伊坤義給趕出病房,弟兄們架著他,將他押送至俄勒岡州的木材場,然後他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了。
捧著她的臉,他睽違許久的貪看著,努力要證明她完好無缺的站在他面前,仍是活生生的,富有朝氣的,不是死氣沉沉的。
伊瑞荷撲進他懷中,似乎要用力抱著他才能確定他是真實的存在。
「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她訴不盡苦澀的思念,或許永遠偎在他懷中才能讓她心安。
他擁抱的手遲疑了下,情感終究是戰勝了理智,他再也無法壓抑的緊緊回抱她。
「我也是,我每天都想見你,擔心你是否平安,是否復原了……」他沙啞的低語,這三個月來,他的日子並不好過。
「爸爸太過分了。」她心疼他的受累。
他微僵,像想到什麼似的,拉下她的手臂,微微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怎麼……」她感覺到他的壓抑與冷淡,心慌且不解。
「這兒不是小姐該來的地方。」
她一震,聽見他疏離的稱謂,和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不安到極點。
「我是來找你的啊,我要你和我回去。」
「我已經沒有資格再守護你。」
「你若沒有,還有誰可以?」她想接近他,但他卻避開了。
「那我就守護你直到出嫁為止。」他逼自己開口。
伊瑞荷搖晃了下,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她顫抖著唇,難以置信的仰頭瞅視他。
「你……你不要我了?」
他痛苦的撇開視線,「我要不起。」
「為什麼要這樣說?」她猛搖頭,「我愛你啊……」
「阿傑死了,曾經幫助過我們的麥道爾夫婦也死了,你若繼續和我在一起,類似的情況就會不斷上演,你真的能承受得了這樣的打擊嗎?」他不得不殘忍的提醒她無情的現實。
「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她的聲音呆板,故作堅強的表面下正隱忍著所有情緒,「如果和你在一起就得承受這些,我會試著去面對它……」
淚水控制不住的滑落臉龐,她嗚咽著反手抹去,想起善良的麥道爾夫婦和總是帶著一臉靦腆笑容的阿傑,她就不禁悲從中來,滿心的愧疚與罪惡感啃噬著她。
「我知道我得試著去習慣這些事,可是現在……可不可以讓我哭一會兒……只是一會兒……」她抽泣著,努力想克制這份悲傷。
楊旭海心疼的望著她,忍不住拉起身上T恤替她抹去淚水。
「別忍了,想哭就哭吧。」
他溫柔的勸語有如特赦一般,她再也忍不住的撲進他懷中放聲大哭。
「不要……趕我走……不要把我趕離你身邊……」她哽咽著哭泣,「我愛你……我只要你一個……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你這笨蛋。」他只能無奈的擁緊他,低頭親吻她如雲的發絲,「你永遠都學不會後悔嗎?」
「不會、不會……」她急切的喊著,要證明自己的心意,「離開你才是讓我後悔的決定。」
他投降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無法欺騙自己的情感,他要她,他不想就這麼放手。
「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我用生命發誓,絕不再讓你受傷害……」他低啞著嗓音承諾。
伊瑞荷抱著此生最愛的男子,眼淚掉得更凶了,若想永保兩個她最愛的男人和她自己能長命百歲不死於非命,只好在往後的日子努力說服他們轉換跑道或收山了,也許得花費好一番功夫,但她不會在此刻告訴他她這決定,或許等有了孩子,他們就會漸漸改變想法了……她微微紅了臉……
楊旭海替她抹著淚水,結果卻弄花了她的臉,白淨的臉蛋多了兩條灰色污痕,模樣有些滑稽,他只好抓起衣服擦淨她臉上的髒汙。
兩人甜蜜的相視而笑……
紅發的外國女孩看見這濃情蜜意的一幕有些驚訝,卻沒有太大意外,她感覺得出他心中似乎早已有人,但沒有想到預感成真,他心中的那個人出現在現實生活中了。
楊旭海敏銳的察覺到第三者入侵這方天地,他抬起頭看見了她。
女孩大方的走近兩人,臉上帶著笑與打量,眼睛直盯著他懷中嬌小美麗的東方女孩。
「我來找你的,他們說你在這,但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她露出自作多情的苦笑。
伊瑞荷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女性的直覺教她全身充滿了危機感。
「你知道像他這樣沉默寡言的東方男子是很有魅力的。」女孩自嘲的看著她道,聳了聳肩,她很快接受了事實,「我不會和你搶他的,他心中從來就沒有我的存在。」
伊瑞荷想說些什麼,眼前這女孩看來似乎失戀了,但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快滾回臺灣去吧,笨蛋!」
最後一句話她很明顯是對楊旭海說的,瀟灑的甩了甩手,她沒有回頭的離開了。
她走後,伊瑞荷抑不住微酸的醋意追問:「她是誰?」
「木材場老闆的女兒。」楊旭海苦笑了下,自從他來了後,她就不斷找機會朝他示好,他只能來個相應不理、視而不見以對,今天她終於真正死了心。
「為什麼你到哪都有豔遇?」她嫉妒的說,到哪都有覬覦他的女人,都有女人不斷的對他示好,讓她一點都放心大意不得。
「我沒有接受她。」他為自己辯解,「我的心中除了你沒有其他人了。」
「你還是快點和我回去吧。」她不禁噘起嘴。
「老闆會答應嗎?」
「我父親早已軟化態度,這次就是他帶我來的。」她笑道。
他沉默的頓了頓,緩緩勾起微笑,「你有沒有注意到一件事?」
「什麼?」
「我從來沒說過我愛你。」
伊瑞荷呆住,腦中開始回憶,然後震驚又備受打擊的發現他說的是真的,向來都是她主動示愛,而他被動接受,如此而已。
她驚愕的望著他,突然發現自己腦筋空白成一片,蠕動著唇,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你……難道你根本就不愛……」
楊旭海捧起她的臉蛋,認真而虔誠的開口,「我愛你。」
她的心情猶如洗了場三溫暖般,幾乎承受不住這種被甩下拋上的變化。
「我們還是回臺灣吧,愈早愈好。」她瞪眼說道,這裏還有個愛慕他的女人,真是讓人放心不得。
壓下他的俊臉,她霸道的吻上他,佔有欲十足。
他輕輕的笑了,樂於順從,沒有任何反抗的接受了她的主動。
【全書完】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3-5-7 00:15:34
後記
林鈺樺
最近這一陣子似乎和狗兒犯沖,不管走到哪兒都會心驚膽戰的發現黑暗的角落裏,有一雙虎視眈眈的眼睛,正盯著我家那只神經很大條的笨狗,在一場狗咬狗一嘴毛的惡鬥上演前,我這個苦命的主人就得先沖出來擋在面前替它趕跑那群惡煞。
不是都說忠犬護主的嗎?為什麼時代變了,連狗與人的關係都變了,變成忠主護狗,真是沒天理啊,偶爾我也想嘗嘗那種被忠犬搭救的傳奇故事嘛。
最慘的一次是,為了從某只哈士奇的口中救回慘遭狗吻的約克夏,我被惡犬咬到兩腿傷,血流如注,差點去醫院掛急診,天知道那只約克夏還是迷途的流浪狗,暫住我家等待善心人士認養的,沒想到在某晚牽兩隻狗出門散步時,竟無端飛來橫禍。
生平第一次上門找狗主人理論,在見識到人性之惡劣無禮後,又驚又怒的我,當場繃斷了理智與風度的那根弦,大聲爭論了起來,罵到他們哭爹喊娘、跪地求饒之後……咳咳!是對方早知理虧,終於肯老老實實道歉之後,我就很沒用的軟化了下來,氣焰全消,吃軟不吃硬的性格表露無遺,唉,真是沒骨氣的傢伙。
雖然沒再追究了,但是偶爾瞥見腿上的疤時,還是忍不住覺得一陣悶。
反觀家中的貓女兒,我不用像保護狗兒子一樣的守著它,反而還要防著它去欺負外頭的貓,因為它的噸位和瘦弱的流浪貓比起來挺龐大的,難怪每次都看見它得意的晃著肥胖身軀在自家周圍劃地盤,懶洋洋的躺在地上打滾。
其實本人說的話,十句中有九句是廢話,還有一句是笑話,平時喳呼到令朋友犯耳鳴的人,不知為何,寫起稿來特別拘束,嗯咳……某些鏡頭不算啦。
打結的腦袋有些缺氧,盯著螢幕的目光逐漸呆滯,沒多久就是腦袋敲螢幕的聲音傳來。
叩!叩!(也許無意間把腦子敲壞了也不一定,呵呵……)
當然有時候也會不小心敲到桌子,或者跌下椅子,然後身體很自動自發的往床上摸去,像個視障者般伸長手臂,直到腦袋撞上了枕頭山,完全昏死過去為止。
上述情況不分季節、不分時間皆會發作,尤其前陣子的病情更是猛烈,嚴重拖累稿子的進度,故事似乎也跟著愈寫愈嚴肅了,真是糟糕呀。
夏天的腳步近了,為避免成為病媒蚊滋長的幫兇,本人的信箱決定租用二OO四年底,呵呵……還請各位讀者見諒了。
目前來信仍可寄至600嘉義郵局信箱377號。
停用信箱的消息,我會在以後的每一本書後記做提醒,直到二OO四年底。
也希望下本書能早日和各位見面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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