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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琪 -【阿紫新娘】《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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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3-6-20 00:08:33
標題:
江琪 -【阿紫新娘】《全文完》
江琪 -
阿紫新娘
她很清楚自己童養媳的身份
為報答恩人的收養及對她的百般疼愛
竭力表現出大家閨秀的模樣來符合眾人的期望
可她不懂的是為何二少爺老愛用言語貶低她
琴棋書畫皆不精的她在他眼中簡直一無是處
為了她愛好花草的嗜好他竟偷偷帶她下江南一償夙願
並將不告而別的過錯攬在身上自願接受責罰
當她發現原來他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在守護她時
卻沒想到初識事的她將面臨一場因愛妒恨的陰謀……
她的天真爛漫讓年紀尚小的他立誓要娶她
長年在外經商的緣故他和她總是聚少離多
不解她為何一改活潑本性變得溫文嫻靜
看不慣她的虛偽他決定採用卑劣手段打破假象
他深深相信自己是這世上最懂她的人
但她和他大哥之間似有若無的情愫教他無法寬心
就在他等到她發現他的愛時兩人有了夫妻之實
不意她竟和兄長暗通款曲還讓他目睹一切
而她的背叛更使他失去理智重重的傷害了她……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3-6-20 00:09:19
楔子
賀伯昂隨著爹親出城來到鄉下向佃戶收田租,別看他才小小十三歲年紀,鬼點子可多得很,會要求隨爹親出來外頭看看世面,順道學些生意經,其實只是
個借口,他只不過是想躲開今日文、武夫子給他的考試,再順道躲開與個性溫和的大哥過招,和大哥這位溫吞吞的假想敵比劍法讓他提不起興致。
他不管爹親和佃戶正閒聊今年收成的好壞,他步出簡陋的屋子四處閒逛,走著走著看到前頭有座小山坡,他悶躁的心情莫名的開心起來,他最喜歡站在高高的地方看下頭景色,既舒服也迷人,這小山坡雖不高但總比沒有好。
緩緩步上山坡頂,他往下遙望,雖不是風光秀麗景色,倒也不失田野純真。
蕩然間他面色一沉,豎起耳朵,提高警覺的沉聲喝問:「誰?」他轉過身,抬頭看向聲音來源之處,濃密樹葉中出現一雙骨碌碌的眼睛,他使出輕功一躍至樹上,扣著躲在樹上人兒的手腕,定睛一瞧,是位年紀比他小約五、六歲的女孩。
「你做什麼?捉得我手好痛。」小女孩生氣的叫道。
「為什麼躲在樹上?」賀伯昂年紀雖小已有大人盤問的氣勢。
「我哪有躲,這裡本來就是我的地方。」小女孩甩掉他的手,不怕生的坐在樹幹上,側著頭打量賀伯昂,村裡頭才多少戶人家,家家戶戶熱得跟自家親戚似,可她從沒見過他,且看他裝扮好像是有錢人家。「你是誰?」
賀伯昂可不管這裡是否真是小女孩的地盤,他只覺得她那張圓圓臉蛋、黑白分明圓亮的眼睛及那不怕生的甜美笑容,倒挺可愛的。
「人呀。」他故意捉弄她。
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答案?小女孩發怔的望著他。
賀伯昂不理會她,也跟著她坐在樹幹上,他眼光再度往前望去。
小女孩見他不理她,也循著他的眼光向前望。
「很漂亮對不對?」她笑道。
「嗯。」他隨口漫應,沒多做回答。
「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了。」她口氣中多了不是屬於她這年紀該有的落寞。
她略微悲歎的氣息傳到賀伯昂身上,他一震,轉過頭望著她,雖然他們倆是第一次見面,可不知怎麼搞的,他覺得她適合笑,憂慮不適合在她臉上。
「為什麼?」他問。
「因為我爹娘說要把我賣掉,他們養不起我。」小女孩老實回答,沉默了一下子,皺著小柳眉又道:「我爹娘還說,要是把我賣給好人家的話,我就不用跟著他們挨餓,若跟著好主人的話,搞不好還有白米飯可以吃,可是我不想吃白米飯,我只想跟爹娘還有弟弟住在一起。」
賀伯昂靜靜聽完她的抱怨,腦海中思考著。眼前這位小女孩長得挺可愛,和他也挺投緣的,他爹要是想把她賣掉的話,倒不如可以賣給他。
「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見到爹娘又可以天天吃到白米飯的好方法。」
「真的嗎?是什麼方法?」小女孩眼中閃閃發亮,滿心期望看著賀伯昂。
賀伯昂輕笑,眼神中出現不符合年紀的算計,他揚起手輕佻的勾起她的下巴,口氣暖如春風般問道:「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阿紫。」小女孩乖乖回答。
「阿紫……」賀伯昂喃喃地重複好幾次,彷彿這名字再熟悉也不過。
阿紫皺著眉不解的瞪著賀伯昂瞧。他為什麼一直念著她的名字,又用莫名其妙的笑容對著她笑呢?
賀伯昂從阿紫眼中讀出一連中的疑問,他咧嘴一笑問道:「阿紫,你喜不喜歡我?」
「嗯?」她不明白他的問話,他們才第一次見面呀。
「當我的新娘好嗎?」他突然道,口氣中的堅定不容他人忽視。
「新娘?」小小年紀的阿紫根本就不懂新娘真正意思。
「是的,新娘。你,阿紫,將是我賀伯昂的妻子,沒有任何人事物可以改變,生生世世。」淡淡語氣是霸道的宣示所有,賀伯昂眼中浮現的堅定不容人置喙。
而阿紫除了睜大黑亮雙眸望著他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小腦袋瓜子根本就不瞭解他話中的意思。
微風吹拂,樹葉發出沙沙聲響,小賀伯昂就此立下誓言,地老天荒,永不改變。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3-6-20 00:09:31
楔子
賀伯昂隨著爹親出城來到鄉下向佃戶收田租,別看他才小小十三歲年紀,鬼點子可多得很,會要求隨爹親出來外頭看看世面,順道學些生意經,其實只是
個借口,他只不過是想躲開今日文、武夫子給他的考試,再順道躲開與個性溫和的大哥過招,和大哥這位溫吞吞的假想敵比劍法讓他提不起興致。
他不管爹親和佃戶正閒聊今年收成的好壞,他步出簡陋的屋子四處閒逛,走著走著看到前頭有座小山坡,他悶躁的心情莫名的開心起來,他最喜歡站在高高的地方看下頭景色,既舒服也迷人,這小山坡雖不高但總比沒有好。
緩緩步上山坡頂,他往下遙望,雖不是風光秀麗景色,倒也不失田野純真。
蕩然間他面色一沉,豎起耳朵,提高警覺的沉聲喝問:「誰?」他轉過身,抬頭看向聲音來源之處,濃密樹葉中出現一雙骨碌碌的眼睛,他使出輕功一躍至樹上,扣著躲在樹上人兒的手腕,定睛一瞧,是位年紀比他小約五、六歲的女孩。
「你做什麼?捉得我手好痛。」小女孩生氣的叫道。
「為什麼躲在樹上?」賀伯昂年紀雖小已有大人盤問的氣勢。
「我哪有躲,這裡本來就是我的地方。」小女孩甩掉他的手,不怕生的坐在樹幹上,側著頭打量賀伯昂,村裡頭才多少戶人家,家家戶戶熱得跟自家親戚似,可她從沒見過他,且看他裝扮好像是有錢人家。「你是誰?」
賀伯昂可不管這裡是否真是小女孩的地盤,他只覺得她那張圓圓臉蛋、黑白分明圓亮的眼睛及那不怕生的甜美笑容,倒挺可愛的。
「人呀。」他故意捉弄她。
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答案?小女孩發怔的望著他。
賀伯昂不理會她,也跟著她坐在樹幹上,他眼光再度往前望去。
小女孩見他不理她,也循著他的眼光向前望。
「很漂亮對不對?」她笑道。
「嗯。」他隨口漫應,沒多做回答。
「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了。」她口氣中多了不是屬於她這年紀該有的落寞。
她略微悲歎的氣息傳到賀伯昂身上,他一震,轉過頭望著她,雖然他們倆是第一次見面,可不知怎麼搞的,他覺得她適合笑,憂慮不適合在她臉上。
「為什麼?」他問。
「因為我爹娘說要把我賣掉,他們養不起我。」小女孩老實回答,沉默了一下子,皺著小柳眉又道:「我爹娘還說,要是把我賣給好人家的話,我就不用跟著他們挨餓,若跟著好主人的話,搞不好還有白米飯可以吃,可是我不想吃白米飯,我只想跟爹娘還有弟弟住在一起。」
賀伯昂靜靜聽完她的抱怨,腦海中思考著。眼前這位小女孩長得挺可愛,和他也挺投緣的,他爹要是想把她賣掉的話,倒不如可以賣給他。
「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見到爹娘又可以天天吃到白米飯的好方法。」
「真的嗎?是什麼方法?」小女孩眼中閃閃發亮,滿心期望看著賀伯昂。
賀伯昂輕笑,眼神中出現不符合年紀的算計,他揚起手輕佻的勾起她的下巴,口氣暖如春風般問道:「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阿紫。」小女孩乖乖回答。
「阿紫……」賀伯昂喃喃地重複好幾次,彷彿這名字再熟悉也不過。
阿紫皺著眉不解的瞪著賀伯昂瞧。他為什麼一直念著她的名字,又用莫名其妙的笑容對著她笑呢?
賀伯昂從阿紫眼中讀出一連中的疑問,他咧嘴一笑問道:「阿紫,你喜不喜歡我?」
「嗯?」她不明白他的問話,他們才第一次見面呀。
「當我的新娘好嗎?」他突然道,口氣中的堅定不容他人忽視。
「新娘?」小小年紀的阿紫根本就不懂新娘真正意思。
「是的,新娘。你,阿紫,將是我賀伯昂的妻子,沒有任何人事物可以改變,生生世世。」淡淡語氣是霸道的宣示所有,賀伯昂眼中浮現的堅定不容人置喙。
而阿紫除了睜大黑亮雙眸望著他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小腦袋瓜子根本就不瞭解他話中的意思。
微風吹拂,樹葉發出沙沙聲響,小賀伯昂就此立下誓言,地老天荒,永不改變。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3-6-20 00:15:28
第一章
「小姐,你在哪呀?」一名綁著雙髻的小姑娘站在花園中高聲呼喊,同時雙眼四處環顧找尋。
「我在這。」一名妙齡女子從假山後頭走出來,手裡捧著剛摘下的花朵。「蓮兒,瞧你慌慌張張的,發生什麼事?」
蓮兒一見到阿紫放心的吁了口氣,迎上前笑道:「小姐,二少爺回來了。」
阿紫挑了挑眉,淡淡的問:「就這事?」
「你反應太冷淡了,我還以為你會很開心。」蓮兒嘟起小嘴,不滿意阿紫冷淡的態度,她可是一聽到消息就急忙忙的跑來告訴她。
「有什麼好開心的?這裡是二少爺的家,他回到家是應當的。」這三年多以來,二少爺因生意上關係,常常一趟出門就個把月,她早就習慣了。
「小姐,你不會想二少爺嗎?」
阿紫淡淡一笑,空出另一隻手,輕點一下蓮兒的俏鼻,取笑的道:「若是你出府我就想了。」
蓮兒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接過阿紫手上的花朵,笑嘻嘻道:「其實這次二少爺回來有不同意義,我聽亭
兒說老夫人打算在二少爺回來住的這幾天,探探他的心意,看二少爺喜不喜歡你,然後再決定將你許配紿大少爺或者是二少爺。」
阿紫心一震,該來的還是躲不了。
她猶記得八歲那年,賀伯昂宣示要她當他的新娘後,便牽著她的小手回到她家,意外發現她爹娘原來是賀家佃戶,當時二少爺劈頭就問她爹娘是否要將她賣給大戶人家做奴婢,爹娘當場答是,而那時得到答案的二少爺馬上從懷中拿出一袋銀子,說是要娶她為妻的聘禮,此舉讓老爺及她爹娘大驚,老爺還罵二少爺瘋瘋癲癲,盡說些渾話,把婚姻大事當兒戲,可二少爺不為所動,堅持要她當他新娘,老爺拗不過二少爺,只好將她帶回去。
那時她年紀小,不懂得老爺心思,年紀稍長,才從老夫人口中得知,老爺見二少爺堅持,本想將她帶回來當童養媳也是件不錯的事,日後可省了一筆聘禮,假若長大後二少爺要是不喜歡她的話也沒關係,家中不過多了個奴婢罷了。
可是,不知為何,自從她來到賀府後,原本沉浸在書中的大少爺像是轉移目標似的,老喜歡和她親近,老爺和夫人見狀大傷腦筋,因為她是要許配給二少爺的,年紀愈大,大少爺對她印象愈好,而二少爺反倒是不再提起要她當他新娘的事,於是老爺和夫人便商量,等她十五歲時讓他們兄弟做選擇,可老爺卻在她十四歲時便去世,這樁婚事才拖到現在。
老實說,其實嫁給他們兄弟倆任何一人,她都無所謂,大少爺及二少爺在她心中各有千秋。大少爺溫文儒雅,相處起來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至於二少爺幽默風趣,相處下來也挺愉快的,只要他那張嘴不要時常用犀利毒辣的言語欺負她就好,總而言之,他們兄弟倆都不錯。
再說她很幸運,曾聽過有些姑娘和她一樣是當童養媳的,可遭遇並不好,不是被毆打要不就是被當作下人般使喚,不像她,老爺買她回賀府後就請夫子教她讀書識字,把她當作親生女兒疼。
不過,她知道他們會待她好還有一項原因,聽下人們說,賀家原本只是財富中等的地主,可自從老爺買她回來後,賀家竟在短短兩年內成為揚州大地主,所以老爺當她是福星,自然也對她好。
她並不在乎老爺是因何種原因才會對她好,重要的是,不只是老爺,就連賀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是真心待她,這些就已足夠,她該知福惜福。
「小姐。」蓮兒迭聲喚,不知主子又在想些什麼。
阿紫回過心神,望著蓮兒眼中閃著疑問,她巧笑道:「蓮兒,我再去採些花朵,這些花太少了,插起來不好看。」不想去想該抉擇他們兄弟任何一人,也只有逃避。
蓮兒不再多話,看著阿紫身子隱沒在花叢中。她跟在小姐身邊三年多,多少也猜得出她的心事,小姐現在煩惱的是該選擇大少爺或二少爺,他們兩人各有各的特色,要是換做她的話,也不知道該選擇誰呀。
按照往常慣例,用完膳後,阿紫都會到內廳去向賀老夫人請安,而今天她並不意外賀家大少爺賀伯嵩、二少爺賀伯昂也在內廳,他們正和賀老夫人聊天。
阿紫緩緩走上前,先是對賀老夫人一福,再對賀家兩兄弟微點螓首。
賀老夫人笑看阿紫,雖然阿紫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可她對於阿紫的疼愛絕不下於自己親生兒子,阿紫不但溫柔可人、善解人意,重要的是對她這老人家是孝順得很。
「阿紫,過來這坐。」
「是的,老夫人。」阿紫柔順的坐在賀老夫人身旁,眼光沒關注在賀家任何一位兄弟身上。
賀伯昂看著阿紫溫馴的模樣,他眉一揚,輕輕一笑,笑容中閃過只有自己知道的不悅。
「阿紫,你愈大倒是愈靜。」他的語氣中含著些許諷刺。
阿紫輕扯著笑容做為回答。
賀伯嵩怕弟弟會說些話來取笑阿紫,趕緊道:「女孩子家靜點是好的。」他這弟弟總愛以口音來欺負阿紫。
「是嗎?」賀伯昂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阿紫,唇畔逸出諷刺的笑,他不愛阿紫安靜的模樣,換了話題問道:「阿紫,下午我回府的時候,怎麼沒出來見見我,莫非是討厭看到我?」
「沒有的事。」阿紫急切回答,怕賀伯昂會胡思亂想。
「喔,那一整個下午你在哪兒,又在整理花園裡的花花草草?」
「嗯。」阿紫老實回答。
看著她少言少語模樣,賀伯昂眉一皺,故意問道:「阿紫,我不在的這段時候,你琴棋書畫有無精進?」
聞言,阿紫吃驚的微啟唇。他怎麼突然問起這事來?
賀伯昂見狀,面一沉,怨歎似的搖了搖頭。
阿紫羞愧的低下了頭。她也想好好學,奈何她如何努力仍是學不好。
賀老夫人瞧阿紫委屈的樣子,不忍心的說:「伯昂,你太苛求阿紫了。」
「娘,您這話說得太護著阿紫,我並沒有苛求她,實在是她令人……」他見阿紫抬頭望他,他朝她咧嘴一笑。「受不了。」
他走到阿紫面前又道:「她琴藝學了好些年,就只會彈白居易的花非花及李煜的虞美人,下個棋連蓮兒也贏不了,要她背個孟子,背了三個月連段話也背不出,畫更不用說了,要她學山水、丹青皆不會,倒是什麼觀音柳、君子竹、星星翠、月月紅等這些花草名目記得一清二楚,真不知她那顆腦袋裡裝些什麼。」
阿紫想反駁,話到喉中卻發不出聲音,只能無辜的瞪著賀伯昂看。
他挑釁似的望著她,想要引發她怒火。
賀伯嵩怎忍心看見弟弟欺負阿紫,於是出聲解圍。
「伯昂,每個人興趣皆不同,阿紫只對花草有興趣,又何苦要她強練琴棋書畫呢!」
賀伯昂臉上快速閃過一抹不悅,並不是兄長為阿紫說話,而是她以感激的眼神望了望兄長,而且他本來希望兄長這番話是由阿紫口中說出來,他不喜歡見阿紫畏畏縮縮的模樣,活像是受盡委屈的小媳婦似。
他嗤地一笑,「大哥,你這麼說可就讓我費疑猜,我記得幾個月前,李秀才來我們府中作客,當時李秀才說娶妻當娶蘇才女,因為她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大哥,那時你還猛點頭附和。」
賀伯嵩怕阿紫誤會他喜歡的姑娘是才女型,慌忙道:「那是客套話。」
賀伯昂假裝瞭解的點點頭,「那是客套話呀,大哥,你怎麼不早說,我還當真呢。」
「好了,你們別再說了,阿紫喜愛做什麼就隨她吧。」賀老夫人出聲打圓場,眼光望向阿紫,柔聲道:「阿紫,我看你臉色有了疲憊,乾脆回房休息吧。」
「謝老夫人。」阿紫起身,恭敬又是一福,退出內廳。
賀伯昂目光沒有跟著阿紫,他想的是晚點要找機會和阿紫聊聊。
出了內廳,阿紫並沒有馬上回房,她在花園裡閒逛,呼吸點新鮮空氣,剛剛賀伯昂在內廳說的話著實讓她心中有些鬱悶,過了一會兒心情稍微舒緩,才正想要回房,就見賀伯嵩迎面走來。
「阿紫!」賀伯嵩急步走上前。
阿紫福了福身,有禮道:「大少爺。」
「你沒事吧?」他溫和的面孔掩不住心中的焦急。
她不解的望著賀伯嵩,「阿紫不懂大少爺所問。」
「剛才在廳上,伯昂的話沒嚇著你吧?」他真怕弟弟會傷了阿紫的自尊心。
她搖頭,「二少爺個性本就愛捉弄人,我早已習慣,怎會嚇到。」唉,二少爺說的是事實,她就是笨、就是學不會嘛。
賀伯嵩放心的吁了口氣,「那就好。」
對於他的關心,充滿了感激,她輕笑道:「阿紫謝謝大少爺關心。」
他揮揮手,「說道謝豈不見外?我怎能眼睜睜見你受欺負呢。」
阿紫一愣,直勾勾望著賀伯嵩瞧。從以前到現在,好像每次她受二少爺欺負,大少爺都會出聲解救她。
賀伯嵩個性向來溫和,見阿紫凝望著他,臉上泛紅。
他不自在的撇過頭,「阿紫,天涼你早點休息,我回房了。」
阿紫還來不及應話,賀伯嵩已走得老遠,她心想算了,別多問。正當她轉過身要回自己房間時,卻被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大跳。
「嚇到了?」低沉的聲音含著濃厚取笑,立在阿紫面前的正是賀伯昂。
不停的拍著胸口,她驚魂未定道:「二少爺,你無聲無息站在我後面,我當然會嚇到。」
賀伯昂臉上笑意不減。「我又不是故意要嚇你,誰教你和大哥談話談得渾然忘我。」
「我哪有?我和大少爺又沒講幾句話。」她瞄他一眼,怕他誤會她和大少爺私下在說他壞話。
「是嗎?」他不信的瞅著她。「是不好意思批評我吧?」
「不是的,二少爺。」阿紫急忙辯解。
賀伯昂不想再爭論此話題,改問道:「你最近又在研究花草?」
雖不明白賀伯昂為何會知道,她仍不隱瞞。「是的,二少爺,你怎麼知道?」
賀伯昂從懷中拿出一本書,在阿紫眼前晃了晃。
阿紫一看到書皮,大吃一驚,這本書裡頭記載的全是她種花,分辨花草的心得。
「二少爺,這本書怎會在你手上?」
「我剛才去你房裡找你,見到這書在桌上我就拿了。」
阿紫不悅的伸手向前要搶下,賀伯昂似乎早看出她的意圖,手腕一翻將書置於身後,讓她撲了個空。
「二少爺,這書對你來說一點用處也沒有,請你還給阿紫。」二少爺拿她的書要做什麼?捉弄她嗎?
「要我把書還你可以,不過有個條件。」他的笑容含著捉弄味道。
「什麼條件?」依相處多年的經驗來判斷,絕對沒什麼好事。
「戌時到後山的樹屋,我有話要跟你說。」
「在這說也可以呀。」
賀伯昂笑容更賊,「可我就偏愛在後山說,如果你不過來,我就燒了這本書。」
「二少爺!」她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他說到會做到。
賀伯昂上半身微微向前傾,熱呼呼的氣息噴在阿紫臉上,他直直望著她,似笑非笑道:「我的個性你應清楚才是,該怎麼做你心裡有數。」
阿紫不說話,只能氣憤地睜大眼望著他,沒答應也沒拒絕。
賀伯昂看著她的反應沒多說什麼,只是彎起嘴角,挺起腰桿,旋身離去。
阿紫望著賀伯昂的背影,只能無奈的歎口氣,看來這趟後山之約,不去是不行的。
阿紫來到後山大樹下,抬頭喊道:「二少爺。」
賀伯昂從樹屋裡探出頭來,「還不快上來?」
她看著光滑的樹幹,無奈的道:「二少爺,你沒放下梯子,我要怎麼上去?」
他似笑非笑的望著她,「爬上來呀。」
「爬上去?」阿紫睜大雙眼望著他那雙賊賊的眼睛。「二少爺,你這不是在為難我?」
「你要是覺得為難,那就不要上來,花譜你也別想拿回去。」在他面前他不容許她說個不字。
阿紫不甘願的直跺腳,最後只有乖乖的爬上樹,才剛站定,她立即伸出小手。「我上來了,花譜也該還我了。」
賀伯昂扯出一抹帶著算計的笑,轉過身進屋去。
見狀,她也只好尾隨進入。
「二少爺。」
賀伯昂走進屋內,裡頭有一張床鋪及一張矮桌子,他走到床鋪,大咧咧坐下來,一掌搭上膝頭,一手拍拍他身邊的位子,笑道:「過來這坐。」
她搖搖頭,「我站在這就可以。」孤男寡女坐在一起傳出去能聽嗎?
他有絲不悅的皺起眉,不滿意她的疏離。
「你的心愈來愈難測了。」
阿紫微起抬頭望著他,不解他突如其來的話是何意。
「二少爺?」
望著她帶著疑問的雙眸,他反倒笑了。「你爬樹的技術一點也沒退步,不錯。」他突然讚道。
賀伯昂的話令阿紫羞紅雙頰。其實府裡除了二少爺,沒有人知道她會爬樹,每個人都以為她是文靜溫柔的大家閨秀,爬樹是野女孩才會做的事,殊不知她在未進賀府前就是個野女孩。
「二少爺,你要阿紫過來只為了要考驗我爬樹的技術嗎?」她板著臉問,掩飾剛才的尷尬。
佳人的不悅沒令賀伯昂收起逗弄之心,反讓他笑得更開懷。「這才是我認識的阿紫,伶牙利齒。」
阿紫瞪他一眼。「二少爺,你到底想做什麼?」
賀伯昂不答反道:「過來這坐,別再讓我說一次。」
她望著他堅定的表情,只好妥協,不然依他的個性,很有可能會來硬的。
她乖乖走到他身旁坐下,一坐定,劈頭就道:「二少爺,花譜可以還我嗎?」
賀伯昂深深凝望著她,像是要把她的容顏記在腦海中似的。
「想我嗎?」他聲音突然變得低啞。
阿紫覺得他問的問題很無聊,正想撇過頭不回答,賀伯昂卻揚手扣住她下顎,讓她無法撇過頭。
「二少爺?」他又想做什麼?
「你還沒回答我呢。」他促狹的笑容依舊,可語氣中多了一份渴望。
阿紫怔怔的望著他,賀伯昂的眼神突然變得好奇怪,是她以往不曾見過的。
「二少爺!」
「你除了二少爺這三個字外,沒有別的話可以說嗎?」他邪氣笑問。
「我……」他要她說什麼?想他?她為什麼要想他?但說不想的話,又顯得有些奇怪。
賀伯昂眉頭微皺,不喜歡阿紫的反應,另一隻手突地抱著她的柳腰,將她的身子貼近他胸膛,他低下頭恰好吻上她的紅唇。
阿紫睜大眼,當她回過神想逃離他的侵犯已來不及。
賀伯昂先是輕柔的細吻著她兩片粉嫩唇片,接著舌尖霸道的進入,突然他急忙退身放開她。
幸好他閃得快,不然往後他說話可會變得不靈光,她竟然要咬他!
阿紫又氣又惱地想找東西砸他,可四週一樣可砸人的東西也沒有,她生氣的雙手往床鋪一拍,怒沖沖的衝出樹屋,滑下大樹,連花譜也顧不得。
賀伯昂不開口阻擋,任由她離去,嘴角笑容更深,他這次回來是決定要娶阿紫的。
賀伯嵩來到花園,他輕輕的走到阿紫身後,深情眼眸看著她蹲站著修剪花草好一會兒,不由得淡淡一笑。
「阿紫。」
阿紫轉過身,微微一福。「大少爺。」
賀伯嵩微點下頭,「你不累嗎?我看你從一早就忙到現在。」
阿紫搖搖頭,「不累,有這些花草陪我,我好開心。」
聞言,他的心微微一沉。在阿紫眼中他比不上這些花草嗎?雖知和花草吃醋是件可笑的事,但是,他心中還是忍不住泛滿醋意。
「阿紫,這些花草對你來說比任何人事物還重要嗎?」
「嗯。」阿紫想也不想回答,她望著這幾年來親自種植的花草,臉上浮現滿意神色,不知不覺的道:「聽說江南有個百花莊,莊內種滿好多奇花異草,可這百花莊終年門戶不開,讓人無法一窺究竟,不過百花莊莊主每年會在二月十二日百花生日這天開放山莊,讓所有愛花草人士進去參觀。可惜,江南離揚州有點距離,不然我也好想去看看。」這是有一次她上街買繡線,無意中聽到剛從江南來的商人閒聊得知。
「你想去看?」
「是的。」話一答,阿紫就後悔了,她轉過頭,瞥見賀伯嵩神色有絲不悅,她趕緊收起羨慕之心。
大少爺向來遵守禮教,不愛女子出外拋頭露面。
「阿紫,我不想問你這消息是從何得知,就算我問你,你也不會告訴我,不過有件事我必須提醒你,女孩子家不適合在外拋頭露面,容易招惹是非。」
「我知道,謝謝大少爺提醒。」
「阿紫,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
「大少爺,阿紫知道你的好意,我是太愛這些花草,一時高興過了頭,再說,百花莊這事我也只是聽人家說說罷了。」
「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賀伯嵩溫和一笑。
「大少爺,你特地來花園找我,是不是有重要的事?」一知道下江南無望,阿紫只好轉移話題。
「你不提我倒忘了,娘要到寺院進香,要你準備準備,和她老人家一同前往。」
「是這等重要的事呀,那我得趕快到廳裡。」話落,她收拾好花剪,向賀伯嵩一福後,快步走去大廳。
賀伯嵩不語,滿是愛意的目送阿紫離去。
他們倆的一舉一動、一語一句,盡落在西邊角落一名男人的眼中。
門板推開,男人站在外頭遲疑一下才跨步進房,關了門,他環掃四週一眼,房內還是和以往一樣,簡單、乾淨,一點變化也沒有,只是房間主人外表、行為雖還是一如往常,可她的心卻變了,不再活潑熱情,取而代之的是恬靜溫婉。
他繞進將房裡隔成內外兩室的屏風,走到床鋪坐了下來。他心想,在房內小睡一會兒,等阿紫回來好了,不過身子還未躺下去,就聽到開門聲響。
他無聲一笑,沒打算出去,等著阿紫進來發現他。
阿紫倒杯了茶解解渴。
今日寺院內湧進大批香客,擠得老夫人和她寸步難行,好不容易上完香,終於回到府裡,現在她只想好好睡個午覺,消除一身疲憊。她微伸懶腰,才走進內房,赫然發現床上坐了個男人。
「二少爺!」她惱怒。以前小時候,二少爺就喜歡躲在她房裡嚇她,到現在他還是不改惡習。
「見到我不開心嗎?怎麼眉皺得像要打結似的。」他笑著調侃她。
「二少爺,男女有別,你以後別亂闖進我房裡。」小時候不懂,她任由賀伯昂進出她閨房,可現在懂了就該避諱。
「我哪有亂闖,我是正大光明走進來。」賀伯昂一副理直氣壯,又沒做錯事的態度。
阿紫無奈一歎,跟只會講歪理的人講道理根本是白費功夫。
賀伯昂見阿紫拿他沒辦法,得逞一笑,起身走至她面前,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將她的身子推進後面椅子上,他身子微轉,雙掌握住椅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阿紫起先是被賀伯昂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隨即她回復心神,抬起臉,望進他深邃黑眸中,心不由自主漏跳一拍,他的氣勢讓她有壓迫感o
「二少爺,你想做什麼?」話一出口,她竟覺得口乾舌燥,剛才茶喝得不夠多嗎?
「你說呢?」他反問,唇畔的笑充滿了挑逗邪氣。
「我怎麼知道你又想做什麼?」她聲量稍高,話沒多想就脫口而出,只因為賀伯昂邪氣的笑容令她心中無來由頓生怒火。
他不在意,他喜歡她潑辣的樣子勝過文靜。
「這樣不是很好嗎?不懂、不高興就說出來、發洩出來,何必壓抑情緒?」
阿紫怔愣了下,正要開口,眼前感到一暗,唇片傳來濕熱,她睜圓眼睛,愣愣的讓賀伯昂吃她豆腐。
他微退開身,笑得如剛偷完腥的貓。「這是你昨晚欠我的。」
阿紫又羞又氣的,以前他就愛偷親她,令她防不勝防,昨天她故意且狠心的咬他,以為今後他會收斂放浪行為,哪知他色性仍不改。
「二少爺,男女授受不親,你該懂得。」她義正辭嚴道。
「我就是不懂。」他嘻皮笑臉的回應,突地話題一轉問道:「阿紫,你當真喜愛花草?」
雖不懂賀伯昂突如其來的問話,她仍應道:「是的。」
賀伯昂一笑,放開椅把,站直身子,從懷中拿出一本書遞給阿紫。「好好收著,別又讓我有機會摸走。」
阿紫如拿珍寶似的接過手,小心翼翼翻了翻書頁,還好完整如初無絲毫損壞。
見她把花譜當作寶似的傻氣模樣,賀伯昂心中玩興又起。「不謝謝我嗎?」
她瞪他一眼,「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物歸原主是應當,我何需謝你。」
賀伯昂嘴角笑痕更往上揚,「不謝就算了,你休息吧。」話落,他旋身負手走出房。
阿紫低頭望一眼手中花譜後抬頭望著賀伯昂離去的方向。她愈來愈不懂二少爺,到底他拿她的花譜要做什麼?逗她嗎?好像又不是。
想追出去問,門外的對話令她停止腳步。
「伯昂,你怎麼在這?」盤問聲響起,賀伯嵩直瞪著剛合上門的弟弟。
賀伯昂望著站在前頭的兄長,他笑笑的步下階,走上前。「那大哥又怎會來到這?」
「你……伯昂,你別老是動不動就闖阿紫閨房,那會有損她的清譽。」賀伯嵩向來溫和的表情罩上些許不悅。
「大哥,你這話說得可就不對,光天化日下我能對阿紫做什麼事?」
賀伯嵩無言以對,他口才向來就輸給弟弟,深吸口氣,他又道:「伯昂,兄弟間需要用到商場那一套嗎?」
賀伯昂臉色一沉,「大哥既然這麼說,那我就實說了,我不喜大哥你這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態勢,你來就行,我進就犯法。」話甫落,他轉身離去。
賀伯嵩一怔,本是想過來和阿紫聊聊天,讓弟弟這一說,他哪敢進房,自己都做不好了,又怎能要求他人呢。
他重歎口氣,掃一眼緊閉的房門後掉頭離去。
房內人兒聽到外頭無任何聲音後,輕歎口氣。他們兄弟倆這般言語上爭執已不是一次兩次了,大少爺不喜歡二少爺找她,相同的,二少爺也不愛大少爺和她交談,真搞不清楚是為什麼。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3-6-20 00:15:49
第二章
天初亮,雞剛啼,身著黑衣勁裝的男子竄入阿紫的閨房。
男子躡手躡腳走到床榻,撩起帳幔,輕輕拍著地的肩頭,低低喚了好些聲:「阿紫……」
朦朦朧朧中阿紫感到耳旁有人在叫她,身子被人搖晃,本想不予理會,可聲音卻一直傳進她耳中,她十分不願的睜開眼,一見到男人的俊臉,嚇了一大跳,睡意盡消。
「二少爺?」她慌張坐起身。
賀伯昂無聲咧嘴一笑,丟了件衣服在阿紫身上。「快換上它。」
阿紫一愣,拿起衣服一瞧發現這是件男裝,她抬起手在賀伯昂面前,淺藍色衣裳在他面前晃動。
「為什麼?。
「你不是想下江南到百花莊瞧瞧,我帶你去。」
「你怎麼知道?」她好生訝異。
「早上我聽到你和大哥的對話。」他據實道。
「原來如此。」怪不得下午他會問她是否喜歡花草。
「別再想了,我到外面等你,你快把衣服換好,趁大伙還沒起來,我們趕快出城。」再遲延要是府裡的下人起來,他們要出府可要費一番功夫。
「我們偷偷出府,老夫人知道會生氣的。」她是想下江南,可也得顧及老夫人的想法。
「你放心,天塌下來也有我頂著,我已留了一封信告訴娘我帶你下江南去。」
阿紫微蹙眉,「不行的,沒經過老夫人同意我不敢出府,還是先告訴老夫人吧。」
「你真要等娘同意這事是不可能的,她老人家怎可能讓你下江南,再說,二月十二快到了,現在不趕快動身的話,你就看不到百花莊內的『奇花異草』。」他加重末句四字。
「這……」賀伯昂的話令阿紫進退兩難。
他微俯下身,凝望著她的小臉。「去不去隨你,別後悔就是。」他一副要不要隨她的態度。
阿紫心中產生拉鋸戰,很想去看稀奇古怪的花草,可又怕老夫人生氣,但最後她還是抵擋不了百花莊的誘惑,咬了牙作了決定。「好,我去。」
賀伯昂滿意一笑,旋身走到外頭等她。
阿紫飛快換好衣服,一出房門,賀伯昂便拉著她往後門方向走,輕輕開了門,他帶著阿紫快步離開賀府,來到約離賀府一里路遙,一輛看似不起眼的馬車正在前頭等著他們。
車伕跳下馬車走至賀伯昂面前,咧嘴笑道:「二少爺。」
賀伯昂點了頭,「都準備好了?」
「吃的、用的都在裡頭。」車伕回應道,眼睛望著阿紫,覺得她看起來好面熟。
賀伯昂見車伕眼光,他了然一笑。「阿紫,記不記得他?」
阿紫微愣,她認識他嗎?
「他是住在隔壁巷子的小狗子,以前我們常和他玩在一起。」
他語一出,頓為兩人解開心中疑問。
「他是小狗子?」阿紫懷疑的問,她印象中的小狗子瘦瘦弱弱的,風一吹就好像會倒似的,眼前這個男人虎背熊腰,和以前的他實難連在一起。「二少爺不說,我還真認不出是你。」
小狗子搔搔頭,傻笑著。
「小狗子,快回去,讓人瞧見可不好。」
他點點頭,向阿紫打了聲招呼後,轉身飛奔離去。
「你怎會找上小狗子呢?」她不解的問。聽他們的對話,賀伯昂似乎是計劃好要帶她下江南的。
「接應的人不能找府內的下人,讓娘及大哥知道的話,他們不好交代。」
「喔。」她應了聲,心中倒訝異賀伯昂縝密的心思,不過,這也難怪賀府在二少爺這一代能由務農轉商,二少爺做事不但周詳細密,而且頭腦也挺聰明的。
「對了,你先進車內歇會兒,出了揚州我再叫你。」他體貼的說,怕她睡眠不足會影響精神。
阿紫沒吭聲,動也不動的望著馬車。
賀伯昂見狀,以為她嫌馬車小,不肯上車,遂笑道:「你別看這輛馬車外表破爛,實際上它裡頭寬敞、舒適,這馬也是好馬,因為就只有我們兩人下江南,不能太過招搖,免得惹上宵小。」
阿紫搖搖頭,「二少爺,我不是嫌馬車不好,我是想坐在前頭和你一起上路,好嗎?」
他愣住了,「你不睏嗎?」
阿紫笑嘻嘻道:「不睏,我現在好開心,哪睡得著覺呀。」
賀伯昂一笑,「好吧。」話落,他躍上馬車,並將阿紫拉上來坐至他身旁。
阿紫笑容滿面四處張望,想到能看見沿途的風景她就開心。「沒想到我這輩子能出揚州城呢!」這是她從沒想過的事。
賀伯昂但笑不語,喝了一聲,駕車奔馳。
從今以後,別說出城了,只要阿紫開口,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想辦法摘下來送至她面前。
※ ※ ※ ※
賀伯昂平安、順利的帶著阿紫來到江南,入了城,他如老馬識途般來到街上一處酒樓,他停下馬車,先跳下來,再將阿紫扶下來。
「阿紫,後天才十二,這兩天我帶你在這四處逛逛。」
「好啊。」阿紫開心應道:「那現在我們要上哪兒?」出了揚州以後,她才知道賀伯昂已安排好下江南路線,每到一個地方,他都會先讓她玩個盡興再上路。
賀伯昂抬頭看著眼前這寫著「四娘酒樓」的招牌。「我們今日在這落腳吧。」
阿紫歪頭瞧他,他怎麼不住客棧要住酒樓呢?但她還來不及多問,就被賀伯昂拉了進去。
四娘酒樓分上下兩層,生意挺不錯的,幾乎是坐滿了人,而賀伯昂拉著她走上樓,走到一處幽靜角落處坐下。
阿紫左看右瞧,一副事事新鮮、好奇的模樣。
他們才坐了一會兒,一名嬌艷女子走過來,問也不問的就坐在賀伯昂身旁。
「喲,我道是誰來?原來是賀公子呀。」清脆聲音中帶著嬌媚,只要是男人聽了無不心酥。
「近來可好?」賀伯昂笑問。
「托你的福,生意還過得去。」女子眼光飄向坐在她前頭的阿紫,上上下下打量她好一會兒,眼光改飄向賀伯昂又轉向阿紫身上,笑問:「這位該不會是阿紫姑娘吧?」
阿紫訝異女子問話,瞠大眼望向賀伯昂,希望他能給她答案。
女子瞧阿紫驚訝的神色,答案瞭然於心,不待賀伯昂開口介紹,笑吟吟的道:「阿紫姑娘,奴家姓金名四娘,多多指教。」
阿紫不太習慣金四娘爽朗的江湖個性,可又喜歡極了金四娘的豪爽,她笑道:「四娘姐姐,你叫我阿紫就成。」
「好,就叫你阿紫,可你別在四娘後頭再加上姐姐這兩個字,我不習慣。」金四娘向來直言直語,有話就說。
「好的,四娘。」
金四娘望向賀伯昂,眸中閃著疑問。「伯昂,你通常來到這是為了生意上的事,今天帶阿紫過來是要做什麼?」
「後天不是百花生日嗎?帶她到百花莊瞧瞧。」
「何必後天去?隨時去也可以。」
「能隨時去嗎?百花莊不是每年二月十二才開放嗎?」阿紫不懂的問。
「那是對外人,伯昂和百花莊莊主花無缺是好朋友,就算伯昂在百花莊住一輩子,花無缺也不會說什麼。」
阿紫瞠大眼直直望著賀伯昂。二少爺和百花莊莊主是好友,他怎麼從未說過呢?
賀伯昂沒對阿紫解釋,他瞧著金四娘笑道:「靜悄悄的賞花有什麼好玩,要嘛就熱鬧點,我可不像花無缺那般孤芳自賞門戶不開,無聊透了。」
聞言,金四娘咯咯嬌笑。「說得極是,他那死人木頭的個性真令人受不了。」
「死人木頭?」阿紫不解的望著金四娘,她為什麼這麼形容百花莊莊主?
金四娘看出阿紫疑問,笑道:「你見到他就知道了。」
阿紫雖不解,可見到金四娘笑容也只能點點頭。
賀伯昂望了望四周,「對了,怎麼沒瞧見小駱人影?」
「他呀,到西城看比武招親去了,搞不好,你們得再多留下來幾日,喝他的喜酒。」金四娘話中有話的道。
「喔。」賀伯昂挑眉望著金四娘。她有事瞞他,小駱不是有心上人了嗎?
金四娘一笑,望了一眼空無一物的桌上,大叫道:「哎呀,你看我多糊塗,你們坐了這麼久,我連杯茶都沒奉上,你們坐一會兒,我到廚房吩咐掌廚炒幾樣小菜出來。」話落,金四娘起身,翩然離去。
「二少爺,什麼是比武招親?」阿紫待金四娘一走,立即就問。
「和拋繡球招親差不多,只不過挑戰者需要打敗新娘子才成。」
「喔。」她瞭解似的點點頭。
「阿紫,累不累?」賀伯昂關懷的問。
「不累。」小臉蛋雖已出現疲憊之色,可被歡喜之情掩蓋了。
「那一會兒我們用完飯菜後,到西城去看比武招親好嗎?」他問。
阿紫開心地猛點頭,在心中回道:當然是好呀!
※ ※ ※ ※
賀伯昂帶著阿紫來到西城,遠遠的就見到擁擠人潮將擂台圍起來。
阿紫見人多,不由得微蹙眉,她看不到台上的人。
賀伯昂瞧見她小臉上的失望,伸手將阿紫護在懷中,以自己的身子抵擋左右推擠的人潮,硬是將阿紫護到擂台前頭,才將她的身子扳向擂台。
阿紫本是要向他道謝,可此時擂台上是熱鬧非凡,雙方打得正激烈,她又從未瞧過這等招親方式,不由得睜大圓眸目不轉睛的盯著擂台瞧。
「二少爺,那名紅衣女子就是新娘子囉?」阿紫轉頭向上,問著站在她身後的男子。
「不錯。」賀伯昂微低下頭笑答。原來新娘子是她呀!
「她身手好、人又美,二少爺,你不上去嗎?」她看場外好多男人摩拳擦掌的,正等待挑戰者被新娘打下來。
賀伯昂眸一沉,臉上雖然還有笑容,可語氣是正經的,「你希望我去嗎?贏了,我就必須娶她。」
阿紫一怔,說不出心裡突然湧現的感覺。她雖算是賀家的童養媳,可他隨時可以不承認她、不一定要娶她,所以就算他真另娶他人,就算他多妻多妾,她都不能有異議,她一直是這麼想的,可為何此刻他的問話,讓她的心無端揪緊,又悶又痛。
賀伯昂見她不語,正想再繼續問下去,此時,在擂台上和紅衣女子對招的男子被打下擂台,往他們的方向落下,他大掌立刻扣住阿紫腰際,敏捷的往後退了好幾步,只見被打下來的男子四腳朝天不知怎麼爬起來。
他不理會,低下頭關懷的問:「沒嚇到吧?」
她搖搖頭,「沒有。」
賀伯昂放下心,正要再開口,躍上擂台的男子令他目光一凝。
阿紫見他欲言又止,眼光也跟著落在擂台上,她瞧一眼擂台上的挑戰者,又轉回頭看他。「二少爺……」
他淺笑道:「擂台上那名挑戰者就是小駱。」
阿紫眼光往上瞧去,腳步自然的往前移動。
賀伯昂趕緊拉住她的手臂,怕又碰上剛才那種情形。「別站太前面,萬一受傷可不好。」
阿紫微轉過頭,笑嘻嘻望著他,很自然的道:「不會的,你會保護我的。」話落,這次她獨自擠到前頭去。
賀伯昂一怔,隨即笑了,他跟著往前擠來到阿紫身後,雙掌搭在她肩頭,寬厚的身子護住她嬌小身軀。
是的,阿紫說得沒錯,他會保護她的,一輩子,永永遠遠。
※ ※ ※ ※
「小駱,來,多喝點酒。」
「對,恭賀你娶得美人歸。」
阿紫端坐著,淺笑的看著大伙你一言、我一語的灌小駱酒。
傍晚,她隨著賀伯昂以及贏得比武招親的小駱——同回到酒褸,訝異的發現酒樓關上門,門板上貼了張紅紙,上頭寫著「東家有喜」四個字。進了樓,金四娘、跑堂的兩名夥計,掌府大叔還有一位酒樓內打雜的少女,全圍在一張擺滿酒菜的桌子,笑嘻嘻的等他們回來似的。
他們坐定後,金四娘才對他們說,今晚酒樓不營業,一是盡地主之誼為他們洗塵,二是慶視小駱贏得美人歸,大伙要喝得盡興,不醉不歸才行。
或許是一桌子人士笑聲不絕,熱絡的氣氛引起阿紫心中潛伏的熱情,她望著小駱,笑呵呵問道:「小駱,楊小姐和你不是舊識?既然認識為何要舉辦比武招親呢?」
在小駱打贏新娘後,二少爺告訴她,小駱和新娘楊小姐是對戀人,至於為什麼要辦比武招親這事,二少爺不肯告訴她,要她自個兒去問。
掌廚大叔搶先發言道:「楊家是武家,不論男女老少皆會拳腳功夫,楊家有條祖訓,要想迎娶他們楊家女子過門的男子,武功定要贏楊家人,所以,楊家女子只要到十八歲就會來場比武招親。」
阿紫瞭解的點頭,突又覺得不對。「你既贏得過楊小姐,為何要等到第三天才上擂台挑戰?」
小駱一臉不好意思。「因為她想試試自個兒的功夫好不好。」
阿紫一笑,看不出塊頭粗壯的小駱,心思如此細密,不過她仍有疑慮。「萬一當時有人武功比楊小姐好,打敗了楊小姐的話,那你怎麼辦?」
聞言,小駱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嘿嘿笑著。
金四娘笑得賊兮兮的瞟一眼小駱,才出聲替他回答。「要是真有人能贏得了楊小姐話,那小駱就會使暗器偷襲那個男人,讓他由勝轉敗。」
「可這麼做的話不就勝之不武?」阿紫訝異的睜大圓眸。
話落,除了小駱以外,其他人是哈哈大笑,笑得讓阿紫覺得自己是異數似的,雙頰忍不住泛起酡紅。
「阿紫,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在愛情的世界裡,若真要了遵守公平那套,那你就準備抱著棉被痛哭。」說話的是賀伯昂,他的阿紫善良得令他哭笑不得。
阿紫對賀伯昂的話抱持質疑態度,又不知該怎麼批評,因為在座的人士都覺得賀伯昂說得對。
小駱看得出阿紫不好意思又不敢講的態度,其實他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只是為了要和心愛人兒在一起,他顧不了什麼君子風度。
為瞭解阿紫及他自己的尷尬,小駱拿高酒杯對著眼前的可人兒。「阿紫,我敬你一杯,以前常聽伯昂提起你,今日終於見到你的真面目。」
阿紫一愣。二少爺常在外人面前提起她,為什麼?
疑問只是在心頭一閃而逝,阿紫輕輕一笑,雙手捧起酒杯要敬小駱時反倒遲疑了。她沒喝過酒,聽說喝酒不好,可她看在座的人士都會喝,就連金四娘也是,她微轉頭望著賀伯昂以眼神詢問他。
賀伯昂知曉阿紫的疑問,他笑答:「喝,很好喝的。」
二少爺說好喝,那應該是好喝才對。阿紫放下心來,學著金四娘喝酒的姿勢,一飲而盡,怎知酒一人喉,她小臉馬上通紅,止不住猛咳。好辣呀!辣得她舌頭麻木、燒疼,就連喉嚨也是。
賀伯昂早料到阿紫會有此反應,他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似笑非笑的道:「怎麼喝成這樣,酒不好喝嗎?」他拿起酒壺為自己倒滿杯,一飲而盡。「我覺得挺好喝的。」
阿紫喉舌辣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狠瞪著賀伯昂,他分明是故意整她。
金四娘見狀,趕緊倒杯茶給阿紫潤潤喉、順順氣。「伯昂,你也真是的,阿紫不會喝酒還讓她喝。」
賀伯昂就只是笑,撇過頭不理阿紫,和其他人笑談起來,繼續喝酒,而阿紫再也不敢碰酒,一整晚就猛喝茶,睜著眼看著大伙你一杯我一杯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阿紫見眾人一個接一個喝得醉茫茫的倒在桌上,就連賀伯昂也是一樣。
「二少爺。」阿紫在他耳旁喚。
賀伯昂似乎聽到阿紫的呼喚聲,他動了動身子,突地抬起手,在半空中晃來晃去的,最後落在阿紫的肩膀上。「阿紫,扶我回房去。」
「好。」阿紫聽話的扶起賀伯昂,感覺好似重物壓在肩膀上,她沒喊重,咬著牙一步一步將賀伯昂送往廂房。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阿紫才將賀伯昂扶到廂房外頭。
「二少爺,廂房快到了,你再支撐一下就好。」阿紫額頭上遍佈汗珠,沒時間去擦拭。
「咦,你要走去哪?這間是我房間。」賀伯昂睜著迷濛雙眼問道。
「不是的,二少爺,你的房間在隔壁,這間是我的房間。」她耐心解釋。
「不對,不對,這一間才是我的房間。」他堅持己見。
阿紫不想再辯。隨他吧,待她將他安置好後,再睡到隔壁房間就是。
她雙手扶著賀伯昂的身子,空不出手來開門,只好用腳將房門踢開。
賀伯昂臉垂低著,嘴角往上揚,覺得她踢門的動作可愛極了,他可不能讓她知道他在偷笑,不然她就知道他是故意裝醉。
阿紫將賀伯昂扶到床榻上,替他脫掉鞋子後,身子往裡面一探,正要拉來棉被卻莫名其妙跌在他身上,她掙扎要起身,耳裡聽到他的咕噥聲。
「四娘是準備上好棉被給我嗎?不然怎會抱起來又軟又舒服?」
原來二少爺把她當作棉被了,看來他是醉昏了頭。
「二少爺,你抱的是阿紫,不是棉被,你放開我。」阿紫說完後,反倒覺得賀伯昂抱得更緊,她焦急又道:「你鬆手,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喘不過氣?什麼東西喘不過氣?」他半睜開眼,故意裝傻。
阿紫瞪著他的醉顏,又氣又急的掙扎要起身,可卻徒勞無功,她氣極的雙腳猛踢賀伯昂。
「咦,奇怪,棉被怎麼會動呢?不對,棉被是不會動的,一定是我醉過頭了。」他喃喃自語。
「你呀,怎不醉死算了?睡沉了就不會把我當作棉被了。」阿紫蹙眉抱怨。
「哎呀,棉被怎會說話又踢人呢?」他再咕噥一聲,身子一翻,讓阿紫橫躺在他懷裡,雙手抱緊她的上半身,雙腿則是將她的下半身纏緊,不讓她隨意踢動。
「二少爺,你放開我呀。」他真把她當作棉被抱!她身子扭動掙扎,卻無法移動分毫了,她無奈的長歎口氣。
「棉被乖乖,別吵,讓我好好睡一覺。」
阿紫聽了他的話,氣得不知該說什麼,又掙扎了一會兒,還是無法掙脫出賀伯昂的擁抱,無奈的她肩膀垂了下來,,眼皮已快睜不開。
她好累,今日二少爺快馬趕進城,在四娘這兒吃了一頓,又到西城看比武招親,和小駱一起回來後,又和四娘他們吃這頓洗塵酒。她從早至今根本就沒休息到,加上剛才扶著他進房,又使力掙扎要離開他,力氣真的用盡了,現在的她又累又倦的,好想好好睡一覺呀。
才這麼想,背後感受到一陣輕輕安撫拍打,就猶如催眠樂曲,她眸一閉,不一會兒就陷入沉睡。
抱著阿紫的賀伯昂在聽到她沉穩的呼吸聲後,無聲一笑,低下頭輕啄她的額頭,他拉起棉被,蓋住兩人的身軀。
今晚抱著阿紫入眠,肯定是好睡又有好夢。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3-6-20 00:16:12
第三章
一天清早阿紫在賀伯昂懷中甦醒過來。她緩緩張開眼,覺得身子怪怪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壓著似的,她定睛一瞧,發現眼前的衣服瞧起來好熟悉,她微抬頭,見到的是賀伯昂雙眼緊閉的睡容,她暗暗吃驚,
他們昨天……
她心不安,抬手輕輕將賀伯昂的臂膀舉起來放到一旁,坐起身子,低頭瞧看,衣衫整齊。還好,他們沒發生什麼事,可孤男寡女同睡在一張床,傳出去她名節就毀了。
唉,小時候在賀府樹屋上,二少爺就喜歡抱著她睡,直到她十三歲二少爺出外經商後,就再也沒有發生這事,也幸好沒人敢去後山,要不然二少爺抱著她睡這事定早傳遍賀府。
她躡手躡腳下床,替賀伯昂蓋好被子,梳洗一番後,悄悄的走出房,怕二少爺醒來又要逗她,可謹慎的她沒發覺她背後有雙專注的眼眸直盯著她一舉一動。
阿紫走出廂房來到外頭,見金四娘正在擦著桌子,她走過去。
「早,昨晚睡得還可以吧?」
「嗯,對了,四娘,怎麼不見其他人?」
「他們在後頭準備。」
「喔。」阿紫應了聲。她真佩服他們,昨夜暍得醉醺醺的,今日一大早還能爬起來,哪像二少爺睡得跟豬似的。「四娘,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
「你是客人怎麼好意思。」
「別跟我客氣,讓我幫幫你。」
金四娘拗不過阿紫的好意,遂道:「這樣吧,你幫我到樓下將托盤收好,放在櫃子上。」
阿紫點頭,輕快的走下樓,才剛拿起桌上的托盤,就聽到外頭響起呼喝聲音,好奇心驅使她上前開門一瞧,三三兩兩的過路客站在一旁,觀看一名身穿綢緞衣裳看似富豪的中年男人正踹著趴在地上的小乞兒,那乞兒瘦弱得像是發育不良的小孩子。
她的同情之心油然而生,走上前喝道:「喂,你太過份了,大人欺負小孩子。」
男人惡狠狠抬起頭來,本要罵是誰多管閒事,可見是位清秀美人兒喝止他,怒火不由得消了一半,可口氣仍是不甚好的道:「誰教他沒長眼睛,乞討討到我身上來。」
「那你也不能打他。」
「為什麼不能?大清早向我乞討,這不是找我穢氣,沒把他打死算是本大爺寬宏大量。」男人愈說愈氣,舉起腳來又要往乞兒身上踹去。
阿紫見狀,顧不得這是大街上,也顧不得自己是弱女子,拿著手上托盤狠狠的往男人大腿打下去,又趁著男人怔愣的當口,辟哩啪啦拿著托盤往他身上打。
而酒樓內的金四娘;聽到外頭的聲音,抬頭往外望去,看到的正是阿紫打人的那一幕,大吃一驚。
阿紫哪打得過人家,她要是受了傷,賀伯昂一定會罵死她的。
金四娘丟下抹布,側過身往樓下方向跑去,才剛下了一格階梯,手臂突地被一股強大的拉力扯住,她轉過頭,看見拉她竟是賀伯昂。
「伯昂,放手,再不下去救阿紫她會被欺負的。」
「別去。」他鬆了手,見金四娘滿臉疑惑,他笑問:「四娘,你第一眼見到阿紫是何感覺?」
金四娘一怔,他在玩什麼把戲?心上人快被欺負了,還在這悠哉悠哉的,既然他都不怕了,那她何必多事。
她笑答:「很文靜的閨女呀。」
「和我以前跟你說的大有出入,不是嗎?」賀伯昂見她愣住,眼光飄向酒樓外,又道:「她以前就像現在這樣,活潑、熱情,還常常不自量力的見義勇為。」
「這又如何?該不會你討厭現在的她?」
「不,就算她怎麼變,我依然愛她,只是不懂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話雖如此,可他還是喜歡以前的她,壓抑自己的情緒不是件好事。
金四娘再度怔住,搞不懂他在說什麼,阿紫再怎麼變還是阿紫,這跟她要不要去救人又什麼關係?
賀伯昂的眼光注視酒樓外,見中年男人搶下阿紫手上的托盤要往她的小腦袋瓜砸下,他動作極快來到桌旁,抽起桌上一根筷子,精準的往外射出去。
酒樓外,圍觀的人皆傻愣住了,就連阿紫也是,欺負乞兒的中年男人,頭上插著一根竹筷,假若竹筷在往下移個半寸,這名男人絕對是當場斃命。
「還不快滾,難道是要見血嗎?」一個低沉、冷冷聲音從樓內傳出,賀伯昂一腳跨出門檻,金四娘尾隨在後。
射竹筷的是二少爺?
阿紫轉過頭愣愣的望著賀伯昂,就連男人逃之夭夭以及看戲的人全散了也不知。
賀伯昂走上前,扯動嘴角一笑。「怎麼還傻站在這,你不是要去百花莊嗎?」
阿紫回過神,再轉頭才發現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乞兒趴在地上,她蹲下身,扶起乞兒,溫柔笑問:「你叫什麼名字?」
「虎兒。」乞兒怯怯的回答。
「虎兒,你家住在哪?有沒有親人,姐姐送你回去好嗎?」
虎兒年紀雖小,可骨子挺硬的,就算渾身是傷也不哭不喊痛,他見阿紫待他好,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老實答道:「我沒有家,沒有親人。」
阿紫為虎兒的遭遇感到心一痛,當年賀老爺子要是不帶她進賀府的話,依她的家境,或許現在的她也跟虎兒一樣在外乞討。
她幽幽的望向賀伯昂,要他拿個主意。
賀伯昂當然知道她心思,他撇過頭問道:「四娘,你最近不是說酒樓生意好,要再請個人手嗎?我看這虎兒好好調教的話定能成為你的幫手,再說,與其要請人的話,倒不如收留他,管他吃住、不發工錢,可為你省下不少銀子。」
聞言,金四娘睜大眼瞪著賀伯昂,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成。
阿紫見金四娘不說話,只道金四娘默許,她開懷一笑,拉著虎兒至金四娘面前。「虎兒,這位是四娘,也是你老闆,以後你要乖乖聽她的話。」
虎兒點頭,朝金四娘喚了聲:「老闆。」
這一喊,金四娘除了勉強展笑容外還能說什麼?
「虎兒,跟姐姐進去,我幫你洗個澡,上些藥。」阿紫拉著虎兒走進酒樓;
「阿紫,你不上百花莊嗎?」賀伯昂對著她漸遠背影笑問。
「待會兒再去也成。」阿紫頭也不回的應道。
金四娘待阿紫走得不見人影後,她生氣的叉腰瞪著賀伯昂。
「好啊,賀少爺,你算盤打得還真精,要我吃虧去養病貓讓你心上人開心。」話落,她忍不住伸出蓮指狠狠戳了幾下賀伯昂胸膛。「我真倒霉,跟你這商人做朋友,奸商!」
賀伯昂不在乎的笑笑,素知金四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就算他不說那一番話,她也是會收留虎兒的。
「四娘,溫壺酒,我要慢慢品嚐等阿紫下來。」話落,他悠哉的走進酒樓。
事已至今,金四娘就算反悔也不成,她狠瞪賀伯昂的背影一眼後,進樓為他溫壺酒。
※ ※ ※ ※
百花莊因常年門戶不開而讓世人覺得神秘,所以每年只要一開莊,不但愛好花草入士會進入,連帶也吸引大批好奇的人想探探莊內的神秘。
閣樓上花窗前站著兩位男人,他們的眼光往外望去。」這棟閣樓是特別設計的,能將百花莊內所有動靜盡收眼底。
「那位就是你常提起的阿紫姑娘嗎?長得清新可人,像是不染纖塵的女子。」說話的是百花莊莊主花無缺。
「她像是不染纖塵的女子嗎?我倒覺得她畏畏縮縮的,瞧,躲在角落像什麼?她要不說話,還真沒有人會注意到有她這個人。」賀伯昂不悅的批評?以前的阿紫像是光,耀眼亮麗,現在卻像是光的影子,縮在陰暗的角落裡。
「是嗎?我左看右瞧的,就只覺得她在賞花。」花無缺打量著,一點也不覺得阿紫有畏縮的動作。
賀伯昂哼了一聲,頓覺心煩氣躁,乾脆轉過身去不去看令他心煩的來源。
花無缺對好友的反應只是挑挑眉。「不介意我和她談談話吧?。
「隨你。」賀伯昂不悅的應答。
花無缺淡淡一笑,負手走出閣樓,走在迴廊上,也不理會參觀者的側目,踏上小徑,步上爬山廊,拐個彎進入假山後,走到阿紫身旁,低柔笑問:「這些花還喜歡吧?」
聞聲,阿紫抬起頭,見是主人花無缺,她一笑。剛踏進莊時,賀伯昂曾介紹他們認識,隨後賀伯昂要她自個兒在莊內逛,他要和花無缺敘敘舊。
「花公子,二少爺呢?」
花無缺微撇頭,瞟一眼閣樓方向,從這是見不到那棟閣樓的。他眼光再調回阿紫,輕笑道:「他在休息。」
「喔。」她沒再多問。
「你要是有喜歡的可以告訴我,我讓伯昂帶回去。」
阿紫搖搖頭,「我想它們捨不得離開百花莊,因為花公子是懂得照顧它們的主人。」皇宮內苑也不過如此吧,百花莊像是座私家園,每走一步,每個景觀花草像是陪襯,可沒有它們,又顯現不出假山流水的美。
花無缺滿意的微點頭,要是換做其他人聽他這麼說,早就開心的搬好幾株回去,哪像她不貪不求,這樣的女子很好呀,伯昂為何還對她不滿意?他的要求是否過高?
阿紫見他發愣,輕聲喚道:「花公子。」
花無缺回過神,「對了,我聽伯昂說,你有記寫賀府花草生長的過程?」他巧妙的轉移剛才他失態的尷尬。
「是的。」
「阿紫姑娘,你別看這百花莊佔地廣,花草數目繁不勝數,這裡頭的一草一木,我皆有請花匠記錄它們的來源地、成長情形,更記有培養方法,有無興趣?要不要看看?」他可是不隨便開口邀請的,要不是賀伯昂是他好友,阿紫挺對他的眼,就算是天皇老子開口想瞧,他也不會拿出來。
「可以嗎?」阿紫眼中閃閃發亮,心裡也知道,這些紀錄對花無缺來說是珍貴的東西。
「就只有你可以,我整理的東西是不外露的。」
「可是,二少爺他……」她只是來百花莊瞧瞧,沒要久留。
「你儘管放心的住下來,我聽伯昂說,你們要喝完小駱的喜酒才會回賀府,在小駱準備婚禮這幾天,伯昂會去談幾筆生意,他沒時間顧你的。」
聽到花無缺這麼說,阿紫放下心。「那就打擾花公於。」
「什麼打擾,我樂意至極。」
聞言,阿紫像是發現奇怪的事瞪著花無缺,令他覺得奇怪。
「我臉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嗎?」花無缺神色不太自然的問。
「沒有,只是想到四娘說的話。」
花無缺不語,金四娘那張嘴吐不出什麼好話來。
「你怎麼不問?」
「有什麼好問的,反正她不是說我個性孤僻,就是說我是死人木頭,我習慣了。」
阿紫掩嘴一笑。「可我不覺得。」
「喔。」他挑挑眉,想聽聽她有何高見。
「我只是覺得你不善表達自己心中的那份情感,所以,只能借助花草來表達,你心中一定是很熱情的。」
花無缺一笑,「說得好,你和伯昂還真配,一眼就看出我心底的感覺。」這也就是為何他和賀伯昂一見如故,進而成為無所不談的好友。
阿紫羞紅了臉,她怎麼配得上二少爺呀。
花無缺不知她心思,邀請道:「我陪你好嗎?」
她點點頭答好,花無缺遂陪著她觀看一處又一處的園景。
※ ※ ※ ※
夜晚,賀伯昂來到阿紫住的客房外,見裡頭燈火通明,他不由得面一沉。
自花無缺邀阿紫住下,她匆忙的用了晚膳後便窩進房裡,看著一本又一本的厚重紀錄。
其實她愛不愛看書有啥關係,只是不知為什麼,他心裡就是不舒服,她太沉迷於花草間。
他不敲門便進了房,見阿紫專注的埋首在書堆裡,他眉皺得更緊,走到她身旁。
「阿紫。」
聞言,她抬起頭,「二少爺?」他什麼時候進房的,她怎麼毫無所覺?
「驚訝?看不出這些死東西能讓你全神貫注。」
「它們不是死東西,它們是有生命的,你只要用心聆聽就能聽得到。」阿紫反駁,無法接受他把花草說成死東西。
賀伯昂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突地,他欺身至她面前,俊顏和她的小臉僅差幾寸而已。
阿紫吃驚他的行為,望著他深邃黑眸瞬也不敢瞬。
賀伯昂深深凝視她好一會兒,突地,他拉起她的右手將她的掌心貼在他跳動有些快速的心口上,低語問道:「那你有用心聆聽我心中的聲音嗎?」他對她已漸漸失去耐心,他急切的想知道她的心裡是否有他,就如同他的心一直讓她佔據著。
不知為何在碰上他心口時,她全身莫名的起了一陣冷顫,她抽回自己的手,覺得他胸膛肌膚彷彿會燙人似的。
—見她的閃避動作,他眉一揚,挺直身子,下一刻將她連人帶椅的轉向他,舉起手將掌心輕靠在她胸口。「在你心中有我的存在嗎?」
阿紫心一震,不敢亂動,眼光飄向其他地方。
賀伯昂不死心,又問:「或者你的心裡只有花草存在,更或者只有大哥而已?」他可看得出兄長非常喜愛阿紫,可阿紫呢?
她訝異的調回眼光望他,不能理解他突如其來的莫名問話。
賀伯昂手離開她,挺起腰桿,退後幾步,眼光似近卻遙的望著她。
阿紫也感到他的問話、行為透露著不對勁,她慌張起身,躲在椅子後面,要是他有更一步的動作,她也好閃避。
他見她躲避,面色更加深沉,心頭頓生煩躁,怒道:「我最討厭你現在這樣子,畏畏縮縮的。」
阿紫小臉登時刷白。「二少爺,你討厭我?」
她眼中閃過的受傷令他心一痛,他的語氣變得稍微緩和,「我不是討厭你,而是氣你。」
「氣我?為什麼?」她不解。
「我剛帶你進府的時候,你熱情、勇敢,爽朗的性子和府內、府外的人打成一片,在我首次出外經商回來後,發現你變靜了,我本以為你是因為失去親人關係,可後來這幾年,你變得愈來愈不愛說話,性子也變得冷淡,同時你也把自己的心門關起,讓我無從進入,為什麼?你怎會變成這樣?」說到後頭,他口氣忍不住激動。
阿紫被賀伯昂一席話震得退了好幾步。他看出來她的變化?!
剛進府時,她是讓二少爺帶著,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他鬼點子特別多,他們在一起的日子過快樂而且驚奇,直到她十三歲那年,她爹娘及弟弟相繼去世,她傷心欲絕,再加上他出外經商,她的生活頓時變得無依。
爹娘在臨終前曾交代她說,要好好待在賀家,乖乖的聽老爺、夫人的話,不能惹他們傷心,不能因為二少爺疼她就無法無天,要不是她福分厚,又怎麼進得了賀家門,那時她年紀小,聽不懂爹娘交代的話,可也把它記在心裡。
後來,在一次無意中,她到街上替夫人買繡線時,聽到許多閒聊的話題,不是哪家媳婦被虐待至死,要不就是哪戶人家迎娶小妾過門。聽久了,她漸漸的認清自己身份,她雖然是賀家童養媳,可是她無父無母、無家也無背景的,憑什麼做賀家媳婦,當名婢女還差不多。
今日是老夫人疼地,兩位少爺待她甚好,讓她留在賀府,要不然她的下場就會像虎兒一般淪落街頭,沿街乞討,或者被賣到妓院去,哪能在賀家吃好、用好還能使奴喚婢。
也或許是認清自個兒的身份後,她告訴自己,在賀家能做的就是乖順聽話,努力去做位讓賀家人滿意的女子,老夫人或少爺說什麼她就做什麼,她不能說出不字。漸漸的她少言少語,再加上終日與花草為伍,她習慣將心事告訴不會說話的花草,久了便和府內的人保持一段距離,而這樣逆來順受的日子久而久之她便習慣了,也遺忘自己以前是怎樣的女孩。
可是,今日二少爺的一番話,似乎是不喜歡她這樣,但是為什麼?她已盡其所能達到他們的標準呀。
她吸吸氣,不讓眼眶淚水流出,可聲音掩不住哽咽。「人總是會變的,難不成二少爺不喜歡我現在這樣子嗎?」
賀伯昂附和似的點頭,「的確,人是會變的,可是你的變——」他直直望著她,突然道:「我想,在你眼中四娘是個爽朗女子,可你知道嗎?四娘是寡婦。」
見她愣住的表情,他又道:「四娘在十八歲時出閣,可當日新郎倌無故發病死了,她夫家及所有人都認為是四娘剋死的,他們將四娘趕出門,但四娘並沒有因他們的無情而萌生死意,她堅強的活了下來,開了四娘酒樓。還有,小駱本是富家子弟,卻在一場大火中失去所有,可他並沒有怨天尤人,相反的,他站了起來。四娘酒樓內所有的人都有段不幸的過去,今早,你救的那個虎兒,以後應也是會和四娘他們一樣,活得更堅強。」
他上前一步,凝凝視著她。「阿紫,人該往前看,你應該活得更堅強,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懦弱、沒主見,凡事只會退讓。」這些年他人雖在外頭,可心留在賀府,他看得出她的轉變,他實在不懂她因何而變。
「我沒有。」她不自覺提高音量,心裡卻感到心虛,他的疑問讓她感到害怕。
「你有,像昨晚我故意整你喝下烈酒,要是挨做以前的你,雖然不會當面找我麻煩,可私底下你絕對會報一箭之仇。可現在的你呢?只以無辜的眼光瞪我一眼後,什麼也沒做,今早,我見你救虎兒,我以為你己恢復像以往一般,可是還是沒有。」他一直在激起她心中的真正情緒,可她卻總讓他失望。
阿紫全身止不住的發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淚水控制不住滴下來。
賀伯昂見到她流淚,心一疼,快步上前。「阿紫……」他想摟她入懷中疼惜。
阿紫在他一有動作時慌忙退了幾步。
「阿紫,別哭,是我說的話太重嗎?是不是?」他眉宇間掩不住焦急神色。
她臉上滿是淚水用力搖了搖頭。「二少爺,請你不要再問了。」話落,便衝過他身旁飛奔跑出去。
賀伯昂愣了一會兒,回過頭要追出去,花無缺卻擋在門外。
「在百花莊內她不會有事的。」花無缺淡淡的道。他本來到這是想問阿紫看得如何,並不是有心要竊聽他們的對話。
「你全聽見了?」賀伯昂面無表情的問。
「是。」花無缺老實的回答。
賀伯昂沉默著。
花無缺大步一跨,走至賀伯昂身旁,有絲勸導意味的道:「其實我覺得現下阿紫姑娘這般也是很迷人的,你何需要她變回以前你所認識的她?」
「你不會懂的。」賀伯昂轉身,望著花無缺。「阿紫不管變得如何我都會愛她,只是,以前的她不管有什麼事一定會跑來告訴我,她在我面前是沒有秘密的,可現在她不知道在怕些什麼,懦弱、畏縮、凡事逆來順受,這些年來我一直努力去打破關住她心門那道牆,可是都徒勞無功。」
花無缺動容,他輕拍賀伯昂的肩膀像是給他打氣。「你太急躁了,慢慢來,阿紫姑娘最後一定會是你的。」
賀伯昂不語,只是輕扯嘴角一笑,充滿無限無奈。
他的阿紫什麼時候才能完全屬於他?
※ ※ ※ ※
阿紫站在迴廊,眼光看著對面熱鬧的廂房。
今天是小駱成親之日,雖然才席開六桌可卻熱鬧非凡,金四娘他們到現在還不肯放過小駱這對新人,還在新房裡面鬧,不讓新人洞房呢。
「怎麼一個人靜靜站在這?夜晚風寒會著涼的。」低沉的聲音由遠處傳來。
是二少爺!
阿紫愣著沒回頭。自從那日在百花莊二少爺對她說了那一番話後,接下來幾天她都故意躲著他。前日,花無缺跑來她房裡,問她悶不悶、要不要出去走走,她拒絕了,因為怕遇見二少爺,她不知該如何面對他,豈知花無缺告訴她,二少爺將她托付百花莊,他因要做生意沒留宿在莊內,那時真讓她舒了一口氣,可心裡卻又覺得無端失落。
賀伯昂走向她站在她身旁。
阿紫深吸了口氣才轉頭看他。這麼多天沒見到二少爺,今日一見到他,他又俊了許多,舉手投足的自信令她莫名感到自形慚穢。
「二少爺。」她低聲喚,語氣中帶著些許幽怨。
「怎不進去和大夥一起鬧小駱呢?」
「凡事也該適可而止,我剛剛鬧過了。」
「那我送你回房,明日一早我們得趕回揚州去。」
阿紫點頭,讓賀伯昂送她來到廂房,她站在門口遲遲不推門進入,過了好半晌,她轉過身面對他,水亮的眼睛瞅著賀伯昂瞧。
賀伯昂見她不語,以為她是怕回去後他娘親及大哥會責備她,於是道:「你放心,有我在,回到府中沒人敢說你的。」
「我不是這意思。」他不提她還忘了回賀府以後的事。
「那又是何事呢?」
阿紫咬咬下唇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二少爺,你不生氣了嗎?」
「生氣?」賀伯昂覺得莫名其妙。
「是呀,氣我變成你不喜歡的樣子。」她吞了吞口水,再瞧一眼面帶慍色的賀伯昂,小心翼翼的問:「阿紫實在不懂二少爺會何不喜歡我這樣,老夫人及大少爺都很滿意呀。」
賀伯昂臉色更加難看,最主要的是阿紫所說的「大少爺」三個字。近年來,兄長非常疼阿紫,而他因經商的關係沒陪在她身旁,難道會是因此促進他們倆的感情?
阿紫的改變是為了大哥?這也不無可能,大哥喜歡的恬靜溫柔女子,可阿紫的想法呢?她是為了大哥而變的嗎?若是的話他又算什麼?
「你喜歡大哥?」他吐出來的一字一語像是冰珠般。
「我每個人都喜歡。」她想也不想的回答。
聽到她說出來的答案,賀伯昂釋然一笑,看來她的心還不懂得何謂男女情愛,他有的是機會。
「進去早點歇著,明早還要趕路呢。」他口氣不自覺的溫柔。
阿紫乖順的點頭,雖不知賀伯昂剛才在氣什麼,現在又高興什麼,可只要不惹他不開心那就好了。
賀伯昂望著她人房後,唇畔浮起勢在必得的笑容,他一定會得到阿紫的。
※ ※ ※ ※
城外,霧未散,無風而冷,離別依依之情猶如霧般將不捨的人兒圍在一起。
阿紫望著四娘酒樓所有的人以及花無缺,別離的感傷令她淚水欲奪眶而出。雖然他們相識不久,可她好喜歡他們的熱情。
賀伯昂見阿紫泫然欲泣的模樣,長臂一展,將她身子擁在懷中,打趣的道:「你可別哭,你一哭,四娘鐵定哭,四娘哭了,大伙定會哭成一團,我只有一張嘴,可安慰不了這麼多人。」
話一出,金四娘一行人笑出聲,感傷之情頓時消失。
阿紫的淚水則忍不住滴落,她不依地推開賀伯昂,又是哭又是笑又是嬌嗔地道:「你的心是鐵的、血是冷的,誰像你這麼沒良心。」
「好、好、好,我沒良心。你呀,又哭又笑的,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是瘋子。」賀伯昂抬手溫柔的替阿紫拭去臉頰上的淚珠。
阿紫也覺得不好意思,抬起小臉,任由他替她拭去淚水,壓根沒發覺一旁的人忍住笑的情形。
賀伯昂再次將阿紫摟在懷中,舉手朝送行的一行人揮揮手後,兩人一同上了馬車,阿紫頻頻轉頭朝後方大力的揮手,直到看不見他們。
「我會想他們的。」馬車駛了一段路,阿紫才突然道。
賀伯昂輕笑,「有什麼好想的,有分離才有相聚。」
「那是對你而言,不是我。」她可不是能常常來江南的,說不定再也沒機會見到花無缺他們。
「你要真想他們,只要說一句,我隨時帶你過來見他們。」他口氣是那麼不經意,可表情卻無比認真。
阿紫望著賀伯昂的側臉,突地一愣,自從二少爺出外經商後,他每次回來總會逗她,令她常常氣得拂袖離去,她從沒像現在這樣仔細審視過他,而今他刀削般的俊臉竟讓她的心怦怦跳著。
她臉紅撇過頭,好半晌才訥訥的道:「我好累,我想睡會兒。」話畢,她轉身爬進車內。
賀伯昂不知所以只是聳聳肩,駕著馬車往揚州方向駛去。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3-6-20 00:16:32
第四章
午時剛過,向來是人們懶洋洋想睡覺的時刻,而此時賀伯昂帶阿紫回府,驚嚇走賀府所有人的瞌睡蟲,府裡幾名丫環連忙去通報賀老夫人以及賀伯嵩。
此刻賀老夫人和賀伯嵩正在大廳等著賀伯昂和阿紫的到來。
賀伯昂一帶著阿紫入廳,笑逐顏開的走到賀老夫人面前,也不顧自己是大人了,還低著語氣撒嬌道:「娘。」
賀老夫人只是瞪了一眼賀伯昂,心中怒火未消。
阿紫見二少爺態度軟化,老夫人都無動於衷了,那她下場定是更慘,可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誰教她是賀家人呢。
她上前幾步,低低喚道:「老夫人。」
賀老夫人老臉沉著,一句話也不吭聲,讓阿紫看得不寒而慄。
賀伯昂也瞧出廳內詭譎的氣氛,他不知死活的笑道:「阿紫,趕了好些天的路,你也累了,進去休息吧。」
阿紫哪敢動,就只是靜靜站著。
「伯昂,你怎麼可以帶阿紫下江南?」賀伯嵩忍無可忍的出聲指責。
「不過是帶她去逛逛,有啥好大驚小怪?」賀伯昂不以為意道。
『話不能怎麼說,女孩子家拋頭露面成何體統?」說話的是賀老夫人。
「娘,您這話說重了,我不過是帶阿紫去看看奇花異草,且百花莊莊主花無缺是您兒子的好友,安全上不會有危險,再說,平常節日阿紫不也會出府。」
「這不同,阿紫頂多是在揚州城內逛,就算出事也有個照應,可你這次一帶就下江南,要是你們誰出了事,那該怎麼辦?」賀老夫人說到後來是擔憂。
「娘,我們這不是好好的?」賀伯昂搭上娘親肩頭,像是撒嬌小孩子,他睇一眼阿紫道:「某些場合阿紫也去不了,像是去年洛陽辦詠絮會,進場參加女子琴棋書畫皆要精通,阿紫別說進去會場了,連會外也沒有人肯讓她進人,所以囉,像百花莊這類型不丟臉的小場合她才能去瞧瞧。」
阿紫委屈的緊閉著唇低下頭。二少爺為何老拿她不會的來欺她呢?
賀老夫人抬頭掃一眼阿紫,見她委屈的模樣,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心不忍,橫一眼小兒子,微怒道:「你呀,怎老愛拿這種事來欺負阿紫?」見兒子仍是玩世不恭的笑容,她無奈搖了搖頭。「蓮兒。」
蓮兒一聽呼喚,從外奔了進來。「老夫人。」
「阿紫累了,扶她下去休息。」
「是,老夫人。」蓮兒走到阿紫面前。「小姐,走吧。」
阿紫點了點頭,隨著蓮兒身後走,才剛踏出廳,耳旁響起賀老夫人及賀伯昂的對話,她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
「你呀,以後少帶阿紫出門,免得我擔心。」
「這可不成,頂多我先請示娘批准。」
「伯昂!」
「娘,別氣,告訴您一件開心的事,我帶阿紫下江南這些日子,順道談了幾筆生意,現在我空閒得很,下個月不用出府了,我留下來,多陪陪您,娘,不要到時讓我纏煩,又要我趕快出府去談生意。」
「胡說八道。」賀老夫人雖是微斥,但心裡可樂,想到兒子將有時間陪陪她,就連他私自帶阿紫下江南這事也忘了,反正他們都平安歸來了。
阿紫轉過頭,恰好見到賀伯昂纏著賀老夫人撒嬌,心驀然一動。
腦海裡的回憶,一幕接一幕浮現上來。
自八歲時她被二少爺帶回來至今,期間發生好多事,例如,剛來的時候她想家,又不敢讓老爺、夫人知道,二少爺曉得她的苦惱後,遂要求老爺他自己要獨立去收租金,二少爺小小年紀肯上進,老爺當然答應,而那時二少爺便帶著她出府,一是收租金。二是帶她回家一解思家之情,三是順道帶著她遊玩,怕她會在賀府過得悶。而從那時候開始,不管是她想要的、想做的,二少爺都會巧立名目變給她,他們還曾在夜晚偷偷溜出賀府和小狗子他們到田里去捉螢火蟲……
不管他們已漸漸長大,不管她現在的個性變得不討二少爺喜,二少爺對她還是和以前一樣,知道她想上百花莊,就連夜帶她下江南,明知回來有頓罵他卻一肩搪起,還故意說些傷人的話,讓受委屈的人反而變成是她。
假若有一天她不小心做壞事,甚至是殺了人,說不定官府判罪不是判她有罪,而是二少爺,因為除了二少爺會帶把她帶壞,又有誰能呢?
二少爺就是這樣,總有辦法讓大家覺得她受了委屈、她是對的,若有錯的話,也是因為他強逼她做不高興做的事。
天呀,她怎麼到現在才發現二少爺的好呢?他一直在關心她,擔心她受欺負、受委屈,他會想知道她心裡面的事是因為他看出她的不開心。
「小姐,走呀。」蓮兒見阿紫呆呆站著,不禁出聲催促。
阿紫因蓮兒一喚,回過神來,她想也不想的衝進廳內,至賀老夫人跟前,咚一聲跪下來,嚇到所有人。
賀伯嵩首先回過神,他走過去扶起阿紫的手臂。「阿紫,起來,你這是做什麼?」
阿紫搖搖頭,掙脫賀伯嵩的大手,眼光望著賀老夫人,求道:「老夫人,是阿紫貪玩,才會要求二少爺帶我去百花莊,您別怪二少爺。」
賀老夫人一笑,起身走上前扶起阿紫,笑道。「你這孩子受了委屈還替伯昂說話,我聽伯嵩說你想去百花莊,可要不是伯昂硬架著你去,你敢出府嗎?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就算了,我不會責罰你們任何一人的。」
阿紫吃驚的睜大圓眸。事情怎會變成這樣,錯的人明明是她呀。
她瞧一眼站在賀老夫人身後的賀伯昂,見他笑容滿面,根本就看不清他心中真正的情緒。
倏地,她心中閃過一個想也沒想過念頭,難道……二少爺一直這樣守候著她?
「阿紫,你從沒去過那麼遠的地方,我看你累了,讓蓮兒扶著你下去休息吧。」賀老夫人關心道。
阿紫不知道說什麼,能說什麼,也只有任由蓮兒扶著她下去,可她眼光一直停留在賀伯昂身上。
賀伯昂表面雖不動聲色,可眼光是一直隨著她移動,他的阿紫發現了什麼嗎?知道什麼叫做男女情愛嗎?
※ ※ ※ ※
戌時過後,阿紫手拿著小籃子去賀伯昂房裡找他,見他不在房裡,便知他定在後山樹屋,她遂走來後山。
二少爺最喜歡待在樹屋,說什麼較清靜。
「二少爺。」她站在大樹下,輕輕的喚。
在樹屋內的賀伯昂聽到阿紫的叫喚聲頓感訝異,他探出頭,見樹下站的人果真是阿紫,他連忙將梯子放下去。
她一手提著籃子,靠著另一隻手支撐力量爬上梯。
他在她走上最後一階時將她拉上屋。「怎麼突然過來?」
阿紫不答從他身旁走過,將籃子放在桌上,端出她做的小點心。「我做了些點心,你嘗嘗。」
賀伯昂更是不解的望著她的背影。「你很少主動親自下廚做吃的給我,有什麼目的呀?」他笑問。
她轉過身面對他,笑吟吟道:「哪會有什麼目的,你吃不吃?不吃我拿去倒了。」
望著阿紫調皮的笑容,賀伯昂整個心都酥了。「好,我吃。」他拿起小餅,坐了下來。
阿紫也跟著坐在他身旁,笑問:「好吃嗎?」
賀伯昂點點頭,嚼完口內的餅,側頭望她。「怎麼想到要做餅給我屹?」
她聳聳肩,「想到就做了。」
「你心思真的是愈來愈難猜,早上你跪下來向娘求情,可嚇壞了我。」賀伯昂表面雖調侃笑道,心裡實則翻騰不已。他的阿紫是在乎他的!
想到她早上突如其來的行為,阿紫不禁紅了臉,嬌嗔道:「誰說我是為你來著,我是怕老夫人責怪我,你一向油嘴滑舌的,老夫人怎麼處罰得動你?」
見狀,他笑了,他的阿紫還真不是說謊的料,瞧,她的雙眼寫著口是心非。
「好、好,不談論此事,那你說說這趟江南之行還滿意嗎?」
「當然是滿意,百花莊內有好多花草是我從未見過的。」阿紫面容佈滿羨慕之情
「如果你真那麼喜歡在花草堆中生活,那我們以後別再上百花莊了,我就為你蓋一個山莊,叫做阿紫山莊,莊內擺滿全國各地的奇花異草,好不好?」退去平常的玩世不恭,現在的賀伯昂再正經不過。
阿紫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他不像是說假的表情,她的心怦跳得厲害。
「二少爺,你別開阿紫玩笑。」她小臉不由得羞紅,低下頭來。
「誰開你玩笑,我說的是真的。」他抬手托起她的下巴,深深地望進她眼中。「你九歲時,我為什麼硬向爹討這座後山,在樹上蓋了這間樹屋,這是為了你。我知道你喜歡爬在高高的樹上,遙望底下風景,所以.這間樹屋是為你蓋的,如今,我有能力,也有財勢,為你蓋座阿紫山莊並不是件難事。」
阿紫因他的話全身止不住發抖。
她不信!
不,這也不無可能,二少爺曾說過後山這間樹屋,除了她能進來外,誰都不能進入,就連老夫人及大少爺都未進入過,難道二少爺他……
「為什麼?」
「你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他收回手,眼光凝視著她。
阿紫又是一愣,「可我配不上呀。」
賀伯昂眉一皺,「誰說的?」
「我琴棋書畫甚至女紅也不精通,二少爺怎麼會要我呢?」她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令他覺得可取之處,不是嗎?
「誰希罕你會那些玩意,你喜歡花草,我就帶你上百花莊,雖然我有時候會吃醋花草佔據你所有的目光,可我更喜歡看你開心的笑容。」他真誠的話聽了讓人折服。
阿紫既驚訝且慌張又帶著她不解的心喜站起身,連望也不敢望賀伯昂便往外衝。
「阿紫。」
她停下腳步來。
「我是說真的,從你八歲那一年,我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要你當我新娘的念頭從無稍減,我要你。」賀伯昂一字一語道出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
堅定不移的字句令阿紫整個腦子無法思考,一顆心急速的怦怦跳動,她頭也不敢回的快速衝出樹屋溜下樹幹,跑回自己廂房。
賀伯昂並沒有追出去,他的話已說出口,也代表著他要付諸行動追求阿紫。
他的阿紫永遠是他的!
※ ※ ※ ※
清早,阿紫來到大廳向賀老夫人請安,順道向賀老夫人道歉她和賀伯昂私自離家的事。
賀老夫人早就因力昨天兒子的撒嬌怒火全消,哪還記得要處罰他們,此時是拉著阿紫聊天,自阿紫被兒子帶去江南這段日子,她日子過得可悶,沒人陪她聊聊天,阿紫一回來,她便一古腦兒將壓抑住的苦悶全吐了出來。
阿紫含笑靜聽賀老夫人所謂的聊實則是嘮叨的念,偶爾她也會插上一、兩句,免得顯得自己沒認真聽,其實,只要賀老夫人高興,她是不在乎耳根清不清靜。
賀伯昂走進廳內,見到的就是賀老夫人在碎碎念,阿紫則是附和點頭,他揚起一抹笑容。阿紫忍耐度還真好,可任由娘親碎碎念,要是他的話,早瘋了。
「娘。」賀伯昂向母親請了安,轉向臉色微微紅潤的阿紫笑道:「阿紫,昨夜睡得還好吧?」他話中有話的問。她昨夜知道了他的情感,還能安和以對嗎?
「還好。」阿紫言不由衷,小臉微撇,頰上浮現兩片瑰紅。昨晚聽了賀伯昂一席話,她整個人陷入迷惘狀態,一夜不能入眠,腦海裡想的全是從他帶她進府至今的點點滴滴。
賀伯昂見何紫害羞的神色,只是一笑,沒多說什麼。
賀老夫人不明所以,只是今日他們之間和往常有那麼一點不同,正要開口詢問,一名家僕急忙的走入廳。
「二少爺,外頭有位王姑娘求見。」
王姑娘?賀伯昂眼一瞇。會是她嗎?
「請她進來。」
「是。」家僕退了下去,頃刻,帶進一位年的十六、七歲笑靨甜美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見到賀伯昂,如飛蝶般開心的迎上前去,嬌笑道:「昂哥哥。」
賀伯昂乍見王蝶兒忍不住訝異。真的是她!
「蝶兒,你怎來了?」
「想你就來了。」王蝶兒不避羞的答。
賀伯昂對於王蝶兒直言,只是開心的笑,他像大哥哥對待小妹妹態度,調侃道:「你還真不知羞。」
王蝶兒沒生氣也沒臉紅,直言道:「我說的是事實,有什麼羞不羞的。」
賀伯昂笑笑搖頭,似乎是對王蝶兒大方的態度感到無奈,他拉著王蝶兒小手步至母親面前,介紹道:「娘,這位是我在洛陽認識的王蝶兒王姑娘。」
「賀老夫人好。」王蝶兒甜甜的喚。
賀老夫人抿嘴一笑,微微頷首,眼前這位姑娘行為看似熱情,可還不至於到輕浮地步,再加上她喜愛女孩甚過男孩,一見面,她就喜歡上王蝶兒的活潑。
「蝶兒,這位是阿紫。」介紹阿紫時,賀伯昂不著痕跡放了手,他在外頭是放蕩慣了,有許多位紅粉知己,可面對女子找上門,他的行為會收斂些,不想令阿紫誤會。
「阿紫姐姐。」王蝶兒無心機的喚,壓根不知眼前這位是她的情敵。
阿紫淺笑,輕輕點了下頭,可心中卻不知為何有股不怎麼舒服的情緒盤上心頭。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好像是從二少爺握住王蝶兒的小手,不,是她熱情喚他昂哥哥就開始。
向來敏銳的賀伯昂此時也沒注意到阿紫隱藏的不悅,他望著王蝶兒問道:「蝶兒,你沒帶隨從過來嗎?」
「有啊,他們在客棧休息。」
「怎麼不帶他們過來這?」
「怕昂哥哥不招呼我們呀。」
賀伯昂被王蝶兒調皮的表情逗笑了。自從在洛陽街上偶然見到王蝶兒為長期受混混欺壓的賣菜老婦出頭後,他對她印象良好,把她當作妹妹疼。
王蝶兒見心上人開心,她也高興。「昂哥哥,不介意我在這住幾天吧?」
「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
「真的嗎?」王蝶兒心一喜,根本不知賀伯昂只當她是妹妹。
「嗯。」他點頭承諾。
「那你可要好好盡地主之誼,帶我四處逛逛喔。」王蝶兒撒嬌道。
「好。」賀伯昂轉過身去。「娘,我先安頓好蝶兒及她的隨從,晚點再來向您請安。」
「不用了,好好招待蝶兒姑娘,別失了地主之禮。」賀老夫人一笑。
賀伯昂點頭,帶著王蝶兒走出去。
賀老夫人望著他們的背影笑道:「這位蝶兒姑娘天真爛漫,實在可愛。」
阿紫勉強露出笑容,回應一聲,可心裡卻悶痛得緊。二少爺對王蝶兒的態度讓她感到不舒服,讓她的心好像一下子被掏空,她……突然好想哭呀。
她強力壓下心頭浮起的莫名情緒,硬是逼自己開口和賀老夫人聊天,可是她的思緒完全不在聊天的話題上。
※ ※ ※ ※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心有了二少爺存在,有了想要見他的念頭,於是她來到花園,這裡是二少爺回廂房必經之處。
阿紫走入小亭,坐在石椅上,不知賀伯昂何時會回來。
王蝶兒來到賀府已有三天,這三天來二少爺天天帶著王蝶兒早出晚歸,她沒再見到他,而他也沒主動來找過她。
說不出心中那份感覺,總覺得心無端端的失落。以前,二少爺只要在府裡,不管他多忙,總會抽空去看她,逗她甚至是氣她,而今她卻連著三天沒見到他。
其實,這有何干係呀,他以往出外經商一去沒幾個月是不會回采的,幾天沒見到他的面是正常的事,可為何現在她會特別在意呢?難道是因為此次是他身旁有佳人陪伴的關係?
或許,二少爺並不在乎她,在樹屋說要為她蓋山莊,至今沒忘記她是他的新娘這事全是假的。
他最喜歡逗她、欺負她了,她怎能信他的話,再說她身份卑徽,是配不起二少爺的。
唉,她在想些什麼,自作多情什麼,麻雀怎能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呢!
阿紫有了這個想法,心中的自卑冒出頭,她想退開於是起身出了小亭,要往自個兒的廂房走,走沒幾步路,便聽到賀伯昂和王蝶兒笑鬧的聲音,她快步的走到八角拱門後躲了起來。
賀伯昂和王蝶兒並肩走到花園,兩人嬉嬉鬧鬧的。
「昂哥哥,揚州風景真美,讓我都捨不得回去了。」
「那再多玩幾天呀。」
聞言,王蝶兒心一喜。賀伯昂知道她的心意嗎?
朦朧月光下,賀伯昂突然覺得王蝶兒的眼神有那麼點不同,女孩家的羞媚盡現,他眉徽皺,正想探探她心中想法,耳尖地聽到細微的腳步移動聲。
是誰站在拱門後?他非把人揪出來不可。
賀伯昂視線轉向看王蝶兒笑問:「蝶兒,我記得你記憶力一向甚好,沒錯吧?」
「是啊。」雖不懂他為何有此一問,王蝶兒仍笑答。
「那你在賀府也住了三天,應該知道回房的路該怎麼走吧?」
「嗯。」
「那自個兒回房好嗎?」
「好。」王蝶兒異常的開心,她不知道賀伯昂心中的想法,她想的是,賀伯昂已經把她當作自己人,才會叫她自己回房去。「那我回去噦。」她笑顏燦爛的朝他一笑後,轉身奔回房。
賀伯昂待王蝶兒走遠,身形一飄,虎爪一探,扣住躲在拱門後的人兒手腕,將人拉出來看清。
「阿紫?」賀伯昂不掩訝異的瞪大眼。「這麼晚了你還不睡,躲在那做什麼?」
他的問話令阿紫的心倏地揪緊,忘了剛才的自怨自艾,奮力甩開他的手,脫口問道:「那二少爺你呢?這麼晚才帶蝶兒姑娘回來,你又在做什麼呢?」她生氣,因為看不慣他和王蝶兒嬉鬧。
「我不過帶蝶兒欣賞揚州夜景罷了。」話一落,賀伯昂才驚覺不對,為什麼阿紫會在乎他和蝶兒晚歸?為什麼夜已深她又會在這兒?
他瞧著她怒氣騰騰小臉,突地笑了,「你是來監視我對不對?怕我移情別戀是吧?」
「胡說!」她氣惱,想起她的身份,知道自己無權管他的事,可心裡又氣不過,微撇頭道:「你跟誰出去都不關我的事。」
賀伯昂挑高一邊的眉,唇邊笑意更甚。既是無關,那她又何必氣呼呼的?想到這,他心中突浮出一個計謀。
「真的不關你的事?」
討厭他這副似笑非笑表情,討厭!
阿紫口是心非怒道:「不關我的事。」
賀伯昂似知道她會有此應答,他瞭解地點點頭,「但願你不會後悔今天所說的話。」
「我才不會後悔。」她生氣地轉過身不理他。
賀伯昂眼中閃著洞悉一切的光芒,他已想到一個可以令阿紫知道她自己心意的方法。
「不會最好,我累了,要歇息去。」見阿紫無轉身的跡象,他帶著飽含深意的笑,邁步離去。
聽不見腳步聲後,阿紫才轉過身,環視四周已不見賀伯昂的身影,她微惱的跺腳。
換作以往,二少爺不會輕易放過逗她,而今他卻頭也不離去,難道他之前說的話都是假的?
※ ※ ※ ※
他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若不是故意的,那就是真心的,若是真心的,那他就更可惡,更無法饒恕。
阿紫咬著下唇,躲在迴廊轉角,看著賀伯昂和王蝶兒興高采烈的出府。
他說什麼喜愛她,全是騙人的,瞧瞧,美人兒在前,他樂得瞇不見眼。這幾天來,他寸步不離的陪著王蝶兒,兩人嬉嬉鬧鬧的模樣,活像對……情侶,令她看得又恨又氣。
「阿紫。」
背後響起喚聲,阿紫怔了怔,收起憤怒的情緒,轉過身去,「大少爺。」
「你躲在這做什麼?」
「沒有,我只是剛好在想些事,所以站在這裡。」
「這樣呀,想些什麼?」賀伯嵩笑問,對於阿紫的一切他都想瞭解。
「想……想前院裡的盆栽該怎麼移才好看。」她隨口胡謅。
「哦。」他對花草向來興趣不高,要不是阿紫喜歡,他可能連瞧也懶得瞧。
「大少爺,你找阿紫有事嗎?」
「這幾日你看起來過得挺悶似的,所以我在花園做了一個鞦韆,過去蕩蕩好嗎?」他語氣有似獻寶意味。
賀老夫人和賀伯嵩說什麼,阿紫就做什麼,當然也不會察覺到他語所中所含的意思。
她笑答:「好啊。」
賀伯嵩心喜,「那我們現在就過去。」
阿紫著點頭,隨著他去花園。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3-6-20 00:16:56
第五章
黃昏之際,賀伯昂帶著王蝶兒回府,他試了兩天,探出阿紫的心裡是有他的,不然她也不會氣呼呼的躲在暗處偷偷看著他們,還以為他不知道呢!
就不知道她是否頓悟出她心中的情感了嗎?
進了大門,穿過中堂,賀伯昂和王蝶兒同時間聽到嘻笑聲。
賀伯昂微皺眉,笑聲雖然不近,但聽得出是阿紫的笑聲。
阿紫?!
在賀府她很少開懷大笑,除了和他在一起外,可這女子的笑聲他確定是阿紫的沒錯,那……
他快步的走向花園,王蝶兒也隨著跟上。
來到花園,賀伯昂整個臉都綠了,阿紫坐在鞦韆上,賀伯嵩站在後頭推著,看起來就像對甜蜜的戀人。
王蝶兒哪知賀伯昂喜歡的人是阿紫,兀自笑道:「原來賀大哥跟阿紫姐姐是一對呀。」
一對?!這兩個字聽起來好刺耳。
賀伯昂沉著臉走向兩人,頓時,笑聲停止,四道目光望著他。
他強壓下怒火,皮笑肉不笑的道:「喲,什麼時候遵從禮教的大哥會逾禮的和阿紫笑鬧起來?」他的口氣掩不住酸溜。
阿紫慌忙站起來退到一旁,微低著頭。
賀伯嵩一臉尷尬,無語以對。
阿紫微抬頭,瞧一眼臉色鐵青的賀伯昂,又瞧一眼在他身旁的王蝶兒,突地,委屈湧上心頭,咬著唇,不讓淚水流出。
女孩子家心思總是細膩,王蝶兒見阿紫快哭的模樣遂道:「昂哥哥,你怪賀大哥可就不對了,在洛陽我覺見到你和許多女子打情罵俏喔。」
阿紫臉色頓時刷白。常常?那意思是說二少爺在外頭有很多紅粉知己?那他對她也不是真心的?
賀伯昂在氣頭上,一時間也沒發覺到阿紫的異狀,倒是賀伯嵩發現到她蒼白的臉色,以為她被弟弟的話傷著。
「阿紫,你是不是人不舒服?我送你回房。」
「嗯。」
佳人首肯,賀伯嵩立刻送阿紫回房。
賀伯昂見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怒哼一聲,轉身走回房,連王蝶兒也不顧。
王蝶兒則是一臉茫然,理不清到底是發生何事。
※ ※ ※ ※
夜裡阿紫睡不著覺,呆呆的坐在床榻上,滿腦子想的是黃昏時王蝶兒講的那句「常見到你和許多女子打情罵俏」。
原來,她只不過是他其中一位紅粉知己罷了,不過話說回來,她本來就配不上他,她在傷心什麼?苦惱什麼?
房門被輕輕推開,聽見開門聲她眼光往外飄,心怦怦跳著。會是二少爺嗎?
賀伯昂走近床榻見阿紫尚未就寢,有絲訝異。
她這麼晚了還未睡,是在等誰?大哥嗎?
乍見他,她心裡閃過一抹莫名的喜悅,可很快被怒火代替,因為她想到他的紅粉知己。
「二少爺這麼晚來阿紫房裡有事嗎?」她板著一張俏臉問。
「那你這麼晚未睡是在等人嗎?」他惱怒的反問。
莫名其妙,誰知他在說什麼?阿紫微惱地撇過臉,不搭理他。
賀伯昂眉一揚,大步一跨,握住阿紫手臂,醋勁十足的問:「你在等誰?大哥嗎?」
阿紫掙脫不了他的鉗制,生氣的轉頭瞪著他道:「大少爺才沒像你這麼卑鄙,三更半夜溜進我房裡。」
賀伯昂也回瞪她一眼,鬆了手,「我問你,我不在的時候你常和大哥玩在一起嗎?」
她揚起下巴撇過頭,見狀,他抬手扣住她的下顎,扳過來面對他。
「你說不說?」
阿紫生氣的拍打他的手,「你可以跟蝶兒姑娘出去,我為什麼不可以跟大少爺在一起?」
「你和大哥玩在一塊是為了要氣我?」
阿紫一怔,隨即明白他言下之意,怒道:「我才沒有那麼無聊,你走開,去找你的蝶兒姑娘,去找你那些紅粉知己。」說到後頭,她還是在乎他那些女人。
他一愣,她眼中有怒火,可她的口氣是酸的,臉上表情也有點像是女孩子家的嬌嗔,這是為什麼?莫非……
他嘴角微微往上揚,有絲得意,有絲喜悅。「後悔了吧?」
阿紫一愣,覺得莫名其妙,當見他賊兮兮的笑容時,剎那間她明瞭了,「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麼?」他逗她。
阿紫本要回應說他是要氣她,可轉而一想,他為什麼要氣她?拿金四娘來說好了,他對金四娘的感覺像是好朋友,可對王蝶兒卻像是寵溺,一個男人會對女人寵溺,除了喜歡還會有什麼?
她生氣的道:「你喜歡蝶兒姑娘。」
賀伯昂輕笑。她的表情像是在吃醋,她不知道嗎?
「我當蝶兒是妹妹,那些紅粉知己也是一樣,除了你以外,沒有一個女子可以人我的眼。」
她哼了一聲,壓根不信他的話。
「我說的是真的,不然,下次你也可以跟我們出去玩玩,看我對待蝶兒是如何。」
「我才不會去。」她有絲賭氣的道。
賀伯昂賊兮兮一笑。好,他就賭她會不會跟。「信不信隨你。」拋下話後,他轉身便離去。
阿紫瞪著他的背影,她才不信他的話。
※ ※ ※ ※
下午,阿紫手拿花剪,在花園裡修剪花草。
蓮兒坐在階梯上,雙手支著小臉蛋望著忙碌的阿紫,她不是在偷懶,而是修剪花草這事,她幫不上忙,阿紫比花匠還會照顧花花草草。
「小姐,聽說待會二少爺又要陪王姑娘出去,不知他們又要上哪玩。」蓮兒悶得慌,找個話題跟阿紫聊。
阿紫聞言,修剪的動作突然停止。他們要去哪關她什麼事,可為何她心裡就是有點不是滋味呢?
蓮兒聽不到回答於是叫道:「小姐。」
阿紫猛地回過神,手上一顫,花剪硬生生刺進她手指頭,痛得她呼叫出聲。
蓮兒聞聲跳了起來,她衝到阿紫身旁,見她手指如泉湧般流出鮮血,她大叫一聲,慌了理智。「小姐,怎麼辦?你流了好多血!」
阿紫將花剪放在地上,冷靜下來。「蓮兒,你快去拿止血藥過來。」
蓮兒回過神,猛點頭,「小姐,你忍耐一下,我馬上去拿藥。」話落,她匆匆忙忙的奔出花園,才剛踏上迴廊,迎面遇見了賀伯昂及王蝶兒。
賀伯昂見蓮兒慌慌張張的,納悶的問:「蓮兒,你怎麼匆匆忙忙的?」
「二少爺,小姐被花剪刺到手,流了好多血,我要趕著去拿藥。」
「阿紫受傷了?她現在人在哪?」賀伯昂著急的問。
「在花園——」蓮兒話還未說完,他便快步奔向花園,王蝶兒也尾隨而去。
賀伯昂來到花園,衝到阿紫身旁,拉起她的手,見血流不止,他氣急的低吼:「你怎麼那麼不小心。」
她咬著唇,眼中噙滿著淚水。
賀伯昂見她可憐兮兮的表情,低咒一聲,拉著她走到池邊,捉住她的手往乾淨的水一按,快速洗好傷口,而水碰到傷口痛得讓阿紫呼叫出聲,眼淚再也忍不住的奪眶而出。
「怕痛以後就小心點。」賀伯昂半是心疼半是生氣的道。
「疼……」阿紫淚水撲簌簌直流,不知該說些什麼。
「活該。」賀伯昂漠視她的淚水,低罵一聲。頭一次他見她拿花剪這麼不小心,利刃刺破她的手指都見骨了。
阿紫正要開口,蓮兒在此時急忙的跑過來,手裡拿著一隻青瓷瓶子及白布巾。
「藥來了。」
賀伯昂接下蓮兒手上的藥及白布巾,細心替阿紫上了藥,包紮好傷口。
而在一旁靜靜觀看的王蝶兒,眉緊緊皺起,賀伯昂臉上心疼且憐惜的表情讓她心慌,女性直覺告訴她賀伯昂喜歡阿紫,而且是非常非常喜歡,因為他從未用心疼且憐惜的表情瞧過她。
「小姐,還痛不痛呀?」蓮兒關心的問。
「不痛,感到麻麻的。」阿紫望著自己的手道。
賀伯昂哼了一聲。「麻?待會麻的感覺消失,就會讓你疼到哭出來。」
阿紫扁扁嘴瞪著賀伯昂,她會受傷完全是因為他這個罪魁禍首。
而此時,賀伯嵩大步走進花園,見他們圍在一起笑道:「這麼熱鬧?在談些什麼?」
賀伯昂起身,不發一語轉過身面對兄長。
阿紫起身向賀伯嵩一福。「大少爺。」
賀伯嵩本是笑容滿面,在瞥見到阿紫手指包著白布巾,立刻疾步走近她,關懷問:「受傷了?」
阿紫點點頭,「不礙事,二少爺幫我敷了藥。」
「小心點。」
「我知道。」
賀伯昂冷眼望著兄長對阿紫的關心,心頭充滿醋意,他強壓下不悅,扯出笑容問道:「大哥,這時候你不都在書房啃書,怎會突然過來這?」
賀伯嵩不在乎弟弟略微諷刺的話語,笑道:「我看書看到悶得慌,想出去外頭走走。」他眼光望向王蝶兒。「又想起蝶兒姑娘在我們賀府作客,所以想邀蝶兒姑娘及你一同去泛舟。」
阿紫一聽到泛舟,她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我也要去。」見到大伙懷疑不解的神色,她羞愧的低下頭。
其實她不是真想要去泛舟,只是想見見賀伯昂真的是把王蝶兒當作妹妹看嗎?
賀伯昂滿意的笑了,他敢斷定阿紫的心是在乎他的。
賀伯嵩望著阿紫的羞顏,取笑道:「伯昂,你帶阿紫下了趟江南,倒把她的心帶野了。」
賀伯昂望了兄長一眼,撇嘴一笑,不發一言,其實阿紫天生就是活潑女孩,只是住到賀府後才改變性情。
王蝶兒不著痕跡的瞪了阿紫一眼,接著笑容滿面偎近賀伯昂的身軀。「昂哥哥,你要去嗎?」
賀伯昂挑眉看一眼阿紫,笑答:「好啊。」
賀伯嵩轉看蓮兒,交代道:「蓮兒,你過去告訴老夫人一聲,我們出府去。」
蓮兒領命點點頭。
賀伯嵩一笑,領著大伙走出府。
※ ※ ※ ※
金烏漸漸西沉,日光照射湖面上泛著淡淡暈黃,幾葉小舟行走在乎靜的湖面上,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幅美麗的畫。
賀伯嵩兄弟倆站在船頭,欣賞落日美景,王蝶兒和阿紫則站在船尾,眺望湖面好風光。
阿紫閉起眼,讓涼爽的微風輕撲在臉上。
王蝶兒面色陰沉的打量阿紫,雖然賀伯昂從未對她說過他喜歡阿紫的話,可她之前曾聽過賀伯昂提起阿紫,那時候的他神采奕奕,當時她不懂,今日見到他對阿紫的態度,再仔細瞧他看阿紫的眼神是充滿愛意,這才知道賀伯昂原來喜歡的是阿紫,不是她。
「阿紫姐姐,你喜歡昂哥哥嗎?」她壓低聲音問,怕被船頭兩個男人聽見。
阿紫因王蝶兒突如其來的問話,驀然睜開眼,微轉過頭望著她。
「阿紫姐姐,你還沒回答我的話?」王蝶兒不死心追問。
「我不知道。」阿紫誠實回答。坦白說,二少爺雖曾說過要她當他的新娘,可是也不知道他是否是真心的,再說,她的身份……她配不上二少爺。
「我喜歡昂哥哥。」王蝶兒坦白無諱說出自己的心意。
阿紫一愣,不懂為什麼當王蝶兒說喜歡賀伯昂時,她的心竟徽微一痛。
「那又如何?」她淡淡反問。
王蝶兒面色一凜,她討厭阿紫淡然的態度,嫉妒之心油然而起,狠狠瞪著阿紫。
阿紫別過臉,不在乎王蝶兒瞪視,應該說是她不敢看著王蝶兒。
老夫人告訴過她,王蝶兒是洛陽米行富賈之女,是家人的掌上明珠,她的身份足可和二少爺匹配,哪像她,是個無依無靠的貧女。
阿紫心中又被自卑填滿,臉上也顯現出幽怨。
王蝶兒不知道阿紫心思,她見阿紫幽怨的神情看起來楚楚可憐,只要是男人都會為她心動,她心裡一怒,也沒多想抬起手就要將阿紫推入湖中,可或許是老天爺不容壞人胡作非為,湖面莫名起了一陣風,小舟一個顛簸,王蝶兒身子沒站穩,要推人反跌進湖中。
咚!好大一聲聲響,震驚了小舟上的三人,賀氏兄弟還來不及反應,就見阿紫躍進湖中,如花蝶般游向因溺水而頻頻拍打湖面的王蝶兒。
賀伯昂見狀,立即掌槳將小舟往前劃,和兄長同伸出手拉起阿紫及王蝶兒。
王蝶兒在小舟上坐定,因喝了幾口湖水,此刻猛咳起來。
阿紫不顧自己衣裳濕透,她輕輕拍著王蝶兒的背,溫柔問道:「蝶兒,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王蝶兒氣息稍順,抬起頭來望著真心關懷她的阿紫,對剛剛想推她下水的歹念感到又羞又愧,哇的一聲的哭了出來。
阿紫不明事因,只道王蝶兒是嚇到,她輕擁著她。「不哭,不哭。」
「我想,蝶兒姑娘是受驚了,我們快回莊吧。」賀伯嵩見王蝶兒哭哭啼啼的遂提議道。
「也好。」
王蝶兒落水,他們也失去去遊玩的興致,於是賀伯昂掌著漿,快速劃向岸上。
沿途上阿紫細心溫柔的照顧著王蝶兒,根本就不知道她曾想害她。
※ ※ ※ ※
回到賀府後,賀伯昂親自從廚房端了碗薑湯走向客房。蝶兒是他的客人,雖不知她怎麼會跌進湖裡,可他也沒盡到保護她的責任,心裡不禁有些愧疚。
他才剛拐個彎,兄長迎面走來,他停下腳步。「大哥。」
賀伯嵩瞄一眼弟弟手上的薑湯。 「端給蝶兒姑娘的?」
「嗯。」
「她沒事吧?」
「應該吧,現在阿紫在照顧她。」
賀伯嵩瞭解的點點頭,突然道:「沒想到阿紫游技精湛。」語氣中的諷刺一聽便知。他和阿紫生活了十年,今天才知道阿紫會游泳,真出乎他意料之外,難不成他認識阿紫還不夠深?
賀伯昂凝望著兄長好半晌,嘴角勾勒一抹得意的笑容。「我想有很多關於阿紫的事是大哥不知道的。」
聞言,賀伯嵩訝異的蹬著弟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啥意思。」賀伯昂不以為然道。
「伯昂。」賀伯嵩口氣中有了怒意。
賀伯昂不在乎的笑笑。他看得出兄長喜歡阿紫,可他不會為了手足之情而選擇退讓,將阿紫交予兄長手中,在他眼中他比兄長更適合阿紫,大哥個性雖溫和,卻僅守古老嚴謹的道德禮俗,阿紫跟著大哥是會幸福可不會快樂的,大哥是位好丈夫,但他的好會令阿紫失去很多她想要做的事,例如下江南至百花莊,大哥根本就不會讓阿紫去,只會讓阿紫平空遙想。
「大哥,你瞭解阿紫嗎?」他突如其來的問。
賀伯嵩睨望弟弟,不解他莫名其妙的問話。
「大哥,你還沒回答我。」
「當然瞭解。」
「喔。」對於這答案賀伯昂只有挑挑眉。「那你覺得阿紫待在我們賀府快不快樂?」
「當然快樂。」賀伯嵩肯定的回答。
賀伯昂的笑帶著一抹譏諷。聽聽,他的猜測果然沒錯,大哥根本就不瞭解阿紫,他沒用心去體會阿紫的感覺。
他不再多言,從賀伯嵩身旁走過。
賀伯嵩無法接受弟弟漠然的態度,他低呼道:「伯昂!」
賀伯昂停止步伐,片刻後才一字字的道:「大哥,你若真關心阿紫,你就可以發現她待在我們賀府一點也不快樂。」話落,他毫不遲疑大步離去,沒再多做停留。
大哥是不配得到阿紫的!
賀伯嵩呆呆站住不動,不解弟弟所言,等他回過神轉過身去,賀伯昂早就走得不見人影。
※ ※ ※ ※
阿紫坐在床沿,耐心等著王蝶兒甦醒過來。
坐了不知多久時間,床上人兒嚶嚀一聲,阿紫關懷的出聲喚道:「蝶兒。」
王蝶兒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是阿紫溫柔的笑容,所有的記憶蜂擁進腦海,她要推阿紫下水,反而是自己跌進湖裡,而阿紫則跳下湖去救她。她快速坐起身,眼淚自然盈在眼底,她望了阿紫一眼,毫無預警的撲倒在阿紫懷中哭了起來。
阿紫起先一愣,接著回過神,輕輕拍著王蝶兒肩膀安撫著,雖然她不知道她為何而哭,不過,她想王蝶兒可能是尚未從掉進湖裡的驚嚇中恢復過來。
「蝶兒,沒事了,別哭了。」
王蝶兒嗚嗚咽咽的,淚流不止,阿紫耐心輕拍著她的背,沒有絲毫不耐煩。
此時,賀伯昂端著薑湯走進房,來到床邊的見到就是阿紫安慰王蝶兒的情景。
他將薑湯放在床鋪旁的桌幾上,取笑道:「蝶兒,羞不羞,這麼大的人了還哭得跟三歲小孩沒兩樣。」
王蝶兒止住淚水離開阿紫懷裡,羞惱的嘟著嘴瞅著賀伯吊。
阿紫微撇過頭,心底的自卑蓋過他和王蝶兒嬉鬧所生的怒火。
賀伯昂毫不在意王蝶兒的瞪視,他笑得好像無事般。「蝶兒,將薑湯喝下,祛祛寒。」
阿紫替王蝶兒從賀伯昂手中接過薑湯,輕輕吹氣,待熱度稍退,她遞給她,輕笑道:「蝶兒,快喝下吧。」
王蝶兒接過碗,乖乖的一口一口喝下肚。
阿紫起身。「二少爺,蝶兒交給你,我先下去。」話落,她不待賀伯昂有反應,旋即走了出去。
賀伯昂也跟著追出去,他快一步的趕上阿紫前頭,大手按住房門,不讓阿紫出去。
她嚇了一跳,怒目瞪著賀伯昂,嚴肅的道:「二少爺,請讓路。」
他撇嘴一笑,俯下身,靠在阿紫耳旁,低低的道:「戌亥交會時刻,端些小菜到後山等我,不准失約。」
阿紫瞪著他沒答應,怒火被他挑起,一時間也忘了自卑。
他深深凝著她好一會兒,又低下頭在她耳邊說:「如果你不來,我就到你房裡找你,鬧得你不得安寧,讓全府都知道我們夜晚還偷偷見面,讓你的名節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他故意使壞道。
阿紫瞪著他,心中暗罵可惡的男人。
賀伯昂不以為然一笑,站直身子,側過身,看著阿紫氣呼呼的離去,待阿紫走得不見人影,他轉身走到床邊。
「蝶兒,好點了嗎?」
「好點了。」王蝶兒將碗放同桌幾上。
「你是不是太調皮,不然怎會跌進湖呢?」
王蝶兒不語,根本就不敢對賀伯昂說實話。
他以為她還很疲累,遂道:「瞧你臉色白成這樣,再多休息一會兒,晚膳我要下人端進來。」
王蝶兒聽話的點點頭。
賀伯昂一笑,寵溺的揉揉她的頭髮後,轉身離開。
雖然她很氣阿紫,可她救了她,她該找機會謝謝她才是,王蝶兒思忖著。
※ ※ ※ ※
戌亥交會時刻,阿紫果真乖乖帶了小菜來到後山,她提著籃子,爬上樹,走進樹屋,她滿臉不悅的走到賀伯昂面前,重重將籃子放在小桌上。
「二少爺,這是你要的小菜。」她口氣不甚好。
賀伯昂不把她的怒氣當作一回事,嘻皮笑臉道:「謝謝。」
阿紫咬著下唇,不知該怎麼說,對一個不知不要臉是何物的人,說什麼也沒用,反而只會讓他笑。
「坐下來陪我聊聊天。」他的眼神自她進來到現在都沒移開。
「不要,太晚了,我該回——」她話未說完,就被賀伯昂一個拉扯,穩當的坐在他雙腿上。「二少爺!」
「我說過陪我聊天。」他霸道的再宣示一次。
「二少爺,你別為難阿紫。」他要是嫌悶不會找蝶兒嗎?他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陪我聊天會為難嗎?」他眼眸一黯,看似孤獨極了。
阿紫接觸到他寂寞的眼神,善良不由自主的冒出頭,低柔道:「二少爺,你想聊什麼,阿紫陪你。」
賀伯昂心中有著得逞的得意。阿紫還是和以前一樣好騙,只不過,她的好心有用在其他男人身上嗎?一想到這,他臉色一沉,表情令阿紫一驚。
「二少爺,你怎麼了?」她見他臉色突地鐵青,煞是奇怪,不由得小心翼翼問。
他搖頭不語,拿起桌上酒瓶,替自己及阿紫倒了杯酒。「陪我喝一杯。」
阿紫望著酒杯,遲疑著該不該喝,可瞄見他不開心的神色,她也不敢多說什麼,只好點點頭,她輕輕拿起酒杯。「二少爺,阿紫敬你。」
賀伯昂一笑,一飲而盡。
阿紫瞄一眼杯中酒,吞了吞口水,一口氣喝下,本以為會像上一次一樣辣氣嗆鼻,卻出奇的甜美好喝。
「這酒……」
「和上次不同,這是四娘去年釀的,她說這是果酒之—的石榴酒,很適合女孩子喝。」他一聽四娘這麼說,遂開口向四娘討了一盅,就是要帶回來給阿紫品嚐的。
「真的嗎?那我可不可以多喝幾杯?」她雙手捧杯至賀伯昂面前,動作既稚氣且可愛。
賀伯昂被她的動作逗笑,笑問:「你不怕喝醉嗎?」
阿紫睜大眼直勾勾的望著他懷疑的問:「會醉嗎?」這酒喝起來甜中帶酸,且一點酒味也沒。
賀伯昂笑而不答,替她倒滿酒。
阿紫開心的一飲而盡,不知不覺喝了十多杯,此時的她開始感到腦袋有絲飄飄然。
她輕搖了搖頭,想搖去異樣的感覺,卻把紮住髮絲的金簪搖松,她不理,任由烏黑秀髮蓋住她半邊臉,她臉蛋一直往下掉,她只好一手撐著半邊香腮,星眸半閉瞅著賀伯昂瞧。
「二少爺,你不是要我陪你聊天嗎?你想聊什麼?」
阿紫無心的動作令他眼睛瞬也不瞬的凝望她,心微微一動,大掌不由自主的撫上她的臉頰,輕輕的替她拂去蓋在臉上的髮絲。
阿紫感到臉上有些癢,她嚶嚀一聲,勉強睜大眼望著賀伯昂,笑問:「二少爺,你在做什麼,怎麼離我這麼近?」
賀伯昂淡淡一笑,知道她醉了,她微醺的模樣煞是迷人,三分帶嬌,三分帶羞,四分帶俏的,幸好上次她沒喝醉,迷人的模樣沒讓四娘他們瞧見,往後他不會再讓她在外人面前喝酒免得醉了,他要把她酒醉迷人的模樣藏起來,只讓他一人欣賞。
他身子微傾向前,腦中突閃過一個念頭。真是天助他也,或許他可趁她酒醉之餘,問出他想知道的事。
他將她的身子拉向他胸膛,低聲問:「阿紫,你以前最愛跟著我,為何這幾年總是躲著我?」
因酒醉的關係,阿紫沒經思考就道:「因為我的身份不配跟在二少爺身旁。」
「胡說。」他低斥。
「我才沒胡說,你是有錢有勢的少爺,而我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要不是老夫人疼我,我哪配和你平起平坐,和你享有共同待遇,我實際上只該是位婢僕,供人差遣。」
賀伯吊一怔。阿紫怎會這麼想?難道……她變得逆來順受是因為自卑感作祟?
唉,他的阿紫怎會這麼想呢?就算她是孤兒,他也不會因此而嫌棄她呀!
他吃了口氣又問:「阿紫,你討厭我嗎?」
「二少爺,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她俏皮的問,渾然不覺賀伯昂正一點一滴侵蝕她的心。
「當然是真話。」要想聽假話哪還需趁她酒醉時迷迷糊糊盤問。
「要我說可以,不准生氣喔。」阿紫抬起小臉,有絲傻呼呼。
「嗯。」
「你呀,對我講話既刻薄又愛欺負我,理論上我應該是非常討厭你才對,可是不知為什麼,每次跟你談完話後,我心裡就好開心,什麼煩惱的事也沒了。」
這個答案差強人意,他尚可接受。他又問:「那大哥和我你喜歡誰?」
阿紫搖搖頭不答。
「你搖頭是什麼意思?是不知道。還是不肯答?」
「你們兩人都對我很好,我誰都不討厭呀。」
「那好,你告訴我,我和大哥在你心目中是如何?」
「大少爺個性溫和善良,和他在一起好像是如沐春風般,至於二少爺你嘛,脾氣雖然是怪了點,嘴巴是不饒人了點,可跟你在一起,我緊繃的心總是能不由自主的放下,沒有任何壓力壓著我,和大少爺比起來,我比較喜歡跟你在一起。」她老實道。
「真的嗎?」他語氣帶著驚喜。
「當然是真的。」怕賀伯昂不相信她的話似的,她猛點了好幾次頭。
「阿紫!」他低喚,緊緊摟住她。她內心深處是有他的!
阿紫被他緊摟得無法呼吸,她舉起手想推開他才發現自己沒力氣,她勉強睜大雙眼,卻感到天旋地轉的。「二少爺,你的臉怎麼變得好幾個?」
賀伯昂鬆開手退離身子,輕笑說:「你喝醉了。」
「醉?我沒醉,倒是這石榴酒好好喝,我想再喝一杯。」
「不行,我現在要把你送回房。」瞭解他一直疑惑的事後,接下來他該好好盤算要如何奪取她的芳心。
「我不管,我要喝。」她耍賴起來。
賀伯昂歎口氣,挨不過她的撒嬌,遂替她再倒一杯,可是,阿紫醉得連酒杯也拿不穩,他只好拿起她的酒杯,免得她將酒撒了一地,浪費了金四娘辛辛苦苦釀造美酒時的精力。
酒一被搶走,她不依的嚷嚷道:「我要喝,我要喝嘛。」
賀伯昂對她的耍賴態度頓感無奈,突地,靈機一動,調皮心一起,他一手抱著她柔軟腰肢,空出另一手飲下酒後定住她後腦勺,俯首壓上她的紅唇,將酒送進她口中。
阿紫感到唇上灼熱,酒緩緩入她喉內,她下意識的吮住熱力來源,殊不知,她的舉動無疑是讓賀伯昂理智失控,唇瓣緊緊的吻住不放。
賀伯昂低吼一聲,將阿紫壓倒在床榻,他翻身上床將她壓在身下,低下頭,再度吻上她的小嘴,不過這次是溫柔的。
阿紫頭昏沉沉,整個人輕飄飄的,她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賀伯昂的嘴從她唇邊滑過耳際,突地含住她小巧耳垂,細細逗弄,禁不住輕吟出聲,「阿紫……」
因他的吻,她全身戰慄起來,呼吸氣息已紊亂,壓根不清楚他已經在侵犯她。
「二少爺……」她聲音低軟無力,聽起來反像是在催促他的情慾。
賀伯昂分寸已失,他不打算就此放了她,反正她最後還是他的人,只是時間早晚罷了。
既有此念頭,他放任慾念作祟,抬高她的雙手,輕輕壓住她手腕,俯下身,時而輕柔時而霸道的吻落下她的臉、她的脖子、她的鎖骨,他輕輕扯脫她外衣,露出紫紅肚兜,再將她稍微翻身,以嘴扯下她肚兜上的結,再順勢吻上她肩頭至雪白雙峰,他強而有力的腿同時撐開她雙腿,整個下半身埋進她腿間。
「阿紫,喜歡嗎?」他聲音低沉的問。
阿紫沒搖頭也沒點頭,整個腦子亂烘烘的,只感到全身火熱難耐,身子不由自主的向上弓,緊緊貼住他的身軀,任憑著原始慾望主導一切。
賀伯昂對於阿紫的主動反應則是低低一笑,他的阿紫即將成為他的妻子。
就在今夜!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3-6-20 00:17:18
第六章
三更天,阿紫幽幽自睡夢中轉醒,一睜眼見到的竟是賀伯昂的笑臉,她心莫名一驚,想坐起身卻是渾身酸痛,同時她發現被下的她無任何衣物,當場嚇得全身僵硬不敢亂動。
賀伯昂在她怔愣時,吻了下她的額頭,「你可醒了。」激情後他有絲疲累,可奇怪的是他竟睡不著覺,就這麼瞧著她睡顏至她轉醒。
「我們……」阿紫結結巴巴問,也沒說出個完整問句,她想的是他們做了不該做的事嗎?
「我會跟娘說請她盡早讓我們完婚。」賀伯昂笑得得意極了,壓根不把阿紫的困窘放在眼底。
聞言,阿紫突然覺得她的世界天崩地裂,沒有一處完整。
他們昨天真的……
阿紫又羞又怒的舉起雙拳猛捶賀伯昂的胸膛,激動呼喊道:「你怎麼可以欺負我,怎麼可以……」
他放任她捶了一會兒才握住她拳頭,故意取笑道:「誰教你要喝那麼多酒。」
「可你也不能,也不能……」下面的話她說不出來,眼淚猶如斷線的珍珠般撲簌簌直落下來。完了,她竟然不知羞恥的和二少爺發生關係。
賀伯昂一見她流淚,開始慌張起來,低聲道:「你別哭,我會負責的。」
阿紫置若罔聞,眼淚像是不值錢似的猛掉。見狀,他歎口氣,長手一伸將她擁進懷中。
「阿紫,這是遲早的事,你別那麼傷心好嗎?」
阿紫不懂他話中意思,淚水一止,抬頭望著他。「什麼意思?」
「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這麼多年她當真沒發覺到他對她的感情?
阿紫愣愣望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那日,他說他要她,他對她……
可能嗎?是真的嗎?那蝶兒怎麼辦?他那些紅粉知已又怎麼辦?
她吃驚的表情令他哭笑不得。
「阿紫,你還不懂嗎?我的心一直盤旋在你身上從未消失過。」他的表情再正經不過。
「二少爺?」
他低笑,俯首給她一個纏綿熱烈的吻。
她瞠目,傻傻愣愣的任他侵犯自己也不懂得推開。
他退身,又是咧嘴一笑。「你的無動於衷令我好傷心呀。」他像是指控的道。
她臉一紅,他邪氣的笑容讓她不知該說什麼。
賀伯昂凝視嬌顏,驀地將她壓在身下,眸光深沉,似輕歎又似無奈道:「阿紫,你的心何時為我開放呢?」
她怔了怔,無法回答。
「阿紫……」他低柔的口氣包含無限深情,從第一眼見到她至此刻,他對她的愛有增無減。
她垂下眼不敢直視他的目光,現在的她整顆心怦怦跳著。
他抬起她的下巴,「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嗎?等你懂愛,等你懂我的心。」
「我……我……」她不知該說什麼,結結巴巴的道。
賀伯昂極溫柔的覆上她的唇,他已得到她的人,更要得到她的心。
※ ※ ※ ※
王蝶兒起了個大早來到阿紫常來的花園,她要向阿紫道謝。
她走到蹲在盆栽前的阿紫身旁,笑喚:「阿紫姐姐。」
阿紫抬頭見是王蝶兒,她淺淺一笑抱著水仙盆栽站起來。「蝶兒,身子有沒有好點?」
「好點了,阿紫姐姐,謝謝你昨天救我,我不知該怎麼感謝你。」王蝶兒面帶羞慚,她本是要害阿紫的。
阿紫搖頭一笑,沒再多說。
王蝶兒知阿紫文靜個性,也沒在說下去,她望了望四周突然道:「阿紫姐姐,你有沒有見到昂哥哥?」
阿紫不語,搖搖頭,臉上不禁染上一層紅暈。
王蝶兒覺得奇怪,怎麼今天阿紫聽到賀伯昂三個字就會臉紅,正要開口詢問時,賀伯嵩走過來。
「阿紫。」
阿紫朝賀伯嵩微微一福。「大少爺。」
「別多禮,怎麼一大早就在這,早膳用了沒?」
「用了,多謝大少爺關心。」
賀伯嵩笑了笑,望著阿紫,突然感到她有絲不對勁,又說不出是何原因,只覺得她和往常不同。
「喲,怎麼大伙都在這?」賀伯昂似笑非笑邁步走到他們面前。
王蝶兒見到心上人,笑呵呵的喀:「昂哥哥。」
賀伯昂笑容滿面對王蝶兒點了下頭,可眼神是盯著阿紫。
「伯昂,怎麼一大早就來到花園?」賀伯嵩訝異的問,他很少見到弟弟七早八早來到這。
賀伯昂望一眼兄長,視線調回阿紫臉上,笑道:「被一股清淡水仙味喚來。」他昨晚一夜沒睡,到了四更天才將阿紫送回房。
阿紫緊緊抱著水仙盆栽,不敢抬頭瞧他的俊臉,那會讓她想起昨天的事。
王蝶兒不解的微側頭,覺得今天賀伯昂說話怪怪的。
賀伯嵩低笑,調侃道:「伯昂,你現在說話愈來愈高深莫測囉。」
賀伯昂還是笑不說話,突地被阿紫的動作嚇了一跳。
阿紫將手上的水仙盆栽遞上,羞答答瞧一眼賀伯昂,小臉紅透。「二少爺要是喜歡這水仙,就送你吧。」話落,她硬將水仙盆栽塞進他手中,頭也不回奔離花園。
賀伯昂愣了愣,隨即笑了,他的阿紫經過昨夜已懂得什麼叫男女情愛了吧。
他抬頭瞧一眼兄長及王蝶兒,笑道:「大哥,我先把這水仙拿回房,晚點再到東廳找你。」話甫落,他轉身離去。
賀伯嵩和王蝶兒傻愣愣的見阿紫及賀伯昂一前一後離去,皆滿腹疑心。
「昂哥哥似乎怪怪的。」王蝶兒喃喃道出心中疑惑。
「不錯。」賀伯嵩也頗有同感。
王蝶兒皺著眉,腦中突然閃過阿紫害羞的神情,脫口而出道:「阿紫姐姐會不會是愛上昂哥哥了?」
賀伯嵩吃驚的轉過頭望著滿臉嚴肅的王蝶兒,再想到他們今早不對勁的行為。
難道……
這會是真的嗎?阿紫愛上伯昂了?
※ ※ ※ ※
賀伯嵩坐立不安的直跺方步,負手等著弟弟到來,他的心愈來愈不定,因為他發覺這次弟弟回來後,阿紫似乎離他愈來愈遠了。
賀伯昂神色愉悅的走進東廳。「大哥。」
賀伯嵩轉過身,壓下不安、煩躁的情緒,勉強扯出笑容道:「你來了。」
「大哥,西村的帳對得如何?沒問題吧?」賀伯昂走到椅子前坐下來。
「你收的帳怎會有問題。」
「話不能這麼說,賀家的生意還是要分得一清二楚。」
賀伯嵩淡淡一笑。他並不在乎金錢多寡,他在乎的是……
「伯昂,你喜歡阿紫?」他突然問。
賀伯昂挑挑眉,有絲訝異兄長突如其來的問話,他不答反問道:「那大哥你呢?」
「我喜歡阿紫。」賀伯嵩想也不想斬釘截鐵的回答。自爹帶阿紫回府,他見到她的第一眼後,就被她嬌憨的模樣所吸引,可是伯昂總霸佔著阿紫、讓他無機會接近,要不是這幾年伯昂常出府的話,他根本就無機會關心阿紫。
「可惜阿紫喜歡的人不是大哥。」賀伯昂不怕傷到兄長的心,坦言無諱。
「伯昂!」賀伯嵩訝異弟弟的話,更吃驚他的直言。
賀伯昂面色一沉,站起身子,一字字道:「阿紫我要定了。」撂下話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
賀伯嵩只能呆呆目送著弟弟的背影,什麼話也說不出口,賀伯昂眼中的堅決是他不曾見過的。
「賀大哥。」
賀伯嵩轉過頭,只見王蝶兒俏臉鐵青的拂帳走了出來,看樣子她應該是聽到他和伯昂的對話。
王蝶兒走上前。「我不會放棄昂哥哥的。」雖然阿紫救過她,但她不會因為恩德而退讓,恩情和愛情是兩碼子事。
「蝶兒!」
「你早上也見過阿紫對昂哥哥的模樣,事到如此,我們惟有攜手合作。」她年紀雖小,可因長期生活在商家,早把商場上爾虞我詐那一套學得七八分,她已想到該如何對付敵人。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實在很難相信看似天真爛漫的王蝶兒心機是如此深沉。
「你懂的。」
賀伯嵩不語,和王蝶兒相視對望,半晌後下了決心。「你要怎麼做?」
「先觀察他們的感情發展到哪再說。」
「好,就照你所說。」為了得到阿紫,他不得不跟王蝶兒合作。
王蝶兒抿唇點頭。她絕不放棄賀伯昂!
※ ※ ※ ※
自從阿紫和賀伯昂發生關係後,接下來幾天,阿紫都固定在戌亥交會時刻來到後山和賀伯昂見面。
今晚當然也不例外,可她沒發現她後面跟著一男一女,她照例爬上樹,進入樹屋。
「阿紫會爬樹?」在遠處觀看的賀伯嵩吃驚的說,同時間腦中閃過弟弟的問話。他問他懂阿紫嗎?難道這些年來的相處,他根本就不知阿紫心中真正想法。
「昂哥哥喜歡阿紫。」王蝶兒這句話不是問話而是肯定。
「應該吧。」
「你不急?」
「急有用嗎?阿紫會到我身邊嗎?」見這幾天阿紫和弟弟偷偷在夜晚相會,他心涼了上半。
「其實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得到阿紫。」王蝶兒眼中閃著惡毒的計謀。
「什麼辦法?」他急問。
王蝶兒湊近賀伯嵩耳旁,說出她的計謀。
他聽完後,立即搖頭反對。「不,我不能做出這種下流的事。」
「好啊,那你就看阿紫成為你弟媳吧。」她冷冷道。
「我……」賀伯嵩失了分寸,王蝶兒的話打中他內心的痛處。
「我不想失去昂哥哥,你不想失去阿紫姐姐,現在能拆散他們的,就只有我剛剛這個辦法。」
「可是……」他仍有疑慮。
「你別可是了,有點男子氣概好嗎?」賀伯嵩和昂哥哥差太多,他一點擔當能力也沒有。
賀伯嵩考慮半晌,最後像是下重大決定似的道:「我答應。」
「那明晚就可以行動。」. 「好。」事到如今他沒後路可以退,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 ※ ※ ※
樹屋內,賀伯昂抱著阿紫讓她坐在他腿上,他低頭輕吻她髮絲。
阿紫小臉羞紅,滿足的靠在他胸膛。
「阿紫,你想什麼時候讓娘知道我們的事?」他和阿紫有了夫妻之實的事隔天本想稟告母親,奈何阿紫不肯。
「我不知道。」
「怎能說不知道,難不成你想和我無名無分生活下去嗎?我可不准。」
「不是的,我是怕老夫人會生氣。」還沒成親她就和二少爺發生關係,老夫人不知會怎麼想。
賀伯昂將阿紫扳向面對他。。原來你怕娘生氣呀,我教你一個法子,保證娘絕不生氣,還會非常開心。」
「什麼法子?」阿紫雙眼亮了起來。
「有了孩子,娘就不會怪你了。」他笑得邪氣。
阿紫臉一紅,舉起粉拳往他胸膛打。「你討厭,就只會欺負我。」
賀伯昂得意且邪氣笑道:「你是我妻子,我當然是欺負你了。」話落,他身子一轉,將她壓在身後床榻,深深凝望著她,俯首吻上她的小嘴。
他打算過幾天告訴娘他和阿紫的事,不過,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和阿紫玩親親。
※ ※ ※ ※
阿紫如往常般向賀老夫人請安後,走出小廳往花園去,她打算去拔除花園中的雜草。
「阿紫。」
阿紫轉過身,一見是賀伯嵩,她微微一福。「大少爺。」
賀伯嵩望著阿紫竟說不出話來,或許是知道她和賀伯昂常在夜半幽會,心裡又酸又不舒服。
阿紫難得見賀伯嵩這個樣子,關心問道:「大少爺,你人不舒服嗎?」
賀伯嵩回過神,搖搖頭。「你要上哪去?」
「去花園拔除剛生的雜草。」
「喔。」
「大少爺,你有心事嗎?」她瞧他心不在焉的。
「阿紫,你很少主動關心我。」他唇邊帶著苦澀的笑。
阿紫眉一皺,覺得今日賀伯嵩說話怪怪的。「大少爺,你一向把自己照顧得很好,阿紫就算想關心,也無從關心起呀。」
賀伯嵩感到可笑。「是嗎?那伯昂呢?你關不關心他?」
提到心上人,阿紫臉上不由得浮現兩片彩霞。「二少爺哪需我關心,他和大少爺一樣,很會照顧自己的。」
看著她臉紅嬌羞的女兒家神態,他心頭嫉妒、苦澀、怨恨強壓不下來,阿紫的態度已告訴他,她心儀的人是伯昂。
為什麼?他比不上伯昂嗎?
「阿紫,伯昂在你心中地位一定是不同其他人吧?」
阿紫不語,只是淡淡一笑。當然是不同,現今二少爺已是她丈夫。
「難不成太遲了嗎?」他喃喃自語,心中充滿痛苦。
阿紫不解望著賀伯嵩。今日大少爺說話怎麼莫名其妙的?
賀伯嵩歎了口氣,瞧阿紫一眼,旋身離去,而她只能目送他的背影,想晚上再告訴賀伯昂剛剛賀伯嵩奇怪的舉止。
想到晚上又可見到賀伯昂,她不由得甜蜜一笑,踩著輕快的腳步到花園去,壓根不知有項天大的計謀正針對她而來。
※ ※ ※ ※
晚膳過後,阿紫躲在廚房揉著麵粉要做精緻的小點心,拿到後山給賀伯昂品嚐。
「阿紫姐姐。」門口傳來呼喚聲。
阿紫轉過頭見是王蝶兒,笑問:「蝶兒,有事嗎?」自從和賀伯昂歡愛後,她是天天開心著,幾乎都快忘記府裡住著王蝶兒這位嬌客。
王蝶兒笑嘻嘻的道:「昂哥哥要我過來告訴你,他現在人在後山,要你馬上過去。」
阿紫愣了愣才問:「現在?」
王蝶兒點點頭。
奇怪,二少爺要她去後山這事向來不假他人之口,且他們都的在戌亥交接時刻見面,現在才戌中而已,他怎會突然想見她呢?
「真的嗎?」阿紫懷疑的問。
王蝶兒一愣,沒料到阿紫會這麼問,不過,她反應極快的笑道:「阿紫姐姐,我沒必要騙你。」
說的倒是,王蝶兒的確沒必要騙她。
阿紫釋然笑道:「蝶兒,謝謝你。」
王蝶兒笑得無邪,「阿紫姐姐,你快去,別讓昂哥哥久等,我怕他會罵我,說我沒告訴你。」話落她旋身離去,怕會露出破綻。
阿紫待王蝶兒走後,快速收拾桌上的東西,出了廚房,快步來到後山,她上了樹屋開了門,登時愣在門口,樹屋內等她的人竟是賀伯嵩。
「大少爺?」
「見到我很意外?」他的心好痛,他深愛女子真的每晚在這與他弟弟幽會。
阿紫遲疑一會兒,不掩訝異的點頭,心中頗奇怪他怎麼會在這。
賀伯嵩走上前,拉起她的小手欲吐情衷,阿紫心一驚,急忙抽回手。
賀伯嵩尷尬又難過,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阿紫知道自己拒絕的態度傷了賀伯嵩,可她在乎的人只有賀伯昂。
「大少爺,我該回去了。」
「不能陪陪我嗎?」
「太晚了。」
賀伯嵩覺得心在抽痛。那她陪著伯昂就不嫌晚嗎?
阿紫不等他答應,轉過身正要下去,突然感到脖子一痛,昏了過去。
賀伯嵩望著躺在懷中的佳人,心情複雜萬分,他該照著王蝶兒所提議的計劃,對阿紫先下手為強嗎?
※ ※ ※ ※
賀伯昂踏出房正要準備去後山,王蝶兒迎面走了過來。
「蝶兒,怎麼在這時候出來,該休息了。」
「悶嘛,出來走走。」王蝶兒笑嘻嘻的說。
「喔。」賀伯昂沒多說什麼,他現在整顆心在阿紫身上。
「昂哥哥,陪我走走好嗎?」
「這……」他故意提早兩刻鐘出房,就是要先到後山等阿紫。
「有困難嗎?」王蝶兒不解的問,實則心頭醋勁大發。
「蝶兒,改日好嗎?」他婉言回拒。
「為什麼?」她嘟著嘴追問。
「我想一人到後山散散心。」
聞言,王蝶兒秀眉微蹙,喃喃低語:「你們不愧是兄弟,嗜好都一模一樣。」
賀伯昂瞪著她,「蝶兒,你說這話是何意?我聽不懂。」
「昂哥哥,你別假裝了,你到後山不是要和賀大哥見面嗎?」她一臉天真爛漫的問。
「你說什麼?」他心急的問,感到事情不對勁。
「我說剛剛我碰到賀大哥,他說要到後山散散心,你們真不愧是兄弟,散步的地點和時間都差不多。」
賀伯昂怔住,回過神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不能讓阿紫碰見大哥,一想到這,他連王蝶兒也不顧的飛奔至阿紫房裡。
王蝶兒沒出聲喊住賀伯昂,她要的就是這種情形。
※ ※ ※ ※
賀伯嵩呆若木雞背對阿紫而坐,本來他是要趁阿紫昏睡之際得到她,可卻意外在脫掉阿紫外衣時發現她手臂上無守宮砂,她已不是處子之身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沾染了她,那個男人一定是他的弟弟——賀伯昂。
他歎口氣,輕撫隱隱抽痛的額際,現在他該怎麼做?繼續原來的計劃嗎?
正當賀伯嵩徘徊在該與不該當中,嚶嚀呼聲震醒他的沉思,他立即轉過頭去。
「阿紫,你醒了。」
阿紫緩緩睜開眼,一入眼簾是賀伯嵩擔憂的表情。「大少爺?」
「別快速起身,你身子會禁不住的。」賀伯嵩急忙助她一臂之力將她扶坐起。
阿紫半坐定後,勉強笑笑道:「謝謝。」她微低下頭,才發現衣衫不整,她慌忙揪住衣襟,抬起頭來,吃驚、不解的望著賀伯嵩。「大少爺,我……」
凝視她眸中的問話,賀伯嵩竟不知該怎麼說,若他說他們之間沒發生任何事,那他勢必得心痛的成全她和弟弟,假若他騙她說他們之間已有夫妻之實,對她和弟弟都不公平。
他該怎麼做才好,雖然她不是完璧之身,但他也不會因此嫌棄她。
阿紫見賀伯嵩只是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臉上閃過的複雜表情讓她無法判斷,她心一急,正要出聲問個清楚,門板驀然被推開,一道人影站在門口,是賀伯昂。
賀伯昂見到眼前景象,不可置信的雙眼暴睜,雙拳緊握,額上青筋倏然浮起。他的阿紫竟然背叛了他,而且還是在他為她築起的樹屋。
賀伯嵩見弟弟表情猙獰,怕賀伯昂會一怒之下傷了阿紫,他身子一側,讓阿紫躲在他身後。
而賀伯嵩的袒護,等於是替怒火中燒的賀伯昂加上一層油,冷凜的聲音從他唇中進出。「你們剛剛在這做什麼?」
阿紫眼中盈滿恐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賀伯嵩本是想說他和阿紫沒什麼,但轉而一想,弟弟個性陰沉難測,依阿紫溫柔善良的個性是駕馭不了賀伯昂,他不放心將阿紫托付給他,也割捨不了阿紫。
「伯昂,有些事只可意會,不可言語,請你離去。」
阿紫真的和大哥……
賀伯昂暴喝一聲,身形極快衝至賀伯嵩面前,狠狠的揍了他一拳。
從沒見過暴怒的賀伯昂,阿紫吃驚得雙手掩住小嘴。
賀伯嵩拭去嘴角流出的鮮血,溫和的他也動了怒氣。「伯昂,你別太過份。」雖然他喜愛書本甚過刀槍,可少年時學的武術可沒忘記,真要和伯昂打起來,他也不見得會輸他。
彷彿聽到天大笑話似的,賀伯昂冷冷一笑,眼底憤怒愈加深狂。
阿紫見情形不對,也顧不得衣衫不整,她下了床,跪在兩兄弟中間。「大少爺、二少爺,阿紫求你們別打架。」她眼眶中已聚集淚水,隨時都可能決堤而出。
賀伯昂看著阿紫,大力拉著她的手腕,讓她整個人面向他。「阿紫,你和哥哥……」下而的話他怎麼也問不出口,他只要一想到兄長抱著阿紫的情景,他就恨呀!
阿紫手腕傳來劇疼,呼道:「二少爺,你弄痛我了。」
賀伯昂鬆了手,任阿紫跌坐在地。「你給我說!有沒有?」他不放棄的咆哮追問。
「二少爺,我沒有。」
「沒有?那你現在是怎麼回事!」
「我……」阿紫說不出話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賀伯嵩上前將阿紫摟在懷中,低聲的說:「阿紫,你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他抬頭,目光射向賀伯昂,口氣冷硬道:「就算是我親生的弟弟也一樣。」
賀伯昂看見兄長護著阿紫的模樣,他咬牙切齒的吼道:「好,說得好!我親生哥哥竟這樣待我!」
阿紫睜大眼看著賀伯昂,無法發出任何聲音來,他眼中的怒火足以燒死她和大少爺。
賀伯嵩見弟弟的模樣,全身無法自主的起了一陣顫抖,連他也無法猜測弟弟會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來。
賀伯昂狠狠瞪他們一眼後,旋身離去。
阿紫急忙要追出去卻被賀伯嵩攔住。
「大少爺?」
賀伯嵩望著阿紫,心中漲滿愧疚,一會兒後才道:「我不想讓他傷你。」
阿紫咬著下唇不再說話。她傷了二少爺的心呀。
「阿紫。」
阿紫微撇過頭不想說話,她不能原諒他的侵犯,更不能原諒自己背叛了賀伯昂。
賀伯嵩喉間充滿苦澀,阿紫不曾這般冷淡待過他。「我會負責的。」
負責?!
阿紫眼眶的淚水忍不住流下。一女不事二夫,她不但給了兩個男人,而且他們還是兄弟!
「我沒資格要求大少爺負責。」她抬頭飛快掃賀伯嵩一眼後,急奔出樹屋。
賀伯嵩呆呆的望著傷心離去的阿紫,他不禁問著自己是否做錯了呢?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3-6-20 00:17:38
第七章
自從賀伯昂撞見兄長和阿紫偷情那一幕已有三天了,這三天來,賀伯昂什麼話也不說,府內異常平靜,靜得讓阿紫提心吊膽起來。
走到花園,望著賀伯昂廂房方向,她心裡頭遲疑不決。
她是否該去找他?
可是見到了他又如何?她又能說些什麼呢?
阿紫重重歎了一口氣旋過身,見到賀伯嵩立在她身後幾尺,她嚇了一跳。
賀伯嵩心疼的望著阿紫略微憔悴的嬌顏,卻又不知該怎麼做。他喜歡阿紫,他不想將她讓給弟弟。
「大少爺。」阿紫冷漠、客氣的福了福身子,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
賀伯嵩知道她有心躲避他,心一痛,大步衝上前扯住她的手,「阿紫,你不要躲著我。」
「大少爺,你放開我。」她不想見到他。
「我不放,阿紫,你聽我說——」
「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冷冷的聲音從左方響起,賀伯嵩和阿紫齊抬頭往出聲方向望去,只見賀伯昂陰沉著面容站在那。
一見到令她心疼又愧疚的心上人,阿紫淚水撲簌簌直落,見他直瞪著他們,她低下頭一瞧,賀伯嵩正拉著地的手,她連忙甩開賀伯嵩的手。
賀伯昂只是冷哼一聲,掉頭就走。
「二……」她想追上去的腳步倏地停止。追上又如何?她又如何面對他?
「阿紫。」賀伯嵩走上前,低喚了一聲。
阿紫退了幾步,避開他伸過來的手,幽怨的瞪他.一眼,旋身奔離。
賀伯嵩歎了口氣。事到如今,還有回頭的餘地嗎?
※ ※ ※ ※
已經一個多月了,阿紫和賀家兄弟的糾葛仍不清。
蓮兒如往常坐在石階上,雙手支著小臉,望著阿紫在花叢裡忙東忙西。
「小姐,你覺不覺得府內怪怪的?」她悶得很,遂決定找些話題聊。
阿紫怔了怔,心知蓮兒所問何事,是她讓府內過得不平靜。
「小姐,你有在聽嗎?」
「有,我覺得你想多了。」
「是嗎?」蓮兒懷疑的說:「可我覺得府內陰陽怪氣的,就拿大少爺來說,他以前常常會來找你,可現在都不見他人影,二少爺則是天天和蝶兒姑娘出府,不到晚上不會回來,而小姐更奇怪,除了去向老夫人請安外,你是不會踏出這個小庭園,還有,之前你不是天天會巡看府內花草嗎?現在都不會了。」
阿紫愣住了。他們之間的不和有這麼明顯嗎?就連個性大而化之的蓮兒也看得出來。
她深吸口氣,轉過身面對蓮兒,笑道:「蓮兒,大少爺近來專注生意,當然是沒時間來找我,二少爺帶蝶兒出府是盡地主之誼,而我近來又在記錄小庭園內花兒生長的情形,當然是天天待在這,沒你說得那麼怪異。」
蓮兒搖頭晃腦想了想。小姐說得好像也對。
阿紫拉起蓮兒,笑道:「我餓了,你煮碗麵端來好嗎?」她是有心支開蓮兒,現在她心情好煩呀。
蓮兒不知阿紫心思,點點頭,旋身走去廚房。
阿紫望著蓮兒背影,深深歎口氣。現在的她該怎麼做才好?
旋過身,她吃驚的低呼一聲,眼光望著正前方,腳步踉蹌地後退幾步,賀伯昂和王蝶兒正朝她這方向而來。
他們怎會過來這?這裡是她的天地呀!
驚慌失措的她只想奔回房。不是她不想見二少爺,而是她沒資格再見他,況且她也無法忍受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情景,唉,虧她以前還以為能看他娶妻生子。原來,不管她再如何自卑,她再怎麼容忍,還是無法面對他身邊有其他女人的情景。
「阿紫姐姐。」王蝶兒高聲呼喚,遠遠的她就瞧見阿紫要奔回房。
聞喚,阿紫停下腳步,只是她沒勇氣回過頭。
王蝶兒跑到阿紫跟前,笑靨如花,「阿紫姐姐,好久沒見到你,今日我特地要昂哥哥帶我來見你。」她故作不知阿紫與賀家兄弟之間發生的事。
「是……是嗎?」阿紫仍低著頭,小小聲的應。
「是呀。對了,昂哥哥,你不是也好久沒見到阿紫姐姐。」王蝶兒故意道。她會拉賀伯昂過來,就是想看看賀伯昂對阿紫是否還有情,雖然,這些日子他天天陪伴著她,可她無法探出他心中想法,若他還對阿紫有情的話,她會要賀伯嵩向賀老夫人開口娶阿紫,以杜絕賀伯昂心中的情意。
望著她略微瘦削的背影,他表情無任何波動,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是痛的,縱使她做了對不起他的事,他對她仍是無法忘情。
他壓下心中苦澀,「蝶兒,面見了也該走了,遲了就看不到廟會了。」聲音平淡無波,這些日子他過得像是行屍走肉。
「好。」王蝶兒甜甜笑應,並沒有看出賀伯昂心中的真正情緒,他還是深愛阿紫的,她朝阿紫打了個招呼後,拉著賀伯昂離去。
阿紫聽聞不到任何聲音後,雙掌掩面蹲下身,痛哭失聲。
他的溫柔不會再給她了,因為是她背叛了他。
※ ※ ※ ※
夜晚,阿紫心煩的睜大眼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滿腦子想的是該如何化解賀家兄弟的爭吵,想著往後她該如何面對賀伯昂,可是又想不出任何辦法來。
她重重歎口氣,不知過了多久,她眼皮疲憊的慢慢垂下。
就在阿紫睡去後不久,她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男人走到阿紫床頭,他滿懷憂傷的望著她。
賀伯昂不知自己站了多久,凝視著她多久,他坐在床沿,俯下身子,雨點般的吻落在她臉頰上。
阿紫被這溫柔卻又帶著心疼的吻驚醒,她睜開眼,訝異的低呼一聲。「二少爺?」
賀伯昂起身,傷心的望著她。這些日子他天天帶蝶兒出府遊玩,就是想借此淡忘阿紫的背叛,可當下午蝶兒硬拉著他去見她後,他才清楚的知道,他無法忘記她,他愛阿紫深得不是他所能想像。
阿紫起身坐起,想望他又不敢,因為她背叛了他。
「阿紫。」他低沉的語氣裡含著濃烈的痛苦。
感受到他的痛苦,阿紫鼓起勇氣抬起頭看他,想說話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睜著雙眸凝睇他。
「為什麼?告訴我。」他那麼愛她,她怎麼捨得將他推進萬丈深淵。
阿紫不語,咬著唇,幽深眼眶中佈滿淚水。
她的淚擰痛他的心,他一直希望她過得快樂。
賀伯昂抬起雙手,輕輕捧住她的臉,低柔道:「別哭,求你。」
他的話引發她的淚水,想強硬吞下卻已流出。
「二少爺……」
他歎口氣,狀似霸道,實則溫柔的吻上她的朱唇。他心愛的人兒呀,為什麼要背叛他呢?
阿紫從來不知道自己多麼喜歡他的吻,現在知道了卻已太遲,她已不清白。
她推開他,「不要。」
賀伯昂震驚的望著她。「為什麼?」
阿紫一語不發的望著他,原因說不出口,她配不上他。
賀伯昂把她的無語當作是她愛上兄長的緣故,因為她的身子算是他搶奪的。
「因為大哥嗎?」他口氣中含著濃厚痛苦。
沒點頭也沒搖頭,因為她知道不管說什麼都會傷到他的心。
他沉痛的望著她,退了一步,眼裡的絕望擰痛阿紫的心,不曾想傷他,卻是重重傷了他。
沒多言,賀伯昂再望阿紫一眼,決然離去。
目送他離去的背影,她眼眶的淚如決堤般洶湧而出。
為什麼?事情怎會走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 ※ ※ ※
如往常一般,阿紫端著參湯來到賀老夫人面前。
賀老夫人啜飲一口參湯後,掃一眼阿紫,淡淡的道:「阿紫,坐著,我有話跟你說。」
阿紫柔順微點頭,拉來椅子坐在賀老夫人跟前。
賀老夫人靜靜審視阿紫一會兒,笑道:「阿紫,你今年也十八了吧?」
「是的。」
「也該是成親的時候了。」
阿紫訝異的睜大眼,直直望著賀老夫人,不明白她怎麼會突然會提起這件事。
「老夫人,我……」下面的話悶紫說不出口,她不清白的身子已不能嫁人,就算大少爺或二少爺要她,她也配不上他們了。
賀老夫人並不知阿紫和她兩個兒子之間情感糾葛,她只想為兒子好好打算也想抱抱孫子,享享天倫之樂。
「你別怕,我不會為難你的,看你是想嫁伯嵩或伯昂隨你決定。」
阿紫望著疼她若親生女兒的賀老夫人,不知道該怎麼告訴賀老夫人她和賀家兄弟之間的事,一想到這,豆大的淚珠如雨滴般直落下。
賀老夫人訝異阿紫莫名其妙哭泣的行徑,她起身拉著阿紫小手,關懷問道:「阿紫,怎麼了?是不是伯昂又欺負你?」這是賀老夫人想法,因為她的小兒子老愛找阿紫麻煩。
阿紫搖了搖頭,欲開口說話,腹中湧上一陣酸楚,忍不住的乾嘔起來!
賀老夫人一愣,驚訝阿紫突來的反應,也沒去多想,只道阿紫病了,正要喚蓮兒進來去請大夫時,王蝶兒挽著賀伯昂進入花廳。
「伯昂,你來得正好,阿紫病了,你叫蓮兒請大夫過來。」賀老夫人焦慮的下令。
賀伯昂不語,眼光飄向臉色蒼白的阿紫。
賀老夫人見兒子動也不動的,不悅的道:「伯昂,我說的話你沒聽見是不是?」
賀伯昂將王蝶兒皓腕拉下,眼神仍凝望著阿紫。
「你病了?」語氣冰冰冷冷的,一點溫度也沒有,就如同他近來臉上的神色。
阿紫起身,微撇過頭,還來不及回答又一陣乾嘔。
王蝶兒見阿紫的模樣;不由得蹙眉,腦海一閃,沒多加思考就呼道:「阿紫姐姐,你好像是在害喜。」
害喜!
阿紫一愣,摀住嘴的手緩緩落下,她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孩子是誰的呢?
賀老夫人聽到阿紫有孕,再加上阿紫驚訝的態度,更加肯定阿紫有了,只是這孩子是誰的?
賀伯昂的驚訝不亞於在場每一個人,他眸一變,一步一步逼近阿紫,陰沉沉的問:「你真的有身孕?」
「二少爺,我……」他凌厲的眼光讓她說不出話來。
「這孩子是誰的?大哥的?」
阿紫說不出話來,只是一步步往後退。
賀老夫人一聽到是大兒子的,心一喜,直在心中道賀家有後了,不過卻見到賀伯昂似乎不怎麼高興。
王蝶兒見賀伯昂怒沉的態度,立刻擋在阿紫面前。「昂哥哥,既然阿紫有了賀.大哥的孩子,你何不成全他們?」
「讓開!這裡沒你說話的份!」賀伯昂怒喝。
王蝶兒一愣,被賀伯昂的怒火嚇得移不動腳步。
賀老夫人見情形不對,走到兒子面前。「伯昂,你別嚇著阿紫。」
賀伯昂不理會母親,他從賀老夫人身旁走過,臉色陰森得似乎想殺人。
「阿紫,我再問一次,這孩子是誰的?」他一字一字問。
阿紫退後一步,見賀伯昂陰鷙的眼神,她心一凜,小手移至小腹上。難道,他要對她肚中的孩子不利?
一想到有這可能性,阿紫的母愛油然而生,她拔腿就跑。她不能讓任何人傷害他,就算是賀伯昂也不行。
賀伯昂一見阿紫奔出去,不理會母親及王蝶兒叫喊,跟著追出去。
阿紫奔進繡樓,她快步爬上階梯,剛踏穩,還來不及推門而入,賀伯昂已追到她身後,啪的一聲,大手壓住門板不讓她將門開放,逼不得已她轉過身面對他。
「二少爺……」她臉色蒼白得駭人,因為賀伯昂的怒容讓她害怕。
「為什麼要躲我?」他怒問。
阿紫心一窒,話吐不出口。
賀伯昂不滿她的態度,語氣更加暴怒,「說啊!」
阿紫肩膀一縮,被他的態度嚇著。
賀伯昂惱恨,雙掌扣上她肩頭,猛烈搖晃。「你說啊!躲我是不是因為這孩子是大哥的?是不是?」他壓根沒想到或許孩子是他的。
阿紫不語,大眼蒙上一層害怕。她不知道呀!
「你說啊!」為什麼?她不但背叛他還懷有大哥的孩子,這孩子的出生代表的是讓他一輩子記得她的背叛。
阿紫被他蠻悍力氣和怒聲質問的態度嚇著,她拚命掙扎,拉拉扯扯間,賀伯昂鬆了手,他是怕阿紫會受傷,可想不到的是他一鬆手,阿紫身子一個不穩就這麼滾下階梯,他連捉住她的機會也沒有。
就這樣,他手僵在半空中,眼睛瞬也不瞬的看著阿紫躺在冰冷的地上,而駭人鮮血從她體內緩緩溢出,渲染成一片通紅血花。
而賀老夫人及王蝶兒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情景。
※ ※ ※ ※
賀老夫人、賀伯昂、賀伯嵩、蓮兒和王蝶兒的眼睛全望著正為阿紫把脈的大夫。
「大夫,我媳婦有沒有危險?肚中孩兒有沒有事?」賀老夫人看大夫面色愈來愈沉重,不禁著急的問。
大夫把完脈,眉間凝聚著惋惜,他搖頭起身。「老夫人,孩子已流掉,而姑娘失血過多,不好好調善的話,將會對她身子帶來禍根。」
賀老夫人怔了怔。唉,這孩子與賀家無緣。「多謝大夫,蓮兒,送大夫出府。」
「是。」蓮兒柔順應了聲,領著大夫出府。
賀老夫人往床頭一坐,憂傷的為阿紫拭去額上汗珠。「我可憐的孩子,是我們賀家對不起你。」這些年來的相處,她早把阿紫當作是自家人看待,就算阿紫沒進賀家門也不會改變。
賀伯嵩不忍娘親傷心,更恨害阿紫的人,他衝到弟弟面前咆哮道:「都是你把阿紫害成這樣!;」
賀伯昂面無表情的抬頭瞪著兄長,要不是他玷污阿紫令她懷孕,他也不會一時失去理智粗暴的對待阿紫,以致鑄成大錯。
「你說話啊!」他恨弟弟的冷酷表情。
賀伯昂依舊不語,半晌才冷冷開口。「你要我說什麼?」
「你……」賀伯嵩話接不下去。是啊,他是要弟弟說什麼?
「說不出來了,我替你說吧,你怪我害阿紫流產對不對?」賀伯昂眸中恨意四起,字字皆帶仇恨道:「要不是你欺負阿紫的話,她肚裡懷的孩子該是我的!」
賀伯嵩無言以對,倒不是因為弟弟恨意指責,而是阿紫肚內的孩子是伯昂的,要是伯昂知道他根本就沒碰過阿紫,而他卻親手害死自己的孩子的話,伯昂絕對會不顧兄弟情誼將他大卸八塊。想到這,賀伯嵩全身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不理會兄長的沉默,賀伯昂倏地起身,走至床鋪,深深瞧著阿紫好一會兒,才不發一話的轉身離開。
賀老夫人見狀,只是無奈的重重歎氣。孽緣呀!
※ ※ ※ ※
樹屋裡,賀伯昂獨自坐在床鋪上,也不知過了多久時間,他抬起頭來冷冷環顧四周,這裡有著他和阿紫數不清的回憶,有快樂、生氣、悲傷、還有他們倆的魚水之歡,更有著她和兄長的背叛。
他們之間能夠重拾往日的歡樂嗎?他能夠不介意兄長碰了她嗎?
他不知道,這些日子他也一直思考這個問題,可是該怎麼解決他還未想好,就……
天呀!就算他心愛的阿紫背叛了他,他也不該出手傷她,他真的無意,可傷害卻已造成,他該怎麼處理善後?
他好煩、好亂,腦海裡根本就無法思考,無法運作,他現在該怎麼做才能讓阿紫原諒他,重新的接納他?
賀伯昂六神無主又無可奈何的一掌擊向床旁的小桌,力道令木板應聲而裂。
他該怎麼做才好?
他閉眼,試圖平復心頭的煩躁,過了好半晌他終於冷靜下來,腦海快速飛轉,驀然他睜開眼,有了決定。
事到如今,他惟有帶阿紫離開賀家一途,他們倆再繼續待在這,不是毀了他就是毀了她,更甚的是兩人會同歸於盡。
可他該怎麼做?對了,再找小狗子幫忙,他在揚州無父無母無妻兒,沒有什麼牽掛,跟著他離開到其他地方發展,他肯定不會反對。
賀伯昂一下決心,倏地起身,動作迅速的離開樹屋奔出賀府,任由黑夜吞噬了他。
※ ※ ※ ※
今夜心煩的不只是賀伯昂,賀伯嵩也是,他坐在房裡的太師椅上,雙手抱著頭,不住的責備自己。如果當日他在樹屋內解釋了他和阿紫之間的曖昧行為的話,伯昂也不會在一怒之下傷了阿紫,讓她跌下樓流產,至今昏迷不醒,也不知道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明日阿紫要是醒來他該怎麼做?隱瞞真正事實娶阿紫,他絕無問題,他不介意阿紫曾跟弟弟有過夫妻之實,可問題是阿紫肯嗎?伯昂願意嗎?
或者對伯昂說出實情,但伯昂能夠接受事實嗎?能夠接受阿紫腹中流掉孩子是他的嗎?不,伯昂絕不可能接受這事實,他會殺了他。
「你竟心煩到我敲了好久的門也沒聽見?」一道人影站在賀伯嵩面前。
賀伯嵩抬頭見是王蝶兒,他撇過頭去。
都是她,假若他要是不聽她的意見,阿紫今天也不會落得此地步。
對於他不理會的態度,王蝶兒歎了口氣。「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子。」
賀伯嵩不語,半晌才放口道:「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你出去吧。」
王蝶兒不動。「我來是想解決事情,阿紫姐姐的流產已讓全府的人知曉你和她的事情,現在你想怎麼做?」
賀伯嵩冷哼一聲,望著她。「這干你何事?」
「當然和我有關聯,這關係到我和昂哥哥以後的事。」
「你別妄想了,這事沒有那麼好解決。」他冷笑數聲,彷彿在諷刺王蝶兒的天真。
「為什麼?」認識賀伯嵩雖然才一個多月,可他溫文儒雅的態度總讓人心曠神怡,而今他陰沉且諷刺的笑容,讓她竄起一股冷意。
「老實告訴你吧,阿紫流掉的孩子不是我的。」
王蝶兒瞠目結舌,驚退了好幾步。「你……說……說什麼?」事實讓她結巴起來。
賀伯嵩扯出一抹譏諷的笑容。「我沒碰過阿紫。」
「我不信。」她搖頭。「要真沒有的話,昂哥哥怎會誤會你們呢?」
「那是因為我在脫下阿紫外衣之際,赫然發現她手臂上的守宮砂消失,我震驚之餘並沒碰她,也忘了替她將衣服穿好,才會讓伯昂一進屋就誤以為我和阿紫發生關係。」
「天呀。」她無力跌坐在椅子上,要是賀伯昂知道真相,那他絕不會饒過她的。「賀大哥,那現在該怎麼辦?」她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知道。」他猛搖頭。他要知道該怎麼做的話,也就不會如此煩躁了。
王蝶兒茫然的望著賀伯嵩,無法再說出一句話來。
就這樣,他們兩人對看到天明。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3-6-20 00:17:59
第八章
阿紫昏睡一夜仍未轉醒,看顧她的蓮兒頻頻歎氣,心疼小姐的遭遇。
「蓮兒,阿紫醒了嗎?」低沉的聲音自蓮兒背後響起。
蓮兒倏地轉過身,一見是賀伯昂她嚇一大跳。二少爺雙眼佈滿紅絲,臉色鐵青的模樣看起來好可怕。她訥訥的回答:「還沒。」
賀伯昂走到床前,望著阿紫一會兒,突地拉開棉被將她抱起來,往房門方向走。
蓮兒見狀,顧不得主僕之禮,立即衝到賀伯昂面前,展開雙臂擋在門口;「二少爺,你要把小姐帶到哪裡去?」
賀伯昂不語,直瞪著蓮兒看。
蓮兒被他的眼光瞪得不自覺發抖,剛才護主的勇
氣盡消,不由得側過身。
賀伯昂不再看她,大步抱著阿紫走出房。
蓮兒只是愣了一會兒,心知自己絕對無法攔阻他,她想也沒多想的就往賀老夫人房裡沖,現今也只有賀老夫人作得了主。
賀伯昂抱著阿紫走向大門,一路上雖有幾名婢僕攔阻,但都被他瞪人的眼光嚇退。
看來蓮兒已通報娘親,可這又如何,依然撼動不了他帶阿紫走的決心,
「伯昂,你不能帶走阿紫。」賀老夫人氣喘吁吁的喊,後頭跟著賀伯嵩、王蝶兒及蓮兒。
賀伯昂怔了下,隨即腳步不停的往前走。
賀老夫人氣喘未停的衝到小兒子面前,軟下口氣道:「伯昂,阿紫身體虛弱,你硬要帶她走,會要了阿紫的命。」
他停下腳步,直直望著母親。「娘,我今天非帶阿紫走不可,你們誰攔我也沒用。」
「為什麼一定要今天,你就不能等阿紫醒來嗎?」
「不能。」賀伯昂毫不考慮說出口。
「伯昂,娘知道你喜歡阿紫,娘答應你,阿紫一醒來,馬上幫你們辦婚事,你不要走好嗎?」賀老夫人有預感,一旦賀伯昂帶走阿紫,此生她難再見到他們兩人。
賀伯昂鄭重且嚴肅的道:「娘,您現在讓我帶走阿紫,很有可能我們還會再回來,若您堅決不讓我帶阿紫走的話,您將會失去我和阿紫。」
賀老夫人因兒子的話,怔愣的傻在原地,,原本期望、擔心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彷彿一下子老了十多歲。她真的即將失去兒子及未來媳婦嗎?
賀伯嵩瞧出母親的異狀,胸中頓生怒火。「伯昂,你非要這樣傷娘的心嗎?你非要逼阿紫走上死路嗎?」
賀伯昂側過身,恨恨的瞪著兄長,「逼我走上死路的人是你。」
賀伯嵩被弟弟的恨意震退好幾步,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口。
阿紫會變成這般,王蝶兒認為自己也有罪,她上前幾步,低聲的說:「昂哥哥,你留下來,有話好說。」
賀伯昂瞪了她一眼,冷冷的道:「這是我的家務事,你別插手,今日你就可以起程回洛陽。」
王蝶兒聞言往後一退,再也不敢多說什麼。
蓮兒眼見無人勸得了賀伯昂,她咚的一聲跪在他面前,求道;「二少爺,讓我跟著你照顧小姐好嗎?」
賀伯昂掃一眼雖粗線條但卻機靈的蓮兒,沒多加思考就道;「不行。」
「為什麼?」蓮兒不解的急問。
「因為你是賀家的人。」縱使蓮兒對阿紫忠心不二,可他這一趟出門沒打算再回來,所以他不能讓賀府任何一人知道他將落腳之處。
而賀伯昂這一句話嚇得在場人士臉色發白。他的意思是想斷絕和賀府的關係嗎?
賀伯昂沒再多言,;義無反顧的走出大門,來到在府外停留許久的馬車,他揮開車簾,先將阿紫安置在車後,再跳上車,喝一聲,馬車飛快奔離賀家。
賀老夫人和賀伯嵩根本就沒法子留住賀伯昂,也只能眼睜睜讓他們兩人離去。
※ ※ ※ ※
賀伯昂駕車出城不到一里,被一輛馬車阻擋去路,駕車之人正是小狗子。
「二少爺。」
賀伯昂微點頭,躍下馬車,他揮開簾幕將阿紫抱出來,小心翼翼的移進小狗子那輛馬車,他自己也坐進車內,而裡頭坐著昨日看過阿紫的大夫。
「高大夫,你瞧瞧她身子的情況有無惡化。」
「是的,二少爺。」大夫凝神為阿紫把脈,—半晌答覆道:「小姐身子無惡化傾向。」
「那趕路沒問題吧?」他請大夫隨行,就是怕阿紫會有萬一。
「不要趕太急勉強可以,不過,二少爺,這危險變數仍很大。」高大夫蹙眉道,他實在沒把握阿紫在半途上會不會惡化。
賀伯昂面一沉,思忖大夫的話,硬帶著阿紫上路的確是不妥,可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多留在揚州一天,阿紫就很可能會變成賀伯嵩的妻子。
「高大夫,放心,儘管照我的意思去做,小狗子,上路。」話落,他將隔著馬車的木板拉下,緊緊抱著阿紫不再多言。
馬車往南奔馳,趕了約七天時間,賀伯昂要小狗子進城落腳,並找來一輛馬車,賞給高大夫一袋銀子,要高大夫回揚州後,又命小狗子繼續往南行駛。
賀伯昂會這麼做是有原因的,當初帶著大夫上路是顧及阿紫身體,如今她的身體漸漸好轉,只差未醒來,也是將高大夫請回揚州的時候,況且他也不能讓他知道,他把阿紫帶到哪。
今生今世,他打算一輩子佔有阿紫,不打算讓她再見到賀伯嵩。
※ ※ ※ ※
百花莊
花無缺一聽到家丁報告,馬上從花屋趕來小廳,跨過門檻,見到賀伯昂抱著阿紫,身旁還跟著他沒見過的小狗子。
他迎上前去,瞟一眼昏迷的阿紫,心一驚。「伯昂,阿紫發生什麼事?看你的樣子似乎是趕路來的。」
「無缺,可以先寄宿在你這裡嗎?」賀伯昂不答反問。
「當然。」花無缺沒再多問,看得出賀伯昂發生重大變故。「管家,馬上派人打掃蘭苑。」
「是。」
管家正要退下,賀伯昂呼道:「慢著。」
「伯昂,怎麼了?」
「無缺,麻煩你派人請位大夫過來,還有,能不能請四娘過來,四娘最懂得照顧病人。」賀伯昂望一眼阿紫,臉上儘是擔心表情。
「好,管家,還不快去。」花無缺擰緊眉頭,他也擔心阿紫,早在賀伯昂介紹他和阿紫認識時,他就把阿紫當作是妹妹看待。
管家領命後,馬上派人打掃蘭苑,請大夫,請金四娘過莊。
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阿紫住進了蘭苑,大夫也看過阿紫病情,金四娘也到了。
金四娘望一眼躺在床上的阿紫,轉過身走到面色凝重的賀伯昂跟前。「伯昂,發生什麼天大的事,阿紫為何會變成這樣?」
賀伯昂抬起頭來,望著花無缺及金四娘,緊抿著唇一語不發,直到金四娘臉上浮出不耐煩,他才緩緩將賀伯嵩和阿紫的事說出來。
聽完賀伯昂敘述,花無缺和金四娘兩人對看一眼,不知該說些什麼,基本上他們不信阿紫會做出背叛賀伯昂的事來,她不是心機深沉的女子。
再者,他們還沒見過阿紫前,常常聽賀伯昂提起她的點點滴滴,知道他深愛著阿紫,如今發生愛人的背叛,對像又是親生兄長,這要賀伯昂情何以堪,如何面對。
賀伯昂知道兩位好友在想些什麼,怕說錯任何一句話會傷到他的心。
他勉強展露笑顏,反倒讓花無缺、金四娘更覺尷尬。
「阿紫醒來,你們別對她提起他的事,就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好。」金四娘毫不猶豫一口答應。
花無缺也點點頭,走到賀伯昂面前。「伯昂,你也累了,我帶你到隔壁休息,晚點再來看阿紫。」
「是啊,阿紫有我照顧,不會有事的。」金四娘跟著附和,她也看不下去賀伯昂憔悴的面容。
知道好友是為他好,他點點頭,在花無缺帶領下出房。
※ ※ ※ ※
賀府
賀伯嵩聽完僕人報告後,他揮揮手要他們下去。
他重歎口氣。派人追查伯昂的下落徒勞無功,伯昂不但一出城就換了馬車且都不留宿客棧,昨日高大夫回城,他命人找高大夫來,盤問伯昂去向,高大夫答不知曉,出城一路上,伯昂除了要高大夫看阿紫的病時才開口,其他時候是靜默不語。
由種種跡象得知,伯昂帶阿紫離府是經過一番思量,退路定是想好了。
唉,不知阿紫的身子能撐得過去嗎?伯昂是硬她帶出府呀。
正當賀伯嵩陷入沉思當中,門外響起敲門聲,他回過神,走到門口親自開門.
「娘,蝶兒姑娘。」
賀老夫人由王蝶兒扶進房,一坐定,她急急忙忙問道:「伯嵩,有無伯昂和阿紫的消息?」
賀伯嵩搖搖頭。
賀老夫人重歎口氣。「派了那麼多人手也找不到,這孩子分明是故意躲我們。」
「娘;對不起,都怪我不好。」
賀老夫人擺擺手。「怪你有什麼用,要怪就要怪我,我應該看出伯昂喜歡著阿紫,可竟老眼昏花的總認為伯昂愛欺負阿紫,所以,當你對阿紫好時,我也沒多阻止,心想阿紫橫豎都是賀家人,嫁你或嫁伯昂都—樣,才沒去阻止你們之間的感情,豈知伯昂打一開始就喜歡阿紫。」
賀伯嵩低頭不敢言語。娘到現在還以為阿紫流掉的孩子是他的,他真的不敢告訴娘事實,怕她老人家會受不了另一項打擊。
王蝶兒當然知道賀伯嵩不對勁的臉色從何而來,她自己也充滿愧疚,她見他們母子倆心情鬱悶,進道:「老夫人,別再多想,說不定昂哥哥想通就會帶阿紫回來,最近您為了他們倆的事都睡不好,我扶您回房休息一會兒,好嗎?」
「蝶兒,謝謝你,我自個兒回房去即可,我想一個人靜靜。」
王蝶兒拗不過賀老夫人的堅決,只好送她出房門,待她走遠後才轉回身,走向賀伯嵩。
「多謝你照顧我娘。」
「應該的。」
「蝶兒,你收拾收拾行李,我派人送你回洛陽。」
「我不要。」王蝶兒斷然拒絕。「賀大哥,這事我也有錯,你就讓我留下來陪陪老夫人,減少我心中的罪惡感。」
「可你長期待在這,會為你名節帶來損害。」他不能不顧及她的名節。
「就算回到洛陽又如何?害死一個孩子,我一輩子良心不安。」她只想將賀伯昂搶過來,絕沒想過要害死人。
賀伯嵩知道勸不了王蝶兒,只好選擇放棄,他現在的事夠多了,要忙著找尋伯昂、阿紫,又要兼顧賀家在外的生意,他根本就分不開身。
「那你凡事小心點,要記得捎信回洛陽,向伯父報平安。」
「我知道。」王蝶兒望著賀伯嵩,想開口說些話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且說了又如何,改變不了事實,思及此,她輕聲的說:「賀大哥,我出去了。」
賀伯嵩點點頭,送王蝶兒出房。
※ ※ ※ ※
「她還沒醒嗎?」花無缺一踏進房就問。
「還沒。」賀伯昂的眼光不曾離開躺在床上的人兒。
無缺替阿紫請了多位名醫,他們說法皆是一樣,阿紫遲遲未醒是因跌下樓時傷了頭部,至於虛弱的身子,在他照顧得當下尚無大礙。
「你往後有何打算?」花無缺轉移話題。
「我在郊外看上一塊地,打算蓋座山莊,等阿紫醒後就搬過去。」
「不打算回揚州?」
「再說吧。」
花無缺望著賀伯昂擔憂的臉色也沒再多問,識相的退出去。
賀伯昂沒注意花無缺離去,他現在的心思全在阿紫身上。
什麼時候阿紫才會醒來,再這麼等下去,他的信心會一點一滴磨光。
突然,沉睡多時的阿紫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她不熟悉的面孔。
賀伯昂見阿紫醒來,驚喜道:「阿紫,你終於醒了。
「你是誰?」昏迷過久,她喉中乾澀得連說話聲音都沙啞。
「阿紫,你忘了我嗎?」顫抖的語氣顯示他的害怕及不信。
阿紫睜大眼,眸中滿是迷惘、不解。
「你怎能忘了我?怎能?」他低沉的聲音接近怒吼。
她眼中出現害怕,不懂為什麼眼前的男人在聽到她不認識他的話後,便端出凶神惡煞似的面孔。
面對她害怕態度,賀伯昂只能眼睜睜望著她,隨後一想,阿紫失憶倒是件好事。他原本還在想,他傷她如此深,該如何讓她原諒他,而今她忘了一切,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和她重新來過,這豈不是天助他也?
他面色一變,溫柔的道:「阿紫,你別怕,剛剛是我情緒太激動,我不是故意要凶你。」
她直勾勾的瞧著他,囁嚅的道:「你不是壞人吧?」
「我要是壞人的話,你怎麼可能還好好的?」他扶著她坐起身。
「那你是誰?我又是誰?」
「你叫阿紫,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妻子?」
「嗯。」他倒了杯茶遞給她。「乖,喝下茶後你喉嚨就會舒服些。」
阿紫點頭,接過杯子,咕嚕咕嚕的一口喝光。
賀伯昂輕拍阿紫的背,柔聲道:「慢慢來,小心嗆著。
阿紫將杯子還給賀伯昂,不再言語,她現在腦海裡是一片空白。
他將杯子往旁邊一放,轉過頭望著阿紫,他輕輕捧起她小臉蛋。「等你身子養好、我們就成親。」
沒有說話,阿紫只是直直望著他,雖然她不記得一切,也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所言是否真實,可她心中沒有害怕,反倒是心安,她似乎認識他好久好久,他好像總是保護著她。
「阿紫,答應我,我們成親好嗎?」他再次低問。
阿紫眼睛眨也不眨的在他熱烈注目下被動的點點頭。
※ ※ ※ ※
金四娘受賀伯昂所托,來到百花莊莊內,陪伴失去記憶的阿紫。
阿紫不語,眼光不知遙望何方,自她甦醒過來至今已有兩個多月了,賀伯昂只要有空閒時間都會伴著她,若他有要事忙的話,便會請金四娘過來陪她談談心。
她也說不上來心中那份感覺,她總覺得她曾來過百花莊,也曾見過金四娘,她好想憶起以往的事,可是,不管是賀伯昂或者是花無缺,甚至是金四娘,他們對她以前的事絕口不提,讓她莫名的感到害怕,她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沒記起來?
金四娘見阿紫微蹙眉,多少也猜得出來她在想些什麼,肯定是在拚命回想她所失去的記憶,要換成是她的話,也一定想知道以前的她是如何。
其實,她見阿紫迷惘的模樣,也覺得很矛盾,不知該不該將事情告訴她,可是賀伯昂曾拜託過他們,他不打算讓阿紫恢復記憶,所以請他們不要說出阿紫和賀伯嵩發生的事;,不要讓阿紫知曉他曾經做過傷害她的事來。
實在是氣死人,這賀伯嵩何必搶他人之妻,還是自己弟弟的,還有,她也不相信阿紫會做出背叛伯昂的事來,可是伯昂說他親眼所見,他們也不得不信。
「阿紫,你瞧瞧,這些花草開得還真不錯,這全靠花無缺照顧得當,他那孤僻的個性真適合和這些不會和他交談的花草為伍。」金四娘覺得氣氛愈來愈悶,遂藉著暗諷花無缺來打開話題。
「花大哥人會孤僻嗎?我倒覺得他能言善道。」
金四娘誇張的做出一個噁心的動作,想起花無缺那冷冰冰,說話不超過三個字的冷酷面孔,想起來就讓她覺得身後有陣陣冷風在吹。
阿紫被金四娘的動作惹笑,每次花無缺和金四娘一見面,就好像是仇人般,他們不會一見就吵,只是以眼神瞪著對方。
金四娘望著阿紫的笑容,自己也淡淡一笑。「你笑起來挺美,別老是蹙著眉頭,好像天要塌下來似,你再這樣下去,伯昂會怪我照顧不周。」
「對不起,四娘,不曉得我這樣會帶給你麻煩。」
「傻女孩,我們是好朋友,說什麼麻不麻煩。」
阿紫俏臉一凝,拉起金四娘小手,隱隱發抖。「四娘,我好想想起以前的事,我想知道以前的我是怎樣的,我和伯昂之間又是什麼關係,我想知道以前的一切一切,雖然伯昂說,我父母雙亡,惟一的弟弟也走了,現下我身旁就只剩下他這個親人,他對我雖好,可我還是想知道。」
金四娘拍拍阿紫的小手。「阿紫,人是往前看,不能活在以往,你就算真想起以前的事又如何?我想,上天既然安排你失憶,那就有他的道理,伯昂對你真心真意,假若他要是知道你為了想不起來以前的事在傷腦筋,他會很心疼。」
「我……」阿紫無言反駁,靜默了一會兒,才道:「我知道伯昂關心我,我是不該為他添麻煩。」
「你要真能這麼想就好,伯昂現在為了你們新居的事東奔西走,忙得整個人瘦了一圈,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多多關心他,別再去想以前的事。」
「我知道了。」阿紫話才剛落,就見賀伯昂朝她們的方向走來。
金四娘也瞧見好友,她拉起阿紫一同走向賀伯昂,笑道:「伯昂,我把阿紫交還給你,我該回酒樓了。」
賀伯昂笑著接過阿紫的手,「四娘,多謝了。」
金四娘微微一笑,轉身就走,將空閒留給這對有情人。
「阿紫,有沒有好點?不舒服要說出來。」賀伯昂開口就是關懷的問話。
「我人好多了,不舒服的話一定會告訴你。」她望著賀伯昂的俊顏。果真如四娘所說他瘦了一圈,要不是她提醒,她可能還沒發覺。「你瘦多了,我看得心好疼。」她小手撫上他的臉。
賀伯昂心一動,握住她的手笑道:「有你這句話,我瘦了還真值得。」
「胡說八道。」她嬌斥。
「好,別氣,開個玩笑也不行?」
她嘟嘴瞪他一眼,口裡卻道:「你要多注意自己身體。」
他點頭,心裡浮現暖意。「阿紫,我打算把新居取名叫阿紫山莊,莊內模仿百花莊建築,裡面種了好多花花草草,你住在那兒一定會開心的。」
「你對我真好。」
「傻阿紫,我們即將成為夫妻,我不對你好,難不成對其他女人好嗎?」
阿紫甜蜜一笑,不再言語,整個身子輕輕靠在他胸膛。四娘說得對,伯昂對她那麼好,她又何必硬要記起昔日的事呢!
賀伯昂略微加重力道擁抱懷中佳人,經過兄長那件事後,他多麼盼望他和阿紫能夠像現在幸福的過完一生。
※ ※ ※ ※
阿紫山莊落成後的第二天,賀伯昂便選擇今日做為他和阿紫完成終身大事之日;
婚禮上來了百花莊及四娘酒樓的人,因為阿紫失去記憶,身子又剛復原,賀伯昂的這些好友們大發慈悲的饒過他們這對佳偶,沒像小駱成親時,鬧洞房到天明。
阿紫端坐在新房,等著賀伯昂進來。
她並沒有等太久,賀伯昂在她進來後不到兩刻鐘,也進了房。
賀伯昂臉上止不住笑意,他終於如願娶到阿紫為妻,雖然其間發生那麼多波折,可一點也不損他愛阿紫的心。
他走到床前,掀起蓋在阿紫頭上的紅巾,只見她不勝嬌羞的低著頭不敢看他。
賀伯昂輕輕抬起她的下巴,深情的眼眸說明他的愛意。「阿紫,我的阿紫,我等了你十年,今日你終於成為我的新娘了。」
「十年?真有那麼久?我不信。」他很少提起她以前的事,所以他一開話題,她就想知道真相。
「真的,我第一眼見到你就喜歡上你。」
赤裸裸的情感令阿紫不勝羞怯的低下頭。
賀伯昂輕笑著坐在她身旁,拉起她小手至唇邊落下柔柔一吻。
阿紫紅著臉,抽回手,低語問道:「不喝交杯酒嗎?」這是小駱的妻子告訴她的,她還告訴她,新婚之夜丈夫會對妻子做什麼。
他一怔,臉紅得乾笑了好幾聲。「我都忘了。」話落,他起身走至桌前拿起兩隻金撙,濃情蜜意的和阿紫喝下交杯酒。
喝完酒後,阿紫頭又低垂,他再度抬起她下顎,無限深情望著她。
「阿紫……」輕輕的喚聲充滿濃濃愛意,他放下芙蓉帳,細細吻著阿紫的臉頰。
今夜,他終於和阿紫成為名正言順的夫妻。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3-6-20 00:18:20
第九章
半年後
阿紫山莊的書房內坐著一對佳偶,左邊的是賀伯昂,右邊的是阿紫。
他們倆同樣拿著筆,在桌前的冊子上左勾右撇的,不同的是,賀伯昂是在處理帳簿,阿紫則是在記錄花草的生長過程。
賀伯昂頭不抬,眼角微瞟,他發現今日他的小妻子有點怪。
自從他們成親後,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他靠著以前在賀府做生意時布下的人脈,做著絲織買賣的生意,晚上他一定回來山莊陪阿紫,他們時常像今日一樣,他批帳簿,她記錄花草,雖然是靜悄不語卻充滿了滿滿的幸福。
阿紫表面上是專注的,實則是心神不寧,她思考著該如何告訴丈夫這件天大的事。
想了又想,她實在是想不出該如何開口,她歎了口氣,將筆擱置在一旁。
賀伯昂對於她的歎氣嚇了一跳,他放下手邊的工作,起身走到妻子身旁,關懷的問:「怎麼了?誰惹我的阿紫生氣了?」
阿紫嘟嘴望著丈夫,「除了你以外,還有誰敢氣我?」
「我?」賀伯昂一臉莫名其妙。「我疼你都來不及,怎敢惹你生氣?」他抱起她,自己坐在椅上,她則坐在他腿上。
「怎麼不敢?你愛取笑我,說我不會這不會那的,就只會整天跟花草為伍,我下輩子不是變成草就是變成花,這些話可是你說的。」邊說她邊調整好舒服的姿勢。
「那叫調情懂不懂?」他笑道。
「是嗎?」她小手環上他頸項,嬌唇湊上去輕點一下他的薄唇,嬌笑道:「這個才叫做調情吧。」
「你呀,愈來愈大膽,該罰。」話落,他低頭吻上她柔甜的紅唇,空出一手來回的橫掃她嬌軀,時而溫柔,時而霸道,時而纏綿,直到他懷中佳人嬌喘連連,頻頻討饒,他才肯放開。
「你就愛欺負我。」阿紫嬌嗔道。
「你不喜歡嗎?」他邪氣笑問。
「討厭。」
「喔,那我是怎麼個討厭法,你倒說說。」他俊臉又往她眼前湊。
阿紫推開他的身子,瞪著他。「我只要一想到我將變得又肥又腫的,我就氣你、討厭你。」
賀伯昂不解的揚揚眉。「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阿紫小嘴嘟得高高的。「你還裝假,去年何嫂懷小年兒的時候不是又肥又腫嗎?想到我即將變成那樣,我就快哭了。」話雖這麼說,她心裡其實可樂了,想到她懷著小伯昂,連做夢都會笑呢!
賀伯昂愣了好一會兒才聽懂阿紫話中的含意,他又驚又喜,「你懷孕了?多久了呢?我該多派些丫環來服侍你,不,丫環做事不夠細心,我還是自己來比較放心,明兒個我去找大夫,替你抓幾帖補藥回來,你說好嗎?或者,我該請四娘過來陪陪你,免得你日子過得悶。」
望著丈夫一下子自言自語,一下子又似喃喃問話,他喜出望外的表情令阿紫笑得開懷,她摸著賀伯昂的下顎,「你別窮緊張好嗎?我不會有事的,孩子會好好的,不會出事的。」
他臉色突地刷白,因為她的話讓他想到那個無辜的孩子,雖然那孩子不是他的,卻是他心愛女人的骨肉呀。
阿紫瞧出賀伯昂表情不對勁,她收起玩笑之心。「伯昂,我只是開玩笑的,你別當真。」
賀伯昂不語,驀地緊緊抱住她,低啞的道:「阿紫,答應我,要是我不在你身邊時,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感受到他身體傳來的顫抖,她這時才發覺自己的玩笑開大了,伯昂平日雖愛逗著她玩,可是對她身子真是小心翼翼,深怕她會有一絲損傷。
她回應似的抱緊他。「我會的,你放心。」
得到保證的賀伯昂稍微放寬心。他曾經差點失去阿紫,這一次他要竭盡所能保護她。
※ ※ ※ ※
賀伯嵩凝神查閱帳簿,愈往下翻心情愈如大石般的往下沉。
以前,賀府在外的生意都是由伯昂打理,雖然他也參與其中,但更多是看看帳簿,巡巡店舖,他的頭腦及做生意手腕不精,自從伯昂帶著阿紫離開賀府後,賀家的生意漸漸往下滑,再這樣子下去,怕會虧了老本。
他重歎口氣,將帳簿往桌幾一丟,心煩的閉上眼,小歇一會兒。
王蝶兒端著一杯參茶走進廳內,見賀伯嵩閉眼休息,她將茶放在桌幾上,靜靜望著丈夫。
自從賀伯昂帶阿紫走後沒多久,賀老夫人就病倒了,而那時賀伯嵩對於接手賀家生意是手忙腳亂,再加上她對於阿紫小產心存愧疚,她便留下來照顧賀老夫人,久而久之她與賀伯嵩擦出感情火花,他們同是天涯淪落人,他們愛的人皆不愛他們。
賀伯嵩感到有人站在他眼前,他睜開眼,見是妻子王蝶兒,他笑問:「蝶兒,有事嗎?」
「沒事,我剛泡了杯參茶,快喝吧。」她拿起參茶遞給丈夫。
「好。」賀伯嵩接過,喝了幾口。
王蝶兒在他身旁坐下,望—眼桌幾上的帳簿。「近來生意好嗎?」
賀伯嵩放下杯子,搖了搖頭。「我不是做生意的料。」; 「那該怎麼辦?俗話說隔行如隔山,我熟的也只有米行,其他的我是不行。」
「能怎麼辦,也只有學了,以前的我太過依賴伯昂。」
說到賀伯昂,王蝶兒心一沉。「有他們的消息嗎?」
「沒有,他們不知過得如何。」
「伯嵩,你要多派人手去找,近來娘的身體愈來愈差,整天就是想著他們。」
「我知道,娘就勞你費心。」
王蝶兒展笑點頭,實則心裡沉重。 ;
賀伯嵩拿起帳簿再度審看,他心裡的沉重不比妻子少呀。
※ ※ ※ ※
阿紫沐浴後嘟著俏嘴走進房間,來到銅鏡前坐下。賀伯昂手裡拿著一條大布巾來到阿紫身後,細心、溫柔的為她擦乾一頭烏黑青絲,這事是從他娶了阿紫以後所染上的習慣,在外人眼中他的行為是自滅男性自尊,可他覺得這沒有什麼,相反的,他覺得能夠一生平穩的和阿紫走下去才是他的幸福。
他望一眼銅鏡裡嘟嘴的俏女人,笑問:「我的阿紫又怎麼了?這幾日老是嘟著嘴。」
阿紫頗為無奈歎氣,半晌,微抬頭望著他,「伯昂,你當初怎會娶我?」
彷彿覺得妻子問了個傻問題,他笑道:「因為我喜歡你、愛你呀。」
「可我一點也不討喜,甚至笨得可以。」
「怎麼突然說這種話來?」
「你不該問『突然』這兩個字,應該是問我怎麼會到現在才發現自個兒笨得跟隻豬似的。」她搖了搖有點僵硬的頸子。
賀伯昂將擦乾她秀髮的布巾放在一旁,走到她身旁,扳過她的身子深深凝視著她。「發生什麼事,你很少這麼不開心。」自從阿紫懷孕後,他對她更加小心翼翼,深怕她會有絲毫損傷。
「告訴你可以,先答應我不准生氣。」
「好。」雖不知是什麼事,賀伯昂還是一口答應。
阿紫舉起原本該是青蔥白皙而今卻佈滿一點一點紅點的十指。
賀伯昂瞠大眼,緊張的捉住她的小手,急急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想替小伯昂做件衣服嘛,可是怎麼都做不好,縫得七零八落,還刺了自己整雙手,你說我是不是很笨呀?」話落,失落感爬滿阿紫臉上,她拿笨重花剪修草是利落快速,沒道理拿根繡花針做件衣服也不會吧?
賀伯昂心疼的吻遍她十指,同時惱怒自己沒發現到她受傷。
「以後別做這事,衣服自有丫環打理。」
「可我想做,我是他娘呀。」她摸摸已隆起的肚子。; 「阿紫,我知道你愛孩子,可是愛一個人有很多方法,不見得是要親自替他縫製衣物,我求你,為了我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讓我擔心。」
阿紫望著賀伯昂帶著請求的雙眸,心裡雖感動卻又覺得奇怪。自從她有身孕後,伯昂要求她好好照顧自己的話總是放在嘴邊,不但如此,他還常常以擔心的眼神望著她。
她不懂,他是愛她沒錯,初為人父也沒錯,可用不著對她一舉一動皆感到草木皆兵吧?難道在她失憶前她曾發生過什麼事?
「伯昂,為何你這麼擔心我,難不成以前我曾懷過孕?」她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的探問。
因她的話,他臉色刷白,突地,他緊緊抱住她,像是要把她揉進他身體裡面似的。
她的問話讓他好怕失去她。
雖然她在他懷中,可他心裡一點安全感也沒有,好像隨時隨地就會失去她。不能怪他會有這種感覺,只要她記起以前的事,她一定會離開他,他不但傷害她,也殺了她未出世的孩子。
「伯昂,我快透不過氣來了。」阿紫抗議的呼喊,不知道他怎會突然這麼緊張。
賀伯昂放開她,黑眸哀懇的盯著地的容顏。「阿紫,我老實告訴你,你會失去記憶是因為曾在鬼門關繞一圈,我沒勇氣再承受會失去你的可能性,面對你,我是十足十的懦夫。」他不敢告訴她事情真相。
「你不是。」她否決,撲身抱緊他,雖然她記不起來她曾發生過什麼事,可他哀慟的表情令她心好疼,原來她曾瀕臨死亡邊緣,怪不得他對她總是小心翼翼。「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說、再做令你擔心的事。你是我最愛的丈夫。」
賀伯昂顫抖著伸手擁抱她。要是她發現事實真相後,他還會是她的最愛嗎?
他搖了搖頭,不想再去想,輕柔推開她,俯首落下纏綿一吻,心悸、害怕不曾消失在他眼中,他打橫將她一抱,來到柔軟舒適的床鋪,輕輕的放下她。
扯下芙蓉帳,他欺身吻上她的眼、鼻、唇。 「阿紫,今夜能讓我愛你嗎?」
「可是孩子……」
「我會很小心、很小心的。」他想抱她,想感受她的溫度,想跟她緊緊結合一體,然後告訴自己,她在他身邊,沒有失去她。
或許是他的想法傳到她腦裡,她嬌羞的主動抬頭,吻上他的薄唇,以行動告訴他答案。
※ ※ ※ ※
賀伯昂笑容滿面的步進山莊,他今日提早巡視完店舖,就是要帶阿紫出去逛街,買些她喜歡的小孩子玩意,可找遍莊內也沒看見阿紫的身影。
他腳步未停,踏上迴廊,走過轉角碰見一個丫環。「有沒有見到夫人?」
丫環先對賀伯昂一福身子,才回答道:「夫人和小狗子出去了,說是要到百花莊。」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賀伯昂感到有點失望,本來是想給阿紫一個驚喜的,不過這也不能怪阿紫,誰教他沒先告訴她一聲。
算了,先回房等她好了。他正要往房間方向走,一名奴僕急急忙忙走向他。
「老爺,外頭有一對夫婦找您。」
「有沒有說是誰?」
「沒有,他們只說有急事見老爺。」
賀伯昂本想開口說不見,但轉而一想,在房裡等阿紫這段時候也挺無聊的,不如到山莊外看是誰找他。一打定主意,他大步往大門走去。
「是誰找我?」他問守門奴僕。
奴僕還未答話,這對夫婦移步站到門中央。
「伯昂,是我們。」開口說話的正是賀伯嵩。
賀伯昂睜大眼,一語不發。
王蝶兒柔柔開口道:「伯昂,我們找了你們好久。」
賀伯昂憤怒的低吼道:「你們滾!」
「伯昂,我們有重要的事找你。」王蝶兒哀求道。
賀伯昂只是冷冷一瞪賀伯嵩,冷聲拋下一句,「關門,不見客。」立即拂袖離去。
從沒見過主人發火的奴僕,不敢多問的將大門關起,哪管得了賀伯嵩及王蝶兒難看的臉色。
「伯嵩,現在該怎麼辦?」他們千里迢迢來到這,還沒跟賀伯昂說正經事。怎能就此回府呢?
「我們在這等,我就不信他不出來。」賀伯嵩堅信道。他好不容易得知伯昂在這的消息,說什麼也要把他們找回家去不可。
既然丈夫這樣說,王蝶兒也不再多問,靜靜的陪在丈夫身邊。
※ ※ ※ ※
阿紫笑容滿面的走回山莊,後面跟著小狗子。花無缺做人真大方,拿到新品種夫妻蕙及姐妹花的種子,二話不說的就送給她。
來到大門口,階梯未上,就見到一對男女站在那,她覺得很奇怪,而且大門為何關上了呢?
「請問你們找誰?」
賀伯嵩及王蝶兒聽到熟悉聲音,不約而同轉過身,異口同聲的驚呼道:「阿紫!」
「是的,我是阿紫,請問我認識你們嗎?」
賀伯嵩因阿紫的問話震退了好幾步。「你不認得我了?」
阿紫側頭望他,眼中全是不解。她該認識他嗎?
「阿紫,我是伯嵩呀。」
伯嵩?
「對不起,我不認識你。」
「你怎會不認識他?他是伯昂的大哥呀。」王蝶兒著急的步下階,拉著阿紫的小手。
「是嗎?伯昂沒跟我說他有哥哥呀。」阿紫坦誠回答。
「天呀,你到底是怎麼了?」賀伯嵩又驚又恐的叫出聲。阿紫怎會不認識他?
阿紫雖不解賀伯嵩的問話,但看他們震驚的表情不像是作假,她轉過頭去問道:「小狗子,你認識他們嗎?」她曾聽四娘提起過伯昂帶她來這定居時,身旁就只跟著小狗子一人,所以她猜小狗子應該知道她以前的事。她曾背著伯昂向小狗子套話,可不管她怎麼問,小狗子和花無缺他們的反應是一樣的,絕口不透露她的往事。
「不認識。」話雖這麼答,小狗於是帶著恨意的眼光直瞪著賀伯嵩。就是他把阿紫害慘的。
阿紫知道問也是白問,她步上階,輕叩門幾聲叫道:「大牛,開門。」
不一會兒,吱一聲,大門開起,守門的大牛咧著嘴朝阿紫猛笑。「夫人,我不是故意要把您關在外頭。」
阿紫瞭解一笑,問道:「老爺呢?」
「老爺在內廳。」
「你沒跟老爺說有訪客嗎?」
「有,老爺還親自出來,是老爺要我把門關上,老爺不見他們。」大牛據實以答。
阿紫滿臉狐疑,若這個叫伯嵩的真是她大伯,伯昂為何不見他們呢?
她轉過身,上下打量著賀伯嵩。「你真的是我夫君的兄長?」
「是的,我來這是要請伯昂回府一趟,娘病了。」娘是思念他們病倒的。
阿紫想了一會兒,最後才道:「不如這樣吧,你們隨我進來。」
小狗子衝上前。「夫人,老爺不會見他們的。」
「為什麼?你不是說你不認識他們。」阿紫反問。
小狗子愣在當場。糟了,他這不是自打嘴巴嗎?
阿紫不再理會小狗子的怪異態度;,帶著賀伯嵩及王蝶兒走向大廳。
進了廳,阿紫柔柔喚道:「伯昂。」
聞喚,賀伯昂笑容滿面轉過身,卻在見到賀伯嵩及王蝶兒時臉色一沉。「你們走,我不想見你們。」
阿紫見氣氛不對,走上前,柔聲道:「伯昂,他們有事來找你。」
賀伯昂不語,側頭怒目瞪著他們。
「娘病了,她老人家想見見你和阿紫。」賀伯嵩口氣含著請求。
「伯嵩說的是真的。」王蝶兒在旁幫腔。
「阿紫,你先回房去好嗎?」賀伯昂冷靜下來,他不能讓阿紫因為賀伯嵩的關係而記起一切。
「好。」阿紫柔順點頭;伯昂可能有些事不想讓她知道吧。
賀伯昂待阿紫走後,面色鐵青的道:「該回去的時候我自然會回去,你們走吧,這裡不歡迎你們。」
「伯昂,我知道你恨我,可你不能讓娘傷心,自從你帶阿紫走後,娘病倒了,天天盼望你能回府。」
「夠了,該怎麼做我自己有所決定。」
「我承認阿紫的流產是我所害,可這一切不是我所願的。」賀伯嵩道出這段時間來的愧疚。
賀伯昂冷笑數聲。「從我帶阿紫進府那一刻起,她就是我的新娘,而你卻碰了她,你對得起我嗎?」
王蝶兒眉頭深鎖走上前。「伯昂,事情過了這麼久,你還不能原諒伯嵩嗎?」
賀伯昂瞇起眼,打量已做少婦裝扮的王蝶兒。「你和大哥……」
「我現在是你大嫂。」王蝶兒接下他問話。
賀伯昂哼了一聲。王蝶兒做賀伯嵩的妻子,真不知是幸或不幸?他雙手負後正要轉過身,眼角餘光掃向站在窗口的人兒,他瞠大眼,大步衝出去。
「阿紫。」她有聽到什麼嗎?她的臉色為何蒼白得嚇人?「你怎麼了?」
「我沒事,無缺送我的種子,我忘了拿。」阿紫勉強扯了抹笑容應答,步進內廳拿起桌幾上的袋子。
賀伯昂跟在她身後,也不管賀伯嵩夫婦在,著急問道:「阿紫,你真的沒事?」
「真的。」阿紫轉身面對焦急不安的丈夫,再瞧一眼呆若木雞的賀伯嵩,笑問:「伯昂,他說娘病了,你不回去看看嗎?」
「我自有分寸。」賀伯昂摟著她的肩頭送她出廳。「回房去,晚上我再向你解釋。」
「嗯。」她點點頭,退了下去。
賀伯昂目送阿紫離去,眉頭反倒皺得更緊。阿紫的表情不太對,可現在最要緊的是……
他轉過身面對賀伯嵩夫婦,冷聲道:「你們出去,這兩天我會給你們一個答案。」
賀伯嵩見弟弟態度軟化,也不再多說什麼,拉著王蝶兒的手離去。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3-6-20 00:18:46
第十章
阿紫每次沐浴後,賀伯昂都會替她擦乾髮絲,今夜當然也不例外。
只是,此刻兩人都靜悄悄的不說話,沒有以往輕聲細話和甜蜜嬉笑。
靜坐在銅鏡前的阿紫,表面上看起來平靜無事,實則心裡翻騰複雜。
下午,伯昂和賀伯嵩夫婦的那段談話,她不但全聽見了,同時也憶起所有的事來。
她曾經那麼傷伯昂的心,可他對她卻深情不減,她該怎麼面對他?
賀伯昂的動作溫柔細心。這或許是他最後一次替阿紫擦乾秀髮,依她靜言的不尋常態度來判斷;他一直以來擔心的事已經發生。
「阿紫,你是不是全記起來了?」他雲淡風清的問。
阿紫一怔,不答話,只微微低下頭。
他歎了口氣。阿紫的想法和心思,他是瞭解的,只要她有絲毫變動,他便猜得出她下一步要做什麼,更何況是她恢復記憶這等大事。
他停止手上動作,平靜道:「該來的總是會來,只是我沒想到它來得這麼快,這麼令我措手不及無法接招。」他的語氣中有著難掩的苦澀。
她起身,轉過身子面對他,不知該說些什麼,最後只能低聲喚道:「伯昂……」
賀伯昂淡淡一笑,溫柔的輕撫她的臉頰。「我知道你心裡怨我、恨我,如果你要離開我,我無話可說。」
阿紫握住他撫摸她頰上的手,幽怨的瞅著他。「我是你妻子,你捨得讓我離開嗎?」
「可我不是位好丈夫,更何況我還曾狠狠傷了你。」
他充滿愧疚的表情緊緊抽痛阿紫的心。
「不,你是位好丈夫,也是我深愛的男人,從我進賀府那一刻起,你就疼我、愛我、照顧我,乃至於我失憶後,你是更加疼我、愛我,我的快樂是你帶給我的。以前在賀府時我會惱你、怨你,因為你總喜歡欺負我,可是我一直沒發現,那時候的我是快樂的、是喜歡你的。」她頓了頓,真誠、深情的星眸直直望著他。「其實,孩子流掉我也不知道該不該怨你,或者是恨你,因為那是我自作自受,我不該背叛你。」
「阿紫!」他不要看到她自責的小臉。
阿紫無語,淚水盈眶,緊拉住他的手,以臉頰磨蹭著他的手心。他一直在守護著她,深情對待她,就算她背叛他,他也……該怎麼樣才能償還他的情呀?
她的舉動讓他心暖也心慌,這一年多來,他們雖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可他一直是提心吊膽,怕她會恢復記憶,怕她會離開他,它不能失去她。
「伯昂……」她瞧出他眼中盛滿害怕,令她的心痛了起來。
「阿紫!」他拉下她的手,緊緊抱住她,「我……」他無法問出口,為什麼跟了他以後又要背叛他?
阿紫也回應的抱緊他,一時間恢復了記憶,讓她的心受到重大衝擊,有一種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
緊擁了她一會兒,他放開她,「夜深了,你該睡了。」他扶起她至床榻。
「你要去哪?」她拉住他的衣袖,看得出他要離去。
「我想到書房靜一靜。」他與她都需要冷靜,需要思考。靜默了一會兒,她鬆了手,「別太晚就寢。」
「嗯。」低歎了口氣,他旋身出房。
阿紫躺臥在床上,睜著眼,無眠到天明。
翌日一早,阿紫待賀伯昂出山莊後,差人去找來賀伯嵩夫婦。
面對阿紫,賀伯嵩除了濃厚的愧疚外,還有著無法忘懷的情懷,就算不是男女之情,也有著多年的手足之情。
丈夫內心深處的情感,王蝶兒感同深受,縱使她已嫁予賀伯嵩為妻,她的心底對賀伯昂仍有一絲絲情意無法割捨掉。
阿紫表面上是冷凝著小臉,實則心裡翻騰不已,要不是為了疼愛她的賀老夫人,她根本就不想而對賀伯嵩。
「老夫人現今如何?病得嚴重嗎?」
「嗯,!娘想著你們,想到病倒了。」開口的是王蝶兒。
「阿紫,不管我們之間……曾發生過什麼事,請你念在娘疼你如親生女兒,養育你多年的份上,請你勸勸伯昂回去看看娘,好嗎?」賀伯嵩愧疚的請求著。
阿紫垂下小臉。勸當然是沒問題,但,伯昂會聽嗎?他既然會帶她來這,不和賀家聯絡,在在顯示他想斷了與賀家的關係。
她抬頭,正欲回答,瞥見賀伯昂鐵青著臉站在門口。
「滾!你們全滾出去!」賀伯昂朝賀伯嵩夫婦咆哮。
賀伯嵩夫婦站起來,不知所措的齊望著賀伯昂。
阿紫起身,迎上前去,低喚道:「伯昂。」
賀伯昂不看她,目露凶光瞪著賀伯嵩。剛才小狗子到店舖找他,說是阿紫命人去找賀伯嵩夫婦,他一驚之下趕回府,怕賀伯嵩會帶走阿紫。
「小狗子,送客!」
「是!」站在門外小狗子大喊一聲奔進廳內,他等的就是賀伯昂這句話。「賀公子、賀夫人,請吧。」
賀伯嵩夫婦知道現在說什麼賀伯昂都聽不進去,遂讓小狗子帶領出了山莊。
賀伯昂在他們走後,突地緊緊抱住阿紫,他多怕他晚一步回來,就再也見不到阿紫了。
她感受到丈夫的害怕,和昨天是一樣的,她任由他擁緊,輕柔道:「伯昂,我不會離開你的,我找大少爺他們來,是想問問老夫人的病情。」
賀伯昂鬆了擁抱,望著她,不確定的問:「真的嗎?」
「是的。」她斬釘截鐵回答。
「不會離開我?」他的心仍不安。
「除非你嫌我,不然,今生今世我賴定你了。」她故作輕快的笑答。
望著她帶笑卻堅定的眼眸,他眼紅了,深情眼眸注視著她。「阿紫。」
阿紫輕扯笑容,沉默了好一會兒,在忍無可忍下,放口道:「伯昂,昨晚我想了一夜,那日大少爺和我在樹屋上——」
「不要說。」他打斷她的話,舉手摀住她的唇。「我不計較,只要你不要離開我就成。」
阿紫搖搖頭,拉下賀伯昂的大手,說出她一直不確定的事。「伯昂,你聽我說完,事隔這麼久如今想起,我總覺得那一日透露許多不對勁,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是否真的背叛你,我和大少爺……我一點印象也沒有。」這是想了一夜也不解的問題。
賀伯昂不語,看著阿紫迷惘的臉龐,瞇起了眼。難道這事另有內幕?
「阿紫,你真的沒印象?」
「嗯。」
「那他去樹屋是偶然?」
「我不知道大少爺為何會在那,再說,不是你叫蝶兒來告訴我,要我提早過去樹屋的嗎?」
賀伯昂愣住,「我怎麼可能要蝶兒傳話?這是我們倆之間的秘密。」
這下換阿紫愣住了,「不是你,那蝶兒為什麼會這麼說?」
賀伯昂沉下臉。當初他被阿紫的背叛亂了心,沒仔細去深想賀伯嵩為何會在樹屋,依兄長個性,不可能沒經過他同意去樹屋,難道……當初他看到的景像是場陰謀?為何蝶兒也捲入其中?
阿紫不知賀伯昂心思,她現在最擔心的還是賀老夫人的病。
「伯昂,你真的不回去看看老夫人嗎?」
「我本來是有考慮過等你生完後,再帶你和孩子回去看娘的,沒料到他們會找上門。」
「那現在……」
「阿紫,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想想,該怎麼做我會告訴你的。」他一定要弄清楚事情真相,一定。
阿紫靜靜的望著丈夫,最後決定遵循他的考慮。
「我等你的答案。」
「會的,會有個答案的。」像是回答,又像是自我肯定。現在的他,腦子清楚得很。
阿紫望著賀伯昂眼中突然迸出的冷絕堅定,不禁覺得怪異。是否她說錯了什麼話而不自知呢?
※ ※ ※ ※
賀伯昂帶著小狗子上百花莊,他向花無缺借了間書房,並請金四娘過來。
「伯昂,有什麼大事,差人緊急要我來到這?」金四娘不解的問。
「有件重要的事,我想請你們幫忙。」
金四娘和花無缺瞭解的點頭,等著賀伯昂繼續說下去。
賀伯昂靜默了一會兒,緩緩道出他懷疑的事。
金四娘聽完賀伯昂的述說後,氣得柳眉橫豎,大拍桌子。「他是不是人?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花無缺反應較冷靜。「伯昂,依你的看法這事真實性如何?」
「無法判斷,他愛阿紫,有時愛一個人是會做出瘋狂、不擇手段、悖離自個兒原本性情的事來。」
「那你想要我們幫什麼忙?」金四娘問。
賀伯昂掃視他們一眼後,慢慢道出他想的計謀,他要知道事實真相。
※ ※ ※ ※
阿紫開開心心的來到百花莊,花無缺派人來山莊告訴她,他請人從洛陽運來一株稀奇的牡丹花,邀她來觀看,她一聽到這消息,便迫不及待的坐轎過來。
來到百花莊,下了轎,花無缺正站在大門口等她。
花無缺快步迎向阿紫,微皺眉輕聲苛責道:「請小心點,你要是有事,我怎麼跟伯昂交代?」她有孕在身竟還敢小跑步的跑上階梯。
阿紫不以為意。「無缺,牡丹花在哪?快帶我去瞧瞧。」
「先進來再說。」花無缺帶著阿紫來到他精心佈置的花房。
「牡丹花在哪?」阿紫東張西望、四處瞧瞧。
「還沒運過來,可能是在路上耽擱,再等會兒好嗎?」
「好吧。」阿紫小臉透出失望的神色。
花無缺在心頭歎口氣。根本就沒什麼稀奇的牡丹,會騙阿紫是因為伯昂要引賀伯嵩說出真相,不想讓阿紫在場。
阿紫等了一會兒,突地,失了耐性,她轉過頭說:「無缺,我想回府。」
花無缺一愣訝異阿紫的話。她不是一向碰到稀奇品種就忘了時間嗎?怎麼這回失了興致?
「再多留一下子嘛,可能待會兒就到了。」她這麼一回去,豈不毀了伯昂的計劃。
阿紫並不知道丈夫和花無缺是串通好的,笑道:「伯昂今日不出去,說是想休息,我想回莊多陪陪他。」
「平常時候也可以,又不一定要在今天。」
「那不同,平日都是他抽空陪我,難得他一整日不出府談生意。」
「可是……」
阿紫對花無缺吞吞吐吐的態度感到奇怪。他不曾硬要她多留過,難道……
「你和伯昂是不是有事瞞我?」
「沒有。」
快速的回答反引起阿紫的疑心。「真的嗎?是不是根本就沒有稀奇的牡丹這件事?」
花無缺不善說謊,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阿紫看出他表情不對,事情透露不對勁,她腦海快速轉動。會讓伯昂大費周章要花無缺騙她來百花莊,應該只有他想對付賀伯嵩而已。
「伯昂是不是要對付大少爺?」阿紫問出疑慮。
「阿紫……」
「是不是?」阿紫難得發火嚴厲的問。
花無缺認識阿紫至今,見到的都是她的笑顏,不曾見過她生氣的模樣,她這一發火,他倒真不知該怎麼辦。
阿紫從花無缺的表情得到答案。「我要趕回山莊。」
他大步一跨,擋在她面前。「阿紫,讓他們兄弟倆自行解決。」
「他們會反目成仇是因為我,而且,伯昂的個性你是知道的,我怕他會對大少爺不利。」她記得當初賀伯昂在樹屋怒火沖天打賀伯嵩的情景。
花無缺十分懊惱。他一向不懂得留人,該怎麼說服阿紫呢?
她不理會他,小跑步的往外跑。
花無缺歎了口氣,追了出去。
※ ※ ※ ※
小狗子遵照賀伯昂的吩咐,到客棧去請賀伯嵩夫婦進府,他表面上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實際上是要讓他們失去戒心,賀伯昂要演出一場就讓他們看。
才剛領著賀伯嵩夫婦進山莊,一名丫環匆忙衝到小狗子面前。
「小……小……」她氣喘吁吁,一句話也說不完全。
「有什麼事慢慢說,這麼急做什麼。」
丫環搖了搖頭。「不好了,老爺和夫人吵起來了。」
小狗子一聽,大驚失色,也不理會賀伯嵩夫婦,丟下他們逕自往主子廂房跑。
賀伯嵩和王蝶兒也大吃一驚,隨著小狗子追上去。
他們三人未到廂房就聽到賀伯昂的咆哮聲,不禁停下了腳步。
「他一來你就恢復記憶,是不是你忘不了他?你想跟他回賀府對不對?枉費我對你這麼好,最後你的心還是向著他?」
房內傳來賀伯昂怒聲質問以及阿紫抽抽噎噎的哭泣聲音,賀伯嵩正考慮要不要進去。
「你說話啊,光哭有什麼用!」
阿紫還是哭,一語不發。
「你太讓我失望了,我看我們乾脆同歸於盡好了,在地府我們一家三口就能夠在一起,再也沒有人可以把我們分開。」
房外三人聽得戰戰兢兢,尤其是小狗子雙腳更是止不住發抖,說起話來聲音虛弱且沙啞。
「老爺,不要呀。」
房內的人根本就聽不到小狗子如蚊子般的聲響,此刻又響起賀伯昂悲憤的聲音。
「阿紫,你忍耐一下,待會兒就不會痛了。」話落,傳來阿紫咿咿呀呀的叫聲,似乎是被勒住了脖子。
房外三人再度怔住,賀伯嵩驚恐萬分,想也不想的衝進房內。
『伯昂,不要,我沒碰過阿紫——」話語戛然停止,廂房內是站著的是賀伯昂沒錯,可是女人並不是阿紫。
「你再說一次!」賀伯昂眼中迸出殺意瞪著賀伯嵩,原來真的是場陰謀。
賀伯嵩垂下頭,一句話也不說。
王蝶兒和小狗子此時也衝進房,當她見到房內的女人不是阿紫時,呆愣得說不出話來。
賀伯昂一步一步走向賀伯嵩。「我問你,你既說你沒碰過阿紫,那她流掉孩於是……」他語氣顫動,無法再問下去,他無法接受他會是扼殺自己孩子的父親。
事到如今,想再一手遮天也無法了,賀伯嵩鼓起勇氣,抬起頭來面對盛怒的弟弟,平平靜靜,一字一字的道:「那孩子是你的。」
「該死,我殺了你!」
賀伯昂殺意盡起,衝至賀伯嵩面前,一掌就要擊下,說時遲那時快,王蝶兒飛身擋在丈夫面前,當她以為賀伯昂會一掌擊斃他們,意外的看到賀伯昂手停在半空中。
「讓開!」賀伯昂暴喝。
「不讓,因為這事我也有一份。」看見賀伯昂睜大眼,王蝶兒緩緩的說:「你知道的,在洛陽我見了你後,我就喜歡上你,所以才會千里迢迢到揚州找你,可我到了賀府才發現你喜歡的人是阿紫,我嫉妒,恰好又得知伯嵩也喜歡阿紫,我便提議和他聯手拆散你們,後來,我見你們感情愈來愈好,遂要伯嵩先下手為強,可我們沒料到你和阿紫……孩子流掉這事,我們也很愧疚。」
賀伯昂氣得全身發抖,「你為什麼如此狠毒?阿紫還曾救過你的命!」
「所以我才更愧疚,因為當時我是想推阿紫下湖,事後我也很後悔,可我控制不了我的嫉妒,我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話吐出,她沒有害怕,反而輕鬆好多,這事壓在她心裡面太痛苦了。
聽完王蝶兒的話後,賀伯昂發現自己更無法原諒他們,他再次揚起掌,正要劈下——
「不要。」門口響起阿紫氣喘吁吁的聲音,後頭跟著滿臉無奈的花無缺。
「阿紫。」賀伯昂叫道。
阿紫走到丈夫面前哀求,「伯昂,不要一錯再錯了。」
賀伯昂狠狠瞪著賀伯嵩夫婦,一語不發。
阿紫抬起手正要拉下他的手,突地下腹傳來陣陣疼痛,她痛呼出聲。「伯昂!」
「阿紫!」賀伯昂鬆了手,抱著一臉疼痛的阿紫,緊張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動了胎氣?」當初會要阿紫到百花莊,就是怕他和賀伯嵩對峙時會有激烈爭鬥,她有孕在身不能待在山莊。
「糟了,阿紫會不會要生了?」金四娘皺眉緊張道。
「不可能,她才七個多月而已。」
「可她流了那麼多血,看起來就好像是要生的樣子。」
「阿紫。」賀伯昂緊張的抱住她,一時間也慌了心智。
金四娘抬頭狠狠瞪著花無缺,怒喊:「花無缺!你這死人木頭,你還不快去請產婆,要你顧著阿紫也顧不好!」
花無缺喔了一聲立刻衝出去。
賀伯昂也當機立斷的吩咐道:「小狗子,你也去,順道請大夫過來。」他橫抱起阿紫奔向床鋪。
小狗子領命的衝出房,金四娘則陪在阿紫身旁,賀伯嵩夫婦也不知該怎麼辦,一時間,廂房內忙得不可開交。
※ ※ ※ ※
賀伯昂拿著手巾,溫柔的為阿紫拭去額上汗珠,她蒼白的容顏令他的心陣陣抽痛,幸好母子平安。
阿紫緩緩睜開眼,見丈夫在她身旁,她露出淡淡笑容。
賀伯昂回以一笑的將她扶坐起。「是男娃娃。」
「孩子呢?」她環顧四周就只有他們倆。
「讓四娘抱著,你不用擔心。」
「伯昂。」她拉起丈夫大手。「原諒大哥,好嗎?」
賀伯昂臉色頓沉。要他如何原諒?他竟成殺了自己孩子的爹親!
阿紫知他心思,柔和了口氣。「這事不能完全怪大哥,我們倆也有錯,而我錯得更多。」
賀伯昂不忍阿紫自責,但他也無法原諒他們,更氣自己當初沒看清楚這是件陰謀。
「伯昂,得饒人處且饒人。」
「阿紫,你要我怎麼原諒他們?我竟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他暴怒低吼,未了,發現自己情緒過於激動,他壓下火氣,低語道:「對不起。」
阿紫搖搖頭,「當初都怪我對自己沒信心,總覺得我配不上你,當你新娘是件奢望的事,因此我關閉自己的心門,拒絕去思考我們之間感情,連帶也害了大哥,要是我們之間名分確定的話,大哥也不會對我付出情感,以致鑄成大錯。」
賀伯昂輕歎口氣,將她擁進懷中。她這不讓他為難嗎?
「伯昂,算我求你,你就原諒他們,就當作是我還了你們賀家多年的養育之恩,好不好?」
賀伯昂低下頭,望著阿紫請求的雙眸,心不禁軟了,他無奈的點點頭。「好吧,我答應你。」
阿紫淡淡一笑,頭輕輕靠在賀伯昂的肩膀,她能為賀府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 ※ ※ ※
偏廳上,賀伯嵩夫婦、花無缺、小狗子各站在一旁,金四娘則抱著孩子哄。
金四娘整顆心放了下來。幸好,孩子平安生下來,阿紫也沒事,不然的話,伯昂很有可能會瘋狂。
她瞧著賀伯嵩夫婦,愈看愈不順眼,忍不住出言道:「其實你們也滿配的,一個心狠、一個手辣,一個狼,一個豺,真是絕配。」
「是呀,沒看過這麼毒心腸的哥哥。」小狗子也插上一腳。
賀伯嵩夫婦被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諷刺的一句話也反駁不了,只能默默以對,誰教他們要做出這害人的事來。
倒是花無缺看不過去,開口道:「你們說話留點分寸。」
金四娘眼一斜,瞪著他看。「死人木頭,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幸好阿紫母子平安,不然的話,你要怎麼跟伯昂交代,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花無缺正要開口反駁,賀伯昂走了進來。
金四娘走到賀伯昂面前,橫一眼賀伯嵩夫婦。「伯昂,你打算怎麼處置他們?你要是顧忌是親兄弟的話,沒關係,我們替你出手。」
賀伯昂搖搖頭,望著賀伯嵩夫婦。「你們回去告訴娘,一個月後,阿紫身體應該也康復得差不多,那時我自會帶她回府見見她老人家。」
「伯昂,你原諒了我們嗎?」王蝶兒問。
「我是答應阿紫原諒你們,可那也只是我不會對你們出手,至於其他事,我不想再說。小狗子,送客。」賀伯昂側過身,下達逐客令。
賀伯嵩夫婦望著賀伯昂,對看了一眼後一語不發的離開。
他們走後,花無缺和金四娘也不好再說些什麼,畢竟這是別人的家務事。
「伯昂,這孩子可愛得緊,讓我多抱一會兒,你再抱去讓阿紫瞧瞧好嗎?」金四娘笑道。這孩子好可愛呀。
賀伯昂點頭一笑,他曾錯過當父親的機會,這次絕不會再錯過。
※ ※ ※ ※
一個月後,賀伯昂待阿紫身體好轉後,帶著兒子及阿紫回揚州老家。
賀老夫人一聽見大兒子帶回來的好消息後,病情大為好轉,她一大早就在廳堂等賀伯昂夫婦回來。
「娘。」進了廳堂,賀伯昂深切一喚。
「好、好……」賀老夫人激動得不知該說什麼,只有迭聲道好。
阿紫抱著孩子走到賀老夫人面前,囁嚅道:「老夫人。」都是她,賀府才會有這麼多風波,她實無顏面對疼愛她的老夫人。
賀老夫人心疼的望著阿紫,當然瞭解她在想些什麼。「傻孩子,我老早就把你當作自家人,喚娘吧。」
阿紫眼眶一熱,久久不能言語,最後在賀伯昂安慰下,低低喚道:「娘。」
賀老夫人點點頭,眼睛看向阿紫懷中嬰孩。「這孩子叫什麼?」
阿紫將孩子交給賀老夫人。「娘,伯昂等著您取呢。」
賀老夫人抱著她期盼多年的孫子,笑得開懷不已。「他這一輩應是屬仲字輩,伯嵩已把事實真相告訴我,這孩子算是上天賜給你們的,就叫他仲恩,如何?」
賀伯昂和阿紫齊點頭,這孩子在不足月的情況下生下來還能健健康康,真的是上天恩賜的。
「娘,大哥和大嫂呢?」見不到他們兩人,阿紫覺得奇怪。
「我要他們到祠堂懺悔,就讓事件慢慢平息吧。」賀老夫人睿智道。他們兄弟倆的恩怨一下子要釋然是不可能,也急不來的。
賀伯昂摟著阿紫沒多說什麼。
是呀,事情就讓它慢慢沉澱吧!望著母親及阿紫笑逗兒子,他也微笑的加入行列。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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