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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歐陽青 -【爺闖關山(逍遙三師兄之一)】《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3-5-10 00:51:06     標題: 歐陽青 -【爺闖關山(逍遙三師兄之一)】《全文完》

歐陽青 - 爺闖關山(逍遙三師兄之一)

人家說「知女莫若母」,  
她娘老早就看出她是當奴才的料,  
才會一再的告誡她為奴之道是什麼,  
她可是背得滾瓜爛熟呢!  
為奴之道就是──  
主子餓了,她就要趕緊去張羅吃的;  
為奴之道就是──  
主子累了,她就要趕緊幫他抓抓龍,再伺候他上床睡覺;  
為奴之道就是──  
主子被逼著服毒時,她就要搶過來一口吃了它,  
並說:好好吃喔!  
為奴之道就是……(Shut  up!)  
喂、喂、喂!人家她都還沒背完為奴守則九百九十九條,  
她那個散漫、少根筋又不正經的主子竟然叫她閉嘴……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3-5-10 00:51:49

楔子

     為奴之道就是------(Shut  up!)

  喂、喂、喂!人家她還沒背完為奴守則九百九十九條,她那個散漫、少根筋又不正經的主子竟然叫她閉嘴,還告訴她,為奴之道就是——別一天到晚在主子耳邊啐啐念的,他都快要花轟啦!

  嗚嗚嗚------難道對主子太好也是一種錯誤!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3-5-10 00:52:24

第一章

      窮苦人家的女兒免不了被賣的宿命。

  假若命好,跟的是有錢的主子,即使為奴為婢,也比跟著苦命的娘過苦日子好;假若命不好,碰上刻薄的主子,那就看著辦吧!

  通往城外的官道上,一輛外表平實無奇的馬車由東向西緩緩駛來。追著馬車跑、身上還背著一塊『賣身葬母』的木牌的小人兒,抬起一雙明亮得過分的大眼睛,匆匆瞧了一眼,連忙撲上前去……

  晤!好疼!

  「好心的大爺,求求你……咳、咳……」馬揚起蹄,害得小人兒吃進一大口灰塵,咳去了接下來的話。

  「疾風,乖。」馬車上的人安撫這匹叫做疾風的馬,探出來的臉龐出乎意料的年輕。

  「賣身葬母喔!」他瞄了眼小人兒身上的木牌。

  「是啊!」小人兒忙不迭地點頭,「這位好心的大爺,請您發發慈悲,好……」

  「你這塊牌子好眼熟。」打從城裏出來,一路上都看見這種牌子,粗劣的木材、相同的筆跡……嗯,大概是鄉下私塾落第夫子的劣作。

  「這附近誰家死了人,孔秀才都寫這牌子來賣,我還是向街坊鄰居借了不少錢,才買到這牌子的。」不容易啊!

  「要這牌子做什麼?」還把它當寶咧!

  「咦?上頭不是寫了嗎?賣身葬母啊!」當朝貧富懸殊,窮苦人家是以賣女兒維生,但看這小子,個頭小、臉蛋小、小手小腳的,再怎麼樣也不該是他來賣吧?誰舍得使喚這麼小的孩子?

  「你別開玩笑了,還是快回家去吧。」

  「你是今天第七十三個拒絕我的人了。」

  這麼多?

  「呃,瞧你跪了一天,是很可憐。」

  「若再加上昨天、前天和大前天,那就是第二百一十六個人了。」小人兒自顧自地說。

  耶?這麼不幸!

  「這個……你的確引起我的同情心了。」

小人兒聳聳肩,「沒關係,我知道現在世道不好,沒遇上有慈悲心的爺,也隻能算我自己倒黴,命不好嘛!」

  「唉!我又沒說不理你,罷了!」馬車上的人丟下一綻銀子,“喏!這該夠了吧。

  「給我的?」小人兒大吃一驚,這銀子真的假的?能用嗎?

  「嗯,給你的。」馬車上的人『駕!』 的一聲,催促馬兒啟程。小人兒緊緊握著銀子,然後把它放在唇邊咬了下,喝!還真硬哪!可見是真的了。小人兒轉身想向恩人道謝……

  咦?人呢?馬車跑得飛快。

  「大爺!好心的大爺!你不能丟下我啊!」

  小人兒拚了命地追上去,還是那一招,撲倒在馬車前,疾風揚起蹄,漫天的沙塵又噴了小人兒滿頭滿臉。

  「又怎麼了啊?」馬車上的人翻了翻白眼,神情頗為無奈。

  「這……這銀子……」小人兒咳了幾聲,把沙子吐出來。

  馬車上的人不耐地開口道:「怎麼樣?別告訴我你以前沒看過銀子。」

  「就是沒看過啊!不過,這不是我要說的,我…..」

  「你怎麼樣呢?」他的口氣更加不耐。

  「我賣身葬母。」

  「嗯,我知道。」廢話!

  「所以,我已經賣了!」小人兒急得跳腳。

  要他讚美他嗎?

  「是很偉大。」馬車上的人率性地拿起皮囊,準備喝水。

  「我賣給你了啊!」小人兒皺眉,主子都這麼笨嗎?

  「噗!」的一聲,他被水嗆了下。

  「等等!」

  「你給我銀子,所以,我已經被你買下了。」小人兒不理會他,徑自說道。娘,我這算不算是為自己找了一個有錢的主子?

  「等等,我是給你銀子沒錯,不過那不叫買。」

  「那是什麼?」小人兒拚命地舉高握著銀子的小手。

  「施舍。」

小人兒一聽,生氣地把手一揚,那銀子不偏不倚地擲向馬車上的人,被他接個正著。

  「我娘說,就算我們再窮,也不可以接受別人的施舍,我不要你的銀子了。」

  男人好看的臉,兩道劍眉挑了挑。「你需要錢,我就給你錢,這樣也不好?」

  「當然不好。」小人兒很有骨氣地叫道。

  「那買你就可以?」

  「沒錯。」

  真是奇怪,不過也很有趣。

  「算了,我風十雨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像你這麼怪異的小子,為了不讓你再茶毒下一個過路人,我就買下你了。」

  「耶!」小人兒歡呼了聲。

  「雖然我不知道自己買下一個男童做什麼?」男人抬眼望向天空,喃喃自語,一隻烏鴉正好飛過,煩哪!

  「上馬車吧!」

  「哦!」小人兒努力地爬上比一般馬車略高的車桿,敬畏地瞧瞧主子。長長的風眼、挺鼻薄唇,那似有若無的書卷氣,讓她看得呆了。

  「怎麼?瞧我長得美?」風十雨輕笑。

  「爺當然是全天下最英俊的男人。」小人兒說得理所當然。

  嗬、嗬!挺會拍馬尼的嘛!

  風十雨再次催促疾風上路,一邊不經意地問:「你是瞧過幾個男人?怎麼知道我是美是醜?」

  「娘說,只要是主子說的話都是對的。」

  「我說了什麼嗎?」男人一頭露水。

  「你說你長得美啊!」小人兒一本正經地道。

  「噗!」敢情他風十雨買了個傻兒?

  「罷了,我懶的跟你說。」

  「爺,這條路不對。」小人兒叫道。

  「不會錯的,我已經問過路了。」風十雨正想好好地跟他解釋,一偏過頭就對上小人兒泫然欲泣的臉。

  「爺,你買下我,當然沒有我說話的餘地,可是你還有件事沒做呢!」提醒主人應該不算大逆不道吧?

  「有嗎?」小人兒圓圓的大眼睛,其實還滿漂亮的。

  「我娘還沒下葬呢!」

哦!真是煩哪!

  瞧他為自己惹來什麼樣的麻煩?!

*****

  雖是草草下葬,卻也簡潔肅穆,說肅穆也不是很恰當,因為或許是見過太多生離死別,小人兒的一家人對喪禮很是冷淡。

  小人兒抹去淚水,堅強地挺直背脊。「好了,從今以後我倪小淨就是爺的人了,爺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絕不會有半句廢話。」

  風十雨又開始頭痛了,一路走來,發現這小子的個性十足認真固執,和他的性子實在有些出人。

  「嘿、嘿!我也沒收過賣身的人,我們就湊和湊和吧!」

  兩人進人客棧。

  終於有熱騰騰的水可以洗澡,有張床可以好好的睡覺!

  「小淨,幫我刷背。」

  「爺……」倪小淨的聲音抖得像風中的落葉。「你真的要我替你刷背?」

  「有什麼不對嗎?」風十雨褪下上衣的精壯身子,是年輕而美麗的剛硬線條。

  「沒、沒有。」為奴之道就是不可以駁斥主子的命令。

  倪小淨做了幾次深呼吸,咬咬牙,拿起刷子,拚了!

  只要不去瞄到不該看的地方,就會沒事吧?

  「嗯,有人侍候果然舒服多了。」

  洗完澡,風十雨起身,僅在腰間圍一條毛巾。

  「喏,水還是熱的,別浪費,換你去洗。」

  「呢……這這這……」

  「別這啊、那的,快去洗啦!我先上床睡了,待會你自己來吧!」

  為了節省突然多出一個人的旅費,風十雨隻要了一個房間。

  這個……倪小淨手絞著衣角,猶豫不已。

  「還在那兒磨蹭什麼?水都要涼了。」風十雨臨上床前再次叮嚀。

  倪小淨咬咬牙,拚了!『唰!』的一聲,脫下那身破舊的衣衫,月朦朧,夜也朦朧,連那小小起伏的曲線也是朦朧的。

  約莫半盞茶的時間,一陣碎碎聲響,讓快要人睡的風十雨不耐地睜開一隻眼。

  「快上床啊!還愣在那兒做什麼?」

  「我……睡地上。」倪小淨嚅囁地說。

  「拜托.天氣多冷哪!睡地上?哼!恐怕明天就多了一個病人。」

  「我…身子很強壯的,很少生病。」倪小淨連忙辯解。

  「噴!真煩。叫你睡床上你就睡床上,怎麼這麼羅嗦?」風十雨一把揪住她,直接丟上床,自己則翻過身,呼呼大睡去了。

  嗚!娘,為奴之道是不是連這個也不能反對啊?

  半夜,風十雨翻過身,摸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他略感奇怪,但柔軟小巧的東西摸起來很舒服,摸著摸著,他不由得摸上癮了。

  什麼東西啊?

  他白天才去過武則宮在山西城裏的分部,順道解決了一些小麻煩,還出手教訓了幾位江湖人,累得很哪!

  可是再累,也不至於讓小貓小狗近身了,還睡得這麼沉吧?

  隱隱約約,耳畔還聽到一些聲音,極細微的聲音。

  「為奴之道,為奴之道……嗚!娘……到底什麼才是為奴之道啊?」

  喝!風十雨完全醒了,眼一睜開,就對上一張洗去灰塵,看起來十分清秀的小臉。

  「你……啊……不是,你……你怎麼……」他呆了半晌。

  有胸部!

  風十雨連忙縮手,那軟綿綿的東西不是貓也不是狗,而是她……她、她……的胸部?

  「爺怎麼說,小淨就怎麼做。」倪小淨咬著牙,拚了命也要遵守為奴之道。娘說的,像他們這種窮苦人家,唯有找個好主子,才有幸福美滿的人生。

  「這個……」他的頭好痛啊!

  「爺?」她眨眨眼,那模樣好稚嫩,看起來就像個娃娃。

  「你怎麼了?」

  「你為什麼沒說你是女的?」他氣急敗壞地吼道。

  「因為爺沒問。」她回答得理所當然。

  「這……那我叫你幫我擦背時,你為什麼不說?」教女人看光他的身子不是第一次,但是,讓一個這麼小的女孩看到……他不禁臉紅了。

  「主子說的話不能不從。」

  天啊!他沒這麼可怕吧!這誤會太大了。

  「那……」怎麼辦?

  「爺是不是不要我?」倪小淨大大的眼睛開始凝聚淚水。

  「不是啦!」 風十雨歎了口氣,眼睛突然一亮,「你看起來這麼小,應該還不滿十歲吧?這樣一來,即使我們看光彼此,就當是長輩和孩子的關係,沒事、沒事。」

  嘿、嘿!他的腦子還算靈光。

  「我十四了。」尋常女孩都已經嫁人,說不定都有小孩了。

  「啊?」這樣啊!沒關係!「我二十八了,整整大你一倍,所以應該沒關係的,就當我是你爹好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爹沒這麼年輕。」倪小淨的眼睛眨呀眨的。

  「那就當叔叔。」他不容質疑地做下結論。就這麼決定,他就當她的叔叔吧!免得將來傳出去,有礙他那微薄的名聲哪!

  唉!沒想到他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個侄女。

  「爺,我們將來就住在這兒?」

  糾正過她好幾次,叫她別老是叫他爺,把他叫得都老了,但是,她就是不予理會,而他也只好由她去了,反正是個孩子嘛!

  此刻,他瞧了一眼自己的破木屋,涼涼地說:「別小看這屋子,它已經有上百年的曆史了,開、關門時小心點,別把它震垮了。」

  念及她初來乍到,風十雨還很好心地示範如何小心地開門,讓她感動極了。

  嗚……倪小淨在心裏向豪華宅院道別。

  「爺,我來幫你。」她自告奮勇地要幫他從馬車上拿下東西。

  「不必了,車上都是一些必備品,我自己來……」

  才說完,風十雨就看見倪小淨迅速地背起一大袋米,放進屋裏。

  「沒事,我的力氣很大的。」

  倪小淨又輕輕鬆鬆地將柴火扛上肩。

  「沒事、沒事,我在家裏也常做這些事。」

  倪小淨雙手一抓,兩大袋的書迅速地堆放在書房的角落。

  「這點事難不倒我的,只不過這書這麼多,要幾個人才看得完哪?」她不禁咋舌。

  風十雨震驚不已,他衝到她面前,摸摸她的手骨、捏捏她的手腕,再搓搓她的腿。

  「爺,還有什麼東西要搬呢?嘿、嘿!我剛剛瞧了屋內一眼,好像不像我原先想的那麼不堪,真不好意思,我差點誤會爺了,原來爺還是挺有錢的…」被主子這麼揉來捏去的,她不知所措地隨便找話。

  「……天生的神力女!」

  真是不可思議,這麼小的身子骨,竟然有練武的絕佳資質,風十雨再三確認,沒錯!

  「神力?不、不,我娘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沒有叫苦的權利,該練該搬的,統統不許偷懶。」

  嗯,他跟著她到過倪家,那是個只靠在市集裏賣豆腐養活一家八口的貧窮人家。小淨排行老大,又是唯一的女兒,在負擔家計的娘親因病過世後,她爹只好讓她賣身為奴,這樣的環境,讓她擁有一身蠻力不足為奇。

  只不過,她是那麼的小。

  「爺。」有什麼不對嗎?倪小淨不解。

  風十雨先是歎息,而後蹙起眉,思索半晌才開口,「從明天起,你跟著我練武吧!」

  他還以為這輩子不會遇到這種秉賦優異的人了,既是女子,又擁有天生神力,還要是他看得上眼的人,老天,他實在太佩服他師父了,真是神機妙算,他注定要將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絕世武功傳給他的小奴。

  「練武?什麼是練武?」倪小淨不解。

  「你不知道什麼是練武?」

  「不知道很奇怪嗎?」那是什麼東西?可以賺錢嗎?

  「是不奇怪。」風十雨轉念又想,她又不是江湖人。

  「練武要做什麼?」倪小淨又問。

  「打壞人吧!」他隨口應道。

  倪小淨哦了聲,「爺要我練,我就練。」

  這一聽,風十雨不免有氣。「自己的意思呢?到底想不想練?」

  「爺的意思……」

  「你別管我說什麼,你自己的意思比較重要。」

  「可是爺的意思,也就是小淨的意思。」嗚!發怒的爺好可怕,不過,該堅持的一定要堅持,她可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小奴。

  「拜托,這是誰教你的?」他師父對他們師兄弟再嚴格,也沒讓他們服從得這麼徹底,她這麼一個小女孩,哪來這麼死忠的想法?

  「我娘。」

  「天哪!怎麼有人希望自己的孩子為人奴僕?」

  「爺要我練,我就練。」

  風十雨開始頭痛了,教吧、教吧!反正她都這麼說了,他的良心就稍稍被狗吃了吧!從這一天起,倪小淨的生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首先,她終於弄明白她的主子是何許人也,就是江湖上名聲響亮的美顏公子……風十雨。

  他在逍遙門主關門七弟子中排行首位,爽朗、貌美,性情卻懶散,喜歡研讀醫書甚於練武,然而醫術卻遠比劍術差;喜歡打抱不平卻避居山林,是個隨遇而安的人。

  她這個主子不擅營生,缺錢就到鎮上走走替村民看病,但大多是義診,兩手空空的回來是家常便飯,

  這……搞屁啊!自從她被他用一綻銀子買下後,就沒看他有錢過。

  她還以為她找到一個有錢的主子咧!結果……唉!

  無妨、無妨,為奴之道就是永遠站在主子這一邊,然後適時地幫主子拿回應有的報酬。

  就像現在,又有一個人想來免費地抓藥了,主子就是心腸太好,也不想想自己種藥草累得死去活來,別人隨便滴幾滴眼淚就讓他們白白地帶走。

  搞屁啊!

  她一雙大眼死命地瞪,非得瞪得那人羞愧不可。

  「呀…我還是出一點錢,意思意思好了。」

  真可怕,小小年紀的女孩,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眼神?好嚇人啊!

  倪小淨無聲地哼了下。

  風十而合上藥簿,不用回頭就可以猜到倪小淨臉上的表情,他笑說:「我說小淨啊!你有閑工夫在那裏瞪人,倒不如幫我把藥材收一收,時間差不多了,該回家啦!」

  「爺,哪還剩下什麼藥材,全都教你送光啦!」

  對喔!

  「那我們就回家吧!」

  抱怨歸抱怨,倪小淨還是主動地背起沉重的藥籃子,這段日子裏,她吃得飽,又習逍遙門的正宗氣功,身子豐盈了不少,也逐漸有了少女的甜美氣息,只不過她賣身為奴的觀念也是根深蒂固得很。

  兩人緩緩並肩而行,倪小淨納悶地偷瞧主子,就算見識再淺薄,也可以從旁人的眼光得知。她的主子長得真的很好看,又有名氣,雖然他自稱醫術不及五師弟,劍術不及七師弟,氣功不及三師弟,但他的武功及醫術也絕非泛泛,為什麼一個人住在山裏呢?

  而且,自從她練武之後,主子更懶了,他甚至連打坐調息都省了,再這樣下去怎麼行?

  「你一直看我做什麼?」風十雨察覺到她若有所思的眸光。

  「爺,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

  「哈!還是被你發現了。」他悄悄打了個阿欠。

  「我們就住在一個小木屋裏,要不知道隔壁房間的動靜還真難。」

  「那是因為我的小淨兒的武功又強了一些些。」

  少來!爺哄人的把戲就這麼多了。

  「爺,沒事不要看書看得這麼晚,那些書又不會跑掉,白天再看不就得了?」風十雨隻是輕笑,「下回我會小聲點,盡量不要吵到你。」

  「不是這個問題。」倪小淨臉紅了。

  「哈、哈!我明白,小淨兒是擔心我的身體吧?」有這麼貼心的小奴,風十雨有些感動哩!

  「沒錯,爺的風寒好了沒?」

  「我何時染上風寒?」他抵死不承認。

  「早上那聲咳嗽是誰啊?」她瞪了他一眼。

  「我也不知道。」他完全撇清。

  倪小淨板起俏臉,「爺,你若再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我就真的會不高興?已經這麼大的人了,一做起事就卯足了勁去做,也不管自己的身子受不受得了,研讀醫術真的這麼重要,重要到連命都可以不要了…」

  「有這麼嚴重嗎?」他不禁莞爾。

  「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狀況,就跟你說了不用擔心沒有米糧,錢的事我會想辦法,你卻偏偏要來鎮上看診,錢沒賺到,反而累著了自己……」

  「我有這麼虛弱嗎?」好嘛!他承認她說的都是事實,但想想實在很好笑,他是比她大上十四歲的男人耶!怎麼在她面前愈來愈沒份量了?

  「這麼做不值得啦!下次缺錢時,我來想辦法。」倪小淨拍拍胸脯說。

  「你有什麼辦法?」他笑問。

  「總會有的。」倏地,一道淩厲的劍光直劈而來,風十雨閃得極快,順便也將還想發表高論的倪小淨拉到一旁。真是夠了,她簡直比他師父還羅嗦,他當年的直覺果然沒錯,這小女子有夠麻煩的。

  「風十雨,你受死吧!看招!」

  鳳眼斜睨,風十雨還沒應聲,倪小淨就閃身而出。

  「爺,你別動,我來就行了。」

  有沒有搞錯啊?竟然是讓她來保護他。

  風十雨翻翻白眼,走到一旁坐下觀戰,他對倪小淨的身手有信心,所以,他一點也不著急。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當年帶回來的小女孩也長得這麼大了,都可以保護他了,唉!真是歲月不饒人哪!

  「爺。」倪小淨滿頭大汗地走來。

  風十雨回過神來,「嗄!這麼快。」他從懷中掏出白絹,就像每每她練武過後,他替她拭去滿頭汗水一樣。

  「這人的武功招式很奇怪,但是不難打發。」她會覺得奇怪是因為她只熟悉逍遙門的武功,至於對方不難打發,是因為她本身就是個練武奇才。風十雨有趣地笑笑,「真厲害,我的小淨兒愈來愈強,以後我就輕鬆了。」

  「爺還是得練武。」她下定決心每天都要盯著他練。

  「不用了,反正有你在,而且我也老了。」

  半假半真的玩笑話,讓倪小淨嚴肅的小臉有些困惑,她停下腳步,瞧著風十雨俊美一如當年的臉龐。

  「不,爺一點也不老。」

  「我大你十四歲。」他根本不在乎年紀,思緒飄遠,懶散的性情在此刻發揮到極限,懶得去想是誰要殺他、懶得去想他們的目的、懶得去想下一步要怎麼走。

  這也是他的小淨兒可愛的地方,她永遠也不會問那些不相關的事,只是盡全力保護他。

  倪小淨凝望著他,「不!爺一點也不老,爺是小淨見過最美的男人。」

  他嗬嗬笑了起來,「對男人不可以這麼說。」

  「小淨真的這麼認為嘛!」何況隻是大十四歲,現在他三十一,她十七,已經不再是大上一倍了。

  「你還是認為你娘的為奴之道是對的嗎?」

  「對小淨而言,是的。」她抿唇道。

  「唉!這些年我教你的全白費了。」他搖搖頭。

  「小淨會永遠保護爺。」

  「嗬、嗬!真是窩心。」

  「小淨是認真的。」

  「好、好、好,等你再長大一點,我容許你後悔。」

  風十雨說得認真,倪小淨卻在心裏反駁,她說了要保護爺就是要保護爺,要不然懶散的爺沒有她,將來的日子怎麼過?

  反正,她已經在心裏做下決定了。

  這年,她十七歲。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3-5-10 00:52:55

第二章

      「嗯,不錯、不錯,真的很不錯,如果劍尖能再有力些就更完美了。」初秋的午後,一個男性嗓音不急不徐的揚起。

  「這樣嗎?」揮汗如雨的少女收劍,再刺上前。

  「沒錯,就是這樣。」

  「爺,如果這樣呢?」少女使得順,變換另一種劍法。

  「很好啊!」間歇傳來幾個嗬欠。

  「爺,這些劍招我都學會啦!」

  「是啊!看看是誰教出來的徒弟嘛!」

  風十雨懶懶地倚向樹於,這種天氣,最好是待在房裏睡覺,誰知道他這個小奴好學不倦,硬是把他拉到林子練武。

  嗬!他會練才怪。有她這麼好的功夫在,他還練什麼?

  人在江湖,難得胡塗啊!

  「爺。」倪小淨臭著一張臉上前。「我說這些劍招我全學會了,還有哪些該學的,快來吧!」

  喝!又生氣啦?!看來他得小心點。

  風十雨挺起背脊,搔搔頭想了下。「沒有吧!小淨,我教你怎麼看醫書可好?」

  「不好。」  倪小淨帥氣地抹去額上的汗珠。

  他一臉的受傷,「為什麼不好?學醫不錯啊!像我這樣…」

  「像你這樣傻傻地替人看病,不收錢也不拿糧的,幹嘛?這種大好人我可做不來。」他們兩人之間,只要有一個是好人就夠了。

  「也不一定要行醫,若是你不習醫,那我師父傳給我這身醫術不就要失傳了?」風十雨討好地說。

  「等爺傳給自己的徒弟吧!」

  聞言,風十雨十分納悶,他何時說要收徒弟了?不管了,他懶得動腦筋去想。

  他從懷中掏出一顆芳香四溢的藥丸,「給你。」

  「哦!」倪小淨也不問,直接放人口中嚼碎吞下。

  「你就這麼信任我?」三年來,她這性子倒是一點也沒變。

  「爺要我做的事,一定有理由。」

  風十雨挑挑眉,算是對她無條件的信任沒轍。「這是我最近開爐煉製的藥丸,主治內傷,也可以保身,因為煉製的藥材都是尋常草藥,效果到底有多大,我自己也沒把握,反正沒傷補身吧!」

  倪小淨早已習慣他隨性的個性。「多煉一點傷藥放在身邊也好。」

  「你不反對?」風十雨早就想這麼做了,一方面可以研究一些醫書上的記載,另一方面可以名正言順地待在煉丹房裏。

  「我就算反對也沒用,爺每天晚上還不是待在煉丹房裏,小心翼翼地守著爐火?」

  倪小淨瞧他歡喜地笑開了,心中猛的一動,為了不讓他察覺出來,她沒好氣地接著說:「反正以爺懶散的程度,說不定哪天真的會用上這藥丸,所以,爺有空時還是多煉些放著。」

  「小淨!」實在有夠傷人的。

  倪小淨才不理他,轉身返回木屋,練武過後總是滿身大汗,她習慣用濕毛巾淨身,再準備升火燒飯。

  「唉!我的武功沒這麼差吧?」他自言自語道。

  風十雨支著下巴,懶洋洋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收了這個小奴真是不錯,而唯一不好的就是她的個性太正經了,正經到讓他頭痛的地步。

  身為女人,擁有一身的好武功畢竟不是好事,前些日子她跟著他到鎮上行醫,她清秀可人的俏模樣,吸引不少年輕小夥子詢問她是否已有婚配,看來他是該好好的替她物色未來夫婿的人選了。

  唉!真是麻煩。擁有一身的好武功,如何與尋常男子婚配?或許還是要往武林中尋找?

  武林?風十雨光想到這兩個字就頭痛,可是轉念一想,他是不是想太多了?不管她將來嫁給誰,他都可以想見她強勢主導一家子的模樣,想到這,他就覺得有趣得很。

  「大師兄。」

  風十雨猛吃一驚,回過神來,就見到一名男子出現在他面前,他先是揚了揚眉,然後撇撇唇,故作不悅地說:

  「幹嘛不出聲?想嚇人哪?三師弟。」

  「大師兄的武功退步了?」男子交疊起雙臂,冷冷地說。

「你已經練到禦氣化神的境界,腳步聲如此輕微,我實在聽不見。」見到師弟,他的心情甚是愉快。

  「大師兄這幾年音訊全無,師兄弟們全都在找你。」

  「找我做什麼?」他不解。

  「師父有令,下任門主由六師兄接掌。」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啦!你不提我都忘了。」

  唉!當初他在弄清楚師父不是開玩笑的之後,他就把包袱收一收,自己流浪去了。

  嘖!誰有本事去管偌大的逍遙門就去吧!只不過,那人絕不會是他風十雨。

  「現在時候到了。」男子深知風十雨的個性,腳下踩穩了五行八卦的中央戊己土的正位,任他想衝向何方,都能洞察先機地制止。

  「不會吧?!師父老當益壯,不會這麼早退休的啦!」

  風十雨暗暗叫槽,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眼前這三師弟固執的程度與小淨不相上下,他一定會死纏他到底的。唉!怎麼好死不死的碰到他啊!

  「很不幸,師父他老人家出事了。」

  「嗄?」不會吧?!

  「放開爺。」倪小淨正想來問爺晚上要吃包子還是饅頭,正好瞧見一個男人要對爺不利,直覺地就用手上的桿麵棍當劍,直刺出去。

  男子乍然遇敵也不見一絲慌亂,他站穩主位,以掌化解短棍的攻擊,心裏微覺詫異,只因這名少女的武功路子非常熟悉。男子疑惑的目光不覺掃向風十雨。

  「住手!小淨兒,快住手。」

  「爺,對敵人下手不必客氣。」倪小淨第一次遇上這麼強勁的對手,使的還是不陌生的武功,打得甚是暢快,再加上她親眼見到主子被欺負,她這個小奴豈有不幫主子討回公道之理?所以,拚了!

  「哎呀!可是他不是……」頭好痛啊!

  「爺,你這種個性會吃虧的。」老愛當濫好人。

  「不是啦!你誤會了。」風十雨急忙說。

  「他要打爺,我就打他!」倪小淨叫道,可惡,這男人老是問躲,怕了吧!

  笨淨兒!風十雨早看出三師弟不使出全力應戰,是要讓她施展全部所學,好瞧瞧他到底教會她什麼,這……這怎麼行?

  風十雨咬咬牙,很想衝過去分開他倆,可是三師弟氣功超強,而他已經好久沒練功了,這麼一來恐怕真要受傷啦!可是,若不去阻止……後果一樣慘!

  真煩!

  「你們都給我停下!」運功護住周身大穴,風十雨以極快的速度切人戰局,左手握住倪小淨的木棍,右掌對上三師弟的氣功。

  老天,五臟六腑全都翻過來啦!嗚…他不禁慶幸和三師弟對打的不是他。

  「嘔……」風十雨吐了一口血。

  「大師兄。」男子收掌,伸手去扶風十雨。

  「爺。」倪小淨瞪了男人一眼,用身子擠開他,使勁扶著風十雨搖搖欲墜的身軀。

  風十雨調整氣息,臉色有些蒼白地瞧了三師弟一眼,「難怪你說我的武功退步了,原來你進步得這麼快,現在江湖上能贏過你的沒幾個了吧?」

  「她是誰?」男人直接問道。

  「這個嘛……說來話長。」風十雨頭疼不已,討好地笑說:「我們進屋慢慢談。」

  倪小淨忍不住抗議,「爺,你好心也該有個限度,他是要傷你的壞人耶!可以讓他……」

  「小淨,你誤會了。」

  「不,我明明看他站在中央主位,準備用奪命五行掌來對付你……」

  「唉!那是因為他不想讓我逃了。」悄悄看了眼三師弟,只見他臉上的剛硬線條更加嚴厲了。

  「爺何必替他說話?」倪小淨氣急敗壞的,她可不能讓好心善良的爺被人欺負了。

  「唉!小淨,他不是外人,他是我的三師弟,逍遙門中氣功最佳的蕭之兆啊!」風十雨對三師弟笑了笑,「我說三師弟啊!你也別老是繃著一張臉,這樣會嚇壞我的小淨兒的,來,大家進屋裏談吧!」

  原本應該是和樂融融的氣氛,可就是有人不領情。

  風十雨頭痛地瞧著倪小淨臭著一張小臉在張羅吃食,然後再看看滿腹疑問的三師弟……唉!左手悄悄撫上他受傷的胸前,可憐的他白白挨了一掌,可不可以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饒了他啊?

  「啊!吃飯、吃飯,大家一起來吃飯吧!咦?小淨兒,你別光站在那兒,坐下來一起吃飯啊!」

  「不了,爺,小奴豈敢和爺們一起上桌。」倪小淨別過臉,餘怒未消。

  「咦?這是什麼話?」他搞不清楚狀況。

  「為奴之道就是要以主子的顏面為重,主子有客人,奴才豈能跟著坐上桌?」她現在特別不爽。

  「啊,我不是跟你說過,你這番為奴之道對我而言根本不成立,我也不把你當奴才看。」

  「這是爺寬宏大量,小淨更應該知道進退,不該丟了主子的臉。」她說。

  「拜托!」風十雨不耐地皺了皺眉。

  蕭之北凝視著兩人的眼神充滿興味。大師兄可以跟所有的英雄豪傑打成一片,卻喜歡一個人住在山林裏,避開不必要的麻煩,這樣的他,竟會和一名少女相處得如此……融洽,真是頗令人玩味。

  記憶中,大師兄和眾師弟都不曾這麼親密過,可是。師弟們就是沒有理由的服他,因為他為人實在太好了;也因為這樣,當年大師兄瀟灑地留下一封信,告別師門出外闖蕩,讓幾個小師弟難過了好久。

  誰知道,大師兄竟讓一名少女突破心房!

  「爺,快吃飯吧!」倪小淨板著俏臉走進廚房炒青菜。

  風十雨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對上三師弟若有所思的眼神,「她在生氣,氣我對人太好了。」

  「哦?」靜待下文。

  「小淨對我退讓容忍的態度很不滿,認為我這樣會被欺負。就拿剛才的事來說吧!她認為我該對你出手,而不是任由你對我咆哮。」風十雨揉揉眉心,「其實她誤會了,我之所以退讓容忍是因為我懶,一旦動手就沒完沒了,多累人啊!」

  蕭之北怔了下,「」大師兄,這是你對事情的一貫看法?因為你懶,所以…”

  「沒錯。」

  懶得用心、懶得爭奪,反正多他一個、少他一個,江湖上一樣熱鬧得很。

  「可是,眾師兄弟都服你。」

  「那是因為我好說話。」試問,有哪門哪派的大師兄像他這麼好說話的?

  不對!他信服大師兄絕不是因為這樣,而是……他永遠也忘不了剛被師父帶回逍遙門時,既不會武功、又不懂內功心法的他,晚上老是躲在被子裏偷哭,某天夜裏,有個年紀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男孩,硬是擠進他的被窩,安撫他的情緒……蕭之北憶起往事。

  「不,大師兄,你為什麼從來不讓師兄弟分擔你的情緒?」蕭之北有些激動地抓著他的手。

  正張口咬一口包子的風十雨被他這麼一扯,包子就這麼塞在嘴裏。「啥?」

  「」放開爺!”倪小淨從廚房出來時正好看見這一幕,她不悅地隔開蕭之北的狼手,保護意味濃厚。

  「我才不管你是爺的師兄還是師弟,想傷害爺,我就教你吃不完兜著走。」

  風十雨瞠大了眼,搖頭歎息,「小淨,他不會傷害我的。」

  「誰知道?全天下除了爺之外,再也沒有好人了。」

  「又來了!」看來他該讓她到江湖上闖闖,開開眼界。「淨兒,不是每個人都是壞人。」

  蕭之北沉默了會,決定先問清楚眼前的事。

  「她是哪來的?」

  倪小淨聞言,抬眸瞪了他一眼,悶不吭聲。

  「她是我買來的。」

  唉!若不是她堅持,風十雨根本不想承認這件事,還要解釋一大堆的,多麻煩啊!

  「大師兄為何需要奴僕?逍遙門那麼多師兄弟可供差遣,大師兄為何……」

  「哦!非也,我買下她是因為那時她急需銀兩,而我手中正好有銀子,就給了她。事後我想,有個人服侍生括起居也不錯,再加上她很有練武的天分……」說到這裏,身為指導者的風十雨不免驕傲起來,「三師弟,你瞧她的武功是不是不錯?」

  「嗯哼!所以,你就把我門中不傳之秘的『朱雀舞九天』傳給她了?」蕭之北實在搞不懂他心裏在想什麼。

  「哈!你果然看出來了。」風十雨乾笑兩聲。

  「我原本只是懷疑。」

  所以,還是他自己招了。唉!風十雨嚼了兩下山豬肉,又說:「應該沒關係吧?我想,反正這武功也沒人練,而練得了的人也不多,再這樣下去,恐怕要失傳了,所以才讓她練練看,誰知她真的練成了。」

  蕭之北深沉地看著他,「大師兄不會不知道『朱雀舞九天的』來歷與典故吧!」

  「嘿、嘿!武功就是武功,何必想那麼多呢?」風十雨含混地帶過。

  「大師兄想掩飾也可以,畢竟那是大師兄的私事,我也不好說什麼。」

  「對嘛、對嘛!嗬、嗬……」他笑得有些心虛。

  有問題!倪小淨看看風十雨,再看看蕭之北,在兩人的眼中看出些許不對勁,她不解地皺起雙眉。他們的談話她也聽到了,但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她不知道。

  只是,為奴之道就是把主子的意見當意見,爺都沒說話了,她想這麼多做什麼?她維持淡漠的神情站在飯桌旁,隨時為他們添茶。

  「私事我可以不插手,可是,大師兄卻不能不管接下來我所要說的事。師父出事了!」他不提,風十雨還真的忘了,個性沉穩得有如一座山的三師弟會來找他,肯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風十雨正襟危坐地開口道:「你說吧!只要不是要我接掌門主之位,其他的都好談。」

  門主是什麼玩意兒?以主子的個性,肯定嫌麻煩不接的啦!不過這樣也好,萬一是什麼落魄門派,那還得煩惱更多人的生計,怕不把爺累壞了!

  「」師父幾天前接到師叔的來信,信上約師父半個月後在洞庭湖畔決鬥。”

  風十雨揚揚眉,「他們都幾歲的人了,還玩這種無聊的把戲?」

  「爭門主之位。」這才是重點。

  「師叔要就給他吧!」反正師叔和師父的武功和才能相去不遠,唯一差別的是人品的高下。「 如果事情有這麼簡單就好了。」蕭之北說來不免有氣。

  「師叔當年沒當上門主,就出走逍遙門,在西域一帶自立門戶,創立了七星門。逍遙門在師父手中日漸強大,七星門卻逐漸沒落,師叔心有不甘,於是回頭找上師父,要求讓出門主之位。」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莫說師父已選定門主的人選,就連武林中人也不會認同師叔的行為。

  風十雨沉默了會兒。「以師父的武功修為,應該不會輸才是。」

  「可是,師父卻在幾天前中了劇毒。」

  「什麼?」風十雨大驚。

  「師父中了毒,已經昏迷了好幾天。」

  「我立刻回去看看。」

  「五師弟已經在救治師父了,只是,目前還無法得知師父是中了何種毒,所以,只能暫時壓製住,不讓毒素發作。」言下之意就是,有醫術甚佳的五師弟在,他這個大師兄就不用勞煩了。

  「那你來找我做什麼?」

  「請大師兄代替師父去赴約。」

  風十雨聞言不禁愕然。

  「你有完沒完?連你們師父都沒轍了,讓我家的爺去不是擺明了送死嗎?我就說你這個人沒安好心,看爺好說話就什麼事都往爺身上推。你的武功不是很強嗎?幹嘛不自己去?如果怕死,就不用談什麼盡忠盡孝了。」倪小淨火大地吼道。

  「小淨兒!」風十雨垂眸低斥,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這麼惡劣的對你,你還……」

  「那是因為我是他們的大師兄。」應該的啦!

  「可是」

  「師叔的武功和我同出一脈。」他應該可以應付。

  「但是……」倪小淨還想勸他。

  「頂多就是毒術防不勝防。」這也是事實。

  「看吧…」

  「所以,我得好好地研究一下醫術,順便開爐再多煉幾顆解毒丸。」這也是他的興趣嗬!

  「這才是爺的主要目的吧!」哼!她就知道。

  喂,有沒有人來敲開爺的腦子,看看裏頭到底裝了些什麼?

  溫濕的小火慢燉,搖扇的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扇著,手的主人又開始神遊物外了。

  「爺。」煉丹房的門被推開,倪小淨端了冰鎮梅子湯讓主子解渴,順便休息一下。

  「謝謝。」風十雨接過梅子湯,兩、三口喝完,卻見到她接去了他的工作,一時間有點愕然。「這麼晚了,你該回房睡了。」

  「爺也是,這麼晚了,爺為什麼還不回房休息?」倪小淨慧黠地反問。

  「這個……」他不知該如何回答。

  「爺打算不告而別?」

  嗬!相處久了,她連他肚子裏的腸子繞幾個圈、打幾個轉都摸得一清二楚。

  風十雨搔搔下巴,「是有這個打算,但還沒有決定。」

  「那就是這麼想了。」

  「小淨,其實我一直在想,你已經長大了,不再是當年那個無助的小…小女孩,現在的你有能力自己生活,何不離開,去追求屬於你的幸福?」

  他在拒絕她的陪伴!倪小淨聞言抬眸,只見他的眸光很溫柔,卻又如此無情。

  她低下頭,「不,你是我的主子,哪有小奴離開主子的道理?」

  「我並沒有把你當成奴僕。」

  「我知道,所以,我更不能在你需要我的時候離開。」

  風十雨沉默了,懊惱自己在她面前無所遁形。

  「爺要去對付的人是不是很厲害?」

  「或許吧!師父會栽在他的手裏,我大概也逃不過。」這就是他不想接掌門主的原因,嫌煩!不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既然沒有把握就不要去了。」 打不過可以躲呀!這不也是爺教她的?

  「我不去,其他師弟們就遭殃了,所以還是由我去比較好。」誰教師父硬是把門主之位丟給他呢?

  「爺,拜托你不要這麼悲情好不好?人家擺明了要取你性命好當上門主耶!情非得已,稍稍退讓一下,不也是你的為人處事之道嗎?」倪小淨不放棄地說。

  和強者硬碰硬,那是笨蛋才有的行為。

  可是,偏偏有些笨蛋就是會這麼做。

  「我也是這麼想啊!可是這次真的不能不去。」風十雨懶洋洋地支著下顎,看著她發笑。

  事關逍遙門,再怎麼樣,風十雨也不能坐視不管,更何況,還有眾多師弟需要他的保護,由不得他再懶散下去。

  「爺,真的不能不管?」

  「恐怕如此。」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哪!

  倪小淨帥氣地一甩頭,「那就不必說了,我現在就去準備東西,明天一早我們就上路。」

  「嗄?」這麼快。

  「反正都是要走這一趟,早點上路還可以打探一下對手的狀況。」既然要出手,就要經過審慎的評估,這才符合她倪小淨的個性。

  「不需要吧…」

  對方是他的師叔,學的武功、用的招式,還不是跟他的一模一樣?

  「是嗎?如果這麼簡單,那你師父為什麼會被下毒,到現在還下不了床?」

  嗚!好狠,不過也是一針見血。

  「這丹藥還沒煉好……」他顧左右而言他,好歹也可以防止對方下毒的手段吧!

  「別煉了啦!誰不知道這藥吃不死人,卻也不能醫病。走啦!我知道爺是為了讓爺的三師弟放心,才故意說得這麼輕鬆,還裝作在煉藥,其實爺根本沒把握,對吧?」倪小淨的大眼睛眨啊眨的,早已看穿他所有的心思。

  嗚嗚嗚!真的好狠,把他煉的丹藥說得如此不值,不過,這也是事實。

  「唉!小淨,我沒答應讓你去,你留下來,或許……」他正想著如何開口談她的終身大事。

  倪小淨不屑地哼了聲,「不讓我去,爺一個人應付得來嗎?」

  本想對她開示人生的大道理,被卻她反駁回來,風十雨又是一怔。

  「爺的武功荒廢已久,一旦面對敵人,恐怕會敗得很慘。」她就事論事地說。

  「這個……說得也是啦!」

  所以,他才不想讓她去嘛!真是的。

  「身為小奴,有責任保護主子,想傷爺,先撂倒我再說。」她堅決地說。

  「嗄?」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對手是誰?

  「等等。」

  「別再等了啦!再等下去,天都要亮了。爺,我這就去收拾東西……不,為了避免爺跑掉,小奴還是跟著爺好了。爺,現在還要煉藥嗎?」

  凝視她那雙大眼,風十雨的頭又開始疼了。

  「不用了!我要回房睡了。」

  先睡一下,明天再找機會擺脫她,或者乾脆半夜溜走。

  「我跟爺一起回房。」她拖著風十雨往外走。

  「啊?」

  「確保爺不會開溜啊!」

  「可是…..」

  「沒關係啦!反正我們以前也一起睡過嘛!」

  「嗄?」

  蕭之北半夜睡不著,見煉丹房還亮著,正想舉手敲門,門便自動打開,那句話就這麼傳進他耳裏。他怔了怔,對上大師兄那雙鳳眼,竟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羞赧。

  原來他們是這種關係啊!難怪大師兄會對這名少女敞開心胸了。

  原來如此啊……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3-5-10 00:53:18

第三章

     涼風徐徐吹來,卻吹不散風十雨臉上的火熱。天哪!他在三師弟面前已經形象全無了,光想到昨晚三師弟曖昧的表情,他就忍不住呻吟。

  嗚!他沒臉見人了。

  「怎麼了?爺。」駕著馬車的倪小淨將小臉探人車廂內詢問,而他的俊臉又紅了些。

  「沒事、沒事,我只是………頭疼。」

  「啊!那還是別吹風得好。」她趕緊將車簾放下。

  車簾一放下,風十而懶洋洋地躺在半舊的毯子上長噓短歎。

  老天,昨晚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但是,更令他擔心的是,當三師弟回到逍遙門後,他會不會就此麻煩纏身哪?

  「大師兄,原來你一直不回去是因為她啊!」蕭之北問。

  「別這樣說,她只是……」風十雨漲紅了臉。

  「你的小奴?」

  「對啊!」風十雨笑得有些尷尬。

  兩師兄弟撇下站在一旁的倪小淨,直接辟室密談。

  「嗬、嗬!大師兄,你這個小奴正值年輕美貌,又是神功傳人,說是你的人也不為過,何況……」

  「停!誰說我們是這樣的關係?」

  「你們不是都一起睡了?」

  「那是……」他那時又不知道她是女人。

  「江湖女子雖不拘小節,不過,我瞧她並非武林中人。大師兄,既然她的武功是你教的,你對她就有了責任。」逍遙門中的七名弟子都一樣,不輕易認定外人,一旦認定就是責任問題。

  「我沒打算耍賴,等處理完師叔的事,我就替她尋找婚配對象。」如果他還活著的話。

  「大師兄,我以為你跟她……」

  「怎麼可能嘛?尋常女子年過十七才婚配是有點晚,不過,我的小淨兒生得小巧可愛,就算年紀大了點還是可以找到丈夫的。」他是真的把她當晚輩了。

  蕭之北的表情就像生吞了一顆雞蛋似的,久久才問。「那大師兄呢?你不想跟她在一起嗎?我以為你找到能練那神功的女子,就等於承認師父當年所說的事了。」

  「我?我是不成親的。」他笑道。

  「為什麼?」

  「哎呀!是小淨兒的腳步聲,我得先去睡了,明天你跟不跟我們走?」他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

  「不,我要回去看師父。」他很擔心師父的傷勢。

  「好,那我們就此道別吧!」

  「可是大師兄……」蕭之北皺緊雙眉,「我想知道為什麼?」

  風十雨笑而不答,被倪小淨拉回房間強迫休息了。

  為什麼?他在心裏問自己。

  因為不想吧!與其過著安定的生活,他寧可流浪飄泊,而小淨兒未必適合跟著他四處闖蕩,而且當初他會收留她,也是因為她無處可去,如今的情況已經不同,他更該放手才是。

  想起三師弟對她修練『朱雀舞九天』頗有意見,唉!誰練還不是一樣,何必局限於師父的那番話?

  若有一天,你找到適合的女子,就讓她練『朱雀舞九天』吧!這功夫和你所練的『南溟火』大有關連,如能夫妻共同修練,威力將難以想像。

  拜托,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至高無上的絕世武功,他可不希罕。

  「爺,前面有間客棧。」倪小淨見他想得人神,於是又問了一次,「爺,過了前面的客棧,接下來就是很長的一段路,我們是不是先在這裏休息一下再走?」

  「好啊!」風十雨隨口應道,掀起車簾,眼前一大片的楓葉林,令他大為讚歎,「好美!」顏色層疊變幻,美不勝收。

  倪小淨撇撇唇,「那只是樹葉變黃的模樣,再過不久就會掉落,塵歸塵、土歸土。」

  想見她的話,風十雨頗為傷感,「別說了,聽得怪難受的。」他偶爾也會傷春悲秋的。

  「不是那樣嗎?樹上的葉子,哪一片不會變黃枯萎,然後……」還有更慘的形容咧!

  「拜托,跟了我這麼久,你怎麼還是學不來瀟灑隨性的個性呢?」他猛搖頭。

  「爺,瀟灑隨性是什麼我不知道,生計問題倒比較實際,若是吃不飽、穿不暖,誰管得了這些葉子?」說穿了,她就是以現實為考量,其他的一概不重要。

  「話是這麼說沒錯,只不過……」他深深地凝視著她,「真是難為你了,跟著我還得擔心家計,的確很辛苦。」

  所以,他得盡快幫她找個丈夫。

  「爺,小淨一點也不覺得苦。」

  「哦?」

  「真的,小淨一點也不覺得苦,當年若是沒碰到爺,小淨現在不知道變成什麼樣了。」見他跳下馬車往客棧走去,她連忙跟上。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當年我沒有把你帶走,說不定你現在會有不同的生活?」他輕問。

  「什麼不同的生活?」倪小淨疑惑地問。

  「我也不知道,尋常人家是怎麼過日子的,我實在不曉得。」記憶中,他一直待在逍遙門,沒機會過一般人的生活,也不知從何羨慕起。

  「那就別管這麼多了。」她揮揮手。

  「慢慢來吧!總有一天,我會讓你過著快樂的生活。」

  倪小淨有些愕然,腳步一停下來,馬上就落後主子一大截,她回過神來,連忙奔進客棧裏為主子張羅吃食。

  爺那是什麼意思?她不覺得現在的日子不好啊!爺為什麼那麼說呢?只要爺快樂,她就快樂,爺是那麼溫柔善良的人,個性雖然懶散,卻也不是什麼大毛病,可是沒有她在身邊,爺難免會吃點小虧。她發誓要保護爺的,這與誰主誰從毫無關係,她是發自內心想要這麼做。

  「大消息,聽說聶家少主凱旋歸來了!」

  真是一入江湖,便無處不是江湖,風十雨和倪小淨才坐下,正在等待菜上桌,就聽到一旁的人在嚷。

  唉!一出來就聽到這樣的消息,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爺,是不是酒不好喝?」倪小淨的眼神始終於沒離開過他,一見他蹙起眉,她馬上關心地詢問。

  「不是。」他搖搖頭。

  「那要不要再叫點東西?」

  「我們不是沒剩多少錢嗎?」若是從前,風十雨絕對不會在意這種事,這些日子多少被她感染了。

  「爺別擔心,夠我們用了。」一切包在她身上。

  他瞧了她一眼,忍不住問:「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錢是從哪裏來的?」

  他早就想問了。

  「賭莊裏。」她答得爽快。

  「咦?」他的一雙鳳眼瞪得老大。

  「每隔兩個月,我都會到城裏的賭莊試試手氣,很幸運的,每次都贏。」她挺自豪的。

  「咦?我們不是都一起進城嗎?怎麼我都不知道?」

  “因為爺都在看診嘛!”

  「哦!」該怎麼說好呢?女人家上賭莊總是不好,可是,若叫她不要去,這種話他也說不出來,摸摸鼻於,只好算了。唉!他這小奴還真有個性。

  「爺不高興我上賭莊?」倪小淨很有賭博的天分,這都要歸功於她的老爹是此道中人,小時候每當家裏沒錢,她總是奉命到賭莊裏弄些錢回家。

  「也不是不高興,以後……」風十雨正想說些什麼,四周卻鼓噪了起來,他索性住口,轉過頭去看。

  「聶少主,恭喜你啊!」

  「這回又贏了,下一個對手是誰?」

  「聶家近來的名氣真大,先是討伐山西五虎,然後尋魔教晦氣,儼然成為武林之光啦!哈、哈……」

  順著眾人熱切的目光看去,一位白衣少年神情倨傲地立在客棧門口,那一身雪白讓他有如天仙下凡,令客棧裏的人看得目不轉睛。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倪小淨不屑地道,光看他虛浮的下盤,就知道他的武功不過泛泛。

  「喝!哪裏來的小姑娘,居然說出這種話?」有人聽到倪小淨的話,笑笑地問。

  就連白衣少年也往這邊看過來,好奇地打量穿著粗劣衣衫的風十雨,以及綁著兩條辮子、有著一雙靈動大眼的倪小淨。他走向她。

  「這位姑娘對在下有意見?」 白衣少年開口問,神情仍是倨傲,不過那是對風十雨,對倪小淨,他可是一派溫文。

  倪小淨哼了聲,「沒有。」

  「那姑娘為何這麼說?」白衣少年追問。

  倪小淨不回答,先瞧了眼主子,見他怔怔地看著白衣少年,魂卻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她這才聳聳肩,終於正視白衣少年。

  「我對你沒有什麼意見,只是覺得你有些呱噪罷了,我家的爺要吃飯,你哪邊涼快哪邊去。」

  喝!白衣少年倒抽一口冷氣,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姑娘拒絕,這還是第一次。

  「你嫌我呱噪?」

  「可不是嗎?」” 白了他一眼,倪小淨把他當成蒼蠅,忙不迭地將他揮開。「別擋在這裏妨礙小二送萊。」

  「這……你可知道我是誰?」  白衣少年試圖扳回顏面。

  「我管你是誰,別來煩我家的爺就好。」

  不妙,爺的神情開始有了些微的變化,兩道劍眉已經逐漸向眉心聚攏了!倪小淨討好地為主子布菜倒酒,希望他不要因為外人生她的氣。

  「我……」白衣少年突然轉向一直默不吭聲的風十雨,「她可是你的下人?」

  風十雨沉吟了下,先是搖搖頭,然後又望向白衣少年,還是搖了搖頭。

  「看來還是個啞巴,難怪會讓個下人這麼囂張。」

  白衣少年不堪倪小淨的輕視,借著刻薄的言語來武裝自己。

  「你別太過分了!」倪小淨正想出手,卻見風十雨比她動作還快,手腕一翻,先是攻其不備,當白衣少年開始還招時,他已經抓住他的手腕,徑自把起脈來。

  「」爺,這種人你還理他做什麼?”倪小淨不滿地叫道。

  風十兩側過頭道:「小淨兒,別這麼冷淡,何況,我早在懷疑他是否中毒了。」

  「有沒有中毒是他家的事。」反正他是武林之光嘛!總有解救自己的辦法。

  「小淨兒,做人要有慈悲心。」他一邊把脈,一邊制止白衣少年的妄動,還要開導他的小淨兒,真是累哪!

  「我的慈悲心早教狗吃了。」

  「嗬!你就愛開玩笑。」他寵溺地笑笑。

  白衣少年的臉一陣紅、一陣白,這對男女旁若無人的對話,令他感覺自己徹底的被忽視,他憤怒極了。

  「放開我,你再胡說八道,我就要你付出代價!」

  「啊!這位小哥,先別生氣,你是真的中了毒啊!」風十雨掏出銀針。

  「你想做什麼?」  白衣少年低喊。

  「治病啊!笨蛋。」倪小淨涼涼地道。

  「放心,不會痛的。」風十雨淺淺一笑,銀針直接往白衣少年手肘的穴道刺去。

  「啊……」白衣少年大叫出聲,眼前一黑,只見銀針刺進自己手臂的地方流出濃黑的血水……原來他真的中毒了!而他竟然連自己是何時中毒的都不知道。

  旁人看了嘖嘖稱奇,倪小淨則皺了皺鼻子,她早就知道大家會有這種反應,她的主子可是全天下最厲害的主子呢!

  「流出毒血之後,再服幾帖藥去除毒性就可以了。」風十雨叮嚀,再點住他整隻手臂的穴道,一轉身,突然想起身上沒帶紙筆,便開口對櫃台道:「小二哥,可不可以向你借個紙筆?」

  「當然可以。」小二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馬上把他要的東西準備好。

  風十雨當場寫下數種藥材及分量,交給白衣少年,「這樣就行了。」

  「你……我…」白衣少年有些為難。

  「你要說什麼?若要謝我的話就不必了,反正這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毒,我也不是最厲害的大夫,只是湊巧碰上而已。」

  「誰要謝你了?多管閑事。」白衣少年說著言不由衷的話,臨走前不但拿走藥單,還白了倪小淨一眼。

  縱使被罵,風十雨也不生氣,因為他懶得讓無謂的事影響自己的心情,他深深地瞧了眼白衣少年的背影。可借,原本他還以為白衣少年的年紀和小淨兒相當,兩人應該可以配成對的。

  「爺,看吧!我早說過好心人不能當的。」倪小淨心疼他被如此對待,恨恨地瞪了白衣少年幾眼。

  「你就是愛說這種話,才會讓人誤以為你凶巴巴的。」風十雨豈會不明白她護主的心理,他正想借此開導她,一撇過頭,卻發現他們周圍擠滿了人,猛地嚇了一大跳。

  「啊!你們……」想幹嘛?

  「這位大夫,我這雙手疼了好幾年,你幫我瞧瞧吧!」一名中年男子說道。

  「還有我,我的眼睛一到晚上就看不清楚,這是為什麼哪?」站在人群外圍的婦人高聲叫道。「大夫,幫我瞧瞧吧!」

  「我的腿也不大好……」

  「大夫,瞧瞧我的……」

  倪小淨扁扁嘴,努力排開主子面前的層層人牆,「你們都給我滾開,我家的爺今天不看診啦!」

  她的衣袖被風十雨扯了下。

  「不行,爺得先吃飯。」不用回頭,也知道他義診的老毛病又犯了。

  「我還不餓。」風十雨討好地說。

  「會擔誤我們趕路。」她提出第二個理由反對。

  「這客棧應該有空房。」若太晚就住下來,無妨啦!

  「對、對,小店免費招待。」掌櫃連忙說道,他的肩膀一遇到雨天都會酸疼,所以,他也想讓風十雨看看。

  風十雨笑笑地說:「小淨,他們都很需要我耶!」

  唉!罷了,倪小淨收回捍衛主子的姿態,改站到主子身後護衛著。他的善良總是讓她沒轍,也因為他的善良,才造就了這樣子的她,所以,她心甘情願地待在他身邊守護他。

  風十雨這一看診就是一個下午,直到黃昏時分,聶府家丁將他們迎進聶府為止,他已經看了上百個村人,一時間聲名大噪,人人皆知有位神醫造訪這裏了。

  「爺,我們何必來這裏作客嘛!」

  偌大的庭院裏,擺了一道道令人看了食指大動的菜肴,一旁一名綁著兩條長辮子的姑娘正在對她的主子抱怨。

  「盛情難卻嘛!」

  彎著一雙鳳眼,男子的態度依然是從容不迫,完全不為環境的變化所動。

  「那人在客棧裏的臉色,爺又不是沒見過。」

  「所以,現在來瞧瞧他另一種臉色。」他總不能說,他是過來看看能不能把她托付給那名白衣少年吧!

  「拜托!爺,我們不是有正事要辦嗎?」為奴之道還得提醒主子別誤了正事,這些倪小淨可是時時刻刻擺在心上。

  「沒關係,我自有打算。」好聽的男中音換了一個話題,「你不覺得這園子建得很漂亮嗎?」

  「我也沒到過幾個有錢人家的家裏,所以沒得比較。」

  「如果讓你以後都住在這種地方呢?」他試探地問道。

  「爺以後要住這裏?」她有些驚異。

  他愕然,「我是問你啊!」

  「爺住哪,我就住哪,不過,這種園子太作假了,可不可以不要住在這種地方啊!」她認真地說。

  「不要什麼?」一個女聲傳來。

  聶家的長姑娘在奴僕的簇擁下走來。

  「這位是聶家的長姑娘聶求鳳。」總管為雙方介紹,「這位是救了少主的神醫。」

  鳳十雨哦了聲,「幸會。」

  聶求鳳是個極美、極雍容的女子,她的唇邊有兩個笑渦,隨著她說話時忽隱忽現。

  「如果我沒猜錯,公子是頂頂大名的美顏公子風十雨。」

  「啊!你怎麼知道?」風十雨不禁訝異。

  「多年前,曾有人這麼形容風公子,他們說公子有著一雙魅人的鳳眼、一付好心腸、一身好醫術,以及……」聶求鳳淺淺地笑了起來,「一顆英雄膽。」

  風十雨有些吃驚,「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可是,公子的行事作風依然沒變,聽家弟這麼一形容,我就猜想可能是你,所以請總管務必將你請來,好讓聶家熱情款待公子。」

  「嗬、嗬!沒想到在我幾乎退出江湖的此時,還有人如此清楚我的事。」被人這麼讚美,風十雨不覺有些飄飄然。

  可惡,主子一見到千嬌百媚的大美人,連笑聲都溫柔起來,聽在倪小淨的耳裏很不是滋味,如果眼神可以殺人,聶求鳳早已被她殺了好幾回了。

  「家弟年輕、見識少,這回誤中奸人詭計,還勞煩公子出手相救,真是感激不盡。」

  「好說。」

  「論起逍遙門的武功,為各大門派所推崇,不知公子是否有空指導家弟一、二?」

  「你既然知道逍遙門的武功不弱,難道不知道我門中弟子不能擅自把武功傳給門外之人?」溫和的嗓音緩緩逸出,還夾帶一絲訝然。

  聶求風神色未變,「略為指點也不行嗎?」

  「沒辦法。」風十雨抱歉地笑笑。

  一旁的倪小淨不禁覺得奇怪,如果真是這樣,主子為何傳給她武功?她應該也不算逍遙門的人吧?

  「既然如此,那就不勉強了,」聶求鳳尷尬地笑了,

  「這宅院是經過名家設計的,公子有沒有興趣一看?」

  「有你作陪嗎?」

  「當然,只有我們兩人。」這句話是傾身在風十雨耳旁說的,那魅惑人的聲音與誘人的女性馨香,勾得人心癢難耐。

  風十雨眨了眨眼,對正想跟來的倪小淨說:「你不用跟來了,在這裏等我。」

  「爺。」主子就這樣拋下她啦?

  兩片葉子飄落,倪小淨難以置信地望著兩人相偕而去的背影,她真的被丟下了,不會吧?爺跟那女人去幹什麼啊?不是她要想歪,而是主子實在太好騙了!

  可惡,她討厭被拋下。

  「喂,你叫什麼名字?」

  倪小淨回過頭,一見是白天那名白衣少年,她就沒好臉色。「我幹嘛告訴你?」

  「我叫聶青龍。」仍是狂妄不羈的態度。

  「與我無關。」她別過臉,冷淡地哼道。

  「你……」聶青龍差點發怒,但見她嗔怒的模樣煞是好看,所以便壓抑了下來,

  「你不說也沒關係,待會我直接問你的主子。」

  「無聊。」她板著臉低斥。

  「我看我把你買下好了,看他要賣多少錢,我給就是了。」聶青龍從沒遇過對他如此不屑一顧的女子,想占有她的心情愈發強烈。

  「誰理你啊!滾開,再不滾,我就對你不客氣了。」她威脅道。

  想買她?搞屁啊!她可不是隨便人都能買的。

  「你…」

  「別你啊我的,話都說不清楚還想當我的主子?別說我家的爺不會答應,就連我也不想有你這樣的爺呢!」倪小淨罵得十分痛快,只不過,逗弄這白衣少年有點無趣。

  「我可以讓你穿好看的衣服、吃山珍海味,有哪點比不上風十雨的?」聶青龍不平地叫道。

  「光憑你這些話,我就覺得你比不上了。」

  「為什麼?」

  「我沒空解釋,你自己去想。」她冷眼瞧著他伸出手臂攔住她,

  「攔著我也沒用,你肯定打不過我的。」

  「你當真不考慮?」他索性拉住她的手。

  「去死吧!」

  對付搞不清楚狀況的笨蛋,直接動手比較快,倪小淨才出拳,聶青龍就應聲倒地,但到底是練過武功的人,他愣了一下後,迅速跳起,一臉受傷地叫道

  「你還真的動手啊?」

  「再不滾開,我還要打。」

  「好,我就來看看你的武功有沒有我強。」

  倪小淨不管三七二十一,劈頭就打,順便報了上午之仇。

  「哎喲……」不一會,他已經倒在地上哀哀叫。

  「怎麼,不行了?」她才用了十分之一的功力呢!

  「你這是什麼武功,怎麼這麼厲害?」

  「哼!是我家的爺教我的。」她仰起下巴,驕傲地說。

  「他真有這麼強?」他有些懷疑,任誰都知道風十雨的武功並非逍遙門中最強的一個,可他卻連風十雨的小奴都打不過,那風十雨到底有多強?

  「那還用說!主子天性善良,是個大好人,在我心中,誰也比不上他。」

  冷不防,一個結實的拳頭正中聶青龍的右眼,馬上黑青一塊。

  「哎喲!」他吃痛,連連退了好幾步。

  「啊!」好死不死的,竟然被散步回來的聶求鳳和風十雨見到,相較於聶求鳳的尖叫,風十雨只覺得這情形太有趣了,忍俊不住地笑了。

  「你們……」聶求鳳衝上前探視弟弟的傷勢。

  「姊,你別管啦!」聶青龍有些尷尬。

  「我怎麼能不管?告訴我,她為什麼傷你?」

  風十雨正想開口,聶青龍卻搶先答道:「我們只是鬧著玩的啦!」

  「你怎麼隨便和人打了起來,而且還是在自己家裏受的傷,你……你叫我怎麼向死去的爹娘交代?」

  呢,有這麼嚴重嗎?

  「這個……」風十雨假咳幾聲。

  「爺,小淨自己做的事自己擔,反正錯不在我,是他!」倪小淨叫道。

  「哦!」風十雨馬上就相信了,不過,還是得聽聽另一名當事者的意見,「聶公子,請問你們兩人是怎麼打起來的?」

  「我說過,只是鬧著玩的。」聶青龍難堪不已,相較於風十雨的從容,他隻覺得臉上無光。

  「不行,風大哥要給我一個交代。」聶求鳳說。

  倪小淨斜睨她一眼,哼!這麼快就稱呼爺為風大哥啦?「交代個屁啦!」爺才不會理她咧!

  「小淨!」風十雨對她搖搖頭,而後轉向聶求鳳,「交代啊!那你說呢?」

  啥?爺竟然這麼說?倪小淨當場傻眼。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3-5-10 00:53:43

第四章

      一時間,空氣僵凝住,所有人都屏住氣息,只有風十雨臉上掛著懶洋洋的笑。

  他狹長的鳳眼笑咪咪的,「小淨兒是我的人,她的事也就是我的事,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我可以照做,隻只要你能息怒。」

  倪小淨眨巴著眼看著風十雨。好感動喔!她就知道爺不會不管她的,因為這樣,她更要對爺好。

  「風大哥既然這麼說,那我就把這件事當作是個玩笑吧!」聶求鳳沉吟了下,嘴角勾起一抹深沉的笑,「其實也怪青龍魯莽,想必是見姑娘年輕貌美,想和她交個朋友。」

  「是呀!我也是這麼想。」風十雨輕笑,「聶公子英雄少年,可有婚配?」

  惡!他這種人也算英雄少年?主子說這話不怕遭天打雷劈?

  「沒有,他的眼界可高了。」聶求鳳搖搖頭。

  風十雨也就不再問下去了。

  「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該告辭了。」他客氣地道。

  「風大哥何不多待幾日,好讓小妹略盡地主之誼?」

  「不太好吧?」風十雨瞧見聶青龍不舍的眼神,微覺奇怪地循著他的目光看去,哦喔!原來他的小淨兒教人看上了。可是,他的心緒竟有些複雜。

  「莫非風大哥嫌棄?」

  「非也。」風十雨溫和地笑笑。

  「姊,我要她!」聶青龍不顧三七二十一地叫道。「我要這個奴婢。」

  「憑你也配?」倪小淨第一個反對。

  「不管,我要定你了。」

  「住口!青龍,你太失禮了。」聶求鳳端出大姊的威嚴,「抱歉,讓風大哥看笑話了。」

  「好說。」風十雨笑道。

  兩人就這麼住下了,聶求鳳待他們不錯,讓他們住進豪華的客房。

  「爺,我討厭這對姊弟。我們現在就離開,好不好?」

  風十雨不免驚訝,「你為什麼這麼討厭他們?」印象中,小淨兒很少說出這麼任性的話。

  「很多地方都讓我討厭。」她別過臉去,反正她就是不舒服,不管是聶求鳳纏著主子,還是聶青龍揚言要她,她全都討厭。

  「啊……這個……」風十雨搔搔頭,他原本還打算把她和聶青龍配成一對呢!不過,他也發現這地方有些怪異。

  「主子,我們還是趁早離開吧!現在走還可以到鎮上買些乾糧再上路。」倪小淨正在盤算他們還缺少什麼,待會兒好一口氣買齊。

  「呃,這個……你先坐下來。」他沉吟道。

  「爺,再不走恐怕街上的攤販都要收攤啦!」

  「呃,這不急。」

  「不急才怪,要買東西的話,這個時候去正好,擺攤的人因為急著收攤,東西都會賣得比較便宜喔!」倪小淨認真地說。

  風十雨目不轉晴地注視她,良久,唇邊才漾起一抹淡笑,「你先坐下,我有事要跟你說。」

  「哦!」倪小淨坐在他麵前。

  「這個……你覺得聶公子怎麼樣?」咳了聲,好不容易才問出口,風十雨的神情有些尷尬,心緒仍舊複雜得很。

  「很爛。」她直接下評語。

  「啊……這麼差啊?」溫和的男中音輕歎。

  「爺,你問他做什麼?我可先說,我絕不後悔打了他,而且如果有機會,我還想再教訓教訓他。」

  風十雨有些發怔,陷入思考狀態。

  「爺,你認為小淨做錯了嗎?」

  青天霹靂,主子該不會是喜歡上那個做作的女人,進而覺得她冒犯了聶青龍吧?

  「不是,而是…唉!小淨,如果我沒看錯的話,聶青龍看上你了。」

  心緒實在複雜,所謂吾家有女初長成,就是他現在所感受到的吧!只不過,他似乎沒有一絲喜悅的心情,這又是怎麼回事?他對小淨兒,唉!實在有些不舍。

  倪小淨冷笑了聲,「憑他也配?」

  風十雨認真地想了下,「聶青龍是有些傲氣,武功不甚高明,人品也不過爾爾,讓你跟他是有些可惜……或許下一個會更好。」

  「爺,你這是……」她瞠大雙眼。

  「替你尋找夫婿啊!」他溫和地道。

  「我不要。」她霍然站起。

  風十雨不懂她的反應為何如此激烈。「為什麼不要?」

  「我不要離開爺。」她緊握雙拳激動地說。

  「原來是這個原因啊!傻淨兒,你已經十七歲,換作尋常女人早就嫁人了,打從你跟著我以來,就一直隱居在山林裏,再這樣下去會耽誤你的終身大事的。」她的神情令他不忍,但他發現越是好言相勸,她的神情越是憤怒。

  「我不要離開爺。」她再次聲明。

  「嗯,我聽到了啊!可是……」

  「我這輩子都不成親。」

  「什麼?」他真的被嚇到了。

  倪小淨早已下定決心,「我不離開爺,也不成親,我要一輩子伺候爺。我娘說過,既然賣身為奴,就要把主子的事擺在自己的利益之上,所以,我不成親。」

  長長的一陣沉默,良久,風十雨才歎道:「怎麼會這樣?難道我跟你說的,你都沒記在心上?」

  「爺說過的話小淨不敢忘。」

「那你就別把你娘的話……」

  「爺是不是也忘了,我們這次出來的目的是要解決爺的師叔的事,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先處理完這事再說?」她嘟著嘴說。

  「對喔!」他有些抱歉地笑笑。

  「所以,這件事就不用討論了,我們先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啟程,爺認為呢?」

  風十雨搖頭低歎,「好吧!不過,這一路上你若是遇見心儀的男子可要老實的告訴我喔!」這事還真累人。

  「沒有比爺更好的人了。」

  「啥?」他沒聽錯吧?

  「在小淨的心中,沒有任何男人比得上爺。」

  「啊?」他怔住了。

  就在風十雨發呆之際,倪小淨已經把床鋪整理好了。

  「爺,休息吧!」

  「哦!好。」半晌,「你……怎麼還在這裏?」

  「服侍爺休息啊!」

  「嗄?這個……不用了吧?」他的俊臉有些羞紅。

  「以前不都是這樣?」有什麼關係呢?

  「可是……」既然已經考慮到她的將來,就不能再這麼胡裏胡塗了吧?

  「爺別再可是了,喏,睡過去一點。」倪小淨脫下外衣,直接跳上床。

  風十雨呆了半晌,「我們這樣擠在一張床上不太好吧?」

  「住在這裏讓我覺得不安心,兩個人一起睡也有個照應,何況,以前不也如此?」她還幫他刷過背咧!這樣根本不算什麼。

  好尷尬的回憶喔!風十雨兀自掙紮,「是沒錯,可是,也只有那麼一次……」

  「一次就夠了。爺,在小淨的心目中,這是最值得回憶的事,所以爺千萬別覺得為難。」

  許久,只聞輕輕的歎息聲。

  「那我們就以床的中央為界,你千萬別擠過來。」

  「噗嗤」一聲,倪小淨笑了,「爺,我的睡相如何,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別、別說這麼曖昧的話,乖乖睡覺,別吵。」他的俊臉又紅了,背過身往裏頭靠,不再說話。

  倪小淨挑挑眉,背對著風十雨躺下來,眼睛望向屋外,身為奴僕,她當然知道自己該盡的責任,更何況,她是打定主意要守護主子了。

  成親?她壓根兒都沒想過。

  一張床上擠著兩個人,同蓋一條棉被,即使是初秋都嫌太熱,風十雨睜著一雙美麗的鳳眼,聽著身旁女子低淺的呼吸聲,心情卻怎麼也平靜不了。

  亂了!他很清楚自己複雜的心緒,因為無意瞧見聶青龍的眼神,他竟然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即使小淨兒擺明了不喜歡聶青龍,他還是覺得不舒服,頗有心愛的寶貝教人搶去了的感受。

  緩緩地坐起身,房裏一片寂靜,他瞧了眼小淨兒酣睡的嬌顏。

  三師弟至少說中了一點,那就是他以為不會有人符合練『朱雀舞九天』的條件,所以一直不以為意的事。

  逍遙門中的弟子,每位均勤練一種特殊武功,為了讓自身功力發揮最大的威力,師父殷殷告誡他們必須尋找他們的另一半勤練另一套武功,以他而言,『朱雀舞九天』就是他的另一半要練的武功。

  自從知道她適合練功後,他就有意無意地荒廢自己的武功,因為他無意占有小淨兒.既然無意,也就不用再提起這事了,所以,他越來越懶散度日,可是,當他真的開始為她尋覓丈夫人選時,他的心竟還是亂了。

  或許,他的占有欲不如自己想象中的小吧?

  空氣悶得讓風十雨的額上冒出薄汗,他抬手去擦,突然聽到隔壁房發出細微的聲響,若不是他清醒著,也許就不會注意到。他不由得皺起眉,隔壁原本是小淨今晚要住的房間,會是什麼人潛人呢?又有什麼目的?

  風十雨下床去看個究竟,才推開隔壁房間的門,就看到了地上的屍體。

  他前腳才踏進門檻,身後就起了一陣騷動,雜遝的腳步聲逼近。

  「有刺客,快來人啊!」

  「保護少主,快……啊!少主已經斷氣了。」

  「什麼?快通知長姑娘,少主出事了!」

  風十雨暗叫不妙,待他回過神,身邊已經圍了不少持劍的家丁。

  接獲通報趕來的聶求鳳披散著長髮,臉上脂粉未施,神情慌亂地出現在眾人麵前。

  「啊!青龍?!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抱著弟弟的屍體大叫。

  風十雨苦笑,「我也想知道。」

  「你為什麼要殺他?」轉過身,聶求鳳的俏臉變得狠厲.

  「我沒有理由這麼做。」他搖頭道。

  「難道就因為青龍調戲了你的奴婢,你就出手殺了他?」她咄咄逼人地道。

  「慢著,你憑什麼認為人是我殺的?」風十雨的態度仍是從容不迫。

  「就憑他身上中的南溟火。」

  風十雨大驚,此時方知自己中計了。天!早在察覺她不懷好意地親近他時,他就該提高警覺,而不是等到現在才發覺自己落人圈套了。

  「人不是我殺的。」

  「可是,『南溟火』只有你美顏公子會使。」

  “這”

  倪小淨突然衝進來,擋在主子面前。「誰也別想動爺。」

  「來人啊!把這兩人給我拿下!」聶求鳳下令。

  倪小淨手持長劍備戰。

  風十雨覺得這件事大有問題,然而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

  「等等,如果我能證明人不是我殺的呢?」

  「你要如何證明?」聶求風問道。

  「我一時還想不到,不過,請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我怎麼知道你們會不會一走了之?」

  風十雨心知多說無益,「好,那我要怎麼做,你才會相信我?」

  聶求鳳喚人取來一顆毒藥,「這是我聶家的秘藥,如果在一個月之後沒有服下解藥,就會七孔流血而死,如果你服下這藥,我就相信你。」

  「好。」風十雨神色未變,就在接過藥丸時,藥丸被倪小淨搶走,並直接放進嘴裏吞下。

  「這種事讓我來就好。」她豪氣十足地說。

  風十雨難得地變了臉色,他拉住倪小淨,扣住她的脈搏,一時間無法查出任何異狀。

  「也好,反正你若是不回來,你的奴婢就死定了。」聶求鳳將聶青龍的屍體帶走,其餘人陸續離開,房裏只剩下他們主僕兩人。

  「喂,你們怎麼可以把屍體抬走?至少也該讓我們看看哪!」倪小淨抗議道。

  風十雨連忙拉住她的手,「小淨,讓我替你逼出體內的毒。」

  「爺?」

  「快去床上坐好,不要亂動。」他沉著臉喝道。

  喝!爺的神情好嚇人,倪小淨二話不說趕緊爬上床,正想開口平撫他的情緒,背部一股雄厚的內力貫人,她連忙收攝心神。

  沒用,一點動靜也沒有!那顆毒藥一進人她的體內便無影無蹤,用內力想把毒逼出來,卻如同內力流人大海似的,無著力之處。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風十雨無奈地收掌。

  倪小淨搖搖頭,「沒有,一點感覺也沒有。」

  「可惡。」風十雨一拳打在床上。「為什麼會這樣?你都不用大腦想的嗎?你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地服下?」

  因為氣惱她不愛惜自己,風十雨怒氣勃發,讓倪小淨感到十分委屈。

  「我只是想幫你……」

  「幫我可以有很多種辦法,而不是用最笨的這一種,你以為你代我吞了毒藥,我就會感激你嗎?你這樣……只會增加我的負擔!」他一陣吼叫之後,背過身去不再理她。

  倪小淨無辜地眨眨眼,悄悄地爬下床。

  「你在做什麼?」發現她下床,他連忙拉住她的手。

  「爺生氣了,我去瞧瞧有什麼東西可以讓爺消消火。」她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反正只要爺沒事就好,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消火?小淨,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現在的狀況?如果找不到解藥,或者聶求鳳存心不給解藥,你會是什麼下場,你知道嗎?」他凝視著她的眼。

  「我說過了,爺是小淨的主子,為了爺,就算要我付出性命我也甘願。」她露出微笑。

  從來沒有人對風十雨說過這樣的話,也沒有人為他做到這種地步,為什麼?他不以為她只是為了盡忠而已。

  「小淨,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啊?爺……這種事小淨怎麼好意思說出口?」

  「那就是是了?」她真的喜歡上自己了嗎?

  「是又怎樣?」

  嗬!被看穿了,倪小淨吐吐小舌,爽快地承認了,反正喜歡上主子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所以,不要喜歡我。」風十雨的神情有些冷淡。

  「爺,你是不是擔心小淨會纏著你不放?其實,若不是爺問起,我一輩子都不打算說的,只要能待在爺的身邊,要我做什麼都行,真的,爺的快樂就是我的快樂。」倪小淨嗬嗬傻笑,模樣嬌憨。「其實爺不用想太多,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風十雨再也忍受不了了,他的心仍不斷地起伏,看著她若無其事的模樣,他真恨自己的無動於衷。

  「不要喜歡上我,因為我已經決定一輩子不成親了。」他咆哮道。

  「真巧,我也不成親!」她開心地說。

  「不要學我。」

  「人家也不想嘛!」她頓了下,小心翼翼地問:「爺,天快亮了,你要不要睡一下?」

  「還睡什麼?我都快煩死了。」

  「不睡啊!那小淨去弄點東西來吃好了,爺要吃粥還是其他的?」她眨巴著眼討好道。

  「現下哪還有心情吃?」

  「不吃不就沒體力了?爺,我的毒還等著你幫我解哩!」

  「說得也是,我們快回馬車上,我的醫書都在那裏。」

  「總要先吃點東西吧?」她提議。

  「到鎮上吃。」

  「我同意,若爺還要待在這裏,我就翻臉了。」

  「走吧、走吧!去吃粥。」

  倪小淨再了解風十雨不過了,他所有的憤怒都是因為他太關心她了,有這麼體貼的主子,她不感動都難,更何況是她自願要服毒,總好過主子自己吞吧?

  其實,她早已察覺自己的心意,她已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主子了,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願離開他!

******

  密室裏,一個瘦削的黑衣男子靜靜地位立,似乎在等待什麼。

  「門主。」倏地,另一道人影走了進來。

  「有消息了。」冰冷的聲音響起。

  「逍遙門的大弟子風十雨重出江湖。」

  「是他?」黑衣男子怔然,「有沒有搞錯?風十雨向來不涉入武林恩怨,他從出道以來就沒多大作為,這回逍遙門遇上變故,竟是由他出面?」

  「門主,風十雨是逍遙門的首位大弟子,也許有其過人之處。」

  「是嗎?」他很懷疑。

  「還打探到什麼消息?」

  「聶家的事目前仍照計劃進行,只不過服下毒藥的人並非風十雨,而是他身邊的女子。」

  「他身邊的女子?沒聽過風十雨有過什麼女人。」

  「據了解,那名女子是風十雨的貼身小奴。」

  黑衣男子更吃驚了,「怎麼可能?以他的個性,怎麼可能讓女人近他的身?」

  記憶中的風十雨不是這樣。

  「但事實確是如此,他們已經共同生活三年了。」

  「我要親自去看看,我不相信他變了。」

  「門主,那決鬥的事……」

  「繼續下去。」

  「是。」

  打開密室的門,些許月光透了進來,照上黑衣男子年輕而出色的臉龐……

****

  聶府外不遠處的一間小茶棚,有對男女觀察著聶府的動靜,每日總得坐上好幾個時辰。

  「奇怪,聶府的小主人死了,照理應該舉辦喪事,不然也該貼個告示或掛上白燈籠,怎麼會毫無動靜?」

  「我們被騙了!」風十雨肯定地道。

  「啊!那……」她這毒藥不就白吞了?

  風十雨也很頭痛,「」其實冷靜下來想想,就可以發現許多不對勁的地方,從頭到尾,我都覺得我們落人一場精心策劃的圈套之中。”

  「那他們的目的呢?」倪小淨問。

  「要把我們困在這裏吧?」

  不用說,這一定是衝著逍遙門而來的,他風十雨自問生平並未得罪任何人,也鮮少涉足江湖,除了逍遙門,他實在想不出其他原因。

  「我們可不要中了他們的計,啊!爺,你和你師叔的約不也在這幾天?」倪小淨蹙緊雙眉。

  「不管了。」決鬥的事暫緩。

  「啊?」為了她的事擔誤正事?不好吧?

  「我們今晚潛進去,逼聶求鳳交出解藥。」手段直接一點,也比較省事。

  「萬一她不給呢?」這辦法好是好,不過……

  「她若不給,我就讓聶青龍真的變死人!」一發狠,風十雨冷冷地道。

  倪小淨感動極了,「我就知道爺對我最好了!其實,這幾天我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

  「才怪,是誰這幾天老是失眠的?」他瞪眼。

  「有嗎?」她心虛地乾笑。

  「還想瞞我?小淨兒,若不想辦法替你解毒,我是不會安心的。」

  他們之間的相處已不再像以往這般自在了,風十而老是想起她的話,而倪小淨也不再掩飾對他的愛慕,兩人的關係變得有些詭異。

  「爺,你不要想太多,我是心甘情願的,換作別的主子,小淨也會這麼做。」只不過,她只認定一個主子。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他皺眉。

  「嗯。」她也只有一個爺。

  「那好,若是毒真的解不了,我要你直接去逍遙門找我師弟,讓他們設法解你的毒。」他凝視著她。

  「那爺呢?」她問。

  「未來的事誰也不敢說,說不定我會敗給我師叔。」他對自己的事早已看淡。倪小淨自告奮勇,「我來幫爺。」

  風十雨瞪著她,驀地想起『南溟火』及『朱雀舞九天』若結合的話,說不定就能打敗師叔,可是……這個念頭一閃即逝,因為這樣一來,他就真的得和她成親了。

  「不用了!」他搖搖頭道。

  「為什麼不用?爺不也說過我的武功極好?」倪小淨納悶地蹙起眉。

  他衝著她露出迷人的笑容,光是這樣,倪小淨就再也無法思考了。

  「逍遙門的事不用你操心,再怎麼說,我逍遙門也不至於不濟到讓外人來拯救,更何況師叔應該會手下留情,未必真想滅了逍遙門。」他低語,心口一陣激蕩,說不被她的熱情感動,那是騙人的。

  只不過,感情的事很麻煩,他沒有自信能愛一個人愛得長久,他說服自己他只是一時情緒激蕩。

  「若真的沒事,你師弟也不會跑來找你了。爺,我們最好還是像從前一樣並肩作戰,這樣勝算才大喲!」

  「唉!」煩!

  「別哀聲歎氣的嘛!往好的方面想,這對我來說也算是一種人生歷練啊!」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會中毒的。

  「唉!」真是曆練個鬼。

  「我們什麼時候潛進聶府?」

  「天黑的時候吧!」

  「爺!」她忽然叫道。

  「怎麼了?」

  「我們好像被發現了!」倪小淨見到眼熟的聶府家丁朝他們走來。

  「哦!咦?」怎麼會這樣?

  「怎麼辦?要打還是要逃?」

  「這個嘛……」他們似乎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風大俠,我們家長姑娘請你到府上一聚。」聶府家丁有禮地道。

  「聶姑娘?」

  「沒錯,請風大快跟小的走。」

  可不可以不去啊?風十雨的鳳眼眯了眯,唉!看樣子是躲不掉了,他牽起倪小淨的手,緩緩地往聶府走去,無論如何,他都不能丟下他的小奴啊!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3-5-10 00:54:08

第五章

      一踏進聶府大廳,聶求風便笑盈盈地迎上前。

  「拜托你別笑得這麼惡心,好嗎?」倪小淨和她就是不對盤,也不管自己的小命還掌握在人家手上,劈頭就說。

  風十雨不語,已經懶得去管這些事了。

  「幾日不見,小姑娘還是這麼有精神。」

  「我沒被毒死,你覺得很遺撼嗎?」

  「胸口這幾天是不是悶悶痛痛的?」聶求鳳故意問。

  倏地,風十雨瞪大了眼,急速地掃了倪小淨一眼,「把解藥拿來。」

  「風大哥是不是忘了我們之前的約定?」

  「明人眼前不說暗話,令弟根本沒事,不是嗎?」

  聶求鳳嗬嗬笑了起來,「風大哥何出此言?」

  「到底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他怒問。

  「如果,我說這人也是你的故友呢?」

  「莫非……」風十雨感到頭皮發麻。

  毫無預警的,和煦卻不帶一絲感情的嗓音突地在他身後響起,讓風十雨難得的變了臉色。

  「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風,你想過我嗎?」

  風十雨迅速回頭,那是一張絕世俊逸的面容,充滿陰柔的魅力,又似仙風道骨的謫仙之人,一身漆黑的長衫隨風擺動,襯著臉上的淺淺笑意。

  「師叔。」真的是他!

  倪小淨瞪大了眼,「爺,沒搞錯吧?他是你師叔?」

  這般年輕?她還以為當上師叔的人都很老咧!

  「她是誰?」黑衣男子問,冰冷的眼神落在倪小淨身上。

  「我的人。」

  短短的三個字,已說明了風十雨維護她的決心。

  黑衣男子淺淺地笑了起來,「還真是有情有義啊!風,這麼久不見,你倒是變了不少。」他揮揮手,讓聶求鳳退下,「風,我們難得見面,你不讓她退下嗎?」

  「不了,這裏臥虎藏龍,她還是待在我身邊比較安全。」風十雨的神情依舊懶洋洋,只不過全身的細胞都在警戒著。

  倪小淨心細地察覺了,於是來到他身旁。

  「這幾年你為什麼躲我?」黑衣男子問。

  「也不光躲你一個,我連我師父都很少見。」

  「那你這回又為什麼要來?」

  風十雨低歎了聲,「我也不想啊!若不是師叔上門挑釁,我也不想再在師叔面前出現。」

  「既然當初在我面前消失,你就該一輩子別再出現,如今既然要來,就別妄想我會再放你走。」

  喝!好可怕的宣告!倪小淨聽得心裏毛毛的,但瞧主子的態度從容而冷淡,根本無從得知他的想法,她的心裏不舒服到了極點。

  「唉!相信我,如果可以,我是真的不想來。」風十雨低歎了聲,「師叔,請停止你那瘋狂的行為吧!沒有用的,我師父不會屈服的。」

  「無所謂,我只要得到你就行了。」

  「啊?」倪小淨終於聽出一點端倪了,她忍不位叫出聲,然而,她此舉卻激怒了黑衣男子。

  「你的女人太呱噪了,讓我來教訓她。」

  黑衣男子倏地動手,風十雨連忙出掌,但是,黑衣男子身手矯健,一個閃身便來到倪小淨身後,幾個突襲讓倪小淨應付得手忙腳亂,雖有風十雨在一旁助陣,仍是居於下風。

  幾個回合之後,黑衣男子不覺變臉。

  「你竟然讓她練朱雀神功?」

  又來了!倪小淨在心裏叫道。似乎每個人都對她的武功很有意見,但問題是,她一點也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這麼介意啊!

  「師叔,這是兩回事。」風十雨說道。

  「你讓她練朱雀神功,莫非你對她……」

  「師叔。」風十雨叫道,阻止他說下去。

  為什麼爺不讓他繼續說下去?看著兩人打得難分難解,倪小淨滿腹的問號,不過,她可不能讓主子被欺負了,一閃身,切入戰局,直攻向黑衣男子。

  「我要你殺了她。」黑衣男子怒道。

  「啊?不會吧?!」倪小淨一臉驚訝。

  風十雨連忙擋下砍向她的劍,「師叔,我不能這麼做。」

  「你就這麼在意她?」黑衣男子繼續追殺倪小淨。

  「我對她有責任。」風十雨連忙去護衛她。

  「什麼責任?」黑衣男子不甘地問道。

  「她是我的人。」還是這句話。

  「還說你不在意朱雀神功,原來你早就選定你未來妻子的人選,你先背信,休怪我無情。」

  等等!她沒聽錯吧?他竟然說練朱雀神功的人就是爺的妻?這……不就是在說她嗎?她聽得飄飄然的。

  「師叔,請你別誤會……我這身懶骨頭禁不起這樣激烈的打鬥啊!」風十雨頻頻叫苦。

  「那就隨我回去,從此不再見外人。」黑衣男子怒氣大盛,換成劍訣的手越來越快。

  「辦不到。」呼、呼!好累,可不可以住手啊?

  「你就這麼看重這女人?」黑衣男子冷笑了聲,

  「待我先殺了她。」傾全力攻向倪小淨。

  「慢著!師叔。」

  風十雨連忙去救,誰知黑衣男子這回是鐵了心,把十成功力全運在雙掌上,正待一舉擊斃倪小淨時,風十雨所有的情感全被逼出來了。

  「你若要殺她,就先殺了我吧!」他硬是擋了下來。

  「你真要與我作對?」黑衣男子訝然道。

  「她是我看上的人,我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她。」

  黑衣男子驀然收手,神情大為受傷,他深深地凝視了風十雨一眼,「你終於開口承認了。」

  呼、呼!好累,風十雨慶幸自己死裏逃生。「師叔請不要逼我。」

  「好,很好,我們從此便是敵人了。」

  一陣冷笑之後,黑衣男子轉身離去,風十雨頗有劫後餘生之感,全身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大口呼氣。

  「爺?」

  倪小淨焦灼地拉著風十雨的衣袖,眼裏流露的絲絲情意令他心頭大為激蕩。

  「你剛剛說……」

  「我說了什麼?」他低抽一口氣,抵死不承認。

  「你說你看上我。」說完後滿臉通紅。

  「嘎?」有嗎?

  「爺自己說過的話可不能不承認,」倪小淨有些靦腆,但還是笑開了,

  「原來我在爺的心目中也是特別的,這樣我就放心了。我不是自作多情。」

  「這個……」風十雨頭痛不已,好尷尬啊!

  「爺想說什麼呢?」

  「咳!沒…沒有」

  「那就當作是這樣了。」反正她就是這麼認定。

  「可是…小淨兒,你聽我說,我……」他抬起眼,驀然看進她晶亮的大眼,所有想說的話全都吞國肚子裏。

  果然,最了解他的,也就是他的敵人。

  師叔說對了,他對她是有一種特別的感情在,可是,為何他刻意隱藏,還是教人一眼就看出來了?

  「你要說什麼呢?」她不解。

  「你不介意嗎?」他低問。

  「介意什麼?」主子的顧慮可真多。

  「我為你惹來這麼多麻煩。」風十雨黯然地垂下眼簾,低聲地問。

  「那算什麼麻煩?何況,那也不是爺的問題。」

  他蹙起眉。

  「也許是因為我。」他道。

  「咦?」爺是不是胡塗啦?

  「也罷,我就老實的跟你說吧!就從『朱雀舞九天』開始說起。你練的這套武功雖然已經具有極大的威力,不過相傳,若是與一名練有『南溟火』的男子結合,威力將發揮到極致,不過,這只是逍遙門內的傳言,無人能知真假。」風十雨微微蹙眉,誠懇地說。

  「既然已經相傳甚久,為什麼沒人嚐試過?」

  「一來是因為歷代弟子皆為男子之身,不希望教中秘寶外傳,所以沒人能練這朱雀神功;二來是因為師父立下教規在後,在認養我們七個師兄弟時,才將這失傳已久的至寶交給我們。」

  說著,風十雨又陷人沉思。

  「哦!原來如此,那又是誰練了『南溟火』?」她有點關心,因為那似乎和她的未來大有關係。

  「只有我。」

  「咦?」倪小淨愕然。

  「你沒聽錯,就是我。」風十而接著解釋說:「當初見到你的時候,我也很訝異,因為我原本以為找不到適合練朱雀神功的女子,所以一時興起,想試試看你能練到什麼程度,就讓你這麼練下去了。」

  原來是這樣啊!不算浪漫,不過,反正她認定了他是主子,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只不過,她心裏還是有點不甘心。

  不甘心他原本打算一直瞞著她。

  「小淨兒,我很抱歉。」 還是把她捲人江湖恩怨了。

  「沒有什麼好抱歉的。」她堅強地笑了笑,「對了,爺的師叔又是怎麼一回事?」提起那黑衣男子,她心裏十分不舒服,基於女性的直覺,她感覺那黑衣男子對主子的感情很不尋常。

  「他叫高齊雲,是我師祖的關門弟子,今年不過四十出頭,便已是江湖上知名的人物。」

  「我只對你和他之間的事感興趣。」

  鳳十雨開始閃躲她的視線,「沒什麼,你別亂想。」

  「可是,他似乎對你……」

  「別再說了!」風十雨拉著倪小淨往外走,「這裏不安全,我們先找別的地方住下再說。」

  「可是……」

  「我是主子,我說了算。」

  哼!就只有這時候才會端出做主子的威嚴。

  「爺,我只是想提醒你,早在我們談話的時候就被困在這地方了。」門窗都教人從外頭鎖住了。

  「啊!我怎麼都沒察覺?」

  「因為你正在神遊嘛!」

  活該!誰教他不說老實話,不過,倪小淨開始苦惱了,那名表現出強烈欲望的黑衣男子肯定不是好人,她該如何守住主子,不讓他得逞呢?

******

  數年前,當一切都還沒發生,所有人都還在逍遙門的時候,一個可愛的小男孩闖入練功房。

  「啊!我還以為這時候沒人!對不起,打擾了。」小男孩向房內的少年道歉,就要退出去。

  「慢著,沒人跟你說不可以靠近這裏嗎?」少年冷冷地問。

  小男孩憨憨地一笑,「有吧!但是我忘了。」他搔搔小腦袋。

  「你是新來的嗎?」少年冷眼看他。

  「是啊!」

  「為什麼來?」他嗤道。

  「因為我爹娘都不在啦!」

  小男孩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惹怒了少年,「為什麼你不難過也不生氣?還能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安然地住下來?」

  「我為什麼要難過?這裏有很多很多人陪我啊!」

  「哼!無知。」

  少年由小男孩的眼裏看見全然的天真,這是他感到陌生的天真。他別過臉去。

  「大哥哥,你是不是很難過?」

  「哼!我有什麼好難過的?而且,你該叫我師叔。」

  「嗬!大哥哥,我有糖喔!我馬上拿給你。」小男孩拿出一小塊花生酥糖,討好地笑道。

  「你自己留著吧!」

  「不要嗎?這個很好吃的,是我從小師弟那裏要來的,你吃吃看,看吃了以後會不會像小師弟一樣快樂。」說著,小男孩自己都快流下口水。

  「你為什麼不自己吃?」

  「因為我覺得大哥哥好象很難過嘛!」小小的手硬是將花生酥拿到他唇邊。

  少年瞪著他,終於張口了。

  「喏,是不是很好吃?」

  「嗯。」少年不得不點頭承認。

  「太好了,那我等一下再去跟小師弟要。」

  小男孩的笑容溫暖了少年冷漠的內心。

  「你叫什麼名字?」

  「風十雨。」小男孩答道。

  「我叫高齊雲,記住這個名字,因為我不許你忘記我。」少年冷冷地笑了,邪俊的臉難得的有了奇異的興味。

  半夜,沉睡中的風十雨突然驚醒,一睜開眼,就對上倪小淨的睡臉,他驀地心安了。

  他又夢見過去了,一開始,他沒發現師叔那偏激的心理,他就像對其他人一樣對待他這個冷漠的師叔,直到他發現師叔不但限制他和其他師弟說話,還意圖控制他的行為,他才察覺不對勁。在事情越演越烈時,他連忙逃出逍遙門,不與任何人接觸,滿心以為這樣就不會觸怒師叔。

  沒想到,他還是遇上小淨兒!他輕輕歎息,輕撫她的長發。他萬般不願意她卷人這些是是非非之中,其實說穿了,就是不想讓她受到傷害。

  唉!煩,所以他才決定不成親的嘛!

  「爺?」倪小淨揉揉眼,半睡半醒地打著嗬欠。

  「對不起,吵到你了。」風十雨歉然地道。

  「沒關係,爺為什麼睡不著?」

  「想起以前的一些事。」

  「爺別怕,小淨會保護爺的。」

  他輕歎,覺得半睡半醒的小淨兒特別可愛。

  「哦?小淨兒要如何保護我?」

  半趴起身,倪小淨俯視躺在一旁的主子。

  「誰對爺不好,我就修理誰。」

  「啊!原來我的小淨兒是個暴力主義者。」

  倪小淨眨眨眼,終於弄懂了,「爺在取笑我。」

  「我哪敢?!沒有我的小淨兒,誰來保護我?」他笑了笑,擁住她的身子。「小淨……」他的目光變得深沉。

  「嗯?」

  「因為我師叔的關係,和我比較親密的人都沒有好下場,所以,我變得不敢和人太親近,我以為我只要隱居深林,就不會有人因為我而遭遇不幸。」許久,他長歎了聲,

  「我曾經以為這輩子就這樣過了,所以,我才決定不成親。」

  倪小淨挑挑眉。「可惡的高齊雲。」

  「其實他也很可憐。」又歎息了聲。

  「要別人變得和他一樣可憐的人最可惡!」

  「我比他幸運多了,因為我遇到了你。」風十雨笑了笑。

  「我們在一起一定會很幸福的。」她很有信心地說。

  他笑開了,愉悅的笑聲回蕩在房內。

  「別取笑人家嘛!」她臉都紅了。

  「我沒有取笑你,我是高興不用再壓抑自己的感情了。小淨,我想吻你。」

  「爺?」

  「嘖,還叫爺,該改口了。」他按下她的頭,輕柔地貼上她的唇。

  「不叫爺,那要叫什麼?」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倪小淨只是瞪大眼。

  「喊我風。」

  風十雨也沒有經驗,光是貼著唇,他就已經手足無措了,「接下來該怎麼做?」

  「我也不知道。」怎麼會問她呢?

  兩人怔然。

  許久,倪小淨才怯生生地問道:「爺以前沒吻過女人嗎?」

  「沒機會啊!」他也很遺憾。

  「可是,之前你不是說過你被女人看光身子了?」

  「是啊!」俊臉有些羞紅。見她微微發怒,風十雨連忙解釋,

  「那些女人都是風月場所的女子,我根本沒吻過她們啊!」

  倪小淨稍稍釋懷了。

  「那我們再來試試。」

  「好。」他應道。

  「怎麼做呢?」

  「順從男性的本能吧!」風十雨輕舔她的唇形,惹得兩人心頭癢癢的,他的淺嚐逐漸變得深沉,呼吸逐漸濃重,頗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

  「唔,我快不能呼吸了。」她推著他的肩,眼睛亮晶晶的。

  「傻淨兒,用鼻子呼吸啊!」他意猶未盡,再吻上那兩片嬌豔欲滴的紅唇。

  「唔,好痛,撞到牙齒了。」她抿起唇。

  「對不起,我太急躁了。」他道歉。

  「爺……」倪小淨瞧著眼前放大的俊顏發怔。

  「不過,我真的很喜歡這種感覺,再來一次,好嗎?」他請求。

  好個頭啦!再多來個幾次,他們不就真的得上床了?哦!不,事實上他們已經在床上了。就在倪小淨在心裏掙紮之際,風十雨已再度吻上她的唇。

  天哪!原來溫柔善良的好心爺也會如此狂野霸道?

  真是教人難以置信!

  夜半時分,屋外出現兩道頎長的身影。

  「瞧見了吧?」一個嚴肅的嗓音道。

  「是瞧見了。」另一名較年輕的男子答道。

  「很不可思議吧?」聲音略帶笑意。

  「的確很不可思議,不過,無論如何都是大師兄的私事,我們不該如此偷窺。」

  「也對,五師弟,你想我們要怎麼突破重重看守,進人他們的房間呢?」

  「問得好,我的武功不及三師兄,還是你來吧!」

  蕭之北瞪著逍遙門中以醫術聞名的顏玉書,臉上浮現幾許笑意。

  「你的本事不比我差,隨便一彈指,要解決他們很快的。」他獻上計謀。

  「我的醫術是用來救人,而不是害人。」

  「說得好,這也是大師兄飛鴿傳書要你來的理由,你瞧瞧,小淨中的毒深不深,難不難解?」

  依他看,兩人已同床共枕,還似鴛鴦交頸般睡得如此親密,要是她沒救了,大師兄一定受不了。

  「三師兄以為我只要站在這裏看就知道了嗎?」

  「嗯,說得也是。」

  「動手吧!」

  「好吧!已經很久沒活動活動筋骨了。」

  蕭之北和顏玉書躍下地面,沒費多少力氣便打倒聶府看守的家丁,來到風十雨和倪小淨受困的房前,蕭之北運起功,擊垮那道加上重重鎖煉的大門。

  「啊!發生了什麼事?」倪小淨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你們來了啊!」風十雨不好意思地笑笑,

  「嗬!這麼大手筆,不怕驚動了全屋子的人?」

  「我們大致看了下,沒看到師叔。」蕭之北說。

  顏玉書奔上前,秀氣的臉上有著久別重逢的喜悅,「大師兄,你讓我們找得好苦。」

  「對不起。」他寵溺地摸摸顏玉書的頭,就像安撫小弟弟似的,「讓你們操心了。」

  「大家都想來見你,只是怕你不高興,所以,我只讓三師兄陪我來。」

  「多謝你了。」他為倪小淨介紹,「這位是我的五師弟顏玉書,她是……呢,我的小淨兒。」

  見大師兄有些尷尬,顏玉書也就不多問了。

  「爺,你的師弟們都長得這麼好看嗎?」倪小淨左右看看,覺得好奇極了。

  「應該是吧!」不過,這不是重點,風十雨扳回她的小臉,將她的手放到顏玉書手裏,「先幫她看看她中了什麼毒。」

  顏玉書馬上把起脈來,神情有些嚴肅。

  風十雨全身神經緊繃,他也管小淨兒把過脈,但是,他始終查不出她中了什麼毒,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的心情也越來越沉重。

  驀的,他的手教人握住了,抬起眼,原來是倪小淨用另一隻握住他的,她露出一抹要他安心的笑容。他覺得窩心極了,也衝著她一笑。

  許久,顏玉書終於把完脈,然而,神情中卻透著一絲不解。

  「如何?」風十雨急忙問。

  「小淨姑娘似乎並未中毒。」

  「啊?我沒中毒?」她訝異極了。

  「小淨姑娘的脈象完全正常,並沒有任何異狀。大師兄,你是如何肯定她已中毒?」

  風十雨怔了下,「莫非他們在騙我?」

  「可是不可能啊!我明明吞下一顆黑色藥丸。」倪小淨也覺得不可思議。

  「何時的事?」顏玉書問。

  「七天前。」

  「依我的判斷,也許他們給的根本不是毒藥,這只是一種心理戰,目的是要讓你們心力交瘁。」顏玉書猜想事實可能是這樣。

  「那就更奇怪了,從聶青龍的死,到讓我服毒,最後再把我們捉來,這一連串的事不是很莫名其妙嗎?」倪小淨說。

  不用她提醒,風十雨已經想到了,他低歎了聲。

  「如果是師叔一手策劃的,我就信了。」

  「咦?」這事也和逍遙門有關嗎?她有些難以理解。

  「他一向喜歡人家怕他。」

  光這句話,就足以讓人察覺風十雨對高齊雲的畏懼與無奈,倪小淨挽住他的手,輕輕地偎人他的懷裏。

  風十雨笑了笑,輕摟她的肩,即使在師弟面前也不避諱。他想了想,再問道:「不過,小淨兒偶爾胸口會悶悶的,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顏玉書想了想,「也許只是心理作用吧!無論如何,我再仔細地為小淨姑娘把脈一次。」

  「好,不過不是現在,我們先離開吧!」蕭之北催促道。「我老覺得這裏透著一股詭橘的氣氛。」

  「嗯,我們走吧!小淨兒,我帶你回逍遙門可好?」風十雨笑問。

  「我們要回你以前住的地方?」

  「是啊!除非你不想去?」

  「想,我當然想,我想去看看你那些師弟,還有你以前生活的地方。」

  「那就走吧!我已經迫不及待想離開這裏了。」

  他已有數年沒回逍遙門了,頗有想家的感覺。

  而且,他也擔心師父的病情,還有,他和師叔之間難解的心結,這些,終究還是要回到原點,才有可能找出解決之道吧!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3-5-10 00:54:28

第六章

     不一樣!倪小淨強烈地感覺到爺的心情不一樣了,不知是因為他們同床共枕的事讓爺的師弟們看到,讓爺覺得尷尬,還是爺的心裏有事,總之,倪小淨敏感地察覺到爺的心情很沉重。

  爺的心情沉重,連帶她的心情也不好,感覺有點悶悶的。

  「改走水路好嗎?水路比較快,而且不易被師叔攔截,比較安全。」蕭之北望了望天色,仍是灰蒙蒙的一片,此時搭船或許不甚恰當,不過衡量了下,還是建議搭船。

  「走水路呀!」風十雨不諳水性,不免有些為難。

  他也抬首看天,此時的天色處在將明未明之際,岸邊停靠著幾艘小渡船,早起幹活的人不算大多。

  「我也讚成走水路。大師兄,我們好久沒有促膝長談了,走水路正好不會被打擾。」顏玉書在一旁勸道。

  風十雨笑笑,沒有說話。

  一行人往岸邊走,正好瞧見一名船夫正要上船,蕭之北叫道:「這位大哥,我們包下你的船往西走,可以嗎?」

  「你們要去哪裏?」

  蕭之北說出目的地,沒想到船夫一聽連連擺手,「你們要去的地方會經過奪命峽,那裏實在太危險了,我說什麼也不去。」

  「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峽古,不會有危險的,要不我們多給你一些錢。」

  大夥七嘴八舌地勸說,船夫就是不肯答應,最後還是倪小淨上前,嘰嘰咕咕地不知說了什麼,船夫才勉強答應讓他們上船。

  這三個男人不免好奇,紛紛問起她是如何說服船夫的。

  「我跟他說,要是他願意載我們一程,我就教他如何在賭局上作弊。」倪小淨聳聳肩解釋道,「行船人多半好賭,我這麼一說,他就同意了。」

  蕭之北與顏玉書異口同聲地問:「你會賭博?」

  「你們不相信?」

  「信。」不過,真是看不出來,外表清秀的女子竟然也會賭?

  風十雨不太注意他們的談話內容,心裏只覺得似乎哪裏怪怪的,可是,又無法具體地說出怪在哪裏,腳下一晃,船已經離開岸邊,想回頭也來不及了。

  「爺,這兒風大,還是不要站在船頭得好。」倪小淨才不管其他人怎麼想,眼巴巴地瞧著她的主人。

  「我覺得有些奇怪。」風十雨想了想,還是說出自己的感覺。

  「哪裏奇怪?」

  「我也說不上來,不過,這一路上都沒看到師叔的人,就連聶家的人也沒見到,讓我覺得整件事很奇怪。」離岸邊越遠,他的心情就越不安,像要發生什麼事似的。

  「會不會是他們放棄了?」倪小淨天真地想。

  可能嗎?風十雨不願造成他們的心理負擔,若無其事地笑了下,「也或許是我多心了吧!對了,你們剛才在談些什麼?」

  「沒什麼,只是閑聊而已。」她嗬嗬傻笑著,爺沒聽到就算了,當初他聽到自己會賭,臉色就怪怪的,現在若再聽到她把這件事拿出來嚷嚷,豈不更惱了?

  「大師兄,當年你離開師門,是否打算從此不見我們了?」顏玉書沉著一張俊容,打從見到大師兄開始,他就想這麼問了。

  風十雨愣了下,「怎麼會呢?我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行蹤啊!」

  「可是,當初你不告而別,走得那麼匆忙,還在武林中銷聲匿跡,剛開始我們還以為你發生意外了。」

  「這個……」該怎麼說呢?

  「大師兄,我們幾個師兄弟有事都會找你商量,為什麼你有事卻不跟我們說?難道不能讓我們分擔你的痛苦嗎?」

  「嘎……」他沒有感覺到痛苦呀!

  「我們大家都很敬重你、仰賴你,一些小師弟更是和你親得不得了,直到你不告而別,大家才知道原來你是這麼的不快樂,幾個師兄弟都自責死了。」

  風十雨愣住了,沒想到他在師弟們的心目中竟然這麼重要,更沒想到原本只是單純地想避開師叔,卻意外地傷了其他人的心。

  顏玉書激動地說:「我們都以為大師兄嫌我們煩,所以才離開的。」

  「不是這樣的……」風十雨當時有不得不走的理由,這理由原本就不足為外人道。可是,看師弟們這麼激動,他的心裏也開始難過起來。

  「大師兄,這次回去就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再聽下去,倪小淨的臉都綠了。聽他們這麼說,爺在他們心中有著極高的地位,這對身為小奴的她而言當然與有榮焉,不過,若是說主子離開師門這件事是錯的,她絕不認同,因為主子當年若沒離開,就不會碰到她了呀!

  「爺,你千萬別聽他們的,小淨支持你。」

  「可是大師兄,難道你不懷念當年逍遙七俠仗義江湖的日子嗎?我們幾個師兄弟相互扶持、相互依靠的感覺多棒呀!難道你從未想過嗎?」顏玉書動之以情,目的要讓大師兄別再離開他們了。

  「爺,你真的打算留在逍遙門嗎?」沒關係,反正主子在哪她就在哪,可是,為什麼她有預感,主子的那些師弟不會喜歡她的啦!

  「我……」風十雨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倏地,天氣驟變,河上興起狂風暴雨,小船禁不住強風的吹刮,開始劇烈搖晃起來,使得船上的人大驚。

  「怎麼會這樣?」豆大的雨讓人難以睜開眼睛,倪小淨努力挨近主子身邊。

  掌舵的船夫驚叫,「風浪大大啦!」

  風十雨飛快地衝到船夫身邊想要幫忙,卻已經來不及了,一個接一個狂風驟浪襲來,小船幾乎翻覆,再加上雨水把每個人的身體打濕了,增加行動的困難。

  「大家小心。」顏玉書距離倪小淨最近,見她快要滑倒,連忙伸手一抓,再轉頭看向蕭之北,見他緊緊抓住桅桿,這才稍稍放心。

  「可惡,今天天候不佳,我原本不想行船的,沒想到因為貪財,還是……」船家猛地驚叫,因為小船傾斜之際,河水灌了進來,船也逐漸失去平衡。

  「船要翻了,你們先跳下水。」風十雨當機立斷地叫道,順便推了船夫一把,

  「你也下去,別管這船了。」

  「不行,我全靠這艘船養家活口,我絕不能丟下它。」船夫不願放棄。

  「再不下去,小命都沒了,還能養活誰?」

  「可是……啊……」人最後還是飛了出去。

  風十雨將船夫推下水,看見船夫緩緩地往岸邊遊去,這才輕籲了口氣。「你們也下去吧!」

  「大師兄呢?」

  「我隨後就到。」

  蕭之北先是『噗通!』跳下水去,顏玉書也要跟進,抓著倪小淨正要往河裏跳時,倪小淨突然掙脫開來,走向傾斜的船頭。

  顏玉書不解,「喂,你要做什麼?」

  「你走你的,別管我。」倪小淨頭也不回地叫道。

  風雨交加,眼前根本看不清任何事物,倪小淨憑著記憶,拚命地往風十雨站立的地方前進,顏玉書本想叫住她,但情況實在太惡劣了,他只好放棄,自己縱身躍進河裏。

  「爺,爺……你在哪裏?」

  風十雨依稀聽到倪小淨的呼喚。

  「小淨?」

  「爺,小淨終於找到你了!快,快跟我來。」倪小淨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轉身欲往船邊走。

  「你怎麼還沒……」風十雨實在太訝異了。

  「我來找爺呀!快跟我走吧!」

  善良的爺,怎麼也不會讓人家知道他不會遊泳,因為他怕拖累別人,可是呀!他怎麼忘了他還有個可以為他做任何事的小奴呢?

  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拋下他。

  「怎麼走?我不會遊泳呀!」他著急地說。

  「我會就行啦!」

  「可是我會拖累你的。」

  「沒關係啦!我不介意。」

  「我介意呀!」

  「哎喲!爺放心啦!我很會遊泳的。」

  可是,「我不會呀!」

  「記住,下水時要記得憋氣喲!」

  「啊…」

  下一刻,風十雨就被推人河裏了,狂風暴雨中,他只依稀瞧見倪小淨也跟著跳下水,就落在他身旁不遠處。

  他努力地睜開眼仔細看,看見她奮力地往他這邊遊來,拚命拖著他往岸邊遊去……即使下水前憋了一大口氣,此刻的他還是覺得胸膛仿佛快要爆開了,不只是因為他快要窒息了,還因為她的所作所讓他感動,他已經很久不曾這麼感動了。

  哦!他覺得自己快要昏過去了,湍急的河水幾乎將他淹沒……

  不知過了多久,當風十雨清醒過來時,他發覺自己躺在一塊濕地上,拖著濕答答的衣物。他疲憊地掙紮坐起,感覺全身好象被千斤重的東西狠狠地輾過一般,突然,他想起和他一起落水的小淨兒。

  「小淨」他看到了,倪小淨倒在離他不遠的地上,他連忙走過去,察看她有無受傷。還好,她除了昏迷不醒之外,身上沒有其他外傷,他總算放下心來,但他又掛念起兩名師弟和那名船夫,可是,這一帶都不見他們的蹤跡,他隻好假設他們已經脫困,現在最要緊的是照料他的小淨兒。

  他抱起倪小淨,慢慢走出這片濕地。

  「晤……爺,別怕……小淨保護你……」風十雨有些發愣,他低頭看著懷中的倪小淨緊閉雙眼,嘴裏哺念著要保護他的話。

  他不需要保護呀!他不覺有些莞爾,但見她一直重複低哺,仿佛這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事,他覺得很感動,將她抱得更緊。

  「傻淨兒,應該是我來保護你才對。」

  「爺……別怕嗬……」

  唉!風十雨拿她沒轍,只好隨她去了。

  緩緩走出濕地,見到遠處炊煙嫋嫋,他加快腳步,眼前出現幾間小木屋,屋外曬著幾件雖破舊、但洗得很倪淨的衣服。風十雨上前敲了敲門。

  許久,一名臉上布滿皺紋的老婦人前來應門。

  「找誰呀?」

  「這位婆婆,我們是過路人,因為遭遇船難,所有的東西全沒了,而我妹妹又昏迷不醒,可不可以請你給個方便,讓我們休息一下。」

  「嘎?你說什麼?」老人家耳朵聽不清楚啦!

  「我是說,可不可以讓我們借住一下?」風十雨放大音量。

  「哦!要住下來……看你們也怪可憐的,好吧!你們到後頭的柴房休息吧!」

  老婦人把他們帶往柴房,這間柴房已經很破舊了,屋頂還開天窗。

  「多謝婆婆。」

  「嘎?你叫我婆婆呀!我有這麼老嗎?」

  「呃……這個……」風十雨有點尷尬。

  老婦人摸摸自己的臉,再看看他懷中的小姑娘,歎口氣道:「沒錯,比起這位小姑娘,我是老嘍!」

  「這個……」他乾笑了聲。

  「你們身上的衣服全濕了,我去找幾件衣服給你們換。」說著說著,老婦人自顧自地往外走。

  「多謝。」

  風十雨找了塊較乾淨的地方,將倪小淨放下來,那張小小的瓜子臉已是嫣紅一片,紅灩灩的小嘴微張,他察覺不對勁,伸手覆上她的額頭,這才發現她發燒了!

  沒有多想,他直接解開她身上的濕衣服,待那片雪白凝脂出現在眼前時,他才意識到她是女子的這個事實,指腹不自禁地滑過她的肌膚,那一片軟綿綿的感覺,和男子的大大的不同,再加上他對她原本就有份特殊的情感,轟的一聲,整張俊臉漲得通紅。

  這和與她同床共枕的情形又不一樣了,那只是睡在同一張床上,只要不動邪念,就可以相安無事,然而現在,她就這樣活色生香地躺在他面前,讓他心頭一陣激蕩。

  天!他到底在想什麼呀?可是,他想的又沒有錯,她的清白早就葬送在他手上了,現在再避嫌也來不及啦!

  可是,她如此信任他,他這麼想實在太不應該了。

  風十雨索性閉上眼,準備替她脫下上衣。

  「慢著、慢著,年輕人,這樣你妹子還能嫁人嗎?」老婦人一進來就看見他要對昏迷的小姑娘下狼手,連忙上前阻止。

  「這個……呃…」風十雨支支吾吾的,尷尬不已。

  「你到一旁去,我來幫她換衣服。」

  「可是……」不是他不相信老婦人,只是,他怎能把小淨兒交給一個陌生人呢?

  「怎麼?不放心呀?」

  他笑了笑,

  「不敢勞動婆婆,還是我自己來吧!」

  「喂,就說了你這樣會破壞她的清白的。」老婦人主動取代他的位置。

  風十雨留也不是,卻又不放心離開,見老婦人把小淨兒已經解了一半的上衣脫下來,他連忙轉過身去,不經意瞥見的女性曲線,讓他的心頭翻騰不已,心髒噗通噗通的跳得好快。

  「嘖嘖…這女娃兒全身上下都是傷呀!」

  「咦?」風十雨飛快地轉過頭。

  老婦人連忙把乾淨的衣服套上,「還沒好咧!你這麼快轉過頭幹什麼?」

  「我……婆婆,她的傷……」他尷尬地笑笑,不過,他最想知道的還是小淨兒的傷勢。

  「不相信我呀!那你自己看。」

  老婦人舉起她的手臂,風十雨這才發現她原本雪白的手臂竟然瘀青處處,還有一些刮傷的痕跡,看得他心都疼了。

  「可能是在水裏撞到什麼東西吧!」他自責不已。

  「好了,你的妹子還你。」老婦人喃喃自語道:「鄉下人家沒有什麼好吃的,我去看看我家老頭子有沒有帶什麼新鮮的東西回來。」

  「婆婆,不用特別弄什麼,麻煩你幫我準備一碗粥就行了。」

  「你一個大男人只喝粥?」

  「不是我要喝的,是給我妹子的。」

  「嗬、嗬!你還真寵她呀!」

  「婆婆說笑了。」

  好不容易送走熱心又有些嘮叨的老婦人,風十雨將倪小淨扶起,掌心抵在她的後背上,緩緩地將一縷真氣輸人她的體內,為她調理虛弱的身於。

  倪小淨昏昏沉沉地從睡夢中醒來,茫然地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然後才發現自己的腰上環著兩隻鐵臂,原來她就窩在主子的懷裏。

  「啊……爺……我怎麼了?」她揉了揉眼。

  風十雨笑望著她剛睡醒的迷糊模樣,「感覺怎麼樣?」大手撫上她的額,還有點燙燙的,眉間輕輕皺起。

  「很想睡。」

  「那就再睡一會兒。」

  「可是…這裏是哪裏呀?」她記得他們遇上船難了,大家各自跳河逃命,然後呢?接下來她就沒有印象了。

  「我也不知道。」風十雨兩手一攤,「沒關係的,你安心休息吧!」

  「爺,我們不是還要去逍遙門嗎?」

  「那也得等你的燒退了。」

  「我發燒了?」她困惑地摸上自己的額頭。

  「傻丫頭,下次別這麼逞強,遇到危險的事要先顧慮自己的安全,知道嗎?」他心疼地說,撫上她的額頭的手異常的溫柔。

  「我發燒了。」她低喃,難怪頭有點昏昏沉沉的,伸手與他的大手交握,心中微覺甜蜜,小臉紅了紅。

  「那可不好,我們要和爺的師弟們會合、要上逍遙門、還要找爺的師叔,好忙喔!」

  風十雨微笑,「不急,我們一件一件慢慢來。」

  她怔怔地眨眨眼,懷疑自己還沒睡醒,發生船難後,一切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爺,我沒聽錯吧?你說‘我們’? 」

  「是我們沒錯。」他點頭。

  「爺願意讓小淨參與爺的事了?」

  他還是覺得不妥,可是放她一個人,他更不放心。「從今以後,我們一起行動,你不可以離開我的身邊。」

  她連連眨眼,如果這是因發燒所產生的幻覺,她寧可不要醒。

  「爺,你是不是在哄我?」

  「不是。你別想大多,我們就這麼決定了。」他輕咳了聲,抽出被她緊握住的手。

  「想睡就再睡一下,我去看看婆婆煮好粥了沒。」

  「爺,不要離開我。」她可憐兮兮地勾住他的手。

  「我只是離開一下下。」

  「不要,一個人待在這陌生的環境,我會怕。」

  「唉!怎麼這麼大了還喜歡撒嬌呢?」他輕歎,然而還是坐上床沿,半躺下來。

  「我也只對爺撒嬌。」她打了個嗬欠。

  「在你心中,我一直只是個爺嗎?」他忍不住問。

  「爺就是爺。」扁了扁嘴,倪小淨很自然地窩在他的懷裏。

  「什麼意思?」他哼了聲。

  「在小淨的心中,爺就是爺啊!我娘說過若是命好,就會遇上一個好心的爺,對小淨來說,爺既善良又溫柔,是最好的爺。」

  他怔了半晌,許久才輕聲道:「所以,你對我的好是基於報恩的心態,還是因為……喜歡?」

  「都有吧!」因為要報恩,所以盡力盡力地為爺著想;也因為喜歡,所以心甘情願的待在爺的身邊。

  「沒有別的答案嗎?」他撫著她的長髮。

  「什麼答案?」爺今天好奇怪喲!怪到連她都感到有些陌生。

  他就是她的主子了嘛!所以,她對他的好是為了報恩,還是因為喜歡,重要嗎?

  「有沒有可能,我在你的心中也是特別的?」他的肌肉逐漸緊繃起來。

  「本來就是特別的啊!」她嗬欠連連。

  「如果……如果你今天遇到的是別的主子,你也會認為他在你心中是特別的嗎?」他蹙著眉,望著似睡似醒的容顏,提著心問。

  「也可以這麼說。」奴僕對主子盡忠是天經地義的事。

  「那我對你來說根本不是特別的。」風十雨微微惱怒。

  「是特別的啊!換作別人,小淨就算再喜歡他,也不願意和他摟抱。」倪小淨嚷嚷,「這是原則問題。」

  「你是說……」他的心情因為她的話而開朗起來。

  「我又不是那種隨隨便便的女子,叫我跟他們同床,我才不幹呢!除了爺,我都不要。」

  聞言,他不由得露出笑容,「小淨兒,你今天總算說出真心話了。」

  「我本來就很誠實,倒是爺可瞞了我不少。」

  「呃,你不是想睡了嗎?」

  她眼皮沉重得快閉上了。「是啊!都怪爺,問這種無聊的問題。」

  「好,是我無聊。」他寬容的一笑,心也定了下來。「你好好睡,我在這裏陪你。」

  「不可以離開喔!」

  「我不走。」

  「我會保護爺的……」她半夢半醒地低語。

  風十雨怔了下,然後又笑開了,沒想到她始終惦記著她的承諾。從此,他再也不抗拒,順其自然未嚐不可嗬!更何況,他已經習慣有她陪伴的日子了。

  「那也得等你趕快好起來啊!我的小淨兒。」他低頭在她略顯蒼白的唇瓣上印下一個吻。

  沒上鎖的破柴房根本關不住秘密。

  「來啦!小米粥來啦!啊……你這大色狼,連自己的妹子都不放過。」老婦人一路衝殺過來,追著風十雨猛打。

  冤枉啊!

  「我只是看看她退燒了沒。」風十雨說得有些心虛。

  「騙我這個老太婆不知世事,有沒有退燒摸額頭就知道了,用得著嘴對嘴嗎?」

  「這個……」

  「為了小姑娘的清譽,從現在開始,不準你再靠近她。」老婦人強悍地把他轟出去。

  「啊?」

  難道老天是要懲罰他這麼晚才察覺到她的心意嗎?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3-5-10 00:54:48

第七章

     「還沒找到嗎?該死的,多派些人下去找。」高齊雲在河邊怒吼,怎麼也無法接受風十雨不見了的事實。

  「是。」早已疲憊不堪的下人們馬上又跳下水。

  「爺。」妖燒的手撫上高齊雲的胸膛,

  「人沒找到爺應該高興才是,這裏河水湍急,掉下水若是沒死,必是被衝到下游了……啊!」

  一聲驚叫,聶求鳳的纖纖玉手教高齊雲扣住,毫不傳香惜玉的冰冷嗓音傳來!

  「誰準你說死這個字?」

  「爺?」她疼得連五官都揪在一起。

  「記住了,誰那麼不識相,敢在我面前提到這個字,就準備受死吧!」

  「是,爺。」她杏眼微閉,心裏惱恨極了。

  「還有,多派幾個人沿著河邊一路找下去,我要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裏?」

  幾年了?

  八年?九年?還是十年?

  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嗎?

  高齊雲曾是那麼不願有個過度熱心的小男孩,一再闖入他的生命裏,但在小男孩真誠無偽的笑容中,他終於敞開自己的心扉。

  可是,就在他想親近他的時候,他竟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怎能允許這種事發生?

  其實,他這回找上逍遙門,只是想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卻意外地發現風十雨被捲入。

  得知消息後,他有著莫名的喜悅,心想只要緊逼著逍遙門,他就會回到自己身邊了吧?為此,他興奮得快要發抖。

  「爺,這裏風大,我們先回去,一有他的消息,下人們會馬上回報的。」聶求鳳癡癡地望著他的側臉,即使知道這男人一輩子也不會回報她的愛,她也無怨無悔。

  思念被打斷,高齊雲頗為惱怒。「不用,我就站在這裏等。」

  「可是……」若一時半刻還找不到呢?

  「無論多久,我都等。」

  「那決鬥之事?」

  「我的對手一直都只有風十雨。」

  這場戰事雖非因風十雨而起,卻將終結於他之手,高齊雲想到此,目光冷冽了下來。

  不是他不念舊情,而是他大傷他的心了!那姑娘真的有這麼好嗎?好到令他不惜一切要保護她?

  哈……他們之間不應該有任何阻礙的。

  「大哥哥,我來陪你了啊!你應該高興點,別愁眉苦臉的,這樣小風也會不開心的。」

  「你會陪我多久?」

  「大哥哥說多久就多久,嗬、嗬!不應該叫大哥哥了,要叫師叔呢!」

  「」永遠,我說的永遠,你懂嗎?”

  「懂,小風很聰明。」

  「那就擊掌為誓。」

  「嗯,擊掌為誓。」

  倪小淨又睡了一天一夜。

  幾次模糊醒來,照顧她的都是一名老婆婆。

  「我說婆婆啊!你整天老往這裏跑,好嗎?」

  是爺的聲音!倪小淨掙紮坐起,身體仍然虛弱,但精神已逐漸恢複。

  「當然好,我可不能讓你和你妹子太親近了。」

  爺哪來的妹子?小淨皺起眉,微喘地靠在床邊,環顧四周,這柴房還真簡陋,別說坐的地方,就連站的地方都嫌小,爺怎能屈就這裏?

  「咳!婆婆,不瞞你說,裏頭的姑娘不是我妹子。」風十雨笑道。

  「我早就看出來啦!我家老頭子還跟我拍胸脯保證,說什麼你是正人君於,哼!男人就愛占女人便宜。」

  「咳……咳!這個……我和她之間的關係非同小可。」

  「你倒說說,何謂不同小可?」

  「這個……」風十雨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正想解釋時,突然聽見柴房裏傳來一陣聲響,他連忙衝進去。

  「喂,年輕人……」

  動作還真快!老婦人嘮叨幾句,緩緩走向柴房。

  「小淨。」

  風十雨看到她跌坐在地上,馬上衝上前,一把抱起了她。「怎麼這麼不小心?醒了也不叫一聲。」

  「我怎麼會這麼虛弱?」軟軟的聲音充滿疑惑,她呆呆地望著無力的四肢,心頭隱隱覺得不安。

  風十雨神色未變,「你只是睡太久,過一會兒就會恢複正常,這段時間別使力,想做什麼叫我就行了。」

  「那怎麼行?我要照顧爺,怎能讓爺來照顧我?」她搖搖頭,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不甚在意,只當真的是睡太久了。

  他讓她坐在床上,輕點她的俏鼻,「再這麼說我可要生氣了。」

  「爺?」

  「我已經將你視為我的妻子了,你還不願意讓我照顧你?」

  「妻子?」

  「沒錯。」他端來一碗稀粥,坐在她面前。「當我的妻子或許苦了點,不過,我保證讓你一輩子幸福快樂,你可願意?」

  倪小淨眨眨眼,直到眼前的人將她輕擁人懷,她伸出手觸摸到他,她才相信了。

  「我不是在作夢吧?」

  「傻淨兒。」他笑著攏攏她的發。

  「喂,你們靠這麼近做什麼?」老婦人衝上前,推開風十雨,將倪小淨攬到自己身邊。

  「婆婆。」風十雨不由得苦笑。

  「你是?」倪小淨瞧著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人,「啊!是你一直在照顧我。」

  「沒錯,就是我,小姑娘倒有良心。」

  「這位婆婆,你不可以對我家主子這麼凶。」倪小淨推開她,掙紮著要下床。

  「你要做什麼?」老婦人問道。

  「爺沒地方坐,我得整理整理,好讓爺舒服地坐下。」這裏真不是人住的,太委屈爺了。

  風十雨聞言,連忙阻止她,「你別動,我坐哪裏都無所謂。」

  「可是…」

  「你給我坐下,先把這碗粥喝了再說。」

  「爺哪來的粥?」

  「我向婆婆討來的。」

  「爺竟然這麼委屈自己?」

  「這算什麼委屈?你不要想太多,趕快把身子養好。」

  倪小淨怔怔地接過那碗微涼的粥,二話不說地喝了。

  「真乖,還想睡嗎?」

  她搖搖頭,「我要盡快恢複,好讓爺放心。」

  風十雨接過空碗,輕笑道:「你喲!滿腦子都是為奴之道,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以後不再是這種關係了,你要怎麼適應?」

  「只要爺別拋下小淨就好,總有一天小淨會爬到和爺一樣的位子。」紅暈染上她略顯蒼白的臉龐,一雙晶瑩的大眼閃亮有神。

  「好,我等你。」

  老婦人在一旁看著他們若無旁人的情話綿綿,覺得有趣,「我說你們這對還真有趣。怎麼有人把自己的夫婿當主子的?」

  倪小淨轉頭望向老婦人,「婆婆,你不可以對我家主子這麼凶。他人好、心地更好,你千萬別欺負他。」

  「啊?」她什麼時候欺負過他了?

  「爺遇到事情只會退讓,心裏有委屈也不說,成天擺著一張笑臉,裝作什麼事都沒有。婆婆千萬別以為他好欺負就隨便欺負他,否則小淨會為爺報仇的。」

  「呃?」她活到這把年紀,還是第一次教人當面警告咧!

  「就這樣,沒別的啦!婆婆,若是你對爺好,小淨也會對你好的。」末了,臉上綻出一朵燦爛的笑花,讓老婦人看得傻住了,忘了追究她的無禮。

  「好吧!那我去看看還有什麼可吃的。」老婦人說。

  「多謝了。」風十雨憋笑憋得很辛苦,見老婦人離開,才開懷大笑道:「真有你的,老實說,我還真有點怕她呢!」

  「那是爺做人太好了。」她的心口怦怦亂跳,不解地看著他逐漸逼近的俊臉,「爺?」

  他掬起她的青絲把玩,「我已經想你想了好久好久。見你一直昏迷不醒,我的心緊緊揪了起來,恨自己不會遊泳拖累了你……」

  「爺?」她怔怔地看著他,察覺他的眼裏有著異樣的情愫。

  「還叫爺?」他頗為不悅。

  「風……」

  「這才乖。」他賞給她一個吻,「小淨兒,記住我的話,以後再也不要冒險,更不要為了我而累壞自己。」

  她輕搖螓首,「不,我應該要保護爺的……」

  「怎麼還是學不乖?」他輕咬她的唇瓣,「我不是你的主子,我也不想當你的主子。」

  「呀…」好癢,又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她的腦子成了一片混沌,理也理不清。

  「我只想當你的男人。」

  話甫落,風十雨重重地吻上她的唇,趁她輕喘之際,火熱的舌尖探人她的口中,品嚐她的甜美。他是存心的,他要讓她知道他是多麼多麼的在乎她,比她所以為的還要在乎她。

  「唔……風……」她覺得全身更虛弱了,整個人幾乎癱在他身上,陌生的熱浪襲捲了她的感官,她只能攀著他、依附著他。

  「小淨兒,別把我當主子,把我當成你的丈夫。」

  「啊?」她雙眼迷離,心緒紛亂。

  「仔細想想,你會懂的。」他緊緊地擁著她,在她耳邊說:「如果你還是堅持要把我當主子,我發誓你所受的傷,也會在我身上出現。」

  她瞠大了眼,猛地推開他。

  「不信?那就從你落水開始。」風十雨抽出隨身小刀,就要朝自己的手臂劃下。

  「不……」倪小淨看得心驚膽跳。

  「不要?那就牢記我的話,不要再讓自己受傷了。」風十雨笑著收回刀子,若無其事地輕拍她的背,「嚇到了嗎?那你總該明白這些天我心裏的恐懼了吧?」

  「爺…」

  「還叫爺?」鳳眼微挑。

  「風,我下次不敢了。」她真的嚇到了。

  「那好,乖乖躺著,我去看看婆婆為我們準備了什麼吃的。」

  「好。」她乖乖地點頭。

  可怕,這麼強勢的爺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除了可怕之外,沒別的形容詞了。倪小淨乖乖地躺了下來,心想,這樣的爺雖然不錯,但她還是喜歡以前那個溫柔善良的爺啊!

  而且,他到底在氣什麼?氣她病了這麼久嗎?那她要趕快好起來,千萬別成了爺的包袱。

  柴房的門才關上,風十雨緊繃的情緒才稍稍鬆懈下來。

  漂亮的鳳眼閃著難解的光芒,他在騙她啊!騙她只要身體好起來,他們就能和以往一樣快樂的過日子,然而,他知道這有多困難。

  這雙手剛剛才抱過她,他清楚的感覺到她瘦了,一天一天的消瘦,可怕的是,他居然找不出原因。

  他急得心都擰了起來,向來無所畏懼的他竟然如此慌亂,他只要她好好的活下去,其他的,他都可以不要了。

  「沒有辦法了嗎?不,別這樣對我,別這樣……」

  原以為逃過師叔的掌控之後,他不愛人,也不被人所愛,就不會再傷害到別人,可是,他錯了,在他收留小淨兒那一刻開始就錯了。

  他還有機會嗎?他們還有未來嗎?過去他太消極了,懶得去爭取、去反抗,但是現在,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為了小淨兒,他必須積極起來。

  「喂,年輕人,怎麼臉色發白地蹲在這裏?懺悔啊?」老婦人又來到柴房前,這回,連她丈夫都拉了來,兩人納悶地瞧著風十雨。

  「我是在懺悔啊!懺悔自己有眼不識泰山、對前輩不禮貌。」他抬起頭笑道。

  心情平靜下來,他才察覺到原本沒注意到的事,這對老夫妻是懂武的,也許還是不出世的高人,之前他沒發覺,是因為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小淨兒身上,但畢竟是練武之人,從剛才老夫妻的腳步聲中,他便知道他倆絕不簡單。

  老婦人哼了聲,「現在就懂得巴結討好了?」

  「真是冤枉,我對婆婆一直都很尊敬的。」

  「年輕人,見風轉舵不是不好,不過,你會不會太誇張了點?」老婦人翻翻眼。

  「會嗎?若真過分,婆婆早就把我趕走了,哪能留我到現在?」

  「夠了,再聽你們扯下去,我的頭都痛了。」老漢冷肅著一張臉,

  「聽我的女人說你遇上大麻煩啦?」

  「呃?」有沒有可能遇到救星了?

  「不肯說就算了,反正我不喜歡江湖人。」

  風十雨不再遲疑,就要朝老漢跪下,老漢反應極快,伸手扶住他的雙臂。

  「前輩…」

  「我不接受你的感謝,因為我還沒打算要幫你。」

  「前輩…」

  老婦人的心腸到底比較軟,「年輕人,你就直說吧!你是在擔心那個小姑娘吧?」

  「是的,小淨中了毒,可是我始終不知道如何為她解毒。」風十雨黯然地道。

  「你的武功不錯啊!」老漢開口。

  「前輩何出此言?」

  「逍遙門的弟子各個有本事,何必來求我?」

  「前輩和逍遙門有過節?」

  「哼!我叫黑天玄,你可有印象?」

  風十雨俊臉泛白,苦笑了下,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黑天玄活躍於五十多年前,當年他與逍遙門主在天山打了七天七夜,終於落敗,從此不再涉足江湖,不問世事,追根究底,只因為黑天玄的傲氣徹底被擊垮了。

  「打擾前輩了,我們馬上走。」

  「走?你們能走去哪?」老婦人問道。

  「總會有辦法的。」

  「哼!只怕你走得了,那女娃兒卻不行。」

  風十雨的心刺痛了下,「無妨,等我解決了所有的事,我會回來找她的。」

  「如果她已經變成一堆白骨了呢?」

  「天上地下,我定追隨。」

  老漢突然放聲大笑,驚動了屋裏已經睡著的倪小淨,她揉揉眼坐起身,直覺地想找尋風十雨的身影。

  「真想不到逍遙門有你這麼多情的弟子。」

  「我並不多情,我只是對她專情。」

  「哈!好個專情。」老漢回頭對老婦人說:「你的眼光真不錯,他是比大多數的男人好得多。」

  「我沒騙你吧!從他這些日子的表現來看,他的癡狂並不比你當年差喲!」

  「嗬、嗬!等了幾十年,終於讓我碰到比較順眼的男人。」老漢賊笑道。

  「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看看一臉疑惑的風十雨,老婦搖搖頭,「不可能的,他是逍遙門的人。」

  「那又如何?如今逍遙門的弟子,哪個成材了?」

  「你,話不能這麼說,名門正派總是有一大堆顧忌,你別太一廂情願。」

  「前輩?」風十雨想請兩人人內檢視倪小淨的病情,沒想到柴房的門卻打開了。

  「爺?」倪小淨朝風十雨憨憨地一笑,搖搖晃晃地步出柴房,連站都站不穩。「爺,好吵。」

  「對不起。」他一把抱起她輕盈的身子,走進柴房。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她皺著小臉,「很累,很想睡。」

  「那就睡吧!我會在你身邊陪你的。」他將她放在床上,伸出掌抵在她的心口上,準備灌注內力給她。

  「慢著。」

  老漢跟著進來,一見他這麼做,立刻制止他。

  「前輩?」

  「你一直以內力灌進她體內為她續命?」

  「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衰弱下去。」

  老漢走過來為倪小淨把脈,再看看她的眼睛,「你這樣對她一點幫助也沒有,而且還耗損自己的真氣,得不償失。」

  風十雨歎了口氣,「我只恨自己習武習醫皆漫不經心,否則也不會束手無策。」只是耗損真氣算得了什麼?他巴不得能代替她承受病痛。

  「爺,你們在說什麼啊?小淨不明白。」倪小淨睜著一雙迷蒙大眼,不解地問。

  「沒什麼,小淨兒只是生病了。」

  「哦?很嚴重嗎?」

  「你害怕嗎?」

  「爺會一直在小淨身邊嗎?」

  「會」

  「那小淨就不怕了。」她展開笑容。

  風十雨苦澀地笑了笑,「小淨兒不怕,爺就不怕。」

  「爺別難過,小淨會好起來的。」

  聽她這麼說,他還是忍不住難過。

  「想吃什麼?我去弄給你吃。」他的嗓音有些沙啞。

  「不必了,讓爺這麼費心,我很過意不去。」

  「別說假話了。」

  「以後我要是任性的話,爺可別嫌我煩喔!」隱隱約約知道自己病得很重,倪小淨故作開朗地笑著,因為她不願見他難過,即使這次她真的躲不過了。

  「我寧可你對我任性些。」

  「嗬、嗬!爺不會想見到那一天的。」她合上眼睛,「小淨好累,不跟爺說了。」

  「嗯,你休息吧!記得別再喊我爺了。」他吻著她的唇,不在乎有外人在。

  當他起身時,老夫婦正好結束對話,來到他面前。

  風十雨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前輩可有把握救我的妻子?」

  「救她不難,不過……」把完脈後,他已經知道怎麼解她體內的毒了。

  「不過什麼?」

  「你要有心理準備,就算她解了毒,也不能再使朱雀神功了。」見風十雨怔了下,老漢繼續道:「我沒說錯吧!你和她夫妻同修『南溟火』和『朱雀神功』,這是逍遙門的不傳之秘,幾十年來也沒人練成,所以,你們應該相當以這套武功為傲。然而她中毒太深,治愈後非但不能練朱雀神功,就連尋常武功也不能練了。」”

  「沒關係,我只擔心她的身子,能不能練朱雀神功不重要。」風十雨毫不猶豫地道。

  「你能這麼想最好。」

  「請前輩救救她吧!」

  「我還有一個條件。」

  「可以。」他立刻答應。

  「你必須練我黑天玄的武功。」

  風十雨怔了怔。

  「怎麼?不願意?」

  「晚輩素質太差,恐怕難以盡學前輩絕學。」

  「你不想救這位姑娘了?」老漢翻了翻白眼。

  「不,請前輩救救小淨兒,至於武功,我盡力學就是了。」

  「哈、哈!很好,那我也不逼你拜師了,你就是我唯一的武功傳人了。」

  「多謝前輩。」一旦允諾,便有決心扛下所有的責難。

  雙方達成協議,老漢馬上準備了一些藥草,並弄來一個大藥桶,接著將打通七筋八脈通毒過的倪小淨放人桶中,和藥草一起浸泡。

  風十雨幫不上忙,也看不出所以然,於是走到屋外。

  危機終於解除了,他衷心感謝上蒼,也感謝這對老夫婦。

  風十雨心裏十分明白,那人原本以為是他服下藥丸,所以才會下這種毒,目的是要他從此不能再動武,一輩子待在他身邊。

  唉!真是煩。

  這麼多年過去,為什麼他還是這麼自私?

  「師叔,你可知道你不放過我,就等於不放過自己?」他喃喃自語著。

  如今他已經有了倪小淨,再也不會任由師叔無理取鬧了。

  「我要讓你知道,我不再是你眼中的無知小男孩了,敢惹火我,就必須付出代價!」為了逍遙門,還有他的小淨兒,他必須堅強應戰。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3-5-10 00:55:11

第八章

     枯葉翻飛,狂風大作,天地為之動容,然而發掌之人仍是不痛不癢地收手縮足,好整以暇地準備下一個招式的起落,姿勢瀟灑而流暢,光看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倪小淨捧著一碗藥汁,坐在一旁樹下癡癡地瞧著。

  她從前就知道主子的武功極好,只是他懶得修習,懶得出手,加上他心地善良,每每出招必留餘地。

  「小淨,別光發呆,要喝藥。」風十雨邊練招式,邊注意她的動靜。

  「哦!」’她乖乖地喝藥,「其實喝不喝藥都無所謂,反正我這輩子是別想再練武了。」

  風十雨沒有隱瞞,把所有的事都跟她說了。

  問她遺憾嗎?不是只有一點,而是很多很多。

  爺將來還要不要行走江湖呢?若她沒辦法再練武了,那她不就成為爺的包袱了嗎?這可不好,她怎能給爺添麻煩?

  可惡,最好別讓她找到用毒之人,否則她肯定把他殺了餵狗!

  想了想,反正繼續喝藥也無濟於事,趁著風十雨還在專心練武,倪小淨悄悄背轉過身。

  「你敢把藥倒掉,我就罰你以後每天都得喝三大碗。」威脅的嗓音淡淡地傳來。

  「好嘛!」她不情不願地喝完藥,見他也已經練完了,緩緩走到她身邊。

  「你今天的氣色不錯。」他以指腹輕撫她的頰,雖然未見豐腴,但已微現嫣紅,和前些日子比起來,已經好很多了。

  「托爺的福。」倪小淨取出手絹,踮起腳尖,為他拭去額上的汗,這已經習慣了的動作,因為心緒的轉變而變得曖昧,她的臉更紅了。

  「你的臉好紅。」他取笑道。

  「那是因為你站得太近了。」她推了推他,微嗔的說:「爺,我還是叫你爺好嗎?我已經叫了這麼久,改不過來了,何況,我還是你的小奴……」

  他的長指點上她的唇。

  「不是了,再也不是了,我不會對自己的小奴動情,但我會對一個叫倪小淨的女子動心,你說,怎麼辦呢?」

  她的臉紅透了。

  「可是,我終究是你買下來的啊!」

  「唉!」他長歎了口氣,「你到底想不想成為我的妻子呢?」

  她猛點頭。「想。可是,爺,你當初會這麼說是因為我活不久了吧?」

  因為看她沒救了,所以才許下諾言,她很感動,可是感動過去,就是現實問題了,她怎麼配得上這麼善良又優秀的主子呢?

  「我有時候真希望你別這麼聰明。」風十雨上前一步,坐在她的面前,瞧著她明亮的大眼。

  「沒錯,你說得都對,可是我再善良,也不會拿自己的終身大事開玩笑。」

  倪小淨斜睨了他一眼,一副打死不信的神情。

  「好吧!我承認我會,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讓我這麼做,我也有我的選擇。」搞什麼嘛!當他濫好人濫到這種程度嗎?

  「不管爺怎麼想,小淨心領了。」

  「我喜歡你。」他突然告自。

  她愕然。

  「別急著否定我的話,你仔細想想,我已經對你說過多少次了?那時你可沒中毒也沒生病,難道一切都是我唬你的?」

  倪小淨仔細想想,似乎真是那樣。

  見她臉上含羞帶怯的,風十雨輕籲了口氣,「知道了吧!所以,別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隻要等我迎娶你過門就行了。」

  「可是……我配不上……」

  「這世上誰又配得上誰呢?才子、佳人,俠客、靚女,這樣就代表絕配嗎?我只問你,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風十雨毫不保留自己的情意,他們已經浪費太多時間,從現在起,每一刻他都不想浪費。

  她被他瞧得臉紅心跳。

  「哎呀!這讓我怎麼說呢?」很早以前,她就告訴他答案了啊!

  「只要說好就可以。」他在她耳邊誘哄著。

  「好。」她聲如蚊納。

  然而他還是聽見了,樂得喜上眉梢,猛地將她抱起。

  他緊緊地抱著她,在她唇上、臉上印下無數個吻,開心地在林中旋轉,直到一個不速之客闖入。

  「我終於找到你了!」低沉的嗓音並不陌生。

  風十雨將倪小淨推到自己身後,轉身面對敵人。「我早就料到你會找到這裏,只是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師叔。」

  高齊雲仍是一身的黑,俊眉朗目,衣袂翻飛,他隻身前來,沒有帶其他人。

  「你若還認我這個師叔,就殺了這個女人,回到我身邊。」

  「師叔,一見面就說這種話,未免太傷感情。」風十雨繃著一張臉。

  倪小淨察覺到了,握起他的左手;在他手心上寫下『生死與共』四個字。

  嗬!好一個生死與共,他明白她的心意,側過頭溫柔地對她一笑。

  高齊雲更惱怒了,「風,你曾說過要陪我,永遠的陪我,難道這只是謊言?」

  「不,這不是謊言,師叔,你還記得我是怎麼答應你的嗎?」

  高齊雲沉默不語。

  「不能和我師父作對,不能傷害逍遙門的弟子。」

  「是你先離開我、離開逍遙門,我才隨你之後出走逍遙門的。」高齊雲大聲反駁。

  「那是因為你開始對你的處境感到不滿,你不願意待在逍遙門後山、不願意過得平凡。」風十雨此時仍能感受當年的無力感,就算時光倒轉,他無法保證他不會再一次從他身邊逃開。

  「那有什麼不對?我自小受師父教訓,事事皆比師兄高明,為什麼不能由我出任門主?」

  「因為你的野心太大了。」

  「沒有野心,何來的成就?」高齊雲輕嗤了聲。

  「逍遙門不需要野心。」

  「那是你的婦人之仁。」高齊雲拔高了嗓音,

  「跟著我,看我將逍遙門拿到手,看我將天下玩弄於手中,我們可以如你當年所言,永遠的在一起。」

  這世上,高齊雲只讓一個人入他的眼,其他的,他全都不屑。

  風十雨緩緩地搖著頭,「不可能的,當年我見你孤獨自閉,所以想以一己之力助你脫離封閉的生活,沒想到……我太高估自己了。」

  「現在還不晚,我只認你一個朋友,我也只願意對你敞開心扉。」退讓至此,已是他的極限。

  「太遲了,早在我離開逍遙門的時候,我就決心不再回頭。」他輕歎了聲,沉默了會兒,心知就算他堅決說不,高齊雲也不會就此罷手,他還是有一場硬仗要打。

  「師叔,當年的事已經過去了,你……」

  「不,風,不遲,當年你離開的時候,我不也尊重你的選擇,沒逼你留下來嗎?如今我們重逢了,不就代表我們的緣分未盡?」他勉強自己冷靜下來。

  風十雨沒說什麼,只是輕輕握起倪小淨的手。

  「跟我走吧!瞧你現在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睡柴房,穿破衣,這樣會好過跟我在一起嗎?」見他們相互偎靠的親密模樣,高齊雲怒火勃發,「跟我走,永遠別再離開我了!」

  「然後呢?你就會放了我師父,放了逍遙門?」風十雨失笑。

  「逍遙門本來就是我的。」

  當年師父在他們幾個師兄弟中選擇由他繼任門主,後來聽信外人的讒言:他生來就具有毀滅天命,是個不祥之人。就因為這種毫無根據的話,他才被困在逍遙門的後山十餘年;就因為這句話,他失去門主之位,也失去對他人的信賴。既然所有人都拋棄他,那他也拋棄所有人;既然師父不讓他繼位,那他就用搶的,反正他是不祥之人嘛!

  他們會後海當年沒殺了他的!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風十雨輕彈長劍,對倪小淨低聲道:

  「躲遠一點,別讓我分心。」

  「爺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生死與共,若主子真有什麼不測,她也不想活了。

  「光聽你這麼說,我就已經不放心了。」不顧勁敵在前,風十雨做出他隱忍了很久很久的事,他摟著倪小淨,纏綿地吻了起來。

  倪小淨當然沒有拒絕,她知道主子這一戰凶多吉少,能在死前知道主子對她的心意,她已經很滿足了。

  兩人纏綿的景象徹底惱怒了高齊雲。

  「你真要為了這些俗人與我宣戰?」

  「如果師叔執意如此,我只好奉陪了。」

  高齊雲邪肆的眼變得狠絕。「別忘了,你許多劍招都是我教你的。」

  當年師叔待他極好,教他武功、教他讀書,甚至醫術五行,只要是師叔會的,他也都會,在他發現師叔對他的獨占欲愈來愈強之前,他們的確是度過一段很愉快的時光,想到此,風十雨也不禁黯然。

  「師叔,我們只有這條路可走了嗎?」

  「殺了她,否則我不信你。」

  「辦不到。」他一口拒絕。

  「那就出手吧!」

  話語剛落,高齊雲猛的出招,早有準備的風十雨更快,才接他一招,就深刻地感覺到師叔的武功又進步不少。

  兩人展開一連串的對打,長劍與掌對決,風十雨絲毫沒占到使用兵器的優勢,反而讓高齊雲淩厲的掌風逼得連連後退。他心裏暗叫糟,對方的招式自己並不陌生,但關鍵在對方綿綿不絕的雄厚內力,他本就不善以內力對決,一時間已落人下風。

  倪小淨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主子已經失去平常的優閑,這怎麼行,她急著上前一步。

  「慢著,小姑娘。」老婦人悄悄出現在她身旁,

  「你這一去,馬上就會把自己的小命給丟啦!」

  「可是……」要她眼睜睜看著主子遭遇危險卻什麼也不做,她辦不到啊!

  「你又不能動武。上前做什麼?」

  「至少可以幫爺擋下一些招式。」

  「哦!原來是讓自己當布袋被打。」

  「婆婆別笑,我心裏已經急死了。」

  「別慌,你再瞧瞧。」

  「瞧什麼?」她只看見主子不斷地後退。

  「你得對他有信心。」好小子,終於懂得使新招式了。

  「信心?」她只知道主子必輸哪!

  「你瞧,那小子不是已經找出對方的弱點,正在誘敵露出破綻嗎?」可惜,關鍵時偏偏心軟。

  倪小淨瞧是瞧了,可是,怎麼她還是看不出所以然呢?

  「是嗎?」

  「哦!就算你對逍遙門的武功沒信心,也該對我老頭子的功夫有信心吧!」

  「婆婆是說……」

  「這小子還不笨,懂得用老頭子教他的武功,這樣即使未必能贏,至少也能讓他這個不像樣的師叔大吃好幾驚啦!老頭子的報複手段,還真是不簡單哪!」

  高齊雲愈打心頭愈訝異,他的一招一式都是從逍遙門學來的,深知逍遙門各種武功的威力與打法,可是,風十雨的武功似是而非,如他現在所使的劍法,陰柔有餘,剛猛不足,偏偏見招出招極快,幾度交手,他發現他的真氣被劍招所引,變得有些紊亂。

  又一計怪招使出,高齊雲抓住他的左手,「你這些招式是從哪裏學來的?」

  「怕了吧!若你能保證從此不再找逍遙門的麻煩,我可以放過你。」風十雨勸道。

  「哼!你改投師門?」

  「沒這回事。」

  「那好,我會教你輸得心服口服。」高齊雲放開他。

  老婦人拉著倪小淨坐在一旁樹蔭下,一邊觀戰,一邊涼涼地提醒,「年輕人,你如果不想活的話,就早早把劍丟了,以免辱沒我老頭子的名。」

  「婆婆,你怎麼能這麼說?」小淨驚道。

  風十雨心頭一凜,他怎麼可以忘記他還有小淨兒要照顧?他這一落敗,不僅自己受苦,還連累了小淨兒,而且小淨兒是他的女人,還不知道師叔會怎麼對付她。

  這樣一想,出招再也不留情,唰唰幾回,劍招夾帶極犀利的劍氣,直劈高齊雲周身大穴。

  「這還差不多,喏,小姑娘,你的主子不是不能為,而是不願意啊!」

  倪小淨稍稍放心,「婆婆,爺真的會贏嗎?」

  “那就得看誰的耐力好了。”老婦人暗自憂心,風十雨太過念舊,心腸又軟,和黑衣男子的霸氣比起來,他的力量顯得太薄弱,現在他勉強與黑衣男子打成平手,是因為他顧慮到小姑娘,但他始終不願出狠招,難保不會讓黑衣男子搶先取得優勢。

  「那爺還是有危險?」小淨還是不放心,她怎麼看都不覺得爺立於不敗之地。

  「唉!那就得看他到底怎麼想了。」

  說話間,戰況又變,高齊雲在評估之後,也認為風十雨的劍招雖怪,但終究顧念舊情沒下重手,更何況,他的目的本來就不是要對付他,他只要排除他們之間的阻礙。

  所以,當他發現坐在樹蔭下的倪小淨時,他使出一個重招逼退了風十雨,雙足一點,縱身來到倪小淨面前。

  老婦人大驚,正要伸手去擋,高齊雲出手更快,直接抓住倪小淨,一掌就要劈上她的天靈蓋。

  「不,師叔。」風十雨搶救不及,俊臉一片慘白。

  「你若這麼做,我也不活了。」

  「你威脅我?」高齊雲凝掌不發,看著風十雨的眼神有著無比的悲哀。

  「不,這不是威脅,這是事實。」風十雨啞聲道。

  「爺,都怪我不好。」倪小淨垂下眼眸,如果她沒失去武功就好了。

  「這怎麼能怪你?你別多想了。」風十雨輕歎了聲,「師叔,你放了她吧!放了她,我就跟你走。」

  「爺?」若爺要跟他走,她還不如死了算了。

  「放了她,我跟你走,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他緩緩地上前一步,丟下長劍,他可以不顧自己,但他要她好好地活著。

  老婆婆哺哺自語道:「搞什麼嘛!這麼不把我放在眼裏,老頭子,你怎麼能讓你老婆讓人欺負至此?」

  沒人理會她,所以,當她猛的出手時,眾人頓時吃了一驚。不過,倪小淨還是沒脫離險境。

  高齊雲發現自己腰間中掌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怒道:「你騙我!」他對風十雨吼道。

  「不,我沒有騙你,」風十雨看著倪小淨,眼裏有著深沉的痛苦。「我沒騙你,只要你放了她,我還是會跟你走。」

  「真的?」高齊雲多疑的個性在此時表露無遺。

  「前提是,她必須毫髮無傷。」

  高齊雲嘴角勾起微笑,眼裏卻沒有笑意,「風,你說話太不老實了,我再也不相信你了,要她真真正正的死,我才信你再也不會離開我。」他緩緩伸出手掌。

  「你……」風十雨覺得自己快要停止呼吸了。

  「爺,別理他,我死了後,記得替我報仇。」倪小淨睜大眼,努力將主子的身影印在腦海中,然後就往高齊雲衝去……

  「老頭子,你還在看戲嗎?」

  老婦人才開口,一個灰色人影飛快竄出,一推一拉間,倪小淨已被救出,高齊雲負傷地怒吼著。

  「小淨。」風十雨失而復得,緊緊地將她抱在懷中。「有沒有傷到哪裏?」

  「沒有,多虧老爺爺救了我。」倪小淨也心有餘悸,緊緊地回摟著他。

  「那就好。」風十雨向老前輩頷首道謝,然後才面對高齊雲。

  隻見他狼狽地倚在樹於上猛喘氣,胸前被劃了一道寸餘長的傷口,鮮血不斷從傷口湧出。

  「師叔,很抱歉,如果你還想打,我奉陪,不過,得等你的傷好了以後。」

  長久的期盼,原本以為已經勝券在握,誰知道竟然有這麼多阻礙,高齊雲好不甘心。

  他看了看灰衣老者,沉默許久,終於笑了,「還說你沒有改投別的門派,你習了黑天玄的武功,將來還回得了逍遙門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

  看看眼前一字排開的四個人,高齊雲怒極反笑了,「不明白?難道他沒跟你說嗎?你可知道當年我師父,也就是你師祖,和他是誓不兩立的死對頭?」

  「哼!當年的事還輪不到你來評論。」黑天玄不屑與手下敗將一般見識。

  「我師父在和黑天玄對戰過後三天即死去,所以,逍遙門上下莫不視黑天玄為仇敵,風,你真的不知道  自己闖了什麼禍嗎?」

  風十雨一怔。

  「什麼?他死了?」黑天玄叫道。

  「我有必要騙你嗎?」

  「哈、哈!他贏了我。可是他卻死了,那麼我還是天底下最強的。」黑天玄摟著老婦人,大笑道:「老婆子,我們再也不用躲在這裏了,是不?」

  「是啊!我們走吧!我等不及想看看武林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老婦人陪著他,慢慢地離開。

  風十雨將倪小淨護在身後,沉靜地看著狼狽卻仍高傲的高齊雲。

  「師叔,只要你放下仇恨,我們依然還是朋友。」

  「朋友?」高齊雲仰頭大笑,一雙俊目執著而狂熱地望著他倆。

  「再也不一樣了,是不?你這麼聰明,怎會不知道我為什麼對你、對逍遙門這麼執著?」

  風十雨歎了口氣,「我知道,就因為知道,所以不能再繼續下去。」

  不能言的,就讓它永遠成為秘密吧!他寧可裝作不知道。

  「你認為那是錯的?」

  「很多事一開始時就錯了。」

  「那你後悔了?」高齊雲拭去嘴角的血,從頭到尾,他的目光從沒離開過他。

  風十雨再也笑不出來了。

  「不,我沒有後悔,只恨……當年我沒早發現……你竟是如此孤單。」

  有他這句話就夠了,高齊雲站直身子,胸前的傷看來極深,但他沒有理會。

  「你還是我認識的風,但我已經不是你所想的人了。」他感歎不已,卻再也喚不回當年的時光了。

  風十雨心情一陣激蕩,於是上前一步,「還不晚,師叔,我們一起回逍遙門,一起求師父原諒。以後你再也不孤單了。」

  高齊雲看著他,淡談地笑了,他的笑容如此淒涼,卻又如此美麗。

  「太遲了,我已經無法見容於逍遙門了。」說完,緩緩地走出林子。

  「師叔。」風十雨不忍心,迫了幾步。

  高齊雲緩緩地回過身,「像我這樣不祥的人,待在哪裏都是不受歡迎的,如果我的死能帶給大家平靜的話,我非常樂意。」

  「師叔,我並不希望你死啊!」

  「我們後會無期。」

  風十雨又上前一步,「師叔,明年中秋,我們再一塊喝酒賞月。」

  高齊雲的腳步頓了下,沒有再說什麼,徑自步出林中。

  倪小淨難以相信高齊雲這麼輕易地放棄了,她知道主子此時需要的是安靜,於是她靜靜地坐在一旁,等主子理清自己的思緒。

  「小淨。」

  「嗯?」

  「看了師叔的模樣,我怎麼有種自己做錯了的感覺呢?」唯有這種想法,才能讓他暫時脫離失落的感覺。

  「怎麼說?」

  「剛才,我竟有種想不顧一切隨他去的念頭。」若不是想到她,他或許真的那麼做了。

  「後來為什麼沒這麼做?」

  「沒這麼做的原因有很多,不過,最主要是因為你。」

  「我?」倪小淨心喜。

  「沒錯,另外的原因是,若真能跟他走,當年早就這麼做了,何必等到現在?」其實師叔也很可憐。

  倪小淨挑挑眉,忍不住問:「爺知道他對爺的感情不單純?」

  他怎麼會不知道?像師叔這麼高傲的人,會一再對他敞開心扉,再遲鈍的人也能感受到那種與眾不同的感情,更別說他一再手下留情了。

  他輕輕地歎息。「知道。就因為知道,所以說什麼也不能接受。」

  「那就好。」倪小淨籲了一口氣,甜蜜地纏上他的手臂。「小淨剛才擔心極了,既擔心爺會落敗,又怕爺心軟。」

  「心軟?」從何說起?

  「怕爺太念舊情,乾脆不打了,直接跟他走了呢!」她掩著唇笑。

  「胡說八道。」他紅了俊顏,打死也不承認他的確想過。

  「爺若是跟他走也無妨,反正我是跟定爺了。」倪小淨抬起臉,口氣堅定無比。

  風十雨又感動又好笑,「這麼貼心可人的小淨兒,要我放下我還真舍不得。」他環顧這片土地。「前輩已經離開了,我們再待下來也不妥,還是離開吧!」

  「我們要回逍遙門嗎?」她眨眨眼。

  「你倒提醒了我!這真是一個大麻煩,我怎麼知道師祖是因為黑天玄而死的?當年我根本還沒出生,把帳算在我頭上大不公平了。」

  苦惱啊!一旦回去就得面對這件事,真煩。

  「爺,如果不讓他們知道我們遇上黑天玄的事呢?」

  「我和師父之間沒有秘密,何況他若問起我是怎麼打敗師叔的,我又該怎麼說?」

  「嗤!」的一聲,倪小淨很不給麵子地笑出來。「爺,還說沒有秘密,你師叔追你追得緊,你怎麼沒跟你師父說?」

  「這個……」教他怎麼說得出口。

  「總之,要不要去逍遙門,我完全沒意見,爺自己決定吧。」倪小淨大方地說。

  「唉!不回去也不行,我實在掛念師父和師弟們。」

  「那就是要回去了。」

  「遲早要回去的。」風十雨道。

  「我馬上去收拾包袱。」

  「小淨…」

  「怎麼了?」

  「不必急。」他俊顏微紅,「我們慢慢地玩回去,晚個十天半個月也行。」

  說到底,他就是在拖延嘛!最好拖到師父氣消了以後再回去,那就太完美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3-5-10 00:55:35

第九章

     半個月後……

  往逍遙門的官道上,有家客棧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三教九流全聚集在客棧裏。

  「爺們,要來壺茶嗎?」店小二笑臉迎人。

  「小二,聽說你們這裏有位神醫,是真的嗎?」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爺們何不坐下來喝口茶,慢慢看。」店小二笑咪咪地將他們迎進門。

  不是他愛臭蓋,待在客棧裏這麼多年,來人是什麼來頭,他瞄幾眼就明白了,就像那天夜裏,那對男女來敲門時,他一眼就看出那玉樹臨風,頗有書卷氣的男子絕不簡單。

  所以,即使他們身上沒幾個錢,即使他們看起來有些狼狽,他還是破例讓他們住下,還為他們送上熱食,沒想到,那名男子竟然說要替他看診來回報他,他半信半疑地讓他看了自己的風濕,結果才吃了幾帖藥,推拿了幾次,惱人的風濕竟然好了大半!

  店小二這才知道對方是一名醫術高超的大夫,後來男子又為幾個村人治病,一樣是藥到病除,而他倆也就住了下來,如今方圓百里,無人不知這間客棧裏有位神醫,所以,來看病之餘,順道來喝茶。

  嘿、嘿、嘿!這也算是生財之道啊!

  「這位大爺,大熱天的,進來喝杯茶再上路吧!」店小二眼尖地看到一名男子路過,連忙熱切地招呼著。

  男子有著古銅色肌膚,充滿江湖味,背上背著一把長劍,眉字眼間的氣質不差,端正嚴謹,八成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客棧裏可有一名大夫?」

  「爺,你是來治病的?」

  「不,我來找人。」

  「哦?爺要找哪位?」

  「要見了才知道,店小二,你帶路吧!」

  「嘎?」店小二直覺不妥,但又沒辦法拒絕,便硬著頭皮帶他進去。

  午後,客棧裏人不多,只坐滿三、四成,其中角落的那桌人多且雜,但是,最令人矚目的還是一對年輕男女,一坐一站,男的俊女的俏,模樣好不親密。

  背劍男子隨便挑了一張桌子坐下,仔細觀察那對男女。

  只見女子在男子耳畔說道:「爺,不收銀子不收票子,我們注定要喝西北風啦!」

  「無妨,」男子溫柔地笑笑,“我有預感今天一定會有意外的財富。”

  「什麼意外的財富?」女子翻翻白眼。

  「還不知道。」

  「爺,一直待在這裏幫人看病也不是辦法,雖然我知道你樂此不疲。」倪小淨無奈地說。

  「啊,知我者小淨兒也,再讓我過過看診的癮,我保證明天就上路,好嗎?」風十雨安撫道。

  「喂、喂,到底要不要看診哪?」一名大漢不爽地叫道。

  「要看病也輪不到你,沒看到這麼多病人等著嗎?排隊去。」倪小淨喝道。

  「你這女人……」

  「誰對她口出惡言,我絕不替他診治。」風十雨好整以暇地啜一口香茗,姿態優閑,偏偏口氣硬得很。

  「好大的口氣,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大漢衝過來想要掀桌子,偏偏桌子文風不動,一抬頭,只見男子一手拿著杯子,一手按在桌上,露出懶洋洋的笑容。

  「你這身功夫是從哪來的?」大漢喝問。

  “這裏距離逍遙門這麼近,你怎麼不知道我這身武功從何而來?”鳳眼微揚,啊!嗅到不對勁的氣息了。

  「喝!逍遙門…」一聽到『逍遙門』三個字,大漢激動萬分,「你是逍遙門的人?」

  「怎麼?你跟逍遙門有仇?」

  「沒有。」

  江湖上誰不知道逍遙門的人不好惹?

  「那就給我乖乖退下,別惹我主子生氣。」倪小淨在一旁斥喝。

  「真是夠了,你就愛看我出手。」風十雨往後靠向椅背,拉著倪小淨坐在他腿上,仍是懶洋洋的。

  「哼!逍遙門又怎麼樣?老子就是看你們不順眼。」

  倏地,大漢就要出手,在碰到風十雨的衣衫前,一股勁風從旁而來,強大的力量把大漢送出客棧,身子滾了滾,直到滾到對街菜販的腳邊才停下來。

  「大師兄,你終於回來了!」

  背劍男子就站在他面前,平板的聲調讓風十雨不禁頭皮發麻,他只恨他這些師弟們武功一個比一個高,而他居然沒聽到他的腳步聲!

  「嘿、嘿!二師弟,真巧啊!」預感果然靈驗。

  「不巧,我是特意來迎接大師兄的,師父已經等你很久了。」

  「嘎?」師父等他做什麼?難道他做的好事已經傳到師父耳裏?

  「師父準備將門主之位傳給大師兄。」

  「這、這不行啦!我做不來的。」開什麼玩笑。

  「師命難違。」絲毫沒有轉的餘地。

  「我是要娶小淨兒的喲!。」他摟著倪小淨。

  「恭喜。」背劍男子神色未變。

  「門主不都是單身嗎?我不行的。」

  「請大師兄自己去跟師父說。」

  「這……」他就是不想跟師父說,才會躲這麼久嘛!

  「大師兄,我們走吧!」

  哦!天哪!為什麼偏偏派這個嚴肅至極的二師弟來接他呢?煩哪!

※※※※※※

  真久!自從主子被叫進養氣軒談話後,倪小淨已經喝了三杯茶,並在屋內來來回回地踱步好幾趟,地上都快被她踩出窟窿了。

  不行,身為小奴的她豈有坐視主子被欺負之理?萬一那老頭把爺關起來,從此不讓爺和她見面怎麼辦?

  她愈想愈不安,最後決定豁出去了,反正不管怎麼樣,她都要跟爺在一起。

  她才站起身,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從屏風後傳來,「你想幹什麼?」

  倪小淨倒抽一口氣,「誰躲在那兒裝神弄鬼?」

  「這裏本來就是我的地盤,誰說我躲了?」屏風後的人緩緩走出,一時間教倪小淨看傻了眼。

  「喝!真漂亮。」這可是發自內心的讚歎,眼前這名男子美得出塵,仿佛天上謫仙般,完全不像俗世中人。

  美男子上下瞧了她幾眼,「你倒平凡,真不知大師兄為何會看上你?」

  「你也是爺的師弟?」真酷啊!爺的每位師弟都這麼有個性,又長得如此好看,讓她大飽眼福哪!

  「我說你平凡,你不生氣?」她的態度令他好奇。

  「有什麼好氣的?我本來就很平凡。」

  美男子沉吟半晌,瀟灑地走來。「你這點倒特別,沒有女子像你這般甘於平凡的。」

  「那是我知道自己的缺點,好嗎?」真是糟糕!光顧著看美男子,竟然把主子的事拋在腦後。「不跟你說了,我要去找爺。」

  「你對這裏又不熟,怎麼找?」

  「一間一間的找,總會找到的。」

  「嗤!你當逍遙門的人都是死人,會任由你在這裏亂闖?」美男子搖扇的手美似白玉。

  「那怎麼辦?我得去救爺啊!」

  「大師兄好得很,何需你救?」美男子看著她,「何況,你的武功已經全廢了,你憑什麼去救人?」

  她臉上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即使救不了爺,至少我可以陪在爺的身邊。」

  「蠢女人,就跟你說了大師兄平安無事,既然沒事,又何必勞煩你救?」美男子連顧盼間都很迷人。

  「我又沒有親眼見到爺平安,我怎麼知道爺有沒有事?」倪小淨吸吸鼻子,初次在外人面前洩露自己的不安,「他已經離開這裏好幾年了,而且當初還是不告而別,萬一你們師父追究起來,爺豈不完了?」

  心裏的不安一旦說出口,就濤濤不絕地說個沒完,她這才發現自己積壓了這麼多的恐懼。

  美男子皺起兩道好看的眉,「你還真羅嗦。」

  「人家是太害怕了嘛!」何況她擔心的事還有很多,例如:爺的師弟們好像不喜歡她。

  「夠了,我可以跟你保證,大師兄和師父絕不是在談此事。」

  「那就更不妙了啊!爺還學了你們逍遙門的死對頭黑天玄的武功,當了他唯一的傳人,聽你們那不肖的師叔說這是逍遙門的大忌,如果他們是在談這個,豈不更糟?」她愈說心愈慌,見美男子眉心兜攏,更覺不妙。

  「有這種事?」

  「你不知道?」不會吧?!可不可以當她剛才什麼都沒說?

  「從未聽過。」

  她乾笑了下,「那就當我沒說好了。」

  「真怪。」這女人真煩!扇子一收,他優雅地起身,「你不是要找大師見嗎?」

  「你願意帶我去?」她大喜。

  「不帶你去,只怕你會在我的房裏吵翻天。」

  真、真、真無禮,她很吵嗎?她怎麼不覺得?

  不過,這麼女性化而且香味四溢的房間,怎麼會是他的房間?真是愛說笑。

  「我可告訴你,是你那些師兄弟將我安排到這裏,可不是我自己進來的,不希望我進來就直說嘛!何必說是你的房間?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住這麼女性化的房間,這像話嗎?」

  倪小淨的長篇大論還沒說完,就接收到美男子殺人的目光。

  「又又又怎麼啦?我只不過說說房間,又礙著你啦?」

  眼前終於出現『養氣軒』的匾額,美男子深吸幾口氣,才道:「我告訴妳,你口中女性化的房間,就是在下我的閨房,這樣你懂了嗎?」

  啊?

  怎麼會這樣?她竟然忘了主子曾說過逍遙門沒有女人?

  美男子推開房門,也不管會不會打擾到裏面的人,直接叫道:「大師兄,這個女人還給你,再聽她羅嗦下去,難保我不會殺了她,還是還你得好。」

  「四師弟。」風十雨一怔。

  「不用叫我,我跟她對上了。」 白袖一揮,美男子氣得連師父都忘了問候就走了。

  「爺。」倪小淨撲上前,緊緊抱住風十雨,「小淨終於見到你了!」

  「小淨兒?!」風十雨也很訝異,輕聲問道:「你怎麼來了?不是要你在外頭等我嗎?」

  「我等不及了嘛!你好慢好慢好慢喔!我還以為你被困住了。」她的雙臂緊緊地纏著他的身軀,死也不放開。

  他笑著吻她一下,「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放你一個人的,來,見見我師父,他老人家一直想見你…」

  倪小淨聞言,從他的懷中抬起小臉,只見一名書生樣的中年男子正在對她微笑。

  「你就是爺的師父?」

  「正是。」中年男子和煦地笑笑。

  「很好,我總算見到你了,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過分,連爺的師叔心裏在打什麼壞主意都不知道,任由爺處在極度的危險中,最後不得不離家出走。」

  「小淨,別再說了!」風十雨制止她說下去。

  「為什麼不能說?何況,若不是他中毒的話,爺也不必…」

  風十雨俯身堵住她的唇,阻止她再說出冒犯師父的話。

  「小淨兒,你先冷靜下來。」

  「唔……爺……」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乖乖到隔壁等我。」他誘哄著。

  「唔……」不要!她幹嘛這麼聽話啊!

  「乖嘛!」他輕推了推她。

  倪小淨被吻得暈頭轉向,迷迷糊糊地就要往外走。

  「慢著。」

  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師父。」風十雨頓覺不妙。

  逍遙門門主振陽子揮揮手表示無妨,笑著對倪小淨說:「看來你對我有很多誤會。」

  「說誤會是客氣了,我還有更難聽的話還沒說呢!」倪小淨也不怕他,直爽的說。

  「為什麼不說了?」

  「因為爺不準我說。」

  「嗬、嗬!」振陽子輕笑出聲,「你就這麼聽他的話?」

  「主子的話,不敢不從。」

  「真有趣。」振陽子轉頭對風十雨說:「我準了你們的婚事,你們可以去挑日子了。」

  「多謝師父。」風十雨立刻朝師父跪拜,見倪小淨猶在發怔,連忙拉了她一下,「還不跟我一起謝謝師父?」

  「嘎?」她也要?

  「沒關係,來日方長。」振陽子嗬嗬笑道。

  嘻!好一個來日方長,有了妻子,諒大徒弟也跑不掉了。說到底,他還是個奸詐的師父,為了讓大徒弟回到他身邊,刻意放出風聲,說自己中毒了,如今好不容易拐他回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籠絡這位小姑娘,那麼下任門主肯定跑不掉啦!

  風十雨和倪小淨的婚宴正好趕在過新年前舉行,正好應了『有錢沒錢,討個老婆好過年』這句俗語。

  逍遙門在江湖上究竟有多大的響影力,倪小淨這回總算知道了,婚宴當天,賓客絡繹不絕,風十雨敬酒敬個沒完,喝得都快成酒缸了。

  「一拜天地。」

  真是彆扭啊!這身行頭,叮叮當當的鈴環翠玉,弄得倪小淨都不會走路了。

  聽司儀這麼說,她連忙跪了下來,但她實在不習慣穿這種折磨人的嫁裳,一個不小心就踩到嫁裝的下擺,站在她面前的風十雨瞧見了,眼明手快地扶住她。

  「小心點。」他低語。

  「謝謝。」紅蓋頭下的她實在緊張,忍不住低聲問道:「怎麼還沒結束?我怕我待會連路都不會走了。」

  「別擔心,讓媒婆扶著你。」

  「可是我什麼都看不到啊!」她嚷著。

  「我會在你身邊。」他很有耐心地說。

  「一直都會在?」

  「當然對不然你以為你嫁給誰?」他莞爾一笑。

  司儀咳了聲,「一拜天地,新郎、新娘請拜吧!」

  兩人新人這才慌忙地跪下,磕頭,在場的賓客看了莫不發出會心的微笑。

  「二拜高堂。」

  倪小淨和家人早已失去聯絡,所以,只有風十雨的師父坐在高堂上,接受這對新人的跪拜。

  「還要拜啊?」被人扶起,再跪下,倪小淨嘴裏嘀嘀咕咕的。

  很不巧,風十雨還是聽見了。

  「唉!搞這麼大,師父的目的可想而知。」他彎下腰磕了第二個頭。

  「會有什麼目的?」她好奇地問,頭也磕了下去,啊!好痛,額頭碰到鳳冠上的珠子了。

  「昭告天下我跟你的行蹤。」

  「這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好處可多了,至少我和你就別想在江湖上逍遙了。」鳳眼無奈地眯起眼。

  「嘎?」

  他們也磕得太久了吧!

  司儀清清喉嚨,「喂,你們還沒夫妻對拜咧。」

  「咦?哦!」 兩人再次起身,匆匆跪下,再拜,嗚!磕到對方的頭了。

  好大一聲,連司儀都覺得慘不忍睹。

  「算了,江湖人不拘小節.你們就送人洞房吧!」成親儀式就此結束,倪小淨被媒婆和婢女們簇擁著進新房,好不容易能喘一口氣,她直接掀起紅蓋頭。

  「你……怎麼自己掀了……」媒婆驚問。

  「又怎麼啦?」倪小淨瞪了媒婆一眼。

  「新娘子怎麼能自己掀了紅頭蓋?」

  「我熱啊!」

  「天氣這麼冷,怎麼會熱?」

  「熱啊!不然你穿穿這身行頭。」不熱死才怪。

  「喝!想我當年也穿過大紅嫁裳,一副閉月羞花的模樣呢!」小小地陶醉了一下,媒婆這才回過神,「看我說到哪裏去了!來,快把紅蓋頭蓋上去,等新郎來掀開它,這才吉利。」

  「我不要,好累人哪!」她敬謝不敏。

  「為什麼不要?」

  「不要就是不要。」

  「這樣不行的,我很難跟新郎交代。」

  「我來跟他說好了。」

  媒婆嗤道:「這樣會讓人笑你這新娘不懂規矩。」

  倪小淨暗自氣惱,「我懂不懂規矩不用你來說。」

  「你呀!」張媒婆何嚐遇過這種新娘子?「不行,你非要蓋上它不可。」

  「我不要。」

  倪小淨往牆角躲去,若真讓媒婆逼迫做了這種事,她才會嘔死。

  於是,兩個女人在新房裏追逐起來,另一名小婢女無助地瞧著兩人,不知如何是好。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門一開,風十雨沒料到會見到這種情景,一時怔住了。

  「爺。」倪小淨直接撲進心上人的懷裏,愛嬌地在他胸膛磨蹭著,不依的咕噥,

  「媒婆欺負我。」

  「這個……紅蓋頭……」面對這一團混亂,媒婆有些難以啟齒。

  「咳、咳!我明白了,你們下去吧!」風十雨用事先準備好的紅包打發她們。

  此時,新房裏只剩下這對新人。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3-5-10 00:56:12

第十章

       累了一天,終於可以休息了。風十雨輕笑著,看著身穿嫁裳、總算有點女性嫵媚氣息的倪小淨,思緒不禁飄向當年遇到她的情景。

  「誰想得到,當年的小泥人兒,竟然變得如此令人……」他在吻住她時,將最後兩個字悄悄地送進她嘴裏。「心動。」

  倪小淨閉上眼,全心全意地享受這個吻。

  「你知不知道今天的你有多迷人?」

  「爺……」

  「還叫爺?」

  這個習慣恐怕她一輩子也改不了。

  他也不指望她會改。

  「當你買下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是我的爺了,永遠都是。」在燭光的映照下,風十雨俊美得不可思議,讓她看得癡了。

  「叫爺可把我給叫老了。」他為她卸下鳳冠,散了髮。

  她重提當年他初見到她時說的話。

  她嫣然一笑,「怎麼會呢?爺可是小淨心中最敬最愛的稱呼呢!」

  「哈、哈!不過,我確實比你老太多了。」他掬起她的髮絲,目光深沉。「過完年你就十八了,而我已經三十二了。」

  「已經不是一倍了。」

  他怔了下。

  「我們之間差了十四歲,但這已經不是一倍了喲!因為我會長大,很快很快地長大,所以,我們還是要在一起。」

  他如沐春風地笑了。

  「敬你,我的妻。」

  兩人舉起酒杯,手勾著手,飲下交杯酒,之後他又吻住她的唇,交頸鴛鴦始終纏綿。

  「爺,接下來該怎麼做呢?」

  他開始退下她的衣裳。

  「看我做就行了。」

  「哦!」她很受教地點點頭。

  半晌,她紅著臉,半裸的被放在床上。

  「要睡了嗎?」

  他失笑,「還早呢!」

  「可是……為什麼在床上?」

  「因為床上好辦事。」

  啊……她猛地閉上眼,因為爺竟然在脫自己的衣服。

  天哪!打從小時候看過爺的裸身後,她就再也沒有這麼近距離的看過了,嗚!有些懷念呢!

  「要看就看哪!我又沒不許你瞧。」他笑著看她用手捂著燒紅的臉。

  「可是……爺,我們為什麼要脫衣裳?」

  「因為……好辦事。」

  要辦什麼事?

  這幾年她一直跟著爺,根本沒機會聽聞男女之間的事,對於這種事,她實在很陌生。

  「嗚……爺  你為什麼……」

  「可以嗎?」

  「嗯。」她茫然地點點頭。

  下一刻,她的低喘變成尖叫,哦!天哪!好痛!

  跟了爺這麼久,她還是第一次見識到爺的狂野和……侵略性,還有令人顫栗的瘋狂。

  當她失去意識時,風十雨緊緊地將她摟在懷裏,兩人一起睡去。

  天尚未破曉,大地仍是一片寂靜,突然,一縷優揚的琴聲遠遠的傳來,旋律既喜悅,又夾帶幾絲哀傷,讓人聞之動容。

  「誰啊?」倪小淨半睡半醒地咕噥。

  風十雨也覺得疑惑,驀的,他認出了彈琴的人。

  「是師叔!」

  「是他?他來做什麼?」

  這下倪小淨完全清醒了,面對生平頭號大敵,她實在放心不下,一起身,身上未退的縱欲痕跡讓她羞紅了臉。

  「不知道。」風十雨也覺怪異,但從琴聲中聽不出憤怒或不悅。

  莫非……

  門外已有聲響。

  「是師叔,他來做什麼?」

  「會不會是來找師父決鬥?」

  「哼!上回偷襲得逞,並不代表這回也能成功。」

  「快,琴聲往東邊去了,我們快追。」說話的人絲毫不敢大意。

  風十雨腦中靈光一閃。

  「快,我們也走。」

  「去哪裏?」她開始穿衣。

  「西邊。」

  「啊!爺,你沒聽他們說……」

  「西邊。」他幫她穿上外衣,「師叔吹這首曲子是來祝賀我們大喜的。」

  「是嗎?」那何必搞得神兮兮的?

  「因為他得幫我啊!」他會心的一笑。

  他將她抱了起來。

  「爺?」她可以自己走,雖然她的雙腿又酸又痛。

  「真感謝師叔啊!若不是他,我還不能這麼順利脫逃呢!小淨,今天真是我最快樂的一天。」

  「哦?」她皺起雙眉。

  他們往西邊而去,一路上順利得很,都沒遇上逍遙門的人。

  「啊!我明白了,他是餌,把所有人調離。」

  「沒錯,這樣我們才可以順利地逃出來啊!」風十雨讚許地親吻她,腳下仍未停。

  「爺,原來你這些天悶悶不樂的是為了這個原因。」

  「嗯,這次回來見師父無恙,我也就放心了。」他淡淡地笑了,

  「終究是習慣遠遊的人,不適合待在安定的地方。」

  換言之,他根本是愛上餐風露宿的日子,倪小淨哪會不懂?

  「小淨,這也是我心頭的顧慮,但一見到你,我就什麼也不擔心了,沒有在成親之前跟你說清楚是我不好,現在我很慎重地問你,你願意跟著我浪跡天涯嗎?」

  不等她回答,他就心急地向她承諾。

  「我們可以找一塊地耕種,能養活自己就好;也或許我們還是和以前一樣,天涯海角行醫去,我的醫術雖不及五師弟,但治病綽綽有餘了,偶爾還可以兼任保鏢,嗯,保鏢這行業也不錯,是不?那就真的是天南地北地走了。」他吞了一口口水,「跟著我是苦了點,不過,我不會讓你餓著…小淨?」

  她趴在他肩頭猛笑,這個樣子的爺好可愛喔!

  「小淨,你不願意嗎?」他想看她的臉。

  她緊緊地回抱他。

  「願意,我怎麼會不願意呢?以前我們就是這個樣子,住在破木屋裏,身上沒幾個錢,我當時就在想,你最有錢的時候恐怕就是買下我的時候,後來證明我果然是對的。」

  「呃……」他的俊臉微紅,幸好天色未明,沒被發現。

  「我願意和你在一起啊!當時我就在想,這個爺心腸太好了,也太好騙了,若是沒有我在一旁盯著,爺遲早有一天會教人抬去賣了!所以,從那時起,我就決定要跟著爺一輩子,為奴為婢都行。」

  「這個……」他倒沒想那麼多。

  倪小淨甜甜地笑了,勾下他的脖子,甜甜蜜蜜地吻著他的唇。

  「我早就決定了,所以別問我,我可是比你更早更早就下心決心的。」

  「小淨,我不會讓你吃苦的。」他立下誓言。

  「我一點也不苦啊!」她笑得眉眼彎彎。

  「我用性命向你保證。」

  「咦?這也太嚴重了吧?」

  「不這麼做,難以表明我的誠意。」

  「嗬、嗬!那我就記下了,以後爺可不許賴。」

  「我不會讓你後悔的。」

  「這又是另一個誓言?」

  「對我而言,是的。」

  「嗬、嗬、嗬!爺,你的誓言可真多啊!」

  「每個都是真的啊!」他著急地辯解。

  「我也沒說不相信你啊!」

  曙光乍現,兩人的身影在微光中顯得親密而且纏綿,一轉身,他倆望見一片混沌漸開的美景。

「好美。」她說。

  「嗯,真想留在這靜靜的看日出……啊!不對,我們還沒走出逍遙門。」

  他抱起她,急速的往西邊飛奔。

  不遠處的山丘,一名灰衣中年人居高臨下地眺望著,又是搖頭又是歎息,一名背劍的高大男子隨後而來,男子先瞧了瞧奔逃的兩人,才看向灰衣人。

  「師父,不追嗎?」

  「怎麼追?追回了人,追得回他的心嗎?」

  唉!他怎麼會教出這麼不成材的弟子?

  「師父,師叔已經走了。」

  「哼!高齊雲對他這個師侄倒好,沒事就來串一下門子,搞得大家雞飛狗跳的,認定我阻止不了他嗎?」

  「師父早料到師叔會來?」

  「那是我神機妙算。」

  「後來為何決定兩個都放了呢?」

  「唉!你師叔天生反骨,真叫他留下,我也擔心啊!至於你大師兄這個不成材的東西,算我這些日子白費唇舌了。」想到他,他就一肚子火。

  「大師兄已經很明白的表示自己的心意了。」

  灰衣人又是一聲歎息。

  「所以我才含淚送他走的嘛!你瞧,我的眼睛都紅了。」師徒情深嘛!

  「有嗎?」

  「嘖!開開玩笑嘛!」大弟子懶散,二弟子又過於呆板,唉!他真是失敗喲!「算了,暫且放他一馬,不過,遲早有一天他會回來的。」

  「是嗎?」男子有些懷疑。

  「沒錯。」

  「這也是神機妙算?」

  「哦,我怎麼聽到你在偷笑?

  「徒兒沒有。」

  「欺騙師父會下十八層地獄。」

  「徒兒不是在偷笑,而是正大光明的笑,師父,你愈來愈不幽默啦!」男子難得有了笑意。

  「啊……」哼!連呆板的木頭也笑他。

  「所以,下回別再說不好笑的笑話啦!」

  天哪!為師的怎麼這麼歹命哪!

  嗚……仁慈寬厚又善良的大弟子  為師的的突然好想你喲!快回來吧,

           一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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