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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秀人 -【掠愛霸主(四大帝爺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4 03:43:43     標題: 秀人 -【掠愛霸主(四大帝爺之二)】《全文完》

秀人 - 掠愛霸主(四大帝爺之二)

東方皇宇對于忤逆他的人,向來是冷酷無情,
但,這個被黥面的女刺客,膽敢向他的權威挑戰。
不僅處處找機會行刺他,還下毒害他,
他可是威震江湖的東方主爺,哪能容得她放肆?
他決定奪走她的一切,然后,再狠狠的拋棄她——
早在行刺東方皇宇之時,談余嫣就將生死置之度外。
卻在見到他的那一剎那,有了活下去的勇氣,
從不以為身負殘疾的自己,能有愛人的權利,
明知道他的柔情、親吻,都是虛假,
但,仍然深陷在他織補的情網中,不可自拔,
因為,她真的好愛好愛他……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4 03:44:26

楔子

  呼吸困難是她第一個感覺,然後才是陣陣痛楚由臉上傳來,漸漸散開於四肢百骸。

  眼皮如鉛沉重般地睜不開,只能隱約感覺到周圍的空氣愈來愈稀薄,很難吸到一口救命的氧氣。她的身體異常冰冷,怎麼,難道她死了?

  無聲無息的寂靜裏,心底沒來由地竄起一股恐懼,可以清楚聽見猶如擂鼓的心跳聲,在靜謐得可怕的空間中回蕩著,証明她還活著的事實。

  她的確沒死,她只是受人擺布地躺在這裏,究竟是誰控制她的自由?

  她心知肚明。

  幸好在一身冰涼中,她能尋覓到唯一的溫暖是由臉頰湧出的熱源……

  她的臉是怎麼了?為什麼感覺到刺痛難當,卻又如此溫暖?灼熱的泉流滑過臉頰,有幾絲不安分的路徑綿續到唇角,瞬間,她乾涸的喉嚨嘗到難咽的腥味和苦澀,原來是血——

  是誰的血?她的麼?!

  她怎麼會流血呢?怎麼會……

  忽然,一桶冰涼如雪水灌頂而下,潑醒她始終飄搖的意識,算是痛苦不適吧!她的臉頰倏地麻痺起來,明顯地有傷口被侵蝕的痛覺湧現,她想尖叫,可是喉頭卻像被鎖住般,喊不出聲音。

  慢慢地,她張開疲憊的雙眼,有些許難受地瞇長眸子,眼前所見盡是一片昏暗,沒有絲毫景象可言,能見度偏低。

  “沒料到你還活著,命夠硬,有資格成為邪靈教的復仇使者。不過,就算你瀕臨死亡,我還是會從陰曹地府將你擒回,你可是我揀選的奴隸!”男子仰天狂笑,邪虐駭人。

  話中的意思相互矛盾,教人摸不著邊際。

  既然她是因為求生意志堅強才成為邪靈教的復仇使者,為何她死了,他依然要強制她在身旁?即使沒資格成為復仇使者,也逃不脫淪為奴隸的命運?!

  喔!她記起來了,是一場熊烈烈的大火吞噬雄盛的邪靈教,在倉皇失措的人群裏,她被擠昏了!接下來所發生的事一概失去印象,當她又浮現意識時,已經是苦悶滿溢,眼前也是荒涼的昏沉……

  為什麼會無端端地遭此橫禍?是誰縱火?將她記憶中輝煌鼎盛的邪靈教付諸一炬!

  老天!她好痛苦!臉上的刺疼仿佛也快復意識般,將她的知覺揪成一團,這種蝕心之痛足以把她活生生一剖為二,無論體力或是忍耐都不勝負荷,她幾乎又要陷入昏迷的狀態。

  “起來!”男子抓住她的衣襟,將她拉下石板拖曳至銅鏡前。“看清楚這張臉!”

  她抬起沉重的頭,不明白他要她照鏡子有何用意,只是命令不可違背,所以她努力放大瞳眸,想看清楚鏡中的自己——

  “啊?!噫——”她伸手抓住銅鏡,胡亂地抹著鏡面,像在極力擦拭什麼。喉嚨間逸出似哀嚎而非的淒厲叫聲,表達滿心驚惶且不可置信。

  “不用徒勞無功。”他抽走她手中的銅鏡,一手扯住她的長發,一手將銅鏡重新呈到她面前,惡笑道:“不是銅鏡臟了,而是你的臉花了!”

  “唔——噫噫……”她小手顫抖地爬上雙頰,吼著的全是心痛。

  眼部以下的肌膚被一層她不熟悉的顏色覆蓋,越過鼻樑延續至臉龐,幾乎三分之二占滿圖騰的烙印,不是在身背也不是在四肢,不偏不倚就旋繞在她下半部臉龐,經過冰水沖掠,依然有血絲滲出傷口……

  這是她的臉?!

  為什麼?!她在昏迷之後,醒來就變成妖怪?!不!她不要變成妖怪!不要——

  “啊!啊——”瘋狂地拉扯自己的臉皮,她以為能成功地扯下這醜陋的面具,可是臉頰紅腫疼痛了,猙獰的圖騰依然盤踞,沒有消失啊!

  她放聲哭喊,卻連唯一的聲音都化為單調的咿咿啊啊,頓時,她驚覺自己沒了說話的能力!

  “呃……”雙眸恐視身旁的男子,她不敢相信會是他下的毒手。

  怎麼可能呢?他會害她麼?人說虎毒不食子,她可是他的親骨肉啊!他怎麼可能加害她……

  “沒錯。”他像喪盡天良地笑開了,回覆她眼神傳遞而來的疑竇。“你臉上的邪靈圖騰是我親手刺畫,用的藥劑可是天下奇毒赤丹青,這輩子你都休想洗褪臉上的圖騰印!”

  她瞪大失魂的眸子,一顆心仿佛被完全撕碎般難受!

  “還有——你的聲音也是我親手毒啞,此生,你應當個忠誠的邪靈教徒,終生不悔!”

  轟地!猶如平地一聲雷震嚇走她全部的思緒!

  輸了!人言常雲的虎毒不食子。徹底敗陣,輸給他對她所作的一切殘酷手段!

  她是犧牲品!因為她聽信古人常言的道理,所以她必須接受重擊!原來……親情薄如紙、薄如紙……

  “可恨的四府!竟然聯手圍剿我邪靈教,將我數十年的心血化成煙灰!”談天破滿心憤怒地環視滿目瘡痍的邪靈教堂,對東方、南宮、西門、北庭四人的怨恨更深!“我不會善罷幹休!總有一天,必定要向四府報復!血債血還!”

  她委屈地蜷著身子,對自己的殘疾已經心灰意冷。談天破猙獰地瞪著蜷曲的小身體,心頭泛起濃濃的憎恨!他發誓此仇非報不可!

  “你!”他將她重重踩在腳下,不留力道。

  “唔……”只有拼命咬住下唇忍耐,才能消磨父親的怒氣吧。

  “你這賤丫頭!不祥之人!”他用力一踹。幾乎將她折騰得快暈過去。“自從你出世之後,邪靈教就災禍不斷,所以你得奉獻,補償不祥!”

  她不祥嗎?也許是。

  自從有記憶以來,身旁的人總是對她惡言相向、冷臉待之,連爹都不屑她的存在,能在邪靈教成長不被遺棄,算是最大的恩澤了!

  她不懂為什麼會有人來剿滅邪靈教,對于爹和組織裏的機密她一概不知,更不可能明白自己的親爹是無惡不作的邪徒!

  邪靈教已敗,大火滅盡一切罪孽,然而她不幸的命運正要展開!天地何其浩瀚無窮,可是卻無她容身之處,莫非上蒼今日就要讓她看清世間的無情?

  “我不殺你,但是我要你為邪靈教賣命!永遠當個報復的奴隸!”他揪起她的頭發,用力扯痛她的頭皮,狂笑著。“啊!”她難過地抱著頭,像只畜牲般任他糟蹋、淩辱。

  無助的她,猶如狂風中掙紮的殘花,沒有人會來捍衛她——她心底有深深的覺悟。

  “哈哈哈……”談天破長笑著,瘋狂的笑聲中釋出綿連不絕的無情無義。

  若沒有爹,就沒有她!所以她要效忠父親的命令!或許能夠因此……讓爹多愛她一些……

  只要爹能愛她多一些——她願意付出一切為她的不祥贖罪!

  邪靈圖騰……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4 03:44:45

第一章

  她在梳妝台前鎮坐,凝結的空氣在她雙眸對上鏡中的恐怖容顏之際,又開始流動……

  早該習慣這副皮相,不是麼?又為何一次一次地感到心驚膽跳?

  這就是她的臉,一張受過殘暴黥面之後的臉,沒有少女的細致肌膚,遑論是否吹彈可破,除了猙獰之外,僅剩醜陋。

  她是不堪的!即使傷口已被撕裂,而後又在時間風化下結痂,殊不知痂疤覆蓋之處,仍然是一道舊傷口,她的傷並沒有治癒。

  一年又一年的累積,她的心漸漸死去……

  突然,房門猛然被踹開,聲響卻淹沒在另一陣嘲笑聲浪中。

  “哈哈……你還敢照鏡子?不怕被活活嚇死!”以惡言中傷她似乎是他生平一大樂趣。

  她卻實若罔聞,只是虛弱地抬眼凝視鏡中的自己,氣色微差。不過稍後,她可能會愈來愈慘無血色。為什麼災厄總是離不開她呢?

  “師父在總壇等你。”他知道她對於譏笑不予理會,索性不再自討沒趣。

  果然,她的厄運將至。逃不過,也懶得逃了。

  她拿起面紗覆面,輕盈挪動腳步走到師弟身前,點頭表示。

  他是孤兒,以乞討為生,直至七年前父親將他收納為徒弟,才擺脫窮困潦倒,正式成為邪靈教的弟子,加入報仇行列。

  生性風流的他,從來沒將她這個師姐放在眼裏,因為縱使她是國色天香,也是殘相,一向風流惆儻的古慶海又豈會在乎她?不過無所謂,任誰的惡意取笑都傷不了她,沒有人可以再創傷她了。

  她是這麼想。

  “走吧!哼!”冷哼一聲之後,他率先走在前頭,她則尾隨在後。

  其實古慶海也想不透!為什麼師父要將自己的女兒殘害成這般。又是毀容、又是毒啞她,他們不是父女麼?怎麼像極不共戴天的仇敵似地。

  而且受罰時,她被處罰的方式總是較其他人嚴厲,他真的不明白,師父的用意為何?而她又哪里來的勇氣可以逆來順受?

  當然,他如此百思不解,絕不是因為關心她或心存了點善良,他沒那麼間的工夫,純粹是好奇他們父女間的恩怨情仇。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走著,彎過轉角和矮屋,雙雙走進一問方宅內,談天破坐於上位,廳旁兩側佇立十余名弟子恭候其命。

  談餘嫣駐足在總壇中央,不再移動腳步,她能感覺到自己命在旦夕。

  “你任務失敗,該當何罪!”談天破怒拍桌案,忿忿然的表情全寫在臉上。

  眾人噤聲不語,就等師父下處決。

  他們知道結果會很淒慘,因為這種判罰的場面實在見多了,不管師姐有無過失,只要師父要下懲戒,必定一併責罰師姐,何況這次獵殺南宮焱的任務是由師姐擔綱,既然任務失敗,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談餘嫣屈膝而跪,身體筆直得沒有絲毫謙卑、懦弱。她早就不怕處罰,就像習慣呼吸般習慣了身體上的折磨——亦是心靈上。

  面對種種指責,她也要坦然迎視爹盛怒的黑眸,倘若畏縮,下場只有更糟糕。不過,她也不在乎糟糕與否,反正她的人生將來也不可能完美。

  “你認錯?”談天破使出掌勁,震裂桌面。“你承認失職?”

  她點點頭,依然是柔柔弱弱的模樣,她可不敢冀望以楚楚可憐的姿態獲得饒恕,只是她的心陷入自悲自憐的沼澤裏,所以由內而外散發出愁緒。

  “裝可憐?”談天破挑眉問道,別有居心。“覺得委屈?”

  她沒有裝可憐,也沒感到委屈什麼,於是淡然地搖頭否認。

  她知道自己容易受傷害,因為不懂得抗拒厄運來襲,可是她並不軟弱,還有許多痛苦她承受得住。在面對各種創傷的開端,她總是可以咬牙忍耐一切。

  將近十年昏天暗地仇恨的洗刷之後,難道她還期待得到解脫?!

  不了。她早就接受命運殘酷對待,不再盼望生命嶄露一線生機。

  是黑暗貫穿她人生的顏色也好,總勝過那赤丹青的銳利色彩,每次用眼眸觸視自己的倒影,便覺得雙眼刺痛,無法直視。

  她是徹底對命運臣服了。

  “刺殺南宮焱之前,不是已吩咐你撒出天蠶毒?為何劇毒著身,他還能活命?”談天破緩緩步下石階來到她面前,與她近在咫尺。

  爹魁梧壯碩的體魄,帶給她層層壓迫感,令她不知不覺感到窒悶。

  是記憶中的恐懼與現實的敬畏交織而成,逐漸變為一種自然反應吧!才會在見到爹時忍不住顫抖,當兩人距離一拉近,生命的能源也跟著縮短!

  “你究竟有沒有將天蠶毒撒向南宮焱?”好不容易才逮著刺殺四府之一南宮的機會,卻硬生生地宣告失敗,教他如何不怒火熊燒!

  望著爹狂怒的神情,她點頭向他保証自己確實沒有失手,毒粉的確著了南宮焱的身,而且她還和其他師弟親手砍了南宮焱數十刀,照理說,他應該不可能活得了才是!但是他卻命大倖存了!

  想必是有人援救南宮焱,否則憑他孤軍奮鬥怎麼能搏贏判官的生死簿?

  是誰有天大能耐拯救一名半死人?是否有相同的通天本領可以治癒她這個活死人?

  半死人?活死人?可笑啊!她的救命華佗又是誰呢?抑是世間根本不存在這號人物?

  “難道南宮命不該絕?”談天破忍不住開始怨難上蒼,竟然賜給邪靈教四大勁敵!“我不服!如果他們註定長壽,我就是他們的折壽邪神!”

  談天破鉗住談餘嫣的下顎,將袖口滑出的一顆毒丸塞進她口中,一封掌逼她吞下。

  “唔——”她瞪大雙眼看著父親,喉間的苦澀讓她頓時明白自己被餵食了什麼——

  “七日奪魂散。”語一出,無人不驚撼,而談天破卻獰笑起來,逼近談餘嫣充滿訝異的表情道:“如果你想得到解藥,就先將功贖罪。”

  將功贖罪?!

  只因為一次挫敗,爹就要她的命?如果她沒辦法將功贖罪呢?除了死罪之外,還有其他方法苟活麼?她像個多餘的人,在爹眼底只是廢物罷了!

  如何不感到可悲呢?他們父女之間剩下竟然只是殘酷而已!

  她用一雙水靈靈的瞳眸深深凝望父親,在那對慘灰無光的眼睛裏,她看不見絲毫仁慈。沒錯,爹是無情的!除去己私,便不再在乎什麼了。

  “在七天之內,你一定要設法提取四人其中一人的命!否則……哈哈哈——”他止不住瘋狂的笑聲,任憑回繞空氣中。

  他真的會眼睜睜看她毒發身亡嗎?沒有人知道答案。但是談天破的殘忍絕情已經深刻烙印在眾人心中。

  連親生女兒的命都可以漠視的人,絕對有資格成為混世魔君。

  談餘嫣不再掙紮,因為他們的父女情緣已經走到最後一步——

  她緩緩朝父親伏首,像作了心理准備般,對養育她的父親一再叩首,然後視死如歸!

  她會聽令前往領取仇敵的性命,但是勝算微渺,幾近不可能。

  當初接令暗殺南宮焱,她夥同幾位武功內力高強的師弟聯手出擊,結果,只是重傷對手,無法成功拿下敵方項上人頭,無功而返。

  這一次她必須單打獨鬥,憑她十幾年的武藝造就,或許堪稱武林奇葩,也略勝同門師弟一籌,但是論慧根基深她只能算是幸運兒,而東方、南宮、西門及北庭四大帝爺才是伎伎者,她能取得了誰的性命呢?基本上或實際上,都是困難。

  究竟是爹高估了她的能力,還是在隱喻她的不自量力?

  “七日奪魂散每天都會不定時發作一次,直至第七次也就是第七天,便是你魂歸西天之時,所以,好好把握僅剩的時間吧!”談天破轉身冷斥道:“你可以滾了!”

  談餘嫣怔了怔,又朝談天破磕下最後一記響頭,隨後便起身離去。

  小師弟祝顯傑乘機跟了出去,離開總壇之後他急急忙忙喊住談餘嫣。

  “師姐!”

  談餘嫣回過頭看向祖顯傑,老實說,她不擅于和外人接觸,可是她卻不排斥祝師弟。

  或許是因為祝師弟年紀小她五歲吧!在她眼中還是個青春少年,沒有淩人的氣勢,所以相處起來不具壓力,她才能坦然迎視他的目光。

  “你真的要一個人去刺殺他們?”

  她點點頭。

  祝顯傑很為師姐抱屈,雖然師姐有口不能言,但是他能體會師姐的心情!

  被自己的父親親手殘傷,是多可怕的事?他簡直不敢想像。

  “我跟你一起行動。”他自告奮勇。

  談餘嫣輕柔搖著頸首,表示她的拒絕,他沒必要同她冒險。

  這是攸關性命的事情,豈容得他任意參與?雖然身為邪靈教的一員,可是祝師弟本身擁有的善心使她感動,已經無能為力去關心別人,並不代表她冷淡如冰,她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師姐——”

  談餘嫣旋身背對他,阻止他的堅持。這是她應該完成的贖罪儀式,祭品就只有她而已,不需要多餘的犧牲者。

  “好吧!我也不想造成你的困擾。”祝顯傑嘆氣道:“不過我得到一些可靠消息,聽聞東方府戒備平常,不如其他三府嚴謹,或許師姐可以考量從東方府下手。”

  戒備不森嚴?

  對她而言算是大好機會吧!但是……會這麼簡單順利嗎?

  談餘嫣的思緒在這個問題上旋繞了會兒,最後,她決定放手一搏!不管是不是陷阱,都註定難逃死劫!

  既然如此,何不做一件令爹能稱心如意的事?

  她稍微點個頭,便邁步離去。在談餘嫣走遠之後,原本一臉掛著擔憂神情的祝顯傑卻慢慢變了神色陰險、狡獪一一躍上唇邊的笑容。

  “哼!看你這次還有沒命活。”

  古慶海悄然走近他身旁,嘖嘖嘆道:“沒想到你這麼狠毒。”

  祝顯傑一駭!但見到來人是古慶海之後又松一口氣。“大師兄,你想嚇死我啊?”

  “你心裏有鬼。”吉慶海調侃道。

  “省了吧!我本身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魔鬼。”祝顯傑毫不忌諱地自我比擬,甚至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相當引以為傲。

  “你企圖謀害師姐,有何目的?”古慶海沒興趣和小師弟打啞謎。

  面對這種開門見山的問話方式,祝顯傑略顯失措。“我……我覺得師姐很可憐,既然要痛苦活著!不如痛快去死,所以我好心提供師姐解脫的途徑。”

  江湖上,誰不知四大帝爺財寬勢廣,會招惹上他們,算邪靈教倒楣,而他祝顯傑是個前途大好的青年,豈會甘心淪為復仇器具?無奈他受談天破控制,不能逃脫,倘若四府能活擒師姐逼問口供,或許邪靈教會被剿滅第二次,屆時,他就能借機脫離談天破的魔掌。

  他的心底是這樣打著如意算盤,而比他聰穎的古慶海又豈會不知道!要洞悉一個人的思想,並不是那麼困難的事。

  “但願你不會聰明反被聰明誤。”古慶海往前走了幾步,又忽然回過頭展露一臉疑惑道:“或者你根本是自作聰明?”

  說完,他領著肆虐的笑聲步離祖顯傑面前,只見祝顯傑額冒青筋,隱約壓抑怒發沖冠的脾氣,咬牙切齒道:“我絕對會讓你不得好死!看看究竟誰才是智者!”



  夜深人寂。滿天星斗在黑夜裏耀動,因為月華的歇息,星光更顯燦爛。

  很少有這種心情可以欣賞夜色,也許是領悟到生命的短暫無常、詭譎多端,所以才忽然興起這股雅趣欣賞夜景也觀看自己的不幸。

  人生的際遇很多,總是令人又驚又喜、又震又撼……而她呢?也算繽紛吧!

  坐在東方府宅的高簷,俯瞰偌大宅邸的一切動靜,她忍不住在唇邊漾著笑意。

  高貴尊榮的生活,乍看是無憂無慮,誰又知道暗藏殺機!

  她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惡女,所以除了目標之外,她不希望傷及無辜,也許對別人的仁慈就是待自己的殘忍,但是無所謂至少在臨終之前,讓她積存陰德,縱使永生洗不去臉上的邪靈圖騰,也別在地府照見自己的臉。

  輕輕摸索臉上的殘痕,她幾乎忘記肌膚細致的觸感,最後她覆上面紗,不再牽掛。

  觀察過整座府院的座落建造之後,談餘嫣約能推算出東方皇宇歇息的別院之方位。

  她盈靈地起身,輕悄移動蜻蜓點水般的腳尖,蹬過綿連的屋樑,迅速來到藍院的主屋屋頂。她是個女孩子,身手俐落、輕功獨絕,飄忽的蹤影應該難以被發覺,就算東方皇宇身懷奇武,也不能揭露她的位置吧!

  她對自己的輕功尚有信心,至於內力方面就沒有把握了。

  八年前,東方皇宇和其他三府圍剿邪靈教時,四人的年紀不過十七、八歲左右,時光荏苒,殊不知八年後的四人內力修為又如何?

  她曾經和南宮焱正面交手,雖然他已深受毒侵和刀傷,但是依然可以擊退她的攻勢,甚至重創數人才倒下,和南宮焱這種絕世高手相較起來,東方皇宇是否更加出色超然?

  傳聞東方皇宇是位妙手回春的神醫,但是他沒有興趣懸壺濟世,所以他的醫朮究竟有多高明?無人可以証實,不過眾所皆知,他有起死回生之能。

  殺了他,是否表示殺了一位可以救人的大夫?不!東方星宇不是大夫,因為他不曾救助任何平民百姓,就算當真醫朮超群,也徒然。

  談余嫣替自己施予殺人的勇氣,准備躍下屋頂,忽然,一道好聽清晰的聲音由她身後傳來

  “姑娘觀看東方府好一陣子了,是否有什麼心得?”他朗聲笑道。

  談餘嫣猛然一驚!回頭直視無聲無息出現在她身後的男子。

  他有一張俊魅的臉,既邪氣又好看,外貌軒昂出眾美如冠玉,儀態氣度揚揚不凡!只是瞥然一見,就幾乎可以說出他的俊偉不俗,像這種令人瞬間窒息的男子,不會是別人了!

  談余嫣清楚知道——他便是東方皇宇!

  她不由自主地凝望他的俊美,眼底宣洩出對他完美容貌的羨慕。

  她竟然看癡了!

  能在生命結束前,欣賞這麼一張漂亮的臉龐,她悲慘的遭遇仿佛可以化為虛有,了無遺憾。

  “既然姑娘不作聲,休怪在下失禮了!”他如箭矢般沖向前,企圖捉拿她。

  談餘嫣反身躲過,而後又揚掌與他相互對峙,在兩人雙眸同時交會的剎那間,猶如一股電流竄遍她的血脈。

  能從頭到尾不瞬變眼神,定定凝視他的人少之又少,更遑論是一個女人——

  這位勇氣超絕的女刺客,他是活擒定了!

  東方皇宇揚開手中的持扇,技高絕頂地發出暗掌,沿綿扇緣擊入她體內!

  “唔——”忽然,氣血翻湧,她硬生生地吐出一口鮮血!

  想提氣再戰的她,莫名一陣心絞來襲,當場疼痛不堪!霎時間,她腳步慌亂地往後退了數步,突然一腳踩空!整個人即跌墜直下——

  “我不會准許你死。”他飛身圈住她癱軟的身子,與她一同俯墜,嘴角扯出冷笑。

  不許她死……

  這種強硬的命令,是她再熟悉不過了!唯有不同的是,似乎多了幾許溫暖。

  既熟悉又溫暖……是誰啊?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4 03:45:05

第二章

  意識依舊混沌,氣息微弱,但是胸口已經沒有先前的收縮緊悶,像是被人抒解心中的挹鬱般,感到無比暢快開懷。

  她在迷迷中蘇醒,慢慢睜開雙眼。曾幾何時起,惶恐於昏迷中醒來,仿佛又回到噩夢的開端,延續那份憔悴和絕望。

  眼前所見仍然是一片昏暗,差別於她心境上的不同,這兒……是地獄嗎?如果是,未免太寂然了!連習慣寂寞孤獨的她都覺得荒涼。

  “呃……”她想挪動身子,才驚覺雙手被細長的鎖鏈分別牽制於左右兩側,而她的頸子也被套上鐵圈,延伸出另一條細鐵鏈。

  這裏不是地獄,而是地牢——東方皇宇將她囚禁在地牢裏?

  為什麼要如此麻煩?直接了斷她不是更省事?

  或者,他想對她動用私刑?

  呵!她還怕什麼殘酷刑罰?再狠再毒也比不過她體內隨時爆發的七日奪魂散。

  七日奪魂散不是沒有解藥,只是在她體內的七日奪魂散意義不同,由爹親手喂她服下,就像整條命已經被閻王提領一半,毫無生機可言。

  即使尚能苟活,心也死了。

  她慘淡無血色的一張臉,因為邪靈圖騰的盤旋,更顯猙獰——

  是誰用這種殘酷的手段禁錮了她!

  立於暗處的男子不動聲色地凝望她,灼熱眸光的遊移範圍總是脫離不出她臉上的圖騰印記。

  他的記憶力向來絕頂,一眼便認出她臉上的黥圖屬於邪靈教的象徵。

  她是邪靈教徒?

  他心中藏著疑問。

  邪靈教已經成為過去的名詞,在胡同小巷轉為邪惡的流傳不是嗎?怎麼會重現在他面前?或者,她是邪靈教的遺孤,在大火之中僥倖存活的教徒。

  不管事實單不單純,對他而言,她是一個刺客,而且是背負許多罪孽業障的邪靈刺客!

  終於,他覺得觀察夠了,才緩緩現身走近她,依然是無聲無息,步履如鬼魅。

  “你夜潛東方府,有何目的?”他慢條斯理地開口問道。

  談餘嫣猛然一驚!訝異於他的內力深厚,行動不受聲響牽絆。

  而後,她緩緩抬眼對上他如夜珠發光般的眸子,保持永遠的緘默。

  竟是他,一個受盡上天厚寵的獨特男子,無論是外貌或內在,都屬非凡,仿佛老天爺已經偏心地將世間的姣好都賜予他了!也許真因為如此,才無暇眷顧她的不幸。

  “相同的話,別讓我問第二次。”他語氣柔和,可是卻釋出沉重的氣魄。

  他很有耐心沒錯,但是卻無法容忍她從頭到尾的沉默。

  淪為階下囚總當表現出驚慌失措或堅持不屈的態度吧!瞧她一副柔柔弱弱、虛軟無力的模樣,完全不像是他的俘虜。

  他對她的興趣當頭,豈能容她的默不作聲?尤且是她臉上的刺青,更是他興致的源頭。不用經過觸感的研判,他就能一眼看出黥面的材料是罕見奇毒赤丹青——此毒液的滲透力強烈,一旦潑上皮膚,便會迅速瓦解皮膚,腐蝕至深層血肉,仿若螻蟻破湧土穴後的殘景。

  是怎麼樣的深仇大恨,導致她被黥面的命運?並且是一個女子……何苦招來如此殘虐的對待?

  “敢對我挑釁的人不多,你實屬奇特。”

  她沒挑釁他,可是她沒辦法辯解隻字半句。

  東方皇宇揚唇而笑,神情中有抹溫柔的光采,溫柔?不可能吧!他會對她展露溫柔的笑臉嗎?她可是身份未詳、來路不明的刺客啊!他怎麼可能對她笑?將她拘禁地牢,就足以表明他的不友善。

  談餘嫣暗暗譏諷自己的愚蠢。但是這種錯覺是美麗的誤會。

  至少曾在電光石火間令她心醉!

  他的笑臉猶如朝陽,燦亮眩目。

  就當作是她的寶物吧!在充滿醜惡的生活中,這抹奪日的笑容便是她珍藏的寶貝,可以化開糾結不散的穢氣,柔柔安撫她的心傷,沒有人能搶走的笑容……因為永存在她記憶中。

  “如果你肯棄邪歸良,我自然不追究你夜潛東方府的動機。”謊話的誘騙有時是必要的,所以他不算壞人。“看你臉上的邪靈圖騰,便可臆測你是邪靈教的人,說吧!大火湮滅之後的邪靈教,尚存什麼驚天動地的企圖?是打算東山再起,亦是報復四府圍剿之仇?嗯?”

  聰明如他,料事如神。

  不必她的口供,他也掌握出來龍去脈,表情卻沒有絲毫異色,足見他壓根不把邪靈教放在眼底。

  談余嫣終于明白父親復仇的誓言,是一件多麼愚昧的決定。

  盡管讓她再修練數十年,也難以和他的一根手指相抗衡!

  她黯淡垂下眼臉,心中是悲憐自己的無盡犧牲竟成不了半點勝算,又同情父親終日仇怨滿胸的無奈,原來一切都是白費心機。

  東方皇宇的權高尊寵於她遙不可及,僅能瞻仰的只是他無惡的笑容。

  “你還是堅持不語嗎?”他委身蹲下,與她平視,一手撫上她的臉龐。

  “噫——”她匆匆撇過臉,拒絕他的撫摸,反應卻太過於激烈。

  東方皇宇瞇長魅惑的瞳眸,興味十足索然地瞅住她的滿心慌亂。

  只是輕輕的觸碰而已,竟能惹起她偌大的回應,比用言語利誘拐騙有效多了!

  他頗有心得地笑著。

  “你怕別人摸你的臉?”他明知故問,一雙大手強硬地捧住她小巧的臉蛋。

  她狂亂地掙紮,抵死不從。“呃!啊……”

  陌生的手掌,卻傳來熟悉的溫暖,他們應是沒見過面,但是他的溫暖卻深深植進她的心房。

  為什麼要碰她的臉呢?連她自己都棄之如敝屐的粗皮殘肉,他何苦撫摸來汙賤自己的手——

  “原來你是啞巴。”他石破天驚地說。

  頓時,她失去掙紮的力氣,一張臉就這樣任他捧著,哀怨的眸光倏地竄進他的眼中,但是他沒有放手,只有更小心翼翼撫住她的臉頰。

  她不但是個遭毀容的女子,還是被毒啞的無聲刺客!

  稍微探過她的咽喉即可得知她的無聲並非源自天生,而是慘遭毒啞。

  不過,聲帶未斷,依然可挽救。

  他自信一笑,憑他近乎神奇的醫朮,還怕無法將她治癒嗎?

  沒錯!是一併治癒——包括她臉皮上的斑駁!

  “你有一雙晶靈透澈的美眸,還有一對出塵絕然的眼神,仿佛會說話似地誘人。”他看不出是真是假地稱贊她。

  談餘嫣隱然地一陣戰栗,沒來由地因為他的話而心悸。

  她膽怯、她心慌、她頭疼……一堆莫名其妙的不適症狀全部湧現!只因為他的一席話?!

  “我想要這雙眼睛。”他語意不明地說出心中的渴望。

  她更加吃驚了!

  他說什麼?!

  她懷疑他的神智根本不清楚!才會捧住她的臉胡言亂語。剛才的稱贊也是他隨口胡扯吧?因為她從不曾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靈性。

  俊逸非凡的外貌,卻懷有窮極無聊的心態!

  她感到惋惜。

  想要她的雙眼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挖下即可得。反正她已經有殘缺,再多添個眼盲也無所謂,並非大事。

  說不定在眼盲、心盲之後,她的痛苦也會跟著消逝雲端。

  他定定看著她的面無表情,暗自揣測她的想法,稍有消極,稍有自嘲,這是從她藏不住心情的眼睛裏探知的事。

  天啊!她的美眸真的像會說話似地!

  東方皇宇驚覺自己擒到稀罕品種,有認真和她玩一場的必要。

  既然她是邪門之徒,身上一定流著敗壞的惡毒血液,絕非善類,只可惜這雙水汪汪的眼睛是如此討他喜愛,卻也不得不犧牲。

  他想玩弄她,純粹是因為她的特別,如果她是平凡的女子,或許就吸引不了他的注意。

  這究竟是她的好運?亦是另一場不幸的開始?在他看來,應是後者。

  突然,他移唇覆住她的柔軟唇瓣,輕輕啃咬、深深吸吮……

  “唔——”她瞠目直視,驚訝萬分,視線卻被他的俊臉擋擱,漸漸模糊了焦點。

  她怎麼覺得心跳如擂鼓、全身燥熱難安……諸多微妙的感覺前所未有。

  他吻得很投入,不斷以舌與她互相纏蜷、攪覆……直到她一陣瑟縮,他才發覺她整身抖得厲害,甚至呼吸愈來愈虛弱!

  “你!”他抓過她帶有鎖鏈的手把脈,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脈博如浪濤奔沖而鼓,猶星沙流洩而陷,分明是中毒已深的脈象。

  這殘疾重重的女子……令他饒富興味。



  她又昏迷了!當她醒來時,眼前依舊有張不變的溫柔笑臉,改變的是她被囚禁的地方,由陰沉昏暗的地牢轉成通風明亮的閣樓。

  少了手鐐頸銬的束縛,她忽然覺得輕松許多。

  她……還在東方府他的監控下。

  為什麼要幫她換環境?她比較適合寄居在黑暗中,不是嗎?何況她只是個俘虜,憑什麼資格讓他在身旁照料?他到底有什麼用意?

  談餘嫣目光瞬也不瞬地鎖住他,既然自己的缺陷已經無所遁形,就不需自卑回避,他敢無視她的猙獰面容親吻她,足以構成她滿心的坦然。

  “醒了?”

  他牽過她的手,仔細把脈,雙眼卻依然深情款款地看著她。

  “你可知道你身中什麼毒?”

  她偏移目光,不願回應。因為體內的劇毒是她心中的痛。

  她多希望不再提起這件事,就讓她在下一次的毒發中逝去!

  不懂爹為何會如此狠心,在每次痛苦的折磨中她失去哭喊的聲音,但是依然想活下去,因為活生生的呼吸著,是世間最偉大的事!她不希望白走人間一遭,卻滿滿仇怨。

  問她身中何毒,又教她如何啟齒?

  “讓我來替你回答——七日奪魂散!”他挑眉笑問:“是不?”

  談餘嫣震駭!

  他知道?!光憑把脈即能診斷出她的毒症?!

  她不可思議地瞧著他,一臉像是看見怪物的表情,對他的醫朮有說不出的佩服!他的確是神醫,可從她的頸脈診出她的喑啞,甚至洞悉她體內的劇毒變化……

  霎時間,她的心浮動起來,有股十分奇特的感覺在胸口漾開。

  看見她手臂上出現四抹紅斑疹,東方皇宇心中已有了打算。

  “七日奪魂的毒性實屬可怕,共發七次,而且每發一次症狀,毒侵就愈深入,痛苦的時間也會延長,你已度過四次危難,接下來會更難挨,直至第六次開始,便無歇息地接續死亡為止。”他的神色泰然,仿若她的生死他根本不在意。他是不將她放在眼底,但是卻擺在心裏,她還有很多祕密沒讓他知道,包括罪大惡極的邪靈教尚存幾名活口?他都有調查清楚的必要。

  當初邪靈教無惡不作,四處奪掠人民的財產,加以荼害,若不是四大帝爺聯手圍剿這惡教,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話說四大帝爺聯手圍剿邪靈教,實際上,也只有他東方皇宇和北庭缺月勞動筋骨而已,南宮焱嫌麻煩拒絕參與,而西門無常更是失去了蹤影,人如其名——無常。美其名是四府聯手剿滅惡徒,說明白點,不過是他和缺月覺得日子太無聊,沒事找事做,打發時間罷了!一點都不偉大。

  他也不懂百姓為什麼要對他和缺月的無聊行為,感到可歌可泣,但是他的確很喜歡受萬民愛戴的感覺,雖然虛榮,也比任何人實在。

  可是,他面前卻出現一名他以為已經完全滅絕的邪靈教徒——肯定是缺月怕弄臟衣服,有所顧忌才忘記收拾幹淨。

  既然如此,就由他再發出一次剿滅行動!好好利用眼前的誘餌,一舉拔除殘根!

  思及此,他的眉眼笑得更彎了!仿佛整間內室都渲染了喜悅。

  “如果沒有遇到我,你肯定沒命。”他此言不假,所以說起話來格外響亮。“不過既然你遇到我,就絕對可以延年益壽。”

  他怎麼將自己說成好像大羅神仙似地?

  但是……又不為過。

  談餘嫣閉了閉眼,在腦中反復摸索他的每句話。

  同時,他輕彈指,召進守候在外的東方府總管莫離,悄聲耳語,交代一些要事。

  既是總管又是隨身護侍的莫離,身懷絕技、武藝超群,明為管事、暗在護主,誓死效忠。其他三府也有相似莫離這種職責的隨護存在。

  只見他向主子爺點頭示意,便謹嚴穩重地退出房室,很是沉默。

  安靜得讓她幾乎快察覺不出有人出入過,怎麼,這對主從都是這樣無聲無息、來去自如嗎?

  東方皇宇看著她若有所思的模樣,乘機點住她的脈穴,迅速快捷。

  “呃?”她忽然一愣,不明白他制穴的用意,即使他不點穴,她也逃不掉啊!

  談餘嫣動彈不得地平躺在床榻上,老實說,心中並沒有害怕的感覺,雖然她現在就像砧板上的一塊肉,任人宰割,可是缺少惶恐驚懼,只有安然。

  是他溫文儒雅的態度令她安心?亦是他溫暖的笑容融化她的不安?

  無論如何,結果都是不錯的。

  過了一會兒,莫離領人搬來一堆器皿,和數十款珍貴的藥材,丫環僕役進進出出,陸續送來不少所需物品,說也奇怪,竟然沒有任何人抬眼看她,絲毫不在她心中造成尷尬的氣氛。

  談餘嫣深深覺得,東方府真的對下人訓練有素、管教適當。

  每個人謹守本分,心無旁騖,對於身外雜人雜事一副視若無睹。

  究竟東方皇宇是如何調教眾多的奴才規矩?甚至不會良莠不齊。

  似乎看所有東西都擺定之後,東方皇宇才開口道:“你們全退下吧。”

  “是。”

  眾人齊應聲之後,魚貫退出內房,又剩下他們兩人。

  他卷起兩手衣袖,開始准備配藥、搗藥的工作,很快地,完全投入研究中。

  談餘嫣被冷落在床榻上,心裏十分疑惑,他有必要在她面前研品藥材嗎?該不會連用膳、浴身都要跟她形影不離吧?!

  是怕她逃跑嗎?

  憑他的勢力強盛,她即使想逃,也是插翅難飛!何況東方府邸是否設有天羅地網,還是一道謎,她以為東方府守備鬆懈,看是如此,卻似是而非,一旦踏入,就很難回頭了。

  他始終沒有理她,徑自用燭火燃燒藥苗,又浸入水盆觀察,反反復覆數次,一會兒蹙眉、一會兒揚唇,辨別不出他是喜是愁?稍後,又提筆在白紙抄寫,才露出甚是滿意的笑容。

  談餘嫣幾乎看癡了。

  靜靜凝望他的側臉,忽然覺得他身形巍然,龐偉得可以遠去她眼前的憂煩,除了靜謐的歇息之外,她不必再受紛爭打擾。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她沉醉在他無時無刻散發的魅力裏,猶如旋轉不停的漩波般,將她推領得暈頭轉向,仍是甘甜。

  “我需要你的一滴血。”他忽然走到床邊,手持一根細針,龐大的陰影罩住她的臉。

  完全不等她來得及反應,他已經在她手臂上插入細針,迅速吸取一滴血,她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實在是因為他神乎奇技的手法。

  他轉身回到桌旁,將針頭的血滴點入剛調制好的藥劑裏,一縷輕煙裊裊上升,他笑了。

  隨手端過精心配製的藥劑,步履飛快地來到她身旁,騰出一手扶起她無法動彈的身子,洋洋笑道:“這可是七日奪魂的解藥,我喂你服下。”

  說著說著,就將藥劑送入她口中,絲毫不給她反抗的餘地。

  甫吞下解藥的談餘嫣,全身頓若火燒,猛然瞠大雙眼直視東方皇宇,痛苦得想掙脫他的胸膛,卻被穴脈狠狠制住行動,僅能嘶吼、咆哮!

  “唔——啊!啊!”她痛得掉出眼淚,椎心般的煎熬,她懷疑自己無能忍受。

  他擁緊她顫抖的身子,與她十分貼近,怕她咬傷自己的舌頭,於是,他伸出手指撬開她兩排貝齒,讓她發洩身體的疼痛難當。

  “我解毒的方法是以毒攻毒,或許很難受,但是忍一忍就過去了。”他在她耳際喃喃私語。

  談餘嫣不敢想像自己的模樣有多狼狽,仿佛大火噬身,由體內燃出皮表,再從體外回傳血脈,珠珠滾燙,流通細管。

  足足受折磨半個時辰,灼熱感才稍稍減退,她拼命喘著氣,像快呼吸不過來似地。

  他睨了她白皙的手臂一眼,發現四抹紅斑疹已消失,才確定她生命不再受威脅。

  於是他輕輕扶她躺下,幫她拭淨臉上的冷汗,又開始回到桌邊拿來另一碗墨綠色藥泥。

  談餘嫣見狀,驚慌失措地想極力阻止,她合緊雙唇,拒絕再服用他調制的“解藥”。

  沒錯!她懷疑他配製的根本不是解藥,而是比七日奪魂散更猛更烈的毒藥!現在又端來一大碗的怪東西,他究竟想對她做什麼?

  “你怕?”他笑得不著痕跡,內心的計謀依然包藏得緊,沒有半點走漏。

  一雙一翦水秋瞳惶恐眨動,她知道對他討饒是沒用的!而且,她也不想求他!

  東方皇宇一抬指另外點了她的昏穴,輕聲細語道:“睡著之後,就什麼也不怕了。”

  她的頭愈來愈重,腦袋裏的意識四處竄逃,漸漸昏沉,在完全暈睡之前,她似乎感覺到他在她臉上動了什麼手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8-4 03:45:53

第三章

  她要逃!她一定要逃!

  談餘嫣在心底呼喊不下百次,她絕對要逃離東方皇宇的掌控。

  雖然他並不可伯,可是也不和藹可親,光是一手神奇的調配藥劑功力就足以叫人瞠目結舌,更何況他是抓她為服藥對象!再不離開此地,總有一天她肯定會被他喂成藥人。

  所以,她要逃!一定要逃!非逃不可——

  倏地,她滿身大汗地從床榻猛然坐起,驚魂甫定環視周圍的陳設。

  依然是在惡夢裏,縱使在夢境中跋涉千萬裏,雙眼一睜之後,她的處境仍舊沒有改變。是舒適柔軟的床被陪伴她度過黑沉沉的惡夢,在極度失措之際,又將她拉回現實。

  不管睜眼閉眼都令她頭痛,無論昏睡或醒來都是一種折磨。

  “身體好些了吧?”一道好聽的聲音霍然自門外傳來,隨即現身在她面前。

  談餘嫣急慌慌地退到床角,雙手橫在身前,人弱勢不弱地防備他。

  東方皇宇挑眉輕笑,她眼前的世界仿若地動天搖,為他好看至極的無奈神情猛然心跳著。

  她、她在胡亂想什麼啊?

  即使無能和他較量,還是得硬著頭皮與他交手,她不能坐以待斃!

  “看你很有精神的樣子,應該是無恙了。”他上前欲扶她下床,卻被她躲過。

  不曉得他安什麼心眼?之前,她迷戀他的笑容,因為看起來覺得溫暖可靠,如今神智清晰,再仔細審視他的笑臉,反而發覺其中的冷然。

  他是慣於笑裏藏刀的人嗎?

  談餘嫣十分訝然。

  “你在怕我?”他微微斂起笑意,眸光迸發出危險的訊息。

  雖然他的表情沒有多大的更改,可是她明顯感覺到他的不悅。

  他在生氣?氣什麼呢?只因為她防備他,不讓他觸碰,所以他不高興了?

  可能嗎?

  還是……他覺得她的行為對他而言,是一種不尊敬。甚至藐視他——

  “說!為什麼要怕我?”他語氣冷硬地問:“我很可怕嗎?”

  她吞了吞口水,勉強搖頭表示他在她心中不算恐怖,但是也相差不遠。

  “既然不可怕,又為什麼露出害怕的眼神?”他的聲調慢慢放軟。

  只要她不怕他,什麼都好商量。

  像他外表如此斯文、優雅的男人,如果她還排斥,恐怕世間已沒有人可以被她接納。

  “還是對那幾帖解藥心有餘悸?”他忽然壞壞地笑問。

  她直直望向他,不明白他為什麼總是能猜透她心裏的事?難道她真的表現得如此明顯,或是他根本具有洞悉別人心情的本領?!

  談餘嫣愈來愈懷疑東方皇宇不是人!

  沒錯,他確實不是人!他不是普通人——能坐擁榮華富貴的尊者,怎麼可能是一般的凡夫俗子?他當然不是普通人。

  “放心,你身上的毒已解,我也沒有那種興致再為你配藥,以後除非你重病幾乎不治,否則,是不可能再服用我的獨特藥帖。”他明明是在恭賀她生命無恙,怎麼話一脫口而出卻成了詛咒?

  他無意詛咒她重病不治,因為像她這種罪惡深沉的人,是不配死得安詳,即使大病而亡都算撿到便宜。

  他何時變成斤斤計較的商人?竟然認頁算量她的死法,莫非,他有意親手送她下黃泉?

  “噫——”她想反駁他的話,就算她以後病入膏肓也不稀罕他搭救。

  無奈她只能發出艱澀難聽的咿唔之聲。

  “你想說話?不用急。”他語意深遠、飄忽不明地說:“假以時日,你會心想事成。”

  “呃?”她一愣。

  這是什麼意思?有隱藏暗示嗎?

  他笑得燦爛是沒關系,可是見他愈笑愈開朗,她心裏也就愈來愈不舒坦!

  這個面如桃花的男人實在危險,要捉摸他的心思比登天困難,偏偏她一試再試,企圖想要熟絡他腦中的思維方式。

  或許正因為緣分短暫,她才會突發奇想地主動接觸他。

  “你昏睡了幾天,既沒進食又沒淨身,一定全身不舒服吧?”這份無微不至的體貼和關心,足以撼動她滿懷感動嗎?“我已經派人為你准備熱水,以及所有換洗衣飾,你先沐浴過後再用膳。”

  談餘嫣簡直不敢相信他對她的照顧——

  他沒忘記她是邪靈教徒的身,以及夜潛東方府要刺殺他的事吧?

  這種以德報怨的對待方式,她不是很能接受,甚至覺得有點恐怖。

  他伸手扶起她,神情盡是淺淺的笑意。

  仿佛被施了魔咒般,她忘了掙紮,任由他攙扶下床榻。

  能這樣做嗎?在尊貴的他身旁享受特殊禮遇,非但是現實上,就連做夢也不敢癡心妄想的事情,竟然會在她身上發生?!

  不可能!這一切都是假的!她只適合被糟蹋,怎麼有資格成為受寵的女子——

  雖然他的溫柔只有些許—體貼只是稍微,可是針對她灰冷的遭遇來說,卻是滿溢的寵護!

  她無法不感動!

  倘若他們不是仇敵的關系,她一定會傾戀他的魅力,因為他值得迷戀,這麼俊偉不凡、器宇軒昂的奇男子,任誰都會心醉吧!

  不過,他們不幸在定是敵對,所以此生此世都不可能有美麗的情緣!何況……她這個殘相之人,又豈能與他匹配?

  她早是半死之人啊!

  思及此,她又猛然推開他,踉蹌地跌往一旁,勉強撐住搖搖欲墜的身子。

  “你怎麼了?”

  他又靠近她,為了防微杜漸心中的好感,她順手抄起桌上的果刀,迅速地刺向他!因為出乎意料,所以他沒有閃躲,反倒是她不自主地將刀鋒一偏,銳利地劃破他的衣袖,頓時他的手臂出現一道血口子。

  手中的刀子匡應聲落至地面,她不敢相信自己會真的出手,卻又臨時退縮。

  他的神色一陣吊詭,很佩服她的勇氣——不愧是狙殺焱的刺客。

  這只是他的假設,不過卻是十足肯定,他的直覺從來不曾偏差,這次也不例外。

  她就是企圖暗殺他們四人的兇手!他幾乎已經在心中確定,多半原因絕對和八年前的剿滅行動有關,只是他還必須探知她的身份,瞧瞧她和邪靈教究竟有多大的淵源,否則,為何要拋舍秀艷外貌,甘心淪為邪靈之奴?

  她的眸子甚是漂亮,沒道理一個邪教惡女可以擁有這對美眸。

  直到現在,他還是很惋惜……

  她只是想逃而已,無意傷害任何人,包括他!餘嫣心想著。

  原先,他的命應該是她迫切需要的戰利品,因為她有必要拿這戰利品去換取她所需的解藥,不過現在卻無所謂了。

  他已經幫她延續生命,甚至許諾在她病重時出手相救,或許她在心中嗤之以鼻,不怎麼稀罕,但是實際上,他的承諾卻是無可替代的霸佔她整個心房,暖烘烘也熱呼呼。

  終於,她還是拗不過內心對他的關切,提足勇氣向前移動腳步,才湊近他身邊聞到屬於他的氣息,一張臉就紅得像烤蝦。

  “唔……呃呃……”她發出難以辨別的聲調,對他說著抱歉。

  他不可能原諒她吧?因為她實在太放肆了!

  嚴格說起來,他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可是在這層關系之前,他是她必殺的仇人,即使關系有轉好的一角,還是抹不去八年前的血恨。

  她絕不能再留在這裏,恐怕總有一天她會不顧禁忌諱愛上他——

  在悲劇發生前,她要防範未然。既然不能從他眼前逃脫,不如伺機而動,他總不可能永遠守著她吧?堂堂東方帝爺豈會將所有時間浪費在她身上。

  “別鬧了。”他知道她情緒極不穩定。“我帶你去澡房,嗯?”

  說完,他又扶住她,一副若無其事的態度,他寬宏的氣量,著實令她吃驚。

  “你確定她是刺殺焱的兇手。”

  “當然。”東方皇宇淡漠地坐在書案前,翻閱手邊的卷宗。

  “有証據嗎?”問話的男子一身的秀逸和驕貴。“你可別冤枉無辜。”

  聽聞東方府活擒一名刺客時,他就知道事情不單純,極有可能是波濤洶湧的始端,於是今日過來瞧瞧究竟。

  東方皇宇悠然地審閱另一份卷宗。“你太拘謹了,凡事都講求憑據。”

  難道這種謹慎是錯誤的?,要判人罪罰也要個罪名,他只是想確定証據罷了。

  “難道你又全憑直覺?”男子眉目都瞪直了。

  “有何不可?”

  東方皇宇一派的閑適,完全不在乎他的反對聲浪,一旦是自己認定的事,就不容他人質疑。

  “你——”男子重嘆一聲。“將此事告知焱沒?最近大家似乎都很忙,沒機會聚頭,尤其是無常,又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你現在也忙於處理刺客一事,只剩我吃飽閑著,唉!”

  他道出心情上的不順遂。

  東方皇宇聞言而笑,乘機調侃道:“你忘了你的未婚妻嗎?缺月——”

  他心一凜,就知道皇宇會端出這件事尋他開心,可是他卻不想談。

  見他偏過俊臉,東方皇宇反倒開心地笑了,順手合上卷宗,整個人懶懶地往椅背一靠,十足有和他交談的興趣。

  愛欺負人是他的本性,因為在欺侮別人的時候心頭可聚滿快意,如果他戲弄的對象又是鼎鼎大名的北庭帝爺——足以証明他膽大包天。

  “只是個女人罷了,有那麼令你難以啟齒嗎?”明知故問這種戲法,真是屢試不爽。

  北庭缺月臉色忽然一轉,綻出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反說道:“既然要談女人,就談她吧!”

  “她?”

  “就是。”

  北庭缺月的唇邊漾著神祕的笑意,和東方皇宇的賊笑兮兮相較起來,北庭缺月的表情似乎善良無害許多。

  “一介女流竟然可以擔任刺客的角色,想必一定身手不凡,何況她還曾重創焱。”他順利的將話題轉回女刺客身上。

  不過,東方皇宇卻玩起抓語病的遊戲。“之前,你不是還在向我討証據?叫我別冤枉無辜,怎麼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和我聊起來了?”

  這種劣根性要是再不拔除,恐怕北庭缺月真的打算和他不相往來了。

  說也奇怪,他們四人的個性迥異,一人嘴壞、一人驕傲、一人陰晴不定、一人正氣凜然,抱持不同人生態度和觀念的四人卻結合在一起,成了莫逆之交。

  偶爾鬥智、比武,總不傷感傷,他們的情誼可真是微妙。

  “相信你的直覺嘍。”北庭缺月爽朗一笑。

  只要不提他的忌諱,一切好說。

  東方皇宇端起小玉茶盅,移去碗蓋輕啜一口,潤了潤喉,慢條斯理道:“她很慘,慘得驚天動地。”

  “呃?”北庭缺月聽得一頭霧水,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地問:“如何慘得驚天動地?”

  這種誇張的形容詞,令他很難想像。是外貌長得很淒慘?

  如果真是,皇宇的嘴巴也太惡毒了!有哪一個姑娘可以容忍這般譏諷?

  “她的臉如修羅、如夜叉。”實在很難找到適當的形容詞,他有點懊悔,憑他學富五車的知識,竟然想不到描述她的文字?

  “果然,你心眼很壞。”竟然把人家的臉說成修羅和夜叉。

  就算真的長得很駭人,也不應該說得如此歹毒,難道他不覺得“差強人意”這種說法較委婉、較不傷人嗎?

  “哦?我心眼壞?”東方皇宇英眉一挑,甚是不滿意北庭缺月的指控。

  沒錯!他的確不似他這麼善良、信守承諾、宅心仁厚……但是他鏟奸除惡不留餘力,功勞不比他小,脾氣也比南宮府那傢夥好上百倍,人格更是正常的不得了,像他這麼一位翩翩佳公子,心眼怎麼會壞呢?

  “你批評人家的長相就是不對。”他義正辭嚴地告誡老友。

  “我沒批評她,我說的是事實。”看來他必須挑明地講。

  “啊!這豈不是更毒?竟然堅稱是事實。皇宇,別太傷人。”北庭缺月搖頭而嘆,簡直快聽不下去。

  “她的臉確實很猙獰,我不是在譏罵她長得不好,而是她臉上的圖騰醜陋。”他終於作瞭解釋。

  “她臉上有圖騰?”

  “一種殘暴的黥面。”

  北庭缺月不可置信地瞠大雙眼。

  “而且她還是個啞巴刺客,身中劇毒,亡命狙殺獵物,可惜她只是只小綿羊,遇上的對手猛如豺狼,下場便是任憑宰割。”他放下茶盅,隨口打了一個比喻。

  “原來如此,的確是淒慘。”北庭缺月大發同情地說:“既然她的身上已經有這麼多不幸,咱們就別和她計較吧!”“不。”他拒絕同情對待敵人。

  “她只是個女流。”不管皇宇放不放手,他本身是決定不追究。“大丈夫何必與小女子計較。”

  從以前就是這樣,無論大事小事,只要冒犯到皇宇的忌諱,必定沒有好下場,他的性情看似溫和,卻是有仇必報、以牙還牙的人,任誰都占不了他一絲便宜。

  他很沒度量?不!視人而異。

  不過這次他卻咬著刺客不放,的確令人匪夷所思,他又毫發無傷,為什麼不肯饒恕她呢?

  “你還記得八年前,我和你聯手圍攻邪靈教的事嗎?”他忽然提起。

  “記得。”因為很難忘,那是一場轟烈的戰役,死屍遍野,最後付之一炬。

  當然,北庭缺月絕不會後悔血洗惡派邪教,滿腹正義理論是他的驕傲,在他眼前,誰都不准胡作非為。

  “當時,我們留下活口了,而且依我直覺判斷不止一個。”

  “是嗎?”他思慮一會兒,才道:“難道是因為當時你怕弄臟衣服,所以疏忽了?”

  東方皇宇反瞪他一眼。“我還懷疑是你怕弄臟衣服才忽略了。”

  “哦!好像是。”他笑了笑,道:“都是八年前的事了,記不是很清楚。你說有活口,指誰呢?”

  “她。”

  “証據?”於情於理,這種事都要有個憑証才行。

  “她臉上的刺青,是邪靈教的圖騰。”這就是最好的証據。“你忘了邪靈教也是擅長使毒的教派嗎?”

  “沒忘。”他沉下臉色,先前的同情心一併收起。“她既是邪教之徒,便毋須可憐,你打算怎麼做?”

  他相信他一定有滿腹計謀。

  “利用她供出其他倖存者的下落,再一舉剿滅!”他會把握送上門的機會,絕不手下留情。

  “她肯配合嗎?”

  “呵!”他冷笑一聲!比千年寒冰還冷硬的開口道:“我自然有辦法讓她合作。”

  “說來參考一下。”

  “誘。”

  北庭缺月腦筋一轉,已經明白他心中的主意。“你要使出——美男計?”

  莫離總管領著兩名丫畫來到談余嫣的房裏,將托盤上的佳餚美食一一擺上桌,對談餘嫣作揖道:“請姑娘用膳,這兩名丫環是姑娘的陪伴女婢,若有需要,盡管吩咐。”

  主子爺特地交代他妥善照顧這位姑娘的生活起居,對她的重視可見一般。

  既然是主子款待的人,他就視之為貴客,絲毫不敢馬虎。

  談餘嫣半掩著臉,不適應被人服侍的感覺,她知道自己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卻讓東方皇宇細心照料著……所以顯出身份上的矜貴。

  她怎麼能接受呢?

  莫離回頭對兩名女婢交代一聲後,恭敬有禮地退出房室。

  “姑娘,請下床用膳。”女婢和善地恭請談餘嫣,為她准備好碗筷。

  談餘嫣動也不動地坐在床沿,翦水雙瞳晶燦燦地看著兩名女婢,很訝異她們的客氣有禮。

  似乎……東方府裏沒有惡人,全是待她和善的好人。莫離總管如此、女婢丫環如此,連高高在上的東方帝爺也是!

  她的心幾乎動搖了!或許她應該迷途知返、回頭是岸,不應該再助紂為虐——

  不!她怎麼能說自己的親爹是惡人?!這種一閃而逝的想法也是極為不孝啊!

  一定是多日來的折磨和病痛使她腦袋混沌了!她才會有叛變的念頭,只要臉上的邪靈圖騰盤踞的一天,她就必須效忠邪靈教一日。

  無所謂父親怎麼對她,都不能忤逆親恩——即使已經蕩然無存。

  “姑娘?”女婢走近她,伸手欲攙扶看起來異常嬌弱的她。

  談餘嫣起身回避,不肯讓兩名丫環靠近,深怕受到她們的觸動,不自覺地就眷戀上東方府。

  她不屬於這裏,就不能留戀這裏的美好,丁點回憶也不許!

  女婢當作她是怕生,兩人相視而笑,又對她自我介紹。“奴婢名喚左兒,今年十七歲,自幼便在府裏為僕。算資深了。”

  “奴婢叫小筠,今年十六,也是自幼在府中為僕。”另一名女婢說道。

  她們努力地想化解談餘嫣心中的防備,可是談餘嫣的固執卻恰巧和外貌相反,堅不可摧、牢不可移。不過左兒和小筠並不為意,依然笑容滿面。

  “姑娘既然不願讓奴婢靠近伺候,就請姑娘自行用膳吧。”左兒善解人意道。

  談餘嫣怔了怔,發覺左兒和小筠的風度良好,又生得漂亮,稱得上是美人胚子,在東方府裏,像她們這麼溫婉可人的女孩一定不少吧!東方皇宇若有需要,隨便立的側室、侍妾都比她美艷,她在他眼中能算得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癡心妄想又算什麼?

  忽然間,談餘嫣的心中湧現一股難以言喻的失望,於是沒有多餘的心思再遮掩自己的醜陋,在她們面前,扭扭捏捏的姿態更為不堪。

  她掀開面紗,以為會聽見她們尖叫,可是除了笑臉之外,她們沒有給她任何反應,連一記歧視的眼神也沒有。

  這的確是出乎意料。

  “呃……”談餘嫣從怔愣的思緒中回復過神來,緩緩移步走至桌旁。

  一桌豐盛的菜色,是東方皇宇對她善待的表達方式,或許他並沒有軟禁她,因為從頭至尾他都不曾派顧侍衛駐守在她房門外,表明了對她的禮遇。

  難道是爹說錯了?東方皇宇並不是殘忍噬血的魔頭,他有溫暖的笑臉和寬大的胸懷,對她百般照顧,又是替她配藥解毒、又是盛情款待,完全不像兇狠無情的殺人劊子手。

  此時此刻,她已經撞進死胡同裏,分辨不清真正的出口在哪里。

  “這些佳餚都是爺親自對廚子吩咐的,特地為姑娘准備的藥膳,有療補氣血和活絡筋骨的功效哦!”小筠真羨慕姑娘的好運,竟然可以讓爺親自欽點藥膳的帖子,一定是姑娘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談餘嫣愈聽愈心驚,不敢實信他的用心,忽然間,她著魔似地伸手揮落桌上的杯盤碗箸,瘋狂地翻桌推椅,惹得叫聲連連。

  “姑娘?怎麼了——”

  “別這樣——”

  談餘嫣慌亂地奪門而出,腳尖一蹬,立即躍上屋簷,依然身輕如燕,企圖竄出東方府宅的範圍。

  她不能再留在這裏!一時半刻都不行!她要逃離這擾亂她心湖的是非之地和是非之人。

  莫離同時躍上屋簷,在她身後追趕,逼她逃得狼狽!

  為什麼要追她呢?既然不殺她,何不放過她?

  談餘嫣回身發出一掌,莫離硬生生地接了下來,他沒有出手是怕傷了她絲毫,也是因為主子爺的囑咐,所以他的擒拿勢子只是裝模作樣。

  莫離刻意保留實力,只用兩成功力和她對峙,甚至暗自提氣護住她的真氣流失。

  談餘嫣自知敵不過莫離的內力,索性一個後空翻躍順利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迅速逃去。

  莫離佇立高處,不再挪動腳步,目送談餘嫣遠去的身影。

  序曲方歇,好戲正要上場。

  但願這位姑娘能保有全屍——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4 03:46:38

第四章

  她沒命似地在城外的林間奔逃,像在被什麼追趕,可是回頭一望卻什麼也沒有!樹稍有輕風撫過的痕跡,黃葉枯萎飄落在泥濘,順應著天地自然的循環,輕松且悠適閑然。

  談餘嫣忽然停住慌亂的步伐,猛喘著氣,她的逃亡應該可以告一段落了吧!

  為什麼逃得如此狼狽?

  東方皇宇並不可怕,但是她的情感卻詭異得令她驚慌失措!

  從來不曾有過這種感覺,想不顧一切投入一個男人的懷抱裏,盡情享受被呵護的感覺,他的雙臂看起來強而有力,足以捍衛她脆弱的靈魂,如果她真的仰賴他,情感可以得到歸宿嗎?

  她無神地漫走在人煙絕跡的泥路上,高聳的樹木林立,枝極參差交錯,陽光由葉縫間篩落幾許金色的溫暖,搖曳成影。

  難得天氣晴朗無雲,她的心思卻不放在這裏,仿佛已經被牢禁在東方府的一隅,她不敢承認,是害怕那猶如狂潮般的情愫會將她吞噬!

  談餘嫣幽幽然地嘆了氣,走近溪水邊,雙手掬水輕啜,當她不經意地投視水中的倒影,猛然一震。  

  水中輝映出的面孔是誰?!為什麼和她一樣有副吃驚的表情?

  天哪!這是……

  她顫巍巍地伸手撥觸水面,那張臉便皺了!在她眼底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重復幾次挑弄之後,她收回纖纖細指,心裏終於有了答案,而她的思緒卻仍然停留在陣陣不可思議中,無法回復。

  是她?這是她的臉!沒有猙獰的圖騰,只有淡淡的痕跡殘留,仿若只是微不足道的胎色,年深日久後會漸漸消失。

  忽然間,她想起東方皇宇摸過她的臉。

  是他嗎?

  不是他還會有誰呢?

  是他洗褪她臉上的醜陋、化解她心中的不堪,賦與她全新的面貌,在瞬間,她幾近激動,恨不得奔回東方府向東方皇宇叩謝!

  但,她又思及,他對她施予的恩惠是否有所圖謀?

  對他心存震驚愈多,她的情感似乎也愈陷愈深,直至迷惘了。

  突然,一雙猿臂從身後撈起她的身子,毫無預警,令她為之一駭!

  “嗄?!”她掙紮地回過頭,任何言語都不足以形容她在看到東方皇宇後的驚恐!

  怎麼會是他呢?!她以為她已經逃得夠遠!可是實際上,她只是在他的勢力範圍打轉!四周的空氣中依然充塞著他的氣息。

  “為什麼要走?”他意外地沉下臉色,失去慣有的笑容。

  她不知道他的表情是否直接反應出他的內心,不過,他此時微慍的神色,似乎在責怪她的逃離。

  “我對你不好嗎?”更意外的,他質問的語氣就像一個大孩子。

  他是在……傷心她的不告而別?不是不悅?不是憤然?

  談餘嫣一時忘了抵抗,讓他著著實實擁在懷裏,既親昵又溫暖。

  “一聽到你走了,我立刻追來,很怕找不到你,幸好我找到了。”他揚起一抹朗笑。

  最驚訝的人還是她——

  為什麼要來找她?其實他可以派人來擒拿她,憑莫離總管一丁點內力即可擊毀她的全部,他貴為東方府主爺,何必親自勞駕?

  等等!他說他是來“找”她?不是來提領她的性命嗎?

  “跟我回去好嗎?”他柔聲地問,卻表現出不允許她反對的氣勢。

  其實,她會逃走的事,都在他的預料之中,所以她能順利離開東方府,也是他設計好的,沒有什麼目的,只是尢了加速她情感的軟化。

  他發覺她的猶豫和掙紮是阻撓他計謀的一大障礙,必須先了斷她的雜思才行,所以,他想出這種方法,讓她自我激發,主動投入他的懷抱。

  她有些心醉,但是爹憤恨的臉孔忽然閃過她的腦海,心頭猛然一驚!又急著要掙脫他的擁抱。

  “噫——”

  她愈是掙紮他愈不放手,兩人在溪邊扭纏成一團,最後雙雙跌入溪水中——

  “啊!”她尖叫著,雙手不自主地攀住他的頸首,將原本親近的距離變得更貼合。

  東方皇宇順勢握住她的纖腰,在她臉頰輕輕一吻。“你喜歡激情?”

  他在她耳際吹氣,頓時一陣酥麻吞噬她的每寸肌膚,心中有股熱源竄流。

  他溫柔地覆住她的唇,吸吮著。就這麼理所當然地將滲濕的身體貼在一起,又如此天時地利人和地探索彼此的情感。

  她忍不住伸手抵住他的胸膛,顯然的,她心中依然存有顧忌,無法接受他的求愛。

  念頭一轉,他決定不等待她瓦解心防主動投入,她深深隱藏在心底的激情,就讓他替她引燃,再爆發在他身上——

  既然是他要的,就註定逃不掉!

  他伸手扯開她的腰帶,一隻手悄悄探入她的衣襟內,撫弄她胸前的兩團渾圓。

  談餘嫣僵住了身子,怔怔地望進他深不可測的瞳眸裏。

  她的魂魄仿若被他的黑瞳吸入般,卷進不可預知的魅惑中。

  她不能臣服!她應該要抵抗!他不會是她傾心的男人!絕對不會……

  無奈,心底的聲音卻微弱得可憐,似乎在垂死掙紮,又像已經妥協。

  “你好軟哦。”他像得到寶物的笑容,開朗得足以化開她心頭的烏雲。

  但是一想到他的手正在自己的胸前遊移——她的雙頰頓若火燒!身體又產生激烈的反應,拼命抗拒他的誘惑,甚至不惜出手打他的胸膛,可惜只有令他擁有得寸進尺的欲望。

  他忍不住想贊美她的體態姣好,沒想到竟然會美好得令他把持不住!

  他的熱唇滑移至她的頸肩,雙手奮力撕開她的衣襟和肚兜,熱唇繼續攻佔她的粉色蓓蕾,以舌尖巧妙挑弄,等尖挺突立之後才緩緩含住,惹得她哆嗦連連,身子不停抖顫。

  “呃……”

  他慢慢地進攻、侵略,絲毫沒有停手的打算。

  她實在太美了!美得教他捨不得放開——

  “我要你!從今而後,你就是我的女人。”

  她慌亂地搖著頭,不敢接受他的宣言,只有極力的掙紮才能讓自己不陷入他的言語迷陣。

  他怎麼能說出這種話?好像只要他決定,什麼事就得照他的話。

  她不能眷戀、不能……

  “不准你搖頭!”他的口吻充滿霸氣。“難道你不愛我?”

  這句話真是問到她的難言之隱,不能承認,就只有繼續搖頭否認。

  見她依然搖著頭,東方皇宇忽然怒從中來,一把扳住她的肩頭,一手往下探去,伸入水中摸索她的裙襟,在撩開裙擺的同時,她站不住腳地跌進他的懷裏,他再一次嗅著她發絲飄逸四散的淡香。

  “啊!呃——”她能感覺到他的長指在她大腿內側摩挲,有意無意地試探她幽禁的私密。

  他不能這樣對待她啊!即使心靈已經慘遭污蔑,但是她的身子卻是純白無瑕!他不能毀滅她僅剩的自尊啊!

  眼淚終于不自主地掉下,她像個軟弱無助的小東西,在他強硬的掠奪下顫抖,在他峻冷的表現中掉下滴滴淚水。

  他橫抱起她,走往溪水中央,往更深的地方步遊,她瘋狂地哭打他,可是他卻不為所動,反而攫住她的小嘴,盡情纏綿……

  最後,她提足勇氣朝他發掌,卻被他體內一道強盛的功力震回,此時,她完全束手無策。

  他深情凝視她,不懂自己對她的興趣怎會如此深厚徹底?

  他突然鬆手,將她扔進潺流的溪水裏,不顧她的掙紮和手忙腳亂。

  “唔——”她連喝好幾口溪水,想穩住步伐卻力不從心,沒想到深坑處的水流會如此迅速。

  他像吃了秤鉻鐵了心!冷眼旁觀她的掙紮和狼狽,唇邊卻漾著神祕的笑意。

  “啊!唔——救、救命!救我!救——”她慌亂地嘶喊著。

  他猿臂一伸,輕易地將她撈進懷裏,整張臉笑如春風。

  她心魂未定地依偎在他胸膛上,濕發沾住她的雙頰,淚眼汪汪地顫抖著。

  “不怕。我會保護你。”

  說得正義凜然,難道他不知道是誰將她害慘嗎?還敢揚言說要保護她,剛才不是還任她滅頂求救——

  她抬頭瞅住他,瞠大雙眼。

  天哪!剛才……她竟然大聲求救了?!

  她怎麼可以說話呢?她怎麼會說話呢?她——有聲音了?!

  發生什麼事?這是奇跡嗎?!

  “你……是你挽回我的聲音?!”她輕撫著咽喉,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當了八年的啞巴,現在她竟然能說話了?!老天!這是什麼樣的恩賜?竟然讓她受寵若驚。

  東方皇宇笑看她,大掌溫柔貼住她的臉頰,像個菩薩似地。

  陽光照耀兩人濕透的上身,灑下滿盈的溫暖,在四目交接的瞬間,他們接納彼此。

  她的心徹底淪陷了!

  “跟我回去吧。”

  她不自主地點頭。

  好運降臨了嗎?她瞇起星眸凝望他,腦中又浮現另一種念頭……

  他——不正是她生命中等待的華佗?

  邪靈教陰暗的總壇裏傳出談天破震怒的聲音,還有物品撞擊的聲響。

  “難道她打算背叛?”談天破縮緊雙拳,表情陰沉得嚇人。

  探子回報消息,只說談餘嫣沒死,也沒有被東方皇宇囚禁。既然如此,她為何不回來?

  談天破更百思不解,為什麼東方皇宇會救一個要殺他的刺客?

  究竟有何居心?

  “師父,我想師姐沒有那種膽量。”古慶海為談餘嫣抗辯道。

  其實他沒必要替談餘嫣說話,但是看多了師父對親生女兒的折磨,他忍不住同情起談餘嫣的遭遇,或許她會留在東方府,是因為受到東方皇宇的牽制。

  外傳東方皇宇是位醫朮精絕的高手,既然他有辦法驅解七日奪魂散的毒性,必定有牽制談餘嫣的能力,說不定她正在另一處地獄裏受苦。

  “你又知道她沒那種膽量?”

  古慶海雙手抱拳,恭敬答道:“師姐對邪靈教忠心心耿耿,大家有目共睹。”

  聞言,談天破逐漸平息對談餘嫣的怒氣,覺得古慶海說的話不無道理。

  他將自己的女兒調教成殺手,甚至不惜用惡毒的手段來控制她的心思,教她為邪靈教奉獻、付出,他不相信東方皇宇能夠改變她。

  因為談餘嫣的心,已經在八年前,被他扼殺了!任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她。

  “師兄,何必替師姐找藉口脫罪呢?”祝顯傑不以為然地說:“東方府可是享受尊榮、生活優渥的地方,師姐不稀罕和我們再過苦日子,當然就投向東方皇宇的懷抱嘍!”

  他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一份子。

  “不!”談天破率先反駁祝顯傑的話。“她不是貪戀安逸的人。”

  他的女兒他自己清楚。

  既然是師父親自打回他的話,祝顯傑也只有摸摸鼻子退到一旁。

  古慶海睨了祝顯傑一眼,唇邊揚起一抹不屑與輕視的笑容,看得祝顯傑心裏恨得牙癢癢。

  “難道東方皇宇在耍心機?”談天破思忖著,心頭湧起一股不祥。

  “師父,何不派人前探東方府,直接找到師姐問個清楚?”祝顯傑又提餿主意,目的是要陷害古慶海于危難中。

  “嗯……”談天破有所考量,此時此刻不宜輕舉妄動。

  可是不揪出餘嫣,又不能瞭解情況,談天破有些為難。

  祝顯傑乘勝追擊道:“所有師兄弟中,只有大師兄的功力勝過師姐,不如就請大師兄跑一趟吧!憑大師兄的機警,應該可以避人耳目潛入東方府。”

  古慶海態度優閑,對祝顯傑的有心計算不放在眼底,反正來日方長,報仇的機會不會沒有。

  談天破嚴厲的視線調向吉慶海,語重地問:“你有視死如歸的打算嗎?”

  古慶海正色道:“請師父盡管吩咐。”

  他的命是師父救的,如果當初師父沒有收留他,或許街頭只有多一具餓死骨。他的確是個玩世不恭的人,可是對談天破的尊重絕對存在。

  “去見餘嫣,如果她安然無事,表示探子回報無誤,你就問她東方皇宇有何居心,最後……”他從暗袋掏出一瓶青色藥瓶。

  “師父?”

  難道他要教自己的女兒服毒自盡?!古慶海心中大為震驚。

  “這瓶是鬼羅剎,交給餘嫣。”他獰笑著。“叫她找機會毒死東方小子,倘若她不肯,即要她親自服下,永別人世!”

  “遵命。”

  古慶海上前接過談天破手中的鬼羅剎,心裏也不敢有太多的感嘆。

  為什麼他們的父女情緣會如此淺薄?

  難道師父為了報仇,已經泯滅人性?

  罷了!這已經不是他可以顧及的問題。

  “你先回房去安排計謀吧。”談天破示意古慶海先退下。

  “是。”

  當他旋身步出總壇後,祝顯傑又悄悄跟了出來,適時喚住古慶海:“師兄!”

  他停住腳步,冷睨著祝顯傑。

  “哎!我說師兄啊!何必擺張臭臉給我看呢?是師父自己決定採用我的意見,又不是我強迫師父答應。”他油嘴滑舌道:“而且只是派你去找師姐,又不是要你刺殺東方皇宇。”

  和當初謀害談餘嫣的情況十分雷同,一樣的對談場地、一樣的無辜表情。

  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竟然會有這麼重的心機和如此深的城府,全拜談天破的教育所賜!

  “有事快說。”古慶海沒有心情和他胡扯,如果任務失敗,攸關性命。

  祝顯傑一臉狡猾的表情,心裏少不了一陣幸災樂禍。敢處處與他作對?真是自找苦吃。

  “師兄此趟執行的任務十足艱巨,唯恐凶多吉少,所以師弟特來送別。”

  真是假好意。

  虛偽、惡心!

  古慶海生平首次有想反胃的沖動。

  “師父個性陰晴不定,你好自為之。”他像在暗示什麼,最後揚著嘲弄的笑容離去。

  祝顯傑恨恨地期盼他的死劫降臨,到時候,便是他的自由之日了。

  談餘嫣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和東方皇宇平起平坐,更何況是同桌吃飯。

  沒有別人,只有她和他在圓桌用晚膳,對於這樣的殊榮,她誠惶誠恐。

  忽然,她的碗中掉進一塊熏肉,她抬眼一看,瞧見東方皇宇又挾了一塊醋溜魚到她碗中,不一會兒,她的碗裏全盛滿菜了。

  “多吃點,你太瘦了。”他似乎沒有打算停止為她挾菜的動作。

  談餘嫣額際開始冒汗,頻頻搖頭。

  “怎麼了?有話就說,你光是搖頭,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又忘記自己能開口說話的事,已經是習慣性的沉默了。

  “你、你挾這麼多,我吃不完。”她被他的熱情嚇到了。

  東方皇宇並不是爹口中那麼冷漠的人,他有他溫柔的表現方式。她怎麼會瞭解他的好?因為她滿身的殘缺是他彌補的!沒有什麼比這些更真誠的事。

  如果他願意收留她,那……會是適合她的棲身之地嗎?

  談餘嫣垂下眼瞼,兀自思索。

  “你知道用膳時,不應該胡思亂想嗎?除非你在想我。”他戲謔地說。

  “你——”她紅了雙頰,臉垂得更低了。

  她嬌羞的模樣,真的很迷人,有一股脫俗的清靈韻味。

  “想我作什麼?我就在你身邊,陪你共進晚膳,如果你想和我寸步不離,就說一聲,我十分願意與你同寢一室。”

  “你別胡說。”她的聲音細細柔柔的,動聽悅耳,像要溶成糖蜜般甜。

  他很喜歡她的聲音,仿佛是一縷輕煙,緩緩繚繞在他心底。

  “好,算我胡說。”他寵溺地笑著。“先吃飯!我再替你舀湯。”

  他竟然親自為她服務?!要是給外人看見了,必定會掀起一陣風波。

  談餘嫣埋頭吃飯,心不在焉地。

  “你想去哪兒遊玩?”他突然一問。

  她不明所以地抬頭看他,不瞭解他的話。

  “你整天藏在房裏,久而久之,會生病的。”他體貼地說:“不如我帶你到街上逛逛?”

  “不好!”她情急地拒絕,深怕他自作主張。“我不喜歡上街。”

  如果在街上遇見邪靈教的探子,事情就糟糕了!一旦爹知道她故意不回去復命,那下場天啊!她根本不敢想像。她拼命壓抑心中的恐懼,但是身子卻忍不住地顫抖著。

  她不想結束這段幸福的日子,她真的不想……

  “以前你不喜歡上街,是因為你自卑,所以不願意面對人群?可是現在你擁有全新的外貌,難道內在依然老舊?”他給她信心和勇氣,可是她需要的不只是這些!還有很多難題等著她。

  他明明瞭解她的為難,但是卻非常故意,因為他忽然發現,她表情愈豐富時愈顯精神奕奕。

  “我不是自卑,我是怕——”她打住欲脫口的話語,心中產生掙紮。

  或許,她該警告他小心一點,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爹的陰謀實在太多了!下一步棋怎麼走?她心裏沒個底,可是他為她做這麼多事,她深受感動!所以,由衷不希望他發生危難。

  “你怕什麼?”他明知故問。

  談餘嫣忐忑不定地放下碗箸,凝重地望著他,開口道:“我是個貪生怕死之徒,無論如何,都想活下去。”

  她的坦白令他訝異。

  他以為她會編謊欺騙他,但是她沒有,可見她已經有信任他的決心。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他也放下手中的筷子,與她對視。“你盡量貪生怕死沒有關系,不過,我會全力保護你。”

  他的話鏗鏘有力地打進她混沌的思緒裏,撞開她滿懷的憂愁。

  他的承諾會是真的嗎?不管是否可以全心相信,她都無疑他的善良。

  難道這是她的幸福?她可以傾心的男子?之前,她深深懷疑,甚至排斥他的體貼入微,可是此時此刻她卻只想投人。

  “為什麼對我好?”她淡淡地問。

  東方皇宇笑而不答,從腰際取出一袋錦囊,交到她手中。

  隱約可以感覺到那份重量,當她打開錦袋拿出一條金鏈子的剎那間,她幾乎無法言語。

  “送給你。”他笑盈盈地替她戴上。

  談餘嫣撫著鏈墜子,腦中閃過許多想法,還是不懂他的用意。

  “這……”她該收下嗎?

  “喜歡嗎?”他笑問。

  她當然喜歡!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好,會送她首飾項鏈,她不是貪慕虛榮,而是由衷期待會有人真心待她,即使只是微不足道的東西,她都會珍惜。

  “謝謝你,可是……”

  “別告訴我你不能接受。”

  她怔望著他的俊顏,心裏想著什麼,她已經忘記了。

  東方皇宇握住她的小手,穩穩放在他的雙掌間,含情脈脈凝視她,輕聲道:“這是我最珍惜的寶物,送給你聊表心意。”

  他在向她示愛?!

  談餘嫣覺得頭腦昏沉,無法立刻接受他的表白,但是她……早已掉進他的掌握中!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4 03:47:18

第五章

  就像換一張面具般,她的臉由猙獰醜陋變成絕塵脫俗,差異之大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一輪明月高掛,她孤獨地坐在涼亭裏,沒有特別要做什麼,只想乘著夜晚的涼風,將復雜的心緒推往黑漆漆的天際,再將憂愁拋向遠方。

  對爹的牽掛依然存在,但是現在的她多出一份面對的勇氣。

  或許很多事都不值得逃避,只要願意面對就會有轉機。

  夜涼如水,她忽然有些睡意,於是正打算起身回房就寢,才剛步下石階!卻被一隻大手捂住嘴,強制挾到暗處。

  她沒有露出驚惶的神態,因為她相信在東方府裏,沒有任何人可以為所欲為,而心裏卻稍有責怪自己的意思,為什麼她疏忽了危機靠近?

  “我不會傷害你,只要你乖乖回答我幾個問題。”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際響起。“你們府中是否住了一位姑娘?她的廂房位於何處?現在我放開你,但是你最好安分一點,別想大聲呼救。”

  古慶海的威嚇帶著冷絕,可是她並不怕他,若要比誰恐怖?東方皇宇必定居冠,但是對她而言,東方皇宇善良如神。

  談餘嫣緩緩點頭,古慶海才鬆手輕推開她,但是兩人的距離依然沒有相差太遠,如果她企圖逃跑,他絕對可以將她一掌擊斃。

  當然,談餘嫣不會逃走,因為她就是他要找的人。

  沒想到爹的消息如此靈通,盡管她足不出戶,爹也知道她沒死。

  難道是上次逃離東方府時,被邪靈教的探子逮到消息?她暗忖著。

  “快說。”他壓低聲音吼著。

  談餘嫣硬著頭皮,慢慢旋過身抬眼望向古慶海,一張猶如出水芙蓉的嬌顏就呈現在他面前,瞬間,他屏住呼吸,深怕他的呼吸會吹破她的玉脂凝膚。

  天哪!世間竟有如此尤物,堪稱風華絕代。

  他見識過不少女人的美麗,但是眼前的絕色佳麗,倒是震撼了他,什麼風流惆儻、調情聖手,此時此刻全成廢料!什麼也不是!

  她美得嬌柔、美得可人,他幾乎是日不轉睛地盯著她瞧。

  她是誰?!東方府的小丫環?或是東方皇宇的陪寢寵妾?

  據聞東方皇宇有一個妹妹,不過早在多年前失蹤了,當時還鬧得滿城風雨,也是東方家最動蕩不安的一年,不過事過境遷,也沒有再聽聞東方小姐的下落如何,按常理推判,她不太可能是東方小姐。

  依她華麗的服飾看來,不可能是婢女,那……她當真是東方皇宇的侍妾?!

  思及此,吉慶海心頭忽然熊熊燃起憤怒的火焰,他知道那是嫉妒!

  為什麼這位傾城嬌女會是東方皇宇的女人?!老天未免讓東方皇宇占盡太多好處了吧!

  “你知道我的問題吧?”看她發愣,他還以為自己問話不清不楚,索性再問道:“你們府裏是否住了一位身份不明的姑娘?”

  對一位令他動心的女子,說起話來也格外客氣,不像先前的粗魯無禮。

  “慶海師弟?”他竟然不認得她?!

  說的也是,她自己都不見得認得自己。

  這張臉等於是易容過後的陌生臉孔,他不可能識得,若他知道她就是談餘嫣,肯定會大吃一驚,或許他根本不相信。

  “你……”

  她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古慶海退了一步,心中抱著不安。

  等等!剛才她似乎喊他——

  “慶海師弟!”她主動走近他一步,將兩人的距離拉回原先的模樣。“怎麼了?”

  她——談餘嫣?!

  他的心底冒出一道石破天驚的尖叫聲,默默響徹雲霄,更是既矛盾又復雜。

  古慶海仔細端詳眼前的女子,不僅貌美如花、聲音又似黃鶯出谷,完全不像談餘嫣——毀容、啞口——再怎麼看,都看不出她是談餘嫣!

  不!他不相信令他一見鐘情的女子,會是與他共處長達數年的談餘嫣,她的猙獰與恐怖都還殘留在他記憶中!她怎麼會是談餘嫣?!

  “你究竟是誰?”他冷著聲音問,雙手已經掄拳防備。

  “我是你的師姐——談余嫣。”她語氣確定不移地告訴他。

  真可笑,她的身份竟然會遭懷疑,只因為換了一張臉和擁有聲音。

  “不可能。”他拒絕相信的態度也是十分肯定,至少他有十足的理由不相信她的話。“是東方皇宇收服了談餘嫣,逼她招出一切,所以叫你冒充她?”

  這是他腦中現在惟一能想到的答案。

  “不過東方皇宇這計謀真不高明。”他乾笑著,額際浮冒的冷汗卻洩露出他心裏的不安。

  “他以為你能頂冒談餘嫣?騙得了誰呢?談餘嫣可是被黥面的怪物,從小就被毒啞了,又怎麼可能像你這樣說話?”

  “也難怪你不相信。”她也是說服自己許久才肯相信這是奇跡。

  “東方皇宇的目的是什麼?”一位絕世智者竟會做出這種蠢事。

  “我不知道他的目的。”她希望東方皇宇沒有任何目的。“但是我確實就是你口中的怪物,那可憐可悲的啞巴談餘嫣。”

  她一再坦承自己的身份,他也不得不相信了!只有瞠目直視她的容貌,萬分驚訝著。

  “是他洗去我臉上的圖騰,挽回我失去已久的聲音。”她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但是古慶海無法瞭解那抹笑容的意義。

  她真的……好美!

  他僅能怔望她的巧顏。

  “我以為我將慘淡過一生,可是他卻扭轉我的不幸,無論是羈絆多久的殘缺,他只要花些心思,即可改變我。”她目光幽幽地注視他。

  “你真的是談餘嫣?”

  “嗯。”她點頭。“否則我怎麼認得你是誰?還知道你的名字。”

  “老天!你簡直就像脫胎換骨過後的談餘嫣。”他驚嘆。

  “我就是我。”她略顯不悅。“雖然我的外貌大不相同從前,但是我的本質依然沒有改變。”

  其實她覺得自己改變不少,包括心理上的變化。不過她不會告訴古慶海,因為他們從來不是交心的好朋友,她沒必要對他剖白。

  “我只是不敢相信……甚至訝異你的轉變,沒有其他意思。”他解釋道,不希望美人誤會。

  這算狼狽嗎?他竟然對自己以前最嫌棄的女子低聲下氣,卻又甘之如飴。

  天哪!他肯定瘋了。

  “沒關系。”她別開憂鬱的表情。“反正我也習慣了。”

  他急得想再為自己解釋一次。“師姐”

  “說明你的來意吧!”她淡漠地說。

  天曉得他已經幾年沒喊過她一聲師姐,即使他表現出友善的模樣,也無法打動她的心。

  他們之間毫無交情可言,只有邪靈教的師姐師弟關系存在。

  “好吧。”他頹喪地嘆了日氣。“言歸正傳,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能怎麼做?她不想離開皇宇,更不願意再為惡,現在,她只想逃離仇恨滿溢的生活。

  可是她不能背叛父親,因為她曾經誓死效忠父親一生。

  復雜的思緒一直纏繞著她,想理也理不清楚。

  “我暫時無法回去覆命。”

  這已是他料想中的事。“無所謂,因為師父另有交代。”

  她猛然一駭!心頭總是被惶恐占據著。

  “什麼交代?”她忍著害怕,微顫地問。

  古慶海從袖口掏出一小藥瓶塞到她手中,徑自說道:“師父吩咐若見你安然無事,則交給你這瓶毒藥,要你伺機行動,毒死東方皇宇!”

  “嗄?!”她簡直傻眼。

  爹竟然要她毒死東方皇宇?!而且是在她對他動心之後!

  她辦不到!

  “我——”她抬起雙眸,卻迎上他冷冽的眸光,到嘴邊的話又吞回腹中。

  “你應該知道反叛的下場。”他陰森森地笑了。“何況他是你的親生父親,你也不希望見到他死在他一生最怨恨的仇敵手裏吧?”

  仿佛被人狠狠捶了一記胸口般難受,她痛苦得說不出話來。

  頓時,她陷入左右兩難的境地——

  她不能因為兒女私情而罔顧父女情緣,即使那父女情緣早已是輕如鵝毛。

  “該怎麼決定,相信你心中自有主張。”他收斂起滿心的愛戀,決定斬斷這擾人的情絲,縱使內心有許多遺憾……談餘嫣僵硬地點點頭,不知不覺緊握住手中的小藥瓶。

  “我走了,你自重。”說完,他頭也不回地翻牆而出。

  談餘嫣愣愣地佇立在原地,絲毫沒有察覺樹幹後隱藏一具身影,正以冷冷的雙眸在視著她……

  匆匆數日已過,她一直沒機會見到東方皇宇,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些什麼。

  掏出鬼羅剎緊緊握在手中,她的心迅速地跳動著,手裏擱著的藥瓶異常沉重。

  不管怎麼說,她是絕對不可能毒害東方皇宇,然而她也不能背叛父親——她以為早在八年前,就是一個沒有感情托求的人,無奈東方皇宇的英俊瀟灑卻深深打動了她,所以,她絕不會傷害他。

  為什麼要讓她愛上頭號對敵?這種命運的安排結果會有多淒慘?

  她不敢想像。

  忽然間,外頭傳來一些聲響,她急慌慌地將藥瓶塞到枕頭底下,起身推開窗探查。

  發生什麼事了?外頭似乎很熱鬧。

  不一會兒,左兒和小筠從門外走了進來,談餘嫣想問她們外面發生何事,卻又不好意思開口,在外人面前她還是適合當個啞巴。

  左兒和小筠相觀一眼,精明慧黠地說:“爺兒剛從南宮府回來,很是生氣,東踢西踏的,不知道在發洩什麼?”

  她們知道這是小姐想問的事。

  其實爺兒安排她們兩人在談姑娘身邊服侍,目的是要監控她,而非款待她。

  盡管左兒和小筠表現出和善的模樣,但是心裏都對談餘嫣提防著,雖然她們誰也不討厭她,可這一切全遵照爺兒的命令。

  “他在生氣?”她很少見過他的憤怒,多的卻是柔情畫意。

  “嗯。”左兒點點頭。“不曾見過爺兒如此不悅,應該是在南宮府發生了事情。”

  “左兒,沒有親眼目睹的事可別胡說。”小筠向來較左兒嚴謹。

  或許左兒真的喜愛談姑娘吧!才會忘了本分。像談姑娘這種大美人,不要說男人見了失魂,連女人看了都傾心呢!

  不過爺兒吩咐的事還是要照辦,馬虎不得。

  “我知道啦!你別這麼拘束嘛!”左兒拍拍小筠的臉蛋,不以為然地笑著。

  “你——”小筠壓下心中的抗議,不敢在外人面前擺出真性情。

  談餘嫣無暇理會左兒和小筠眼波交換間的不對勁,現在她只想瞭解東方皇宇的心情如何?

  “請問,我是否能見皇宇一面?”之前,她躲他都賺來不及,現在卻已不得趕快見到他。

  “這……”左兒和小筠互相看著彼此,無法回答。

  “拜託你們。”她誠心得像個信徒般。

  左兒拗不過大美人的請求,點頭應允道:“奴婢帶姑娘去請示莫總管,可好?”

  “嗯,謝謝。”

  小筠投以左兒一記多事的責怪眼神,尾隨著左兒和談姑娘來到主子爺的書院。

  一見到談餘嫣和兩名侍女,莫離隨即伸出長臂擋住三人。

  “沒有爺的口諭,不得進入。”莫離猶如一座高山攔阻她們的去路。

  “莫總管,談姑娘特地來求見爺。”左兒笑嘻嘻地說。

  談餘嫣低下臉,語氣懇切地說:“煩請莫總管代為通報。”

  莫離冷視著她,依然是一副拒絕請托的態度。

  忽然,屋內傳出東方皇宇特有的嗓音。“讓她進來。”

  莫離收回手,改以冷漠的態度,恭敬道:“談姑娘請。”

  談余嫣欣喜地朝莫離欠身之後,卻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去見東方皇宇。

  她是怎麼了?明明是想見他一面的,可是心頭卻亂成一團。

  若不是強壓抑下那分恐慌,她絕對會昏倒在他面前。

  “有什麼事?”他由書案抬起頭,挑眉看她。

  幾日不見,她愈來愈美了!無瑕得像位仙子,難以想像她曾經擁有的狼狽。

  見她不語,只是靜默地望著他,仿佛看得出神、十分投入。

  他忍不住莞爾。

  “你純粹只是來看我。”他的語氣帶著戲謔的成份,但是並不可惡。

  “我聽左兒說你心情似乎不好,所以有點擔心。”她羞赧地說。

  “哦?”她竟然擔心他?這算是一大收獲吧!

  她怯怯地靠近他一步,小聲問道:“你在南宮府發生什麼事麼?”

  “你知道我去南宮府?”想不到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卻消息靈通。

  “嗯,是左兒告訴我的。”

  “真是嘴碎的奴才。”他不經心的罵著,唇邊的笑意反而掩飾了他的不在意。

  他在責怪左兒嗎?她緊張地為左兒辯解道:“我是因為關心你才會詢問左兒,她看我可憐,才同我說了你的事,請你別怪她。”

  東方皇宇瞇長淩厲的眸子,離開案桌走到她微顫的身子前。

  “你會怕我生氣?”他笑得很燦爛,像永遠不會西沉的太陽。

  “呃……我……”沒錯,她的確不希望他生氣,但是她不懂最適當的表達方式。

  他是個脾氣溫和的男子,高雅尊貴,在她心中已經存留不抹滅的印象,倘若他發怒起來會是個恐怖的魔王,她當然會畏懼。

  他不該是可怕的,他的氣質應該屬於柔雅,對任何事都是淡然處之才是。

  “別說了。”他忽然擋住她的視線,低頭吻住她柔軟的唇瓣。

  “唔……”她在他的攫取中逐漸失去力氣,顫抖的身子像投降般癱軟在他懷裏。

  他一把握住她的纖腰,將她帶到桌案,一把掃掉桌面上的東西,讓她仰躺在他身下,然而他的唇始終沒有離開她的柔軟,甚至侵入她的口中,一嘗甜蜜。

  撩起她的裙擺握住雪白的大腿,沒有多餘的前戲,直接扯下她的褻褲——

  “不要!”她驚呼,使勁地想推開他,無奈他不動如山,盡管她投入再多的力氣也成枉然,仿若全被丟進大海裏。

  “求你別這樣!”她驚慌地喊。“我不是隨便的女伎!”

  “女伎?!”他突然變得危險,像鬼魅般陰幽。“你瞧不起青樓女子?”

  “我……”她不懂他為何不悅。

  “罷了。”他抱起她,替她輕解羅衫,意圖十分明顯。

  這是什麼情形?她實在搞不清楚。

  “我……”她抓住他不軌的雙手,可憐道:“如果你心裏有不高興的事,我願意傾聽。

  傾聽?

  他猛然推開她,轉身走到太師椅旁坐下,眉頭緊蹙,表示他的不悅。

  她竟然惹怒他了?談餘嫣心有惶恐地想。

  起身整理衣飾,她低垂眼瞼,不敢貿然注視他。

  她是否說錯話了?才惹他心情大壞,可是她究竟哪里說錯呢?她不明白啊。

  “過來。”

  他低沉地命令著,沒有多餘的猶豫,她順從地走到他面前。

  看了她半晌,他的眼底滑過一絲冷光。

  談餘嫣緩緩抬起頭時,隨即被他擁進懷裏。“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對你凶,只是遇到一些不開心的事,所以心情較悶。”

  他溫柔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語氣裏沒有方才的暴怒,反而多了深情。

  她穩穩地依偎在他胸膛上,像只溫馴的貓兒。

  現在他心情轉好了嗎?只要他心平氣和告訴她發生什麼事,她絕對會專心傾聽。

  漸漸地,她開始習慣他的陪伴和擁抱,他牢牢圈緊她的腰,會令她羞怯,但是同時給她無可替代的滿足感,這是男女之間的感情,不被任何道理約束。

  “你怎麼了?”她憂心地詢問他心中的煩惱,希望能替他分擔。

  “我的確在南宮府遇到令人憤怒的事,甚至沖動地和焱大打出手。”

  “呃?你們不是好朋友麼?”她心中帶著十足的驚訝。“怎麼會吵架呢?”

  究竟發生什麼大事了?

  “不是吵架。”那種極為幼稚的事他從來不做。“是大打出手。”

  “喔。”她明白地點點頭。“你們之間有誤會。”

  “未必。”

  這她就不明了。“沒有誤會,怎麼會鬧得不快呢?”

  “說來話長。”他輕撫她細柔的發絲,似乎很享受懷中的柔軟。“我終於找到多年來,心中始終牽掛的人了。”

  她顰眉,仰望他精緻的臉龐,心中盈滿不安地問道:“是……女的?”

  “嗯。”他重重地應了聲。

  她的心也重重地跌到穀底——

  女的?!

  他多年來始終掛念著一位姑娘……這是他親口傾訴的?!

  談餘嫣頓失去思考的路線!她想堅強地恭喜他找到心所掛念之人,但是偏偏提不起勇氣。

  “你知道我有個親妹妹嗎?”

  她迅速正眼看他,仿怫聽到一件天大的消息,又像忽然記起什麼事。

  “我、我知道。”有關於他們四位帝爺的事情,她幾乎了若指掌。

  爹長年遣派探子搜集他們四人的消息,她完全清楚他的背景,只是不曉得他的勢力如此強盛,令人陷入進退維穀的困境。

  “我終於找回她了。”他露出欣喜的笑容道:“總不枉費我的心願。”

  “你心裏掛念多年的女子……是你妹妹?”她是在跟誰吃悶醋啊?老天!

  “當然。”他看著她松一口氣的模樣,不禁輕啄她的粉頰一記。“你在胡思亂想什麼?”

  “就當我胡思亂想吧。”她綻顏巧笑。“你要接她回來嗎?”

  “這是一定的。”他凝重地望著她。“最近可能會忙著處理這件事,或許會冷落你……”

  她心滿意足地搖搖頭,阻止他的虧欠。“你待我好,怎麼會算冷落呢?”

  再也不會有人對她這麼溫柔體貼了!所以她非常珍惜。

  他一邊吻著她的小嘴,一邊逗弄她的耳垂,找出她最敏感的部位。

  “好癢……”她忍不住戰栗。“嗯……”

  “你讓我想好好品嘗一番。”他將她視為一道色香味俱全的佳餚。

  “我……”

  “你不願意?”

  “什麼?”她被他吻得意亂情迷。

  “你願不願意成為我的女人。”他笑如春風。

  聞言,談餘嫣的臉頰浮上兩朵艷紅的雲彩,全身不停發熱。

  他問得好……露骨啊!

  “我的心裏……”她輕輕偎進他的懷裏,低聲道:“除了你,再也沒有別人了。”

  這是她的真心話,從來不曾擁有的心情。

  會不會很不要臉?又是摟、又是吻,但是她卻愛煞這種感覺。

  他貼靠著她的發絲道:“記住你說的話,永遠都不許忘。”

  他是霸道、自私的,縱使她只是遊戲中的犧牲品,他仍然要成為她唯一可仰望的天。

  對她而言是一種殘酷吧!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4 03:48:05

第六章

  談餘嫣甫吹熄桌案上的燈火,正准備上床就寢之際,一道黑影在月光的照射下閃過門檻,她心頭一驚,立即披上上衣追了出去。

  “這陣子毫無消息,怎麼,你真的打算背叛邪靈教?”古慶海冷聲地問,卻掩飾不住在見到她之後的灼熱心情。

  自從上次相會,他的腦海中就全是她的倩影,揮之不去。

  他好想見她,恨不得立刻將她帶回邪靈教,捨不得她繼續執行任務,但是只要一想到她有意拖延時間,他的心裏即有滿腔妒火。

  “你捨不得東方皇宇,是嗎?”他重點提醒道:“別忘了你的身份,就算你一輩子都能躲在這裏,你依然躲不掉心裏的折磨。”

  她面色如灰,沒有任何表情懸掛。

  是夜深的時分了,她卻佇立在孤寂的黑幕之下,掙紮著該不該坦白意志。她能怎麼化解這段糾纏多年的深仇大恨?不!她沒有辦法。

  既然是不變的復仇,她又何必猶豫。

  “我不會傷害他。”她語氣果決地說,沒有後悔。“就算要和爹敵對,我也在所不惜。”

  “你!”他低吼著。“知道這些話代表什麼嗎?嚴重的程度足以奪去你一條命!”

  他為何要威嚇她!這麼做,豈不是和師父的手段沒兩樣!

  古慶海急欲改口,卻因為毫不值錢的面子問題遲遲開不了口。

  他不能眼睜睜看她掉進死窟,在她重生之後,他被迷惑了!單純因為她的美……他必須在她犯錯的初端拯救她!

  “我說過——在所不惜。”她的態度依然堅決,已經到達沒得商討的餘地。

  古慶海聽得火怒,不能容忍她一心一意維護著東方皇宇,但也想不到方法挽回她的心。

  他好恨、好不甘心!為什麼一個絕色佳人長年待在自己身邊,他從來不曾留意,當別人發掘她的美好之後,他才猛然領悟,卻已晚了一步。

  “你快走吧!”她催促道:“現在的我生活安樂,若非必要,我不想回去。”

  “你真自私,貪享安逸,但這份幸福的生活豈是你能永久掌握?”他忽然大笑。“你以為東方皇宇是傻子嗎?”

  她焦急得想捂住他的嘴,但是他的嘲笑令她忘記阻止這段放肆,反而想到更遠、更縹緲的未來與不幸——

  她不能永遠掌握這份感情嗎?她以為她可以……

  “懂了吧!他不是你能愛的男人,只有殺了他,才是你要做的要事!別去背叛邪靈教,難道你忘記師父的懲罰?”

  “不……”她別過臉,拒絕聽見他的恐嚇,那是她極力要忘記的過去!

  在東方皇宇的守護下,她已經很久沒有為自己的命運感到悲哀過,因為她不再做著重復的惡夢,更沒有魔手的掌控。

  她應該可以獲得自由吧!壓抑好長一段時間的委屈,難道不能丟棄?她不想再去計較過去的不幸,只要能呵護現在的幸福就好……不能嗎?

  “如果你下不了決心,我現在就帶你回去,頂多只是被處罰而已,好過你死在這裏。”他認為東方府不是久留之地。

  如果她再執迷不悟,就算是強行也要將她擄回邪靈教。

  “我不會走的!”她後退數步,拉開兩人的距離。“你認為我們交手,誰的勝算大呢?一樣是爹傳授的武功,我未必輸你。”

  她知道師弟的根基穩健,但是不表示他能青出於藍勝於藍,無論怎麼說,她都比他早練武幾年,內力必定勝他一籌。

  雖然荒廢了個把月的武功訓練,但是她有自信和他相抗。

  “你的心已經背叛了。”他深深嘆息。

  是又如何,她早就不在乎了。

  “為什麼?”他靠近她一步,神色寫滿了困惑。“你真的不想活嗎?”

  “別問我這種問題,至少,我並不覺得自己在自尋死路。”

  “是嗎?”卻是自掘墳墓。

  “你快走吧!在不被任何人發現之前,你尚無性命之憂。”她語氣十分沉重。“我夜潛東方府時,連反抗的力量都小於求救的力量,他的氣勢不是你我所能抵擋,更別說殺他了!”

  
  “你何必滅自己志氣長他人威風?是不是敵得過,交手便見分曉。”他執意道,不願意在她面前失去面子和尊嚴。

  “不要沖動。”她按下他的心浮氣躁。“爭吵有何意義?根本改變不了我的決定,若要負起責任,那你盡管放心,我一定會回去向爹請罪。”

  “你不需要這麼死心眼,天底下不是只有東方皇宇才是男人。”

  “你胡說什麼?!”她瞠大雙眼。

  “我說什麼?是不是胡說你心裏明白。”他邪氣地走近她,狂佞笑道:“如果你只是需要男人,我絕對可以取代東方皇宇!”

  “住口!”她低吼著。“你怎麼能……如此下流——”

  她氣得發抖,卻揮不走他的嘲諷。

  “恐怕你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東方皇宇由暗處走出,身後尾隨著莫離,漆黑的四周頓時一片通明,上百僕役個個手持提燈。

  原來東方府裏每個人都習慣了無聲無息,不止是東方皇宇而已。

  談餘嫣心中大駭,深怕東方皇宇誤會。

  可是她怎麼去解釋這一切?古慶海確實是夜潛東方府,怎麼也擺脫不了刺客的罪名,她沒有辦法為他解釋隻字半句。

  “你們當東方府是什麼地方?任君來去自如、夜光幽會?”他的語氣聽不出心裏的情緒,但是輕佻的態度卻很明顯。

  他在意她和誰私自見面,是不?如果是,証明他心底多少有點在乎她,這麼一想,她的心情愈來愈開朗,如撥雲見日。

  而東方皇宇的臉色始終不變應萬變,他倒要看看兩次夜闖東方府的男子,究竟對他的“玩物”有何企圖?

  難道他高抬貴手一次還不夠仁慈嗎?

  “你就是東方皇宇?”氣勢果然懾人,但是他古慶海多少也有點膽識,何況美人在前,豈能失了氣度。“百聞不如一見。”

  這句恭維的話,他不願意接受,直接打了回票。“你絕對不是敬仰我的人,明人不說暗話,有什麼目的直言無妨,省得煩。”

  對於遊戲以外的人事物,他一概沒興趣,原本不想親自出面解決這檔事,但是既然牽扯上她,即使再無趣也要出面了。

  最近他忙於認親的事,略微疏忽她,但是他仍然沒忘記要同她遊戲到底。

  她已經為他傾心,算是遊戲即將告一段落,或許他心中絲微的難舍,就是給她最大的恩賜!

  “我只是一個刺客,你說,會有什麼目的?”如果今晚註定是他死劫難逃,何不瀟灑挑釁東方皇宇尊榮的權勢?

  “好氣魄。”他魅笑。“可惜我並不欣賞。”

  古慶海當場受了難堪。

  東方皇宇根本沒有將他放在眼裏啊!

  “可惡!”他握緊雙拳,健步如飛,朝東方皇宇玩世不恭的笑臉擊拳——

  “住手!”談餘嫣驚慌地撲向前,即時拉住古慶海沖動的拳頭。

  “你放手!”他怒喝,誰也不能阻止他教訓眼前狂傲的男子。

  “你這樣做,才是自尋死路!”她喊著。“憑你單薄的力量,不足與之爭鬥?”

  她實話實說,從沒想過長誰志氣、滅誰威風——

  但是古慶海根本聽不進耳,他徹底被東方皇宇惡意的嘲弄惹火了。

  “我沒空聽你廢話!快閃開!”

  “我不!”她依然沒有挪動半寸腳步。

  古慶海試著甩開她的手,但是她的雙手卻像在他手臂上生了根似地,怎麼甩也甩不開,反而愈纏愈牢,有十足的阻止決心。

  她……不希望他死嗎?

  古慶海胡想著。

  兩人拉拉扯扯不成體統的模樣,全部映入東方皇宇冷酷的眼底,忽然間,他感到莫名的怒火由衷燃燒!最後終於爆發!

  “你們倒是恩愛纏綿哪!”

  老天!他竟然說出令人誤解的話?!好像……他為目前的情況吃著飛醋般。

  東方皇宇有瞬間的失神,為自己的謬語驚詫。但是很快地,就調適過來了。

  倒是談餘嫣非常不能平靜,因為這是他最坦然的一次。

  她放開古慶海,走向怏怏不樂的東方皇宇,怯怯道:“請你放過他吧!”

  她竟然為一個該死的男人求情?!

  東方皇宇青筋突爆,有股想捏碎她的沖動——

  莫非,是他魅力不夠?無法將她徹底迷惑,所以她才有多餘的心思去替別的男人設想?

  思及此!他幾乎氣得冒火!

  比幾日前,從南宮府回來時的心情還更不悅!而這一切的原因竟然出自——她!

  他完全失控了!

  “你跟我回房!”他沉重地命令著。

  “那他——”

  “殺無赦!”他冷冷宣佈。

  談餘嫣驚惶地搖頭,尖聲喊道:“求你別傷害他!我保証會將所有事情處理出一個結果。”

  “你不必袒護我!”古慶海暗自提氣運功。“我要殺了他——”

  說完,他傾自攻向東方皇宇,半途卻被莫離一掌打飛出去,整個身子撞上老榕樹,咳出一口鮮血後,虛軟癱扶著樹幹。

  而東方皇宇去依然文風不動佇立在原地,笑看他的不自量力。

  想殺他?除非天塌地裂、人間盡毀,地下閻羅親自來懇求他命喪黃泉,否則,要他死於非命?難矣。

  他的命可比玉帝還珍貴呢!

  “慶海師弟?!”她想奔過去扶他,卻被一雙有力的大手緊緊鉗制在懷中,動彈不得。

  “如果你真的想救他,就少言少做。”他冷睇她一眼,決定再一次擄獲她的心。

  莫離接到主子的眼神命令,立即走到古慶海面前,發揮五成內力一掃,將他掃向半空,如狂風過境般將他卷往未知的方向。

  “你……”談餘嫣看著東方皇宇暗沉的神情,忐忑不安地問:“你將他怎麼了?”

  “送他飛翔夜空的機會。”說完,他隨即拉她入房,杜絕外人旁觀他的調情戲碼。

  “皇、皇宇?!”她不習慣叫他的名字,尤其是在他本人面前。

  他從來沒有允許她直稱他的名諱,是她擅自作主這麼喊他,不曉得他是否介意?

  “說,你和他在大半夜裏談什麼、做什麼?是不是在情意綿綿之際,被不識相的我破壞了?”他的脾氣愈來愈難控制了。

  談餘嫣想回避他的怒氣,卻不得不面對。“我沒有……”

  她有解釋的必要,但是偏偏他不給機會。

  “你想走,是嗎?”他拉近她抱在懷裏,兩人面對面的距離過於親近,很難掌握彼此轉變多端的表情。“我不許。”

  “等等,我沒說要走啊!”她內心是多麼捨不得離開他。

  “但是你的心沒有全部放在我身上。”他不滿地抗議道。

  這一點,她承認。

  也許多半的時間已經奉獻給他,可是總有少部分時間在煩惱著爹的命令。

  她不是故意不專心,可是她更萬萬沒想到他會在意這種事。

  “我有苦衷。”

  “不能同我訴說嗎?”該死!她竟然對他有所保留。

  東方皇宇不滿至極。

  “我……”她露出無措的表情。

  等不及她的真心剖白,他已經將她帶到床邊,激情地覆住她的嘴。

  動手扯開她的衣襟之後,他的手掌長驅直入,肆無忌憚地盈握她的渾圓。

  “嗄?!”她身子一縮,擋不掉他的掠奪,反而被他推上床榻。

  就在她滿心局促,忍不住尖叫時,他適時對她露出笑容,抹去她的慌亂。

  他的笑臉總是極具魅力,任她拼命抵擋,也抗拒不了對他臣服的命運。

  為什麼他會長得如此好看?俊逸得令她瘋狂、甚至理智全拋!

  她根本不能拒絕他的索愛——

  “我會很溫柔的。”他笑著。

  他的話語令她雙頰酡紅,不知不覺被褪去全身的衣物,僅剩水藍色的肚兜和褻褲,他也卸下衣服,不吝嗇地展現出他健碩的體魄。

  她的全身更加發熱!對他的身材引起許多遐思。

  原來他不止外表斯文,其實比起溫文儒雅,他更加狂野不羈。

  老天竟然賜給她這樣一位尊貴的好男人?!教她怎能不欣喜若狂呢?

  他的唇印過她的頸肩,在她的雪白肌膚上啃咬出激情的吻痕。

  她是他的。

  他心中已經認定。

  “我會怕……”她嬌弱地低語。

  對未來的演變完全不可知,沒有太多的期待,只有慢慢實現的一切……

  他欣賞著她赤裸的身子,解下惟一蔽體的小肚兜,低首含吮她的蓓蕾,用舌尖極盡挑逗她的尖挺,再細細品嘗迷人的乳香味……

  “呃……”她逸出享受般的呻吟。

  為什麼這麼舒服?她幾乎要融化了!

  他的體熱熨貼在她的肌膚上,氳成一灘熱氣既迷人又銷魂。

  她不自主的投入,想要給他更多、更多……

  一股猶如電流的力量竄遍全身,使她禁不住顫抖,將身子拱向他的驕傲!她竟然對他如此迫切?!

  談餘嫣感到羞恥,卻又控制不了自己。

  她是軟弱的,需要他的捍護,如果他現在放開她,會逼她走投無路!

  “喜歡我嗎?”

  “嗯……”她迷亂地點點頭,但是心裏很清楚自己是無悔地愛著他。

  今生今世除了他……她不會再屬於任何人了,

  就算要為他背叛父親——也無所謂。

  “我愛你。”她伸出雙手攀住他的頸子,明顯地顫抖著。“非君莫屬。”

  一句非君莫屬——使他龍心大悅!

  他終于完全掌握住她的心思,這遊戲——即將告一段落!

  “唔……我、我會痛——”

  她抗議的音量小得不可聽聞,細如蚊納,或許,是她向來習慣了忍耐和壓抑。

  “不需要強忍,痛就喊出聲來。”他誘惑她表現出浪蕩的一面。

  在他身下,沒有貞潔聖女可言。

  忽然,他猛然一刺!沖破她體內一層薄膜的障礙,盡情奔馳。

  “啊……”她來不及感覺那撕裂的疼痛,立即被一波又一波的快感淹沒。

  他引領她攀上雲端,拋下月光和星子直往頂端沖去,他們緊緊交纏在一起,不分彼此互吻對方的唇辦,如此達到忘我的境界。

  “皇宇……”她喃喃念著他的名字。

  溫細的聲音滑入他的心底,莫名產生陣陣在意的情愫,他……好喜歡她的聲音,甚至她的身子……

  繾綣之後,兩人依然相纏在一起,他悶哼一聲,在她體內撒下一股灼熱——

  此時,她已經力氣全失,任他牢牢擁在懷裏,棉被之下覆蓋的是激情過後的兩具胴體。

  他們依然擁有無限的熱情,只要稍有小小的挑逗,即可點燃狂情——但是他會忍下,因為體貼她初次的蛻變尚未恢復元氣。

  她好軟好香,像是水捏成的娃娃般,令人愛不釋手!不過除了他之外,已經沒有人可以享受這份柔軟。

  “累嗎?”他溫柔凝視懷中的人兒,溺愛可見。“好好休息,我會陪你。”

  “嗯。”

  她更加依偎他,欣喜於心。

  他好溫柔,輕易地撫慰她剛才的惶恐,兩人交心之後就不再失措了。

  “我……”她慢慢開口:“決定回去表明心志,徹底脫離邪靈教。”

  哦?很好,是他遊戲的最終目的。

  其實他可以收她為陪寢侍妾,只要她願意改邪歸正,不再助紂為虐。

  東方皇宇認為自己非常大方!竟然可以接納一個邪女!她若知道,應該會感激涕零吧!

  “邪靈教還存在著?”是倖存者東山再起的第二代邪靈教派吧?

  他暗自思忖。

  “我不想對你有所隱瞞,老實說,當初邪靈教主並沒有葬生火窟。”她相信善良仁慈的他,不會同她父親計較。“除了教主沒死之外,他的女兒也倖存下來了,於是,報復的計劃便展開了……”

  他面無表情聽她訴說一切,心裏卻產生另一種可怕的打算!

  既然存留的活口是荼毒人民的主謀,他又豈能放他一條生路!

  雖然他沒有缺月的嫉惡如仇,但是對邪靈教的邪徒也絕不寬貸!

  “我以為你只是邪靈教所俘虜的奴隸,卻沒想到你竟是談天破的親生女兒。”他心中有些驚詫,更對她疏離。

  既然她是極惡邪徒的骨肉,身上必定流著她父親骯臟齷齪的血,即使悔改,依然屬於低等生物!

  “你爹親手為你黥面?”他痛恨這個消息,因為他心底竟然有股莫名其妙的不舍!

  可惡!他不該心疼她的遭遇!那是她天註定該受的折磨!他毋須同情她!

  “你的聲音也是他毒啞的?”這令他為之憤怒!更誓死擒拿談天破!

  不過,絕不是為她!因為她在最後,也將成為一縷亡魂——

  他拼命在心中說服自己,殺了她!永絕後患!

  “我不怪他,是仇恨蒙蔽他的理智。雖然父女情緣短暫,但是我仍然敬愛他,所以他對我所做的一切,我都不在乎。”她早已經看開過去。

  倘若深陷自艾自憐中,豈不是痛苦?

  他的神色迅速轉調,變得陰沉。

  或許這場遊戲——有延伸發展的必要。

  談餘嫣態度堅定,神色從容地出現在邪靈教的總壇,這是談天破始料未及的事。

  她的臉——竟然全變了!

  談天破雙目直視她,似乎隨時有出手了結她性命的打算。

  所有人全部傻眼了!雖然以往師姐總是蒙著臉,看不清她容貌生得如何,但是常聽聞她的臉被師父黥面,是極為猙獰的模樣,所以任誰也沒有興趣揭看她的容顏,沒想到她卻是天生的美人!

  好像大家都被騙了——

  她真的是師姐嗎?若不是師父認得出她,恐怕沒有人可以知道她的身份了?

  “爹。”她輕揚的聲音猶如鶯啼,繚繞於眾人的心田。

  “你是回來謝罪嗎?”談天破冷冷地問,毫無情感。

  談餘嫣輕搖頸首,反言道:“女兒是回來辭別父親。”

  她要離開的心意已決。

  或許直到現在她才能真正看清楚,父親殘酷的手段純粹是因為他心裏住著醜陋的厲鬼!他組織可怕的邪靈教,掠奪弱者的食糧,她不該盲目地服從父親的惡行,如果她當初有勇氣反抗,或許現在的情況就會大不相同,但是她不保証能阻止她本身的不幸發生。

  “你再說一次!”他嚴厲地瞪著她。

  原以為她會退縮,可是她卻更勇敢地說出內心的話:“我不再是邪靈教的報復工具,老實說,憑爹單薄的力量是不可能復仇的!因為四大帝爺的勢力不是我們這種凡夫俗子能冒犯。”

  她經歷過,也親眼目睹東方皇宇的能力,所以她相信四大帝爺所向無敵。

  “你存心找死!”他怒拍幾案,准備出手之際,又忽然想起她尚可利用之處。

  她最大的弱點,就是她的孝心!天曉得老天賜給他什麼樣的女兒,在他極盡殘忍手段對待她之後,她竟然死守一個“孝”字,對他百依百順。

  “你當真要背叛爹嗎?”談天破忽然放軟語氣,企圖利用她的孝心挽回她的意志。“難道你忘了是誰養育你至今?”她淡淡抬眼看著父親,已不覺得他可怕,反而為他感到可悲。

  其實沒有什麼事值得害怕,如同她現在的心情。

  “請恕女兒不孝,無法報答爹養育之恩。”她已經想通了,不再為父女親情而迷惘。

  當她重新出現在他面前,就是她決定為自己而活的時候,

  “沒想到……”談天破大嘆:“我精心計劃的復仇行動會如此失敗!”

  他的敗筆……就是他的女兒——談餘嫣?

  “為什麼要背叛我?你以為東方皇字會真心待你嗎?”他的怒氣再度暴露。“他究竟給了你什麼?竟然可以讓你死心塌地跟隨他!”

  談餘嫣忽然綻出幸福的笑顏,信心滿盈地回答父親:“他給我一張笑臉,在最黑暗的角落,將我引向光明,我試著重新建造自尊、重新接納自我,才發現原來自己有多麼可愛……”

  她笑了,猶如盛開的花朵。

  “你毀了我的皮相和聲音,只是想將我控制成殺人工具,但是他還我漂亮的面貌和動聽的聲音,彌補了我心裏的殘缺,卻是愛我的表現。”她指出他的冷血無情。“我……只想被愛而已!”

  算是她自私吧!付出長久的心靈煎熬後,她現在只想好好生活。

  可是談天破卻哈哈大笑,反駁她的幸福論調。“你少癡人說夢話了!”

  打死他他都不會相信東方皇宇會善待她!

  “憑你一個邪教之女,又如何引得了他的真心?他們根本是偽君子!骨子裏全是陰謀狡猾!你是不可能掌握住他的!”他狂吼著,瀕臨崩潰。

  他不能容忍她的背叛,因為她是他一手栽培出來的殺手,除了他之外,她不能把生命奉獻給任何人!她的命是他賦予的,既然她的一切都源自他,她就不能脫離他她是他的一部分!仇恨亦是一同負擔!

  談天破揮袖掃出一陣強風,將她震得頭暈目眩,正欲出掌擊向她,祝顯傑即時開口阻止。“師父!手下留情!”

  談天破怒火攻心,先賞祝顯傑一掌,再重重擊向談餘嫣——

  “啊!”她按住胸口往後連退數步,由於沒有提真氣防護,所以她被重創得不支倒地。

  爹依然是殘酷無情的!他的心中只有憤恨,沒有其他!縱使她會慘死在爹的盛怒之下,也不改變想投奔自由的決心。

  當她視死如歸地閉上雙眼,等待一個結束時,四周頓時靜默了!她以為死亡即將來臨,可是並沒有——她緩緩張開雙眼,怔望爹絕望的表情,她忽然覺得自己罪大惡極!

  “你走!永生永世絕口不提你我骨肉血親!”他握緊雙拳,憤言道。

  他們薄弱的親情終將化為虛無,在她忍痛朝他一拜之後,含淚奪門而出,不再回頭!

  談天破怒捶石牆,冷聲下達命令道:“派人追殺叛徒談余嫣,不留活口!”

  “是!”幾名弟子領命,恭敬地退出總壇。

  忽然一聲碎裂巨響,將領命的弟子從外頭打回談天破的面前,莫離帶著數位高手包圍邪靈教內內外外,傲然出現。

  談天破大吃一驚,卻是前有緝兵、後無退路的困境!

  他十分清楚來者何人,多年的怨恨總算可以一併解決。

  莫離冷傲地開口道出奪魂令:“邪派惡徒,死劫難逃——”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4 03:48:46

第七章

  “你這種作法真的妥當嗎?”北庭缺月仍然懷著反對的意見。

  他從來沒有特別支持東方皇宇的決定,但是也極少作出反對。憑東方皇宇一流的果斷力,根本毋須誰來操心,但是這次的計劃又像遊戲,不禁教北庭缺月多加留意事情的發展。

  “有何不妥?”他慣性的懶姿頗為優雅,散發不可抗拒的魅力。

  坐在一旁品茗的南宮焱,難得表示他的意見。“倘若此女真是暗殺我的刺客,皇宇這種輕如鴻毛的懲戒方式實在不算什麼。”

  敢冒犯他權威的人,都該入地獄。

  “焱,別鬧了。”北庭缺月此時無暇同他們輕松以對。

  或許,邪靈教裏也有誠心悔過的人,更何況他看得出來,皇宇對這名女刺客用心匪淺。

  即使一個再會掩飾真心的人,也有無法繼續佯裝不在乎的時候,他不希望皇字走到那一步。

  “還是寬宏待她吧!”北庭缺月建議道。

  “你確定可以?”

  “為何不可以?”他反問。

  東方皇宇咧嘴而笑,令人摸不著他的心意,直到他坦言出談餘嫣的身份。“她不是一般受控制的奴隸,她是邪靈教教主談天破唯一的親生女兒。”

  “她是亂賊的後代?”北庭缺月終於明白她不被饒恕的原因。

  怪就怪她生錯環境!才會落得至今的慘狀!

  “原來你們都知道她的來歷。”南宮焱幾乎想砍人了!

  記憶中,他是約略聽過惡派系邪靈教的傳聞,但是基於省得麻煩的原因,他沒有留意這個旁門左道的邪教,只知道大概在數年前被皇宇和缺月聯手收服了。

  最後,為什麼邪靈教會東山再起?又為何尋他為仇敵?嘿!他實在不知。

  想要知道更詳細的原因,就得拿他們兩人來拷問一番。

  “她究竟找我們做什麼?”南宮焱酷酷地問,自認脾氣不是很好。

  如果他們交代的不清楚,或許他會立刻心煩地找他們一起練功強身。

  “她是效忠父命,特來覓仇解恨。”東方皇宇大約敘述道:“約莫八年前,我和缺月閑得發慌,於是想找點事做,便立即想到無惡不作的邪靈教派橫行已久,所以,我們各自帶領幾十名侍護,聯手圍剿了邪靈教,孰知缺月當時顧忌弄臟衣服,索性讓邪靈教教主談天破父女倆倖存下來,釀成擾人的後果。”

  南宮疑看向北庭缺月,心裏知道他對皇宇的話略有微詞。

  “我必須糾正皇宇說的兩個謬誤,第一,當初閑得發慌的人只有他而已,我依然在為行俠仗義而奔忙,因為邪靈教確實是惡派,所以我才答應他聯手剿攻邪靈教;第二,當時怕弄臟衣服而高抬貴手的人也是皇宇,絕不可能是我。”他交代清楚幾項疑點之後,朗笑道:“除此之外,一切如皇宇所述。”

  南宮焱才不在乎這丁點芝麻小錯誤,他想知道談余嫣為何率先挑上他復仇?

  明明是皇宇和缺月聯手圍剿邪靈教,又與他何干呢?

  “我並不知情。”他確定自己從來不知道他們兩人的無聊行動。

  “你應該知道的。”東方皇宇端過茶盅,移去杯蓋輕啜一口。

  “是啊!我們也有找你和無常一起參與。”北庭缺月附和道:“可是無常總是像個怪胎似的,極不配合我們的計劃。”

  南宮焱點點頭,他相信無常那副死態度,絕不可能同他們兩人合作。

  但是他呢?

  從頭到尾還是與他無關啊?

  “你拒絕參與的理由更絕,竟然——覺得麻煩!”

  最後四個字,東方皇宇和北庭缺月異口同聲道,默契十足。

  南宮焱首先一愣,隨即追溯久遠的回憶道:“是有這麼一回事。”

  “是吧?”北庭缺月暗暗松了一口氣,幸好交代得夠清楚。

  “可是我沒有參與,她又為何找我尋仇?”南宮焱大大不解。

  “喔,是這樣的。”東方皇宇露出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道:“因為我們四人一直被視為一體,既然是鏟奸除惡的功德事,何妨公諸於外?所以,我們就向外宣佈,圍剿邪靈教可是四府聯手。”

  虧他說得出口!

  南宮焱冷冷睨著東方皇宇,要不是尚有要事纏身,他肯定會一拳擊向他那張桃花臉!毫不客氣。

  “難怪我想不出可疑的兇手。”南宮焱扯著嘴角冷笑。

  一切的麻煩事都是他們兩人惹出來的!

  “別氣了。”東方皇宇用著奇異的心情說道:“反正今日她將受到裁決。”

  “皇宇!北庭缺月訝異道:“你真的捨得交出她?”

  東方皇宇不悅地挑眉,冷聲道:“我豈是鬼迷心竅之人?”

  他不可能對談餘嫣產生感情,因為她是邪魔惡人的骨肉,必定汙穢、低賤!

  他怎麼可能對她依依不捨?別說笑了!

  凡事自命清高的他,豈會在乎一個心靈殘缺的女人。

  “但是你派人再度圍剿邪靈教,似乎表現得有點勉強。”

  北庭缺月算是觀察入微。

  “你很多疑。”東方皇宇閑適地拿了一本古書放在手中閱讀。

  他才不想多費口告去和缺月爭論,總沈得辯不出好結果。

  “你們找我來,是打算怎麼解決這件事?”南宮焱算是無辜的受害者。

  本來就討厭麻煩事的他,怎麼可能去泯滅惡徒、為民除害?他才沒有心思管轄民間疾苦。

  “我和她玩了一場激情的遊戲,現在……該是結束的時候。”或許時間雖短,但是足以教她刻骨銘心!永生難忘!應該有不少快意,可是他卻感覺不到絲毫!反而心情異常沉重。表面上他露出無所謂的模樣,實際上,他心中卻藏著隱約的不安。

  “你是叫我來看結果?”他哪有那種閑功夫。

  南宮焱沒什麼耐心想離開,才走到門口,隨即撞見佇立在門外的談餘嫣。

  “你們東方府調教奴才不是出名的嚴謹嗎?這女婢站在門外偷聽好一會兒了,不管教行嗎?”南宮焱怒氣表露無遺。

  “她不是女婢,她就是刺傷你的勇敢刺客談余嫣!”東方皇宇面對傾心於他的女子,故意忽略她眼眸中的受傷神色。

  “她是你口中淒慘驚人的女子?”北庭缺月目光瞬也不瞬地盯著談餘嫣,心裏直覺被騙了!

  她哪里生得猙獰嚇人?反而擁有閉月羞花之容貌,體態盈靈如仙,絲毫沒有塵俗牽染的羈絆。

  是皇宇胡說八道。

  “你何必毀謗她的外表?”

  “我不是吃飽閑著,沒事找事做。”東方皇宇擱下手邊的書本,重新調整坐姿。“她是擁有一張比鬼還醜的臉皮沒錯,我要利用她來剿滅邪靈教,總要和她有親密行為,不洗幹淨她臉上的圖騰,我怕有天會被她嚇死。”

  談餘嫣猛然瞪著東方皇宇的冷酷——那不是她所熟悉的表情!

  他會生氣、也有溫柔開朗的笑容,他是她心中最值得依賴的人……為什麼此時此刻在她眼前的他,卻露出殘酷的表情?!

  他究竟是用什麼心情在整她呢?

  負傷在身的她,幾乎無法思考這個問題,痛苦得想昏厥。

  “原來是你。”南宮焱大手一伸,捉住她的手臂將她拽向廳堂中央。

  “啊!”她疼得心都快碎了。

  狼狽趴伏在地上,她伸出手觸及東方皇宇的筒靴,抱住他的長腳含淚道:“你是在欺騙我?或者……我仍然困在惡夢裏?”

  她柔弱的質問,襯出她一臉楚楚可憐——

  東方皇宇大腳一抬,踢開她的身子,沒有絲毫憐香惜玉的心情。

  他不是無情,只是她沒資格擁有他的多情!

  身份不同、地位懸殊都不足構成他的殘忍,邪徒之後不配得到他的寬宏對待。

  “我的確在騙你,而你也是活在惡夢之中,從來沒有醒過。”他揪住她的長發,淡漠地說:“不過你似乎很沉醉。”

  談餘嫣咬牙忍耐,不讓自己哭喊出聲。

  擊不倒她的!再多的苦難折磨她都能接受,區區的欺騙……又算什麼……

  心底堅強的聲音愈來愈薄弱,她似乎聽見心碎的聲音,如此清晰地回蕩在耳際。

  她再一次跌進穀進的深淵裏,傷得好重、好重……

  “你騙我是為了什麼?”她心灰意冷的問,不奢望得到生機。

  “要毀滅邪靈教是輕而易舉的事,欺騙你單純因為有趣罷了!既然你有膽量挑釁我和焱,就要有本事承受後果。”他放開她,優雅地坐回。

  “殺了我吧!為什麼你不直接殺了我?!”她不要接受欺騙!這和背叛是一樣的!

  難道是她背叛了父親,所以他背叛她變成了一種處罰?!

  是她貪戀安逸的後果嗎?

  談餘嫣搖搖頭,難言的苦澀填滿胸口。

  “反正邪靈教已滅,殺不殺你都無所謂。”東方皇宇陰冷冷地宣佈這項令她不敢置信的消息。

  邪靈教已滅?!

  這是怎麼回事?

  “我派莫離跟蹤你,在你離開教壇時,恐怕裏頭已經是橫屍遍地。”

  “不?!”她驚恐地瞅住他的眸子,四周寂然的空氣沉悶地飄流著。“你從頭到尾都是在利用我?”

  他不曾為她付出半點真心,是不?這些甜蜜的日子,都是假像!只有她盡情地投入其中,而他卻立于高處冷視她的癡傻……

  她真的好愚昧竟然相信上天會眷顧她!

  “你放心,我不會殺你。”東方皇宇瞇長極具吸引力的雙眼,唇畔漾著無情的笑意,淡淡地說:“你付出的代價已經足夠換回你的命。”

  她的人仿佛在瞬間縮小,卑微得連她都瞧不起自己!這若是報應,她也不能抗拒了。

  “我付出的是我的真心真意,和我這條命沒有半點關系。”她緩緩站起身,舉步維艱地走到他面前,臉色蒼白嚇人。

  再多的痛心也抵不過此時此刻的絕望,他們兩人之間還剩下什麼呢?

  談余嫣想起了古慶海和談天破的告誡,忽然覺得自己好可笑!她的確是癡心妄想了!

  “你最好盡快離開東方府,倘若我又臨時變卦,你的命可不保。”他沉下臉色,決心趕她走。

  或許他也不想看見她死在自己手中吧!畢竟他們曾經……

  該死!他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

  她只是一顆棋、一個犧牲者!他不可能在乎和她擁有的曾經!

  東方皇宇的表情極為難看,心裏更是百般復雜!他甚至想砸東西來宣洩!

  北庭缺月嘆口氣,附和道:“你走吧。我們不再追究。”

  見她個性柔和,看來無害,北庭缺月也不忍心奪她性命。

  而南宮焱鐵著一張俊臉,不發一語佇立在門邊,也沒意思要繼續和一個女子計較,就當他命中帶劫吧!

  “我當然會走。”她氣息漸漸虛弱。“這裏有太多傷心的事,我不敢留。”

  她定定望著她心裏牽系的男子,欣賞著他的俊偉不凡,也同時看著他的冷酷。

  “我只想問你一句話,”淚水幾乎模糊了她的視線,但是她依然強忍著。“在我們緊緊相擁時,你曾經愛過我嗎?”他靜默地坐著,沒有任何動作,連思緒也因為她這句話而變得弩鈍。

  他應該回答她沒有,但是與她互相凝視的同時,他竟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他為何無語?

  就在東方皇宇依然捉摸不清自己的想法時,她突然傾身吻他——

  當下,一陣狂亂的情欲掃過他的心房,直沖腦門!他根本無法思考。

  他能感覺她的淚滴滑過她的臉頰,同時沾染了他冷冰冰的臉龐。

  好溫暖,無論是她的眼淚或是她的唇瓣,都帶給他溫熱的舒服感。

  談餘嫣從來不曾想過自己如此勇敢,她沒有退縮,反而追求心裏想得到的珍貴回憶,沒有幸福也不要緊!只要他不否認曾經愛過她就好。

  她戀戀不舍地離開他的唇,仿佛整顆心也脫離了自己。

  “我真的好愛你!非君莫屬。”她含著一抹淺淺的笑容,在他面前轉身離去。

  經過南宮疑的面前時,她帶著深深的歉意朝他微微福身,隨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她的身影從他眼底消失,沒有餘留。

  北庭缺月轉過頭看向東方皇宇暗藏失落的眼瞳,簡單明確地問道:“她是否帶走了什麼?”

  東方皇宇一愣,憤然起身走出大廳,獨自冷靜腦袋去了。

  談余嫣艱辛地回到邪靈教總壇,卻已成廢墟,猶如八年前的夜晚,大火毀滅她的人生一般!一樣的空虛和荒涼——

  拖著已失去重心的身子,她搖搖晃晃步入黑漆的山林裏,昏沉沉的腦袋,讓她無法思考未來的方向,就連傷心也缺少力氣。

  爹死了嗎?所有師弟都命絕了嗎?她不知道答案,因為沒有人可以告訴她。

  倘若孤獨而終就是她的人生寫照,那麼她費盡心思求存又是為了什麼目的?

  終於,她累了,踉蹌地倒在泥地裏——沒有辦法再掙紮,只有靜靜閉上雙眼,等待死亡來臨。

  哪一次,她不是在險境中度過?只是這次哀莫大於心死,她的軀體未腐,心卻已死。

  她從不後悔愛上他,更不後悔相信他

  即使被欺騙、被背叛……仍不後悔……

  在她意識逐漸失去的末端,仿佛聽見一陣滾輪聲緩緩接近,最後,停在她的身前。

  不管發生什麼事,都無所謂了!

  “是個姑娘?!”中年富翁驚訝地對車帳內的夫人喊著。

  一個年約四十有餘、五十不足的婦人由帳內探出頭,往富翁所佇立之處一看。“哦!真的是人!探她鼻息,看是活?是死?”

  富翁哪敢試探,索性吩咐車夫,領人錢替人事,無奈的車夫只好硬著頭皮照做。

  “是……是活的!”車夫結結巴巴道。

  “活的有什麼好怕!”看起來凶恰的婦人跳下馬車,來到談餘嫣身前,伸手翻過她的身子。“啊!還是個美人胚子。”“哇!簡直像個仙子。”車夫和富翁大嘆道。

  “愣在那兒有飯吃啊?還不過來將她搬到馬車裏。”她圓瞪著眼。

  “娘子,你——”富翁不相信嚴苛的妻子會願意平白救人。

  “咱們店裏少了人手,收留她剛好,既省薪俸又多幫手。”她喜孜孜地在心頭算計。

  “可、可是她來路不明。”

  “那最好!免得咱們餓死她還要負責。”她的心比烏鴉還黑。

  “喔!”

  在婦人的指示下,富翁和車夫聯手將談餘嫣搬上馬車,步上另一段不可知的旅程……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4 03:49:42

第八章

  時光荏苒,歲月如流,匆匆兩年已過,猶如白駒過隙。

  在渭城,最有名的客棧即是臥雲樓,沒有人不知道客棧裏的老闆娘是有名的尖酸刻薄,雖然是大戶人家,卻不曾造福鄉裏,不得好名。但是臥雲樓裏有廚藝精湛的廚娘和師傅,佳餚豐盛,所以容易招徠老饕入座,客源不絕、生意興隆。

  而兩年前垂死在荒野的談餘嫣,就在臥雲樓裏打雜為僕,話說那一晚,她應該安靜寂然地絕望而死,恰巧臥雲樓的掌櫃和夫人驅車回渭城,就這樣順道救了她一命,並且收留她。

  這兩年來,她始終沒忘記那份椎心之痛,為了壓抑,數度殘害自己,只是傷害過後,她仍然痛苦未減。

  幸好有龐大的工作量淹沒她,使得記憶可以偶爾遠離她。

  “餘嫣!”忽然一雙祿山之爪朝她襲來,從背後抱住正在洗碗盤的她。

  “少爺?!放手……”她極力掙脫他的擁抱,心頭湧上一股惡心。

  萬安鴻色瞇瞇地瞧著談餘嫣,腦中想的盡是一堆下流念頭。

  “你今天好美……令我忍不住想抱抱你!”他一步一步挨近她。

  自從爹娘從外頭撿回這個小美人,他的腦子就無時無刻在設想著,該如何將她佔有——

  反正他也到了該娶妻的年紀,這麼美的姑娘他若不娶,還有哪個女人是他能看人眼的?

  “我還有很多事要做,請你不要打擾我工作。”她的聲音不大,但是卻強硬得很。

  萬安鴻偏偏喜愛她這副模樣,自作多情的認為她是外冷內熱。

  “唉唷!”他才不稀罕她為萬家作牛作馬。“別管工作了,只要你肯點頭答應嫁給我,立即是萬家少夫人,還需要如此勞累嗎?”

  談餘嫣別過臉,眼底滿載厭惡。

  她不能冒犯萬安鴻,縱使心裏對他極為排斥,也無法當面告之,只能盡量避免他的覬覦目光,可以躲多遠就躲多遠。

  “嫁給我吧!又不是要納你為妾,你有什麼好挑剔的?”他真的不懂她拒絕的原因出在哪兒?

  談餘嫣又退了一步,她只希望現在的自己是個又醜又啞的女人。

  “少爺請離開吧。”她態度堅決道。

  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他好言好語的說服她,她竟然不當一日事兒?!

  這會兒,萬安鴻可不高興了!

  以為她是因為太過矜持才三番兩次拒絕他,沒想到她卻愈來愈冷漠,根本對他沒有感情嘛!教他怎麼提得起勁呢?

  “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他不懷好意地朝她走近,企圖輕薄她。

  像他這種登徒子,她真該一掌擊斃他。只可惜他好狗運,身為恩人的子嗣!她不能對他動手,只能忍氣吞聲任他放肆。

  不過就像他所言一般,人的忍耐是有限度,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無法一直忍耐了!

  正常她暗自提氣准備發掌之際,萬夫人突然從門口沖了進來,隔開萬安鴻和談餘嫣的距離,迎面而來便是一頓罵!

  “你這個死丫頭!叫你洗碗盤,你卻洗到去勾引少爺?!”萬夫人不分青紅皂白的謾罵,帶給談餘嫣不少委屈。

  但是她不會回嘴,因為萬夫人是她的救命恩人,即使被罵挨打,她都會忍耐!

  “娘,余嫣沒有勾引我啦!”萬安鴻其實很捨不得談餘嫣受委屈。每次娘對余嫣一凶起來,大家都噤若寒蟬,不敢替她求情。

  他實在是看不過去了!

  “是我想娶她,可是她不答應,我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他有些喪氣。

  “你想娶她?!”萬夫人揚聲尖叫,一臉像看到鬼的表情。

  她的寶貝兒子怎麼會有這種蠢想法啊?

  娶談餘嫣?!呵!別鬧了!

  門不當、戶不對,談什麼嫁娶事宜?!

  “你勾引少爺就算了!還叫他娶你?!”萬夫人把所有罪過全推到談餘嫣身上。

  “娘!我已經說過——”

  “你閉嘴!”萬夫人如母老虎一吼,讓兒子乖乖住了口。

  她是不可能任他胡鬧的!這是婚姻大事,豈可隨他喜好。

  “夫人。”談餘嫣頗為冷淡地說:“我有自知之明,絕不會攀權附貴。”

  萬夫人睨了她一眼,尖酸道:“你言重了!咱們臥雲樓只不過是小小的酒館客棧,做著小本生意,你若要攀權附貴……恐怕也看不上吧!”

  談餘嫣不敢再答話,以免招惹萬夫人更多不悅。

  被叼念幾句又何妨,多了目前的煩惱,便少了昨日的憂愁,痛苦一旦被取代,生活就會漸漸輕松。

  她是以痛苦來打擊痛苦,才能平靜生活的人或許全都是在壓抑吧!但是若能因為壓抑而獲得風平浪靜的日子,又有何不可呢?

  “希望你謹守本分,別癡心妄想!”

  萬夫人的一句話,深深打入她的心坎,仿佛舊傷口又被人劃上一刀!

  一句癡心妄想,清清楚楚勾起她深藏於心的教訓,血淋淋在她記憶中呈現。

  “娘子!娘子!”萬掌櫃慌慌張張從外頭奔進後院,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天大的事啊!這是天大的事啊!”

  “你大聲嚷什麼啊!”萬夫人不悅地轉過身瞪向丈夫。

  就是天塌下了!也不必這麼慌張。

  “唉呀!娘子!發生大事啦!”萬掌櫃的臉上盡是又驚又喜的表情,似乎還帶著隱約的不安。“你可知道剛才有誰來過?!”

  “誰?”就算是天皇老子大駕光臨,她也不稀罕。

  “哈哈!是東方府的莫大總管啊!”

  談餘嫣心頭一震!沒有辦法恢復鎮靜的情緒,她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東方府的莫大總管?”萬夫人愣了愣,又問道:“名滿天下的四位帝爺之東方大爺的手下大將——莫離總管?”

  “沒錯!正是。”萬掌櫃一雙眼睛都笑到快看不見了。

  “爹,這怎麼可能?!”萬安鴻吃驚極了!久聞四位帝爺的盛名,他早將他們四人當神看待了!連四府的四位總管大人,他都十分崇拜。

  這麼一位大人物,怎麼可能出現在臥雲樓?!

  “呵呵!”萬掌櫃笑得十分燦爛。“殊不知東方爺要來城裏盤商,順道親臨咱們臥雲樓,唉呀!管他什麼目的,總之,東方大爺就要大駕光臨了!莫總管可是特地來包下咱們臥雲樓啊!”

  “哦!老天………”萬夫人忽然回魂,驚聲尖叫著。“快快快!立刻吩咐廚子准備。那客房一間一間給我全部打掃過,還有——”

  “娘子!咱們可要好好商議如何巴結上東方大爺啊!”

  “那還用說!”

  萬氏夫婦眉開眼笑地計算著,滿心期待尊客光臨。萬安鴻更是開心至極,一想到能目睹東方大爺的非凡風采,就忍不住狂呼!

  只有談餘嫣——失神了!

  為什麼?!難道她躲得還不夠遠嗎?這樣的安排,她該如何化解?

  頭疼欲裂的她,幾乎無法再想出應對的方法,亦是她根本從來沒有應對的法子?

  “餘嫣!”莫夫人的暴喝聲突然貫進她無魂的腦袋裏。

  “夫、夫人……”她垂下臉,匆忙掩飾心中起伏極大的情緒。

  “你還忤在這裏做什麼?快去准備打掃!不做事看我給不給你飯吃!”萬夫人氣得七竅生煙。

  “是。”她帶著滿腹心事,黯然離開三人的歡樂氣氛中。

  心中的千千結,究竟何時能解?


  華燈初上,當整個市集都在熱鬧繁榮中,談餘嫣懷著不為人知的心事漫步在人群裏。

  她猶豫著該不該離開,但是一旦離開臥雲樓,又能去哪里?

  當她彎進暗巷裏,走了一段路之後,忽然聽聞前方有嘈雜聲,一開始,她以為有人在爭吵,仔細一聽,才聽清楚那是有人在求救——

  “求求你們別打了!別打了!小的真的沒錢啊!”一個看似要飯的男人佝僂著身子,可憐兮兮地接受三名壯漢的拳打腳踢。

  “沒錢?!不是叫你去偷嗎?竟然這麼沒用,分明討打!”

  隨後,又是一陣打罵聲。

  “大爺……對不起、對不起!請饒了小的!對不起……”男子不停哀嚎、求饒。

  但是打人的惡霸毫不手軟,一拳又一拳重擊虛弱的男子。

  談餘嫣實在看不過去,奮勇挺身而出。

  “住手!”

  當場,眾人一愣。

  是哪個不怕死的傢夥敢插手?

  “喂——”魁梧大漢轉頭一見談餘嫣,頓時眉眼都笑開了。“哇!從哪里來的美姑娘?!美美美!真是美翻天了!”在驚奇的訝叫中,談餘嫣鎖緊了眉頭,心中依然抱著息事寧人的想法。

  她不想動干戈,因為平靜的生活是她所追求的。“放了他!”

  三名壯漢像聽見笑話般,忽然大笑起來,指著談餘嫣道:“姑娘,難道你想救他?”

  “是。”她坦承不諱。

  “你恐怕打不過我們。”壯漢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她。

  “不過如果換成另一種方式,就說不定了!”另一人邪笑著。

  “另一種方式?”她不明白。

  “用你的身體來取悅我們啊!”

  “說的是、說的是!”

  “住口!”她厭惡地叫著,不能接受他們如此下流的言語。

  “我們可以住口,但是我們可不會住手!”三人慢慢朝談餘嫣逼近,伸出了魔爪。

  她前腳一蹬,躍上了屋簷,如無影鬼魅。

  “嗄?!人呢?”

  在三人慌亂之際,談餘嫣由上落下。擊出勢如破竹的拳法,將三名惡漢打得落花流水,像喪家之犬般逃之夭夭。幸好她面對的不是武林高手,否則憑她荒廢已久的功夫肯定救不了人。

  “你沒事吧?”她憂心向前詢問倒在地上的男子,對於他氣息虛弱十分擔心。

  “小的沒事!謝謝姑娘——”男子忽然一愣。

  “是你?!”

  兩人互視的瞬間,猶如青天霹靂般,只能緊緊凝視,無法言語。

  命運究竟是如何戲弄她的人生際遇?在孤苦無依時,又見一絲希望。

  然而,這真的是希望嗎?

  她顫抖地伸手扶起滿身骯臟的男子,不敢相信他會落得如此淒慘,造化弄人,使得今日他們師姐弟兩人再相見——

  “慶海師弟……你怎麼會變成這模樣?”記得最後一次見面,是他被莫離打出東方府。

  “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慘笑地自問道:“是啊!我怎麼會落得狼狽呢?”

  談餘嫣揪痛了心,她知道——他的落魄遭遇必定是她所牽累!

  怎麼會是她一手造成呢?因為貪圖安逸和從來沒有享受過的幸福,於是她變得盲目、識人不清!釀下禍端!也傷害了他!

  “先到我住的地方休息吧!”她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第一個想到的依然是彌補他的念頭。

  “不必。”他冷酷地推開她,顛跛地走到一旁,找了塊大石坐下。

  他靜靜地撫摸身上的傷處,咬牙忍耐著,久久,才從懷中掏出冷硬汙穢的幹糧,如餓死鬼投胎似的猛啃食著。

  她不忍心地搖著頭,上前奪過他手中的臟饅頭。“別吃了!我帶你去吃幹淨的食物。”

  “還我!”他又搶了回來,狠狠咬了幾口。“什麼是幹淨的食物?像我這種乞丐,就是要吃這種東西!人家施捨給我的!你懂不懂啊!”

  他眨低身份,作賤自己,再也不是從前那個自視非凡的古慶海了!

  思及此,談餘嫣不由得一陣心酸。

  當風光不再,便僅剩頹廢了嗎?

  “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悲傷地看著他。

  古慶海啃完了饅頭,困難咽下之後,才冷冷笑道:“你還敢問我發生什麼事?談餘嫣啊談餘嫣你真有臉問!”

  她猛然後退一步!險險站住腳,已作好心理准備接受他的控訴!

  “還記得我被莫離所傷的那一夜嗎?”憶起過去,他的心情更加惡劣!

  她輕點著頭,應道:“記得。”

  “就是那一次的交戰,我的武功被廢了!”

  她忽然一駭!表現出她的吃驚!

  原來莫離並沒有饒過他,甚至對一個習武之人作出最殘酷的事!

  是東方皇宇的命令嗎?

  她在心中不停翻覆思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如此深愛著一個絕情的男人!即使親人被剿滅了,她仍然愛著他!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寧願為了愛一個仇人,而永遠當邪靈教的叛徒

  可怕的是,她竟然覺得一切都值得!

  “當時我被他的內力震飛半天外,已經意識昏迷,當我睜開雙眼醒來時,真氣全失、武功盡喪,才知道自己已經被封鎖筋脈、廢了功夫。”他萬般痛恨地說:“沒想到東方皇宇是一個陰險之徒!他不殺我,卻命令別人將我打成廢物!”

  “不!他不是陰險之徒。”她忍不住開口替東方皇宇辯駁。

  一聽見她的維護之詞,古慶海惱怒至極!他不明白!為何到了今日這種地步,她依然執迷不悟?!

  “你忘了他的殘酷?難道他沒有遺棄你?”他譏諷道:“在我負傷逃回邪靈教時,你知道師父怎麼對待我嗎?”

  她不知道!但是卻能猜到大概。

  爹的無情及殘忍,才是一生中最大的惡夢!所以當東方皇宇將她重新推入地獄時,除了痛苦焚身之外,她不恨誰,更不怨他。

  “他命令師弟將我押禁地牢,沒有為我療傷,也沒有照顧我這個歷劫歸來的徒弟!”他像想到好笑的事般,忘我地大笑起來。

  是啊!他的災難就是從那一刻開始,綿延不斷!直至顛沛流離的今日。

  “後來,我不甘心受囚,想盡法子脫逃了地牢,正常我要離開邪靈教時,你知道發生什麼事嗎?”他的唇畔漾著詭譎的笑意。

  她當然不可能知道發生的事,也猜不到絲毫,而他恐怖的笑容,卻令她毛骨悚然。

  “我踩到師弟的屍體!而且不是一具、兩具——是全部!”他猙獰地看著她,腦海中存留一片被扭曲的邪靈教殘像。

  “嘎?”她捂住嘴,深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驚叫出聲。

  “在漆黑中,我聽見打鬥聲,聲聲巨響都令我惶恐地摸索,最後,火花一亮!兇猛的火焰由四面八方燃開,在狂吼聲浪中,我看見師父……全身浴火,像個受地獄之苦的大罪人,更像被仇恨奴隸一生的糟老頭。”他放肆地大笑。

  談餘嫣怔愣在原地,她完全不知道爹死得如此淒慘,她身為他的女兒,是幸或不幸。

  “你心愛的男人殺死你的親爹,難道你不悔恨?”他惡狠狠地瞪著她。

  談餘嫣無語以對,只有滿腹的悲楚,但是回憶已經無用,哀悼也沒有意義。

  “看你一身簡陋的穿著,又莫名出現在這裏,怎麼,東方皇宇究竟有沒有善待你?”他對她已經不再迷戀,像他如此狼狽,還能愛誰?

  “我離開他很久了。”

  “哦?當初我極力勸阻都失效,你執意強留在他身邊,後來又怎麼會捨得離開呢?”他存心嘲笑她的不堪。“我看,是被趕出來的吧!”

  “是。”她沒有否認。“他利用了我,決定放我一條生路,貪生怕死的我,狼狽逃離東方府。”

  “原來如此。”他慘淡一笑。“恨嗎?”

  她搖頭,自始至終心裏都不曾真正恨過他。“一切都過去了。”

  “可是……”他故意挑起她的傷痛,要她沉溺悲苦的輪回中,永世不得解脫。“我聽見一個大消息,幾天後,東方皇宇會親臨渭城。”

  他的心就像他現在的外表,一樣壞!

  “一切真的都過去了嗎?”

  談餘嫣不答反問:“告訴我,你會報復嗎?”

  “哼!”他神情恢復一臉挫敗,不再目露凶光。“如你當初所言,那是蠢事一件。”

  言下之意,即是他不會再挑釁東方皇宇。

  談餘嫣竟然覺得安心!她不希望東方皇宇的生命中存有危機,一丁點都不要!

  “你還是放不開他,真癡情啊!”他嘆息,為她得不到回報的心意而感嘆。

  “總有無法割捨的理由。”她深深體悟這層道理。“今天我努力說服自己放棄這份感情,明日依然產生不能放棄的理由,日復一日,我發現已經習慣去擁有,沒必要再有任何說服。”

  “很好。”他拍了拍手,瀟灑道:“兩年前我沒有祝福你,現在,我大方祝你幸福!”

  “你呢?有何打算?”她不忍心見他流落街頭當窮乞丐,或許可以求萬夫人收留他。

  “落魄為要飯的已經是一種難堪,我不想再擁有另外的低賤身份。”

  談餘嫣聞言,隨即掏出荷包裏的碎銀塞到他手中。“拿去。”

  “我——”他想拒絕。

  “你不是乞丐嗎!”她並非在譏諷他,而是順應著他的話幫助他。“這裏沒有多少錢,但是你得收下,因為是我施予。”

  他愣了愣,點頭道:“謝謝好心的姑娘!好心必有好報。”

  就像一般常見的施捨場景,談餘嫣緩緩旋身,沉重地離去……

  熱鬧的街頭,圍滿人群,扶老攜幼在街畔觀看,猶如迎接凱旋的英雄般,陣列龐大。

  東方皇宇的車轎就這樣一路上被恭迎至臥雲樓,歡呼喧鬧從未停頓。

  萬氏一家三口全恭守在門口,隆重地將貴客迎進客棧。

  東方大爺的風采果然不負眾望,令人由衷欽服。萬安鴻是徹底看傻眼了!而萬夫人活上一大把年紀,還不曾見過如此俊俏的公子呢!

  “掌櫃,先准備午膳。”

  “是!”

  莫離一聲吩咐,臥雲樓上上下下便忙了起來。

  “東方大爺,這邊請!”萬夫人殷勤接待,企圖借機攀上關系。

  “想蓉。”他俊逸翩翩地牽過一名纖麗清秀的女子一同入座。

  “啊!東方大爺!”

  “去忙吧!不需要招待了。”莫離阻止萬夫人一再挨近主子身旁。

  “這……”

  整間臥雲樓都被他們包下了,還有什麼好忙?不招待東方大爺能招待誰?

  萬夫人心裏犯著嘀咕,雖然如此,還是乖乖領著萬安鴻離開。

  “很累吧?”東方皇宇對身旁的女子展現無盡體貼和關心。

  教旁人看了,還覺得他們兩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想蓉搖搖頭,燦笑道:“不會。”

  “難得帶你出遊,要玩得愉快些。”他溫柔地交代著。

  “和你在一起,當然開心。”她真心說道。

  在兩人濃情蜜意之際,談餘嫣就躲在一角,暗暗觀視這一景一幕。

  是什麼樣的波濤洶湧狂卷她的心啊?讓她脆弱的心臟在起起伏伏、左搖右晃中掙紮著,仿佛不是肉做的!才需要經過鑄練。

  她本來不想見他,以為不見他,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只是她貪戀這一面,惶恐錯過機會之後,便再也無緣解思念了。

  而她提足勇氣佇立在一角,卻是為了見他對另一名女子含情脈脈?

  她悲哀地凝望他的笑臉,深深明白這是從來不屬於她的表情,對她——只是欺騙和利用。

  她難過地退下,黯然走到廚院,還有好多工作在等她呢!她杵在那兒傷心,又有何用?

  一步一步走遠,就能一點一滴釋懷吧!

  她如此告訴自己。

  即使痛得想哭,也不是這時候

  “餘嫣!”一進廚房,王大娘就不客氣地炮轟她。“現在這麼忙,你是死到哪兒去了!”

  “對不起。”她低聲道歉。

  “還有空讓你賠不是啊!快去送菜!”

  “送菜?!”她忽然大叫。

  王大娘被嚇了一跳,聲音也跟著大聲起來。“送菜是讓你見了鬼啊?!”

  “不不!我不送菜!”她堅決的態度,令人覺得莫名其妙。

  王大娘火大起來,叉著肥腰數落她道:“你是什麼身份啊!叫你做事還討價還價!”

  “什麼事大呼小叫的?”萬夫人從門口走了進來,一臉不耐煩。

  “夫人,這丫頭竟然偷懶不做事!叫她送菜,還跟我擺勢子。”王大娘捉著談餘嫣的小辮子投訴著。

  “哼!端菜?她恐怕還不夠格呢!”萬夫人睥睨著談餘嫣。“還不趕快去幹活!”

  談餘嫣低著頭,轉身洗菜去了。

  “夫人,這菜……”

  “我親自來端!”

  由她萬夫人來服務,可是當今皇上都無法享受的殊榮呢。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4 03:50:25

第九章

  東方府發生過最大的風波,應屬十幾年前東方小姐失蹤一事,當時情況離奇,據聞東方小姐是在市集走丟的,當時還是年不足五歲的孩童,後來被好心的青樓鴇娘收養,清白保身地成長。

  直至兩年前,在陰錯陽差下,東方小姐恰巧救了南宮大爺一命,使得方能認祖歸宗,並且締造了東方府和南宮府聯姻的佳緣。

  這些事情,身在渭城的談餘嫣當然不知道,除了誤會東方皇宇另結新歡之外,沒有其他想法了!

  善解人意的東方小姐想蓉,極力想討兄長歡心,但是又深深明白相思病無藥可醫的道理,她心裏也很期待大哥能找回心上人。

  “怎麼還不睡?”東方皇宇回頭問著站在他身後的寶貝妹妹。

  想蓉淺淺一笑,輕聲道:“擔心大哥又想痛了心,所以睡不著。”

  “能想什麼?又有什麼能令我想到痛心?”他仰望夾在滿腹愁緒中的月色,發現月光並不怎麼美。“去歇息吧。”

  “何必對我隱瞞呢?”想蓉繞到他身前,關心之情表露無遺。“難道到現在,大哥還不承認自己曾經造成了遺憾。”她觀察大哥很久了,知道他不是輕易表白感情的人,論起他們四人的坦白程度,恐怕北庭缺月才是敢愛敢恨、毫不扭捏之人。

  為什麼承認愛上一個人有這麼難?一個嬌弱女子都敢勇於表白,何況大哥是堂堂大丈夫,對感情之事當真如此難以啟齒?

  想蓉不懂,男人的矜持是為了什麼。

  “你別胡思亂想。”他仍然拒絕正面回答。

  “是缺月大哥說,你心裏一直有段忘不掉的回憶,更有一個放不下的人,要我好好勸你看開些,另找一份感情作為彌補。”

  其實想蓉不甚贊成北庭缺月的說法。既然大哥忘不掉、放不了,就應該重新挽回心中掛念的人,怎麼可以另外找人填補呢?

  那不是真愛啊!

  “缺月這麼告訴你?”他挑高一道俊眉,略顯不悅的神色。

  “嗯。”

  缺月那傢夥何時變得多管閑事?不!他本來就是一個雞婆的男人。“以後沒事少跟他來往。”

  “為什麼?你們不是好朋友嗎?”她不明白大哥阻止的原因。

  “好朋友是我跟他兩人的事,對你而言,他太壞了!”他批評著好友的一切。

  “缺月大哥對我很好啊!就像把我當成親妹妹般疼愛。”她維持著對缺月大哥的敬愛。

  “你只需要一個兄長,多餘的就免了!何況他是個閑雜人等。”他並不希望被那傢夥咬著內心的祕密不放,甚至還替他大肆宣揚。

  “大哥?”

  “總之,聽大哥的話即是。”他也不願意寶貝妹妹被任何人帶壞。“我想,焱也希望你遠離缺月,雖然他是個正義少俠,但是我妹妹生得如花似玉,恐怕他不會不心動。”

  “大哥!我已經是名花有主。”究竟說到哪兒去了?她嫁給焱都快兩年了。

  “好好,是大哥說錯了。”他陪笑道:“去歇息吧!”

  想蓉搖頭嘆氣,覺得並不是只有女人心海底針,男人更難捉摸啊!

  “明明是莫逆之交,為何都要阻止我和誰來往呢?大哥要我離缺月大哥遠一些,而焱也要我少接近大哥,真奇怪!”她喃喃自語道,從中摸索出一個結論:“看來,無常大哥比較正常吧!”

  東方皇宇耳尖敏銳地聽見她的一言一語,蹙眉道:“焱叫你少接近我?”

  “嗄?!”她心中一駭,早該知道大哥耳力非凡,和焱不相上下才是。

  “我把唯一的寶貝妹妹嫁給他,沒有心存感激就罷了,竟敢唆使你和我疏遠?”他瞇長了眼,終于知道何謂忘恩負義。

  “哪、哪有的事?大哥別亂想了!”想蓉頻頻後退。“請早點休息,我也回房去休息!”

  她甜甜一笑,立刻轉身跑開,背影像受到驚嚇的小貓。

  東方皇宇扯著一抹平淡的笑容,徑自坐在石椅上享受夜月的光芒,不再有玩笑的心情。

  晶瑩的露珠和夜晚的餘涼,是他最能靜靜思量的氣氛,他不曉得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麼,只知道自從她走後,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

  他想恢復以前遊手好閑的生活,卻發現平靜的心情根本離家出走了!徹底從他的生活中消失,只要身體一靜下來,復雜的感受隨即朝四面八方湧來,將他卷進另一層不安中。

  他煩厭這樣魂不守舍的自己,實在有失面子,但是感受是千真萬確的,想抹滅也難。

  見他失心般地在想著事情,談餘嫣才敢慢慢從遠處走近,步履輕巧得像沒有著地,而他到底在想些什麼?竟然想得如此出神,完全沒注意到她的靠近!

  雖然拼命說服自己別再見他,但是她的身體卻不聽使喚地行動著。

  好久不見,他依然瀟灑迷人,輕易地讓她交出思念的心。

  他是否忘記好了?

  或許是吧。

  畢竟他的身邊已經有位紅粉知己陪伴,她曾經的存在對他而言,不能構成一丁點份量。好奇怪,盡管可能如此,她依然不怨他薄幸。

  是因為愛得太深,深得連怨恨都能一併排解吧!否則,她找不到其他理由來解釋了。

  她不是寬宏大量的女人,對于他的惡意欺騙仍然耿耿在懷,只是少了怨恨而已。

  “是誰?”他忽然警覺一吼。

  談餘嫣猛然地拉回思緒,轉身欲逃!

  只可惜他的動作比她快了一步,迅速地擒住她的手臂——

  “你是誰?為何在暗處徘徊?”他的語氣森冷得像在審問罪犯。

  只因為她貿然闖入他沉思的氣氛中,破壞了他的心境。

  “我、我是臥雲樓的雜役。”她表現出慌恐的模樣,以示她的無心冒犯。“打擾大爺……請、請大爺網開一面。”

  既熟悉又溫細的聲音圈住他的不悅,漸漸繞成一股驚異的感受。

  他不敢置信地握緊她的手臂,伸手要扳過她的臉,卻被她勉強躲過。

  他更加確定心中的想法,這朝朝暮暮的聲音和清淡體香,豈容他錯辨!

  “餘嫣!”

  她忽然一愣!身子也瞬間僵硬起來,卻始終低著頭,不肯承認也不願否認。

  他還記得她?!甚至可以輕易喊出她的名字!

  是否他也曾後悔傷害她呢?

  談餘嫣悲哀地想著。

  “原來你在渭城。”這兩年來,他不是毫無動靜,也曾派人找尋她,只是為了避免煩人的調侃和戲笑,一直都在私底下進行。

  因為必須暗中找人,所以人手有限、管道有限,以至於全無所獲。

  為何要找回她?因為他發現沒有她不行!情緒控制得一團糟,糟糕得令他天天想殺人!她走了之後,他的平靜也隨她而去了!

  只有找回她,他才能平靜——

  藉口也好、理由也罷,反正他已經找到她,什麼都不重要了!

  老天!原來他是如此渴望找到她!

  “請放開我!”她能感受到強烈的熱流從他手掌傳遞而來,難道他企圖封鎖她的筋脈,一併廢了她的功夫嗎?

  無奈她不能反抗。

  倘若他的心仍然冷絕,非要她一再受痛不可,她也無話可說!

  “看著我。”他森冷的音調一轉,變成溫和的語氣。

  談余嫣不自主地抬眼看他,望進那一對黝黑的眸子裏,一時之間她失了神。

  她的目光無法移開,只能定定望著他邪魅的笑顏,仿佛自己整個人已經在他面前融化,不復存在。

  “果真是你。”他欣喜地笑了。

  這猶如擂鼓的心跳聲是怎麼回事?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興奮得令他想抱起她轉圈!

  他的手指輕輕滑過她的臉頰,來到她鮮嫩的唇瓣,好久沒有嘗過的滋味,令他懷念,在她離開的這段日子,他過著什麼荒唐歲月?

  他的心就像死而復生般,可怕的躍動起來。

  “你要殺我麼?”她目光幽淒地投入他的心泊,願能激起有情的漣漪。

  乍聞她的話,東方皇宇沉了臉色!他對她可是如此牽腸掛肚,如山高的思念層層堆積,她不稀罕就算了!竟然還誤會他要殺她?!

  “或許我註定躲不過……”她已經不想再逃難,倘若註定躲不過,便勇敢接受吧!“再相見,就是恩怨情仇最後的了結。”

  他允許她這麼認定了嗎?又是誰說他要趕盡殺絕?這傻女人!非得把他想得如此可惡麼?

  他似風肆卷她這朵纖雲,將滿盈的溫柔住人雙臂間,牢牢摟住她清香的身子。

  “你——”

  他覆住她欲語的嘴,打亂了她所有的心思,再也無法佯裝堅強。忍不住的低吟聲陣陣逸出,她幾乎有股放聲大哭的沖動。

  他的吻慢慢落在她的頸間,啃咬出一處處紫紅色的吻痕。

  她是怎麼了?竟然任他放肆掠奪,卻失去阻止的力氣?!

  “你又回到我身邊了,從今而後,都將屬於我,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讓你逃避。”他的霸道和以前一樣,只有更多沒有減少。

  她忽然感到心悸!拒絕再次成為被他玩弄的戲偶!她的感情不能被污染!永遠都要保持亮麗的完整,即使是他不屑要的,她仍然要守護。

  “我不配留在你身邊,像我這種惡徒,身上可是流著壞胚的血啊!你是高貴的,不容侵犯的聖者,卑賤如我怎能服侍你呢?”

  在他面前,她沒有驕傲和自尊!盡管踐踏不值分毫的人格,都是無所謂的事,不痛不癢。

  “住口!不准你批評自己。”他不由得火怒,眼睜睜看她自我摧殘,內心更難受。

  是他將她的人生拖累?不!他不承認!他是來解救她免於苦難的人啊!

  “我還算是個人嗎?”她再度回憶起受控制的冗長歲月,爹親的臉孔和他的臉孔互相交錯,來來回回、反反復復,像是撒下了漫天覆地的網!將她困於最可怕的遭遇裏。

  他和父親哪里不同呢?全是她最愛的人,卻都是傷她最傷!

  “你不允許,我當然就不能做,好似天經地義的事,其實十分荒謬。”她說出違逆他的話,不怕後果會有多該死。

  他的雙眼像冒出火焰般!一雙手已經縮成拳頭,他在克制和壓抑,否則,難保沒有掐死她的可能。

  不知好歹的女人,真是愈來愈不可愛!偏偏他放不了手!沒有拐回她,什麼都不順!

  “隨你去想。”他才不管哪里荒唐離譜,現在他眼中只有她,能擁有她才是重要的。“跟我回東方府,一切重新來過。”

  “恕難從命。”

  她咬牙吐出艱辛的回答,不畏懼地狂如劊子手的眸光,直直迎視他的不甘心。

  “你拒絕?”

  “我們之間還需要商討嗎!或者你認為我還有什麼地方值得被你利用呢!”這一輩子,她以為她的勇氣早已耗盡,孰料此時此刻的她才是勇敢,竟然可以坦然接受他的殺人目光。

  “你愈來愈有膽量。”他不知道在隱喻什麼地說,十分吊詭。

  她不需要步步為營,即使下一刻會肢離破碎,也要守護心中的情感。

  “你說錯了。”她淡然道。

  “錯在哪里?”

  她的眼神輕飄過一抹浮雲,雲端承載了難得的笑意,她的心情逐漸松馳。

  “我從以前就很有膽量,而不是現在才俱有。”她語氣也慢慢幽遠,不像在對他說話。“若沒有膽量,如何在傷殘後繼續苟活?接下來執行殺人取財的任務,不變的是需要膽量去行動,而最後的我更勇敢,竟然不顧一切愛上你!”

  這才是需要莫大的勇氣啊!她的意思已經表明得很清楚了!

  他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殆盡!不必再說誰負誰、他欺騙她或她怨恨他,自始至終,她只肯說出一個結論——愛他需要勇氣!

  然而她現在已經沒有勇氣了?所以她不愛他了?!

  東方皇宇低頭想再吻她,卻被她阻止。“我不想臟了你的嘴。”

  她是骯臟、不潔的!可是根本與他無關!她是她,橫豎都不會牽連他,自從那一夜絕望,心灰意冷就是最後的結果。

  是她太貪圖,才會再見他一面!但是她從未想過破鏡重圓,為何捨不得真的絕望呢?口出字字絕情,心意卻相反,非得扯謊來陪葬心酸。

  她應該改進表裏不一的自己。

  “你以為今晚是適合挑明舊恨的時機?”他溫柔的眸子別具危險,只是他不會再傷她。“好吧!你也只剩今晚可拒絕了!”

  他放開她,露出誰都不瞭解的眼神,像是一種警告,但是她忽略這層救命膜,決心和他堅持下去,直到他轉身離開—她還不曉得自己完了!

  他要的,就一定會是他的。

  因為她的臉是他挽救、她的聲音是他索回,所以,她理所當然屬於他!

  一早,萬氏夫婦被莫離帶到東方皇宇的寢房,像要研討重事。

  萬夫人依然不改巴結嘴臉,對東方皇宇鞠躬哈腰道:“東方大爺,請問歇息得還舒適吧?是否有需要改善之處?敬請賜教!”

  “還不錯。”他淡然地說:“找你們來,是想跟你們做樁買賣。”

  買賣?!不就是談生意嗎?

  倏地,萬氏夫婦雙眼亮了起來!一臉喜上眉稍的表情。

  他們求的,不正是這個機會嗎?一定要好好把握不可!

  “東方大爺請說!小的樂意之至。”萬掌櫃挨近一步,摩著雙手,像雙貪婪的狐狸。

  “我想跟你們買個人。”

  “買人?!”

  黃氏夫婦面面相覷好一會兒,才看向不似在說笑的東方皇宇。

  “買、買人?怎麼買呢?這……不是人口販賣了嗎?”萬夫人不安心地說。

  “放心,沒有壞企圖。”他展顏道:“單純是奴才的買賣。”

  “東方大爺想買家僕?”萬掌櫃歪著臉,想不透東方大爺的心思。

  若要買家僕,街頭孤苦無依、瘦弱可憐的人多得是,何必向他們買呢?憑東方府的勢力,要什麼樣的家僕就有什麼樣的人才,不是嗎?

  “不知大爺想要買誰?”萬夫人小心翼翼地問,腦中也篩選出幾個較有可能性的人。

  該不會是他們聘請來的廚師傅吧?

  “她叫談餘嫣。”

  “談餘嫣?!”他們又不約而同的怪叫出聲。

  “東方大爺想買餘嫣?”萬夫人驚訝極了。“怎麼可能?”

  “我說的話需要懷疑!”他挑高不悅的眉看她。

  “不不!絕不是。”萬夫人嚇得差點筆直而跪,區於他的威嚴。

  東方皇宇看了莫離一眼,接到指示之後,莫離即從懷中抽出一張銀票給他們。

  萬夫人顫巍巍地接過銀票,和萬掌櫃相繼看過之後,全傻了眼——

  “一萬兩?!”

  他們可真成了名副其實的萬氏夫婦了!

  “夠不夠?”

  “夠!當然夠!”萬夫人用手肘撞了撞萬掌櫃,低聲道:“還不快去帶餘嫣過來!”

  “哦!是!”萬掌櫃急忙退下,火速地去找談餘嫣。

  好奇心滿盛的萬夫人,忍不住追問道:“東方大爺怎麼會看上餘嫣呢?”

  一定是要納為偏房吧!不過一萬兩也真是天價中的天價了!區區一個談餘嫣,怎麼會值那麼多錢?只是臉蛋好看了點,全身上下根本沒有幾兩肉,竟然能讓東方大爺滿意?!

  “她是我的女人。”

  “呃?!”

  他的回答令萬夫人驚訝到了極點!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

  難道餘嫣那死丫頭乘機勾引了東方大爺?!她有這種好本事嗎?

  萬夫人甚是懷疑。

  不一會兒,萬掌櫃帶著談餘嫣走了進來,她始終低著頭,沒有抬眼看他的意思。

  當掌櫃急急忙忙地來找她,說東方皇宇要見她時,談餘嫣心中早已經有底。

  很像是他會做的事,如此驚天動地,非要全部的人跟著緊張。

  “還不問好!”萬夫人偷偷捏了她大腿一記,全數落進東方皇宇的眼中。

  他怒拍案!桌上的燭台、茶盤原地跳了一下,又恢復原貌,萬夫人和萬掌櫃嚇了一大跳,趕緊雙膝一曲撲跪在地。

  談餘嫣知道自己沒立場耍倔,於是安順地向他請安。“東方爺好!”

  他用目光鎖緊她,想看看她能平靜多久,在他灼熱的注視下,她當真能心如上水?

  他不相信自己對她一點影響力也沒有!除了他以外,還有誰能主宰她的情緒起伏?

  “去准備你的包袱,立刻起程回東方府。”反正他已經找到她,沒必要再閑晃於外了。

  或許稍對不起想蓉,不過總有機會彌補。

  “我又不是東方爺的奴才,沒道理同東方爺回去。”她反駁道。

  萬夫人拉拉她的衣擺道:“剛才東方大爺給了我們一萬兩銀票,說要買你,而我們也答應了。”

  她瞠大美目,難以相信他竟然會花一萬兩買她!還有什麼值得他花這麼多錢嗎?或者純粹是他的心意?不可能!她不能再有奢望了!

  她恢復冷靜,平淡地拒絕道:“東方爺若想買個女婢,不如到外頭挑選,或者拿這一萬兩銀票去買幾個都不成問題。”

  “餘嫣啊!錢都進來了,哪有又往外推的道理,你少自作主張。”萬夫人不高興的說。“我也收留你兩年了,既然東方大爺要買你,我也有決定你去留的權力吧!這兩年來我供你吃、供你住、供你穿,最後你總要回報我吧!”

  萬夫人積極地向她討著人情,手中可握緊了一萬兩銀票。

  “我可以為你作牛作馬,為臥雲樓奉獻一生!”她寧願是個雜役傭僕。

  就像慶海師弟所言,悲慘的身份一個就夠了!不要再成為另一種可憐人。

  “不需要你的奉獻犧牲,只要這一萬兩就夠了!”萬夫人見錢眼開地道。

  憑她何年何月才能賺到這些錢?不如賣了她,再去買新雜役都劃算。

  “是啊!餘嫣,這就算是報答我們救你的恩情吧!”萬掌櫃附和道。

  談餘嫣怔怔地想,不懂他為何要作這種決定!難道是要將她逼向絕路!

  “我不是你的。”她緩緩瞅住他的眸子,那像黑夜般的瞳眸,似乎朝她覆蓋而來。

  “如果你想拒絕我,也是可以。”他意外地給了她選擇,不過也像沒給似的。“你若不跟我走,這間臥雲樓就留不到明天。”

  萬氏夫婦一聽,心裏大為慌張!連忙磕頭求饒。“請東方大爺高抬貴手!”

  隨即又拉住談餘嫣的衣袖,猛力搖晃道:“你好心答應吧!千萬別讓臥雲樓砸了!”

  談餘嫣滿懷愁緒,黯然地看著東方皇宇,輕易看見了他眼中的得意。

  “沒有餘地?”她明知道答案。

  “我不但會拆了臥雲樓,還會殺了他們夫妻倆,你走亦是不走?”他使出威脅的手段。

  “饒命啊!饒命啊!”

  在陣陣的磕頭聲中,她幾乎無力再與他對抗了!即使用盡力氣,也搏不過他的心機!

  “餘嫣?”萬氏夫婦萬分恐懼地看著她,將一切的希望都寄託在她的決定上。

  東方皇宇也在等她的決定呢!只要她一句話,結果就會呈現不同的局面。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思緒已經產生飄忽的狀態,漸漸地,她點了頭,答應他:“我……跟你回東方府!”

  從此展開另一段旅程——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4 03:51:04

第十章

  舟車勞頓之後,談餘嫣重回東方府,她以為能揮別的,如今又重現眼前,該用什麼心情去面對才算適當呢?他不允許她回避過去,是為了什麼目的,她已經不願意再想了,就任他予取予求吧!

  想蓉一直觀察著談餘嫣的冷漠與黯然,不曉得大哥是怎麼虧待人家的!看她自始至終都板著臉孔,倒是太嚴肅了!

  正想開口和她聊聊天,卻被東方皇宇截斷開口的機會——

  “莫離,送小姐回去。”

  “是。”

  想蓉無奈地站起身,隨著莫離遠去,心頭總是不放心,但也插不了手。

  東方皇宇忽然拉起沉默的談餘嫣,拖著她不甘願的步伐來到書房。

  “放開我!”她掙紮地要他鬆手。

  “還記得我倆的濃情蜜意麼?”他環住她的身子,阻止她繼續掙紮。

  談餘嫣別過臉,不看他,可是聲音卻十分冷淡。“忘了。”

  他咧嘴而笑,春風滿面,絲毫不在意她無心的回答。

  “既然你忘了,我就有義務讓你記起。”說著,他的吻隨即覆住她倔強的唇,以舌撬開她的貝齒,強行滑入溫熱的境域。

  “唔……”她在他的索取下逐漸降低姿勢,克制不住地呻吟出聲。

  仿佛瞬間被釋放一般,她體內的愁緒四處擴散,直到她再也無法忍受地蹙起眉心,他才感受到她心裏復雜的情緒。

  當他輕輕放開她,用手指溫柔地撫著她的細眉時,才開口問她:“你很憂鬱?因為我的決定,所以覺得不甘心?”

  她緊閉雙眸,任腦袋化成一片空白,不加思索地點頭。

  他慢條斯理地橫抱起她,轉身走進內室,粗魯地將她按進床榻裏,欲扯開她的外衫,毫不懂憐香惜玉的風度。

  “不要!”她握住他的大掌,楚楚可憐地哀求他住手。

  “你是我的,你不能拒絕我的求愛!”他動手掀開她的衣襟,將她的哀求置之天外。

  忽然間,他停止覆在她胸口的手掌,直直地盯著她雪白的頸間所懸掛的細金鏈,像會發光似,亮燦燦地映照光影在他面前。

  這是他送給她的項鏈,根本不值錢,而她卻當作寶貝似地掛著……

  他的心頭同時湧現莫名的感動,一陣又一陣的激起在他的意識裏,像是美麗的浪花,打著天地自然結合成一線的節奏。

  “你……怎麼了?”

  是什麼讓他失神了?

  她的眸子隨著他的流光看到她的胸前,心裏猜測著他的怔愣為何?

  是她……細心珍惜的這條項鏈惹起他的記憶?不敢相信他們也曾經繾綣過吧!

  “你一直戴著?”

  她沒必要否認,但是要當著他的面承認內心的牽掛,卻也是一件難事。

  “是不?”他不放棄的追問。

  如果她真的對他依然情深義重,他可以考慮直接娶她,省掉一堆麻煩手續。

  “沒錯,我一直戴著這條項鏈,但是那不代表任何意義。”最後,她還是選擇推開坦白的機會,不擔心誤會重重。

  倘若兩年前只是因為利用,她才有資格從他手中接過定情之物,如今再來承認她心中的眷戀,似乎十分悲哀,她不要再當個可憐人,惟一的辦法就是自己不同情自己。

  在他面前,她不能繼續軟弱了。

  “不具特別含義?”他才不相信。

  “是。”無奈她堅定的語氣如鋼似鐵。“我只是恰巧保存下來而已。”

  她是倔傲的女子,不同一般。

  東方皇宇甩開她,心頭的感動驟然消失,點燃了一把熊烈烈的怒火。

  她竟然說只是恰巧保存下來?!

  分明找死!

  瞬間,他的神情變得危險可怕,像頭飢餓的獸,欲將她吞下腹中!

  “我也是剛好保存了你留下來的東西。”他走到錦櫃旁拿出一瓶藥。

  當他拿出瓷瓶亮在她面前時,表情是復雜而難以言喻的憤怒。

  而她則是震驚。“鬼羅剎?!”

  “這是你打算用來毒害我的鬼羅剎,因為是你留下來的,於是我將它視為紀念品,也保存得不錯。”他將瓷瓶丟到她面前,冷酷地看著她。

  忽然,她的情緒糾結起來,有太多需要解釋的話她說不出口,或許也沒必要吧!但是一看見他不悅的眉眼,就不自主地心痛。

  他可知道她是如何違背父命,只求除去他的危機、只願與他共度未來?

  雖然一切只是一場可笑的遊戲,但是她從不曾悔恨與他曾經擁有過。

  “你可以恨我,因為是我滅了邪靈教,毀了你的棲身處,但是盡管恨意無限,你依然沒有辦法報仇!倘若對我不滿,就盡量批評,不過,仍然只是徒勞無功,因為我根本不為所動。”他抬起她的下頷,沉沉地凝望她的眸子,嗓音微低。

  談餘嫣渾身泛起一陣寒顫。為何教她全然相信的人不是別人,偏偏是他呢?所以她捨不得放下心中的情感,即使得不到回報也放不下啊!

  “我從未想過復仇,十幾年的淪陷狼狽已經夠可怕了!從今而後,只求風平浪靜。”

  “如果我不允許你安穩生活呢?”他冷冷地問。

  沒有絲毫的猶豫,她隨手拿起鬼羅剎,凝重地看著他。“我可以選擇一死。”

  仿佛早已經預料到她的回答,他並不打算阻止,反而用很贊成的眼神看著她。

  摸不清他心裏真正的意思,她只有照著脫口而出的選擇繼續走下去。當她伸手打開瓶塞,肺部的空氣也似在瞬間被抽空,很難呼吸。

  他竟然可以如此冷眼看待她的生死,足以見証他的不在乎!

  他是個無情郎君,總在她滿心以為他會對她餘留感情時,結果卻是令人失望的,他要如何對待她,是他的事,而她既然不能反抗,就只有任憑處置了。

  緩緩閉上眼,她心如槁灰地飲下劇毒鬼羅剎,喉嚨頓時似火燒!她痛苦地跌下床榻,難受地在他面前打滾,只是她喊不出救命的聲音,因為這是她的選擇,她沒有資格後悔!

  東方皇宇顫悚握拳的雙手,不敢相信她寧願一死,也不願回到他的懷抱!他要給她愛情,她拒絕,甚至坦然迎向死亡的命運,她不愛他嗎?她怎麼能不眷戀他呢?失去消息的這段日子,他始終放不掉她留下來的深惰,還有臨別前的一吻!而她卻冷淡一句忘了,立即斬斷他的情絲。

  他承認,曾經傷她太重,又不肯放下身段彌補她,或許從來沒有替她設想,還殘弒她的親爹,一切都基於正理上,所以她該死!但是他的無情逼迫,又比誰高尚呢?在她飲毒自盡的這一刻,他終於瞭解什麼是重要的,而她當初離開時,帶走的不止是他內心的平靜,還有他首次付出的情愛!

  忽然,他領悟到自己的真心!決定不再視若無睹這份感情!

  “我不要你死。”他點住她的靈台穴,首先封鎖她體內的毒流漫過筋脈。

  他不要她死……

  是她聽錯了吧!他不是說不准、不允許……而是說不要!

  他竟然在她生命最終一刻,給了她如此不霸道的一句話。她該滿足了!因為他不是徹底的殘忍絕情———

  她將她沁著冷汗的虛軟身子抱回床榻,在她額際印下一吻,低語道:“別怕,我會救你。”

  他一彈指,佇守在外的莫離隨即出現。

  “去藥宮取來……”他在莫離耳邊急急交代他所需要的物品。

  聽懂一切吩咐之後,莫離匆忙領命而去。

  全身灼熱痛苦的談餘嫣,已經分辨不清他所在的方向,只是憑直覺伸手拉住他的一片衣擺,語氣迷蒙道:“為什麼……要救我……”

  她覺得好痛苦,苟活是如此困難,想一死了之卻又不值!

  “記得嗎?我說過不管你遇到什麼劫難,我都會救你。”他溫柔地笑了。

  “那……不是騙我的嗎?”兩年前的諾言,一字一句都是如此清楚,她根本不可能忘記,只怕全部都是欺騙的謊言。

  “不!那是我真心話,從來就不是欺騙。”他輕撫她的臉頰。一我會救你,因為你是要陪我共度一生的女人。”

  好沉重的話啊!卻是她心頭最甜蜜的負荷,即使將墜入地獄,她也不遺憾了。

  或許選擇飲下鬼羅剎是正確的,因為她在模糊的視線中,又看見他昔日燦如驕陽的笑容……


  花紅易謝

  情濃欲怯

  怎耐君數度回味

  談餘嫣由晃蕩的幽暗意識中轉醒,首先映入眼簾的面孔竟是東方皇宇——難道他一直守在她身邊嗎?

  她不敢有這種妄想,但是他的氣息卻一直陪伴在她周圍。

  “感覺還好吧?”他笑瞇瞇地望著她,看起來完全無害。

  “我——呃!”她急忙想坐起,卻像負了重傷扯動傷口般疼痛,只能咬牙忍耐。

  “鬼羅剎是種解毒之後依然纏身的極毒,所以你的四肢百骸還有毒性餘留,不過只要按時服用我親自調配的解藥,便不成威脅。”

  她怔怔地望著他,有一陣子,她的思緒全繞著他而轉,忘了該有的七情六欲,也不記得感情中的風風雨雨,眼前只有他,天地已不復存在。

  就是那麼震撼的存在於他們兩人之間,有沖動的欲念也有恍如隔世再相見之感。

  原來他們彼此不舍、互相珍惜,卻因復雜交錯的情怨而辜負了心意。

  如果她還能不顧一切投入,他是否願意傾心?

  “你救我,是為了要我報答嗎?”她不能欠他救命之恩。

  雖然選擇一死的人是她自己,但是他多少也有責任,可是他沒必要救她,既然他再次成為她生命中的菩薩,一定有原因吧。

  或許她總是困惱他別有企圖,不過心裏卻有另一股力量要她去信任他!

  “沒錯,我要你回報。”他笑道。

  她閉了閉眼,感到疲累。

  利用也罷、另有計謀也沒關系,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她願意犧牲一切來交換。

  只有經歷過生死博鬥一場,瞭解何謂分離的可怕,她才知道守住他是幸福的最後。

  她是深愛他的,又何必壓抑呢?

  “你要我回報什麼?”她平靜地問。

  他的笑容與她的平靜相互輝映,交織成溫暖的氣氛。“愛我。”

  “你——”她驚訝地看著他,不懂他的意思。

  “我要你愛我,這就是一種報答。”他愈說愈笑得開朗。

  愛他怎麼會是回報呢?

  她本來就是愛他的!只是不敢再表明,就怕他不屑一顧。

  “你在說笑?”這還比較有可能。

  “是我造成你家破人亡的局面,我希望你愛我,別恨我。”他忽然感性地說:“嚴格說來,我算是你的仇人,要你去愛一個仇人或許不可能,但是我就要你用心去愛。”

  “為什麼?”她真的不瞭解、不明白。

  他的心像狂浪翻湧,在潮來潮去之後,逐漸化為一片純淨。

  “我愛你,不懂麼?”

  “你、你說什麼?!”她瞪大了雙眼,不相信自己親耳聽見的。

  然而他的表情卻是再真誠不過!她幾乎無法去懷疑,只能呆愣愣地望著前方,像是將自己丟入虛無的境域裏,一遍又一遍的沉淪。

  “我以為我們只有遊戲,沒有感情的交集,直到你走了之後,我才發現……”他欲言又止。

  她屏氣凝神以待,想著他的想法,猜測他心裏即將吐露的言語。

  究竟是美麗的情話?還是依然不變的譏諷?她滿心惶恐……

  “你——真的很重要。”他輕撫她美麗的容顏,輕訴心中美麗的情話。“我不該戲耍你的情感,那是珍貴無二的。”他低低傾訴的軟軟聲音,浸入她的耳裏,滑過腦海,成了永恆的記憶。

  她不敢忘記,這是他真摯的表訴,也許是美好的氣氛作祟,才教人沖動了,但是她不會忘記他的柔情以對,是令她如此陶醉。

  她閉上眼,主動地湊上她的唇,雙臂更是意外大膽地勾住他的頸子。

  東方皇宇笑了,進一步回覆她的吻,既纏綿又繾綣情深……

  他們以唇交心、用吻宣誓似乎再也離不開彼此。

  忽然間,談餘嫣腦中急急問過一個不好的念頭,極度可怕地在霎時間撕毀她的心——

  她猛然推開他龐大的身軀,瞠大雙眼、顫抖著雙手。

  “我……”

  “怎麼了?”他神色溢滿關心。

  她怔望著妝鏡的方向,喃喃自語道:“難道是我的臉……”

  他看她的臉色愈來愈不對勁,暗自在心中設下預防。絕不讓她作出傷害自己的行為。

  果然,她像突然著了魔似地欲移身下床,完全不顧身上的痛楚,只想沖到鏡子前看清楚自己的臉,只怕不祥的預感成真。

  “你怎麼了?”他卻早一步攬住她的腰肢,阻止她沖下床榻。

  “我要照鏡子!我要照鏡子!”

  他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有想照鏡子的沖動,但是基於他的“傑作”,絕不能讓她照鏡子!免得她又責怪他的放肆!

  “等你毒傷痊癒,再照也不遲。”他勸著她。

  “不!”她不能無知地在床榻上受欺受騙,沒有找出一個答案,她不甘心!

  “別阻止我!如果我真的是個面殘的女子,就讓我勇敢去面對!”

  心情亂如麻的她,壓根聽不見他的勸阻,反而認定事情一定如他所料!

  是她的臉花了?!

  亦是更加不堪入目——

  “讓我看!就算再醜陋,也是我的臉,我終究要接受啊!”

  她沉重的決心仿佛打動了他,沒有再阻止的必要了!於是他對她說道:“可以讓你照鏡子,不過你別輕舉妄動,由我抱你到鏡台前。”

  他和她打著商量。

  談余嫣慢慢冷靜下來,柔順地點頭答應,讓他貼身抱起自己虛弱的身子,移身來到鏡台前。

  起初,她不敢太快於直視鏡中的自己,持續在心中說服過後,才漸漸重獲勇氣,就當最後一次面對殘忍的際遇吧!是悲慘,也要坦然以對!

  她緩慢將目光移向鏡中的聚點,是一張清麗卻憔悴得惹人憐的嬌顏……

  沒有變!她的容貌仍然是絕塵脫俗的那張臉,沒有任何殘缺。

  再往下看,她的臉頰頓時產生紅潮——只見頸間全是一記又一記的吻痕,有紫有紅、炫爛奪目。

  “這是……”

  “!就叫你別看了。”他大嘆道:“在你睡著時,我忍不住多親了你幾下,不見怪吧?”

  “我——”她再也講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覺得這個男人好壞!

  “記住,從今以後,我只吻你一個,你即是我的惟一。”

  好突然啊!令她不知所措,只能靜靜依偎在他懷中,聆聽他動人的心跳聲。

  若時光能就此停住,多好?

  “心心復心心,結愛務在深。”清脆的朗吟聲由外傳來,毫不客氣地打擾有情人的甜蜜氣氛。

  “可惡。”東方皇宇在心裏忿恨低咒。

  “怎麼了?”見他這副表情,她的心裏也不開心,隨著沉重起來。

  一會兒,兩扇房門像被輕風吹開似地,北庭缺月就這樣大咧咧地走進來,一雙俊目好不羨慕地迎視東方皇宇和談餘嫣。

  “恭喜、恭喜。”他對抱得美人歸的老友抱拳祝賀,真心誠意。

  隨後,又跟進南宮焱和想蓉,與北庭缺月一樣擁有同等的祝福心意。“恭喜你了!”

  看到笑容可掬的想蓉,談餘嫣忽然嚴肅起來,然而她的丁點心思,立即教東方皇宇給看穿了。

  “這兩個男人你都見過,一個是北庭缺月,另一個是南宮疑,而她——”他看向想蓉,笑道:“是我的親妹妹想蓉。”“她是你妹妹?!”談餘嫣訝極了!之前的計較和嫉妒令她面紅耳赤!

  “請多指教。”想蓉大方地笑著。

  “而屋頂上,”東方皇宇搖頭一嘆,眾人的目光全調向上端。“則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怪胎——西門無常。”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8-4 03:51:27

終曲

  東方府大紅喜字滿是,新婚之夜,在喜宴喧鬧之後,賓客皆歸之時,又有大事發生了。

  “餘嫣!餘嫣!”

  “夫人!”

  東方府上上下下全不得安寧,勞師動眾地搜尋忽然消失的新婚夫人——談余嫣。

  “餘嫣!”

  怎麼會突然不見呢?

  他們才剛拜堂結為夫妻啊!

  東方皇宇匆忙穿梭在偌大的府宅別院裏,眉頭焦急如焚、憂心似火,無意間,他在樹端掃視到一抹熟悉的倩影,急奔而上,順利捉住他滿心想見的人兒。

  “餘嫣?!”

  “你怎麼上來了?”她像沒事的人,仿佛他的緊張和焦急全不關她的事。

  “我正想問你怎麼會在這裏!”

  “欣賞夜景啊!”她道,十分理所當然的模樣,不怕被他劈死!

  “你——總有一天非得廢了你的輕功不可!”他恨恨地咬牙,一吻吻住了她的朱唇。

  府內搜尋的人群逐漸散去,大家終于可以回房得個好眠,指揮行動的大總管莫離,也獨自休眠去了!

  久久,他終於放開她,不服氣地問道:“你後悔嫁給我?”

  “不悔。”她迷人地笑著。

  “那你——”

  “總要你來追我一回吧。”她笑得更美、更媚了!

  教他迫不及待抱她回新房,大肆恩愛一番,最好能夠驚天動地,再增產一群小東方——

  夜,好長、好美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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