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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戴宇舒 -【借種的女人(紅顏劫之五)】《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3-6-13 19:58:57     標題: 戴宇舒 -【借種的女人(紅顏劫之五)】《全文完》

戴宇舒 - 借種的女人(紅顏劫之五)

哇!這個耀眼的美女究竟是誰?
說是陪夜的侍女,卻毫無接待客人的熱情和活力
渾散發出高貴典雅的氣質,反倒刺激異性的征服慾望
連他這個男性模範都意外失守,沉淪在她的魅力中
夜夜為了她悸動不安,且無法自拔的越陷越深
無奈她總是對他的問題閃爍其詞,甚至不敢看他
讓他不得不克制住衝動,誓言要查出她的真實企圖……
天殺的!這一切真是既邪惡又違反道德
她無所不用其極的蠱惑他,拋開自尊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居然是把他當做優良的種馬,想要偷偷向他借種
偏偏他太有正義感,絕對不可能做出傷風敗俗的事
唯一確定的是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都想將她留在身邊
當務之急得解決她的身份問題,從這團混亂中解脫……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3-6-13 20:00:05

第一章

  「該死的海盜!」樊剛猛地一拍桌面,既憤怒又不悅。

  「三爺,邊大人說了什麼,讓你氣成這樣?」京師翟記分部的大執事陳寧皺起眉頭,他知道主子和水師提督邊毅揚交情匪淺,隨時可以獲得一些重要消息。

  樊剛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得力助手,「今天早上天津捎來消息,渤海灣又發生搶劫事件了。那批海盜越來越不像話,不光是搶東西,也不把殺人當一回事,尤其是那個姓狄的海盜所領導的海盜船。下個月我們的貨就要出發前往南洋,聽到海上又發生搶案,你說我能不煩惱嗎?」

  「你認為他們會襲擊我們的貨船?」陳寧擔憂的問。

  「沒錯。」樊剛歎口氣,「這回船上載了大批的貨,光是從朝鮮購買的人參就值一大筆錢。翟記雖然是江南最大的商號,也禁不起這些損失。」而他更無法對翟項英和梅若藩交代,他們將北方業務交給他負責,是信任他有這個能力,他不想讓兩位結義兄弟失望。「我仔細的想過了,我要找個人審慎的評估他的能力,之後再來決定由哪家船運運送這批貨。」

  「三爺想找誰?」

  「天津府一個叫齊佑軍的航運鉅子,幸好他只經營南洋航運,否則他對武昌府的賀家航運會是一大威脅。」樊剛摸著下巴,「這小子的運氣似乎特別好,被海盜洗劫的次數屈指可數,我想看看他到底有何能耐。」

  「原來是他。」陳寧恍然,「齊佑軍的岳丈,是四年前得罪紀國丈而被罷黜的御史大夫鐵術。以鐵大人的清廉正直,他相中的人不會差到哪裡,光看齊佑軍在短短五年內把榮昌船運經營得有聲有色,就知道這個人非常能幹。三爺,這次你打算帶什麼人一同前往?屬下好預做準備。」

  樊剛沉默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這批貨十分重要,為了不引人注目,我一個人低調前往比較好。我走了之後,這裡的一切交由大執事負責。如果有人問起,就說我去了保定。」

  陳寧想了一下,也認同他的看法。「是,我知道了。」

  ◆◆  ※  ◆◆

  齊佑軍的書房裡,鐵穆兒一副驚恐的模樣。

  「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她的聲音顫抖,俏臉蒼白如雪,「這是邪惡的、違反道德的,哪一種丈夫會讓他的妻子和別的男人上床?」

  「別跟我頂嘴!」齊佑軍一拳落在桌上,憤怒的站起身,「我警告過你,你必須順從我的意思,否則我會讓你後悔莫及。」

  鐵穆兒聽出他語氣中的堅決,不禁打了個冷顫。以前無論他怎麼逼迫她、威脅她,她都抵死不從,最近他發現她的致命傷,就是她小弟對她的重要性,改而用小弟的性命威嚇她。

  「你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現在你還敢不敢不聽我的話?」

  「我並沒有不聽你的話,只是……」鐵穆兒頓住,痛恨自己的懦弱,連聲音聽起來都軟弱無比。

  靜默了一會兒,她感到怒火在體內狂燃。他怎麼能對她做這種事?

  她抬起下顎,憎惡的看著那張漂亮的臉孔,「我聽說過他,那個男人充滿正義感,不可能會做這種事,你只是枉費心機。再說,如果讓他知道你的妻子仍是處子之身,你如何解釋這件事?到時你的秘密,就再也不是秘密了。」

  聽出她聲音裡的輕蔑,他氣憤得舉起拳頭,過了一會兒才緩緩放下。他不敢動手打她,並不是因為有仁慈之心,而是怕打傷了她,不知道如何對外解釋。

  他對她露出微笑,有一剎那,他就像大眾眼中那個幽默機智,具有高貴人格及溫和個性的男人,但是下一刻,他仁慈的外表消失了,又恢復原有的面貌。

  「關於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我無意被人們視為傻瓜,或公然的戴綠帽子,那違背整個計畫的初衷。」除了他的心腹和賴晉皓兩個手下之外,沒有人知道他的計畫。「只要樊剛在這裡的期間,我們不一起出現,他根本就不知道你是我的妻子,只會把你當作我安排給他解悶的女人。」

  「你竟然把我視為妓女?」鐵穆兒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啊,我差點忘了你那高不可攀的身份。」齊佑軍不屑的冷嗤一聲,「鐵穆兒,我並不想破壞你高貴的身份,但是必須老實的告訴你,女人就是女人,不管是淑女還是妓女,都免不了要在床上打滾。」

  「為什麼是他?」她的聲音因為憤怒而尖銳,他逼她做的事,實在是太羞辱人了。「自從得知他要來拜訪你之後,你又開始逼我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他到底有什麼魅力,讓你不顧一切要得到他的孩子?」

  齊佑軍瞥她一眼,「因為他是個絕佳的男性模範,生的孩子足以繼承我的姓氏。我要這個孩子將來是個體面的人物,為我重振家聲,光耀門楣。」

  鐵穆兒搖頭。他真的瘋了,這是唯一的解釋。他喜歡男人的不正常喜好,不只影響到他的能力,也影響到了他的腦子。

  自從發現他不可告人的秘密開始,她對他做的任何事都不再大驚小怪,唯獨這件事讓她無法接受。

  認真說起來,針對這件事,她還要怪一個人,那就是天津府督柴大人。他和齊佑軍頗有交情,見她三年來一直無法生育,正好她爹過世,少了反對的阻力,於是想送一名美妾給好友,幫他傳宗接代。

  齊佑軍雖然予以婉拒,但是也警覺到不可能一直拒絕納妾,若是再拖下去,一定會有不利於他的傳聞出現。因為她爹在世時,他還可以拿他當擋箭牌,現在任何理由都無法說服眾人。最重要的關鍵,還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句老話,這個大帽子一扣下來,就足以讓他啞口無言。

  於是他開始把腦筋動到她的身上,想安排她懷其他男人的孩子,以掩飾他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她死也不肯成為他利用的工具,這件事僵持了半年多,直到最近他又開始積極的活動。

  「好,即使我願意,如果他事後跟你要我,你要如何拒絕?」她以退為進,咄咄逼人,看他怎麼解決這棘手的問題。

  「那還不簡單,只要安排一個意外,讓他以為你死了,所有的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這些問題你不用擔心,只要聽我的安排就好。」他不耐煩的說,然後走開幾步,雙手交抱陶前,直盯著她。「鐵穆兒,愚蠢並不適合你。你應該明白,你唯一的選擇就是服從。你別想再和我作對,否則我發誓,絕對會殺了你那可憐的小弟。沒錯,我做得出來,現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鐵穆兒看見他眼中的殘酷,心生恐懼,感覺不能呼吸。

  是的,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我……明白了。」

  「很好。」他滿意的點頭,「過幾天,我再告訴你該怎麼做。那個人並不笨,我還得多想想細節,讓事情進行得順利。」

  她感覺房間瘋狂的旋轉,想到自己答應的事,腿軟到快要無法站立。

  老天!她如何能忍受這樣的人生?

  她當然可以忍受,為了小弟,她可以忍受任何事。但那絕對是最後的選擇,在她試過其他每一種方法仍無法逃脫之後。

  ***

  錢總管把那人帶進大廳時,正值帳房在向齊佑軍報告帳目。

  鐵穆兒在大廳的內室整理東西,透過門簾,看到了他,不禁倒吸一口氣,整個人僵在原地。

  「是他!那個人一定是樊剛。」

  她審視著他。他非常高大,有一頭濃密的黑髮,眉頭寬闊,鼻樑挺直,唇形飽滿,下顎方正,顯得積極進取、慷慨大度。如果他別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多一點笑意,他的魅力會更具有殺傷力。

  但就此刻而言,他已經太過迷人,太過強壯有力,太過完美了。

  「難怪齊佑軍會看上他。」也因為這樣,他嚇壞了她。

  他雖然完美,但是臉上顯露的堅毅告訴她,他不同於其他她認識的男人。他有勇氣,那彷彿與生俱來的氣度與自信,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是那種思慮精緻縝密,不是任人宰割而不還手的人物。

  「齊佑軍簡直是瘋了,才會找上這種男人。」她開始恐慌。

  樊剛穩健自信的打量四周,優雅又從容的走向前,毫無矯飾,內蘊一股力量。  

  齊佑軍剛和帳房說完話,抬起頭便注意到這名客人,俊秀的臉龐閃過奇異的興奮,隨即迎向他,熱情的招呼,「你一定是樊三當家了,歡迎來到天津府,我還以為你要過幾天才會抵達,沒想到今天就來了。」

  「因為天氣熱的緣故,我提早幾天動身。」樊剛苦笑。這一趟任務可把他熱壞了,沒想到時序來到仲秋,那股熱浪仍然讓人受不了。   

  不過老實說,他沒想到齊佑軍會是如此俊美的男人。他的皮膚和女人一樣白皙滑嫩,骨肉均勻,手足纖長,簡直比女人還要漂亮。陳寧給他的情報,只說他相貌不錯,卻沒有提到他不錯到這個地步。

  這樣一個看似嬌柔無力的男人,誰想得到竟然這麼懂得做生意。而且據他在本地打探到的消息,這個男人簡直是天津府的大善人。他有良好的聲譽,很和藹可親,做生意也誠實無欺,對下人更是非常仁慈。

  「的確,外頭的天氣還真是熱得讓人受不了。」齊佑軍認同,「你一定筋疲力竭了,我讓人帶你去休息,稍後我們再談。」

  「好,我想洗個澡會舒服一點。」樊剛邊說邊抹去臉上的汗水。

  等樊剛離開大廳,齊佑軍轉身走到內室,來到鐵穆兒的面前。

  「你看到他了?」他十分興奮,綻放邪氣的笑容,「我跟你說過,他是個絕佳的男性模範。你看他那瘦削健壯的體格,我真等不及看他脫下衣服的樣子,光是想像,就教人心頭酥癢,不是嗎?」

  鐵穆兒搖頭,懇求道:「拜託,你知道那樣做是不對的。」

  齊佑軍臉一沉,「你已經跟我爭論了好幾天,我不想再聽。」

  「不,我不能,這太教人無法忍受了。」她突然覺得寒冷,雙手揉撫著手臂肌膚。「你對我所做的要求,是瘋狂的,是錯誤的。我們的婚姻並沒有允許你這樣利用我,這違反了一切道德準則,也違反了一個妻子的本分,我不能為了你的利益而作踐自己。」

  「你的本分就是服從我,而我已經表明得夠清楚了,你今晚就得給我準備好。」齊佑軍板起臉孔,不耐煩的大吼,「記住我說過的話,否則你就等著收屍吧!」他無情的走了出去。

  鐵穆兒臉色慘白,恨自己找不到離開的方法,到京師救出小弟,脫離惡魔的掌控。齊佑軍太瞭解她了,自從她爹過世之後,這世上她只有小弟一個親人,她愛他勝過任何人,他是她的責任,她不可能棄他於不顧。

  她的防衛徹底被他攻破,她早已成了輸的一方。他要一個孩子,並且不計代價。她已經逃避這個問題半年多,但是現在再也沒有辦法了。

  鐵穆兒流下痛苦的淚水,哀悼自己即將失去的一切——她的正直和自尊。更重要的是,她保留三年的清白之軀,眼看就要被他摧毀了。

  ***

  此時已近午夜,一輪彎月掛在天際,樊剛心滿意足的泡在浴池中,來到此地後頭一次有徹底放鬆的感覺。

  他把下午的酷熱拋到腦後,再次潛入浴池,在起伏的水中翻騰,像條魚兒般靈活矯健,一直游到筋疲力盡,才慢慢的從浴池裡走上來。

  今晚的接風宴他沒吃什麼東西,一方面因為太熱,另一方面是齊佑軍反常的行為讓他倒盡胃口,此刻覺得飢餓。

  他拿起手巾擦拭水滴時,不禁回想起一個叫薛邦的魁梧大漢,他臉骨粗獷,肩膊寬厚,眼若銅鈐,加上落腮鬍,一看就知道是強橫凶狠之輩。

  他很難想像齊佑軍竟然找這種人當貼身侍從,這兩個人無論是氣質還是外形都相差甚遠,偏偏他對他粗鄙的外在視若無睹。而且依他的觀察,齊佑軍的合夥人似乎也不怎麼喜歡他。

  賴晉皓中等身高,體魄強壯,一張紅通通的臉孔,像是慣於待在室外的人。他的個性嚴肅、寡言,是個心思縝密的人物。

  他注意到一件事,這個男人不時對齊佑軍皺起眉頭,尤其每當他和身後的薛邦喁喁細語,或是彼此交換曖昧的眼神時。老實說,連他都覺得噁心,只好早早結束接風宴,寧可跑到浴池來消暑。

  他丟下手巾,拿起褲子穿上,這時澡堂的門被打了開來。

  他以為是服侍他的小廝,沒有回頭去看,逕自問道:「有事嗎?」

  沒有回答。

  他好奇的轉身,呼吸頓時停止,心臟一陣狂跳。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進到澡堂的是一位風姿清雅、五官細緻美麗的女人。

  他突然想到在離開接風宴前,齊佑軍曾經在他的耳邊說要給他一份驚喜,原來指的就是她。他知道有些大戶人家在重要貴賓來訪時,習慣挑選有姿色的婢女陪夜,只是這個女人一點也不像那些做雜役的下人。

  她的眼眸充滿智慧,兩頰的紅暈顯得高貴典雅,溫潤甜美的唇瓣微微噘起,像玫瑰花瓣吸引了他的視線,一頭柔軟濃密的秀髮流洩在她刀削似的香肩處,裹住了心形臉蛋,構成一幅秀麗的美人圖。

  這個美麗的女人剎那間迷惑了他,和他最親近的女人中,二哥的妹妹梅若瑛或許可以跟她一爭長短,卻少了一股她那似官家小姐的獨特氣質。

  鐵穆兒俏臉燒紅,知道進來會看見什麼,也早有預期,然而還是不習慣看到男人的身體。雖然他只赤裸著上身,她輕輕掃過他寬闊的胸膛,可是他裸身的景象、強健的線條仍不時在她的腦海閃過。

  她一點都不喜歡這樣,不禁握緊拳頭,和他保持適當的距離。不過這顯然沒什麼用處,他看著她的目光仍然強烈得教人不安,令她感覺到奇異的脆弱,似乎被剝奪了一切的保護。

  「你是誰?來此有事嗎?」他有禮的問。

  「齊爺吩咐我來……伺候你。」她低聲的說,羞辱的別開目光。

  這個男人會如何看待她呢?她不應該在乎他怎麼想,卻不知為何,極度不願意他看輕自己。然而她即將做的事,注定只有這種結果。

  「服侍我?」果然是陪夜的侍女。

  老實說,樊剛曾經希望她不是,以她的姿色和高貴的氣質,應該是男人捧在掌心寵愛的對象,而不是主人拿來酬庸客人的禮物。

  他不禁懷疑眾人對齊佑軍的好評價,如果他真是這樣一個大好人,應該對這種貶抑女性的行為嗤之以鼻、不屑為之才對,不是嗎?

  「你過來。」他朝她伸出手,目的只是想把她看清楚一點。

  鐵穆兒遲疑了一下,然後像尊貴的淑女緩緩的走向他,一副警戒、冷淡的姿態。但是她身穿的蟬翼紗衣裙束住她的纖腰,烘托出曲線玲瓏的胸部,使她顯得無比的嬌美,甜蜜,驅除了些許冰冷和疏離感。

  樊剛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原本想拒絕她提供的服務,原因無他,被賣人大戶人家做詩婢的,大多是可憐女子,他怎麼忍心狎弄?

  然而這個女人對他的下體所造成的疼痛,出乎他意料之外,而且極不舒服。凡是男人都愛看美女,可是他自認定力不差,沒想到這回卻失守了。

  他雙手握拳,感覺突如其來的慾望脹滿身軀。她的肌膚像琢磨過的珍珠,晶瑩剔透,秀髮像絲緞,閃閃發亮,令他的手指酥癢,想要觸摸和掌握。

  突然,他有股瘋狂的衝動,想要抹去他在她臉上看到的冷淡及不情願,讓她變得甜美、溫暖,馴服的偎在他的懷中。他想要除去她穿著的衣服,發現及探索其下的女性秘密,而那衝動強烈得他必須握緊拳頭來壓制它。  

  他的身軀定住不動,驚訝於那份慾望之強烈。二十九年的歲月以來,他不曾如此渴望把一個女人帶到床上。

  他開始明白齊佑軍為何要安排這場驚喜了,雖然這個女人缺乏「待客」的熱情,但是她冷艷的氣質獨樹一幟,反而更刺激男人想要征服她。

  鐵穆兒停在他的面前,低垂眼瞼,「你……需要我做什麼?」

  她的聲音悠揚悅耳,然而有些顫抖……或者只是他的幻想?

  他用食指托起她的下顎,直到他們的目光相遇。他在她的眼中看見恐懼,還有一絲無法辨識的神情閃過,像是……懇求。

  懇求什麼呢?她在害怕他嗎?她以為他是那種看見美女就口水直流,忍不住撲上去,使用暴力佔有她的男人?

  他不知道自己在她的眼裡竟然會是個野蠻人,有些惱怒,但是他氣的是自己,一定是他那強烈的慾望嚇到她。

  也許會被譏為虛榮,然而他的確為自己未能完美的出現在她的眼前而感到憤怒。他就是不喜歡她對他抱持這個印象,對他來說,女人是用在取悅上,應該受保護而不是摧殘,他會讓她對他改觀。   

  他有這個信心,事實上,和他有過關係的女人,少有抱怨他是粗魯的。

  「你在顫抖,」樊剛溫柔的說,往她靠近一步,「你在怕我嗎?」

  「不……」鐵穆兒低垂著頭,不敢承認,除了履行承諾,她無路可走。

  他又靠近她一步,近得足以讓她感覺到他身軀的溫暖在撩撥她。

  他身上有夜晚的清新氣息,混合著溫暖的男性氣息及慾望的氣味。他環著她的腰,沉穩的把她帶入他的懷裡。他的手指似乎要在她身上燙下烙印,結實有力的腿貼著她的裙擺,熾熱的困擾著她。

  她心跳如擂鼓,直瞅著他喉間的脈動,害怕若是抬高視線,看到他眼裡的輕蔑,會喪失勇氣。

  他伸出手,輕觸她的臉頰。

  她的膝蓋微微顫抖,一顆心因為害怕而緊縮,試著和自己爭辯,這一切都是為了小弟,然而心中仍然充滿苦澀。

  他的手指拂過她的臉,輕輕撫摸她的嘴。

  她雙手握拳,感覺莫名的刺激感穿刺而過,恐懼揪住了她,但是她努力抗拒。

  這時,他的目光鎖住她,吸引著她,似乎在告訴她,當他親吻她時,要她接納他。

  他逐漸低下頭,瞇起眼睛,看著她臉上變幻的表情。

  她似乎被蠱惑了,心裡想要躲開,卻被俘虜在他強烈的男性氣息中,而後她感覺到了他熾熱的唇。

  那一刻,出於驚訝,也出於盤據體內的火熱,她驚喘一聲。他的唇是火熱的,嘗起來是汗水和蜜汁般的慾望,劇烈的燃起了一把火,並穿透她的全身血脈。

  她完全無法思考,甜蜜的渴望緩慢的入侵她的感官,十指按壓著他胸前結實的肌肉,無法移動,被莫名的感覺所驚嚇。

  老天!怎麼會這樣?她需要空氣,也需要驅除恐懼。

  她兩手握拳,抵住他的胸膛,但是他加重力量包圍了她。她感到他的亢奮硬鋌而堅持,緊抵著她的小腹。他的吻甜美、細膩,但是徹底的佔有。

  他的嘴唇表面有些胡碴,細細的移動,溫柔的誘惑,尋找進一步的親暱。

  她仍然猶豫不決,雙唇卻已經分開了。

  他立刻利用這項優勢,舌頭入侵她溫柔的角落,探索那蜜般的濕潤,並引誘她進行著她自己的探索。

  她輕輕掙扎,他加深了吻,幾乎在渴望中變得強硬。

  他們的舌頭纏鬥,進行一場激烈的攻防。那是震驚的,但又彷彿無限的熟悉,像是在夢中被愛撫著醒來。

  慢慢的,火焰燃燒她的腹部,一股戰慄開始竄向她的全身各處。

  她感覺無法呼吸,空氣似乎變得沉重了,突然害怕起盤旋在體內的熱力,緊握在他們之間的拳頭壓向他的胸膛。

  他感應到她的抗拒,倏地放開她,看著她漲紅的臉龐,及急遽起伏的雙峰,熾熱的眼裡似乎有著瞭解。

  「我終於明白,你眼裡的冷淡和不情願是為了什麼原因了。你害怕的不是我,而是……」他頓了下,聲音重濁,「這是你的初吻,對嗎?」

  他知道了!她驚訝的瞥他一眼,「是……」她咬住唇,忍住羞辱的淚水。

  「我一輩子從沒強迫過女人,而我看不出有理由從現在開始。」樊剛縮回手,但是這個動作令他的手臂抽筋,胃部打結。

  他後退幾步,而後努力召喚鋼鐵般的意志力,強迫自己不再去想,懇求著遺忘,並命令身軀內快速攀升的慾望消退。

  他就知道自己不該吻她,起初她的懷疑、害怕損及了他的榮譽,他只是想要讓她知道,即便渴望她,他也不會傷害她。

  但他清楚的知道不只是這樣,真正的原因是,他熱切的想要碰觸她。可是他的榮譽心不容許他這麼做,否則他和齊佑軍又有何分別?

  當他眼看著這個機會溜走時,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些小小的補償。

  看到她極不情願卻又得盡責的服侍他,他好奇的想要知道,如果這個吻是出自她個人的意願及慾望,她會是什麼表情?

  他的行為可議,不過那是事實。而他的報應也來得快,他對她的慾望並沒有因此而消退,現在他被迫只能接近佳人,卻無法再一親芳澤。

  「什麼?」她大吃一驚,「你是說……你不要我?」

  他苦笑著搖頭,「不,除非是戒絕情慾的佛門高僧,否則我敢說沒有人能說不要你。只是你並不是自願來服侍我的,對嗎?」

  「我……」鐵穆兒無法否認,即使她對他有著莫名的好感,也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將自己的清白之軀獻出去。

  樊剛瞇起雙眼,審視她的臉龐。這個美麗的女人和齊佑軍究竟是什麼關係?為什麼那個男人不佔有她,轉而把機會讓給他?

  這實在是太不合常理了,他無法想像,有哪一種男人會把這種絕色美女拒於門外?而她又為何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小姐,我看得出來你出身高貴,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才會被迫出賣自己?如果你肯說出來,或許我幫得上忙也說不定。」

  鐵穆兒全身一震,迎視他的目光。燭光下,他的眼眸是清朗深邃的黑色,沒有一絲狡詐或居心不良。

  這個男人確實是正人君子,換了其他男人,會因為她不是自願獻身而輕易的放過她嗎?其他人會因此憐憫她、關心她,問她需不需要幫助嗎?

  有那麼一刻,她真想告訴他,她需要他來解救她,然而這是不可能的事,不說齊佑軍在外面監視著,就算她肯說出來,小弟還在京師被嚴密看守著,只要她輕舉妄動,他就會沒命,而她永遠不會拿小弟的命去冒險。

  鐵穆兒搖頭,苦澀的說:「你是個好人,如果真的想幫我,就要了我吧!」

  「不,我不會用這種方式得到你。」樊剛十分堅持,「你放心的回去吧!不必擔心你的主人,我會和他解釋。」

  「沒用的,我……」她頓住,驚詫自己幾乎洩漏了一切。

  「小姐,你怎樣?」他聲音尖銳的問,「他會因此而傷害你嗎?」

  她緩緩抬起頭,眼中滿是淚水,「樊三當家,謝謝你的關心。」

  他的關懷觸動她脆弱的心弦,深受感動。這個男人不只有教養,而且仁慈、謙和、自制,和齊佑軍完全相反。

  她的心底深處有一種微妙,奇特的感覺滋生,雖然還不明白那陌生的感覺代表什麼意義,但是他意想不到的親切讓她感受到一股暖流湧過全身。她知道不能在這裡再待下去,否則她會在他的面前崩潰,痛哭失聲。

  連一句告退的話都沒說,鐵穆兒轉身,衝出澡堂。

  當她遠離他的視線範圍,讓淚水奔流時,才想到自己即將面對的問題,不禁全身顫抖。

  老天!她要如何向齊佑軍交代?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3-6-13 20:00:36

第二章

  鐵穆兒待在自己的房間裡,感到無比的恐懼。

  齊佑軍馬上就會來找她,他知道她失敗了,會怎樣對付她?

  一想到可能的結果,她忍不住發抖。

  她毫無選擇,只能對他說謊,告訴他,樊剛吻了她,而且表示想要她。

  「但是我怎麼解釋他沒有立刻要了我,反而讓我離去?」

  依照齊佑軍告訴她的,男人的慾望比女人來得強烈及難以控制,只要一個逗弄或親吻,他們立刻就想帶女人到床上,根據她聽到的,也的確是如此。

  「老天!」

  她不願再想下去了,到時候再想辦法應付吧!  

  然而當齊佑軍臉色鐵青的走進房間,她止不住全身戰慄。

  「你這該死的女人,空有一張漂亮的臉蛋,卻連一個男人都迷惑不了!看樣子我必須讓你清楚的瞭解我對這件事認真的程度。」他迅速走向她,甩她一記耳光,「現在我相信你應該非常瞭解了。」

  他竟然動手打她……鐵穆兒撫著火熱、刺痛的臉頰,神情震驚,好一會兒才難掩驚懼的開口,「我瞭解……但是他只做出於自己意願的事,他想要我陪他時,自然會找我,我無法逼他。」

  齊佑軍皺起眉頭。她說的對,今天晚上他和樊剛聊過,十分明白她的說法。

  樊剛對鐵穆兒很有興趣,眼眸流露出赤裸裸的慾望,即使他躲在澡堂外面,透過小洞往裡頭窺看,都感覺得到那股熾熱的渴望,可是樊剛就是有辦法克制內心的衝動,毅然放棄佔有她的機會。

  這個男人的意志力真是驚人,不是單憑美色就能控制。

  齊佑軍陷入深思,隨後露出邪惡的笑容,「好,我們換個方式,照樣可以把他誘到床上。要讓這種男人就範還不容易?他喜歡當英雄,我們就給他機會當英雄,我倒要看看,他能充英雄到什麼時候!」

  佔有她怎麼會是英雄的行為?鐵穆兒困惑的皺起眉頭,不安的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要你吃一種藥,這種藥只有和男人歡好才能解。他如果不想看見你受苦,七孔流血而亡,就一定會奮不顧身的救你。」他邪氣的笑說。

  她的臉色發白,全身劇烈顫抖,「什麼?你是要我吃媚……藥?」

  「沒錯,我會讓人準備一瓶藥給你,還會安排你們單獨相處的機會。鐵穆兒,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如果你不照著我的話去做,我會採取一個讓你後悔莫及的手段。」他語帶威脅的說,惡狠狠的看著她,「你珍惜你的處子之身,對嗎?我就叫幾個人先毀了它,那對我來說,只是一種愚蠢的障礙。」

  「你……不是認真的?」鐵穆兒膽戰心驚。

  「不,我非常認真。有一些方法,可以確定一匹不情願的母馬安靜的和公馬交配。你看過一次,不是嗎?最好記得這一點。」他冰冷無情的警告。

  是的,她在半年前見過一次。她永遠無法忘記,他帶她到馬廄看一匹他剛買的優良母馬的那一天。她知道他買那匹母馬,是要和薛邦最寶貝的一匹駿馬交配。他告訴過她,但是她並不知道那會在那天早上發生。  

  母馬雖然已經可以交配了,但是公馬發情的氣味、高亢的嘶鳴、衝撞及示愛的輕咬嚇壞了它,它睜大眼睛,又踢又咬,並繞著圈子跑,逃命似的躲避公馬,直到齊佑軍命令馬伕用繩索將它捆綁在欄柱上,令它無法移動。

  她知道他們要做什麼,於是要求離開,不過他不讓她走。

  「你當了太久的純真妻子,也該是讓你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了。」他低聲的說,然後笑看著那匹熱切的駿馬在無助、顫抖不已的母馬身上發洩精力。

  老天!他不可能是暗示他會用同樣的方法羞辱她吧?不會的,他雖然想要孩子想瘋了,但是不可能真的叫人輪暴她,他只是想嚇得她投降。

  不可能嗎?他剛剛動手打她,那不是一種警告嗎?

  「怎樣?你還想反抗嗎?」他發狠的問。

  不,他會的。湧現她心頭的抗議和懇求消失無蹤,剩下的是絕望。

  「告訴我一件事,你為什麼娶我?」她的喉頭因為痛苦而緊縮,「你顯然不需要一名妻子,」他只要薛邦就好。「為什麼挑上我?」

  他看著她好一會兒,露出得意的笑容,「現在告訴你也不要緊,我是看上你爹的名望。雖然仕途受挫,但是他剛正不阿的形象,對我的生意是一大幫助,更讓我在天津府的地位提升不少。這幾年你充分感受到了,不是嗎?」

  「原來如此,我終於明白了。」早在新婚之夜他連碰都不碰她,她就知道他不是因為喜歡她而娶她,但是她從未想過,他娶她竟然是為了她爹的名聲。

  痛楚被遺忘了,只留下熊熊怒火。就為了他的野心,葬送了她的一生,她感覺到萬箭攢心的痛苦,和想脫離強壓下來的命運的狂亂需要。

  「你明白了最好。」齊佑軍殘酷的揚趄嘴角,「我不擇手段,也要得到想要的東西,尤其是目標近在眼前,絕不可能放棄。」

  可惡!這個固執的女人就是不懂他的決心,都是她害得他又變得不舒服。

  最近半個多月,不知道為什麼,他時常昏倒和流鼻血,食量也變小,因為胃裡留不住東西。

  張大夫說這是一種奇特的病,還找不出病因。但是,他真的找不出來嗎?

  他總覺得事情不太對勁,自己好像在慢慢的衰殘。他聽說過很多消耗精力的疾病,狀況和他相像的有……老天!是有一種,他忍不住戰慄了。

  他的症狀顯示榮昌船運正有一項陰謀在醞釀,目的是要除去他。這確實是個聰明的計畫,慢性中毒死亡最不啟人疑竇,可惜還是讓他識破了。

  可惡!他知道是誰急著除去自己,還因此收買了張大夫。他想找這個人算帳,然而才跨出一步,身軀突然一陣搖晃,不禁大感驚恐。

  鐵穆兒嚇了一跳,卻不敢上前扶他。「你病了嗎?」

  「病?」他轉頭瞪著她,咬牙切齒的說:「我沒病,只是吃到壞東西而已。」

  是嗎?可是他好像非常痛苦。

  「要我找薛邦請大夫來嗎?」

  「你不要婆婆媽媽的,我需要他的時候,自己會叫他,現在你該做的是順從我的意思。記住,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希望你好好的把握。」他撂下無情的話語後,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搗著疼痛的胃部,急著轉身離開。

  鐵穆兒張開嘴要抗議,但是沒有發出聲音,站在原地不動,雙手緊握。

  她知道他說的是真的,那記巴掌就是他最後的警告。

  苦澀的怒氣在她的體內翻騰,他剛澆熄了她最後一絲希望。他不會放過她的,不計一切代價都要個孩子,免得醜聞危及他在天津府的地位。

  恐懼與哀傷淹沒了她,她為自己尋求尊嚴的努力,終究還是失敗了,如今不但付出疼痛的代價,對她未來的命運更是束手無策。

  她蹣跚的走到床邊,忍不住放聲大哭。眼淚似乎停不住,而她也無意忍住,盡情的讓淚水滑落紅腫的臉頰,任由無邊的痛苦將她淹沒。

  ***

  齊佑軍由兩個手下攙扶著回房時,有一雙憤怒的眼睛盯著他們。

  「這天殺的傢伙,真該下地獄!」男人低聲詛咒。

  自從得知樊剛即將來到天津之後,事情就變得複雜,小心設計的計畫全都走了樣,逼得他必須採取更縝密也更致命的步驟。

  就在他派去監視鐵穆兒的人跟他通風報信,說齊佑軍安排她偷偷去澡堂,他便決定是該用最後一帖藥讓那個該死的男人下地獄的時候了。

  他不要樊剛和鐵穆兒在一起,不要任何人動她一根寒毛,她是他的。如果不是齊佑軍橫刀奪愛,他相信她一定是他的人。

  男人冷酷的微笑,剛才飛鴿傳書提供的消息,也該可以送樊剛最後一程。

  ***

  「爺,你猜得沒錯,他用的是傳統的砒霜。我依照你的吩咐,將你每天晚上喝的藥酒拿給梅大夫看了,他確定毒藥就放在裡面,而且對毒藥藥力之強感到非常驚訝。」薛邦十分擔憂,看著臉色難看、有若死魚的愛人。

  「賴晉皓,我非找你算帳不可。」齊佑軍恨得咬牙切齒。若非昨晚在宴席上喝了不少酒,回房之後只小酌一口藥酒,他肯定死定了。

  那個卑鄙的男人,顯然無法再容忍下去,才會下此重手。

  「薛邦,從今天開始,我只吃梅大夫開的藥,還有,派專人負責我的飲食。至於榮昌的業務,暫時放手給賴晉皓處理。這幾天我必須徹底的休息,好排出體內的毒素,否則無法完全復原。」

  「賴晉皓剛剛派人來詢問,我要怎麼向他解釋爺的病?」

  齊佑軍想了一下,「讓梅大夫隨便找個病因應付他,我知道中毒的事必須隱瞞他。這個傢伙詭計多端,就怕他湮滅證據,讓我們抓不到他。」

  「是,我知道了……」薛邦話說到一半,就被敲門聲打斷。他轉頭,盯著房門。這個時候誰會來打擾他們?「進來。」

  門從外面被打開,一個約莫二十三、四歲的男人走進來。

  「對不起,大爺,因為事出緊急。」

  齊佑軍皺起眉頭,「出了什麼事?」

  「今天晌午二爺突然下了指示,要帶樊三當家出海視察航線。現在已經準備出航,璜爺要我回來向大爺報告。」男人稟報。

  「什麼?」齊佑軍大吃一驚。

  可惡!賴晉皓到底在搞什麼鬼?他和樊剛還未談到合作事宜,有什麼理由要張璜帶他出海視察航線?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待我想清楚後再說。」他揮揮手,等來人出去後,望著自己的心腹兼愛人。「薛邦,你怎麼看這件事?」

  「他想藉外力破壞你的計畫,因為他看出樊剛是你最理想的人選。」薛邦想也不想便說,「他不只強壯,容貌英挺,符合所有優秀男人的條件,而且非常出眾。他更怕鐵穆兒難以拒絕他,願意把自己給他。」

  「沒錯,他想藉『海盜的名義』除掉樊剛。」齊佑軍也想到這一點,而且大約猜得到他的計畫。事後他大可以對外宣稱,帶樊剛到外海視察航線時,不巧遇上海盜,在發生衝突的過程中,他不幸墜海失蹤。「薛邦,把鐵穆兒帶上船,但是千萬小心,別讓張璜以外的人知道,然後要人把這消息帶給賴晉皓。我倒要看看,為了除去樊剛,他敢放肆的讓手下偷襲試航船,嚇壞他的心肝寶貝嗎?」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賴晉皓對鐵穆兒的情意,這也是他想除去他的原因之一。早在他娶她的那一刻,他們之間的仇恨就結下了。

  「以爺的名義取消航程,是不是更好?」薛邦建議。

  齊佑軍搖搖頭,「不,隨便取消航程,如此反反覆覆,樊剛是個謹慎的人,以後如何肯相信我們,跟我們做生意?最怕他立刻回京,壞了我的計畫,那就真的稱了賴晉皓的意。」

  「好,我馬上去辦。」

  ***

  樊剛站在搖晃劇烈的甲板上,一臉凝重。

  他們已經出海一天,原本風平浪靜的大海突然變得波濤洶湧,烏雲席捲了整片天空,顯示暴風雨即將來臨。

  「我們有大麻煩了,對嗎?」他看著身旁的張璜。   

  張璜看著烏雲,一顆心直往下沉,「是,我怕我們遇上……大風暴了。」

  突然,大浪一來,船彷彿要跳離海面。

  樊剛瞭解北方沿海在入秋之後有時會出現這種大風暴,因為捉摸不定,漁民一談到這件事就十分害怕,他不明白的是,像榮昌這種專走南洋的船舶,自有探子每天搜集沿海天氣的情報,再以飛鴿傳書送往天津,他們理應比任何人都要快得知海上風暴的訊息,怎麼還會出現這種錯誤?

  「你們出海前,難道事先沒有得到消息?」他的語氣不是很好,雖然清楚現在不是責備的時候,但是實在忍不住,這關係到船上所有人的性命。

  張璜欲言又止,最後歎了口氣,「一切都怪我太相信人了。」

  他似乎有難言之隱,樊剛想要開口詢問,豆大的雨水傾洩而下。樊剛注意到風雨以及隱含的惡兆,憤怒從他的臉上消失,擔憂的說:「如果暴風雨猛烈,我想我們可能會完蛋。」

  張璜的臉色異常難看,非常明瞭他們的處境很危險。「三當家,請你留在下面。暴風雨期間,這裡不適合你逗留。」他轉身,消失在風雨中。

  樊剛明白他的話,這個時候他們最不需要礙手礙腳的人,於是跑過風雨交加的甲板,進入昏暗的甬道,走向自己的房間。

  在經過一間艙房時,他聽到一陣嘔吐聲,像是女人的聲音……

  「女人?」

  不會吧?這是試航的船隻,並不是載客的客船,沒有理由讓一個女人上船。可是,這個聲音確確實實是女人。

  他敲了下門,「小姐,你不要緊吧?」

  沒有回答。

  不過從聲音聽來,她暈得很厲害。這也難怪,天氣如此惡劣,如果不是習慣海上生活或是體質較佳的人,要不受影響實在很難。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入艙房,問她需不需要幫忙時,艙門自動打開了。令他大為驚訝的是,艙房裡的人竟是那天晚上出現在澡堂的女人。

  「老天!你怎麼會在這裡?」他驚呼出聲。

  她扶著艙門,困難的抬起頭,「我……」話還沒說完,她的身子便往下滑落。

  他一把抓住她,及時阻止她倒在地板上。

  「真是要命!」他嘟囔,拉著她站起身。

  她皺起眉頭,難受的望著他,「我想吐。」然後衝到夜壺前,又開始作嘔。

  樊剛走過去,扶著她。

  她的身體抽動,彷彿要把胃裡的東西全吐出來,最後虛脫無力的癱在他身上。

  這下可好,倒楣的事一樁接著一樁,現在他該拿她怎麼辦?

  ***

  暴風雨猶如憤怒的海神,攻擊著榮昌的試航船隻。

  烏雲遮蔽了整片天空,天地一片漆黑,狂風無休止的怒吼,暴雨也殘忍的奔流,船隻在巨浪中奮勇前進,船身卻發出令人心驚的嘎吱聲。

  鐵穆兒萬分恐懼,蜷縮在樊剛的床上,不斷的祈求老天爺。

  她在短暫的昏迷之後,就被他抱到這個房間。她的艙房因為劇烈搖晃,已失去原有的清潔,佈滿一攤攤的嘔吐物。

  「舒服一些了嗎?」他站在床沿,溫柔的問。

  她微微點頭,感覺一股暖意。她沒有忘記嘔吐時,他抱著她的身體,動作也是出奇的溫柔。她的情況很糟,可是他還是不嫌骯髒的照料她。

  「我們……逃得過這場暴風雨嗎?」她的聲音因為恐懼而顫抖。

  他看著她,沒有開口回答,然而他的表情已說明了答案。

  她幾乎全身虛軟,「你是說……我們的船可能會翻覆?」

  樊剛黝黑的眼眸梭巡著她,注意到她的臉色和身上穿的衣服一樣白。

  「你不應該上船的,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溫暖的手指拂過她的臉頰,眼裡閃過無法辨識的情感。

  鐵穆兒無法回答他,是薛邦偷偷帶她上船的,只有張璜知道她的存在。

  她原先以為又要進行那羞人的計畫,然而薛邦下船前卻告訴她,只要她乖乖的待在艙房,直到回航就沒事了。她當場愣住,不明白他的用意,但是慶幸自己又逃過一劫,哪裡想得到會遇上這場大風暴。

  不斷增強的風,有如成千上萬個妖魔的怒吼。高過天津府周圍山麓的巨浪,一波接一波不斷的襲擊而來。海水甚至沿著船艙甬道,淹至艙房門口。

  伴著一聲巨雷,他們頭上響起猛烈的碎裂聲,接著是轟的一聲巨響。艙頂似乎因為承受了什麼重力而猛然震盪,整艘船也跟著搖晃起來。

  鐵穆兒神情恐懼,全身僵硬,確定他們的末日已屆。

  「老天!一定是船桅斷了。」樊剛幾乎無法站立,如同船舶,他也跌來撞去,無一刻寧靜。「小姐,你聽我說……」

  突然,有人大聲喊道:「船桅把船頭砸了一個大洞,船已經傾斜了,隨時會下沉。璜爺命令棄船,所有的人快上小劃艇。」

  鐵穆兒嚇得臉色慘白,膝蓋發軟。

  在這危險的一刻,樊剛卻表現得出奇鎮定。

  「你撐得住嗎?」他問,用力攙扶起她。

  「嗯,我能。」她點頭。   

  他還是盡全力幫助她,保護她。其實他大可以不用管她,馬上離開這艘即將沉沒的船,但是他似乎把她看得比那還更重要。

  當他們終於跌跌撞撞的走到艙口,船身更往左傾斜了。

  甲板上的景象比鐵穆兒最可怕的夢魘還糟,碎成片片的船帆纏在僅剩一根的船桅上,而狂風和暴雨一起無情的攻擊脆弱的船。

  這艘試航船隻一共有大小兩艘逃生用的劃艇,最大的劃艇可以容納八個人。

  他們奮力穿越過甲板,看見那艘大劃艇正好被丟到海上。

  他們被遺棄了嗎?她驚恐不已。

  這時,一陣大浪打來,將劃艇高高的舉起,一張張驚懼的臉、緊抓著艇邊的手,映入她的眼中,不一會兒就消失在大海裡。

  「不!」她尖叫。

  沒有人理會她,狂嘯的風雨已經吞沒了一切。

  鐵穆兒獨自站在甲板上,顛簸的船隻和狂暴的風雨,使她僅能緊緊的抓住繩索,但一波波濺上船的猛浪似乎要將她吞沒。

  被恐懼吞噬的她,不只一次的重重撞上船體,忍不住痛吟出聲,差點昏過去,但是她咬牙忍住,並拚命抓住繩索,然後驚覺一直沒看見樊剛的蹤影。

  老天!他不會發生意外了吧?

  她狂亂的四處張望,而且拒絕去想那個字。不知為何,想到他死亡的念頭撕扯著她的心。

  她告訴自己不要慌張,也許他……噢,他在那兒!當她看見他在離欄桿不遠處時,幾乎喜極而泣。他已經放下小劃艇,正在綁住船柄,以求他們能安全的離開。

  船舶已經灌滿了水,不可能再支撐多久了。

  「快,上船。」樊剛喘息著催促。

  鐵穆兒忍著肋骨的疼痛,奮力爬上小劃艇。

  她幾乎無法張開眼,風雨吹打著她的臉龐,而濕透的衣服黏在身上,更使得她的背脊竄過一陣刺骨的寒意。她舔了舔唇,恐懼的滋味比唇上的苦鹹味更強烈。

  小劃艇是如此的薄弱,陸地不知道在哪裡,況且大海有如一隻飢渴的怪獸,隨時會將他們吞噬,還有什麼希望呢?

  樊剛一踏上小劃艇,立刻解開和船舶連結的繩索。從那一刻開始,他們就完全孤獨的在大海裡掙扎求生了。

  ***

  鐵穆兒不知道他們在海上究竟掙扎了多久,只知道浪潮仍然狂猛,而生命隨時都會被取走。

  樊剛奮力劃槳,雖然在猛浪裡只能起一丁點作用。  

  他一個人肩負幾個人的工作,一定得承受比她身體上的痛楚還要高出幾倍的煎熬。不管在什麼地方,這個男人永遠那麼勇敢,無畏任何挑戰。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但一定是早晨了,因為籠罩在他們頭上的黑沉已轉為陰沉的灰。

  鐵穆兒抬起靠在腿上的頭,一臉疲憊,皺起眉頭,聽著風浪以外的聲響。

  「老天!」樊剛大叫。

  她恐慌的坐直身子,那巨大的拉扯力量引發她肋骨間的痛楚。

  「暗礁!我們前面有暗礁!」

  直到看見一塊塊像海怪露出牙齒的巨大岩石,和濺起在黑暗的海天之間的白色細碎浪花,她才明白這個警告的意義。

  此時回頭已經太晚了,當樊剛發現的時候,小劃艇幾乎撞上暗礁,一切毫無挽救的餘地,即便他用上了全身的力量想要阻止。

  「該死!」他不斷的詛咒,並拚命的劃槳。

  鐵穆兒的雙膝因為恐懼而顫動,嘴裡不住的祈求老天爺。

  然而一陣海浪席捲而來,將他們高高的抬起,又精準的往岩石拋下。

  當她驚懼的看著他們往海面凸出的黑影衝去時,早已忘了肋骨間的痛楚。

  「小心,抓緊!」他大聲吼道。

  她蜷曲閃躲著,用力抓著船緣的手都受傷了,閉上眼,就在這剎那,小劃艇撞上岩石,伴隨著一聲有如垂死的馬的尖銳叫聲。

  她幾乎來不及也沒有多餘的力量尖叫,就被帶至這黑冰般的大海裡,手腳不斷的在刺骨的深淵中掙扎。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死亡是否真如人們說的那麼痛苦可怕?她曾經聽說一個淹死的人會看見一生閃過面前,一個淹死的女人呢?

  一個淹死的女人會看見她的愛人的面孔,她心想。

  她幾乎要沉入大海了,不斷灌進口中的水使得她呼吸困難,而她似乎知道面前的臉會是誰……

  然而,她終於又浮出海面而得以呼吸,一隻強壯的手臂勾住她的脖子,帶著她克服那強悍的逆流。她喘息著,張開眼睛,看見了樊剛。

  「好了,你現在安全了。」他在她的耳邊喊道,「不要放棄,游!」

  鐵穆兒想大哭,想尖叫,更想揮拳向戲弄他們的命運,不過她什麼也不能做,因為另一波海浪又淹沒他們。她心裡害怕這海浪會將他們衝散,但是他緊緊的拖著她,努力鼓勵她,並極力往前劃。

  他們一起對抗大海,不知過了多久,冰冷的海水、疲憊和痛楚使得她全身無力,不只一次被捲入黑沉的深淵裡,都是他將她再帶回現實可怕的風暴中。若不是他堅毅而下畏縮的力量支撐著,她早已溺斃在大海裡。

  之後,他發現一塊大板子,於是她得以躺在上面,雙手抱著它。

  「我不行了……」她虛弱的說,冷得牙齒打顫。「你走吧!」

  「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出來,絕不可能丟下你。」樊剛十分堅決,一手抓著板子,一手扶著她,不斷的鼓勵她,「只要你不放棄,我們很快就到了。」

  她審視著他,就算她死了,也不會忘記這張英挺的面孔。

  「到哪裡?」

  他伸出手,輕柔的撫摸她頰邊的一繒髮絲,眼眸中儘是溫柔,微笑的說:「到一個我們會安全的地方,相信我。」

  他安慰她,告訴她一切都沒事,他不會讓任何東西傷害她,要她信任他。

  她不知道他跟她說了多久,但是終於聽進這些話,忍著肋骨間的痛楚,用力踢動雙腿。

  他也努力的踢著,直到看見白色的泡沫流向另一邊海岸。

  這次的岸邊少了許多致命的怪石,雖然只見到泡沫外那一片漆黑,但是她知道陸地就在那兒。

  陸地!這個念頭激起她一股力量,於是不斷的踢動雙腿。

  最後解救他們的並不是他們的努力,一陣巨浪從他們身後而來,不一會兒就將他們衝向岸邊。

  鐵穆兒癱在岸上,不能動彈,仍有水沖刷著她,但那是雨。她幾乎無法再思考,也來不及慶幸自己逃過劫難,就筋疲力竭的昏過去。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3-6-13 20:00:49

第三章

  剛醒來時,樊剛知道已經是大白天……不,應該說至少接近晌午了。他是被熱醒的,可見陽光照射在他的身上有好一會兒時間。

  他迷糊的翻過身子,緩緩的張開眼睛,迎接他的是燦爛耀眼的沙灘。他眨了眨眼,抬頭環顧四周。這沙灘似乎綿延了數公里之遙,直到視線所不及處。

  在他前面十公尺外,一棵棵不知名的大樹和樹叢顯示沙灘的盡頭;在他後面,離他雙腳不遠處,是清澈的小淺灘,淺灘外即是怪石林立的礁石群,而天空平靜祥和,似乎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那位小姐呢?她怎麼樣了?

  他彈跳起來,東張西望,所能見到的只是空無人跡的沙灘,沒有她的影子。

  她溺斃了嗎?這個想法令他的心揪緊,心急的朝沙灘遠方轉回處的海岬走去。

  當他爬到頂端張望時,才發現這是一座小島,東北端有岩石小山,山坡上處處是泉水、小溪及洞穴,非常適合居住。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兒還有一間小房子,顯然過去曾經有人住過。

  他想爬下海岬,去看看那間房子是否可以暫時棲身,卻瞥見一個白色的形體趴伏在遠方的沙灘上。

  「老天,是她!」

  他急急的爬下海岬,拚命的奔了過去。

  當他跪在她身旁時,心中不斷的祈求,希望她還活著。

  「小姐!」

  她沒有動,什麼反應也沒有。

  他試著將她的身體翻過來時,她突然動了一下,並發出痛苦的呻吟。

  「謝天謝地!」那麼,她還活著了。

  他伸出手,探她的鼻息,測量她的體溫。她在發燒,經過一天一夜的折騰,而且是那樣恐怖累人的折騰,一般男人都受不了,難怪她會生病。

  她完全失去知覺,他猜此刻的她沉睡和昏迷的程度不相上下。

  她斷續的逸出呻吟,兩手護向胸部,似乎那是痛苦的來源。

  莫非在她破損的衣物下,有著其他的傷?

  如果真是這樣,這裡也不是檢查的好地方,他的皮膚已感覺到熾燙,何況是她。現在他要不就是找棵大樹遮陽,再不然便是直接帶她走到小房子。

  她開始低泣,即使在昏迷中,仍然能感覺到身上的痛楚。

  樊剛不再遲疑,盡可能輕柔的抱起她,暗自祈禱這一路上她能繼續沉睡。

  沒有花費多少時間,他就走到山坡上的小房子。步入屋內時,他不禁目瞪口呆。令他吃驚的是傢俱的陳設,那全是用上等木材製造而成,顯示住在這裡的人絕不是一般的普通人。但,什麼人會在這裡離群索居?

  想到這裡,他大聲問道:「有人在嗎?」

  沒有回應。

  救人要緊,他決定做他要做的事。

  牆角有一塊藍色布幔,那應該是主人的臥室。他毫不猶豫的抱著她走進去,看見一張大床。

  他極盡溫柔的放下她,再解開她身上的衣物。這時他完全拋開男女授受不親的顧忌,只想要救她。當然,如果她傷在內部器官,他也無能為力。

  當她的衣襟敞開,露出上身時,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氣,全身僵直,因為她的雙峰到小腹之間佈滿了淤青。  

  「老天!這一定是在船上撞傷的,她為什麼不告訴我?」

  那是因為她習慣沉默的受苦,在澡堂看到她的時候,他就有這種感覺。

  他根本沒注意她豐滿的雙峰及雪白的小腹,只專注的盯著她肋骨間的淤青,伸手輕觸她雙峰下最嚴重的一處淤傷。

  她低聲呻吟,舉起手臂,又緩緩垂下。

  他輕輕翻動她的身子,檢查她的傷勢。在確定她的肋骨沒斷之後,他不禁謝天謝地,剛才他一直害怕她可能會因傷重而死去。

  那份驚恐震驚了他,無法相信自己竟然如此關心她。

  而後他發現她的傷勢雖然嚴重,但是活下來不成問題,他的恐懼才稍稍減退。

  可是他還不能完全放心,必須尋找任何可以幫她解除痛苦的東西,他可以想像當她醒來時,痛楚會有多麼劇烈。

  樊剛直起身子,開始在屋子裡尋找衣服。

  他也不管衣櫃裡的衣服質料多麼名貴,用力把它撕成布條,再準備一盆清水,幫她擦拭身子。

  直到所有的布條都裹住她的肋骨後,他才站起來,看著自己努力的成果。

  她仍然昏迷不醒,他轉身走了出去。

  她現在需要靠他多年行走塞外的野外求生經驗才能渡過難關,他走到附近的森林,尋找需要的藥草。

  ***

  鐵穆兒被薛邦帶上船的消息,賴晉皓直到隔天傍晚進城才知道。

  他在給張璜下了命令後,就找了個藉口出城,免得齊佑軍毒發身亡時,眾人將矛頭指向他。他萬萬沒想到,那帖重藥非但沒有要了齊佑軍的命,反而聽到令他震驚的消息。那一刻,他臉上血色盡失,然後發瘋似的衝入齊佑軍的房裡。

  「你為什麼讓鐵穆兒上船?」他的聲音混合著憤怒與恐懼。

  齊佑軍在床上坐起來,撇了撇唇,「你應該心知肚明,賴晉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詭計,你打算讓你手下的弟兄在海上殺了樊剛,對吧?我知道唯一能阻止這件事的就是你的心頭肉,只好讓薛邦帶她上船。」

  「你以為我要在海上殺掉他?」賴晉皓怒氣衝天,「狄雲,你……」

  「不要再叫我那個名字。」齊佑軍大吼,背脊因為憤怒而僵直。

  「無論你換了什麼名字,都是一樣混蛋。」賴晉皓大聲回應,「你以為我會那麼笨,讓自己的手沾上樊剛的血,惹來翟項英這個可怕的仇人嗎?」

  齊佑軍愣住,「你不是要殺他,為什麼臨時要張璜帶他出海?」

  薛邦打開房門,走了進來,高大的身軀警戒的站在愛人的身旁,「因為他得到情報,黃海起了大風暴,渤海灣外海將受到它的影響。」

  「什麼?」齊佑軍的臉龐忽青忽紫,灰色的雙唇抿出了一道白線。「賴晉皓,你真該被千刀萬剮,五馬分屍,為了你的癡心妄想,居然讓我的心腹和手下白白送死。你這婊子養的,真是該死!」他像個潑婦一般,開始大聲咒罵。

  「該被千刀萬剮、五馬分屍的人是你!」賴晉皓狂怒不已,一向嚴肅的寬臉此刻佈滿了殘酷。「你又在逼鐵穆兒做那件事了,對嗎。」

  自從得知齊佑軍對樊剛的邪惡企圖,他就妒火中燒。沒有人可以動鐵穆兒,只要想到她被樊剛抱在懷裡,就讓他覺得噁心、憤怒,想要殺人。

  多年來,他著魔一般認為鐵穆兒應該是屬於他的,為此他勢必要除掉樊剛不可,但是只要齊佑軍和他在一起,他就甭想做掉他。

  而且樊剛的死必須看起來像是一樁意外,這樣就沒有人會把嫌疑指向他。

  當他得到暴風侵襲黃海的飛鴿傳書時,知道機會來了。

  「我要她做什麼事,都不關你的事。」齊佑軍怒喝。

  「不關我的事?」賴晉皓漲紅了臉,語氣充滿憎恨,「她應該是我的人,你可以選擇我當孩子的父親。這些年來,我懷著對她的罪惡感,為你隱瞞那些見不得人的事,這是你欠我的。」

  「絕不!」齊佑軍銳聲喊道。

  「為什麼不?」賴晉皓一臉怨恨,「是我先遇到她,和鐵術攀上關係,在我有機會爭取我全心所愛的女人之前,你卻憑著上一代曾是詩書仕宦之族,和偽裝的大善人形象,說服鐵術把愛女許配給你。你明明知道自己不能給她正常的婚姻生活,如果你肯助我一臂之力,而不是冷血的娶了她,今天……」

  「讓你娶了她,好把我所有的一切全部搶走?」齊佑軍輕蔑的冷嗤一聲,「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年你一直想取代我的野心嗎?」

  「即便我有異心,也是你逼出來的。」賴晉皓反駁,「五年前我們決定上岸,你卻只帶自己人,把我的手下丟在小島為你賣命。他們做牛做馬、冒生命的危險這麼多年,最後得到什麼?」

  「那時榮昌船運才剛開始,根本無法安置那麼多人。」齊佑軍為自己辯解,「再說,我們總不能把海上事業貿然結束,總要有人繼續為它打拚,把他們留在小島也是情非得已,你比誰都清楚這個事實。」

  賴晉皓卻不以為然,直到最近才明白自己只是齊佑軍的一枚棋子,被他利用來搶奪更多財物的工具。

  他們以前擁有各自的人馬,在海上搶劫過往的船隻,後來在齊佑軍的建議下,結合兩股力量,壯大聲勢。在共享龐大的利益時,雙方人馬可以不分彼此,把一切矛盾都壓下去。但齊佑軍現在是天津府有頭有臉的人物了」哪還把他們放在眼裡?若非他們仍有利用價值,且握有他作奸犯科的證據,早就被他像割毒瘤般去掉了。

  「不管怎麼說,總之,我的人要求上岸,脫離海盜生涯。我已經無法壓下他們的不滿情緒,你可別逼得他們造反。」他毫不讓步。

  「這是你想幹掉我的原因之一,對嗎?」齊佑軍的眼裡充滿憤恨,「梅大夫昨天告訴我,有人在我的酒裡放下砒霜。」

  賴晉皓毫不慌張,挑釁的看著他,「你有什麼證據說是我放的?」

  「證據就是我斷了你想得到鐵穆兒的路。」齊佑軍嗓音尖銳的說,想到自己差點命喪黃泉,臉孔不禁漲得通紅。「因為我千方百計要她生下孩子,因為你從未原諒我娶了她,因為你強烈嫉妒,無法容許任何人得到她。」

  「那是你自己推測出來的,不算是證據。狄雲,我們的命運已經結合在一起,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別想撇開你。若是鐵穆兒出了事,我絕不會原諒你。你讓我得不到她,我也不會讓你稱心如意。」賴晉皓撂下狠話,憤怒的轉身離開。

  「薛邦,把他拿下!」齊佑軍下令,語氣充滿惡意、暴力和威脅。

  薛邦一直警戒著,聽到命令,馬上動作,毒蛇一般無聲、迅捷。他早就知道齊佑軍有殺賴晉皓的意思,在他下砒霜想毒死他之後。沒想到愚蠢的賴晉皓居然還火上加油的威脅他,逼得他只好提前動手,把威脅拔除。

  賴晉皓震驚的轉頭,薛邦利用他分神的那一刻,猛然一拳擊中他的下巴,賴晉皓反應不及,摔在地上,昏迷過去。

  「該死的東西,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動你嗎?把他秘密的殺了,免得以後老是扯我後腿。」

  齊佑軍不斷的咒罵,彷彿要把所有的怨恨吐出來,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

  「我看樊剛是凶多吉少了,不過還是派弟兄們全力搜尋。幸好遇難的不只是他,還有張璜及弟兄們,否則真不知如何向翟記交代。現在最麻煩的是鐵穆兒,要如何對外解釋她的失蹤呢?」他想了一會兒,「這麼辦吧!對外就說她由賴晉皓保護上京探望她弟弟,這也可以暫時安島上那些叛徒的心,好讓我想個辦法收拾他們。等這一切風波過去,我們再製造一個意外,讓人們以為他們因為馬賊洗劫而身亡了。」

  薛邦點頭,「好,這些事交給我辦,你安心的養病吧!」

  ***

  鐵穆兒慢慢的醒來,感覺自己躺在某種溫暖而堅硬的東西上,還有肋骨間無情的抽痛。

  當她張開眼睛時,發現身處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裡。 

  這是什麼地方?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呻吟一聲,接著回憶泉湧而出。

  是了,她被薛邦帶上船,然後遇上大風暴,是樊剛把她救出來的,但他們的小劃艇撞到暗礁,兩人一起落海,直到一陣大浪把他們衝上岸,之後她陷入昏迷,完全失去知覺。

  鐵穆兒發出沮喪的呻吟,從被子下抽出手,它重得令她幾乎無法呼吸,而且這一移動又引發了另一陣痛楚。

  她掀開被子,咬著牙,慢慢坐直身子,驀地像是撞上了一道石牆,整個人頓住。她感覺作嘔,連忙用手搗住嘴巴,想下床找出夜壺,卻皺起眉頭,跟著想起一切似乎都不對勁,但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半晌,終於知道了。

  她原來的衣服不見了,現在她身上穿的是男人的外衣。

  是誰脫下她的衣服?樊剛嗎?他為什麼這麼做?他似乎不是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這些問題讓她頭昏腦脹,抵著床頭,喘氣、顫抖。

  當她抗拒著淚水、作嘔的感覺,及肋骨間的劇痛時,急切的腳步聲響起。

  應該是樊剛!

  她咬緊牙關,緩緩的轉頭,走進來的人果然是他。

  突然,她想到就是這個男人為她寬衣解帶,在羞愧得低垂下頭之前,她本能的拉起被子覆住自己。

  這陣騷動又讓她呻吟出聲,痛楚席捲而來,她幾乎以為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

  「別動,千萬不要亂動。」樊剛急忙說道,語氣中透著憂慮。

  當他來到她身邊時,她整張臉都紅透了。

  「我……昏迷了多久?」她幾乎不敢看他,「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你昏迷了整整一天,這裡是渤海灣外海一處小島,這間房子不知道是誰住過,除了吃的,其他東西一應俱全。不過你別擔心,我可以在海邊抓魚和螃蟹,森林裡也有野果,絕不會餓肚子。」他詳細的回答,「你還有些發燒,肋骨也有嚴重淤傷,雖然沒有骨折,不過我還是把你的肋骨固定好。」

  「固定好肋骨?」鐵穆兒伸手摸了一下,果然是用布條裹著,剛才她因為疼痛作嘔,沒有注意到。

  原來他脫下她的衣服,只是為了治療她的傷……今天都是他在照顧她?

  她的雙手緊握成拳,感覺呼吸加快,但……有何不可?如果她必須執行齊佑軍的計畫,他們遲早要裸身相對,現在被他看見和以後又有何差別?

  「是嗎?」她十分平靜的接受了,全身血液卻暖烘烘的。

  樊剛注意到她呼吸急促,俏臉都紅了起來。他清楚她激動的原因,不過她輕描淡寫的帶過,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遲疑了一下,忍不住開口,「你對我為你包紮傷口沒有意見?」

  鐵穆兒苦笑,「這裡顯然只有你可以照顧我,我能說什麼?況且我們必須接受現實,和習慣彼此。如果我們要一直嘗試避開每個接觸、每個眼神及每個不留意的字句舉止,恐怕會先瘋掉,不是嗎?」

  他明白她是在給他一個正當的理由,好讓他可以拋開罪惡感。他感激她這個舉動及她的諒解,實在沒有道理感到懊惱,但他確實是。

  今天一整天,他幫她擦拭身體、裹上布條的過程,像白熱的炭在他的腦中燃燒,影響了他的每一句話、一舉一動,並使得他無法自自然然的對待她,而她泰然自若的姿態,不知怎地,竟惹惱了他。

  如果不是他在這裡,而是其他男人,難道她也是任由那個人摸她、看遍她全身上下?而且一點都不在意嗎?

  他知道自己沒理由生氣,她根本無從選擇,可是就是無法釋懷。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不用存著罪惡感。」他生硬的說。

  鐵穆兒敏銳的瞥了他一眼,在他的臉上看到怒氣,卻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他。她不敢問,反正看多了男人的怒火。

  不過這兩個字通常伴隨著恐嚇而來,想到齊佑軍那天大發脾氣,對她說出的狠話,她的身子不禁瑟瑟發抖。

  「你不必感到抱歉,我要謝謝你救了我……我看得出來,你已經盡力減輕我的痛苦。」

  樊剛看見她眼裡的恐懼和退縮,在知覺到她的感覺的那一刻,他所有的怒氣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厭。

  他輕蔑自己,明知她承受著莫大的痛苦,仍以莫須有的罪名傷害這令人憐惜的美女。

  「可惡!」他簡直和齊佑軍一樣卑劣。

  不過他的行為實在大異於自己一向的君子風度,難道不知不覺間他喜歡上她了?所以對她的一舉一動才會那麼在意?

  樊剛蹙起濃眉,警覺到自己確實不對勁,不過理智終究佔上風,提醒自己,在還不瞭解她和齊佑軍的關係之前,最好和她保持距離。

  「小姐,從船上開始,我忙著照顧你,不急著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你既然已經醒來,或許是時候了。我無法再和陰影對抗,要知道實情。」他端詳著她的臉龐,聲音低沉的說:「首先,你到底是誰?可以告訴我了嗎?」

  鐵穆兒緩緩抬起頭,看著站在床畔的男子。寂靜籠罩了房間,唯一的聲音是她有如擂鼓的心跳聲。

  在她的體內,某種壓力緊揪著她的心,刺痛了她的喉嚨。她想要尖叫,掩住臉,逃走掩藏起來……任何事,只要能夠逃脫接下來的羞辱時刻。

  但,那是不可能的。

  她深吸一口氣,用力得肋骨都隱隱作痛。

  半晌,她強迫緊繃的喉嚨出聲,一我……」

  不行,她不能告訴他,她是齊佑軍的妻子。雖然認識他只有三、四天而已,但是她非常清楚,他不是那種會和別人的妻子偷情苟合的男人。

  照顧一個生命垂危的女人,是他的正義感使然,他還有理由說服自己,不過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背棄榮譽心,做出傷風敗俗的事。

  看來,她只能暫時隱瞞了。

  「我爹在世時,喜歡叫我夷蝶,你就這樣叫我好了。」鐵穆兒忍不住眼眶泛紅。自從她爹過世後,再也沒有人這樣叫過她的小名了。

  「夷蝶……這是個很美麗的名字。」樊剛喃喃,瞇起眼睛,「那麼……你和齊佑軍又是什麼關係?」

  她的身子一顫,心跳紊亂,「他……是我的主人。」她並不覺得是在說謊,至少這半年來,她感覺自己像是他的奴隸,而不是妻子。

  他敏銳的看她一眼,直覺告訴他,她有所保留。「你的主人有著很奇怪的幽默感,那天我已經很明白的拒絕你,他仍舊不死心,又把你送上船,害你也跟著落難。我很好奇,他這麼積極的把你推給我,到底是為什麼?」

  雖然翟記是個大客戶,但是齊佑軍實在沒必要如此討好他。最令他懷疑的是,那個男人似乎非常堅持他應該要了她,他為何如此執著?

  鐵穆兒的俏臉倏地蒼白,感覺胃部打結。怎麼辦?她不善於說謊,無論編什麼理由,他都不可能會相信她的話。她該怎麼做呢?

  這一刻,她只能祈求老天爺憐憫她,讓他放棄追問。

  她舔了舔唇,試著壓抑竄升的恐慌,「我只是個可憐的女人,主子要我做什麼就做什麼……如果他認為我應該服侍你,我只能認命,無法反抗。」

  她在說謊!樊剛的眼眸閃過狂怒。

  「他這樣侮辱你,你當然可以反抗。他簡直把你當作……」他猛地頓住,無法說出那個侮辱她的字眼。「可惡!我實在不明白,那個臭男人這樣糟蹋你,你為什麼要保護他,不把事實真相說出來?除非他……夷蝶小姐,每個人做任何事情,背後必定有動機。我感覺得出來,要不是有極強烈的動機,你絕不可能同意做這件事。告訴我,他用什麼威脅你,逼得你只好屈服於他?」

  老天!他是怎麼猜到的?鐵穆兒臉上血色盡失。

  他的臉部線條緊繃,但是那對黑眸的深處有著關心,並無一絲對她的譴責。熱淚刺痛她的眼眸,真希望他罵她,不要對她那麼好,至少可以減輕那份椎心的罪惡感。

  她深吸一口氣,再挫折的吐出來。

  「是……我弟弟在他手上,那正是使我陷入這一切的主因。」這是她唯一能對他說出的事實。「在我強力反對他對我的安排之後,他就命人把他帶到京師,美其名是到書院讀書,其實是控制他,讓我見不著他……」想到小弟的性命掌握在那個惡魔的手中,她的眼中盈滿恐懼的淚水。

  樊剛看她雙手交抱在胸前,想要制止顫抖的身子,不禁詛咒出聲,坐到她的身邊,拋開顧忌,把她抱進懷裡。

  「不要哭。」他安慰她,任由她的淚水沾濕他的衣襟。「噓……沒事了。」

  鐵穆兒知道自己在發抖,設法控制肌肉,但就是無法停止顫抖,絕望的凝視他的眼眸,坦白的說:「我真的害怕……」

  「不要害怕,我保證不會再有任何事物傷害你。」他的嗓音輕柔,輕輕撥開她臉上的髮絲,「放鬆,你已經筋疲力竭,又飽受驚嚇,不過現在沒事了。」

  他的聲音像陽光般溫暖了她,她確實感到安全。

  「不要擔心任何事物,讓我照顧你,現在你只需要休息,好好的養傷。」

  這樣被他保護著,她感覺溫暖又舒服,不記得最後一次有這種感覺是什麼時候的事了。遇到他以來,神奇、微妙的感覺又在她的心裡蕩漾。

  這不是幻想,而是真實的美好,這股力量牢牢的將她的心吸在他的身上,但是這種感覺也太危險了。她不是害怕他會傷害她,而是因為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渴望融入他的體內,成為他的一部分……永遠。

  不,她不能!她是齊佑軍的妻子,無論他們以後發生什麼事,這個關係是無法改變的。她絕不能片刻忘卻他們彼此的身份,否則結果會是一大災難。如果她讓超出計畫之外的感情發生,會傷心、痛苦一輩子。

  「你對齊佑軍這個人認識多少?」

  他的問話打斷她的胡思亂想,迅速回過神來。

  「經過這半年,我幾乎不認識這個人,他跟我以前認識的齊佑軍,簡直判若兩人。」她歎口氣,「以前的他,是那麼親切、體貼、溫柔,無論做什麼事,總是考慮到別人的福祉。對下人,他是個親切的主人;在天津府,他是個樂善好施的大善人;在附近幾個大城鎮,他是個飽受推崇的大商賈。」

  「你因為他這些個性而愛他、跟著他?」樊剛嗓音粗啞的問,皺起眉頭,緊盯著她,驚訝的發現她的話挑起他的嫉妒。

  「愛?」她搖了搖頭,「不,我想自己並沒有愛上他。我爹認為他會是個好男人……不,你不可以怪我爹識人不清,我相信沒有人能不被他高明的偽善瞞騙過去。那個時候我也認同我爹的看法,他是個正直的好男人。當我爹把我的未來交給他時,我並沒有反對。」

  樊剛一臉深思,「你以為他要納你為妾,卻不想他對你另有安排?」

  鐵穆兒看了他一眼,然後別開目光,「可以這麼說。」

  「那麼你對他為何急於把你推給我,也不是很清楚了?」

  「是……」她垂下眼瞼,只有這件事讓她覺得對不起他,但是她知道他聽了原因會非常生氣。

  他知道要她這樣騙他,讓她多麼難過嗎?

  他的眼裡有著深深的暗影。她對他的問題不僅閃爍其詞,甚至不敢看他,她到底做了什麼虧心事?齊佑軍想利用她,對他進行什麼陰謀?

  這個自稱是夷蝶的女人,又為何要做這麼大的犧牲?是真如她所說的被逼而為之,還是讓齊佑軍的男色所惑,甘心被他利用?

  老實說,他真的不願如此想她,因為她看起來善惡分明,似乎很有原則。

  不論如何,他一定會查清楚齊佑軍要她接近他的目的,絕不受人愚弄。

  他站起身,「夜了,你該休息了,今天就暫時說到這裡。」

  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好好的想一想,希望能早點解決這一團糟。

  「對了,我在丟掉你破損的衣服時,發現一瓶藥,幸好它用防水油布包裹著,我想應該沒有浸壞。你的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嗎?」他關心的問。

  鐵穆兒打個寒顫,一顆心幾乎要跳出喉嚨。老天!是齊佑軍給她的那瓶媚藥。她不認為自己面對他的盤問,能不露出絲毫破綻。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只是……身子弱而已。」她舔了舔唇,「對不起,我覺得累了。」她只能用這個方法逃避,並試著自己躺回去。不過突然移動帶來的痛苦,令她身子一縮,呻吟出聲。

  「不,你別動,讓我來。」樊剛輕柔的抱起她。

  她的臉頰染上紅暈,忍不住想著上一次他這樣親密的摟著她時,是熱烈的親吻她。此刻,他似乎對她的身子不為所動。

  他的手往下移,輕輕摟住她的腰。他溫熱的氣息拂向她,她聞到汗水和男性獨有的味道。她感到熱力升上臉龐,一種莫名的悸動在腹間盤旋。

  鐵穆兒真希望他沒有這種能力,讓她如此侷促不安。她滿臉通紅,身體不住的顫抖。

  老天爺,千萬下要讓他注意到她身子的反應。

  她的原意,只是要確定他對她翻騰的情緒毫無所覺。

  他把她放回床上時,她仰起臉,他則剛好轉頭,他的唇輕輕刷過她的,她不禁愣住。  

  這溫暖的碰觸有如烙印,燒透她的肌膚,也勾起那熱烈激情的回億——她和他嘴對嘴親吻的經驗。

  想到他是如何激烈的吻她,還有那侵入她體內的甜蜜渴望、莫名興奮,她的身軀微微戰慄,呼吸變得淺促。  

  躺在床上,她注視他的眼,注視那張吻過她,現在卻因為痛苦而扭曲、顫抖、帶著渴望的嘴,驚愕的發現,從那晚開始,她再也無法忘記那迷人的魅力。

  他距離她很近,她看得到他眼角的皺紋、他的嘴唇和下顎的弧線。他的黑眸閃閃發亮,隱藏著某種感覺……她著迷的注視他,無法移開視線,明白內心的某處回應了她在他眼中看到的慾望,及在他懷中感受到的壓抑緊繃。

  她知道他想要她。這一輩子她從來沒有感到如此的脆弱過,即使是在新婚那一夜,在齊佑軍因為無能為力而和她對坐到天亮之前。

  突然,她心生納悶,如果和她共度洞房花燭夜的人是他,一切會變得怎樣?

  那一刻,她渴望自己能對他伸出手,開口說道:「做你想要做的,擁緊我、佔有我,教我那些人們一再暗示,但從不曾明言的事。讓我有所感覺,任何感覺,即使你不可能愛我,就在慾望的名下愛我吧!我不想到了人老珠黃之際,仍未諳男女之間的情愛,無法忍受不去探索體內這翻攪的慾望和恐懼。」

  這一類的想法全然違背她的教養,她平時甚至連想都不敢想,此刻卻佔據她的思緒,讓她無法抽身離開他。

  鐵穆兒看著他透著堅毅的雙唇,它們熾熱而平滑的貼著她的記憶是如此的鮮明,她似乎仍然可以感覺那酥癢的壓力。再次品味它們的需要強烈得令她的唇瓣抽痛,儘管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渴望他。

  她應該單純的把他當作借種的對象,他們之間那像是永不熄滅的吸引力是不可能的,是被禁止的,但他就是能夠激起她內心熾熱的情感。

  她不自覺的伸出手,碰觸他的下顎,「樊剛……」

  突然,她產生一股衝動,就在此時此刻誘惑他,讓齊佑軍得遂心願吧!

  她看得出來,他也極度渴望碰觸她。不,他即將碰觸她。

  她屏住呼吸,無法移動,也無法移開盯著他的臉龐的視線,感覺得到血液在體內奔騰,一股刺痛竄向她的手掌、腳心和雙峰。

  下一刻,她被包圍在他男性的致命吸引力中。

  樊剛先是親吻她的頸子,感覺劇烈的脈動,然後溫暖的唇覆住她的,同時他的大手隔著薄薄的外衣,輕柔的攫住她的雙峰。

  鐵穆兒感到熱力在血液中激盪,身子拱向他,雙手繞過他的肩膀,纏入他濃密的頭髮中,笨拙又羞怯的回吻他。她感到他的身子一顫,然後他的吻變得狂野、肆虐,似乎她的回應激發他內心深處的欲求。  

  他大膽的舌頭掃過她的唇瓣,品嚐、引誘、佔有、需索。他探索那些潤濕、柔軟的角落,然後深深的探入她甜美的口中,似乎在催促她加入他。

  他測試她羞赧、探動的舌頭,溫柔的侵入,引導進入一場激情的遊戲。他掠過她珍珠般的牙齒,啜飲她甜美、心甘情願的美妙付出。他握住她胸部的手,逗弄她溫柔的蓓蕾,直至它們傲然挺立。

  在她的體內,一種撩人的期望緩緩升起,然後增加了力道,直至她的四肢逐漸變得慵懶,慾望像夏日的熱浪,在她的血脈中竄動。

  鐵穆兒不顧疼痛的身子,偎近那個擁著她的男人。某種美妙的歡愉在她的心頭徘徊、顫動,不自覺的逸出輕柔的呻吟。

  而後,她感覺他的身軀突然僵住。

  樊剛抬起頭,深吸一口氣,屏住氣息好長一段時間,彷彿忘記應該吐出來。

  當他終於釋放出那口氣時,她感覺到他的身軀不再緊繃,隨即離開了她。

  她讓自己的手臂滑過他的頸子,垂了下來。

  半晌,她知覺到抵著大腿的堅硬,它是溫暖的、有彈性的,而後也離開了。

  「對不起,我不應該冒犯你,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他的身子往後退開,聲音沙啞的說,「你休息吧!若是需要什麼,叫一聲,我就在外面的客廳。」

  她費力的吞嚥口水,過了一會兒才能說話,「好,謝謝你……」咬住下唇,試著控制自己不要哭。

  老天!他看穿了她的意圖,察覺到她的目的了嗎?

  很有可能,所以他懸崖勒馬,而且藉著自責的話暗示她,如果她還想嘗試引誘他,他並不歡迎。

  噢,她真想死去。

  樊剛走出房間時,仍對自己感到憤怒不已。他又忍不住親吻她,他不確定那股衝動是來自何處,即使知道這是錯的。

  然而當她攀住他,丁香小舌夾著令他既渴望又訝異的熱情捲入他的嘴中時,他再也無法停止吻她,只能用心的享受她溫柔的回吻。

  「可惡!這整個情境是精心設計的。」

  難怪齊佑軍要把她送上船,他早就看穿了他,知道他已被她迷住了,絕對無法拒絕她楚楚可憐的誘惑。

  和她日夜相處,知道她毫無防衛的睡在近處,而且他被允許和她親熱……那足以考驗聖人的愛心,而他從未假裝自己是聖人。

  他替她淨身上藥,和她共處在同一個房間,卻不能逾越他所劃下的界線,已經證明那是天大的酷刑、折磨。 

  他早就發覺她對他的影響力已不容小覷。她的唇觸到他的剎那,雖然冰冷似北方的寒冰,但是在他的體內仍然激起一股強烈的暖意。而後她甜蜜的幽香衝至他的頭部,激發了另一波生猛、疼痛的需要。

  她是如此的美麗,完美的貼合他。那一刻,他想要溫暖她的唇,將她壓倒在他的身下,發掘她處子的緊繃包裹著他的衝動是如此的強烈,令他為之暈眩。

  幸好他及時回頭,她歡愉的呻吟聲讓他從迷夢中清醒過來。他嚴厲的提醒自己,無論她多麼的誘人,除非知道她對他的企圖,否則她會是他最大的麻煩。

  「這就是我不能要她的原因。」樊剛側躺在被他當成床的方桌上,彎曲著一雙長腿,眼睛始終緊盯著牆角的布幔。「現在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如今情勢的發展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他不願捲入這場混亂,可是深陷其中。

  想著躺在床上的女人,此刻他毫不懷疑,她已和齊佑軍達成某種他不知道的協議,剛剛她的表現說明了一切。

  「該死!」

  沒別的法子好想了,等他們獲救之後,他會立刻回京派人調查。如果她說的是真的,他一定會救出她的小弟。但是目前僅只於此,他必須想辦法在他們兩人之間隔開距離。

  「我不能被她迷住,至少不能比目前的程度更加深了。」

  其實他真正害怕的並不是她可能會做的事,而是他們如此接近時,他可能會被自己的衝動牽引,做出不該也不能做的事。

  「那是如此的容易,忘了榮譽及責任,就……」不,那種想法是被禁止的。

  幸好她不知道,否則她如果展開攻勢,他不確定自己挨得過。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3-6-13 20:01:04

第四章

  京師的翟記分部內,陳寧皺起眉頭,看著天津來的急件。他之所以蹙眉,是因為信不是主子叫人送來的,而是榮昌船運的負責人齊佑軍。

  「這是什麼意思?三爺在天津,齊佑軍有問題,不找他當面談,叫人送信來給我幹嘛?」他轉頭問翟記的另一名執事。

  「先看看他信裡說些什麼,再做打算。」馮子興回答。

  陳寧撕開信封,抽出信紙,迅速瀏覽言簡意賅的內容,剎那間臉色發白,跌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  

  「天啊!大執事,發生什麼事了?」馮子興著急的問。

  「是三爺,」陳寧的嗓音低啞,「他在榮昌船運的人員的陪同下,到渤海灣視察航線,卻不幸遇上大風暴。聽說試航船隻翻覆了,到現在還找不到生還者。」

  「什麼?」馮子興驚呼出聲,一把搶過陳寧手上的信紙,很快的看過一遍,「老天!怎麼會發生這種事?難道暴風雨來了,他們事先沒得到消息?」

  「現在責備他們也沒有用,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找到三爺。」陳寧逼自己冷靜下來,「子興,我立刻前往水師衙門,請求水師提督邊毅揚派水師弟兄幫忙找人。以他和三位大爺的交情,應該不難辦到。你即刻趕回揚州,向大爺、二爺報告此事。」

  馮子興深思一會兒,「等事情有了進展之後再告訴他們,是不是比較好?」

  「不,事後再告訴兩位爺,他們絕對饒不了我們。」陳寧搖頭否決,「他們兄弟情深是眾所周知的事,會怪我們隱瞞這麼重要的事。」

  「好,我知道了,我立刻收拾行李。」

  ***

  一記閃電擊在屋頂上空,鐵穆兒的身上竄過一陣戰慄。

  今天早上開始天氣又不太安定,太陽一會兒躲到雲後,一會兒又出來,空氣變得不自然的暖濕,看來將會有一場暴雨。

  果不其然,中午的時候,雷聲隆隆,大雨傾盆而下。

  直到他們吃完晚膳,她洗完澡,雨還繼續的下。  

  經過六天的休息,她肋骨間的傷幾乎完全好了,還有些淤青,不過不用再裹著布條,除非太過用力,否則不會疼痛了。

  自從清醒以後,不管身體多麼疼痛,她堅持自己換藥、淨身,因為那天晚上之後,或許是害怕再墜入陷阱,樊剛開始和她保持距離,既然如此,為了避開尷尬的場面,她乾脆解除令他痛苦的職務。

  閃電再次劃過天空,緊接著雷聲響起。

  鐵穆兒打了個顫,覺得那像是老天爺在警告她不要輕舉妄動。她心中糾結著恐懼的感覺,但是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絕不能退縮。

  齊佑軍一定會派人搜尋他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當他們平安的回到天津時,她清楚的知道樊剛會立刻回京師,遠離是非,而她的下場將變得淒慘不堪。

  看著手中的藥丸,她感到濃重的罪惡感。她真的只能用齊佑軍教的卑鄙手段,利用他的俠義心腸來達到目的,藉以逃避更悲慘的命運嗎?

  然而就因為她的緣故,使一個男人的榮譽感嚴重受到侮辱,付出慘重的代價……她有權利讓他一輩子承受這份羞辱嗎?

  可是,如果不是他,齊佑軍一定會找其他人。一想到被那些人集體凌辱的可怖情景……不,她絕對無法忍受。

  鐵穆兒幾乎兩腿發軟,凝望著窗外的大雨,不斷的暗暗祈求,老天爺啊!請禰告訴我,我該怎麼辦?至少顯示一個徵兆吧!

  「對不起,我可以進去把洗澡水端出來嗎?」樊剛的聲音響起。

  她嚇了一跳,差點叫出來,一手摸著頸子,感受到加速的脈搏,然後深吸一口氣,試著平緩慌亂的情緒。

  「是,請進。」

  當她轉身時,看見他掀開布幔走了進來,視線落在她穿著絲質外衣的身上。

  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一閃而過的慾望,臉色微微泛紅,感覺一顆心怦怦狂跳。

  「你在吃藥嗎?」他突然開口,聲音低沉沙啞。

  藥?鐵穆兒低頭一看。老天!她的右手一直拿著藥丸。

  她握緊手指,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他上前,倒了杯水遞給她,「你的身子剛復原,早點吃了它,上床休息吧!」

  她睜大眼睛,張大嘴巴。這是老天爺給她的某種暗示嗎?

  片刻之前,她向祂祈求一個徵兆,然後他就出現了,還開口要她吃下那顆藥丸。難道老天爺終究應許了她的祈求?

  「謝謝……」她輕聲的說,顫抖的吞下它。

  樊剛皺起眉頭,看得出她非常緊張,不過沒有多說什麼,扛著澡盆走出去。

  老天!她真的做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

  樊剛左手支在方桌上,右手食指敲著桌面,想著他們該如何離開小島。

  他仔細的想過了,他們是在渤海灣外海遇上大風暴的,依海流的方向,他們最有可能在遼東外海長山列島的其中一座小島上。這六、七天來,他不斷的在沙灘上生起火堆,放出求救訊號,但是似乎沒有多大用處。

  他們身處的海域佈滿了暗礁,除非是漁民捕魚的小風帆,否則往來朝鮮或渤海的大型船隻根本不會從這裡經過。

  「可惡!難道我要困在這裡一輩子?」他煩惱不已。

  不,也許小島的東端還有一線生機也說不定。明天開始,他打算花兩天的時間,攀越那座小山,過去看看,或許很快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

  「至於另一個麻煩……」

  唉,想到就讓他傷腦筋。

  直到現在他還是弄不清楚,齊佑軍對他到底有何目的?

  那個男人並不缺財富和權勢,那麼他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東西?他又為何把夷蝶帶回家,卻不要她做妾,反而毫不猶豫的把她讓給他?

  「可惡!」

  這對他來說,不只是個大麻煩,更是天殺的煎熬。他太過涉入這個誘惑遊戲,及和遊戲的女主人的牽扯中了,幾乎忘了他來天津的目的。

  她是個耀眼的美女,只是看著她,便足以令他口乾舌燥,片刻之前他就感受到那股痛苦。但是不弄清楚她和齊佑軍的目的,他是絕對不會動她的。

  然而他心知肚明,她不可能放棄她的使命。

  「為了達到目的,她會進行到什麼樣的地步?」

  老實說,他有股強烈的不安。他認識許多女人,很少有人能夠吸引他的興趣超過一夜或一日,這個叫夷蝶的女人卻完全的迷惑了他。

  起初讓他著迷的,是她高貴柔媚動人,卻全然冰冷疏離,教人捉摸不定的氣質,現在再加上她謎樣的身份,讓他只想要抓住她、擁有她,緩慢的剝去她的外層,看到她隱藏的內在。

  他幾乎可以算是那麼做過了,而瞧它所帶來的結果,夜夜悸動,不安的慾望……事後他仍然被迷惑,而且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和她共處一室,這是對意志的惡魔般考驗,但是的確也帶給他近乎痛苦的歡愉。他不禁納悶,自己是否有被虐待的傾向?

  看著窗外的雨水,樊剛開始感覺悲慘不堪,並煩躁得像是和蛇同籠的雞。最糟的是,這一切他只能怪自己,是他摧毀了他們之間脆弱的和諧。

  他不該再吻她,現在一看到她,總是忍不住瞥向她的小嘴,彷彿仍然可以品嚐到她的甜美,感覺到她柔軟的唇瓣,並再次感受到那天她接受他的吻時那細膩、降服的熱情。

  她溫柔的雙峰在他手中的完美,及在他敏感的掌心綻放的蓓蕾,這一切已經刻蝕在他的記憶裡。她給予他的,比他所能夢想的多更多。固然她有她這麼做的理由,無論是自願的或被逼的,都可以不必如此合作。

  「理由。」老天!他開始痛恨這個字眼了。「為什麼我不乾脆抱起她,直接上床要了她?反正這本來就是他們的目的。」

  萬一她說的都是真的,他不就成了趁人之危的混蛋?變成齊佑軍的幫兇?:

  雖然他得到允許,但是那也改變不了他拋棄了榮譽的事實。

  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全都要怪這個該死的天氣,把他們兩人困在屋子裡,即使他刻意迴避她,仍清楚的感覺到她的存在。

  他從未像為她一樣的為任何女人燃燒,從不曾讓任何女人佔有他的思緒及夢境,她獨特、甜美的氣息似乎已經不可磨滅的印在他的腦海裡,進駐他的心中,她的滋味像神奇甜美的瓊漿玉液,嘗過之後便再也無法自拔。

  「該死!」  

  他比誰都清楚,雖然他的原則歷經了無數的考驗,從來不曾失敗,但是若誘惑持續下去,總有一天他會做出窩囊事。

  「可惡!這正是設計者的本意。」

  齊佑軍就是希望他對她這該死的渴望能蒙蔽他的判斷力,讓他更容易接受她。

  「那個該死的男人,我發誓脫困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算帳!」

  鐵穆兒走出來時,正好看見樊剛苦著一張臉在想事情,油燈的火光照亮了他有力的側面,雕刻出他堅毅的臉孔。

  他真是出色,她不得不承認,齊佑軍選得太好了。

  她拋開罪惡感,毅然吞下藥丸,並積極想要孩子的事,樊剛是不會瞭解的。齊佑軍的威脅固然是一大因素,老天爺也在背後推了一把,最重要的是她認知到一件事,和這個她尊敬、崇慕的男子獨處的機會可能不會再有了。

  「我不可能擁有他,這已是不爭的事實,然而我想保有他的一部分。」

  就在片刻之前,她瞭解到他離開她的生命後,她會有多孤單,而她渴望有一個東西可以在年老後回憶他們曾經在一起的時光。

  這個念頭一起,即使未來灰暗無光,眼前又有許多擔憂,她心中仍有一絲絲的興奮掙扎著冒出頭。

  「只要有了他的孩子,我可以把不敢給他的愛,全部投注在孩子的身上。」

  她從來不反對有孩子,還渴望有個可愛的嬰孩抱在胸前,填滿她心裡的空虛。她不贊成的,是由齊佑軍來替她選擇孩子的父親及方式。

  誘惑這方面,她並沒有經驗,不過從他看她的方式,她敢確定他想要她,只是決定忽視她的存在。她不怪他,反而更佩服他的定力,考慮到事情的複雜性,他的拒絕是可以瞭解的。

  這輩子她從未對任何男人產生像對他一樣的感覺,從看見他的第一眼,如此迷人而強烈的映入眼裡,到澡堂的獨會,一股奇異的吸引力就在她心底漫開。由他深邃的眼眸裡,她知道他也這麼感覺。

  若這輩子只能對一個男人產生這種感覺,她清楚自己只能採取行動,否則將錯過機會而遺憾終生。他們之間或許沒有永遠,但是他和她擁有現在。

  老實說,這是她第一次積極主動爭取她想要的東西。那種感覺真好,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遲至現在才學會這一點。

  當然,她所受的教育一直不要她獨立的思考或行動。她生命中的每個階段,都是被計畫、安排好的。她反抗齊佑軍的意願算是一個大改變的開端,即使只是消極的,然而它不會無疾而終。

  現在,就是現在,她緩緩的走向他。

  也許是她的腳步聲,或是桌上燭光的閃動,吸引了樊剛的注意力,他忽然轉過身子,直瞅著她。

  他變得完全靜止,眼底卻升起某種熾烈的熱力。

  鐵穆兒不安的攏了攏外衣的襟口,在他的注視下,感覺一張臉都紅透了。

  他不喜歡看到這個景象,警戒的站起身。她站在伸手可及之處,玲瓏誘人的胴體在單薄的衣料下若隱若現,惹人遐思至極。她身上的女性氣息,一種他已經可以認出她的特有幽香,直接衝擊他的腦門。

  他身上的血液加速是不可避免的,似乎自從來到天津後,就一直處於亢奮的狀態。他應該能夠控制得了它的,過去幾天他一直能夠。

  他的雙手在身側握成拳頭,看來做選擇並不像他想的那麼容易。

  「你怎麼還沒睡覺?」他說話時,視線停留在她的臉龐,然後皺起眉頭,「你的臉怎麼紅通通的?是剛才的水溫太熱了嗎?」

  鐵穆兒羞愧的低垂下頭,「不是……」

  樊剛質疑的看著垂在她雙峰前的一繒秀髮,正隨著她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心情變得沉重,而且不只是有一點點的困惑。

  「那是……發燒了?」他的表情高深莫測。

  她別開視線,不敢看他,「不……」

  果然,她在引誘他!他心裡知道,還有其他的部位也知道。

  他忽略尷尬、懊惱,以及該死的興奮,然後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自己。這幾天他又不是沒感覺慾望,並且克服過,現在當然不會傻得跳進去。

  「我明白了,你又想執行齊佑軍的命令,對嗎?」他的語氣隱含著困惑和懷疑,「這次……你對自己做了什麼?」

  鐵穆兒咬住下唇,即使想要告訴他,也因為愧疚而說不出話。

  「我知道你已經和他站在同一陣線了。」樊剛臉一沉,語氣陰鬱的說:「我已經給了你明確的答案,為什麼你要一再嘗試?」

  聽出他明顯的譴責意味,她的心中充滿罪惡感,喉嚨不由得緊縮,「有好幾個原因……其中一個涉及責任的問題。」

  「省省吧!」他語帶嘲弄,仍然無法分辨她的話是真還是假,不過他一定會查出真相,不論要用什麼方法。他會阻隔她每一步的迴避,剝下她每一層的偽飾,絕不會被迷惑、被擄獲在她危險的蠱惑裡。

  她抬起頭,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你要我不顧小弟的性命?」

  「我不是這個意思……」樊剛爬梳一下頭髮,「老天!我都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才好了。」他痛恨自己變得這樣滿腹疑心,痛恨他心中的懷疑及困惑,害他進退失據,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對。

  鐵穆兒看了他一眼,用力吞嚥一下,「我這麼做,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在我的印象中,你似乎不是強烈的反對。」

  他倒抽一口氣,她的解釋絲毫無助於舒解他下體的疼痛,反而更煽旺了它,他就知道自己無法掩藏想要她的慾望。

  「如果這幾天我給你這個印象,我鄭重的向你道歉。」他的嗓音沙啞,「但是你錯了,你應該記得我在澡堂裡親自告訴過你……」

  「是的,我記得。」她打斷他的話,微微低下頭,「不過我在期待有那麼一個微小的可能,你已經改變了主意。」

  「不,我沒有。」他明確的說。

  「噢,現在我知道了。」鐵穆兒流露出受傷的眼神。他一點都不渴望她,是她會錯意了。「但我還是要嘗試看看,即便那會激怒你。」

  「激怒?不,相反的,你迷住了我,用你的美麗懾住了我。事實是,我正慢慢的因為想要碰觸你的需要而全身戰慄,但是你並沒有激怒我。我之所以告訴你,只是想讓你知道,並不是你不吸引我,而是我不想和我的原則妥協,做出卑下的事。」他的嘴角緊抿。

  她沒想到自己對他的影響這麼大,感覺他的話挑弄了她,激起體內深處潛藏的熱力。不過也或許是藥力蔓延到她的腦部,醺醉了她的全身血液,並侵入了每一處筋骨、每一束毛髮,她的肌膚變得酥癢,彷彿在邀請著碰觸。

  「如果它能救一個人,就不完全是卑下的。」她的聲音沙啞,比平時更具誘惑力,垂下睫毛偷偷瞥視他,他看著她的眼神幽渺,似霧裡的深池。

  他凝視她好一會兒,而後嘲弄的說:「那我呢?雖然我不清楚你們到底想從我的身上得到什麼,但是最痛恨受人愚弄,除非你告訴我理由,否則我為什麼要成為齊佑軍的棋局裡的一枚棋子?」

  鐵穆兒微微搖晃,無法控制在血液裡奔流的驚懼。「你的意思是說……要撒手下管這件事,即使我的小弟會因此受到傷害?」

  樊剛的下顎肌肉抽緊,看著她秀麗的臉龐佈滿痛苦和哀傷,嘴唇毫無血色且顫抖,不禁握緊雙手。或許她說的都是真的,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可以得到答案。

  「不,我只是請你再忍耐幾天,等我們脫困之後,我會叫人把你弟弟救出來。」他安撫道。只要證實她說的是事實,他還會協助她脫離齊佑軍的控制,讓她跟她弟弟重新過日子。

  鐵穆兒凝望著眼前的男人,然後搖了搖頭。如果時間能夠倒流,讓他們回到初次見面那天,這次她會選擇相信他,因為她對他有了一定的瞭解。但是現在已經太遲了,她絕望了。

  「來不及了。」她的聲音滿是苦澀,「我已經服下齊佑軍交給我的藥,而你是唯一的……解藥。」

  「什麼藥?」樊剛走上前,充滿警戒的問,「齊佑軍給了你什麼藥?快說!」他就知道她臉紅不退一定有原因。

  鐵穆兒深吸一口氣,顫巍巍的伸出手,把一瓶藥交給他。

  樊剛定睛一看,是那天他在她的衣服裡發現的藥。「這是什麼藥?」他驀地想到片刻前的事,「你剛才吃下去的就是它?」

  「是,齊佑軍說這是一種名叫……貞女蕩的媚藥。」她羞愧的說。

  他的呼吸頓時停止,「什麼?它是貞女蕩?!」他聽過這種藥,這是所有的媚藥裡最厲害的一種。

  他知道江湖上有些下三襤的人為了得到女子的清白,會偷偷讓她服下這種藥,等藥效發作,她神智不清後,再乘機佔有她。

  據說受藥力所控制,女子如果不找男人苟合,最後會七孔流血而亡。可是事後問起來,她卻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使得採花賊得以逍遙法外。

  「是……」鐵穆兒的聲音顫抖,愧疚得無法直視他。「自從我們在澡堂裡見過之後,他知道要讓你要了我,唯一的機會是……我為了你陷入險境。只有在絕境下,才能使你忘記原則,因為你見不得我受苦,只好拋開一切救我。」

  樊剛臉上的血色褪盡,身軀搖晃,連退幾步。他極力隱藏的弱點不僅被發現,還被那個可惡的男人利用來陷害他,幾乎讓他難以忍受。

  他狠狠的將瓶子往牆上摔去,憤怒得發出怒吼,「這實在是太過分了!」他不想要這樣得到她,不想接近她,至少不是在這種被強迫的情況下。

  鐵穆兒的背部竄過冷顫,看到他像是受到雷擊的臉漸漸變成危險的表情,恐懼和驚慌在她的胸口爆發。「樊剛,你聽我說……」

  「不必!」他斷然的拒絕,眼中的怨恨有如匕首,直想刺穿她。「我只要你告訴我,齊佑軍為什麼這麼做?他千方百計把你推給我,到底圖謀我什麼東西?我只是一個生意人,他為何如此大費周章的對付我?」

  光是這些話配上那嚴厲的語氣,就足以令她全身戰慄。可是她不能說,罪惡感讓她的喉嚨梗住。

  「我……不知道。」

  「說謊!」樊剛像豹子似的躍向前,用力扣住她的手腕,眼神凌厲的瞪著她,要吞噬她、記住她似的研究著她。「該死的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知道我有多痛恨因為威脅、壓迫而屈服嗎?」

  他從未想過為了那個混蛋,她竟然可以進行到這個地步,甚至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她還能夠否認她不愛那個男人嗎?

  他發覺,這才是真正教他難以容忍的地方。

  「你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嗯?」他有如鋼爪的手用力捏住她的肩膀,來自妒恨和絕望的猛烈情緒讓他失去控制。「天殺的!你真是瘋了。你希望我像個下三濫的採花賊,極盡卑鄙無恥的對待你嗎?老天爺!你就不怕自己太……下賤?」

  他的聲音發顫,那是真正的顫動,發自喉間,來自心底。看來他絕不願意把那兩個字和她聯想在一起,可是最後還是自他的齒縫中迸了出來。

  這些話充滿了驚天的怒氣,像一把銳利的劍刺向鐵穆兒。她的身軀在他極盡刻薄而羞辱的言語下,震驚的戰慄著。

  「噢,老天爺,我究竟犯了什麼罪,要遭受禰如此殘忍的對待?」

  他竟然如此輕蔑她,那份衝擊強烈得令她無法招架,她覺得自己無法再承受了。

  她的頭向後一甩,眼中滿是屈辱的淚水,「你不是我,不能瞭解一個人被逼到只有天才知道那程度是如何深刻的羞辱和絕望中,是如何的悲慘。它可以征眼頑強的意志,讓自尊掃地,把人打碎成片片。如果你拒絕了,我除了接受他的安排,沒有其他的選擇,而他這次的懲罰是叫人輪暴我。」

  她接著告訴他,齊佑軍說的有關母馬和公馬的故事。

  此時,她的聲音變成一種受酷刑時才會發出的尖叫,不曾察覺樊剛已放開她,正定定的凝視著她,古銅色的皮膚下一片慘白。

  「我知道自己的墮落……發生這件事之後,你永遠也不會原諒我,對不對?」她的聲音幾乎控制不住的激動,「雖然這些並不是我的錯,我好想一死了之,卻不能。」

  「不要說了,你想讓我對你自己做的事感到愧疚嗎?」樊剛的聲音因為憤怒而銳利,她讓他覺得自己像個見死不救的大壞蛋。

  可惡的她!但是追根究柢,都是齊佑軍那個卑鄙傢伙的錯。他從來不曾那麼堅定而瘋狂的想要殺一個人,甚至連理智也不想阻止他。

  「不!」鐵穆兒的嗓音低啞,整個人因為激動而痛楚,任由淚水不停的滑落。「我只是想告訴你,任何人都會在鞭打、飢餓、恐懼和折磨下做任何事,只求活命,難道你連這種憐憫之心都沒有?你嘗過反正已經豁出去了,所以即使被迫去做你想都不敢想的事,也毫無感覺的去做的滋味嗎?我只是一個軀體而已,一樣可以被使用、被利用的工具,我的內心早已枯乾,死透了……」

  「噓……你太激動了。」樊剛將她擁入懷中,鐵鉗似的雙臂緊緊圈住她。

  她無助的哭著,把他的衣襟都弄濕了一大塊。

  對她突如其來的攻擊,他所受的震撼仍清晰可見。老天!她究竟受了多少苦?她的傷痕用肉眼看不見,其實不知道有多深。

  稍後,他發現她的臉龐熱燙,頭髮也濕了,低頭審視著她。

  「你藥效發作了,對嗎?」她仰起頭的模樣,簡直就是想把自己獻給他,微張的唇更是想要牢牢貼著他的唇,但是她似乎想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軟綿綿的身體抽離開他。「為什麼你不告訴我?」

  「你不要我,嫌惡我……我不能……」鐵穆兒的聲音顫抖,眼中顯露痛苦。

  其實她體內的藥力爆發已久,幾近痛苦的興奮竄過她的血脈,聚集、悸動在她的身軀下處。她感覺慵懶而沉重,強烈的衝動驅使她走向他,脫下衣服,可是她不能。她咬牙忍住,奮力抗拒的汗水浸濕了肌膚。

  樊剛緊蹙眉頭。她為什麼不為生存而奮鬥了?還是她真的想就此放棄一切?他有這個能力,把她傷害到連活下去的勇氣都喪失了?

  而他真的要她死嗎?他真的受得了?

  不,早在船難發生之際,他就知道自己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一想到她遭遇不幸,他的心就揪痛不已。

  「該死!」樊剛忍不住詛咒,抱起她,朝臥室走去。「看來你終於逮到我,讓我乖乖的就範,我的確無法抵抗你的死亡威脅。」

  他充滿憤怒和嘲諷的話,像帶刺的鞭子狠狠的打在鐵穆兒的身上。

  她一雙大眼睛裡盈滿了悲傷的淚水,知道他憤恨難平,一心只想擺脫她,離開這裡,讓她自生自滅,而他的無能為力正像傷口在他的體內化膿。

  她恨自己把他逼到絕境,在執行這個計畫時,她就接受了那份罪惡感。然而他付出的代價實在太高了,她欠他的人情,一輩子都還不清。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3-6-13 20:01:21

第五章

  樊剛來到床畔,把鐵穆兒放到床上,皺起眉頭,望著她,「你知道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她的臉頰燥紅,但是對於終將發生在女人身上的事並不感到怯懦,因為這正是她一直想要他對她做的。

  「是……請你進行下去,我已經準備好了……」

  「你準備好了才怪!」他抿了抿嘴唇,似乎仍不高興她的做法。「算了,現在罵你也無濟於事,但是你確實需要我給你某樣東西才算是準備好。」

  他敏捷的手指一一解開她外衣上的扣結,片刻間,她已全身赤裸。

  他的兩眼緊盯著她的胸脯,鐵穆兒聽見他的喘息聲,看見他頸子的脈搏悸動,感覺背脊竄過一陣喜悅,並慢慢的擴散開來,傾注在她的下身。

  她為他注視自己的熱切而心頭顫動,她再次摧毀了他的自制,慾望與飢渴在他的眼中閃爍,預示了罪惡與完成。

  樊剛直起身,脫下身上的衣物。

  無人開口,只有油燈的嘶嘶聲,與她耳中奔流的血液打破沉默。她吞嚥一下,感到口中乾涸。

  他現在已全身赤裸,雙手優閒的垂在身側,柔和的火光照著他的身軀,勾勒出他的每一處肌肉、筋骨及曲線,呈現純粹的男性美。

  看著他靠近自己,她再度意識到他如黑豹般從容優雅的姿態。當她的視線游移至他昂然的勃起處,她的心彷彿跳進了喉嚨。感到體內的不安加劇,因為一種她不知道是什麼的需要而全身發痛。

  他在她的身邊躺下,他的體熱立刻包圍了她。

  「我感覺……好痛,為什麼會這樣?」她沙啞的說,感覺身體疼痛,脹滿需要。

  他伸出手臂擁住她,帶著一份奇異的溫柔,貼著她的頭髮,低聲的說:「只有在渴望時才會痛,所以我們必須解除它,你才能恢復正常。」

  「是嗎?」雖然她並不確定自己瞭解他話中的含意,不過並不打算再問下去,她已經暴露在這件事上的無知了。

  「對,我保證。」樊剛感到自己對她的防線到此全部崩潰,當他看到她俏臉燒紅,眼眸充滿情焰慾火時,那是無法防禦的終極挑逗。

  鐵穆兒開始戰慄,胸脯腫脹,峰尖緊繃而堅硬。

  「老天!你的身子好軟。」他的手掌貼在她的胸前,緩慢的移動、愛撫,然後往下滑,覆住她的臀部,把她按向自己,讓她感覺他勃起的慾望,她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他的掌握略微一緊,而後繼續探索,深入他們的身體之間。他再次覆住她的豐滿,手指揉搓峰尖。

  她打個哆嗦,並發出嚶嚀聲。他粗糙長繭的手愛撫著她的渾圓,傳來一道奇妙的熱流。他的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峰尖,不很用力,但以適度的輕壓、撫弄,引發一陣熾烈火苗流竄她全身。

  「嗯……」她弓向他,發出喜悅的呻吟。她從未想到她的身體僅僅對於觸摸,就有如此敏感的反應。但是,那或許是藥效也說不定。

  他只是擠壓她的胸脯,然而這種撫弄卻挑起她雙腿之間一種神秘發疼的空虛。她用舌頭濕潤雙唇,感到無法呼吸。她試著吸入空氣,雙峰高聳的挺起。

  樊剛呻吟出聲,低下頭,靈活的舌頭以遲緩的舔舐折磨她緊繃而敏感的雙峰,再以牙齒輕輕拉扯她的峰尖。

  她的頭向後仰,情不自禁的逸出銷魂的聲音,感覺原本鬱結腹部的慾望現在已燒遍全身。

  他一定也注意到她的改變,更加擁緊她、親吻她,直到上回那令她面紅耳赤、同樣瘋狂而無理智的激情再度潮湧而至。

  「現在讓我看看你。」他的聲音變得粗啞。

  注視並不是他唯一做的事,當他的目光鎖住她最隱密的部位,她突然感到強烈的羞赧,很快的閉上眼睛,不過她仍然感覺得到他的手掌在她的身上游移,來到她的腹部,再往下。

  她屏住呼吸,他的手已來到了她的雙腿之間,覆住她的女性核心。她深吸一口氣,用力得胸膛為之疼痛。他的拇指輕拂並壓擠一處敏感的地方,她覺得自己好像融入身下的被褥中。

  他的手帶著火,指尖逗弄得她發出沙啞而斷續的呻吟,一陣又一陣的悸動流竄過她的身子。他繼續揉擦與撫弄,她的呼吸變成急促的喘息,她的胃部肌肉隨著他每個動作而繃緊。當她本能的移近時,他加重了力道。

  「你喜歡,對嗎?這只是稍微解除你的飢渴而已。」他的兩根手指撥開那花瓣般的蓓蕾,輕輕一壓,準確無誤的進入她的體內。

  鐵穆兒感覺到這親密的探入,猛然吸了一口氣。

  「天啊!你好緊。」他小心翼翼的進入、探測,讓她感覺他的力量。

  她任由他的手指橫行,扭動著身體迎向他。他的碰觸所激發的感覺,趕走了不安和羞怯,並威脅她逐漸混沌的神智。

  不一會兒,她已著火,覺得自己會因為那不可思議的魔力而爆發。

  沒有任何一個感覺能超越這一刻的狂喜,即使是在他輕刺象徵她的純潔的證據時。至少她是這麼想的,直至感覺一陣痙攣的歡愉竄過她全身。

  鐵穆兒震驚的睜開眼睛,感覺到火焰與狂喜,需要與慾望。

  在她仍驚歎於他帶給她這種莫名的喜悅之際,他手指抽動的節奏加快了。她感到自己的胃部糾結,不自覺的拱起身子,迎向他。

  「喔,樊剛……」她神智不清的叫著,不懂他喚醒的那股新的、奇怪的激情到底是什麼,只覺得喉嚨越來越乾,好像剩餘的一點意識也被搾乾了。

  此時,她的腦海裡有另一道聲音:原來就是這種感覺,像發燒,像盤據腹內的蛇,像腰間有蜜似的氾濫,散佈著熱,使她除了感覺、需要外,什麼都無能為力。

  「噓……沒關係,這就是你想要的。」樊剛柔聲安撫道。

  他以為她是害怕,如果她能開口說話,她會告訴他,她的顫抖是因為需要太過狂猛。她緊緊抓住他的肩膀,身體壓向他。

  他全身的肌肉倏地繃緊,再次安撫道:「慢慢來,我們必須慢慢來。」

  她無法慢慢來,尤其是在飽受情慾折磨時。

  「不,」她的聲音變得含糊不清,「我感覺好熱、好難過……」

  「可是你還沒準備好。」他瞭解她的意思,分開她的雙腿,移入其間,不斷的挑惹著她的女性核心。

  她搖頭,「不,我熱得受不了了……」

  「我知道,但是我會弄痛你,正在嘗試……」看到她臉上春意媚人、艷絕無倫的神情,他熱烈挑逗的手停了下來。

  她快飢渴死了,他也是,可是他不想傷害她。

  他的手離開她潮濕的部位,改而輕壓著她的腹部,撫弄、搓揉、安慰著。他俯視著她,胸膛因為慾望而急促的起伏。

  「你今晚不會好過,我想在一開始溫柔的對你,不想變成—個無賴。我要你準備好才接受我,那可以舒緩你的痛楚,明白嗎?」

  鐵穆兒搖頭,「沒關係,我不在乎。」他為什麼不移動並填補她的空虛,撫平她未說出口的渴望?她本能的弓起身子。

  「不要!」他小心翼翼的移向她,調整他的位置。「不要動!」

  她做不到,悸動、緊繃與空虛讓她再次挺身上前。她要更多,還不夠。

  「不要。」他咬著牙,五宮扭曲,彷彿置身痛楚中。

  但是,還不及她的痛楚來得深刻。

  其實鐵穆兒這個時候對自己的動作已不大有意識了,臉上的表情反映出全然的慾望,而且茫然的說著話,可是她內心深處還是感受得到,不管他多痛恨她的行為,憤怒有多深,仍本能的想讓她容易忍受些,一道暖流貫穿她的全身。

  「對不起……」在完全喪失意識之前,她必須對他說這句話。

  「別說了,做都做了,現在說什麼都已經來不及。」樊剛抬起頭,看著這個他既渴望又想逃避,而且朝思暮想、魅惑誘人的女人。

  他還是無法相信她的過分之舉只為了逼他佔有她,其實天知道,不管他的本能如何尖叫著警告他,他還是渴望她。

  他並不是為了她說的那些理由,或是她的死亡威脅而屈服,而是因為他要她,這才是那個最終的,無法教人接受的,讓他深陷矛盾、痛苦的事實。

  突然,他想到齊佑軍真的瞭解他,知道光是她一個人,就有力量控制他。

  他認識的所有女人中,只有她老是把他往下扯,成為他致命的弱點。雖然理智要他離開床鋪,盡快逃走,到任何地方都好,在一切太遲之前,但是他比誰都清楚,再也沒力氣抵抗她了。

  鐵穆兒有如溺水,由他醇厚顫動的聲音,以及它在她體內引起的疼痛判斷,她無法再忍受下去了。

  「樊剛,求求你……我現在就要你。」

  她感覺慾火熊熊燃燒,從剛才就一直蠢動的慾望像熔岩般要噴發出來,而且房間裡的空氣彷彿也變得熾熱,溫度直線上升。

  樊剛看著她雙頰紅艷如桃花,美眸盈滿欲焰情火,知道令她春情勃發的媚藥已把她推上情慾的頂峰,到了不克自持的地步。

  這就是貞女蕩最厲害的地方,當藥效全面發作時,會使得女人處於欲焰狂燒的亢奮狀態,完全失去意識和理智,貞女也會變成蕩婦,不論對什麼男人,她都願意獻上身體,變成純肉慾的追求,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他身下的美人兒正處於這種狀態。

  突然,她伸出手,緊緊絞住他的頭髮,飢渴難當的吻住他。她再也不是溫柔婉約的淑女,而是一個渴望在男人身下婉轉承歡、愛慾焚身的蕩婦。

  「老天!」他如她所願的進入她,慾望的狂流猛烈得讓他放聲呻吟。

  起先他像他所承諾的,動作溫柔而緩慢,她卻不耐煩的扭動身子,要求他立刻穿透她。

  老天爺不會允許他犯下這種罪行,可是……

  「噢,管他去死!」他捧住她的臀部,然後筆直有力的衝入。

  那可怕的一刺像刀—樣,痛得她整個人弓起來,尖叫聲則被他的唇堵住。

  他不再動,靜靜的擁著她,讓她適應他這個侵入者。

  慾望高熾的她卻不領情,不顧疼痛,劇烈的扭動著,顯然抵不住媚藥催情的魔力。

  她的反應激烈得近乎瘋狂,沒想到一顆藥丸就如此厲害。

  樊剛口乾舌燥,慾火焚身,就在她的四肢把他纏個結實的同時,早就存在他們之間的激情佔了上風,一切的言語與虛偽都不必要了。

  他微微撤出,然後深深刺入,一再重複衝刺的動作。她修長有力的雙腿用力圈住他的下半身,幾乎壓斷他的肋骨。

  「嗯……」隨著他不停的抽撤,鐵穆兒發出銷魂的呻吟,頭左右擺動。在承受著他狂猛的衝擊之際,她的體溫不住高昇,整個人像是要燃燒起來。

  他停了一會兒,雙手覆在她的胸脯上,輕輕揉搓。

  「老天!你環得我真緊……你會殺了我的。」然而他看起來並不痛苦,還一副非常享受的樣子。  

  他的手按住她的臀部,抬高她,迎接他的衝刺,速度和旋律因為飢渴而不斷加快,還不停的發出原始的吼聲。

  她覺得興奮又刺激,越來越狂野,全身肌膚泛起玫瑰般的艷色,香汗淋漓,露出欲仙欲死的冶艷神態。

  不一會兒,她的嬌喘呻吟變成了狂呼亂叫,無可節制的慾火徹底摧毀了她的羞恥心,變成受肉慾操縱的淫娃蕩婦。

  樊剛在她的體內轉動,手指尋覓著、愛撫著,臉上是狂喜的神情,嗓音沙啞的說:「抬高,迎向我。」

  她啜泣著移動臀部,試著配合他的旋律,無助的服從他的每一個命令。只是這回換他失去了控制,每一次都將她自床上頂了起來。她只能抓住他,迷失在狂亂的感覺中。

  「還要。」

  她弓起背脊,任由他狂野的帶領她經歷愛的奇異世界。

  他轉身,換個姿勢,然後加快步調。

  鐵穆兒的指甲掐入他的肩膀,看似再也承受不了,對於初嘗情慾滋味的她來說,這股熱力太強烈了,而且在她的體內仍然持續上升。他沖得更深、更重,在他進入她的核心深處時,她激動的大叫出聲。

  樊剛擁住她,知道新的欲潮貫穿她,帶給她無法形容的美妙,他把她的雙腿舉到他的肩膀上,咬牙說道:「跟我一起動,現在。」

  她呻吟出聲,無法移動,開始抽搐,隨著他快速的衝刺,她的手指戳進他的臂膀,她的吶喊響徹房間,她的身體痙攣的抽動。

  他體內的慾火也越燒越旺,變換位置移動著,直到強烈的戰慄竄過他壯碩的身體,然後他仰起頭,變得完全靜止,直到發出低沉的叫聲。

  他往前落下,手臂環住她,擁抱她。在她的懷中,他感覺虛弱,儘管他從來不虛弱,也從來不需要任何女人,然而在這一刻,他確實需要她。

  等他的心跳逐漸緩和,呼吸變得平穩時,她仍然狂熱的抱緊他,四肢牢牢的纏住他,像是無言的懇求更多。

  樊剛俯身,親吻她的頭髮、眼睛、臉頰和頸子的脈動處,然後又移到胸前,含住挺立的峰尖,逗弄她滑膩的雙峰,他的手往下移動,來到他們結合的地方,輕緩的撫摩著。

  鐵穆兒滿足的呻吟出聲,主動獻上香吻,熱烈到可以把他融化,掀起另一場風暴。

  她迷失在最純粹的慾望裡,喜悅在她的血液中激盪,他在她體內的衝刺由快而慢,由淺而深……他們在床上翻滾,或上或下,或溫柔或有力。

  為了滿足她旺盛的需求,他的創造力是無盡的,不留餘地的探索過她身軀的每個角落,讓她盡情的享受那份喜悅。

  而她則本能且瘋狂的配合著他,任由他將她帶至忘我和饜足的境地。

  就這樣,一整個晚上,他給予她所渴望的一切。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3-6-13 20:01:45

第六章

  樊剛和往常一樣,一醒來就完全清醒,一動也不動,徹底的靜寂。他懷中的美人兒睡得很沉,彷彿筋疲力竭的小孩。

  「看來昨晚真的把她累壞了。」

  不過這也難怪,貞女蕩確實厲害,就算是鐵打的身子都受不住,何況是未經人事的處子。

  老實說,當她終於癱軟的躺在床上,他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他全身佈滿汗水,無力的趴在她的身上,他的胸膛因為喘息而上下起伏。

  他有一陣子沒有動,仍棲息在她的體內。實際上,是他根本就不想移動,這輩子都不想動了。

  「多麼美妙的疲累……」

  現在回想起來,他仍感到炫惑,比起以前那些欲求,這次是最完美的。

  他伸出手,拂開她頰邊一繒髮絲,看著她細緻的顴骨、挺直的鼻樑、彎彎的眉毛及濃密的睫毛……她真的很美,很難想像她失去意識後,會是這麼一個狂野、大膽又熱情的小東西,毫不保留的把自己獻給他。

  但是,現在他們怎麼辦?

  無論她和齊佑軍有什麼關係,或是正在計畫著對他不利的事,對他來說,她是處子,也是淑女,而他無法和這種女人上過床後,又將她棄之不理。

  過去他還不知道在這次的劫難結束後,會錯過什麼,他明瞭分手會很困難,但是不至於困難到不可能的地步,可是現在他知道了,他們的關係改變,反而使得分手更加艱難。

  他不知道這和昨晚他愛了她太久是不是有關係,不過她是如此的教人驚畏,美麗又充滿反應,他幾乎遺忘了一切。

  「老天!我不想和她分開。」為了某種無以名之的理由。

  這一刻,他熱切的希望齊佑軍快點找到他們。無論他圖謀他什麼東西,只要不傷天害理,他考慮答應,因為這是讓他可以帶走她的最快方法。

  其實這股驚人、強烈的衝動,在過去數日不時的浮現,並似乎一直隱藏在他心中某個奇異的角落,而今天早上尤其明顯。

  「沒錯,我要一離開這裡,就可以擁有她。」

  他已經無法自拔的陷進去,被她徹底的迷住了,除非她不要他,否則他不會放她走。

  這並不代表他打算放過齊佑軍,他和這個卑鄙男人之間的帳,他總會找到一個甜美、快捷的復仇機會,但目前她是最重要的。

  他不確定自己喜歡這樣,及它是否明智,不過下定決心之後,他覺得無限輕鬆。他並未深入的分析,一點也沒有。如果他考慮了,便會對自己生氣,並開始猶豫不決或改變心意。

  他柔情的看著她,想要不吵醒她,悄悄起身,似乎是很困難的,但他得試試。儘管滿心不情願,可是只要抱著她,他的身軀很自然的就起了不安的反應。

  然而考慮到她的狀況,他可以預見她今天一整天將會行動困難,坐著很痛,站著也會痛,走路當然更痛,這是過度縱慾的結果。他必須耐心的等她的身體復原,無法在她脆弱的體內尋求甜美的解放。

  在樊剛能夠移動前,鐵穆兒突然挪動身子,緩緩睜開眼睛,發現陽光已流洩了一室,而他側躺在她的身邊,一手支著頭,看著熟睡的她。

  她沒有動,沒有發出半點聲音,臉頰緋紅,心跳加速,清楚的知道自己和他在這張床上過了一晚。

  喔!她充滿罪惡感。現在不是想著他如何挑逗她,和他們之間曾經做過什麼事的時候,她應該跟他正式道歉。

  他一直凝視著她,令她感到不安,深怕他還在生她的氣。但是他隨即展露笑顏,伸手碰觸她的臉頰。

  「早。」

  他的心情似乎沒那麼糟,她深吸一口氣,希望能和他一樣鎮定。

  「早……」她結結巴巴的。

  不能怪她,當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她,似乎直擊她身體的核心。她感到燥熱,心臟因為他的注視而加速跳動。

  「你……今早還好吧?」樊剛柔聲問道,看到她露出困惑的表情,輕撫著她的臉,直截了當的問:「會不會覺得酸痛?」

  鐵穆兒睜大眸子,終於明白他在問什麼,俏臉迅速火紅。

  「還……好。」她羞赧的回答,緩緩坐起身,把被子拉到胸前。

  其實她清醒之後就發現了,她不只全身僵硬,雙腿之間更有著刺痛感。但她不願意向他承認,畢竟是她自找的。

  「我真的覺得還好。」

  「鬼才相信,你的謊話說得真差勁,看你動作僵硬,臉上掠過瑟縮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覺得酸痛.」他緊皺眉頭,看著她的臉龐、肩膀,一隻手指描畫著她臉頰、下巴和鼻子的曲線.「你知道,我無意弄痛你,只是你……」

  「我明白。」鐵穆兒害羞的低垂著頭。

  其實她一點都不明白,對於後來他愛她的過程,完全不記得了。也幸好如此,否則她會羞恥得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他,想要挖個地洞鑽進去。

  樊剛專注的打量著她,半晌,突然移動身子,在她的身前坐下。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態度,她感到害怕,彷彿他已經下定某種決心,而一旦決定了,就注入他冷硬的臉孔、心中,甚至是靈魂裡。

  她的喉頭發緊,心知肚明他要說什麼。老天!她該怎麼辦?

  樊剛托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他。「夷蝶,我不想逼你,但是經過昨天晚上,我必須知道在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真相,我要知道齊佑軍如此對待我的真正原因,我要知道你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

  他的話顯然擊中她的要害,她像個嚇壞的孩子,全身顫抖不已,美麗的眸子湧出淚水,滑落蒼白的臉龐。

  這一刻,他真恨不得將那個男人碎屍萬段。

  「別哭。」他把她緊擁在懷裡,「你不再是一個人,無論是什麼問題、怎樣的傷害,我都可以幫你。」

  不能說,她希望能告訴他,但還是說不出來,無法忍受說出真相之後,再去面對他……鐵穆兒感覺熱淚刺痛了眼眸。

  昨天晚上去找他,已經耗盡了她的勇氣,她沒有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再次面對更棘手的問題。

  她抬起頭,眼中盈滿淚水。

  「樊剛,相信我,我不說,是為了你好……你得知真相,只會痛苦。」她更怕他會恨她,鄙夷她,不原諒她。「那又何苦呢?」

  樊剛聽出她語氣中的無奈和苦澀,真的不明白,到底是什麼事讓她如此難以啟齒?

  「痛不痛苦,應該由我決定。」他十分堅持。

  她的身子明顯的一縮,臉上浮現強烈的不安。

  「不,或許我最終必須告訴你一切,但是現在還無法做到……」她搖頭,聲音微弱,「求求你,不要再逼我了,我真的不能說。」

  樊剛的下顎緊繃,睜大眸子瞪著她。他真的很想大聲的告訴她,這實在太荒謬了,他已經如她所願的要了她,卻連被人設計的理由都不知道……

  「好,我們等以後再討論這個問題。」他怫然不悅的說,之所以選擇退讓,是因為他確實感受到她內心的恐懼。「現在只剩下一件事,我們必須解決我們之間的事。」

  她顯然明白他要說什麼,臉上掠過奇異的神色。

  不知為何,她透露出來的訊息令他不安,突然有點緊張,感覺喉嚨收緊。

  「我以前從沒做過這種事情,所以如果我做得不好,你必須多多包容。」他清了清喉嚨,溫柔的說:「夷蝶,一旦我們平安的離開這裡,我要你嫁給我。經過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我不可能若無其事的走開,我不是那種冷酷無情的男人。」

  鐵穆兒並沒有太多驚訝,早就猜到他會這麼做。他是個君子,不可能對她置之不理,即使他是被迫佔有她的。

  然而即便他不是被逼的,她也不想嫁給一個只是要對她負責任的男人。她經歷過沒有感情的婚姻所帶來的悲慘人生,不想重蹈覆轍。

  「我非常感謝你的好意,但是你真的沒有必要這麼做。」

  樊剛蹙起黑色的濃眉,神情從不安轉為難以置信,語氣尖刻的開口,「沒有必要這麼做……你是什麼意思?」

  她知道這不是他預期的答案,他會有這樣的反應,她並不感到意外。

  「我的意思是……」她苦澀的歎了口氣,「你是被迫面對這種尷尬的情況,該負責的人是我,不是你。」

  「你在拒絕我?」他的雙手緊握成拳頭,既困惑又憤怒,不敢相信親耳聽到的話。

  「這並非針對你個人。」鐵穆兒趕緊解釋,心裡明白她的拒絕嚴重打擊了他的自尊。「我只是不想你被迫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事實上,我對你別無所求,只希望在島上的這段時間,我們可以假扮成一對……恩愛夫妻,我就心滿意足了。」這也算是圓了她的夢想。

  在他們獲救之後,就將各走各的路,這是既定的事實。但是現在,就只有現在,她想放縱一次,想要完全的擁有他,在這段時間。

  樊剛睜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瞪著她,「看在老天的份上,你好像認為我們之間的事無足輕重,隨隨便便就能拋諸腦後。夷蝶,不管你願不願意,現在我們已經息息相關,由不得你想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做。你是個黃花閨女,不可能和一個男人發生關係之後,表現得彷彿不曾發生過任何事情。」

  鐵穆兒羞愧得轉開臉,逃避他譴責的目光。他說的是事實,她無法反駁他,可是能怎麼辦?

  她是有夫之婦,這個事實是改變不了的,他們的緣分在這裡開始,也必然在這裡結束。

  「我不是認為這件事不重要,只是……」她沮喪的歎了口氣,一臉苦惱的說:「我真的不能答應你。」

  他更加怒氣衝天。見鬼了!他有錢有勢,有身份地位,全京師有半數以上的女人渴望成為他的妻子,她還有什麼不滿意?

  突然,他的神情變得冰冷,語帶輕蔑的質問,「你是不能答應,還是不願意?因為你愛齊佑軍,還是想嫁給他?」

  鐵穆兒愕然看著他,心中一陣刺痛,「你怎麼會有這麼瘋狂的想法?你認為我喜歡男人不尋常的示愛方式,所以不惜愛上一個拿我弟弟的性命恐嚇我,甚至威脅要叫人輪暴我的男人?」

  冷峻的神情消失,樊剛端詳著她,「不,但是除了這一點,我實在想不出你拒絕的理由。莫非……你是為了你弟弟?」

  鐵穆兒差點回答不是,但是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可以這麼說,除非他安全了,否則我不會考慮我自己的問題。」只要能不傷他的自尊,現在她願意用各種理由說服他打消娶她的念頭。

  他鬆了口氣,感覺心情好多了,別的事,他沒有十足把握,但是這件事,他肯定絕對沒問題。

  「如果我把他救出來,你就會考慮我們的婚事?」

  她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哭泣,一個女人夢寐以求的男人,千方百計要把她娶回家,她卻找遍各種理由拒絕。

  突然,她強烈的希望能夠在三年前認識他,希望他們能按照正常的發展,可以像一般年輕人那樣談情說愛,月下漫步,交換愛的信物,互相討論彼此的喜好、夢想及希望。

  那會是多麼的美妙呀!能夠有數個月的時間瞭解彼此、碰觸、親吻,慢慢的墜入愛河。

  可是……這一切都不可能發生了。

  「樊剛,我不能騙你,我的身份……我知道你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我絕對不可能符合那些標準,我……配不上你。」她難過的說。

  「你太不瞭解我的為人了。」他伸出手,捧住她的臉,強迫她望向他。「或許女人挑選對像時,身份地位對她們來說是最重要的考量條件,但是我根本不屑一顧。我說你可以就可以,別人怎麼說,我才不在乎。」

  老天!他為什麼如此堅持?

  其實她不應該覺得意外,像他這樣富正義感的男人,視拯救落難的淑女為高貴的舉動,不求酬勞而行之,更是常有的事。可是她並不是落難淑女,只是掉落邪惡婚姻的受害者,她該如何告訴他?

  「你不瞭解。」鐵穆兒充滿苦澀的說,「相信我,我不是你要的那種女人,我只會讓你蒙羞。」

  她虧欠他的已經夠多了,如果她跟著他,不只是玷污他的名聲,還會讓他背負誘拐人妻的罪名。

  樊剛臉上的光彩消失,挪開身子,困惑不解的開口,「為什麼你要把自己貶抑成這個樣子?你到底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她搖了搖頭,露出陰鬱的笑容,「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著想。」

  像他這麼有價值的男人,她竟然不多考慮便拒絕,樊剛覺得自尊受損,咬緊牙關,壓抑怒氣,冷硬的說:「隨便你!反正我向你求親,只是因為我覺得必須對你負責,其實我根本還不準備娶妻,也沒打算被綁住。」那麼,他為何如此憤怒?

  鐵穆兒的內心一陣刺痛。他果然只是單純的想負責,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那麼生氣?他的自尊,一定是因為那驕傲的男性自尊讓他無法接受被拒絕。

  她或許可以應付得更好,但是沒想到他會那麼生氣。她不懂,他並不是真正想娶她,她這是在幫他一個大忙,不是嗎?

  樊剛臉色陰沉的下床,拿起衣服穿上,一直不看她,只是冷冷的開口,「明天我會離開,到山背後去看看,或許可以為我們找到一條生路,兩天後回來。」

  他轉身離開時,暗忖著,也該是他回復原狀的時候了。

  他氣自己曾經在乎她,氣自己被身邊的女子吸引,岔離了注意力,此刻最重要的事情,應該是想辦法離開這裡,而不是被她迷得神魂顛倒。

  她說的對,她不是他要的女人,他不能因為一時的精神錯亂,就決定把身份不明的女人娶回家。他不需要婚姻,尤其不會為了一個拒絕他的女人。

  「什麼?」鐵穆兒先是愣住,然後對著他的身影大喊:「我也要去。」

  樊剛站在門口,側轉身子,看著她,堅決的說:「你不能去。」

  她張開嘴,想提出抗議,隨即想到,或許用哀求的方法會比較好,畢竟她已經讓他非常生氣,不能再惹惱他了。

  「樊剛,求求你,帶著我一起去,我一個人待在這裡會害怕。」

  他的視線定在她的臉上,「夷蝶,我們失蹤九天了,我必須快點想辦法找到回家的路。只要山背後的海岸線沒有危險的暗礁,我可以施放求救的狼煙,吸引往來朝鮮和渤海的船隻注意,我們才有獲救的希望。就算你身子健康,還是有可能拖累我的速度,何況是你現在的情形。你這不是讓我為難嗎?」

  他不是生氣她,所以不讓她一起去,單純是想要保護她。她可以對他無情,他卻不能不為她著想。她的身子剛復原,並不適合爬山涉水。

  鐵穆兒也知道自己是在為難他,卻依然堅持同行,不只是因為她害怕—個人,最重要的是她知覺到時間正在流逝,不想放棄和他在一起的寶貴時間。

  「不,你錯了,我在山林裡住過,那一點點山路難不倒我……」

  「不!我不會……」當他看見她堅決的表情時,不禁頓住。他清楚的接受到她釋出的訊息,不論他答不答應,她都會跟著他。

  看樣子,她不會那麼容易屈服。現在想想,他似乎從未讓她屈服過,她是他見過最固執的女人。

  樊剛重重的歎口氣,「好吧!兩天後,等你身子復原,我們就出發。」明知這是給自己找麻煩,他就是硬不起心腸拒絕她。

  他不禁苦澀的想,不知道她是如何蠱惑他的,即便她如此對待他,他還是不忍心傷害她。世上有那麼多的女人,為什麼偏偏是她?

  ***

  金州府  水師衙門

  水師提督邊毅颺應陳寧的請求,特別派出手下愛將豐亟統領金州水師搜尋樊剛,現在他正專注的聽著金州水師裨將吳明的報告。

  「豐副將,從接到你的通知到現在,弟兄們在長山列島附近全力搜尋,但還是沒有三當家的消息。」他沮喪的說。

  「是嗎?」豐亟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之後神情變得凝重,「唉,雖然我不願往那方面去想,但是我看他是凶多吉少了。」

  「在經過那樣可怕的大風暴後,是有那個可能性。」吳明認同道。

  說起那天的海上風暴,豐亟突然想起一件事,趕緊坐直身子,「對了,那場大風暴過後,有沒有人在海上發現屍體?」

  「沒有。」吳明搖頭,「那幾天海流強勁,我判斷屍體應該漂流到更遠的北方,像是丹東府或是朝鮮附近。」

  「派人知會丹東府,這幾天如果海岸發現無名屍,盡速通知我們。」豐亟吩咐道,已經沒有其他線索了,而且他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繼續找下去,因為他在京師有要務在身,不能離開太久。

  「是,我馬上派人去辦。」

  「三當家的性命,或許我們已經來不及救回,但是若能找到他的屍體,對翟大當家也算是有個交代。」豐亟哀傷的說。他和樊剛的交情還算不錯,沒想到一趟天津行,他竟然發生這樣不幸的事。

  吳明歎口氣,「豐副將要在這裡等消息,還是回京師?」

  「我無法一直等下去,就以十天為限吧!之後,無論有沒有三當家的消息,我必須回京覆命,這裡就交給你處理。」豐亟說明。

  「好,我會時刻注意,希望三當家吉人天相,能夠化險為夷。」

  ***

  一路上,樊剛不時回頭注意身後的固執女人。

  他們已經走了一天,雖然有森林遮蔭,但是在強烈秋陽的照射下,她還是氣喘吁吁、香汗淋漓。明天他們將更深入丘陵,他打算說服她留在這裡。

  他承認她的確很努力,沒有拖累他,然而丘陵越來越高,可以預見那將是陡峭難走的巖壁,帶著一個女人爬上去,絕對不會太容易。

  他在心裡估算過,如果沒帶著她這個累贅,明天他應該可以到山背後勘察一番,傍晚之前再趕回來。

  在夜幕低垂前,樊剛在山腰找到一座小山洞,當作今晚過夜的地方。

  他之所以選擇這裡,最主要的是居高臨下,可以把周圍的景物一覽無遺,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明天她可以安心的在這裡等他。

  這個地方還有一個好處,非常接近水源。他們剛才往斜坡上走,忽然聽見轟隆隆的水聲,便沿著一條小徑前行,直到一道銀白色的瀑布映入眼簾,它自高處落下,匯至下面,形成天然的水池。

  他很快的把山洞整理乾淨,再鋪上一種極大的植物葉子,雖然不是很柔軟,可是躺在上面應該不會不舒服,然後點燃有著辛辣濃煙的草把,在山洞裡外薰一遍,防止蚊蟲的侵襲。

  之後,他們一起吃他沿路摘采的野果。

  這段時間,她一直沒有停止微笑。

  事實上,她今天的心情一直很好,似乎是因為他答應她一同前來。這是他從未見過的她,充滿生氣,整個人都亮了起來,看起來更加可人。

  這晚,樊剛為自己許下的承諾感到痛苦不已。

  我絕對不會再動她!這是她拒絕他的求親後,他對自己說的話。

  現在,夜色正濃,月亮高掛天空,他們準備睡覺了,就在這個山洞裡一起睡。

  它顯然不夠容納兩個人,一個女人和一個被她挑起情慾的男人。在他承諾不再碰她之後,更是不夠了。

  看著她在他的眼前躺下,他暗自呻吟。厚,不管她如何誘人,他絕不會自毀承諾。但是,他到底有什麼毛病?

  一般男人會拒絕她的提議嗎?他應該接受,毫無拘束的和她歡好,隨時與她熱愛纏綿,可是他反而給自己一個緊箍咒,約束他們之間的一切可能。

  鐵穆兒聽見了,支起身子,轉頭,詢問似的看著他。她趴在地上,而這個動作讓她的臀部在單薄衣服下更加渾圓。

  樊剛尷尬得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我……嗯,我還有點事要做,一會兒就回來,你先睡吧!」

  「有什麼事?」她坐起身子,「要不要我幫忙?」

  「不!」他不由自主的大聲反對。他需要一點時間獨處,克制自己內心的蠢動。「我很快就回來。」

  他把火堆弄熄,逃命似的衝出去。

  「這樣好多了。」

  老天!他可不能讓她知道自己的感覺。

  他在月光下漫步,走向水池。他需要游泳,也許那會讓他冷靜下來。

  一個時辰後,他終於游累了,坐在水池邊的大樹下,仰頭看著天上的明月。

  過去三天,他的心境太過爆炸性,所以一直刻意迴避她。他假裝忽視她的存在,卻又不時偷瞄她,直到絞扭腸胃的慾望逼得他離開她。

  這卻不能阻止他想她……應該說,沒有任何事能阻止他的思想或記憶。

  他不想要記得那天晚上她放浪形骸的在他的身下扭動身子,當她來到高潮時像迎向朝陽的玫瑰花瓣般綻開……他不想要去回想,記憶卻歷歷分明。

  他這輩子從來不曾想要任何東西如要她一樣的強烈,正因為這樣,次晨她拒絕他的求親時,他才會那麼失控,說話毫不留情。

  稍後他試著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盡可能的忙碌著。然而回到屋裡,她就在咫尺之處,而在那件該死的單薄外衣下,她誘人的雙峰若隱若現。

  「可惡!那件外衣根本是誘惑,而不是障礙。」他依稀記得那件外衣底下堅定、柔美的曲線,及完美的玫瑰蓓蕾。

  也由於她初經人事,對於自己造成他終日處於亢奮狀態渾然不覺,更增加了某種刺激。客廳裡沒有鏡子,她無法像他看她一般的照見自己,這也是無能為力的事。最令他苦惱的是,每次她一靠近,他就變得煩躁不安。

  「這實在是太難了。」要他們如此接近時不碰撞出火花,但他還是盡力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強迫在他們之間隔開距離,阻止自己再染指她。

  他盡可能的避開她,並且拚命讓自己筋疲力盡,就像現在這樣。

  「夜已經深了,她一定睡了。」而他也已經累了,應該安全了吧?

  不過,她尚未入睡。當他看見她出現在水池邊時,呼吸都快停止了。

  她彷彿是從森林中走出來的美麗仙子,溫柔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襯托出美好的身軀,讓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起了反應。

  她站在水池邊,環顧四周,發現沒有人,於是蹲下身子,掬起水,抹在手臂上、臉上,抖開一頭秀髮,然後解開外衣的扣結。

  樊剛知道自己應該起身,暴露他的行蹤,給她洗澡的隱私,但是他似乎無能為力,就連惡魔也拖不走他。

  她慢慢的褪下外衣,一方纖肩首先裸露出來,然後是胸部、細腰,在臀部略微停頓,最後衣服墜落地上。

  他停止呼吸,一直都知道她是美麗的,他的手、他的唇及他身軀的每一吋都告訴了他,然而這一切遠不及看見月光下赤裸的她。

  他知道這幅景象將會永遠銘刻在他的心中,直到死亡。

  鐵穆兒微微一笑,在流了一天的汗之後,她久久無法成眠,最後想到這個水池。她很高興可以擁有一整池的水來洗淨身子、頭髮,而不再是個小浴桶。

  她小心的坐在水池邊,試探它的深度。水最深的地方只及她的胸部,最棒的是池邊有一小處平台可以當作凳子,坐在那上面洗頭髮。

  一切都完美極了,比她所能想像的更完美。

  她用細沙輕輕搓洗手臂、腰肢、雙峰、腹部及大腿,再搓搓長髮,然後她走進水池,吸一口氣,潛至水裡。

  當她站直身子,將潮濕的頭髮甩往腦後,胸前高聳的雙峰劇烈的顫動。

  樊剛看得心顫神搖,猛力吞嚥口水,男性部位立刻變得堅硬,同時他也想起一件事,他久久不回山洞,難道她就沒想過他可能也在這裡消暑?

  「不,她知道。」而且她知道他在看,並刻意要他看到。換句話說,她又在誘惑他。「該死!」然而他卻彷彿得到熱病,渾身戰慄。

  過去三天,他一直和自己的意志力拔河,是要如她所願,在他們僅存的時間,有她赤裸、心甘情願的陪伴在床上?或是他對自己承諾的,不再碰她?

  「現在誘惑就在眼前,我要選擇哪一個?」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下了決定,緩慢的站起身,自陰影處昂然挺立的走到月光下。

  鐵穆兒聽到聲音,迅速轉頭,看到他赤身裸體和本能的男性反應,一張俏臉瞬間燒紅,但是她並未試圖遮掩自己,胸部掩蓋在水面下,只露出柔美的肩膀,讓他難以一窺她美麗的身子。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瞇起眼看著她,聲音比自己預期的還要尖銳。

  她撥弄著指頭,露出尷尬的神情,輕聲的說:「天氣熱,我……睡不著,而且我一直擔心會被什麼東西抓走,所以……」

  她說的是真話,剛才一個人待在漆黑的山洞裡,聽著林間呼嘯的風聲,夾雜著各種動物的叫聲,又見不到那雙明亮的眼眸,她幾乎縮成一團的躺在地上。

  「所以你就來找我,因為你知道我在這裡?」他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她。

  她害羞的點頭,「是,我懷疑過,但我並沒發現你,才會……」

  樊剛挑起眉頭,「你這是在告訴我,我不被歡迎?」

  鐵穆兒吃驚的抬起頭,「不,我的意思是說,我……」她原意只是想解釋清楚,不過聽到自己的話像是在邀請,臉上的紅暈更深了。

  「我想也是。」他的聲音像沙子磨過他的喉嚨,他的眼神流露出所有被壓抑的渴望,「你在玩火……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並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她感覺臉頰熱辣辣的,想跟他說她並沒有誘惑他的意思,可是她知道他不會相信。

  「不,你心知肚明。」樊剛不以為然的說。可惡!這個女人似乎就是有辦法麻痺他的意志力,他確切的感覺到完全被她擺佈了。

  就在她赤裸著身子,像誘惑仙子般站在月光下,挑起他這輩子最大的渴望,他就知道自己完了。他要她,而這正是他站在此處的原因。

  「好吧!我已經相信你還不準備面對婚姻,目前只要你喜歡這種……安排,我也只好試著接受。」但這句話是假的。

  他要這個女人,從未要得如此心痛過,不管他說了什麼,絕不會丟下她。當他離開這裡,返回京師時,絕對要帶她一起走,就算拖也要把她拖走。

  至於頑固小姐的意願如何,他一點也不在乎。

  「什麼?」鐵穆兒睜大眼睛,難以置信他居然會答應她的提議,不過他魅人的話語令她屏住呼吸,體內竄起一股熱力。

  「後悔了嗎?」樊剛走進水池,緩緩的來到她身前。

  他全身充滿活力,疲累早已經被慾望和迷戀驅走了,每個感官都清楚醒覺得幾近疼痛,血脈澎湃著力量。

  「我應該警告你的,變成誘惑女郎,你會發現自己容易惹火燒身。」他的聲音沙啞,這一刻,他知道再也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止他佔有她。

  「惹火燒身?」鐵穆兒身子一顫,無法克制的心跳加速。

  她從沒想過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那天早上他們談過之後,她對他是否會再要她,不抱任何希望。雖然他們只在一起一個晚上,似乎不太足夠達成她希望的目標,但是深沉的罪惡感令她不敢再引誘他。

  「沒錯,這是個承諾。」他執起她的手,兩人掌心相覆,十指平貼。「夷蝶,你是我見過的女人中最美的一個。」

  「樊剛……」她的聲音近乎低吟,一股熱潮自她的體內湧了上來,疾速奔流。

  樊剛的雙手沒入水池中,掬起一捧水,溫柔的潑灑在她的粉頸及胸口上。

  池水清涼沁心,她的體溫卻隨著他每一次的觸摸而逐漸升高。

  「我喜歡撫摸你。」他的嗓音濃濁,大手撫過她的背部,將她的身子攬近他。

  鐵穆兒感到一個大而凸出的東西戳著她的下腹,不禁驚喘的低下頭。那是那天晚上,還有剛剛他赤裸的走出來時,她瞥見的那個神秘部位。

  「這就是你對我的影響。」他深吸一口氣,聲音粗啞的說。

  她像是被蠱惑了,緩緩的抬起頭看著他。他的臉龐充滿了渴望,眼中是坦然強烈的飢渴。她吞嚥一下,唇瓣微微分開,迎接他壓下來的熾熱嘴唇。

  他迫切的吻令她屏息,他的手掌覆住她的左胸,熱烈的摩挲她的峰尖。她意亂情迷的嬌喘觸動了他原始的爆發力,更加熱情的挑逗她。他的舌頭放縱的尋找著她,全然釋放出血液中的熱力。

  她仰靠在他的臂彎裡,頭枕在他的肩上,手臂緊緊環著他的脖子,某種興奮在她的體內綻放。

  他們的身體交纏在一起,漂浮在水中,血液的流動似震耳欲聾的瀑布聲。

  樊剛緊擁著她,單腳踩在池邊的小平台上,慢慢放低她的身子,躺在小平台上,只有她的頭浮出冰面。

  他溫暖而強韌的手滑過她玲瓏的身軀,捧起她渾圓的雙峰,輕輕揉捏,再向下來到她的纖腰,緩緩撫摸她的小腹。

  「夷蝶,我知道這不是我們的第一次,可是基於你的情況特殊,我瞭解你對床第之間的事其實還很陌生。不過沒關係,我會教你、取悅你,讓你永遠記住這個奇妙的夜晚。現在,你知道我下一步想做什麼嗎?」他的大手由她的腹部滑至她柔細戰慄的大腿,緩緩的撫摸。

  鐵穆兒輕搖著頭,早就被他挑起的激情和話語所震撼,已經無法思考了。

  他熾熱的眼眸掃視她赤裸的身體,眉宇間有股十分男性的強者姿態。

  她順著他的目光,看見赤裸的自己。在明亮的月光下,她光滑潔白的肌膚全然的女性,而一身結實肌肉的他,是百分之百的男人。

  「樊剛……」她舔了舔唇,感覺一股興奮在她的體內盤旋。

  「噓……」他沒有停止那騷動人心的撫弄,抬起頭看著她,眸中閃爍著慾火。「我要完成我的承諾。」

  他露出讓她心顫的微笑,並將她的雙腿舉到他的肩膀上,在她困惑不解之際,定住她的臀部,俯首來到她溫柔的雙腿之間。

  如果說她曾經顫抖過,那麼現在就是在震動了。

  「樊剛……」她的雙腳狂亂的踢著,為自己矛盾的需求而幾乎瘋狂。渴求的她,一方面索求著他的行為,一方面卻為這親暱的舉動而驚嚇。

  他必須停止!

  「樊剛……不要……」她喘息的說,試著併攏雙腿,但是他正蹲在她的雙腿之間,熱切的愛撫她。

  「噓……現在好多了。」他輕柔而憐愛的安撫她,甚至她的抗議呻吟也阻止不了他再次的親吻,深深的埋在她的雙腿之間。

  他使出所有的技巧,要讓她快樂。

  在他甜蜜的折磨下,鐵穆兒幾乎無法呼吸,然而那漸漸令她迷亂的挑逗和愛撫已使得她不再抗拒。

  她閉上眼,身體自然的弓向他口中溫熱的潮濕。在他強硬的進入她之前,她已喘息、扭動得幾乎喪失理智,完全臣服在他的愛撫下。

  眼看她已經準備好了,他嘶啞而熱情的開口,「我要你,夷蝶。」

  「我……也要你。」她在他入侵的指頭逗弄下,情慾高張的回應。

  她以為他會抱她回到岸邊,並在草地上愛她,但是他沒有,反而抱起她,走進水池中。

  她迷亂的看著他,他要她的雙腿纏繞在他的腰際,然後他深深的戳入她裡面,使她深吸一口氣。

  「喔,樊剛……」當他完全充滿她的體內時,她只能如此呻吟,感覺到他不可思議的粗壯堅挺一次又一次粗暴的進入她,讓她幾乎瘋狂的渴望他。

  隨著兩人身體的律動,她發出喜悅的低吟。

  他們是激盪的風暴,釋放出狂熱的力量,他們的唇瓣相貼、需索,燃燒著激情的火苗。

  他們的身體融合在一起,而他的進入熱情似火焰,攪起了一池的慾望。她的心似乎也融化在水中,再也無法思考了。

  樊剛緩慢的聚集力量,池水變得越來越洶湧,一波波的水浪反擊到池壁。那是暴風、驟雨及閃電的融合,世界旋轉著,失去了控制。

  而後,時間彷彿停止了,似乎只有他們倆的存在,以及包裹住兩人的那份風暴般的神奇。

  鐵穆兒全身的感官都迎向他,接受他的衝刺。她絲毫沒有保留,放縱的、恣意的,她將自己交給他,而她得到他同樣震撼到靈魂深處的付出。

  當他填滿她疼痛的空虛,將她推向狂喜的巔峰時,她滿足的嬌喘聲迴盪在水池四周。

  他也發出狂亂的吼聲,更向她挺進,在她的體內噴灑出熱燙的種子……

  這對她來說,是一種全新的體驗。從那天晚上起,她就一直在想著,當他們結合時,會是怎樣的感覺?現在,她終於知道了。

  那是一種綻放,每個緊密的壓制,每個恐懼、困窘,所有久藏的夢想、未實現的希望,一齊恣意的綻放,呈現出來。

  池裡的水靜止了。

  樊剛移動一下,黑色的眸子盈滿了滿足與慾望,俯視著她。他沒有開口,但是過了一會兒,將她緊擁在懷裡,溫柔的搖動她。

  他的嘴唇柔情的撫過她的額頭、她敏感的耳垂,而後充滿佔有慾的親吻她纖細的頸子。他輕喚她的名字,她等著他放下她,他卻將她抱出水面,把她放到池邊的草地上。

  因為沒有了水的遮掩,鐵穆兒感到害臊,尤其是在他灼灼目光的打量下,她只覺得全身燥熱。

  「樊剛……衣服……」

  「不,你好美,我想在月光下好好的瞧一瞧你。」他的眼神熱切的愛撫過她的身軀,她似乎是無法拒絕他了。

  他看她的方式帶著全然的崇拜及讚歎,令她滿心喜悅,而不再感到那麼羞赧了。

  他的手在她的身上游移,愛撫著她每一吋的肌膚。

  她情不自禁、渾然忘我的吐出歎息,喜歡被他這樣撫摸。

  他的雙眼在她的身上梭巡,黑色眼眸的深處閃動著慾火,「夷蝶,我對你,好像永遠無法獲得滿足,時時刻刻都想跟你熱愛纏綿。」

  「什麼?現在?」鐵穆兒頓時臉頰燒紅,瞥了他的胯下一眼。

  就在不久之前,它還垂頭喪氣,現在又亢奮了起來。想到它剛剛帶著她經歷作夢也沒想過的感覺,她深吸一口氣。

  「可是明天……」

  「噓……」他的手指擱在她的唇上,「我忍了三天,現在就像是洪水猛獸,一發不可收拾。即使我的理智要我放過你,我的身體卻完全不聽使喚。」樊剛將她的雙腿拉過來,圈住他的臀部。

  不一會兒,她全身戰慄,再度的滿足讓她在狂喜中尖叫,喘息的聲音也未曾停歇,在水池四周迴盪,久久不散……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3-6-13 20:02:00

第七章

  曙光微現,樊剛抱著筋疲力竭的美人兒走向山洞。

  昨天晚上他故意加重手腳,讓她疲憊不堪。為了說服她留在這裡,他可說是無所不用其極。

  他看著她滿足的俏臉,享受著從未嘗過的幸福滋味。他現在已十分肯定,不管有什麼困難,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他都要和她共度下半生。

  他要她愛他,做他的妻子,做他孩子的母親……一想到孩子,他露出夢幻似的笑容。她現在可能就懷了他的孩子,或許那可以說服她留在他身邊。

  他曾經絕望過,但是一抓住這個希望,不禁得意洋洋。

  「什麼事這麼好笑?」鐵穆兒緩緩張開眼睛,微微一笑。

  她看起來如此討人喜愛,睡眼惺忪,紅唇柔軟,讓他情不自禁的輕吻她一下,「我在想著孩子,一窩孩子。」

  她頓時睡意全消,睜大眼睛看著他。

  「你……在說什麼?」老天!他該不會是發現她的秘密了吧?

  看見她眼裡的驚慌,樊剛的內心扭絞著。她似乎不怎麼喜歡這個話題,為了緩和受傷的驕傲,他看著她的唇瓣。

  他正想著該怎麼遊說她,卻突然皺起眉頭,抬頭看向森林。

  「怎麼了?」鐵穆兒感受到他的異樣,跟隨他的目光,眺望那一望無際、層層疊疊的綠林。

  這時,陽光普照,然而整座森林仍密佈著綠蔭與沼氣,僅有不遠處的樹林裡響起鳥兒尖嘶和拍翼的聲響。

  「聽見鳥叫聲嗎?聽起來像是有東西慢慢的靠近這裡。」樊剛低聲解釋,把她放下來,移到一棵大樹後面,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等一等,范登,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啊!」

  這喊叫聲似乎近在咫尺,使得鐵穆兒和樊剛僵住了。

  「我早就告訴你不要跟過來,你就是不聽。」

  鐵穆兒和樊剛交換了震驚的神色。這兩個聲音粗啞,且口音重,但確定旱人的聲音,而且聽起來像是遼東一帶的人。

  其實她已經認出其中一人,雖然不常見到面,但相信那應該是賴晉皓的手下。她緊咬住下唇,看來齊佑軍終於派人來找他們了。

  換作落難在此地的普通人,經過這十幾天的劫難,而擔心獲救遙遙無期,這人的聲音應該有如天籟。可是鐵穆兒不敢發出半點聲音,害怕會引來更大的災難——她的身份被洩漏出來。

  樊剛卻不認為這兩人是來搜救他們的,因為除非是笨蛋,才會捨棄海邊,跑到森林內部找人。那麼這些人是誰?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也跟你一樣心情不好,需要出來散散心。」那個男人心煩的說。

  「葉力,你也覺得奇怪,是嗎?」范登的聲音低沉,「二爺十天前飛鴿傳書,說為了阻止齊佑軍逼鐵穆兒和樊剛要好,幫他傳宗接代,他不只親手將樊剛送上死亡之船,還在齊佑軍的身上下了重毒,但此後他就失去音訊,反而是齊佑軍來信,說他安排二爺陪鐵穆兒上京,暫時不回天津了。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他沒有毒發身亡,還大發善心的讓鐵穆兒去見她弟弟?」

  鐵穆兒剎那間血色盡失,渾身顫抖。她最恐懼的事還是被爆發開來……她感到原本抱著她的大手緩緩的放開她。

  她用力抓緊樹幹,罪惡感、恐懼強烈得讓她幾乎撐不住自己。

  天啊!樊剛會怎麼想?現在她的真實身份揭穿了,他會有何種想法?想到他可能對她的憎惡,她忍不住畏縮。

  樊剛深吸一口氣,覺得似乎被捲入驚濤駭浪,沒入難以置信的混沌中。

  她是鐵穆兒,鐵術的獨生愛女,難怪有著官家千金的獨特氣質。

  他終於明白齊佑軍為什麼非把她推給他的原因了,原來這就是她一直隱瞞的事,他想起那個早上她說的話。

  我配不上你……相信我,我不是你要的那種女人,我只會讓你蒙羞……

  但是她沒說為什麼,現在他總算瞭解是什麼事讓她難以啟齒了。

  她那對大眼睛之後,還隱藏著多少秘密?

  他的心像擱著一對鐵拳頭,從他這個角度瞧去,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她全身顫抖,似乎隨時會崩潰。

  一切都是真的,他覺得內心有部分逐漸死去。所以她才會想盡辦法,務必讓他上她的床,不過她要的不是他,她想要的只是他的孩子。

  真是諷刺,他原本想用孩子把她綁在身邊,沒想到她最想要的就是他的小孩,好為她的丈夫傳宗接代。但,為什麼呢?

  難道齊佑軍不能人道,所以才找上他?又為什麼是他呢?

  「我就是一直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才如此心煩意亂。」葉力的聲音再次響超,隨即降低音量,「喂,你說二爺會不會被他……害了?」

  「他敢!別忘了,爺有我們當靠山,他不敢動他的。」范登惡狠狠的說。

  「希望他還顧忌我們,否則我們的處境就危險了。」葉力憂心不已。

  「別說這些心煩的事了,我們快回去吧!聽說豐亟近日移師到旅順驛,為了搜尋樊剛的下落,不斷出動金州水師往來長山列島附近。我怕弟兄們一個應付不好,洩漏了我們的秘密,那就大事不妙了。」范登催促道,加快腳步。

  兩個人的聲音,漸漸消失在遠方。

  樊剛專注的傾聽,然後閃出藏身處,往那兩個人離開的方向疾奔過去。范登最後說的一段話讓他起了疑心,他們為什麼害怕朝廷水師的盤問?

  「樊剛……」鐵穆兒輕聲呼喚,雙手抖得厲害,聲音既虛弱又疲憊。

  停下腳步,樊剛緩緩的轉頭,看向鐵穆兒。她的俏臉慘白,一繒髮絲垂落在臉旁,眼眸充斥著痛苦、恐懼和難以言喻的哀戚。

  他緊握拳頭,阻止自己走向她。

  「你回山洞等我,我要跟蹤他們。」

  他恨透了她顫抖的樣子,因為仍見不得她受苦而詛咒自己。

  「有什麼話,等我回去再說。」

  他硬生生的轉移視線,無法再看她的臉,如此美,如此……卑賤。

  當他離開時,清楚的聽見她逸出無助的嗚咽聲。他不想感覺心裡絞痛,但就是會,壓抑的痛苦表現在他緊繃的身軀上。

  老天!此時他知道讓他淹死在海裡反倒是做了好事。

  ***

  樊剛穿過茂密的森林,仔細聆聽那兩人的腳步聲,悄悄的跟隨在後。

  他們越過潺潺小溪,走過巖徑,來到一處小山谷。

  他遠遠的看見他們撥開厚如簾幕的樹籐,然後就不見了。他慢慢的走上前,兩手撥開一看。原來那是個洞穴,入口窄小,不知道通往哪裡。

  洞穴非常陰暗,他一走進去,立刻退了出來,警覺的聽到蝙蝠拍翅的聲音。

  「老天!剛才真是好險。」

  如果他摸黑亂闖亂撞,驚嚇到一群蝙蝠,不立即暴露行蹤才怪,那時可就糟糕透頂。

  他再次進入洞穴時已有所準備,除了照明的火熠子,更懂得緩步慢走,以免驚動到那些蝙蝠。

  他越走越深入,看見洞壁長滿石柱、石花,有些從洞頂垂下,有的立於洞床或托於洞壁,類型千姿百態,變化多端。

  走了一段距離後,洞穴變寬廣了,並分出無數的水路,伸展到黑暗中。在洞穴深處有—潭水池,幽幽深深的,水面閃著神秘的光影。

  樊剛著迷一般,被吸引住了。

  水池看起來似乎深不見底,四周卻色彩繽紛,被以白色為主,伴有淺黃、棕黃、紅棕和碧綠等多種顏色的石頭所環繞。水面捕捉了週遭岩石的亮光,像極了晶瑩閃亮的寶石。

  如果能夠只有他和鐵穆兒兩人生活在這裡,不必擔心外界的侵擾,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在此嬉戲,那該有多麼愜意美好……

  不,那一點都不美好。他立即撇開那個想法,並痛恨自己仍拋不開她。

  「但是,老天啊!她為何這麼做?」她為什麼把他拖進她有如泥沼的生活,用她那黑暗混亂的世界,粉碎他平和寧靜的天地?

  想到自己在她心目中只不過是她的種馬,他就難忍悲傷和憤怒。

  「該死的她!」

  他的嘴唇因為痛恨而扭曲,結果她和齊佑軍也不過是一丘之貉,都是陰暗的靈魂,早已喪失了僅存的善良。

  可惡的騙子!陰險狡詐的小人!自私的欲達目的,不擇手段,只要能遂行所欲,兩個人都是鐵石心腸,毫不在乎自己的所作所為如何冷血傷人。

  他暗自祈禱自己能毫無感覺,然而憤怒、疑惑、噁心、絕望依然在他心中交戰,令他痛苦得抿緊嘴唇,用力到嘴唇發白。

  不,他不會讓她傷害他,絕不讓那對邪惡夫妻把他擊倒。

  他必須打起精神,把自己從艱難的困境中解救出去。他必須保持警戒,凝聚力量、機智,才能冷靜的對付那些可疑分子。

  他緊抓住內在的意志,翟項英稱之為鋼鐵的意志,一種近乎超人的自信,相信自己會成功。

  當樊剛走出洞穴時,已壓制下狂濤巨浪般波動的情緒。

  不過眼前的景象真是教他大吃一驚,月牙形的大海灣停滿了大小船隻,而他剛走出來的地方,是海邊一個大巖穴,自海上就可以看到的巨岩懸崖。

  靠近洞口的地方,有條雜草叢生的蜿蜒小徑通往海灣處的碼頭,另一邊則往沙灘而去。十幾名哨兵或站或蹲,分散在各個點上。

  他小心翼翼的接近,不敢掉以輕心。自從聽到范登那番話之後,他就懷疑他們是海盜,否則有什麼理由害怕水師弟兄的盤問?

  稍後,他趴在一塊大石頭上,利用佈滿草籐的樹梢遮住身影,觀察下面的舉動。

  他掃視著附近的區域,寶藍色的海灣裡一共有十艘三桅巨舶,小劃艇在船隻和碼頭之間來來回回的運送貨物。

  樊剛暗自估計了一下,此處至少有兩百多人。這個地方看似平凡的小漁村,但是從高處往下觀察,更像是海盜的窩。最大的破綻,是幾個重要地方都布下哨兵。

  此處的建築物也很可疑,有幾棟隱藏在林間的房子蓋得特別大,像是儲存東西的大倉庫。哪一種漁村有如此結構和規模的建築物?

  他把觀察所得牢記在心裡,而且十分擔憂這件事。他在無意中發現海盜窩了嗎?

  突然,有個女人大叫,那聲音尖高而慌張。

  他從岩石的平頂往下看,發現有個女人在奔跑,追她的是個上身赤裸的男人,胸前有一道像是刀疤的痕跡。

  那人抓住女人的髮梢,用力一拽,將她拉倒在地上,再拖著她進入旁邊的草叢。她舉起雙手推開那男人,卻於事無補。他躺在她身上,掀起她的裙擺,並摸索自己的褲子。

  樊剛的表情嚴肅而冷酷,看著那露在眼前蒼白而瘦的臀部,它在女人赤裸的雙腿間定位後,開始前後移動。不用說,他在強暴那個女人。只有海盜才敢在光天化日下做出如此天理不容的事,這些天殺的混蛋,真是該死!

  咦?不對,葉力、范登,甚至是賴晉皓,這些人全是齊佑軍的手下,難道他是……海盜頭子?

  樊剛倏地感覺一股涼意,從頭冷到腳。

  「葉力,你瞧,女人就只有這個用途。你整天想著鐵穆兒,實在是犯不著。我是過來人,火頭來時,隨便找個女人,完事後乾淨俐落,快活又逍遙。」

  這傳來的話語令樊剛悚然心驚,轉頭望向岩塊旁通向沙灘的一條佈滿荊棘的小徑。聲音很近,不過還在五十公尺以外。

  幸好他害怕被發現,不敢弄出任何聲音,否則只怕在劫難逃,成了這批海盜的祭品。但是他再不走,災難真的就要臨頭了。

  「你懂個什麼屁!雖然我只見過她兩、三次,說的話加起來都不夠五句,但是她已經成了我的一個夢想。對我來說,她高貴的氣質和美麗,就像是天上的明月,我永遠都不可能把她摘下來。再說,只要想到她是官家千金之軀,身份尊貴無比,如果能在她的肉體上任意胡為,我就算減壽十年也甘願。」葉力邊說邊喘著氣,因為從沙灘向上這條路十分陡峭。

  范登比較粗壯且高大,喘得不那麼厲害,但是跟葉力一樣,都有著凶狠的相貌。

  樊剛慶幸葉力體力差,讓他有時間悄悄的從巖邊滑開。在他們停下來說話時,他已神不知,鬼不覺的退回到洞穴口。

  「我想二爺一定也跟你一樣的想法。」范登歎口氣,「葉力,我們兩人是二爺的得力助手,我必須再提醒你,少動她的歪腦筋,她是二爺最心愛的女人,誰也別想從他手中搶走她,這也是他要殺齊佑軍和樊剛的最大原因。」

  「我當然知道,該死!」葉力恨恨的說。

  這是樊剛走進洞穴,急於返回入口處之際,最後聽到的一段話。

  一路上,他將得到的訊息整理了一遍。他敢確定,賴晉皓想毒死齊佑軍和殺他的計畫,不只是被發現,還因此賠上了性命。齊佑軍說他陪鐵穆兒上京,只是暫時安島上海盜們的心。

  這也是鐵穆兒突然出現在那艘船上的原因。齊佑軍因為曉得賴晉皓的陰謀,知道自己有生命危險,於是將她安排在他身邊,以牽制賴晉皓的人馬。但他絕對沒想到,要他命的不是海盜,而是海上風暴。

  直到現在,他終於瞭解張璜為什麼要說那句話了。

  一切都怪我太相信人了……

  因為賴晉皓給了他錯誤的訊息,把他們送上通往死亡的道路。難怪他欲言又止,一副有苦說不出的樣子。

  現在他只有一個問題,鐵穆兒知道他們真正的身份嗎?

  「老天爺,求求禰,別讓我害怕的事成真。」他不安的祈禱著。

  ***

  鐵穆兒全身酸痛,感覺疲累。

  自從樊剛跟蹤那兩人回來之後,他們頂著午後的烈陽,從山洞回到小屋時已近午夜。

  她不明白,樊剛為什麼不露面?那他就可以跟葉力他們離開這裡,再也不用面對她,她也不想費神去理會聽到的恩恩怨怨。無論賴晉皓的出發點是不是為了她著想,他都沒有權利讓無辜的樊剛去送死。

  一路上,她只憂慮一件事,樊剛緊皺起眉頭,都不跟她說話。她知道他對她的所作所為一定感到非常氣惱、鄙夷,而且她打從一開始就對他說謊,像他這樣的男人,永遠不會瞭解這種欺騙。

  她想向他解釋,然而實在太過疲憊了,完全提不起精神,一回到小屋,立刻倒向床鋪,墜入夢鄉。

  第二天早上,當她醒來時,仍處於混沌狀態,直到樊剛的面容浮現腦海。

  昨晚她在進房之前,曾經偷偷瞅了他一眼,這一眼將會永遠烙印在她心中。  

  金黃邑的燭光,照映出她一手造成的毀滅。他那雙清澈的黑眸一片死寂,曾在裡面閃爍的柔情,已被她扼殺了。

  「噢,天啊!我到底把他傷得多重?」

  那天晚上在水池邊,在他的懷裡,他付出了一切,而她的欺騙只會讓他敞開的心胸剩下一個難以彌補的大洞。

  她淚眼模糊,喉頭梗住。無論如何,她都欠他一個道歉和解釋。

  鐵穆兒連忙下床,簡單的梳洗過後,直接走出房間,想找他說話。

  可是他像是打定主意不想理會她,無論她如何找機會接近他,他都擺出一副很忙的樣子,不肯聽她說話。也不能說他在裝忙,因為他看起來是真的在思索事情。

  直到晌午,她從森林摘野果回來,才鼓起勇氣走出去找他。

  她發現他站在遠處的大樹下,兩手叉腰,仰頭看著熱而蒼茫的天空,那頭黑髮整齊的束在頸後,陽光照著他完美的側影,表情卻是深不可測。

  想起昨晚在他眼中看見的毀滅,她發覺自己的心因為恐懼而緊縮。

  聽見她走近,樊剛放下手,側頭看她。他盯著她的眸子,似乎看透她的心的深邃眼眸散發出冷冽的光芒。

  鐵穆兒深吸一口氣,毅然走到他身邊,嗓音沙啞的開口,「樊剛,我……有話要跟你說。對不起,我不該隱瞞真正的身份,沒告訴你。我多麼希望你永遠不曉得我是誰,因為我知道這會給你帶來痛苦。我也知道一旦開始欺騙,就是編織成糾纏不清的網,但是除了我的身份之外,我說的都是真的。你……感到很震驚,對嗎?」

  一陣寂靜不自然的瀰漫著。

  她不安的打量著他,一口氣懸在胸口。

  經過難熬的沉默後,他終於肯開口說話,「是。」

  雖然過了一天一夜,樊剛仍然感覺被她重重的擊中小腹,這件事實在是教人沮喪和生氣。

  他顯得困惑的轉身,「因為你明明是個……」

  「那很奇怪,是嗎?」鐵穆兒知道他話裡的意思,他指她還是個處子。「這件事說出來沒有人會相信,可是它的確是事實。」

  他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注視著她,胸口劇烈的起伏,下顎的肌肉抽動,嗓音粗啞的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一臉淒楚,胸口像是被鐵鉗夾住。「這件事要從四年前說起。當年我爹帶著我和小弟從京師返回天津後,一直住在城外的山林裡,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直到三年多前,賴晉皓打獵經過,我們的生活才有了改變。有一天,他帶他的朋友來拜訪我們,那個人就是齊佑軍。之後,他不時上門和我爹下棋聊天,談論經綸濟世之道。半年之內,他贏得了我爹的信任,然後我們就成親了。」

  說起這些往事,她難掩哀傷,回憶在心頭狂湧。

  那些回憶是她絕不會和任何人分享的,尤其是這位讓她心儀的男子,可是事情發展到此,她不能讓他就這樣受人愚弄,而不知道原因。

  「新婚之夜應該是女人最重要的日子,我和他卻……對坐著到天亮。」她的聲音隱含著痛苦,話幾乎是從齒縫擠出來,「有好長一段時間,我一直怪罪自己無法吸引丈夫。直到有一天,我無意中發現一樁秘密,才知道他愛的不是我,而是……」

  「而是男人。」樊剛幫她接續下去。

  鐵穆兒驚訝的看著他,「你早就知道了?」

  「不,我只是從一些跡象得到這個結論。」他的眼神沉穩,對這個答案一點也不感到意外。「我說過,沒有男人會不要你,除非那人根本就不愛女人。再加上他的言行舉止隱隱透露出一絲女人味,讓我看出了一些端倪。」

  「是,他愛的是男人。」她苦澀的說,而且越是粗壯豪邁的男人他越愛。「只要他和情人單獨在一起,他視自己為女人。」

  樊剛抿起嘴唇,突然想到薛邦那個粗鄙不文、肌肉發達的大塊頭,他可能就是她口中所謂的情人。

  「他的愛人是薛邦?」

  她看了他一眼,輕輕點了下頭。

  他猜的果然沒錯,難怪那兩人的互動如此親暱,不時搞曖昧,然後他想到昨天那些海盜說的話,回憶泉湧而出。

  「那兩個人說齊佑軍逼你……服侍我,是為了傳宗接代,那是什麼意思?」他想知道自己險些被人害死的最重要關鍵。

  無論齊佑軍如何愛男人,以致對女人無能,也沒有理由逼自己的妻子和其他男人要好,只為了傳宗接代。他不是個喜歡探人隱私的人,但是這一刻非常想知道是什麼使得她變得蒼白、退縮,並睜大像受傷小鹿的眼睛。

  他看她始終緊閉著嘴,以為她不會說了。

  過了好一會兒,鐵穆兒顫抖著聲音開口,「我爹在世時,他對我真的很好,雖然我們沒有夫妻之實,但是他非常尊重我,所以我也沒什麼好抱怨的。直到一年前我爹病重過世,他的性情才慢慢改變。追溯起來,應該是柴大人提議送一名侍妾給他,好幫他傳宗接代開始。柴大人或許只是一時興起,卻不知道我的命運因為他的一席話而天翻地覆,整個扭轉改變。齊佑軍也警覺到事情麻煩,畢竟我沒有孩子是事實,如果他一直拒絕納妾,他害怕過些日子會有閒言閒語出現,於是他想出了這個掩飾計畫……」

  直到此刻,樊剛才終於明白事情的原委。狂怒在他心中翻騰,那個可惡的男人,居然把自己的過錯讓一個可憐無辜的女人去承擔。

  他掃視她的臉,頓時覺得萬箭穿心般痛苦。那對蠱惑人心的美眸深處刻蝕著悲傷,而她美麗的五官一片空白,彷彿受詛咒的靈魂逐漸往地獄墜落。

  她繼續以緊繃的聲音敘說這半年多來齊佑軍對她一直存著的可怕邪念,似乎同時也在洗滌某處髒污化膿的舊傷口,那些鬱積已久的苦澀與悲傷藉此得以發洩。

  「剛聽到他的計畫,我以為他是心急了,才會想出這個邪惡的辦法。而且他一向寵我、縱容我,從來不曾打我,或是對我提高音量,我以為只要一再的拒絕,假以時日,他就會忘記。然而我錯了,他開始用言語恐嚇,那比任何暴力還要可怕,我幾乎每天生活在恐懼中,憂慮他的威脅會不會成真。可是我還是堅決反對到底,因為這一切違背道德及我的榮譽,再加上所有你可以設想到的、碰到這種邪惡的事情時的反對理由。我們就這樣僵持了半年多,直到他接到你的來信。當他知道你要來跟他談一筆生意,他開始積極的執行這個計畫,而這一次他拿小弟的性命威脅我……」最後一句話,伴隨著一聲啜泣。

  樊剛全身發抖,古銅色的臉龐漲成憤怒的郁紅,咬牙切齒的說:「可惡!這太教人無法忍受了,一個男人怎麼能這樣對待他的妻子?假如我早知道,一定一劍宰了他。」他的氣息粗重,隨即困惑的皺起眉頭,「為什麼他聽到我要來,又開始騷擾你?」

  鐵穆兒別開臉,無法承受他清明的目光,忍不住羞恥的感覺。

  「因為他認為你是個……絕佳的男性模範。」她臉頰泛紅,並愧疚的垂下睫毛,「我很抱歉,因為我把你牽扯進來,這都是我的錯。」

  沒錯,都是她的錯,都是她害他被困在這個陷阱裡。

  她不但害他觸犯了他的榮譽,還將他捲入一樁造成他被困住並威脅到他的生命的怪異事件中,他一定更加惱怒她。

  「噢,原來他那麼看得起我。」樊剛極盡嘲諷的說,「不過他對我的評價似乎太高了,如果我真是完人,就應該抗拒誘惑,堅持到底,不該再輕易的和你發生親密關係。」他聽出自己話裡的苦澀和憤怒,但是無意放柔語氣。

  鐵穆兒不禁感到畏縮,他充滿譏誚的言語,更加深她的罪惡感。

  「我真的很抱歉……」她哽咽,感覺淚水刺痛了眼睛。「對於所發生的一切。」

  他瞅了她一眼,眼中的責難消失了。那張蒼白的臉上彷彿有著千百種夢魘,陰魂不散,而醜陋的真相只是更新的—筆。

  他心如刀割,卻無情的壓制痛苦。無論如何,她總是做了不該做的事,而有些事並不是說句抱歉便可以當作沒發生。就像他無法忘記自己玷污了一樁婚姻,儘管他是被迫的,但是那改變不了事實。

  「我也很遺憾。」結束了,很快就會結束,他只要再問一件事,就能夠擺脫這一切。「告訴我,當你看清楚齊佑軍的真面目時,對他刻意偽裝出好男人的形象不覺得好奇,想知道原因嗎?」

  她苦澀的笑了,「這個問題,他已經回答過我了。」

  「噢,他怎麼說?」

  她露出痛苦、哀傷的表情,「他的一切作為,主要是想博取我爹的歡心,因為他看上他的名望。他說他老人家剛直清廉的形象,不只對他的生意是一大助益,更提升了他在天津府的地位。」

  樊剛咬牙切齒,心中不斷的詛咒,讓齊佑軍下地獄!他當然知道他的用意,無非是想藉由鐵術的名聲,好掩飾他見不得人的勾當。

  那個王八蛋的心計實在太厲害了,不過他也鬆了口氣,至少她的話解開了他心頭的疑慮,看來她對齊佑軍的另一個身份是真的不知情。

  「我明白了。」他打量她半晌,微微皺起眉頭,「我還想知道一件事,賴晉皓為了你不惜殺人,你跟他之間……」

  「你認為我跟他有曖昧關係?」她大吃一驚,「不,雖然他非常照顧我,但我們只是朋友關係,而且我無法認同他對你做出的卑鄙行為。」

  樊剛相信她說的話,沉默了一會兒,「我很遺憾發生在你身上的事。」他頓了下,「今天……我會搬出去,並保證那種事絕不會再發生。」

  鐵穆兒淚光盈盈,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線範圍,逸出一聲嗚咽。

  她確信他是遺憾遇見了她,遺憾她走入他的生命。她早就知道結果會是這樣,只是沒有料到心臟會像是被扯成兩半,像是有人用熱鐵鉗絞她的腦部,再死命的鉗住她的胸口,連呼吸、思考和感覺都是痛苦的。

  伸手搗著唇,她的身軀不可抑遏的劇烈顫抖,熱淚滾落臉頰。

  她並不後悔與夢寐以求的男人分享了兩夜,神奇的兩夜。世上的奇跡絕無僅有,而她想她一生的奇跡都在這短短的十幾天裡出現了。她唯一後悔的是,在他眼裡留下的痛苦。

  「噢,老天爺,求求禰讓他痊癒。」鐵穆兒滿臉淚水的祈禱著。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3-6-13 20:02:21

第八章

  齊佑軍坐在梳妝台前,閉著眼睛,享受薛邦像個體貼的丈夫,細心溫柔的為他梳理頭髮,不時逸出舒服的呻吟。

  薛邦發現他的好心情,皺起一對濃眉,「爺,據探子來報,翟記的大當家已經飛奔到京師,處理樊剛失蹤的事情。而且因為我們的疏失,翟項英決定和老搭檔趙志琛合作。為何你好像不在乎,沒有半點失望的神情?」

  齊佑軍張開眼睛,從鏡中看著自己的愛人,露出詭異的笑容,「他不找我們合作,我反而要感謝他,怎麼會愁眉苦臉呢?」

  薛邦懷疑的瞇起眼睛,「爺,你是不是有什麼計畫?」

  齊佑軍點頭,「沒錯,我打算劫船,這會是我最後一次搶劫。」

  「什麼?」薛邦粗獷的臉上露出猶豫的神情,「爺,樊剛出事之後,我們和水師衙門的官員往來密切,一個不小心露出馬腳,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是不是再考慮一下比較好?」

  「不,我這麼做有其他用意。」齊佑軍搖頭。

  薛邦知道自己是個粗人,比不上齊佑軍聰明,他之所以成為海盜首領,除了高超的劍術、深諳統御管治之道外,最重要的是讀過許多書,頭腦十分靈敏。例如,他現在在想什麼,他就猜不出來。

  「我還是不明白,爺這麼做有何其他用意?」

  齊佑軍安撫的拍了拍他的手,「你放心,不會有事的。我娶鐵術的女兒、經營船運事業、搶自己的船,在天津擺出大善人的模樣,這些努力可不是白費的。而且我在養病這件事眾所周知,沒有人會懷疑到我們身上。翟記出貨到南洋那天,我們偷偷出海,你帶賴晉皓的人去搶那批貨,我到島上部署,準備除去那些叛徒。這就是我最大的目的,當他們舉行慶功宴時,就是我們下手的時刻。」

  「原來爺是這個用意。」薛邦恍然大悟,因為賴晉皓死亡的消息不可能一直瞞下去,他想在事情爆發之前,先動手除去威脅。

  賴晉皓還活著的時候,他們每個月都要到小島上安撫人心,但是這次沒有他陪在身邊,范登和葉力又頻頻追問他的消息,這時到小島將更難應付那些人。

  齊佑軍為了避開麻煩及轉移焦點,想出劫船的辦法。在這種情形下,無論他們有什麼問題,都只能暫時擱下,把注意力集中在打劫的事上。

  「你打算怎麼做?」

  齊佑軍轉身,一派輕鬆的說:「我會叫人在油燈裡下毒,先迷昏那些叛徒,再動手殺了他們。我們和弟兄們只要事先服下解藥,就會沒事。」

  薛邦終於點頭,「好吧!你向來比我聰明,想事情比我還要周密,既然是你深思熟慮後作的決定,我就不再說什麼了。」

  ***

  鐵穆兒獨自在小屋裡度過了三天兩夜,這段時間樊剛做些什麼,她不知道,也不清楚。他似乎決定不再見她,她難掩失落和傷痛。

  這一天仍和前兩天一樣,他們各過各的日子,互不干擾。在傍晚時分,她發現小屋附近的野果已經一顆不剩,再也不能不深入森林覓食了。

  一個人穿過森林比她想像的困難許多,她得時常停下來拉開荊棘,避免被它所傷,沿途樹枝互相糾纏,受她打擾的小動物吱吱叫的在眼前跳來躍去,不知名的鳥兒啾啾的飛向空中,只有一隻灰色大蜘蛛無視她的存在,繼續忙碌的在兩樹之間編織錯綜複雜的蜘蛛網。

  一見到它,鐵穆兒害怕的閃開,並試著不要想像還有什麼東西會出現。她最怕蛇,幸好只碰上一條小青蛇,而且它一溜煙的爬走了。

  最後,她來到一條小溪旁。前幾天經過這裡,她就注意到了,小溪兩旁一棵棵大樹上結滿令人垂涎欲滴的紅色果實。

  不過要摘那些野果,她必須更靠近小溪。她走到大樹底下時,忍不住伸長脖子往前一看。下面是個陡坡,一個不小心跌下去,難免要受皮肉傷。

  她小心翼翼的攀住斜坡上突出來的樹枝,並拚命伸長手,只想快點把紅色果實摘下來,但是腳下的碎石仍讓她觸目驚心,雙腿發軟。

  當她終於摘到一顆果實時,隱約聽到身邊有模糊的聲音傳來,抬起頭,驚駭的看見她攀住的樹枝突然斷裂。

  她連尖叫的時間都沒有,只是狂亂的揮動手臂,希望能抓住任何東西。所幸奇跡發生,在她重重的跌落小溪前,終於抓到一條自巖縫中擠出來的樹根,減緩了衝力。

  但是她的鞋子絆住外衣的下擺,撕裂了它,而在她直覺的抓住樹根時,不知怎地,樹枝纏住衣領,把襟口也撕破了。

  鐵穆兒坐在溪邊,長髮披散在肩上。她揉了揉手肘,感覺全身無一處不痛,好像有一千隻手剛揍過她,雙腿也顫抖著。

  「看來今晚得餓肚子了。」

  她想哭卻哭不出來,因為餓肚子的事現在看起來似乎不再那麼重要,得想辦法爬上去才行。

  好一會兒,痛楚稍微減弱,她強迫自己站起來。

  「這一點小傷算不了什麼。」

  她告訴自己要堅強,雖然陡坡不好爬,但是比起夜宿在這裡的恐懼,只好硬著頭皮一試了。

  ***

  樊剛正走在返回小屋的路上,一臉憂心忡忡。

  這三天他暫時拋開感情糾葛,再度來到洞穴,想利用時間詳細調查海盜窩,等獲救之後,再交給邊毅颺處理,萬萬沒想到會聽到令人十分震驚的消息和秘密。

  根據海盜們的談話,齊佑軍不僅是海盜頭子,還是狄雲本人——最讓官府頭痛的海盜首領。他還打算劫走翟記那批貨,要他們事先做好準備。

  現在離翟記出貨的時間只剩下十幾天了,他該怎麼辦才好?

  樊剛一心只想著翟記的事,根本沒注意身旁任何異狀或聲響,當他繞過一根大樹幹時,不小心撞倒從小徑走出來的人。

  在那駭人的一刻,他以為是海盜,隨即發現跌在地上的人是鐵穆兒。

  「老天!你怎麼會在這裡?」

  看見她坐直身子,他整個人愣住。

  樊剛知道他的結論下得太快,可是她坐在那裡,露出來的胸脯比遮掩住的還多,而那件被扯破的外衣也顯示不出更好的推論。

  老天!莫非是那些海盜發現了她,並殘忍的強暴了她?另一個被他們強暴的女人的景象清晰的浮現他的腦海,歷歷在目。

  他不禁全身戰慄,深沉的罪惡感肆虐著他的靈魂。都是他的錯,如果他多關心她一些,如果他不離開她,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他曾經咒罵齊佑軍是可惡的大混蛋,結果他也好不到哪裡。還有什麼罪惡比讓無辜女子陷入險境更可鄙的?

  對女人來說,這簡直是比死亡還要悲慘的命運。

  他跪在她的身旁,咬牙切齒的問:「告訴我,是哪個混蛋干的?」

  「什麼?」鐵穆兒眨了眨眼,對他的問題有些不明白。老實說,她和他一樣嚇了一跳,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他。

  樊剛設法控制情緒,但是怒火太旺,根本無法掩飾,而他唯一想做的,就是修理那個做出這一切的男人。

  他用力拉上她的衣襟,聲音粗啞得嚇人,「剛剛誰跟你在一起?告訴我,是哪個男人幹的好事?我絕對饒不了他……」

  「你以為我被人欺負?」她突然瞭解他的意思,難怪他一副駭人的樣子,全身散發出強烈的憤怒。「不,你誤會了。」

  「我誤會了?」他皺起眉頭,眼神在她的身上游移,手指著她的衣服,「那你說說看,這是怎麼一回事?」

  鐵穆兒的臉龐一陣潮紅,緊抓住外衣襟口,「這……是因為我不小心從斜坡上掉落溪谷。」

  坦白說,也難怪他誤會。她的頭髮披散在肩上,上面還黏著樹葉,臉上沾到了泥土,外衣的下擺和襟口撕破了……不論是誰見到,都會往那個方向想。

  「掉落溪谷?」樊剛一想到那個畫面,一顆心忍不住收縮,怒氣緊跟著而來,忍不住大吼,「你一個人跑到那裡去幹什麼?」

  她畏縮了一下,「我去……摘野果。」

  不想再讓他生氣,她只好跟他解釋剛才發生的事。

  她餓了,小屋附近已經沒有野果,但是烹煮螃蟹或魚超出她的能力範圍。首先,她得設法抓到它們,雖然她飢腸轆轆,也不禁為那個想法搖頭歎息。不得已,她只好到更遠處的森林找尋食物。

  想到那天經過的小溪,兩旁有不少樹,樹上結滿了成熟的果實,她只得冒險想辦法摘下它們。結果一不小心,她從斜坡上滑落溪谷。

  樊剛愣了好一會兒。老天,他是如何的殘忍?

  想到這三天他對她的冷漠,甚至是不聞不問,害得她必須冒險覓食,憤怒與自厭在他的心裡快速蔓延。

  他的行為就像第一次戀愛的青澀少年,無法忍受自己迷戀的對象有任何污點。其實她把身體當成求生的工具,有什麼錯呢?她只是在他與責任之間做選擇,難道將她送進更苦、更羞辱的地獄,他會更好受?

  她和他一樣,都是被齊佑軍利用來達成他的目的,以掩護他的秘密的犧牲者。她會永遠背負著這個傷痕,永遠被罪惡感折磨,這樣的懲罰已經足夠了。

  她對他獻身的那天晚上,她求他諒解,他卻拒絕了,還殘忍的羞辱了她。

  喪盡天良的人!想到她那時心碎的表情,他暗暗譴責自己。

  其實他早就看出來她已經被罪惡感生吞活剝了,卻還是冷血的傷害她。他自稱從不摧殘女人,行為卻比野蠻人更惡劣!

  「該死!」他忍不住咒罵出聲。

  「樊剛,你……在生我的氣,是嗎?」鐵穆兒一臉恐慌,潸然淚下,他充滿憤怒的詛咒幾乎讓她的心都碎了。「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一定厭惡至極,不但被迫和自己討厭的女人在一起,還得面對她不時惹出來的麻煩……」

  「不要說了。」樊剛伸手一扯,她跌入他的懷中,堅硬的手臂圈住她,讓她靠著他同樣堅硬的身軀。「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這麼想。而且有關你的一切事情,沒有一樣是教我厭惡的。問題出在齊佑軍身上,他的所作所為簡直是禽獸行徑,背叛了婚姻中所有真及善的一面,而那與你無關。」

  這一刻,他真希望能忘了她和另一個人的婚姻,忘了那個將他們湊合在一起的奇怪理由,帶她到任何地方,保護她、愛惜她,不讓她再受傷害。

  鐵穆兒吁出一口氣,他能看穿她恐懼他的輕蔑,帶給她胸口一種奇異的感覺,既溫暖又窩心,然而她也有憂慮,憂慮他仍不肯原諒她。

  她仰起頭看著他,滿懷悲傷的說:「謝謝你,我知道你對齊佑軍把你當作……」浮現她腦中的兩個字令她整張臉紅透了,然而實在無法找出夠淑女的字彙來表達她的意思。「我瞭解你,絕不會喜歡在這種私密的問題上屈眼於另一個人。你被他這樣子利用,自然感到十分憤怒。」

  「在我明白我被選中是因為出色的能力時,是的,坦白說,現在也還是。但我對齊佑軍也開始有了個人的動機,不能抱怨別人也有他們的動機,即使那是卑鄙齷齪的。」樊剛緊抿著唇,冰冷的眼眸隱含著憎惡。

  不過他敢保證,他們的結局將會完全不一樣。

  他低下頭凝視她,眼神愛撫著她的臉。半晌,他用大拇指溫柔的撫摸她被淚水浸濕的臉頰,感覺柔情取代了體內的怒火。

  伸手將她不聽話的頭髮往後撥攏,拿下她頭髮上的樹葉和小樹枝,他注意到在她凝脂的肌膚上有一處小刮傷,她的手也有多處傷口。

  樊剛握著她的雙手,感覺血液在體內奔騰。如果她受了重傷,或是喪命,怎麼辦?想到這裡,他心如刀割,必須咬牙抵抗壓迫他的恐懼。

  「太陽快下山了,我們回去吧!」他擠出聲音,語氣中充滿強烈的保護欲,然後蹲在她的身前,「來,我背你。」

  他似乎原諒她了……鐵穆兒心頭一輕,眼眶微微發熱,感激的倚向他的背部,兩隻手臂勾住他的脖子,接受他的力量。

  他伸手住後,將她的雙腿困在他強而有力的臂彎中。「你休息一會兒,天黑之前,我們就可以回到小屋。」

  「謝謝你。」她累得要命,聽話的將頭靠貼著他的厚背,真的沒想到他肯原諒她的欺騙。「沒有任何男人像你一樣的仁慈、溫柔……」

  樊剛側轉頭,瞄了她一眼,過了一會兒才回答,「那是我的幸運,因為你只有姓齊的可以和我比較。」他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

  經過這件事情,他再次肯定自己無法放開她的事實。

  在回小屋的路上,他努力的想著,他們該如何從這一團混亂中解脫?

  ***

  樊剛走得很快,太陽下山後不久,他們就回到小屋。

  這一路上,對他而言,簡直在折磨人。他那美麗的包袱緊貼著他,柔軟的雙峰挨擦著他的背,他必須使出最大的控制力,才能制止自己的反應。

  抵達小屋時,他立刻衝進房間,大步走向床,只想趕快放下她。

  「不,不要。」鐵穆兒在他的背上移動,想要下來。「我身上很髒。」

  「真是的,床可以清洗。」他嗓音粗啞的說。

  她剛才的一番騷動,引發他體內熟悉的融化,他很快的吸了口氣,試著穩住自己,然後輕輕的把她放在床沿。

  「要不要洗澡?我去幫你準備水。」

  鐵穆兒點了下頭,在他離開後,突然有點失落,懷念他身體的溫暖。

  她半臥在床沿休息,好一會兒,聽見他陸續把浴桶和水拿進來。

  「你還好吧?」他蹲在地上,輕撫她的臉頰。

  緩緩睜開眼睛,她盯著他的手,告訴自己他的指尖不會燒傷她的肌膚,但是她的確覺得全身發燙。

  「還好……」她回答,勉強露出虛弱的笑容。

  樊剛溫柔的扶她起來,手臂環著她的肩膀,關切的眼神移向浴桶,擔憂的開口,「你真的沒受傷,做得來?」

  「我想可以……」她望向他,他溫暖的氣息拂過她的頸子,讓她微微顫抖,而他擁著她的方式,令她的心隱隱抽痛。

  他挪開身子,梭巡她的臉龐,眼眸轉為深黯,努力壓抑內心的渴望,低沉的說:「好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從他告訴她,絕不會再碰她之後,已經過了三天。三天來,不斷上升的飢渴更形加劇,在他的腹間啃噬、嚙咬。大部分的時候他還能不去管它,但是一看到她就困難了,尤其是在她幾近半裸的狀態下。

  只有一個念頭阻止他碰她,那就是她有夫之婦的身份。

  她微微點頭,「我不會有事的。」

  他再看她一眼,才走出房間。

  鐵穆兒的眼中顯露痛苦,多希望他能夠留下來,但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脫下殘破的外衣,緩緩坐入浴桶中,花了一些時間洗淨頭髮和身子,覺得好疲累。

  她躺在撫弄著她的水中,倚著浴桶,閉上眼睛。水像愛人的雙手,撫著她的雙腿之間、膝蓋和雙峰,輕觸、按摩及愛撫……

  她必須羞恥的承認,從那天晚上之後,她的心中一直醞釀著一種不平靜。

  她永遠不會忘記他昂然走進水池、走向她的模樣,也永遠不會忘記之後發生的事。她再也不是以前的她了,也不想要回到以前。

  不久之前,她絕不會想到這種事,那晚改變了一切,她不只是習得了許多愛的技巧,也學到了關於自己的許多事。

  她知道剛才某一刻她粉碎了他絕對的自制力,即使只是一小部分。當他望向她時,眼底也燃燒著和她相同的熾熱,然而他還是選擇離開。

  樊剛遇見她的景象,又閃現她的腦海。他是真的關心她,但尚不足以成全他給她一個孩子,不管她如何想要。

  她的身軀又在發抖了,多麼希望他進來,抱著她,讓她靠在他的胸前,就像在森林時那樣。她吸了吸鼻子,突然有股想哭的衝動。

  「我沒有為意外而哭泣,現在為什麼要哭呢?」

  雙臂抱胸,她整個人深入浴桶中。她知道有部分的寒冷是因為少了他的體溫,但是絕大部分來自於內心的孤絕。

  她曾經納悶,那天晚上在他同意她的提議背後,是否不只是因為慾望及對她的關心?

  不過就算他曾經對她產生感情,現在也不可能存在了。

  「那並不能怪他,我也沒有權利要求更多。」

  可是,她還是感到悲傷。

  最後她安慰自己,就算他喜歡她,她也無法回應他的感情。她不能給予他更多,但……她真的無法回應他嗎?

  難道他的碰觸在她的血脈中喚起的風暴,不是愛?他在她靈魂最秘密處喚起的渴望,不可能是愛?她看著他、碰觸他時的內心喜悅,除了愛,還有其他解釋?對一名男人的莫名渴望,難道不是愛的一種形式?

  她真希望自己能夠知道。

  其實……她是知道的,所以才會傷心難過。

  如果不是愛,那她如何解釋她渴望他用柔情的雙眼注視她,用他低沉迷人的聲音愛撫她呢?她渴望他男性的氣味與她甜蜜的氣息相融合,並撫摸她。她從未歡迎別人的碰觸,除非是他的。

  她終於看清楚早就應該明白的事實,她愛他,在快要淹死的那一刻,她只想看到他的面孔、牢牢的記住他時就知道了,只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

  「可是他不會愛我了,永遠也不會,而且不久之後,我再也見不到他。」

  一旦他離開後,她的心必定從此再無波瀾。

  她抽抽噎噎,灼燙的淚水流出了眼眶。她就像個被遺棄的孩子,趴在浴桶邊緣,不住的抽搐,彷彿要把這一生的淚水流盡。

  「鐵穆兒?」

  不知什麼時候,樊剛走進房間。

  他蹲在浴桶邊,臉上浮現關切和恐懼。

  她抬起頭,看著他。

  他眼中流露出釋然,「我出聲喊你,你沒回答,我以為你暈過去了。」

  「不……我沒事。」她的聲音低啞,一直望著他。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她對他的需要已不只是需要而已,那是更深、更廣,夾雜著愛、失落、絕望、憤怒與恐懼。

  那份需要傷痛人心,而且只有他能夠為她止痛療傷。永遠,一個可以珍愛的人。至少要有一個孩子來取代他,即使只是部分的。

  她要得到他的孩子,不論是用手段,或是用她的愛。

  「你怎麼了?」他伸出手指,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發生了什麼事?」

  「樊剛……」她顫巍巍的吸口氣,伸手輕觸他的胸膛,那堅硬的肌肉突然變得緊繃,並回應似的抽動。「我……很想要有你的孩子,如果你拒絕了,我知道我再也沒有機會擁有了。」

  奇異的,樊剛覺得天旋地轉,她石破天驚的話奪走了他言語的能力,只能瞇起眼睛,怔怔的看著她,隱藏強烈的喜悅。

  可是片刻之後,他驚覺她突如其來的慾望要的並不是他,而是孩子。這意味著什麼?他的喜悅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孤絕。

  「我知道,你並不想再碰我。」鐵穆兒苦澀的說,瞭解那對他是一種侮辱。「但……那天早上你曾提到孩子,表示你一度很想要,不是嗎?」

  說到這個,就讓樊剛生氣。「那時候我是出於自由意志,為了我自己選擇的理由。現在我知道齊佑軍的目的,拒絕被視作沒有意志或主見的種馬,並不是不想再碰你。我為這感到深切的遺憾,但不為我的拒絕。」

  她驚訝於他的坦白,知道他還是想要她,血脈中流過甜蜜的歡暢。或許她的心願還是有可能實現,只要她能擊倒他堅強的防衛和意志。

  「如果你不是……不是不情願,撇開齊佑軍的因素,還有……」她露出羞怯的表情,「還有什麼顧忌阻止了你嗎?」

  樊剛看著她的困惑,真想大聲告訴她,因為他不想要他的孩子是在沒有任何感情的結合下製造出來的產品。

  他多麼希望她渴望他強烈到其他一切都不在乎,愛他到毫無保留的給予自己。只有在她要的只是他個人,而不是為了那個可惡的命令,或是她心血來潮突然想要一個孩子,他才會毫不考慮的愛她。只是他,而後他會給她想要的一切,而唯一能夠阻止他的是直到她喊夠了。

  「可惡!」其實他更氣得的他自己,他知道有部分的原因出於對他尚未有的孩子的嫉妒……還有比這個更病態的嗎?

  然而想到這一切結束後,他沒有利用價值了,可以被拋開了,她的生命中將再也沒有他可立足之處,只留下她想要的孩子陪著她,他就無法忍受。

  「為什麼現在這麼說?你還是決定要取悅卑鄙的齊佑軍嗎?」為了抗議她對他的無情,他接下來的話如刀砍,刻意加深她的罪惡感。「可是你有沒有為我想過,看著我的孩子在一名殘暴的男人的陰影下長大,是什麼樣的感覺?你難道不知道我會一輩子被一個無法忍受的事所折磨?」

  鐵穆兒明顯的畏縮,然後用力吞嚥,試了兩次才發出聲音,「不,我這麼做取悅的是我自己……而且我會珍愛這個孩子,不會讓他受到傷害。」

  「取悅你自己?」樊剛瞇起眼睛,「為什麼?」

  她瞥了他一眼,連做幾個深呼吸,難過的說:「藉著有個孩子可以愛……你很快就會離開,而且會認識其他的……女孩,其他的愛人。對我就不同了。而如果我想在短短的時間內抓住一生的希望,那又錯了嗎?」

  所以她要的還是孩子,為了舒解寂寞。

  「我現在又該感到愧疚了?」他嘲澀的說,「不,任何事一旦有了開始,再來就不難了。就算沒有我,也還會有其他人、其他時候。」

  鐵穆兒睜大眼睛,「你是說我終究會屈服於齊佑軍的意志,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不,那是永遠不可能發生的。在認識你之後,我終於明白,只有……」她突然變得羞澀,「只有像你一樣的人才可以。」

  樊剛全身一震,托住她的臉龐,強迫她看著他,「你在說什麼?」

  她的臉紅透了,低垂著頭,無法坦然面對他的詢問。

  「你是個極為出色的男人。」她輕柔的說,這是她能坦承的部分。「那些使你成為優秀男人的特質,也使你成為優秀的父親人選,這是我選擇背叛我自己所信仰的一切最重要的原因。」

  樊剛的喜悅再次消逝,她是在為她的孩子挑選父親,而不是要他這個人。

  可惡!為什麼她只要他的孩子,卻對他表現得毫無感情?在他多年的經驗裡,沒有人像她這麼吸引他,沒有人使他陷入情網又如此痛苦不堪。

  他放開她,語氣因為失望而略顯粗暴,「你又怎麼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愛人?你從來沒有過其他男人,不是嗎?」

  「我想是直覺吧!」鐵穆兒毫不猶豫的回答,「我錯了嗎?有可能其他的男人也會給我同樣的感覺,或使我更加放蕩的回應他?」

  樊剛的下顎繃緊,一想到她被壓在某個男人身體下的畫面,他感到一陣作嘔,而且憤怒得想要殺人。「我希望不要。」

  「那麼就是了。」她伸手碰觸他的身體,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如果她想要孩子,就必須積極爭取。

  或許她該換另外一種方式說服他,她回想著那天晚上他對她無止盡的熱情,似乎他對她的飢渴永遠也無法滿足。她可以利用這份肉體的愛當作武器嗎?記起在水池邊他是如何的失去控制,她鼓舞自己。

  她盈滿感情的眸子看著他英挺的臉龐,「樊剛,既然再也不會有可以媲美你的人可能分享……我的床,」談到這個話題,她的臉都燒紅了。「我想在這短短的時間裡發掘所有你熟知的愛的方式,那是錯的嗎?」

  沒錯,她想要更多,始之以徹底明白他愛的方式,終之以孩子。

  「老天!鐵穆兒……」樊剛握住她的手,並用力的吸氣,目光掃過她全身,在她急遽起伏的雙峰停留片刻,再次回到潤濕柔軟的唇瓣。

  他憶起她的滋味,想到那晚他們的結合與她熾熱的潮濕。

  老天!投降的衝動是如此的強烈,像洪水猛獸,然而想到它的代價……

  可惡!看來只有一個方法才能解決這該死的困境。

  樊剛梭巡她的臉龐,希望和恐懼在心中交織。

  這輩子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憂心一個女人要不要他。他和女人之間的關係,一向是成功而不費吹灰之力的,但是對鐵穆兒,他什麼也不能確定。

  他不知道,她對他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

  「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做你要求的一切,」他略微停頓,然後自緊繃的喉嚨擠出一句話,「如果說要考慮的只有我們兩個人。」

  她眨了眨眼,困惑的皺起眉頭,「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要你坦白的回答我一個問題。」

  他很早就想過了,他們之間的問題,訴諸任何言語似乎都沒有用,只有一種方法能夠解決。

  他深吸一口氣,再緩緩的吐出來。「如果我有辦法讓你離開齊佑軍,先前我跟你提過的婚事,你會重新考慮嗎?」

  鐵穆兒終於明白他的話了。「那是不可能的,齊佑軍絕對不會放過我。」她的語氣充滿挫折,蒼白的臉龐難掩一絲怨恨。

  他娶她,就是因為她對他是一大助力,除非他放棄權勢和富貴,否則絕不可能讓她離開。他不惜要她吃媚藥逼使樊剛就範,就是最好的證明。

  「先不要說不可能。」樊剛搖頭,執起她的手,溫柔的在掌心印下一吻。「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終於離開他了,願不願意成為我的妻子?」

  鐵穆兒看著他,感覺強烈的喜悅和沮喪淹沒了她,喜悅的是,儘管發生這麼多事情,他還是想娶她;痛苦的是,他會對她產生感情,而不只是責任嗎?

  她知道他關心她,甚至遠超過他對她的瞭解。而此刻他對她的感覺,是否已超越了同情及一時的吸引力?她真想知道答案。

  她潤了潤唇,「你……不怕人們的流言蜚語?」

  「我說過我不在乎。」樊剛說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遲疑。

  鐵穆兒端詳他的臉龐,他眼中真摯的光芒令她的眼睛灼痛,盈滿熱淚。

  「噢,樊剛……」她伸手撫摸他的臉,不管他對她是什麼樣的感情,她不由自主的被這一切及他的承諾感動了。

  過去這些日子,她一直告訴自己,不論這幾天做了些什麼,最後都必須回到舊日的生活,責任和義務一直是她生命的中心,過去是,以後也會是,她並沒有其他。

  現在他卻為她開啟了另一扇窗,在往後的歲月裡,她可以不用去回想、悔恨、悼念那些失去的心靈親近、苦澀的話語、意志的挑戰、甜美的降服、愛情及可能會有的孩子。

  這是真的嗎?她真的可以擁有那些幸福嗎?

  樊剛堅毅的臉龐掩不住緊張的神色,「你……答應了?」

  鐵穆兒淚光閃動,卻露出出奇甜美的笑容,「我如何拒絕夢寐以求的男人成為我的丈夫?」

  他猛地伸出手,將她的身子拉抵他堅硬的胸膛,嗓音粗啞的說:「沒有收回的餘地了,你知道嗎?」

  喜悅及釋然,自他的內心深處擴散開來。

  對他來說,什麼禮法規矩,都不及她的一句話語。只要她親口答應跟他在一起,她就已經解除了她和齊佑軍的夫妻關係,再也不是他的妻子,因為那根本不是真正的婚姻,而是一場卑鄙的騙局。

  「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都不許收回。」他再次強調。

  她抬起頭看著他,雙眸睜大而迷濛,嘴角漾著微笑,「我不想收回。」

  「很好,你把自己交給了我,你現在是我的人了。」樊剛的眼裡燃燒著黑色火焰,緊緊的擁抱她,再也不能克制自己找尋她的唇瓣。

  鐵穆兒張開雙唇,用相同的渴望迎接他的。這正是她想要的、需要的,可以感覺得出來他對她並不只是慾望而已。

  她的心跳加速,喜悅的低喊出聲,身軀緊偎著他,雙手滑過他結實的上臂,撫摸他的肩膀,並環住他的頸子。

  他將她擁得更緊,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那不重要,她不需要呼吸,在她的體內充滿了如此多的愛情時,一點也不需要。

  他的碰觸是嫻熟的,有力的懷抱蘊含著熾熱的慾望,他身上溫暖的男性氣味入侵她的感官,他的唇嘗起來是激情的,包含無盡的決心。

  他飢渴的索求她的吻,伸出舌頭探索她口中的甜蜜和溫暖,用每一個熱情的碰觸煽起慾望的火焰。

  他的吻變得粗暴而需索愛,但是她不在乎,熱切的歡迎他,沒有任何保留的付出自己,任憑他感覺她的需要和她的愛。

  就說是她放蕩了吧!過去她從未為一名男子寬衣解帶,從未在為他脫下褲子時,一面還得應付他熾熱的吻。

  「穆兒,由此刻開始,你將完全屬於我。」他的聲音絲緞一般柔軟,一次又一次的吻她,用熾熱而纏綿的吻挑逗她,然後抱起她。

  「我喜歡你叫我夷蝶,那只屬於你和我。」她在他的耳邊呢喃。

  「好,以後我就這樣叫你,夷蝶。」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3-6-13 20:02:37

第九章

  將鐵穆兒放到床上,樊剛的兩手支在她的身側,親吻她的額頭、鼻子,舌頭再緩慢的、徹底的探入她的口中,與她的丁香小舌糾纏。

  他一手捧住她的乳峰,搓揉堅挺的蓓蕾,另一手來到她的雙腿之間,輕撫濕潤的核心。

  她低聲呻吟,抵著他移動。

  他目光灼灼的注視她,認為動情的她是全世界最美麗的女人。他在她的身旁躺下,希望品嚐這特別的一刻,緩緩的製造期盼的心理。

  但在他將她擁進懷裡,感覺她柔軟的依偎著他之後,再也無法壓抑激情,幾乎是野蠻的吻遍她身上每一吋肌膚,雙手溫柔的肆虐,並煽高她的熱情,融化在只有她能滿足的強烈飢渴中。

  「老天!你真甜。」

  「喔,樊剛……」她瀕臨爆發邊緣。

  樊剛知道她的慾望由深處被擾動成了渴望,而渴望增強變成了渴求,手指深深的探進她的私密處,並有技巧的移動,讓她的身軀變成熔爐。

  鐵穆兒驚喘一聲,緊貼著他扭動,飢渴的索求他的愛撫。

  他的手指移動得更深、更重,瞧見她的臉龐散發出光彩,並感到尖銳的喜悅。

  他的唇拂過她的眼瞼、鼻子,而後佔有她的唇,熱情的探索。

  她在他的身下呻吟,無助的拱起身子,他挑逗的大手帶給她一陣陣的戰慄。

  他感覺到她的體內已擴張到極限,稍後她爆發在狂喜中,他在她喘息、呻吟之際,置身她的雙腿之間,一個猛烈的衝刺,迅捷的進入她。

  「樊剛!」鐵穆兒低呼出聲,兩手緊摟著他,歡愉、戰慄的包裹住他。

  他們的視線交會,然後他奮力衝刺,進入她熾熱的核心,探入她的靈魂。

  她弓起身子迎接他,接受每個扭動的震撼。

  他們一起飛騰,沉溺在火熱的慾望裡,而後他帶領她移動姿勢,讓她坐在他的身上。

  她喘息的應和他,引發更加強烈的喜悅,那喜悅的波濤在她的體內收縮,不斷的迴旋、升高……

  樊剛再次讓她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她的手臂及雙腿環住他,慾望逐漸升高,有節奏的痙攣壓縮著他熾熱的堅硬。

  他支起身子,聲音沙啞而顯得痛苦,「看著我,我要你看我愛你的樣子。」

  鐵穆兒睜大眼睛,看見他漲紅了臉龐,頭髮汗濕,手臂因為強力控制而顫抖,明瞭他給予她的歡樂並不是沒有代價的。

  他的眼睛光亮、深邃,盈滿情感,臉上有著承諾和決心,然後放開了控制,約束著力量,再次進入她。

  她感到一股放蕩的喜悅迅速擴散全身,跟上他的節奏,沉醉於他的衝刺,身軀顫抖,難以置信的再次被捲入慾望的狂濤中。

  在一個起伏升騰間,樊剛帶領她到達了無邊的燦爛境界,身子突然緊繃,律動得更猛、更快,呻吟著她的名字,在激烈的聳動中,釋放出種子……

  她感覺到那悸躍的流動,掌心平貼著他汗濕的背部,滑至他緊實的臀部,慢慢的收緊,深深的接受他,並熱切的懇求留下部分的他在體內。

  他們相擁著,靜靜的分享那份親暱。

  他伏在她的身上,直到他的飽滿在她的體內轉為輕輕的脈動,才撤了出來,將她擁入懷裡。

  她輕歎一聲,更加偎近他,雙腿與他交纏。雖然不想破壞此刻溫馨的氣氛,但是她必須告訴他一件事。

  「樊剛,如果齊佑軍發現你知道他的計畫,會怎麼對付你?他曾經對我說過,他無意被人們視為傻瓜,我怕他會……殺了你。」她擔憂的說。

  樊剛瞭解她的意思,那個男人害怕他會到處散播他同意他和他的妻子要好,或是說出是自願戴綠帽子的事實,讓他成為笑柄。

  「你認為他會不計一切的讓我活不下去,對嗎?」他聳聳肩,露出無畏的笑容,「我並無意束手就擒。」

  聽他的語氣,他似乎一點都不擔心,鐵穆兒坐直身子,感到恐懼的戰慄。

  「但是你現在孤單一人,怎麼會是他的對手?」

  「不必擔心,我可以跟你保證,他傷不了我一根寒毛。」樊剛安撫道,兩手枕在腦後,緩緩梭巡她赤裸的嬌軀。

  她似乎不知道自己的姿態有多撩人,看著她傲然挺立的雙峰就在眼前輕輕顫動,一股熱流快速竄遍他全身。

  當他再次凝視她的眼眸時,玩笑的神情已完全消失,大手捧起她的豐滿,掌心緩慢的愛撫。

  鐵穆兒無法忽視迴旋竄過身軀的快感,努力把心思專注在她想說的事情上,「你千萬要小心,他看似嬌柔無力,其實是個用劍高手,在天津沒幾個人是他的對手,我無法想像你如何應付他和薛邦兩個人。」

  樊剛張開嘴巴,又慢慢的閉上。他原本想要對她透露消息,最後決定讓她完全置身事外,畢竟她已經有太多事煩心了。

  「對我來說,那會很簡單。」他安撫說。只要他能離開這裡,齊佑軍就像是甕中鱉、盤中魚,他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

  她困惑的皺起眉頭,感覺他似乎有事情隱瞞。「可是……」  

  他的手指按住她的唇,「噓……不要再擔心,我答應你會非常小心。」他輕撫她的臉頰,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別再苦惱了,如果你要擔心,還是擔心自己吧!」

  「擔心自己?」鐵穆兒還來不及會意他話中的意思,便發覺他的手向下游移,溜到她的雙腿之間,心思頓時陷在激情的迷霧中。

  「如果你想發掘所有我熟知的愛的方式,我建議你從現在開始必須更專注。」他攫住她的唇,舌頭熱烈的和她的糾纏,用技巧和慾望燒灼她。

  他的手挑逗她的私密部位,而後深壓進入。

  「樊剛……」她低呼出聲,興奮得全身酥麻。

  「在愛人之間,百無禁忌,你要小心了。」

  接下來,他們的唇瓣飢渴的相貼,手足交纏,除了重新發現彼此的熱情之外,並沒有機會再多說什麼,迅速陷入原始的狂熱激情中。

  樊剛毫無倦意,並充滿了創意。

  她朝他拱起身子,配合他有力的節奏,讓他帶領她往上飛翔,攀上一座又一座的高峰,浸潤在洶湧的感官波濤中。

  看著此刻正在愛她的男人,鐵穆兒從來不知道男人和女人有這麼多愛的方式,然而即使在她發出目眩神迷的吶喊時,一道陰影仍然籠罩她的靈魂,不禁心生懷疑,她真的會有屬於他的一天嗎?

  老天爺啊!我願意付出一切,只求這個願望有實現的一天。

  ***

  太陽一下山,夜風吹散了白天的熱氣,空氣變得清爽宜人,是鐵穆兒最喜愛的時光,她喜歡坐在小屋的廊前,聆聽樊剛說他生平的趣事和各種驚險刺激的冒險。

  在落日與破曉之間的神奇時光,他們在彼此的臂彎中尋找慰藉,將世界關閉在小屋外。

  她覺得自己的愛更深、更濃,同時認為他也愛她,儘管他從未說過,她也沒有迫使他說,因為她要他的承諾出自他的真心。

  就這樣,他們兩人過了三天神仙般的日子。

  第四天早晨,他們離開小屋,來到淺灘。

  樊剛先生火,然後手持尖銳的木棍抓了幾條魚,與鐵穆兒一起烤魚,準備當作早餐。

  就在這個時候,一艘小風帆出現在不遠的海面上。

  她立刻注意到了,抓著他的手臂,聲音顫抖的說:「看,有船來了。那個人會不會是……齊佑軍的手下?」

  樊剛瞇起眼睛,仔細打量,他看見船板上有張漁網,船頭處則放滿竹籮,一個身披蓑衣、頭戴竹笠的男人坐在船尾掌舵。

  「不,那人應該是打魚的老漁夫。」他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然後揮手招呼道:「老丈,你到這裡捕魚嗎?可否載我們一程?」

  老漁夫對他們充滿戒心,反而操船遠離,以避開他們。

  「你們是誰?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大聲問道。

  「我叫樊剛,前些日子遇到大風暴,被海水帶到這個小島。」

  老漁夫大吃一驚,「什麼?你是樊剛?」

  樊剛微皺起眉頭,暗中提高警覺,「老丈知道我是誰?」

  「這半個月來,有個豐大人找你都快找瘋了,我怎麼會不知道你是誰。」

  他不禁鬆了口氣,早就聽范登他們說過豐亟的事。

  「他是我的朋友,能否麻煩老丈載我們一程?等我們見到豐副將,絕不會虧待你老人家。」

  老漁夫的疑心還沒有完全解除,視線落在鐵穆兒的身上。「她是誰?我可沒聽水師說他們也在找女人。」

  「她是夷蝶小姐,沒有人知道她在那艘船上。海上發生大風暴那天,她跟著我一起漂流到這裡。」樊剛毫不考慮的回答。他對欺騙老漁夫感到抱歉,但是為了保護鐵穆兒的名聲,他不要任何人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原來如此。」老漁夫終於消除敵意,「好吧!你們上船。」  

  樊剛歡喜異常,鐵穆兒卻是喜憂參半。不管樊剛如何樂觀的看待他們的未來,她和他之間仍有著不可磨滅的鴻溝。她比他更瞭解齊佑軍,他絕不會放她走的。

  扶著鐵穆兒在船頭坐下後,樊剛看著海面凸出的礁石群,困惑不解的問:「這裡到處是暗礁,老丈怎麼會到此捕魚?」

  「樊爺,你不知道,這裡每到這個季節就會有一種魚,美味到連瞎子吃了都要睜開眼。我每年都靠這種魚發一筆小財,因為只有我敢到這裡來,旅順驛的大戶人家全靠我供應這些魚。」老漁夫得意的說。

  樊剛相信他說的話,他剛剛抓到的那些魚,確實是人間美味。

  「老丈真是藝高人膽大,一般人看到暗礁,躲都來不及,只有你勇往直前。」

  「那是因為你們不熟悉這裡的水路,其實凸出水面的礁石之間,還有空間讓小風帆通行,真正的危險反而是低於海面的暗礁。旅順驛附近的漁夫都熟悉這個地方的水域,反而不覺得害怕。」

  樊剛聽得有點糊塗了,「那為何只有你到這裡捕魚?」

  「還不是惡人害的!」老漁夫歎口氣,「好幾年以前,這裡有個滿臉叫髯的惡男人不時會跑出來趕我們,不讓我們在附近捕魚,逼得我們只好放棄,不過這一、兩年我忍不住又偷偷跑來。對了,你們沒碰到那個惡人嗎?」

  樊剛心中一動,猜到他說的是誰。「沒有,他好像不住在這裡了。」看來那間小屋是齊佑軍和薛邦的愛巢,所以傢俱和衣物這麼講究。

  老漁夫點點頭,「難怪最近都沒看到惡人出來把我趕走。」

  因為獲救,樊剛心情大好,討好的說:「老丈,你好心有好報,我敢保證那個惡人以後都不會再來騷擾你,你每年都能發大財。」

  他可不是說大話,只要回到陸地,便有把握將那群海盜繩之以法。

  「但願如此,但願如此。」老漁夫歡喜的笑道。

  ***

  樊剛一到旅順驛,並沒有親自上門找豐亟,而是請老漁夫秘密的幫他送信。

  他不想自己還活著的消息洩漏出去,目的當然是防齊佑軍知道後把鐵穆兒接回去。就算他有三頭六臂,在還沒有抓到齊佑軍的辮子前,想要保護她不受那個男人欺負,只怕徒歎奈何。思及此,光是擔心就教他受不了。

  短暫的休息過後,鐵穆兒在後院找到樊剛,他正在等老漁夫送信回來。她知道自己就要離開他了,只想好好的跟他道別。

  不管將來如何,她會永遠記住小島上的日子,並在現實過於殘酷時用來安慰自己。雖然他們的身體可能分開,但是她會永遠記住他在她身心留下的感覺。

  她從不相信創造一個小生命有這麼簡單,不過這一刻暗自祈求老天爺,讓她懷著他的孩子,除此之外,她再別無所求了。

  她走向他,握住他的手臂。

  他轉過身子,看著她,優美堅毅的嘴角微揚,綻放燦爛的笑容,「怎麼了?夷蝶。」

  「樊剛,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

  他覆住她的手,他的碰觸是溫暖的,但又奇異的遲疑。

  「我也有事要告訴你。」他低聲的說,「不過我們或許等一下再說會比較好,這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得清楚的。」

  鐵穆兒搖搖頭。她不知道他要說什麼,但是她只有一句話。時間已經剩下不多了,等官府的人到了,她就沒機會說出口。

  「我只是想跟你說一句話。」她仰起頭,清楚的告訴他,「我愛你。」

  「什麼?」他屏息,驚訝的喘息一聲。

  「我之所以告訴你,並不是因為我們或許沒有見面的機會了,而是因為我希望你知道。」她深情的眸子梭巡著他的臉龐,「事實上,我已經知道很久了,甚至早在秘密揭露之前。我一直都知道,但是無法說出口,因為……」

  「因為你顧慮你的身份。」他替她把話說了出來。

  「是。」她苦澀的點頭。

  「你再也不是他的妻子。」樊剛嗓音沙啞的說,伸手碰觸她的面頰,溫柔的手指托起她的下顎。「你忘了嗎?你已經屬於我。」

  「我沒有忘記,但是他不會放過我的。」鐵穆兒凝視她摯愛的面孔,內心為了將要離開他而揪痛。「不過那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有這一刻。我要你知道,我永遠都屬於你,不管發生了什麼事。」

  「噢,夷蝶,不論我活到什麼時候,不論以後發生了什麼事,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刻。」他猛地將她擁進懷裡,無比溫柔的輕搖著她。「我知道你說的話將會永遠銘刻在我的心中,直到我離開這個世間。」

  鐵穆兒仰起頭看著他,他的聲音飽含著深沉的滿足。她也渴望由他那兒聽見一句愛的言語,因為或許再也沒有機會聽到了,但他只是輕輕的吻她的額頭,似乎那是一種宣言。

  她想開口問他,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顯示有人正往後院而來。

  樊剛匆匆的放開她,遠遠站在一旁。

  第一個走進後院的是個精彪威猛的男人,他快速走向他們,並綻放如釋重負的笑容。

  「老天!樊剛,真的是你!你不知道看到你安然無恙,我有多麼高興,否則真不知道如何向提督大人和翟大當家交代。」

  「豐副將,我完全可以瞭解。」樊剛微笑,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由於豐亟是邊毅颺的手下愛將,他們兩人在京師就是舊識。

  「我原本預計明天回京,不過接到你的信後,決定立刻就走。」豐亟的聲音顯示他的確急著回京師。

  樊剛當然知道原因,他把島上所見到的一切,全都寫在那封信裡告訴他了。

  「這次如果能成功的掃蕩齊佑軍……不,應該說狄雲領導的海盜群,都是因為你提供的線索,提督大人一定會很高興。」

  「什麼?」鐵穆兒大吃一驚。樊剛怎麼會知道齊佑軍就是大海盜狄雲?

  這時,豐亟才注意到她,「她就是……」

  樊剛點了點頭,把他拉往一邊。「我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她的身份,如果你能安排一個信任的手下,護送她到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我將會很感激。」

  除了幾個他信任的人之外,他不要任何人知道鐵穆兒在這裡發生的事,以杜悠悠之口,這是他必須為她做到的。她已經安全了,他現在的首要考量是她的名譽問題,他不能傷害她。

  豐亟的眼眸裡閃著瞭然的光芒,「好,你放心,我會安排好一切。」

  他明白樊剛是在保護她的名節。他們在那座島上共處了近二十天,如果事情傳了出去,對她的名譽會是一大傷害。幸好齊佑軍對外宣稱她到京師探望弟弟,只要隱瞞她的身份,這方面的問題不難解決。

  不過齊佑軍為什麼要撒謊?鐵穆兒又怎麼會和樊剛一起落難到小島?

  算了,那是人家的家務事,他想管也管不著。

  他轉身,召來心腹。

  「時間不多了,我必須立刻上船,吩咐弟兄們準備啟航。還有,把這位小姐送到城南的水師別館,並確定她得到應得的尊敬及舒適的照顧。」他交代完。

  鐵穆兒勉強壓抑哽咽。她會是個俘虜嗎?由於齊佑軍是個海盜,她也必須接受最嚴厲的懲罰嗎?可是她什麼都不知道,官府會相信她說的話嗎?

  士兵請她跟他一起走,她看向樊剛。

  他微微點頭,但是沒有開口,和她保持適當的距離。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為什麼不跟她說話?

  鐵穆兒突然覺得整個胃在發苦,歸納出一個可怕的結論:她不但是有夫之婦,丈夫還是個海盜,他不想和她牽扯上關係。

  原來他還是在乎的,雖然他曾經信誓旦旦的說不在乎她的過去,但是真正面對殘酷的現實時,他不得不做出選擇。

  其實她完全誤解了樊剛和她保持距離的用意。

  不管他們私下如何,他清楚的知道,在公開場合他必須對她遵守一切的禮節和尊敬,這是為了保護她的名譽,讓別人找不到攻擊她的話柄。

  鐵穆兒卻想不到那麼多,發覺胸口疼痛、絞扭著,像一顆巨石慢慢的壓在她心中。她用上每一分的意志力及力氣,才能阻止雙膝癱軟。她小心的喘氣,但是沒有哭。她甚至無法這麼做,有些事是無法流淚的。

  這一切,早在她的預期中,不是嗎?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3-6-13 20:02:59

第十章

  鐵穆兒自認得到很好的照顧,從頭到腳清洗乾淨了,並再次穿上美麗的衣服,還住在上等的房間裡,也沒有人敢來打擾她。

  整體來說,她是個非常奢華的犯人。

  一直到夜晚降臨了大地,樊剛才來找她。他明顯的也已經梳洗過了,身上的味道很清爽,散發出使人心亂的男性本質。

  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又回復原來的姿態,兩眼凝望窗外的夜空,淡淡的問:「你跟官府說齊佑軍是大海盜狄雲,有什麼證據嗎?」

  「還記得我們遇見范登和葉力那天發生的事嗎?」樊剛向她解釋,「從一開始我就不相信他們是來搜尋我們的人,因為他們出現的地方不應該是在森林裡。再來是他們談話的內容,讓我懷疑他們的身份。」

  鐵穆兒心裡的困惑終於解開了。「難怪你不敢露面,反而跟蹤他們。」

  「是,我跟蹤他們,來到山的另一邊,那是個大海灣,停滿了大小船隻。但是那還不算是證據,直到我看到他們公然強暴搶奪回來的女人。」樊剛回想起那幅景象,仍然感覺氣憤不已。「不過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齊佑軍就是狄雲本人,一直到我第二次偷偷潛入,聽到他們稱呼他為狄雲,還計畫搶劫翟記的貨,才曉得惡名昭彰的海盜頭子狄雲竟然是齊佑軍隱藏的另一個身份。」

  「原來如此。」鐵穆兒緩緩的轉身,眼神哀傷的看著他的臉,「我不懂,既然你們已經確定他是海盜頭子,也決定要把我送回天津受審,為何又讓我享受這一切?如果是為了讓我更容易接受回天津受審,那就不用了,我還沒有脆弱到不堪一擊。」

  樊剛一臉錯愕,難以置信的開口,「你認為我要把你送回去受審?」難怪她的臉色如此沉鬱、哀傷,可是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她到底是怎麼看他這個人的?

  他努力抑制怒氣,踏上前一步,雙手叉腰,「老天!你這個頑固的女人,你不知道你對我的重要性嗎?」

  「我怎麼可能知道?」鐵穆兒的臉上閃過痛苦,「你從未跟我提起你發現海盜的事,我要怎樣才能瞭解像你這樣的男人?」這件事對她的傷害最大,他欺瞞她是因為懷疑她也參與齊佑軍邪惡的事業嗎?

  樊剛立刻消氣了,愧疚的來到她的身前,「如果這件事傷害到你,我真心向你道歉,但我絕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想保護你,不讓你遭受到任何危險。」他執起她的手,解釋道:「我不知道我們會被誰所救,萬一他的手下真的找到我們,你知道齊佑軍的身份後,能若無其事的回到他身邊嗎?不,你會把感覺寫在臉上,那無疑是把你推向死亡。」

  他說的一切似乎合理,難道是她對他的判斷錯了?

  鐵穆兒迎視他柔情的眼眸,而後真正相信他的話。當她瞭解他並不是不信任她,在撫平了心頭的傷痛之後,開始憂慮一件事。

  「如果官府認為我有罪,那該怎麼辦?」

  「你不會有罪。」他十分肯定的說,「我已經跟豐亟解釋齊佑軍接近你爹的原因,無非是想藉著他的名聲,掩護他作奸犯科的罪行。」

  「那麼……傍晚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跟我說話?」她別開目光,落寞、蕭索的語氣中,不可避免的流露出被他的冷淡所傷害。

  「老天!我又傷害到你了,是嗎?」樊剛心疼不已,伸手把她拉進懷裡。

  可惡!為何他的好意都對她造成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呢?

  他捧起她的臉,溫柔的說:「夷蝶,你難道沒注意到?」

  她不解的望著他,「注意到什麼?」

  看著她困惑的神情,他不禁搖頭,「夷蝶,在外人的面前,我必須待你一如淑女,我不要別人看輕你。我們以後將共度許多時間,在你正式成為我的妻子之前,我決定克制自己,盡量不碰你。」

  從她把自己交給他的那一刻起,他就發誓會盡一切力量保護她,不讓她再受傷害。他關心她的名譽、社會地位及她個人,這全都是為了她著想。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鐵穆兒感覺喜悅與釋然竄過全身,感動得紅了眼眶,「對不起,我誤會你了,謝謝你體貼的考慮到了我的名譽。」

  樊剛拭去她眼角的淚水,輕輕撫弄垂落在她肩上的髮絲,「現在你還有沒有問題要問我?我不會再隱瞞你任何事,讓你傷心流淚了。」

  「是,我只有一個問題。」她抬起頭看著他,只想確定一件事。「樊剛,你愛我嗎?因為對我來說,愛一個對我只有慾望的男人是永遠不夠的。」不管他們所共享的熱情是多麼的美好。「我以為我可以,但還是不想在明知你對我只有熱情,及出於想要負責的心情下,成為你的妻子。」

  「什麼?」樊剛睜大眼睛,攢起一對濃眉,眼眸中燃燒著黑色火焰,「你怎麼可能認為我不愛你?自從在浴池得到你的初吻後,我想的就只有你一人。我要你勝過一切,如果不是愛你愛到快要發狂的地步,為什麼我會一再的要求你嫁給我?你是我的家、停泊的港灣,我走遍天涯海角,只為了找到你。我愛你,遠超過一般神智正常的人所能想像的。那天我向你求親,如果你依然拒絕,我想我會學齊佑軍一樣,用卑鄙的手段強將你囚禁在我身邊。」

  鐵穆兒為他臉上毫不掩飾的愛意而屏息,感覺自己的心在歡唱,他的話驅走了懷疑,撫平了恐懼,溫柔的觸及她的心,撩起甜美的喜悅。

  「噢,樊剛。」她投進他的懷抱,雙手圈住他的頸項。

  他們的唇熱情猛烈的膠著在一起,恣意品嚐那份甜蜜的佔有。

  許久之後,他挪開唇,兩手捧著她的臉頰,「夷蝶,明天我會離開,幾天後才會回來,你乖乖的待在這裡等我,知道嗎?」

  「你要去哪裡?」她輕喘的問。

  他看著她,陷入考慮,半晌才語氣平板,毫無感情的說:「我終須和他面對面,解決一些事情。」

  她的魂魄從夢般的美麗心境迅速回到殘酷的現實中,勉強壓抑恐懼的開口,「他……不能交給官府處理嗎?」她不敢表現出對他的對手的力量感到深切害怕的模樣,以免他驕傲的男性自尊受損。

  他堅決的搖頭,「不,有些事情,男人必須自己去面對。」

  鐵穆兒心裡清楚,無論她說什麼,這次他絕不會退讓,沒有人能改變他的心意。對一個驕傲的男人來說,逃避他該面對的問題,無異是一種羞辱。

  「我明白了。」她無法藉著強迫她生命中的男人變得軟弱來保護他們,做了她唯一能做的事,毫不保留的流露出對他的愛。「你千萬要小心。」

  「我會的。」他向她承諾,溫柔的摩搓她的面頰。「夜了,你休息吧!」

  她強忍著淚水,看著他轉身離開。當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時,她慢慢的倒回床上,身子蜷縮成一團,不住的抽搐。直到這一刻,她才敢釋放出心中的恐懼,雙手覆住臉,再也無法控制身軀一波波的顫抖。

  「老天爺,求求禰,讓他平安的回到我身邊。」

***

  京師  水師衙門

  翟項英一走進書房,邊毅颺趕緊起身。

  「趙志琛怎麼說?」

  「一切都沒問題了。」翟項英點頭,「比起海盜搶劫所造成的人命和財物損失,犧牲兩艘舊船,我和他都還賠得起。」

  邊毅颺放下心頭的大石,開始有了開玩笑的心情,「樊剛這次似乎大動肝火,比我還想抓到這批海盜,不知道他們對他幹了什麼好事?哈,只可惜我不在現場,否則真想看看他們知道自己搶到一批石頭時會是什麼表情。」

  翟項英微笑,「樊剛設想得很周到,以石頭代替人參,只要我在最上層的船艙放幾箱真貨,除非有人一一翻箱檢查,否則絕對可以騙過那些海盜。當他們把搶來的船帶回海盜窩,那就是人贓俱獲,想賴都賴不掉。」

  邊毅颺從書桌旁的圓筒中拿出長山列島的地圖,攤在桌上,指著其中一座小島,「我已經派豐亟統領六艘最好的戰船,和六百名精擅水戰的水師弟兄,掃蕩這座小島。這次我一定要把那群王八蛋一網打盡,絕下放過任何一人。」這些年他受夠了他們給他製造的麻煩,現在終於可以一吐怨氣了。「對了,有沒有告知趙志琛,要他的人不要反抗,遇到海盜時逕自拋下貨,搭乘小劃艇逃生?」

  翟項英點頭,「已經告訴他了,他知道該怎麼應變。」

  邊毅颺邊捲起地圖邊說:「幸好豐亟及時送回樊剛的情報,否則還真會讓這批海盜逃過官府的制裁,誰會想得到齊佑軍竟然是海盜頭子狄雲!」

  翟項英皺起眉頭,「老實說,那些海盜已是囊中物,我反而不擔心。」

  邊毅颺瞥了他一眼,「你在煩惱樊剛信裡交代的事?」

  翟項英輕輕搖頭,「我已經叫人暗中保護鐵穆赫,一等那些海盜落網,就可以把他救出來。我擔心的是,樊剛和鐵穆兒之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兩個人怎麼會同時落難,漂流到那座小島?」

  「是天後你見到他,答案自會分曉。」邊毅颺安慰道,「幸好鐵大人沒有牽連在這件事上,否則對我的打擊將會非常重。」

  「是啊!也幸好他老人家已經去世了,不用面對這個難堪的局面。」否則以他剛烈的性子,很有可能走上自毀的路。

  他的女兒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樊剛又為什麼會和她牽扯在一起?

  翟項英有強烈的預感,這件事絕對不像他信上輕描淡寫的那麼簡單。

  ***

  「大人,三當家,有人上岸了。」一名水師弟兄突然站在門口說道。

  「什麼?」

  樊剛和吳明異口同聲,連忙從小屋跑出來。

  「我看看。」樊剛隱藏在一棵大樹後面,往山坡下的沙灘看去。那個人是由小風帆送來的,身影非常熟悉……「老天,是我大哥翟項英!」

  當樊剛以跌斷脖子的速度衝下山坡時,翟項英也看到他,往前疾掠餘下的百多尺距離,不顧一切的把他摟個結實。

  「感謝上蒼,你平安沒事。」他激動不已。

  樊剛用力抓住他的手臂,「大哥,你怎麼來了?」

  「我一到旅順驛,就聽說你堅持參與此次的行動,放心不下,只好請一位水師弟兄護送我過來。」翟項英解釋,眼眸流露出少許的不解。

  注意到他的困惑,樊剛微微頷首,示意待會兒再跟他解釋原因,然後轉身,迎上剛來到沙灘上的吳明。

  「吳大人,時間不多,請你依照計畫行事。記住,請在洞穴附近埋伏的弟兄不要和齊佑軍硬碰硬,只要巧妙的放他一條生路,那個自私的男人絕對會拋棄手下,獨自逃生。這棟小屋是他的愛巢,他最後一定會逃到這裡,而我將在此地截殺他。」

  吳明點頭,「我知道了,你要小心。」

  等吳明和他的手下消失在沙灘上,翟項英才開口,「你要親自對付齊佑軍?為什麼?那是官府的責任,你為何把它攬在身上?」

  「你覺得很奇怪,對嗎?」樊剛苦笑著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他,包括自己和鐵穆兒之間糾葛不清的感情。

  翟項英聽得目瞪口呆,完全沒想到事情曲折離奇到這種地步。

  「那個混蛋真不是人!」他忍不住開口大罵,不單指齊佑軍把樊剛當種馬在用的事,還包括他對鐵穆兒的無恥計畫。

  「大哥,我希望你為我保守秘密,夷蝶不能再受傷害了。」

  翟項英挑了挑眉頭,「看來你真的非常在乎她。」

  「我愛她。」樊剛坦白承認,接著提出要求,希望他能幫一個忙。

  這世上如果有一個人能夠得到他完全的信任,那就是翟項英。齊佑軍就地正法之後,鐵穆兒若是立刻嫁給他為妻,一定會惹來衛道人士的閒話,為了避免她受到傷害,他需要翟項英在那些人的面前先為他做一番工夫。

  「我瞭解了。」翟項英想了一下,「回京後,我親自去拜訪歐陽大人,他乃素有清望的當代大儒,和鐵大人是知交好友,對他被罷黜丟官一直深感不平。如果知道鐵大人遭奸人利用,使得他女兒受委屈的過日子,歐陽大人一定肯站出來為她說話,到時絕對沒有人敢再說半句閒話。」

  其實他對一般所謂的道德禮教一直感到非常不屑,認為那只不過是人為了保護自己而想出來的東西,強者從中得利,弱者受盡約束和折磨。

  他們這些行走江湖的人,大都不受一般世俗的成規禮俗約束,只覺得大丈夫立身於世,自應因時制宜,只要行心之所安,便無愧於天地。只是鐵穆兒的身份特殊,許多事都必須謹慎應對,因為這關係到她爹一生的清譽。否則以他們不拘禮俗的個性,哪管人們如何說三道四!

  「大哥,我全倚賴你了。」樊剛露出感激的神情,急於把鐵穆兒娶回家,並不只是考慮到她的名節,還包括她懷孕的可能性。

  「不過那件事絕不可再洩漏給第三人知道。」翟項英鄭重的交代。

  「我明白。」樊剛點頭,比誰都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才會如此小心翼翼的保護她。「謝謝你,大哥。」這下他真的放心了。

  現在他心裡再無牽掛,可以用最佳狀態和齊佑軍好好的算帳了。

  ***

  「回來了!他們回來了!」有人大聲歡呼。

  齊佑軍也被這個聲音吸引,由屋裡走到海灣的碼頭上。

  在眾人衷心高興的叫聲中,海盜船和他們劫來的貨船慢慢的靠岸。

  薛邦是第一個上岸的,范登和葉力緊跟在後,在他們的身後,有幾個手下各扛著一個貨箱下船。當他們來到齊佑軍和眾人的面前,個個一臉得意。

  「趙志琛的人真沒用,我們只是擺擺姿態,那些人就嚇得夾著尾巴落荒而逃。」薛邦自鳴得意,命令人把貨箱一一打開。

  爆出大笑的眾人看到貨箱裡的上等人參,就像發了筆財,大聲歡呼。

  突然,葉力大叫:「這兩個箱子裡怎麼會是石頭?」

  「什麼?」齊佑軍推開眾人,走了過去,「老天!真的是石頭。」

  這是怎麼一回事?翟記是個非常注重商譽的商號,從未聽人說過他們做黑心買賣,可是人參確實變成了石頭,難道這裡面有蹊蹺?

  這個念頭一閃現,他驚喘出聲,「這是陷阱,我們被官府盯上了!」

  他並非無的放矢或是危言聳聽,而是深思之後所得到的結論,只有官府才會如此花心思,設下陷阱捉拿他們。

  他的話立刻引起一陣騷動,海盜們驚慌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沒有目的的奔來奔去,有些人抓起武器自衛,有些人則開始收拾東西。

  海盜們最怕的就是水師戰船,他們海上的威力是有名的。水師戰船上的火炮可以輕易的將一艘船轟到海裡。如果官府真的盯上他們,代表這座島已經洩出底細,遲早會被包圍,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一直看著海面齊佑軍倏地轉頭,堅決的說:「別管那些東西了,立刻上船,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裡,不然每個人都死定了。」

  海盜們一愣,然後驚覺他說的對,如果他們立刻啟航,或許還有機會拋開較沉重的水師戰船,逃出生天。但是如果他們不能及時離開小島,將會像被困在網中的魚,任由水師宰割了。

  海灣處的碼頭上,海盜們正由四面八方奔向小船,唯恐落在後面。

  驀地,有人大聲發出警告,「來了!水師戰船來了!」

  同時戰鼓聲響起,教人心膽俱寒。六艘戰船似乎非常熟悉這個海灣,甫抵達現場,立刻結成可攻可守的陣形,包抄了海灣口。  

  六艘戰船上,六百多枝火箭一一點起,威脅著海灣裡的船隻。

  「我的天!」葉力驚呼。

  當號角再次響起時,水師終於向他們發射火箭。

  一時之間,火箭激射,海灣上的船隻升起濃煙,包括他們搶回來的貨船。

  「葉力,不要站在那裡,叫所有的人就戰鬥位置。」齊佑軍大吼。

  碼頭上的人們匆忙的奔來奔去,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想擊退水師或是逃跑。

  然而那都不重要了,就在這時候水師開火了,船上的火炮一齊向島上飛來。在近距離的情況下,幾乎每一炮都打中了目標。

  島上的建築物碎片飛揚,到處傳來慘叫聲。隆隆的炮聲在空中迴響,小島頓時陷入一團火焰中,並迅速的吞噬了僅餘的建物。

  很快的,小島便像是煉獄。海盜們的衣服著火了,尖叫著紛紛跳進水中。海灣裡也處處是火焰,斷裂的桅桿和帆片在水面熊熊燃燒。

  水師戰船停止炮擊,並陸續放下小劃艇,穿著水師制服的士兵成排的坐在上面,準備上岸掃蕩剩餘的海盜。

  海盜們都沒發現他們的頭子不見了,現在只擔心一件事,官兵會採取怎樣的特別手段對付他們?

  ***

  樊剛沒有武裝,站在離小屋不遠處的空地上,黑色的頭顱在陽光下發亮,眼神犀利的看著齊佑軍。

  「我就知道你會拋棄手下,和愛人逃到這裡。」他極盡諷刺的說,語氣冷硬似鋼,怒氣在血脈中流動。

  看到樊剛,齊佑軍整個人愣住,「你沒死?」

  他好不容易躲過蝙蝠洞外官府的圍殺,和薛邦逃到小屋來,想利用以前藏在某個洞穴裡的小艇逃出去,沒想到等在這裡準備捉拿他的會是應該葬身在海底的樊剛。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這是另一個讓他困惑的問題。

  「你很驚訝,是吧?」樊剛輕蔑的撇了下嘴角,「這或者就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如果不是你的邪惡念頭把賴晉皓惹惱了,我不可能搭上死亡之船,也不會被強勁海流帶到這裡,進而發現這座小島的秘密。」

  他毫不隱瞞的告訴他,是葉力和范登洩漏了行跡,讓他發現蝙蝠洞,找到海盜窩,並偷聽到他的秘密。

  「原來這一切是你設下的陷阱。」齊佑軍終於弄清楚他的事業怎麼會落得如此慘淡收場,憤怒的瞇起眼睛,「難怪官兵會埋伏在蝙蝠洞外,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我們住在這裡五、六年了,才發現那個洞穴前後相通。」

  「我知道那是你唯一的逃生之路,你想,我會輕易的放過你嗎?齊佑軍,我不否認你非常聰明,反應也靈敏,可是這些也成了你的致命傷。你的弱點就在於太過自大,認為所有的人都比你笨,全都在你的控制下,以為自己的形象良好,又在家裡養病,即便翟記被搶劫了,也沒有人會懷疑到你身上。我就依照你的計畫,讓你墜落我的陷阱裡。不過老實說,你確實有成功的可能,只是運道欠佳,遇到我這個你命中的剋星。」樊剛露出譏嘲的表情,很高興看見他的臉色難看得像是預見死亡。

  「樊剛,你真是該死!」齊佑軍咬牙切齒。

  「我只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尖刻的回應,「現在你應該知道被人設計的滋味不好受了吧?」

  齊佑軍俊臉一沉,眼裡燃燒著怒火,反唇相稽,「是嗎?聽你的語氣,似乎對我的人格很不滿。太遺憾了,我以為你最該知道和欣賞我的聰明,畢竟你也是聰明人,懂得在困境中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你能夠否認沒有從中得到樂趣嗎?鐵穆兒呢?你把我的妻子姦淫了,對吧?」

  樊剛的臉龐漲紅,憤怒得雙手緊握成拳,大聲吼道:「這一切還不都是你的陰謀詭計害的?如果不是你逼她對自己下藥,我沒有辦法眼睜睜的看著她在我的面前死去,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老天!這個男人的冷酷無恥實在令人無法忍受,冷血得令人噁心,怎麼能如此殘忍的對待鐵穆兒,事後還拿來冷嘲熱諷,並說得好像不關他的事?

  「再說,我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根本不知道她是有夫之婦,後來她放棄跟著你,答應和我在一起,對我來說,她已經解除了你們的婚約,再也不是你的妻子,因為我比誰都清楚,你們根本不是真夫妻,她只是你掩人耳目的工具。」他提高聲音,輕蔑的反駁。

  其實他可以否認這件事,可是他不願意,這就好像否定了他和鐵穆兒之間的感情。何況,他要讓這個卑鄙的男人知道他做了什麼事,徹底做個了斷。

  「你根本沒有資格做她的丈夫,男人對他的女人的責任,是盡其所能的給予保護,但是你對她做了什麼?那是任何行動或誓言都不足以抹平的傷痕。男人對他付出了真心的女人,絕不會做出任何會引起她傷心的事,更不會讓任何人在言詞或行為上輕視她、傷害她。在我有生之年,將用我的生命保護她,這就是我生活的目的。這些事情你全都不懂,對嗎?因為你根本就不是男人,不明白男人對女人的愛與責任。」

  「住口!」齊佑軍最討厭別人當面說他不是男人,雖然事實就是如此。

  他眼神一變,銳利得像是凶狠的豺狼,不再如外表那般柔弱。

  「樊剛,你在找死。」他自腰上的劍鞘拔出長劍,擺出戰鬥姿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是我做人的準則,既然你認為我是卑鄙小人,我也從沒想過做什麼英雄好漢,你可別怪我和薛邦聯手,不惜一切要把你殺了。」

  「且慢!」空地旁的灌木叢裡響起一道沉穩的聲音,翟項英昂然走了出來,「既然你要找幫手,樊剛也不必守一個對一個的臭規矩,大家一起不要臉好了。」

  齊佑軍大吃一驚,「你是誰?」

  「你是說他嗎?」樊剛好整以暇的開口,「他是我大哥翟項英。」

  「什麼?」齊佑軍的俊臉一陣紅一陣白。

  「哈,你很驚訝,是吧?」樊剛露出得意的笑容,「我知道你還有很多問題,等我收拾了你,再一五一十的回答你。」

  他伸手接住翟項英遞過來的劍,想到鐵穆兒受到的痛苦折磨,下定決心絕不留情。

  正義必須伸張,不只是為了鐵穆兒,也為了自己無端被捲入是非,更為了那些由於齊佑軍的貪婪而死在他手下的海上亡魂。

  齊佑軍雖然因為翟項英的出現而心緒混亂,不過很快就恢復正常,只是一向俊美的臉此刻佈滿了恨意,彷彿想一劍刺穿樊剛。

  他輕蔑的瞥他一眼,「就憑你,殺得了我嗎?」

  樊剛毫不動氣,黑眸冷硬如冰,「沒錯,就憑我,便能收拾你。」他轉身走到翟項英的身旁,低聲的說:「沒有憐憫,毫不留情。」

  翟項英點頭,「小心。」老實說,他很想挑戰齊佑軍,不是擔心樊剛的劍術不如自己,而是怕他太過憤怒,急於報仇,影響了判斷力。

  「你也要小心。」樊剛緊繃下顎,下定決心要求勝,卻不會因此而冒進。

  他不像齊佑軍這種蠢人會輕視對手,此乃兵家大忌。

  不過齊佑軍確實如鐵穆兒所言,不僅擅長使劍,簡直稱得上是專家,以致隨後的血腥場面超過想像。薛邦則全然不同,不過也不容忽視和輕看,他雖然缺乏技巧,但是身強體壯,完全難以預測。

  在刀劍交擊下,四人都有掛綵和受傷,空氣中充滿沉重的喘息和呻吟。此時心浮氣躁、捺不住性子的人,最容易讓對方佔上風。

  薛邦就是這樣一個人,突然大吼,一躍向前,翟項英及時避過刺向他的一劍,且迅速回以一招,出其不意的刺穿了薛邦的右臂。

  薛邦踉蹌的倒退,搗住傷口,鮮血自指間湧出,受傷削減了他的精力,卻仍然抓住近乎無用的長劍。

  翟項英謹慎的評估著,給他致命的一擊。

  薛邦死亡前的呼喊,讓齊佑軍頓了一下。

  樊剛立即抓住他分神的機會,一劍刺過他的體側。

  他的傷口不會致命,樊剛不看便知,咆哮的再揮出一劍,鋼鐵交擊得越來越激烈,逼得敵人蹣跚的倒退一步,再一步。

  他的攻勢不斷加強,十倍償還對方加諸鐵穆兒的傷害,鮮血流滿敵人的手臂,他沒有任何憐憫,逕自再刺對方一劍。

  齊佑軍痛呼的倒退,雙膝一跪,手中的長劍掉在地上。

  樊剛俐落的上前,劍尖指向他的胸膛,直視他震驚、難以置信的眼睛,面無表情的說:「我想勝利是屬於我的了,你的錯誤在於過度低估了我,現在向老天爺祈禱吧!」

  齊佑軍深吸一口氣,視線越過了樊剛,落在翟項英冰冷的臉上,而後狡獪的眸子再次看向樊剛,嗓音沙啞的說:「我投降。」

  向一個他曾輕蔑的對手求饒,以保全自己的生命,不論就哪一種角度而言,都是最屈辱、最懦弱的行為,但是他毫不猶豫的做了。

  樊剛瞇起眼睛,心知肚明他在玩什麼把戲。「兩種方式都一樣沒命,問題是,你要上斷頭台,還是我給你一劍,迅速了結你罪惡的一生?」

  「噢,我想我願意試試官府那邊。」齊佑軍陰冷的笑道,反正只要有錢,在官府活命的機會比在樊剛的劍下大。

  樊剛在劍上使力,抵著他的胸膛,冷硬的開口,「我還是可以殺了你。」

  「你會殺一個沒有武器,而且已經投降的人嗎?我不認為,邊毅颺也不會允許你這麼做。」齊佑軍掙扎著站起來,笑得更開心了。「再說,如果人家知道鐵穆兒的姦夫親手謀殺了她的丈夫,你想,以後別人會怎麼說她?」

  「卑鄙!」樊剛的下巴繃緊,渾身的每一條肌肉也都繃得死緊,幾乎一劍刺下去。

  然而榮譽感和內心那個想將他撕成兩半的聲音相互激辯,最後他向自己保證,這個混蛋終究會死,才允許榮譽感這一方獲勝。

  他後退一步,大吼道:「如果你敢再騷擾她,我發誓,會像宰牲畜一樣的宰了你,然後大卸八塊,丟去餵狗。」

  他怒氣衝天的走到一邊,踢著小石頭出氣,為自己無法殺了這個卑鄙的男人而氣惱不已,全然沒有注意到背後的齊佑軍竟然自足踝處取出一把刀子。

  翟項英沒錯過他的一舉一動,手中的長劍快速的射出。

  樊剛轉過身子,恰好看到齊佑軍全身抽搐、僵直,手裡的刀子掉落地上,然後向前撲倒,鮮血從他的胸前擴散開來。

  「自作孽,不可活。」翟項英輕蔑的冷哼一聲.

  樊剛不屑再看一眼,轉身往森林裡走去,「我們去幫忙吳明收拾那些人,緊接著還要趕去和豐亟會合,一起圍剿山背後的海盜窩。」

  ***

  鐵穆兒閉上眼睛,這輩子從沒這麼害怕過。

  她知道樊剛和齊佑軍交手,是一場生死之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老天!」

  如果沒有樊剛,她什麼也不要了。

  他是她的一切,可是齊佑軍威脅到他的生命,那個男人絕不會手下留情。

  想到這裡,她擔憂得眉頭緊蹙,陷入恐懼的深淵,不斷的祈禱著,老天爺,求求禰,不要帶走他!

  「夷蝶!」

  她聽到有人嗓音沙啞的呼喚她的名字,將她自籠罩心靈的痛苦迷霧中喚出。

  這是真的嗎?

  她慢慢的睜開眼睛,然後心臟狂跳。

  他站在房間門口,露出溫柔的微笑。他對她張開雙臂,眼中閃爍著溫暖、渴望與愛意……

  他還活著!

  「樊剛!」她高呼一聲,衝入他的懷中。

  她一再呼喚他,撫摸他,感覺他,說服自己他真的活著。她看見他的臉、他的胡碴,他的頭髮整齊的束在背後,雙眼閃閃發亮。

  「你還活著……」她的聲音低啞,「你可知我有多擔心你?」

  「我知道。」樊剛的雙臂環住她,讓她緊貼他的胸膛。「但是我必須這麼做,這件事有關男人的榮譽,我無法看著自己的女人受委屈而不討回公道。」

  老天!沉淪在與樊剛重逢的喜悅中,她幾乎忘了齊佑軍。

  「他……落網了嗎?」

  「可以這麼說。」樊剛點頭,「我本來打算讓他回天津受審,可是他執迷不悟,毫無反悔之心,最後被我大哥殺了。」

  他心存厚道,絕口不提齊佑軍想從背後暗算他,幸好被翟項英發現,及時救了他一命的事,畢竟人都死了,實在沒什麼好說的。

  鐵穆兒的臉上閃過一絲哀愁,「是嗎?」

  樊剛有些驚訝,「你在為他難過?」

  「我在為他可惜。」她輕輕搖頭,「雖然早在半年多前,他威脅不借用屈辱我的強迫手段,將我交給一個陌生男人凌辱時,我跟他的夫妻情義就已經結東,但我還是替他感到惋惜。如果他肯走向正途,以他的人才武功,成就一定不小,這是我爹當初看上他的原因。」

  「這是他自己選擇的道路,就必須承擔一切後果。無論如何,他的事已成過去,至於齊府的人,官府會詳加調查,無辜者,還其清白;有罪者,送官嚴辦。你弟弟也救了出來,翟記的人把他接回家了。」

  聽到小弟安然無恙的消息,鐵穆兒終於露出笑容,「真的?」

  樊剛肯定的點頭,「是真的。」

  他接著跟她說起成親的事,和翟項英提出的建議。

  「如果你不在意簡陋的婚禮,今天我們就正式結為夫妻,大哥可以做我們的主婚人,然後我們立刻起程前往山海關。我想帶你去見一個人,她叫梅若瑛,是我二哥的妹妹,你們一定會相處得很愉快。等一切風平浪靜之後再回京師,如何?」

  「我不在意。」鐵穆兒伸手愛撫他的面頰,望著他閃亮的雙眸,「只要有你,我不在意婚禮的形式。」

  「樂於遵命。」樊剛捧住她的臉,綻放生平最快樂的笑容,他的愛及喜悅洋溢在臉上,輕輕吻住她的唇,「夫人,樂於遵命。」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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