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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秀人 -【奪情霸主(四大帝爺之四)】《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5 00:13:58     標題: 秀人 -【奪情霸主(四大帝爺之四)】《全文完》

秀人 - 奪情霸主(四大帝爺之四)

為了報答元爺爺的養育之恩,
樊瑜女扮男裝成為西門無常的貼身侍從,
可是她那性格無常的主子,
竟然三不五時的對她上下其手,
而且還變本加厲,窮追不舍,
她究竟是招誰惹誰啦……
狂傲如他,居然會對“他”起了欲念,
想他西門無常怎麼會有這種不可告人的癖好,
但比起外面那些自動投懷送抱的女人,
“他”那副纖細修長的身段,
每每都讓他心中燃起熊熊欲火,
他決定,“他”絕對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5 00:14:41

楔子

  濃濃的喘息聲,沉沉的呼吸聲,在靜謐的空間裏,聲聲相擊,無法預見盡頭地朝遠處流洩而去,又忘了源頭從何處產生,只有一波波的陰鬱及一陣陣的痛苦互相交織、接替彼此。

  “爺爺……住手吧!”小女孩全身發汗,盤腿端坐在床榻上,吃力地壓抑體內急速奔竄的氣流,她雙眸緊合,兩手分別握拳置放在膝上,又似在忍耐什麼折磨,口中喃喃念著。“……是命……住手……這全是您用命換來的……住手呀……”

  樊朗深深吐納著,盤腿坐于小女孩身後,一掌實貼著小女孩的背部,面色慘白,額際頻冒冷汗,對小女孩如夢囈的低語,恍若未聞。

  他只是一心一意,專注地將自己體內的功力打入她體內,順通她雜亂無章、卻又異常奇殊的筋脈。這是定數,在她入世之初,就應當領悟的命運。衰老的身體不再適合練習偏激的絕學,唯有將一生貪圖的心血舍棄,他更龐大的欲念才能實現。

  強烈的內力透過樊朗掌心的傳遞,如波濤洶湧般注入小女孩的血脈裏。

  她能感覺到身體內五臟六腑的變化,像被一團猛烈的惡火熊熊燃燒,她咬牙繼續忍耐,不敢喊痛,因為她知道這是爺爺用心良苦的付出。

  猶如一遍又一遍承受了輪回之苦,地獄般的火焰侵蝕她的靈肉,讓她的意識漸漸感覺不到自己,魂出方外,卻又無法獲得解脫。

  樊朗吸氣再出另一掌,溫和的熱流緩緩傳進她體內,將所有的痛苦包覆,她的身體漸漸感到輕松,烈火依然灼熱她的心肺,卻帶來一陣舒暢,就像在極苦的邊緣,忽然被釋放,仿佛浴火重生。

  她是重獲自由了?亦是又掉入另一窟更黑暗的深淵?

  “爺爺……”她合著混沌的氣息,努力地開口,想制止爺爺再傳真氣到她體內。“住手……您的身體會不堪負荷……”

  話落,樊朗突然氣急攻心,當場嘔出一口鮮血,在收手的同時,他由一代武林高手變成一名凡夫俗子,內力盡亂、真氣回散,已是性命垂危。

  “爺爺?!”小女孩顧不得調養氣息,趕緊翻身扶穩身子虛軟的爺爺。“您不要緊——唔——”

  她體內氣血翻湧,隨之嘔出血水,頓時一陣心絞劇疼吞蝕她的勇敢,眼眶泛滿了淚水。

  “好痛……”她忍不住脫口而出。

  “快盤坐!讓我助你一臂之力!”樊朗急吼著,顫抖地要扳開攙扶自己身子的小手。

  “不……您不能再為我運功……否則……您會沒命——”她說什麼也不肯轉過身去。

  在這世上,只有爺爺是她唯一的親人,也只有爺爺是真的侍她好,所以,她不希望爺爺死掉!她要爺爺長命百歲!

  “傻孩子,爺爺早已經是個廢人,僅能用最後一口氣替你打通玄脈,快聽話,否則就來不及了。”他的語氣幾近哀傷,似乎預知了自己大限將近,看見自己的死亡般淒涼。

  “不要……”什麼最後一口氣!什麼來不及!她不聽、她不聽!

  爺爺是她的親人、她的依靠!更是她心目中的英豪,才不是廢人!

  她不要看見爺爺嘔血,也不要聽到爺爺說些不祥的話,她不要爺爺犧牲生命!

  “快照我的話做!再不打通玄脈,你會走火入魔啊!”

  走火入魔很可怕麼?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倘若失去爺爺,一切都會變成地獄!那才真正的可怕和絕望。

  “不……”

  小女孩固執地搖著螓首,淚眼朦朧。

  樊朗莫名地感到一陣窩心,他明白她的心意,但是為了完成他最大的心願,他不得不撒下漫天大謊,騙取她的付出。

  只要緣分一盡,他們祖孫二人便沒有不分開的理由!

  他惋惜麼?

  不!從來沒有。

  “你難道不肯聽爺爺的話?”

  “我聽。”

  “既然如此,就快盤坐。”

  “爺爺……”忽然,她又猛地嘔出一口血,血色暗紅泛黑,呈現死寂的氣息。

  樊朗見情勢不利,心中一急,脫口絕情罵道:“不肖子孫!竟敢仵逆長者,莫非你小小年紀,便要逼我含恨而終?!”

  她抬起驚慌的眸子,解釋道:“我……沒有違背您的意思……”

  “那還不快盤坐!”見她臉色漸漸失血,樊朗心有擔憂,深怕功虧一簣。

  小女孩含淚道:“您會有性命危險——”

  “少廢話,若你還敬我,就照我的話做。”樊朗護住最後一道真氣,語氣凝重地催促她。

  雖然早已筋疲力盡,但是尚未替她疏通筋脈,他不甘心!

  倘若玄脈未解,他便無法徹底嫁禍予她——體內強烈狂躁的氣流,正是災厄的源頭!

  “快!”

  望著爺爺一張老臉寫滿堅決,她不再反抗,緩緩轉身盤腿而坐。

  樊朗提氣出掌,震挺她的背脊,用最後一道氣貫穿她的命脈,她同時口噴鮮血,仰倒在他懷裏。“爺爺……”小女孩泣出聲音,緊緊捉住爺爺的衣袂,眼淚不聽使喚地泛出眼眶。“爺爺……不要丟下瑜兒……”

  她的唇角泌著血絲,與爺爺的鮮血是同一色,因為他們是骨肉至親,所以他們血脈相連、血亦同色。

  但是此時此刻,她好害怕,好擔心爺爺會離開她!孤孤單單一個人,她該何去何從?往後的日子,又該如何自處?

  “爺爺不會丟下瑜兒……”樊朗撫著胸口,輕聲低語。

  該死!沒想到嫁轉內力,會耗去一大半精氣,他虛弱得簡直像個糟老頭!

  “爺爺不騙瑜兒?”她極度惶恐。

  “爺爺什麼時候騙過你?”他將她的身子安置在床榻上,自己則坐在床沿,守在她身邊。

  “在這裏陪我……哪兒也不去……”她拒絕離開她惟一的親人。

  “哪兒也不去。”他答應道。

  她急促地呼吸著微薄的空氣,想睜大雙眼,企盼看清楚爺的臉。

  無奈她的眼皮愈來愈沉重,意識也逐漸模糊中,不僅僅是看不清楚爺爺的臉,連爺爺說話的聲音,她都快聽不見了。

  一手緊緊捉住爺爺的衣袂,她倦累地合上眼皮,帶著滿心驚慌漸漸睡去……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5 00:15:02

第一章

  “唉!”

  元圖南步出藥鋪,沉重的感嘆立即湧上心頭,手中拎著幾帖藥材,雙眉不禁擰鎖。

  少爺雖然年紀尚幼,服藥的資歷卻己有四、五年了!簡直比他這個年逾半百的老總管還不如!在西門府內侍勞也有大半輩子了,據說是從他有記憶開始,便在府中為僕作役,較特別的是,西門老爺十分看重他,所以特別請來武師打造他強勁的身手,自年少以來,他元圖便擁有一身絕學,若說是西門老爺塑育他也不為過,所以,他一生都將為西門府付出,為主子盡忠。

  無奈元圖從未料想過,西門老爺和夫人會英年早逝,留下龐大且富可敵國的產業,以及年僅八歲大的西門少爺而仙逝。

  既然身為西門府的大總管,又是西門老爺最重視的心腹,元圖理當一肩挑起西門府上上下下、百來餘口的生計重擔。

  平時處理、掌控府中輕重大小瑣事都算得心應手,唯獨照料西門少爺薄弱的身子,從頭徹尾都是一件令人驚駭的事。

  西門府只剩少爺這位正主兒,倘若少爺有個三長兩短,他幾條命都不夠賠歉!偏偏少爺還是個孩子,承受不住他挖心掏肺傳遞給他的真氣。

  如果能以內力疏通少爺血脈裏糾結的穢氣,或許少爺咳血的病況會改善……但是無論見診過多少大夫,懂得武朮調體或不解的大夫一致反對他的辦法,最後,也只有放棄。

  難道他要眼睜睜看著少爺體弱多病下去?不該是這樣的!西門府不該只有微薄的丁點福蔭,望著手中的藥材,他不禁在心底埋怨上蒼的不公。

  “總管,抓藥這種差事,何不派遣小的來做就好?”跟隨的小廝提議道:“您日理萬機、忙的分身乏朮,就讓小的代勞吧!”

  元圖抬眼隨口反問小廝:“你可知道這藥材是要為誰燉補?”

  “小的知道,是少爺。”小廝畢恭畢敬地回答。

  元總管為少爺四處通求名醫,勞苦功高自不在話下,舉凡大夫所開出的藥簽、配藥抓藥、熬煮燉磨、清洗少爺專屬的器皿銀具、飯菜上的試毒測險等瑣事,通通由元總管一手包辦就怕不肖惡徒企圖加害少爺。

  元總管的盡心盡力、用心良苦,府內上上下下全都看見了。

  “既然是要給少爺療養用的藥劑,你說說看,該由誰負責過濾。”元圖又問。

  小廝頓然開悟似的點頭道:“總管為西門府鞠躬盡瘁,實叫人佩服。”

  小廝暗自發誓,一定要仿效元總管忠心不二,為西門府努力辦事。

  元圖面帶憂戚的表情更加凝重了!

  他想到人生變幻無常可怕,又思及少爺現年才八歲,而他已是年逾半百的老總管了,時日無多,他還能照顧少爺多久?又能為西門府貢獻多少?一切都有限啊!

  元總管腳步開始向香火鼎盛的觀音廟方向走去,小廝急急緊跟在側後。

  “總管,轎子在另一邊呀!”小廝提醒道,還以為元總管記錯位置。

  “回府之前,我想先到觀音廟燃香祈願,望菩薩賜給少爺健康的身子。”元圖說出了目的。

  “喔!”元總管真是有心啊!

  “你不必跟著我,先坐轎回府,拜完菩薩後,我會自己回去。”元圖也想藉此緩解愁緒糾結的心情,獨自冷靜。

  關於許多未來的路途,他尚未替少爺張羅,只怕期限促短。

  “是。”小廝恭敬領命,轉身跑向另一個地方。

  元圖手裏提著藥材,腳步不停移動著,愈掛念少爺的身體健康,手中提拎的藥材便愈感沉甸甸,仿若他提著的不是藥帖,而是幾斤重的石塊!

  “唉!”擔著自己才明白的心事,不知不覺轉身走到廟宇附近的小市集裏。

  元圖停下步伐,定眼瞧著四周。

  “我果真老眼昏花了!只隔一條小徑也走錯路。”他搖搖頭,暗忖自己迷糊。

  當元圖旋身要邁步離去之際,一道溫厚的男聲絆住了他。

  “請留步。”

  由於出聲者沒有指名道姓,元圖也不曉得在人來人往的街頭,這道聲音是不是針對自己。

  他只能本能地抬眼掃望,一探出聲者何人?

  來來去去的人潮,除了駐賣攤販外,似乎沒有人真正停下腳步正視他,偶爾幾人回首瞧他幾眼,但,那只是瞧瞧,並沒有值得讓他留步的對象。

  “難道非但老眼昏花,連耳力都出問題了?”他真的衰老得太快了些。

  元圖不勝籲歉地又搖了搖頭,再邁開了步伐,走沒兩步,便又聽見那道沉穩的聲息。

  “別走啊!”

  莫非是大白天裏遇鬼了?

  元圖不信怪力亂神之說,又回頭仔細審視熙熙攘攘的人群,試著逮出裝神弄鬼之人。

  不過片刻之後,事實表明他是徒勞無功了。

  別說要逮個人,連想捉只胡吠的野犬都沒有。

  究竟是誰在他耳際出聲?那道男聲不似由遠處傳來,反倒像在他身邊發出。

  此人若非練成千里傳音的絕學,就真的是他大白天裏見鬼了。

  “嘖!”元圖旋身離開,強壓下心中詭異的感覺,不自主地拎緊手中的藥帖。

  “別走、別走!請留步!”

  這次,不管那作祟的聲音如何阻擾,元圖硬是橫了心不去理會。

  他愈走愈快、愈行愈急,像在被什麼可怕的東西追趕。

  江湖上,懂得千里傳音的高手不在少數,但是若單純以這點來作弄他人,實屬不厚道,即使對方是再厲害的人物,都不值得敬佩。

  “等等……”

  元圖徑自往前邁開步伐。

  “別走呀!我不是請你留步麼?你的周圍已經被我設下迷障,沒有我的解套,你走斷了腿也走不出迷障外啊!”

  聞言,元固心中一凜!不由得止住步伐,忽然身後一隻手猛然搭在他肩頭。

  “是誰?!”元圖匆忙回身一看。

  但見一位仙風道骨、面容宛若神人的老者立于他眼前,實際上,他們兩人歲數差不多,誰也不比誰年輕,只不過元圖差點被嚇壞了!

  想他堂堂西門府元大總管,竟然會被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男人逼得膽戰心驚,真是可笑!

  “你到底何許人?”元圖沒空平心靜氣,揪住對方大聲問道。

  “稍安勿躁。”老者神祕地笑道。

  元圖怎麼能稍安勿躁呢?!他還要跟他大肆理論一番不可!“我問你——”

  “不!是我問你。”他輕松格開元圖揪住他衣襟的手,風采不遜。

  元圖當下便覺莫名其妙,但是又想到不宜在大街上怒火高張,於是忿忿垂下手,穩住自己的聲音開口道:“為何捉弄我?”

  “你是否常感到胸口鬱悶,甚至偶爾泛疼?”他也開口問他,一隻手還順勢按上元圖的胸口。

  兩張老臉、雙眼相互對視,元圖氣得莫可奈何,微顫地捧著藥帖。

  不過他倒是料對了他的身體狀況,這一點,令元圖無法生氣。

  “讓我算算……”他在臉色發青的元圖面前掐算起五指。

  突然間,元圖知悉了大概。

  一會兒,老者收手道:“恭喜,再過三年,你就得以壽終正寢。”

  咒他早死?!

  元圖瞠大了眼,直瞪忽然冒出的老傢夥,氣得咬牙切齒,半句話也吭不出聲來。

  擔心少爺的病況,他不知道這幾年來已經染白多少烏絲,沒想到眼前這個江湖郎中還咒他命短?!其實他不是眷戀人生,但是被當面指稱只剩三年壽命,心底難免不是滋味!

  “你有重責在身,但偏偏天命不可違,不如就讓老朽替你指點迷津,可好?”他一派從容的笑容,完全無視元圖氣得吹鬍子瞪眼的表情。

  “你這個江湖郎中——”

  “錯了。”他咧嘴而笑。“老朽非算命仙也。”

  分明是一個郎中還謊稱自己不是郎中,信口開河,可惱可怒!

  元圖終於失去壓抑怒氣的耐性,正欲大發雷霆之際,忽然聽見對方開口道:

  “老朽乃是雲遊四海的浪客,不妨直呼我樵老。”他笑呵呵地說。

  元圖猛然消散滿心的怒氣,倏地愣在原地,仿佛被千年寒雪冰凍般,四肢百骸動彈不得!血脈似乎也在瞬間凝結停滯,忘了該說什麼,依稀只記得要露出驚訝的表情……

  “今日特地駐足此地,期待有緣人,卻見你眉頭深鎖、心事重重,既然有緣讓老朽喚住你,就當你是老朽期待的有緣人吧!”樵老笑著從腰際掏出一袋錦囊,硬塞進元圖僵硬的手中,換取了他提拎著的藥帖。“將這錦囊交給令你心憂之人,回府前,別忘了去拜謝菩薩,所有難題都將會迎刃而解。”元圖閉了閉眼,仍然無法反應。

  樵老笑嘆道:“你也算是功德圓滿了,趁早找個人接替你的位置吧!”

  看看他呆若木雞的表情,樵老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呃……”元圖驀地恢復意識。

  樵老神色自若道:“現在,可不是讓你發愣的時機。”

  他將元圖的身子一轉,往另一個方向推去,毫無預警地教元圖嚇了一大跳!

  “嘎?!”他猛吸一口氣,匆匆回過身,大聲喝道:“樵老——”

  眼前所見是香火鼎盛的觀音廟,他整個人佇立在廟口,不是街道上的小市集,也不見活神仙樵老。

  做夢麼?

  聽聞江湖上有一位絕世高人,上知天文、下曉地理,能通古今之往來,料事如神、鐵口直斷,人稱活神仙練漁樵,然,本人常自號浪客樵老,遊走紅塵俗世。

  只不過早在數年前,便傳言樵老隱居在終年冰天雪地的“絕塵穀”,不再涉足紛亂的塵世,既然有此流言,樵老又怎麼會出現在他面前?莫非一切都是他在做白日夢而已?

  忽然低首瞥見手中牢牢緊握的錦囊,元圖巴眨巴眨地睜大雙眼——

  “真的是他?!”

  元圖刷亮了眸子,大喜過望地收起錦囊,沉重的心情忽然變得輕松,也許,這就是老天爺的恩賜!才讓他在絕境中遇見了高人!

  元圖仔細回想方才樵老所說的一言一語,似乎都在暗示他必須盡快選出保護少爺的人選,暫且不管是不是因為他壽命無多,事實上,西門府確實要另外栽培一名總管,好在日後輔佐少爺。

  元圖正這麼想著,前方隨即傳來爭鬧聲,他不假思索地舉足向前一探究竟。

  一群香客圈外套圈地圍住一個小女孩和一名壯漢,而人牆裏的壯漢似乎在對小女孩拳打腳踢,嘴邊還哼著難聽的話。

  小女孩身軀瘦弱嬌小,在無情的巴掌、拳腳伺候下,已傷痕累累、四肢癱軟跪伏在地上,但是她卻不求饒也不哭喊,任憑他人宰割。

  元圖實在看不下去了!縱使再心狠的人,也不忍心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娃下此重手。

  “住手!”元圖一喝,躍過重重人牆足落在小女孩身邊。“一個大男人欺侮一個小孩,成何體統?”壯漢停下手喘著氣,怒瞪突然介入的人。“你是她的誰?”

  竟敢不知死活挺身替她直言,看來,這一老一少可能是同掛的。

  “我與這小女娃素不相識。”元圖雙手背在身後,坦白道:“見壯士對一個孩子拳腳相向,實在看不過去,敢問壯士這孩子何處得罪了?”

  壯漢氣得擊掌道:“這乞兒竟敢偷吃信徒供奉的鮮果,況且已不是第一次了!”

  元圖暗自思忖,心生憐憫,想必這孩子也是有苦衷,或許她是無家可歸的孤雛。

  “雖然她不對在先,但是壯士已經嚴懲過她的行為,不如就大事化小吧!我添個香油錢,代她向觀音大士賠罪,你說可好?”

  元圖想拯救落難的小女娃,偏偏對方硬是不肯輕恕。

  “你算哪根蔥!老子今日就是要將這乞兒教訓得體無完膚。”壯漢殘戾地吼著,大步向前欲拎起倒臥在地的弱小身軀。

  元圖伸出一手按住大漢的肩頭,語氣冷冽地說:“切勿欺人太甚,否則,將是西門府欲除之而後快的對象。”

  大漢心頭一凜,原先氣勢淩人的模樣不復見,誠惶誠恐地退了一步,顫聲問道:“你、你是西門府的人?”

  別說是西門府的總管了,區區一名西門府裏走出的小廝,這些市井小民也不敢得罪。

  元圖冷視壯漢,在場圍觀熱鬧的群眾都怕惹事上身,一哄而散,各自去當善男信女了。

  “饒、饒命……”

  元圖不再理會壯漢的驚慌失措,徑自蹲下身扶起全身臟穢的小女娃。

  “站得起來麼?”

  搖搖晃晃的小身子倒進他懷裏,一雙倦累的眸子在仰望了元圖一眼之後,昏沉閉上。

  “爺……爺爺……”她牽扯美麗的唇角,綻出一抹淡笑,喃喃道:“終於……找到您了……”

  掛彩的小臉蛋忽然一偏,她體力不勝負荷地昏厥在他臂彎裏。

  “小丫頭?!醒醒呀!”元圖橫抱起她的小身子,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轉身離去之前,又突然記起樵老囑咐的話——

  ……回府前,別忘了去拜謝菩薩,所有難題都將會迎刃而解。

  元圖反觀自己腳下立足之地,正是觀音廟!而懷中渾身是傷的小女孩,該不會就是樵老語露玄機中的機吧?!”



  樊瑜在疼痛中醒來,倘若蘇醒不是一件好事,她寧願沉睡。

  模糊的記憶中,她似乎發生很大的災厄,只記得有很多很多人圍繞著她,一張比一張還要冷漠的臉孔都是針對她!身體好痛,因為有人動手打她,究竟是誰打她?嗯……記不得了。

  在失去意識之際,她仿佛捉握了什麼,又究竟是什麼呢?這……她應該記得。

  是很重要的事啊!她怎麼能忘記?!

  樊瑜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裂成兩半了!偏偏最重要的事還是想不起來!

  她到底怎麼了?

  “醒了麼?”元圖溫熱的手心熨貼在她的額際,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當樊瑜將視線調到元圖臉上,她驚訝地張大嘴巴,不一會兒,便又露出失望的表情。

  很像……但,不是。

  樊瑜垂下眼瞼,心頭泛著陣陣酸楚。

  眼前的伯伯很像她爺爺,但是他們只是長得很像而已,並不是爺爺……

  爺爺失蹤了!她不相信爺爺會遭遇不測,只要自己努力地找,一定會有和爺爺再相聚的一日,於是她走了好遠好長的路,餓了幾天幾夜,終於體力不支昏倒了。

  她也記起昏厥之前最重要的事了!

  原來,她把這位伯伯錯認成爺爺,因為如此,所以她才能安安穩穩地睡著。

  自從和爺爺失散後,她便沒有安通地睡過一場好覺,每次一合上眼,就會看見爺爺在她面前口吐鮮血,嚇得她輾轉難眠。

  可是剛才她睡得好舒服!雖然身體上有痛處,但是她真的睡得很安心,也許,是這位爺爺的功勞吧!

  “你昏倒在我懷裏,所以我將你抱回來,這兒是西門府,我是府裏的總管,你就叫我元爺爺。”他覺得這小女孩長得眉清目秀,很討人喜歡。

  “元……爺爺?”她緩緩抬眼看著元圖,黑白分明的眸子盈盈閃亮。

  “你叫什麼名字?”元圖摸索過她的四肢百骸和七經八脈,驚覺她體內有股奔竄的強流,暫時定不出結果,但是他已經決定是要栽培她。

  “我……我叫……”她頓了頓,久久才說出自己的名字。“……樊瑜。”

  “不用怕,元爺爺不是壞人。”他慈藹地笑道:“你還有什麼親人麼?”

  親人?她有啊!但是找不到……無論如何就是找不到爺爺!

  樊瑜難過地搖著頭,不願再想下去,她真的好怕爺爺會遭遇不測。

  “原來你身世孤伶。”元圖憐憫起她小小年紀,便孤苦無依的命運。

  這小女孩生得靈秀,投他的緣,況且她體內已有深植的內力,若再經過他精心調教、仔細雕琢,必成大器!

  樵老未卜先知指示道,他僅剩三年的壽命可活,既然如此,何不依順天命和緣分,將這小女娃栽培出眾,日後,好繼承門府總管重責。

  “你現年幾歲?”

  “瑜兒已經十歲了。”

  她身子盈弱瘦小,教人很難看出她實際的年齡。

  “十歲?唉!你都沒吃飯麼?”元圖由衷心疼她身子薄弱。

  樊瑜黯然的神情,透露出她受過不少委屈、吃足苦頭的消息。

  “孩子,從今而後,就在西門府住下吧!我認你當幹孫,做你的爺爺,好不好?”元圖開口要求,一心只想改變她楚楚可憐的處境。

  但是這一席話卻也教樊瑜真的感到溫暖!此時此刻,她最需要的莫過於是親情了!

  “你要當……我的爺爺?!”她驚訝地睜大疲憊的眸子。

  “是呀!好不好呢?”元圖替她拉高被子,怕她受寒。“爺爺會照顧你,教你武功,讓你讀書習字,以後,爺爺在西門府的總管職位也由你接替,咱們祖孫二人,齊心協力守護西門府和少爺,好麼?”

  樊瑜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眼淚已奪眶而出,在小小的臉頰上泛濫成災,也滴進她的心湖,泛開圈圈感動的漣漪……

  “瑜兒乖!別哭了。”他安撫她激動的情緒。“爺爺不會讓你再吃苦受罪,以後的生活一定讓你衣食無缺。”

  元圖拍胸脯的保証,叫負傷在身的樊瑜化開了濃愁,情不自禁展開笑顏。

  原來,她是如此幸運,顛沛流離後,還能找到避風的港灣。

  “爺爺……”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5 00:15:30

第二章

  時值立春,理應是清風徐來、叱紫嫣紅的季節,縱使非閑適人心的春風澹蕩,也該是春雨綿綿的美景;然而大地卻呈現異象!!分明是天剛破曉,卻暮氣沉沉,烏天黑地仿若仍是長夜漫漫,雞鳴月落的欣欣氣息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飄風發發、霪雨霏霏的亂世預兆!

  瑜兒跟著元爺爺一路走進“石鏤院”。元爺爺撐著油紙傘替她擋去風雨,細心配合她的小步伐。“等會兒見了少爺,記住要嚴謹有禮。”元圖千萬叮嚀著。

  元爺爺的話她當然會聽,只是南踏進長歲樓內,便聽見瓷碗破碎的聲音乍響,瑜兒打從心底嚇了一跳!但是有元爺爺在,她就不覺得害怕了。

  然而元圖卻深深嘆了一口氣,低聲道:“少爺又發脾氣了。”

  瑜兒抬頭仰望著元爺爺,手心微微冒汗。“少爺常常生氣麼?”

  元圖輕撫瑜兒的發頂,不願意說出實話嚇著她,卻也不能對她撒謊,好不為難。

  “爺爺?”

  小小的臉蛋上,盛滿疑惑,當然,她多少也是有些擔心少爺的性情好壞,因為元爺爺要她日後接替總管的職位,守護西門府、保護少爺,倘若少爺性情惡劣,她恐怕沒有辦法承擔。

  當然,她並不曉得西門府的總管有多偉大,究竟必須負起什麼責任?如何守護西門府、保護少爺?在西門府內,總管明暗的身份各為何?她通通不知道。

  她會願意接替西門總管的職位,純粹是因為元爺爺的安排,只要是爺爺說的話,她都會聽。

  “少爺是因為生病人不舒服,性子才躁烈了些,你不必害怕。”他折衷說道。

  “嗯,瑜兒不怕。”她天真地搖搖頭,全信了元爺爺的話。

  一老一少走到了寢樓前,雙雙停住腳步,元圖望著作男僮裝扮的樊瑜,心裏百般不放心,再三囑咐道:“別忘了,現在你是男孩子,言行舉止都須格外留意,爺爺知道要你扮演這種角色,實在難為你了!但是西門府從來沒有過女總管,所以必須委屈你,對不起。”

  “爺爺,瑜兒並不覺得委屈,其實裝扮成男孩子也沒什麼不好啊!做事比較方便。”如果她要在西門府為僕,當一個小廝真的比作一名丫環方便,因為女孩子家總是要遵守一堆禁忌。

  “你真的這麼想?”元圖欣喜于她小小年紀,卻如此懂事、貼心。

  “爺爺一定是為瑜兒著想,所以才教瑜兒喬扮成男孩子吧?”她露出甜甜的笑容。“瑜兒都瞭解。”

  元圖再也無所遲疑和猶豫。

  他由衷感謝菩薩賜給他報答西門府的機會,即使陽壽將盡,但是終究有人可以傳承他的忠心——

  “孩子,也許是我真的對不起你了。”元圖忽然心情糾結起來。

  要當西門府的總管不是簡單的事,想必是要受過一場猶如煉獄般的訓練,元圖知道女孩子的體質較男孩子虛弱,但是瑜兒是菩薩賜選出來的人才,一定可以勝任所有試煉!

  元圖信心十足地想。

  “爺爺待我好,才沒有對不起呢!希望爺爺不要再有這種想法。”

  她受傷、體力不支的幾天幾夜裏,是爺爺細心照顧她的身子,每當她從昏睡中轉醒,都能見到爺爺守在她身邊……

  元爺爺就像她的親爺爺般,讓她有依靠,也給她無盡的溫暖。

  “你真懂事。”元圖緩緩紓解深鎖的愁眉,覺得欣慰。

  他願意將瑜兒視為己出的骨肉,好好疼惜她,或許在調教的過程難免嚴苛,但是對她的寵愛,是絕對存在的!

  “進去吧!”

  元圖收起油紙傘擱在一旁,牽起瑜兒的小手、推門而人。

  一進門,樊瑜便目瞪口呆地看著灑了一地的飯菜,湯湯水水,好不淩亂。

  元圖反倒是司空見慣的模樣,態度從容地向少爺躬身請安。

  蹲在地上收拾碎碗破盤的小婢女見到元圖後,立即起身朝元圖福了福。

  “總管好。”

  元圖瞧了婢女受委屈的神色一眼,低聲問道:“少爺還是不肯用膳?”

  “是。”婢女點點頭。

  少爺性情愈來愈暴躁了,這幾天用膳的情形都讓人煩惱,非得幾名家僕和丫環硬逼著才行,他們這些奴僕都不曉得該擔當幾次以下犯上的罪名了。

  元圖在心底暗忖著,總得想個法子讓少爺心胸變得開朗。

  “收拾完後,就先退下吧。”元圖決定藉由瑜兒的力量試上一試,首先,必須先遣退閑雜人等。

  “是。”小女婢將殘碎的瓷碗一一撿到托盤裏,收拾幹淨後,便恭敬退下。

  寢房裏只剩主僕三人,氣氛頓時僵結,久久,元圖才有勇氣走上前一步,隨即被一陣吼聲激退——

  “滾出去!”

  年僅八歲的西門無常正是西門府的小少爺,長年臥病在床,以至於他的身心發展受到嚴重的限制,脾氣更是比一般同年的孩子來得易怒。

  他不能明白眾人將他關在寢樓裏的理由,只是因為他身體不好麼?

  整天悶在房裏,他都快窒息了!

  “我叫你滾!滾!”西門無常火爆地將錦枕砸下床,也不管來者是誰。

  就算元圖勞苦功高,對西門府貢獻無數,他也不放在眼底!

  每個人都令他憎惡!沒有一個例外!不管他怎麼無理取鬧、辱罵咆哮,全部的人都是沉默以對,要不便是頻頻認錯賠罪,他厭惡只會唯命是從的這群人!包括忠心耿耿的老傢夥——元總管!

  “少爺,老奴今日帶來一位小書僮,她的年紀和少爺相仿,想必你們一定會成為好朋友。”元圖將樊瑜從身後推至身前。

  他認為少爺的個性特異,應該是體弱多病,內心空虛寂寞的緣故。

  只要有個年紀相仿的朋友加入少爺的生活,一切惡劣的情況都會改善才是。

  元圖心中有這麼一個想法和打算。

  “全給我滾出去!我不需要朋友!”西門無常目光直視揪緊被褥的雙手,不願抬頭看見任何討厭的臉孔。“你休得自作主張!”

  聞言,元圖趕緊認錯。“少爺教訓得是!老奴大膽大妄為了。”

  又是賠不是的言語——

  西門無常真想捂住雙耳杜絕聽見這一言一語,全是無謂的話!

  他該不會小小年紀便瘋了吧?!被這些自認為碧血丹心的奴才們給逼瘋!

  “馬上給我滾出去!”他稚嫩的嗓音已經嘶吼到沙啞。

  元圖從命地躬身,准備告退。

  瑜兒忽然伸手拉住元爺爺的袖擺,不願離去。

  “怎麼了?”元圖蹙眉,小聲問道。少爺正在氣頭上,可玩笑不得啊!

  瑜兒懂得察言觀色,所以她看得出來,這位不可理喻的西門少爺深深傷了元爺爺的心,元爺爺慈祥和藹,西門少爺不珍惜就算了!竟然還敢對元爺爺不敬!她怎麼能容忍西門少爺的放肆!

  “瑜兒想和少爺聊一聊,請爺爺先離開吧!”她壓低音量告訴元爺爺自己的打算。

  她知道元爺爺對西門少爺十分尊敬,若爺爺在場,她自然是不能向西門少爺“曉以大義”,所以還是必須單獨和西門少爺獨處。

  “瑜兒,這不是好主意。”元圖擔心少爺會錯手傷了瑜兒。

  但是仍見她眼裏的堅決

  “好!你就嚴謹一些,千萬別再惹怒少爺,知道麼?”元圖還是答應了。

  “瑜兒明白。”她明白,但是暫時不能遵守。

  “那爺爺先去處理帳務了。”他撫摸她的頭頂,凝重地舉足走出門外。

  元圖才剛離開,西門無常的脾氣又暴動起來,他掄拳猛捶被褥,像在洩恨似地急烈。

  瑜兒先是靜靜佇立一旁,觀視他的舉止,她知道他沒發現她的存在。

  果然,西門無常喃喃咒罵出他心裏真正的怨言:“可惡!咳咳……為什麼每個人都把我當病貓……咳咳……為什麼……”

  瑜兒真是覺得好氣又好笑,她走上前,不忌諱地開口道:“你明明咳得厲害,臉色白得可怕,本來就是小病貓。”

  “胡說什麼?!”西門無常沒注意到房裏還有別人,不小心透露了心底的話,又被嘲笑為病貓,一時惱怒,氣得臉紅脖粗。

  他惡狠狠地瞪著侵入者,眼前所見只不過是一個身形瘦小的男僮,約莫與他一般大,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起來靈氣,但是他依然討厭她!

  “該死的畜牲!滾!”

  好沒禮貌的少爺,縱使他年僅八歲,因為身體虛弱而性情暴躁,她都不能容忍他的無禮!

  年紀這麼小就嘴巴這麼惡毒,長大還得了?!

  瑜兒不悅地回道:“我是人,不是畜牲,有名有姓,叫樊瑜!”

  樊瑜——

  又算哪根蔥?

  “我管你是誰,立刻滾出去!”西門無常氣得差點從床榻上跳起,似乎忘了病痛。

  他是尊貴不可犯的,雖然年幼,但是他的自尊心比誰都強!

  “為什麼你要一直生氣呢?誰讓你生氣了?你氣爺爺,但是爺爺道了歉,你還是氣,怎麼樣才能教你消氣呢?”瑜兒不顧慮後果地靠近他。

  “誰是你爺爺?”西門無常生平第一次遇到像她這種敢直言的人。

  “元爺爺。”

  “元圖?”他作出不符年紀的思索,在小腦袋裏翻覆記憶。“他從未娶妻生子,哪來你這個孫子!分明是撒謊。”

  瑜兒愣了愣,木訥回答道:“我……是爺爺的幹孫。”

  西門少爺提醒了她,元爺爺和她並不是親血脈關系……

  “哼!老傢夥都快照顧不了自己,還有閑功夫收養幹孫。”西門無常的語氣盡是輕蔑。

  “不准你說爺爺壞話!”瑜兒逐漸失去和西門少爺談話的耐性。

  “搞清楚!我才是主子!”西門無常怒不可遏地吼著。“我要罵他、咒他,誰敢有意見?!”

  “我敢!”瑜兒不服氣地吼回去。

  “我偏偏喊他老傢夥!老傢夥!老家——”

  啪地一聲!

  瑜兒不自覺地揚掌重摑他白皙的臉頰,當下浮出一記紅痕。

  西門無常頓時怔愣,瑜兒更是惶恐——

  她、她竟然動手打了少爺?!她是想用言語教訓少爺沒錯,但是沒想過要動手啊!

  瑜兒慌亂地杵在原地,只見少爺明亮的眸子逐漸轉為憤怒,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撫,就連賠不是的話語都說不出口。

  “你竟敢打我?”他陰鬱地質問。

  瑜兒不自主地退了一步,嘴巴上依然逞強道:“誰、誰叫你罵爺爺,被打也是活該!”

  西門無常握拳沖下床,顧不得身子虛軟無力,直撲樊瑜

  見狀,她轉身拔腿想逃,卻遲了一步,西門無常小小的身子橫撞上她,兩人雙雙跌伏在地,瑜兒尚未反應過來,西門無常已跨坐在她身上,胡亂揮拳,盡數落在她身上、臉上。

  “啊!好痛——別打了!”瑜兒己經不想再挨揍了,現在她有元爺爺,已不是孤苦無依的小孤兒,她可以反擊!因為她也是有人疼、有人愛的!

  瑜兒舞動雙手,拚命地回毆西門無常,使勁地掙紮,想要將他推開。

  “像你這種爛少爺!根本不值得尊敬!”她才不要保護這種小惡霸!

  “你還回嘴?!”明明是他占上風,但是他卻沒有快意的感覺。“我就打死你這個狗奴才!”

  兩人在拉扯推打間,都不知不覺加重了力道,西門無常的臉色由原先的慘白逐漸轉紅,即使他身體虛弱,也絕不肯打輸這小子!

  瑜兒吃痛連連,不明白生病的少爺怎麼如此精力旺盛?她都快打到手軟了!少爺卻愈來愈有力氣,她的胸口好痛、臉好痛、頭也好痛——

  “唔——”瑜兒忽然抱住自己的腦袋,痛得齜牙咧嘴。

  西門無常見情勢不對,霎時間停下拳頭,他以為打中她的要害,心裏多少有些緊張。

  “好痛啊!”瑜兒又撫按住胸口,她感受到體內原先被壓抑的氣流又開始奔竄!直沖項頂,像火般燃燒她的腦袋!

  “你到底是頭痛還是胸口痛?”西門無常索性伸手握住她的手,瞬間!一股灼燙的熱度由她掌心傳來,直直奔進他的手掌,順沿脈博起伏,傳遞全身。

  “唔……”西門無常忽然口吐黑血,腦中一片暈眩,身子軟軟倒下——

  山氣之影,湖波之光,芳草萋萋,蓊蓊鬱鬱,一片美景。

  她身在花花絮絮中,桃李爭妍,萬紫千紅,望不盡的山明水秀。

  這是什麼地方?

  她在花叢中漫步,雖然不知道身在何處,但是她並不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5 00:15:58

第三章

  十五年後

  “少爺的脾氣是改了,只不過愈改愈糟而已。”少年明眸皓齒,膚如凝脂,手邊正做著除草的工作,嘴裏喃喃自語道:“難道他的名字叫無常,就真的性情無常、思想無常麼?”

  少年愈想愈感歎息,拔草拔得更起勁。

  “您要我尊敬少爺,但是他不用別人尊敬,也夠自傲了!分明小我兩歲,教訓我的時候卻十分老氣橫秋,唉!真悶。”無奈為人奴僕,身不由己。

  猶記少爺初從絕塵谷學成回府時,他們兩人竟然是以大打出手為相逢的開端!

  當然,她是略遜一籌,被打得鼻青臉腫、肺腑出血也是應該,只是,她卻倒楣到天天要陪少爺練功,無時無刻掛彩、重傷……

  幸好天天互相切磋比試下,她進步神速,縱使不能和少爺根深基厚的武功並駕齊驅,至少也能相抗衡一下,免去每次都瀕臨死亡的惡劫。

  直到幾年前,少爺出手不再迅如雷殘、重如泰山壓頂,她才保留住西門府大總管的尊嚴,只是少爺為何要突然對她手下留情?

  至今,她仍然費思量。

  前天,北庭爺娶妻,憑同出師門、西門和北庭代代世交的情分,于情于理,少爺都該出席向北庭爺祝賀才是,偏偏他只是躍上北庭府的屋簷,丟下賀禮便一走了之,您說,是不是很沒情理?”她覺得和少爺結識的人都算倒楣。

  世上怎麼會有如此我行我素的人存在?那人還不是別人,好巧不巧正是她家少爺——她必須盡忠守護的主子。

  “不過江湖上,盛傳少爺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我倒沒意見。”她剷除完新生的雜草後,轉身拿了一條乾淨的布綾,接著說:“當今世上,能勝過少爺的人恐怕沒有,沒有領教過少爺厲害的人,是不會知道少爺的可怕。”

  人人敬畏的四大帝爺,並不是什麼皇族爵子,而是東方府的東方皇宇、南宮府的南宮焱、北庭府的北庭缺月以及西門府的西門無常四位大爺。

  他們四人武藝高強、身懷絕技,出手已是無人能敵,所以相當受到敬重。

  “爺爺,我幫您擦臉。”她拿起白布,在墓碑上擦拭,碑文寫著:西門府總管元圖之墓。

  元爺爺已經逝世十二年了!在少爺出谷回府的當月裏,安祥地壽終正寢了。

  她很難過,也哭了很久,但是人死不能複生,她也只有節哀順變。

  代替元爺爺服侍少爺十幾年,她並非完全不快樂,相反地,與少爺的爭執、較量間,她同時獲得少爺的重視,仿佛在失去親情之後,又讓她獲得另一種感情……

  當她將墓碑擦拭乾淨後,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塵埃,乍間一聲猶如獅怒的吼聲由遠至近傳來——

  “瑜兒!”

  她心高一提,差點喘不過氣來,只能暗自撫著胸口喊糟!

  回頭一瞧,便望見樹間有抹熟悉的身影急躍而來,似乎十分暴躁。

  “唉!也只有少爺才有這等輕功、這種吼聲了。”她低聲道。

  西門無常身子火速地在樹林間奔飛,完全是腳不著地直直朝瑜兒而來,最後,更是宛若神人的姿態穩穩落於她面前。

  “你又怠忽職守了!樊總管。”西門無常開口第一句話便是算帳。

  而他口中的樊總管,自然是指她樊瑜。

  她絕不可能怠忽職守,這種罪名她根本不可能心服口服。

  “該做的,我都有做;不該做的,我一件也沒碰。”她一身男裝打扮,溫文儒雅地反倒較像個少爺。“不知怠忽職守這個莫須有的罪名,該怎麼擔才好?”

  西門無常眯長如鷹銳利的目光,由牙縫逼出話來。“你沒有服侍我!”

  瑜兒搖頭歎道:“府裏的女婢丫何其多?少爺大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地享受。”

  “你當我是米蟲?”他雖然生氣,卻也沒有打算翻臉揍人。

  “平時管理府內外大事,就已經忙得我分身乏術,這點瑣事,還請少爺多寬容。”瑜兒也不解釋清楚少爺的誤會,逕自又拈出另一軒然大波。

  “你非但暗示我一無是處,還指桑駡槐。”他不悅地揚高如刀鑿出般剛硬線條的下巴,怒視著不知死活的瑜兒。

  她是西門府的總管,除了明管府內府外,暗地則是還多了保護主子性命安危的責任,其他三府也有同她一般身份的人物存在,都是明管事、暗護主。

  不過瑜兒似乎很不以為然,因為她認為根本沒人傷得了他。

  “難道你認為服侍我只是瑣事?”他擰起英氣逼人的兩道俊眉,顯得格外嚴肅。

  “不敢。”她答道。

  嘴邊說著不敢,卻明明什麼都敢,不過在元爺爺墓前,她還是不要太造次。

  西門無常見她放下身段,卻不見她眼底存在臣服,他知道她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倘若不是元圖交代她守護西門府,也許她早離開了。

  “你跑來這裏做什麼?”他無視周圍的景物,眸光直直鎖住她。

  有些可笑,少爺質問她的語氣,竟然像個猜忌的孩子。

  “今天是爺爺的忌日,所以我來祭拜爺爺。”順便抱怨不滿。

  西門無常莫名其妙地感到松一口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可以叫幾個丫環、小廝替你整理墓園。”他知道瑜兒最尊敬的人是元圖,不是他這個主子。“你不是很忙麼?”

  他竟然和一位仙逝的老僕爭風吃醋,若傳出去,他顏面何在?所以他只有在心裏計較著,絕不會脫口說出他的在乎。

  “再忙,也要親自祭拜爺爺,對我而言,這是大事。”

  對她而言,掃墓是一件大事,服侍他才是微不足道的瑣事。

  “拜完了沒?”他悶悶地問。

  “嗯。”瑜兒點點頭。“大致上差不多了。”

  元爺爺的墓地妥葬在西門府的別業後園,環境幽謐僻靜,她很喜歡獨自來掃墓,順道向元爺爺訴說心事,對著墓碑喃喃自語已成了習慣。

  “既然如此,陪我到水泉淨身。”他拉起她就要往水泉的方向走。

  “等等……”她勉強煞住腳步,開口道:“雖然除完雜草,但是總得掃一掃……”

  “你——”他怒瞪著她,極為不滿。“先陪我去淨身。”

  她怎麼能陪他洗澡?!她可是個姑娘啊!

  嚴格說來,少爺偶爾挺纏人的,不管是用膳、就寢或淨身,通通都要她侍候,當然,身為奴僕的她自然沒有抱怨的餘地,偏偏她就是喜歡嘀咕。

  洗澡?她早看慣了少爺的身體,已不再大驚小怪,只是少爺似乎很想抱她一起洗,每次都威脅她入浴,若非她硬著頭皮抗命,早就被識穿身份。

  少爺究竟安著什麼心眼?她摸不透,也不願多費疑猜。

  “我要先掃地。”她不由分說地放下布綾,拿起掃帚開始掃拾落葉和雜草。

  西門無常一氣躍上半空,掌風狂掃,樹極間初生鮮綠的葉片懸掛不住,如雪花般片片飛落。

  霎時間,墓園落葉繽紛,滿地豐富。

  瑜兒僵在原地,持著帚柄要掃也不是、不掃也不是,心裏直歎少爺冷熱無常的個性。

  西門無常足落踏地,奪過瑜兒手中的掃帚扔到一旁,霸氣道:“一時半刻你也掃不完,先服侍我洗澡。”

  “少爺!”

  她想抗議,但是西門無常卻陰森森地凝視她。

  他狂魅邪惑的眸子,像是會吃掉她要說的話般,讓她啟唇半天,也吐不出一個字。

  少爺憤怒暴躁的時候,她可以態度自若地和少爺頂撞回嘴,只要不太過分即可,但是當少爺目露寒光又定定看著她時,最好是順從他的意思。

  “還是你要我一併將樹幹擊碎,讓你掃個暢快?”他從來就不是個好耐性的人。

  瑜兒當然清楚這一點。

  她旋身率先邁步往冷泉的方向走去,心情十分不甘不願,而西門無常則像戰勝般扯出一抹放肆的譫笑,輕鬆自在地走在她身後。

  瑜兒跨開的步伐,是一個比一個距離速,腳印也是一步比一步深刻,泥濘上呈現一趟急促的足跡。

  一會兒,兩人到了天然的溪泉邊,瑜兒二話不說地朝西門無常伸手,欲接過他褪下的衣袍。

  他卸下外衣,露出結實壯美的身材,將衣服丟給瑜兒後,立即躍進清澈的溪裏,測起水花。瑜兒抱著少爺的錦衣玉袍坐在一旁的大石上,目不轉睛地遠眺青山,就是不想將目光調到少爺身上。

  他是個專制的男人,任意欺壓她的善良和精力,服侍這樣無道的男人一輩子,會是什麼下場?但願不會屍骨無存才好。

  西門無常從溪水中抬起俊逸的臉龐,水絲順沿他迷人的五官滑落,直至滴進清泉中,陽光在水波上閃耀跳動,襯托出他高貴的氣息。

  瑜兒又在閃避他了!每次他在沐浴的時候,瑜兒總是別過目光不看他,甭說替他擦背拭身、何候更衣了。

  西門無常推掌激起水波,再朝岸上發出,潑濕坐在石上的瑜兒。

  “少爺?!”她急著跳起身攤開手中的衣袍,猛抖著殘留的水珠。

  “坐在那兒發愣!不如下來和我一同戲水。”他提議道。

  一起戲水?太可怕了。

  瑜兒搖頭拒絕道:“你是在洗澡,不是在玩水,衣服都被潑濕了,看來我得勞煩一趟,回去拿套幹的來,自己順便換一下。”

  瑜兒擔心少爺會強行拉她下水,找了個藉口,趕緊轉身逃開,直奔西門別業。

  “瑜兒!”西門無常落拳在水面上,又挑起水花,望著她倉皇遠去的背影,他揚起一抹詭譎的笑容。

  總有一天,他會讓她感到措手不及!連逃離的機會都沒有。

  西門無常慢慢浸入水中,靜靜思凝屬於他的片刻安寧,只要有她在,他的情緒永遠都沸騰不已,無法冷靜。

  他開始閉目養神,但是腦海裏翻來覆去都是同一張臉孔……

  隱隱約約間,他嗅到一絲殺氣,拋開心中的雜思,他忽然破水而出——



  哐當一聲!杯壺俱碎。

  獨孤帆顫著一雙佈滿皺紋的手,端起幾日來反復推算的卦盤。

  “西首煞、東隨克、南後制、北末除!這……難道是天要亡我?!”他驚惶地歎道。

  “師父?”古漢峰試著喚回師父的注意力。

  獨孤帆愣思一會兒,才轉回注意力。

  “四大帝爺的來歷,你可有調查仔細?”獨孤帆蒼老的聲音顯得緊促,洩出滿心滿懷的不安。

  古漢峰是他的弟子,雖然終其一生在他身邊服侍,但是對於古漢峰,他仍然有所保留,並未傾囊相授。

  獨孤帆一向自視非凡,內心更是自私自利,只有嚴重到危害自身的事,他才會親自應變,當然,古漢峰不是不曉得獨孤帆老奸巨滑的個性,但是為了謀得他身上的絕世秘笈,再痛恨服侍這只老狐狸,古漢峰也決定忍耐下去。

  “我探聽過他們的事,獲得百姓一致好評,而黑白兩道則是採取中立態度,不敢多言。”古漢峰據實稟告。“眾人似乎都很怕得罪他們四人。”

  沒有機會和四大帝爺交過手,古漢峰無法深刻體會眾人畏敬四大帝爺的心情。

  “沒想到我閉關修練八年,已經有幾個毛頭小子爬到我頭上來了!”獨孤帆很是不能諒解這四個後生晚輩的成就。

  憑他六、七十年的修為,有可能敗在四個晚輩手上麼?!

  會不會是卦象出了問題?或是上天昏了頭,才讓他推算出錯誤的引箋——

  獨孤帆根本不能接受自己陽壽將盡的命格定數,他偏要違逆天意,證明自己法力無邊!

  “雖然四大帝爺在江湖上頗負盛名,但是論功夫,他們絕不可能是師父的對手。”古漢峰對老狐狸的功力可是相當自信,若非如此,他怎會甘心淪為老狐狸眼中的狗奴才!

  總有一天,他一定會親手殺師,以洩長年來受欺壓的心頭之恨。

  “他們當然不是我的對手,但是我也聽說過一件事。”這正是令獨孤帆害怕的源頭。

  “師父威能早已天下無敵,還有什麼事能教師父提及便心煩?”古漢峰表面上是不瞭解和疑惑的表情,心底則是清楚得很。

  “他們四人師承何人,你可知曉?”獨孤帆相信古漢峰知道。

  “傳聞,正是絕塵穀樵老。”古漢峰回道。

  “沒錯。”獨孤帆似乎有些挫敗的神色從眼底忽掠而過。“你知道樵老與我是什麼關係麼?”

  這是獨孤帆心中深藏的秘密,倘若他不說、樵老也不提,世上將沒有任何人知道這項秘密。

  “徒兒不知道。”原來老狐狸還有保留,他以為自己已成為老狐狸的心腹。

  “我們是同門師兄弟,他是我師兄。”獨孤帆吐露出事實真相。

  古漢峰想都沒想過,驚訝極了。

  從沒料到,老狐狸和一代高人練漁樵會是同門師兄弟!就算拜不成樵老為師,向老狐狸多多少少討教也夠他成為高手的本了。

  “雖然我們兩人從不互爭長短,因為他淡泊名利,自願以解惑蒼生行天下,最後隱歸絕塵穀,而我專心致志成為武林至尊,井河之水互不相犯,但是,他的聲勢名氣卻遠勝於我!”

  古漢峰聽出獨孤帆語氣中的不悅和埋怨,隨即巧言道:“師父閉關修練長達八年,內功必定更上一層樓,而樵老只是聞其名卻不見其人,想必是言過於實了,師父應再起風雲,重塑聲勢。”

  “沒錯!我正有此意。”

  像是說到老狐狸心窩處般,古漢峰得到老狐狸好顏悅色的對待。

  “在這之前,我必須先剷除四大帝爺。”獨孤帆下了重大的決心。

  “師父想剿滅他們?”但是以寡敵眾,成麼?古漢峰難免感到憂心。

  “剿滅是一種愚蠢的計畫,我打算以智取,最後再個個擊破。”只要能達成目標,他絕不在乎手段有多卑劣。

  “個個擊破?”古漢峰思忖道:“師父的意思是……”

  “我已經派人計殺卦象中的首煞——西門無常!”獨孤帆露出老謀深算的笑容。“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西門無常既然是人中豪傑,又豈能躲過此劫?”

  古漢峰突然心頭一凜!浮現不祥的預感。“敢問師父執行計畫者何人?”

  “戚若雨。”

  “嘎?!”古漢峰心頭頓時一陣怨怒,卻硬是壓抑下來,不敢直言。

  戚若雨和古漢峰全是獨孤帆最得意的弟子,因為這兩人的城府深,為了得到他的絕學,無所不用其極,所以獨孤帆同時掌握他們的心機,將其恣意利用。

  戚若雨天生絕色,因此,古漢峰早垂涎許久,他甚至想過要娶戚若雨為妻,沒想到這只老狐狸竟然唆使戚若雨去賣弄色相?!

  古漢峰有種被間接侮辱的感覺!

  但是敢怒不敢言的他,竟然也點頭贊同道:“若雨如花似玉,肯定傾倒眾生,區區一個西門無常,還怕他不乖乖就範麼?”

  在古漢峰佯笑的吹捧下,獨孤帆逐漸氣定神閑,他相信天意無法制裁他!因為他是所向無敵的王者——



  這是夢境一場吧?

  瑜兒閉了閉眼,腳底像生了根似地埋進地底,一動也不動、神情呆若木雞地直視前方,她看見裸著上身的少爺抱著一位全身濕透的白衣姑娘,伴著從葉縫篩落下來的金色餘輝,一步步朝石徑的彼端走來。

  好美的景象……就如一場夢!

  直到西門無常進了門,龐然的身軀倏地由遠拉近擋在瑜兒面前,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少、少爺,她是?”不知覺地一陣情緒翻覆讓她感到不愉快,這是怎麼回事?她的心情竟然會在霎時間變糟糕。

  “順著冷泉的水流,從西端漂過來的溺難者。”西門無常移動步伐往內寢走去。

  瑜兒拿來乾淨的衣服,緊跟隨在西門無常身後,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是不好,她是因為有不得已苦衷才時常和少爺黏在一塊兒,情猶可原。

  西門無常將懷中的白衣女子丟上床榻,毫不避諱地動手解開她的衣扣。

  “少爺住手!”瑜兒嚇得連撲倒在床沿,隔開了西門無常和白衣姑娘,也阻止他的妄為。

  “讓開!我要把她的衣服換下。”他的神情似乎很嫌惡瑜兒壞了他的好事。

  “這種事應該由奴才來做。”瑜兒堅持死都不肯讓他動手。

  西門無常在瑜兒面前蹲了下來,委屈他願長的身高,與她平視道:“這裏是城外西門府的別業,除了你和我,還有後院地下長眠的元圖外,哪來的奴才可使喚?”

  每幢西門別業都有固定的十余名家僕駐守,獨這裏沒有,因為是她親口要求,此地不許其他人擅闖,為了留下一片寧靜的空間讓她好好思念親人。

  所以長久以來,這幢西門別業都是她一人親自整掃,也只有他這位西門爺能自由進出此地。

  “還有我。”瑜兒將衣服放到白衣姑娘的枕邊,用眼神示意他出去。

  好大膽的總管,竟然反過來支控主子的去留。他內心的不悅並不是來自她的無禮,而是她刻意表明她與他的地位懸殊。

  “我已經不下百次警告過你,不要故意表現出奴才的姿態。”在他心中,瑜兒當然可以任他呼來喚去,但是他從未將她視為奴才。

  也許不曾清楚或仔細思量過,但是西門無常知道,瑜兒對他而言是特別的。

  “我本來就是你的奴才。”她不明白這份自知之明何處出錯。

  西門無常黝黑深沉的雙眸燦燦發亮,已不是第一次領教她的伶牙利嘴,但是一向高高在上受萬人仰慕的他,仍然覺得新鮮有趣。

  當然,他絕不可能露出感興趣的表情,因為肯定會嚇死她!他的表情大概分為憤怒和麵無表情兩類,除此之外,其他的珍貴難見。

  “很少聽說奴才會反駁主子。”他暗喻道。

  “唉!即使是奴才,也有規諫主子的責任呀!”她答辯道。

  “聽來很像是個好藉口。”

  “這是忠言逆耳。”

  他說一句、她頂一句,完全分不清楚究竟他是主子還是她?

  算了!反正他壓根沒將她看待成下人,她喜歡伶牙利嘴就任她去吧。

  “既然你貪色,就讓你代勞。”他惡意將她冰清玉潔的性情抹黑。

  “我——”

  “你打算讓她冷死?”他指了指她身後的方向,心底噙著逗弄的笑意。

  瑜兒很想回嘴,但是思及救人要緊,只好忍耐下來。

  西門無常站起身,如居高臨下的尊王,在瑜兒眼中更顯威勢。

  “不過天候燥熱,想冷死她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他語帶雙關道。

  心直的瑜兒卻誤會他話中的意思。“我才不是見死不救的人!”

  西門無常定定看著瑜兒,不再多言,旋身走了出去。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5 00:16:16

第四章

  戚若雨緩緩張開雙眼,率先映人眼簾的是張清逸的臉孔。

  她奉師父的命令,算計出精准的水流河工,事先服下休心丸,冒險投湖,據消息來報,西門無常總會固定幾日前往城外僻靜朝南的西門別業居留數天,所以她才敢大膽演出“漂流記”。

  她真的獲救了!倘若她身處之地即是西門別業,那麼她眼前的男子,便是西門無常了!

  “姑娘!”瑜兒立於床側,一手攏著床幔,看她由昏迷中蘇醒,逐漸放心。

  這位白衣姑娘真美,彎翹的長睫毛猶如蝶兒的薄翼,在她開眼睜眼的同時,展現出靈盈的韻味,縱使瑜兒是女人也不禁動心。

  沒想到少爺只是洗個澡,也可以天外飛來艷福,抱得美人歸。

  想到兒,瑜兒心裏竟然泛起不是滋昧的漣漪——

  她又在胡思亂想什麼?少爺可是難得大發慈悲心出手救人吶!她要感到驚喜才是!

  “這……是哪兒?”戚若雨雙目迷離,表現出萬分虛弱的神態。

  她的聲音細嫩悅耳,有若天籟,濕潤乾涸的河,總之,聽她說話仿佛是一種享受。

  瑜兒猜想,若少爺聽見這麼迷人的聲音,堅硬如剛的心是否也會酥軟?

  嘖!怎麼又想到少爺了?好奇怪,看著白衣姑娘,她的思緒就莫明其妙地牽扯到少爺身上,似乎內心深處在意著什麼事,卻又理不清楚。

  她究竟是怎麼了?

  瑜兒晃晃渾沌的腦袋,才重拾她的問題回道:“這兒是西門別業。”

  果真是西門別業?!

  戚若雨外表看似平靜!心裏則是竊喜,至少能混進西門別業又沒被趕出去,已經算是有機可趁。師父特別囑咐,要她魅惑西門無常,待時機成熟之際,他要親自制伏西門無常。

  偌大的寢房內,只有孤男寡女相處,又見瑜兒氣質不凡,當下,戚若雨即認定瑜兒就是她要魅誘的男人。

  “爺!救我!”她連忙移身下床,撲跪在瑜兒身前,止不住顫抖道:“爺一定要救小女子脫離苦侮!求求您!”

  瑜兒先是微怔,隨後伸手欲扶起她。“先起來,有話慢慢說。”

  “不!”她拒絕道:“若您不答應出手相救,若雨決意長跪。”

  她叫若雨?

  很符合美人的名字,似細雨般,點點滴滴教人捧取在掌心呵護一般。

  “我沒有說不答應幫你,先起來吧。”瑜兒唇畔拈著輕淡的笑意。

  雖然在戚若雨眼中,瑜兒不算俊逸瀟灑,但是她的溫文儒雅令人印象深刻。

  戚若雨凝視著瑜兒,任由她攙扶,完全沒有絲毫忌諱,甚至故意貼近瑜兒,硬要來個投懷送抱。只是她驀然發現,頗負盛名的西門大爺,雖然身材修長,但是骨架卻如此細瘦,宛若一名女子。

  好一個弱不禁風的西門大爺——

  瑜兒其實也很掙紮,她總是無時無刻提醒自己是個“男人”,但是身為女人的她,依然有出自於天性的動作,就像現在這樣,她忍不住憐憫戚若雨,甚至與她產生接觸,在威若雨心中,或許會視她為登徒子吧!

  瑜兒重重感嘆地扶她坐於床沿,從未留意她勾引的小動作。

  “說吧。”瑜兒應允道:“只要能力所及,我會鼎力相助。”

  竟然毫不動容?戚若雨開始懷疑自己的魅力了。

  她明明輕撞了他一下,整個人幾乎都依偎在他懷中了,而他竟然還能若無其事地推開她,扶她坐於床沿,平淡如水地同她說話?

  難道西門無常根本不把女人放在眼底?!他不是瞎子吧?沒看見她的美貌天仙麼?

  戚若雨簡直不敢置信自己的狐媚之朮無效!

  見她不語,瑜兒以為她有苦難言,索性鼓動道:“慢慢說,不要緊。”

  戚若雨斂目,彎長的睫毛擋去陰沉的眼色,許久,她才開口緩緩道出用謊言編織出的不幸遭遇:“我爹娘因病早逝,義父收養了孤苦無依的我,幾年來,父女倆以彈曲賣唱維持生計,轉徙於不同酒樓客棧,直到前日,在山道旁的茶棚賣藝,以為聽曲的客倌皆是善良百姓,義父才允我拋頭露面,孰料曲子唱到一半,茶棚忽然闖進幾名惡霸,覬覦民女的外貌,一刀便劈死了義父!”

  說到傷心處,戚若雨還不忘落淚,以增添故事的真實性。

  “那幾名惡霸甚至欲強擄民女,因為不甘心清白受辱,只好掙紮逃命,一路逃來坎坎坷坷,最後……只好選擇投湖自盡,一死了之。”戚若雨聲音漸微,雙手拭淚啜泣。

  盡心傾聽的瑜兒閉了閉眼,靜心思量。

  她應該可以無礙地聽出其中端倪,偏偏戚若雨嘴裏述說的身世絆住她的思慮,只要觸及親情,她便容易產生迷惘。

  這是多麼相似的背景?父母雙亡,親人不再,孤伶落魄……

  “你怎麼能尋死?難道你就這樣輕易屈服命運?”瑜兒暗自感嘆。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如她一般堅強,她不能要求誰勇敢。

  “爺?”戚若雨不明白瑜兒為何會露出那麼失落的表情,她只感到訝異。

  “既然天意將你送進西門別業,自然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等回府之後,我再安排一個職務給你,安心住在西門府裏,不用害怕惡人加害。”瑜兒淺淺的笑容,給人放心的感覺。

  既然有權安置她的去留,肯定就是西門府的主爺了!

  戚若雨萬般慶幸自己的好運,算准了時機,便是天時、地利、人和。

  不過,對於瑜兒的安排,戚若雨並不是太能接受,她認為丫環女婢的身份不適合她。

  “怎麼,你不願意留下?”瑜兒向來擅於察言觀色、洞悉人心。

  戚若雨急慌慌地搖頭,收拾起不平的心情,更擔心遭到起疑,趕忙澄清道:“爺願意收留我,是我的福分,哪兒有不願之說。”

  “嗯。”瑜兒點頭道:“既然如此,日後你就直呼我樊總管,若在府中有不懂的規矩,再向我討教,還有,盡量抒解心情。”

  “是。”樊總管真是善解人意。

  等等!樊、樊總管——

  戚若雨大吃一驚!臉色愈加慘白,她完全亂了方寸!天曉得她犯了多大的錯誤?!

  眼前的男人竟然不是西門無常!而是西門府的大總管樊瑜?!

  戚若雨覺得自己快暈倒了!有種非死不可的領悟蔓延胸口,逼得她窒悶!

  天!她竟然、竟然製造出這麼大的誤解?!真是太失敗了!

  “你是樊總管?不、不是西門爺?”戚若雨困難地問道。

  “當然。”瑜兒笑了笑。“我從來就不是一個情緒無常的人。”

  劈死她吧!老天爺。能如此光明正大地指責主子的個性,她樊瑜還是第一個!

  “不可能……”戚若雨不敢相信自己幾近愚蠢的自以為是,竟然還竭盡心思挑逗他。

  “誰許她留下?”西門無常一腳踢開房門,直闖內室。

  戚若雨震驚地跳了起來,瑜兒則是一臉閑然地立在原地。

  乍見西門無常英偉俊挺的外表,戚若雨有那麼一瞬間是忘了自我的陶醉……

  好狂魅的男子!無論是高揚的兩道劍眉、或是邪佞的一雙眸子,在在透露出他桀騖不馴的獨有氣息,仿佛不斷向外宣告他至高無上的威嚴!

  戚若雨壓根沒想過西門無常是這麼一個男人!初次眼神際會的瞬間,她的心恍若被他一掌包覆,讓她感到頭昏目眩。

  “少爺,竊聽他人談話,可不是君子之風。”瑜兒對少爺向來不重禮數的性子早習已為常,反正說教也沒用,她乾脆敷衍地叼念幾句,算是對元爺爺有所交代。

  西門無常不悅地冷睞瑜兒,他的表情似乎很少脫離冷硬如鐵。

  “你敢擅作主張?”

  “不敢。”才怪!

  瑜兒抱拳躬身,但是明眼人都瞧得出她是貌服心不服。

  當然,瑜兒的心思,西門無常最為明白。“立刻叫她滾。”

  滾?!人家是姑娘、不是畜牲耶!

  瑜兒搖頭嘆道:“既然不收留人家,當初何必出手相救?”

  是西門無常救了她?!

  戚若雨在無度的驚慌中,抓到了一絲重點!倘若真是西門無常救了她——事情即有轉機!

  一開始她的確是表錯情、會錯意,但是接下來她絕對會一雪前恥!

  “沒聽過救人要救到底麼?若嫌麻煩,就別救人嘛!”瑜兒喃喃自語,不過聲音不大不小,恰巧可以清楚傳人西門無常耳中。

  她總是喜歡使出激將法,但是也要賠上運氣,如果剛好少爺心情不錯,也許還會奏效。

  “好,我現在就將她扔回湖裏。”

  不妙!少爺心情一點都不好——

  “唉!有事好商量嘛!”瑜兒一見情勢危急,趕緊露出諂媚的笑臉,一隻手掌按住少爺的胸膛,企圖安撫他的沖動。

  然而她這燦爛一笑,倒讓西門無常頓時怔愣!

  瑜兒笑起來……怎麼會有一種無法言喻的美感呢?

  沒錯,瑜兒對他而言是獨一無二的——在他眼底、心裏。

  不知道從何開始,他竟然在與瑜兒較量時,不自主地手下留情,只怕又錯手重傷她——真是天大的笑話!他竟然也會有害怕的事。

  他覺得自己變得非常奇怪!總是忍不住地想和瑜兒親近,甚至同床而眠

  而瑜兒呢?自然是毫無理由地一再踢他下床,真是好大的膽子。

  西門無常瞇長發熱的雙眸,抑制住一波接續一波的澎湃洶湧!

  他實在不願意流露出心底深處的悸動。該死!他認為一切都在失控中變得可笑!他何必要為一個“男人”的笑容而心動?!

  太沒道理了!

  西門無常定定凝視著瑜兒,胸膛產生明顯的起伏,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什麼?

  “少爺,”瑜兒的掌心實貼著他的胸口,雖然隔著一層衣衫,但是她清楚地感受到些微變化。“你的心跳好快……咦?你的臉也很燙……”

  她一雙冰涼的手在他胸口與臉頰撫摸,挑起更多隱含的燥熱,逼得西門無常倒吸一口氣,反手格開瑜兒肆無忌憚的摸索。

  “究竟是要我將她重新丟回湖裏,還是叫她自己滾出去?”他情緒不穩,沒有原因、沒有理由,就是不想見到除了瑜兒之外的閑雜人等。

  戚若雨更是難以置信,沒想到西門府裏全是怪人!一位樊大總管對美色無動於衷就算了!偏偏連西門爺都不把她這位天香國色放在眼裏。

  氣死她了!真是氣得她咬牙切齒、滿心不甘!

  “反正咱們府裏又不缺一個碗、一雙筷,就收留這位姑娘吧!”瑜兒陪笑道。

  西門無常妤不容易才肯將視線從瑜兒身上移開,鄙夷地掃向戚若雨。

  她猛然一驚!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險些踉蹌,幸好瑜兒眼明手快扶穩了她。

  “放手!”西門無常無端端一吼,震嚇了瑜兒和威若雨。

  瑜兒趕緊松開攙扶戚若雨的雙手,不自覺地和她保持距離。

  少爺是叫她放手沒錯吧?

  瑜兒有些怔忡,因為她尚來不及反應,為何少爺要如此生氣?她只是怕若雨跌倒,才伸手扶她一把啊!

  “少爺……”她想問清楚原因,卻又難以啟齒。

  西門無常冷視瑜兒,說不出特別原因,他就是不希望瑜兒靠近任何人。

  “哼!”冷哼一聲,西門無常氣悶地旋身走出寢房,他的脾氣就是如此別扭。

  “少爺!”瑜兒舉步急欲追上少爺。

  “樊總管!”戚若雨即時喊住她,不明白自己一而再、再而三遭到冷落的原因。“我——”

  “櫃子上有一套幹淨的衣服,你暫且換上,有什麼事,等回府再說吧!”

  說完,瑜兒大步追了出去。

  “可惡!”戚若雨氣得直跺腳,卻也無可奈何。

  “少爺!少爺!”

  西門無常快步走在林道上,瑜兒則是急急地緊迫在後。

  突然,西門無常停住步伐,瑜兒就因為這個突然而直直撞上他如鐵壁般的背!

  “唉喲!”她吃痛地揉著鼻尖,抱怨道:“幹嘛突然停下來?撞得我鼻樑差點斷成兩段。”

  西門無常轉過身來!老大不爽地挑眉瞪她。“你跟來作什麼?!”

  聞言,瑜兒連忙收起吃痛的表情,展顏道:“看見我敬愛的主子火冒三丈,奴才心裏當然惶恐!唯不知主子究竟為何生氣?”

  油嘴滑舌。

  偏偏西門無常愛聽!因為瑜兒不常說這些肉麻兮兮的話。

  “你說呢?”

  “呃……”瑜兒一副小心翼翼、畢恭畢敬的態度,平時,她可懶得玩這一套。“是奴才擅自作主,惹您生氣?!”

  通常只有在少爺大發雷霆時,她才會扮演一個鞠躬盡瘁的忠僕——

  要宰要割,任憑處置,壯烈犧牲的那一種。

  “你倒是很清楚。”他狂妄地揚唇,卻不見絲毫笑意。

  瑜兒乾笑道:“可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是麼?”

  瑜兒執意要收留戚若雨,令西門無常感到煩惡!他從來不插手瑜兒安排府裏的人手和調動,也沒多少興趣去管,只是這一次,他莫名其妙地想要阻止,似乎在擔心瑜兒愛上——

  倏地,他煞住所有踴躍前進的思緒,訝異于自己的胡思亂想。

  瑜兒是個“男人”,早已是該成親之年,他……在擔心什麼?

  是他病了麼?

  真是太奇怪了!

  西門無常怔怔地望著瑜兒,清澈的瞳眸裏,照映出他的臉,自然是一張冷硬的表情。仔仔細細凝視著,心底竟然產生一股想要將她擁入懷裏的沖動——

  “少爺?”

  瑜兒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她發覺少爺愈來愈容易盯著她發愣,怎麼回事兒?難道是她看起來很呆?

  忽然,他伸手輕撫她細嫩的臉頰,仿若胡竄的熱流沖上她的心頭!裹住她的五臟六腑!

  瑜兒隨之一僵——

  西門無常一直不明白,為何男人的皮膚會生得如此白皙、滑嫩?

  他想慢慢研探,但是又猛然驚覺自己的失態!迅速收回情不自禁的大掌,他簡直想給自己一拳!好讓思緒清楚一些。

  “該死!”低吼一聲,他煩躁地旋身離開。

  又失控了!他必須找個地方冷靜自己。

  目送少爺漸行漸遠的身影,瑜兒根本沒有勇氣再追上去,拚命喘了幾口氣,剛才被少爺撫過的臉頰,似乎已經熟透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5 00:16:36

第五章

  更深夜闌,一抹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偌大的西門府邸閃動,在無月的夜色遮蔽下,很難發覺有人正伺機行動著,直到石鏤院前,一切才透露出些微的明朗。

  來者是威若雨,見她損緊雙唇、神色冷然,忿忿不平地反復審視身著的衣裳,心中的怨氣愈加深沉……

  自從被樊瑜收留後,她隨之住進西門府,但是接受的待遇竟是為僕?!

  憑她傾國傾城的姿色,要當西門無常的寵妾尚嫌可惜,她甚至自信地以為自己可以成為當家主母!孰知,從頭徹尾,西門無常根本沒有戀過她一眼。

  別說西門無常和樊瑜都對她不為所動,連西門府裏上下、成百的男僕差役皆對她視若無睹!難道西門府裏的男人全是瞎子不成?

  戚若雨不甘心一身丫環裝扮,這樣豈不遮掩她絕代風采?

  今夜,趁著難得的機會,她用迷途散迷昏了同寢房的女婢,決定前來西門無常的寢居以施展媚功!美人主動投懷送抱,又有哪個男人抵擋得住呢?

  她噙著詭譎的笑意,一步步走進石鏤院,先前,她曾數次在西門府內觀察地形,所以對於西門無常寢樓的方位她十分清楚。

  來到房門前,她深吸一口氣,才伸手輕敲門板,等了半晌卻得不到回應,於是她又抬手准備再試一次,正當她欲敲門之際,門板忽然被拉開,而西門無常則是一臉盛滿怒氣地矗立在她面前。

  “嘎?!”戚若雨一手捂著胸口,顯然是嚇了一大跳。

  怎麼西門無常像神出鬼沒似地,移動步伐居然沒有半點聲音,幸好她膽識過人,否則不被活活嚇死才怪!

  戚若雨驚魂未甫,接著又被西門無常一手揪住前襟,陰森森地問道:“你找死嗎?”

  “我、我……”她完全摸不著邊,因為西門無常的反應和她當初預想的截然不同。

  哪有一個男人會像他這麼粗魯,瞧他一手揪起她的衣襟、一臉橫惡的表情,好像將她看待成一條狗,根本不在乎她花容失色、楚楚可憐的模樣。

  他當真不懂憐香惜玉麼?

  戚若雨吞了吞口水,覺得自己在他面前,總是百般狼狽。

  “爺……若雨有事要……”

  “你是奴才,就該自稱奴才,休在我面前指名道姓。”他的確是不將她當人看。

  在他眼中,有誰配得上直道姓名?當然有,但是絕對不是眼前這名心懷不軌的女人。

  “是……”她感到萬分恥辱,縱使在獨孤帆面前,她也毋須如此卑微不堪。

  原來西門無常才是大暴君!!不好惹、也不能惹——

  她失算了!不明就裏便接下師父的命令,現在,她或許會慘死!

  “奴、奴婢有話想告訴爺——唔!”

  西門無常拳頭一緊,將她領口一縮,纖細的頸子立刻勒出一圈紅痕。

  頓時,戚若雨陷入呼吸困難的險境。

  “爺……”

  “什麼廢話,可以讓你狗膽地打擾我的睡眠?”除了瑜兒,沒人可以擾醒他後還安然無事的。

  “唔……奴婢……快不能呼吸了……”

  西門無常鬆手甩開她,反身走到床沿坐下,淩人的氣勢未減,被摔到一旁的戚若兩終於懂得害怕,趕緊伏跪在地,毫無尊嚴地爬到西門無常腳邊。

  “爺請息怒,奴婢確實罪該萬死。”她認為懦弱可以換取他的心軟。

  然,根本沒有那回事——

  “那你就去死。”

  “嘎?!”戚若雨簡直傻眼,呆若木雞地抬頭看著他,知道他不是在說笑。

  她不自主地顫抖著,想全身而退根本已經是不可能!

  當下,她提足勇氣,准備做最後一搏——

  在西門無常揚掌運氣揮落之際,戚若雨心一橫、眼一閉,展開雙臂抱住他。

  “你!”

  “爺饒命呀!”戚若雨哭喊道:“奴婢是喜歡爺,喜歡得無法自拔,才愚蠢犯錯!求您看在奴婢一片癡心,饒了奴婢一命!”

  西門無常即時收回奪命的掌氣,有那麼瞬間的怔愣看著她。

  示愛?

  啊!不失為一個天大的笑話。

  “你那麼想死?”他的眸光一斂,轉為深奧。

  戚若雨幾乎無力再與他對抗,只能靜靜抱著他,等候處置!

  她都求他饒命了,他還直說她想死,她又能辯解什麼?

  突然,瑜兒出現在門外,瞧見他們孤男寡女摟抱在一塊兒,胸口不禁一悶!

  怎麼……會令她目睹這麼難堪的一幕呢?

  當她巡視府內最後一回後,正要回寢房歇息,而她的房間正好在石鏤院的東邊,恰巧可以望見少爺的房門,她見少爺房門未合,想必一定有事,才急慌慌趕來!沒想到——

  老天!居然是如此曖昧的場面……

  瑜兒險些失了神,正視少爺和戚若雨之後,她更覺得心痛如絞!

  原來……少爺喜歡戚姑娘!

  怪不得她接近戚姑娘時,少爺總是特別容易大發雷霆。

  那便是所謂的嫉妒吧!

  而她心中,此時此刻,也有那種感覺……再明瞭不過的是,其實她一直喜歡著少爺!

  初次相見時,她排斥少爺的無禮,但是在她危難之際,卻是少爺寸步不離守在她身旁,直到她蘇醒,少爺依然沒有離開。

  當時,她真的好感動,或許她對少爺的喜歡,就是這樣一點一滴積存而來。

  如今親眼目睹少爺心儀佳人,她整個人似乎在剎那間被粉碎!

  這是真的麼?是真的……

  “瑜兒!”西門無常喚她,卻沒有推開戚若雨的打算。

  他要瑜兒知道,戚若雨究竟是個如何浪蕩的女人,可以三更半夜跑到男人的房間,不要臉地投懷送抱。

  如果瑜兒清楚明白了,或許便不會戀上戚若雨的美色——

  是!西門無常徹底誤解了!他以為瑜兒執意收留戚若雨,是因為瑜兒愛上這個女人!

  就當他真的有病好了!總而言之,他絕不允許瑜兒娶妻成親!

  西門無常抱定這樣的想法,硬要將瑜兒水遠強留在身旁!

  什麼理由?不曉得,或許就是一份依賴吧!

  “抱歉!打擾了。”瑜兒垂下眼睫,淡然道,欲退下。

  “等等。”西門無常看出她眼底的失望,但是為了一輩子獨占她,他不會後悔此時傷了她。“將門帶上。”

  瑜兒心裏一凜,低垂的臉龐,教人看不出她錯綜復雜的情緒。

  她滿心掙紮,但是又何奈!當她伸手拉上房門時,她訝異于自己的冷靜,原來她有這麼足夠的忍耐度……去包容他寵愛另一個女人——

  直到樊瑜離開,戚若雨仍然處於混沌中,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可以打動西門無常,得到他的應允,光明正大留在他的寢樓。

  “爺——”

  “滾。”

  “咦?”當她正想展現萬種風情的當頭,又聽見他冷聲的命令。

  戚若雨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

  “爺不是要留下若雨麼?”她纖纖柔荑圈在他的腰際,捨不得放開。

  西門無常冷睨了她一眼,大掌猛然一揮,狠狠推開她纏人的攻勢。

  “我已經說過,別在我面前直稱姓名,因為你是個奴才,所以沒資格!”

  他反復無常的心緒,令戚若雨再一次吃上敗戰!她恨他!竟然再三侮辱她的人格和自尊!有朝一日,她戚若雨一定會回敬他!



  瑜兒獨自坐在屋簷上,半仰著臉隨意觀看雲朵,她總覺得提不起勁,胸口仿佛被挖開一個洞,許許多多的思緒都被抽空,現在她的腦中即是一片空白。

  如果少爺達到她,說她懈怠閑懶,她也無話可反駁了。

  “唉!”沉重地嘆了一口氣,她望天問道:“這情怎麼會如此擾人?”

  西門無常蹙眉,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屋簷的另一端,正好與瑜兒背對背而坐,雖然他們兩人之間隔著距離,但是影響不了彼此的默契,就像現在,他們不約而同地坐在屋簷上,欣賞著頂端共同的藍天。

  不過聽見瑜兒的嘆息和詢問,西門無常心情太壞——有股想要將戚若雨五馬分屍的沖動。

  沒想到一個平凡至極的女人,竟然可以迷得瑜兒患得患失,這令他感到不悅!

  難道和戚若雨相較,瑜兒的心思根本不放在他身上?他怎麼能允許!

  “少爺和戚姑娘郎才女貌,堪稱天造地設的一對,既然如此,我又能算得了什麼?”瑜兒自嘲地笑道:“還是衷心祝福吧。”

  “你能這樣想最好。”

  熟悉的低沉嗓音從頭頂傳來,瑜兒暗暗吃驚,暗忖自己警覺性太散漫,竟讓少爺走近她身後而毫無知覺。

  她站起身,與少爺相視,本來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在什麼、什麼之後,她欲言又止地保持沉默。

  西門無常見她不說話,徑自幫她找話說:“總之,你就別想感情問題,倘若你有所眷戀,告訴我一聲,我會助你一臂之力,教你徹底放棄。”

  少爺在說什麼呀?!

  瑜兒臉色染上絲微慘白,她以為少爺已經知悉她的心意:

  “我哪來的感情問題,少爺別胡猜。”糟糕!該不會是少爺無意中發現了她女扮男裝的祕密?”



  “沒有當然是最好。”

  如果瑜兒不肯承認,西門無常也不打算揭發,因為壓抑的心情,總有煙消雲散的一日。

  “你不會以為威若雨到我房裏,只是單純地想和我聊聊天吧?”他似乎在暗示甚麼。

  瑜兒猛然一震!喉間感到異常的幹澀,所有的感覺都只是在霎時間發生。

  少爺是在暗示她,往後的日子要善待戚姑娘麼?若是如此,她會的。

  既然少爺喜歡戚姑娘,她當然也會尊敬戚姑娘,因為她……是西門府的總管,供少爺差遣一生的奴才,凡是主子愛不釋手的,她也要學著看上眼。

  況且戚姑娘溫柔美麗,正好配得上少爺的俊逸瀟灑,她還能要想麼?

  或者說,她本身的職責根本不容許她胡思亂想。

  凝視著瑜兒若有所思的臉龐,西門無常已經不是第一次感到迷惑了!

  為什麼一個“男人”會讓身為堂堂西門主爺的他失控?甚至逐漸趨於嚴重,

  難道他有斷袖之癖?!

  西門無常冷不防地感到震驚,他竟然想吻上瑜兒紅潤的嘴唇,他到底病得多嚴重啊?

  當他正欲情不自禁地朝瑜兒伸出手之際,另一道好聽的聲音忽然由下傳來。“不好意思,能打擾你們一下嗎?”

  西門無常和瑜兒一同往下看去,但見一派玉樹臨風之姿的東方皇宇正站在那裏。

  當下,西門無常隨即露出一副嫌惡的表情,似乎並不是很樂意見到他。

  東方皇宇保持親切和善的笑容,在底下耐心等候著,心裏不禁質疑,這一對主僕究竟是為何如此喜歡待在屋簷上啊?

  “你來幹嘛?”西門無常居高臨下睥睨著東方皇宇,傲視一切。

  “我來找你聯系感情啊!咱們已經好久沒有聊聊天了。”鬼扯,他們從來無話可聊。

  東方皇宇覺得自己說的太虛偽,不過見見老友倒真的是目的之一,而真正的目的呢?則是邀約。

  反正他喜歡四處串門子,今天愛來西門府就來西門府,明天要去北庭府就去北庭府,再不然,也可以上南宮府探望他的寶貝妹子,和搶走他寶貝妹子的南宮表。

  “你捨得丟下老婆來找我?”西門無常知道這根本不可能。

  “誰說我捨得丟下愛妻。”東方皇宇手一招,他的妻子談余嫣即從屋簷下走出。

  飄若仙子的身形,淡施脂粉的容顏,款擺柳腰,纖巧動人地輕倚在東方皇宇身旁。

  瑜兒一見談餘嫣,心底便有無限的感嘆,世間竟有如此絕色!

  和東方夫人相形之下,她是見絀了。

  偶爾,南宮爺和北庭爺也會和他們的夫人相伴前來,往往讓瑜兒看得目瞪口呆,好似天上仙侶一一下凡塵,降臨西門府。

  三對佳偶的燦亮,只會更加顯出她的黯淡無光,憑她庸俗的容貌,又豈能期盼少爺戀上她。

  戚姑娘確實較適合少爺,雖然戚姑娘比不上南宮夫人的盈靈氣質、東方夫人的脫俗美顏以及北庭夫人的純真自然,但是至少和她這個完全缺少女人味的女人比起來,戚姑娘是完美得多。

  瑜兒甚至不曉得,自己“假男人”的身份究竟要偽裝到何時?

  或許只要她在西門府為僕一天,就要佯裝一天,直到她離開西門府為止,但是她曾經向元爺爺承諾,永遠不背棄少爺、一輩子守護西門府,所以,今生今世她要恢復女兒身,已是不太可能……

  談餘嫣的美麗,著實令瑜兒感慨。

  隨後,瑜兒縱身躍下屋簷,如輕羽般落在東方皇宇和談餘嫣面前。

  “東方爺、東方夫人萬福。”她恭敬有禮地請安。

  “還是樊總管有人情味,每次上西門府作客,都是樊總管熱情款待。”東方皇宇意有所指地看向緩步而來的男人,嘆笑道:“結識十幾年的老朋友又怎麼樣?相見如仇。”

  西門無常不以為然道:“若看不慣,你可以滾。”

  嘖嘖!沒變!無常這副玩世不恭的態度依然沒變,動不動就喜歡叫人滾。

  東方皇宇正想大發不滿,不料最先看不慣的人是樊總管。

  “少爺!這麼說太無禮了。”她真的不懂,為何少爺待人總是不相問聞。

  如果少爺冷硬的性子不改,有朝一日會失去朋友的。

  瑜兒真的感到頭痛。

  “哼!”西門無常別過臉去,對東方皇宇簡直不屑一顧。

  “少爺!”瑜兒壓抑著怒氣。

  東方皇宇看在眼底直想笑。沒想到氣勢淩人的西門大爺也有天敵。

  突然,氣氛一僵,西門無常眸光冷冽地迸向隱密的暗處。“出來!”

  東方皇宇擁著妻子,退到一旁,早察覺有外人存在。

  戚若雨緩緩地從暗處走出,一臉惶恐,仿佛受了驚嚇。

  “戚姑娘。”瑜兒對威若雨的態度變得更恭謹,因為她是少爺心有所屬的女人。

  東方皇宇瞟瞄一眼西門無常難解的神色,又看向樊總管謹慎的態度,心裏約略有了譜。

  “不介紹這位姑娘嗎?”東方皇字提道。

  只見西門無常臉色凝重,深邃的眸子緊緊鎖在瑜兒身上,不發一語。

  “戚姑娘、東方爺、東方夫人。”瑜兒分別為三人介紹著。

  戚若雨福了福身,恭敬道:“奴婢向東方爺、東方夫人請安。”

  東方皇宇非凡的氣質,深深留烙在威若雨心底,原來東方爺生得龍眉鳳目、俊偉不凡,東方夫人更是擁有一張絕麗容顏,難怪西門府裏沒有人認為她是絕色,因為眾人或許都對東方夫人的美艷癡醉了。

  “戚姑娘是少爺的貴客,不是西門府裏的女婢。”瑜兒補充戚若雨的身份。

  她沒有特別的用意,但是西門無常偏偏一味覺得她是故意強調。

  “是,她是我重要的貴賓。”他有意造成瑜兒更大的誤解。

  他相信沒有一個男人會眷戀一枝殘花敗柳,只要他要出一些手段,瑜兒絕對會對戚若雨死心。“哦?”東方皇宇知道事有蹊蹺,但是此時此刻並非挖掘的好時機。

  “請各位慢聊,卑職先退下了。”

  瑜兒發現自己一直在忍耐、壓抑、克制!她緊握雙拳,旋身迅速離去。

  她不想看見猶如天生一對的他們,只有逃避才是免去心痛的方法,但是……她又能逃多遠呢?“看來事情不妙。”東方皇宇壞壞地暗示。

  “閉上你的嘴。”西門無常低吼道。

  “唉!你是當局者迷,我是旁觀者清,所以——噢!”

  西門無常冷不防地往東方皇宇腹部送上一拳,沉聲道:“早叫你閉嘴。”

  說完,他邁步離去,東方皇宇捂著肚子,大聲說道:“下個月初,在東方府有場請宴,別忘了出席……”

  西門無常愈走愈遠,不作任何回應,仿若未聞。“相公,沒事吧?”談餘嫣掩嘴輕笑,難得看見她偉大的丈夫踢到鐵板。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5 00:17:06

第六章

  “你竟敢這樣對我?”

  一聲震天響的怒吼,由瑜兒的寢房內傳出,幸好夜深人寂,所有家僕都去歇息了,沒人知曉石鏤院裏發生什麼事。

  “當然不敢。”瑜兒抬頭挺胸地回著話,絲毫不具謙卑。

  “既然不敢,那就早點讓我上床歇息。”西門無常一徑地往床榻坐下,脫下腳上的筒靴。

  “不可以!”瑜兒奮力一拉,硬是將西門無常拖離床沿。

  “你——”

  “少爺不可以睡這兒。”她義正辭嚴地說,額際頻冒冷汗。

  又要跟少爺同床共寢?!開什麼玩笑!

  沒錯,她和少爺已經不是第一次同枕而眠,但是照理說,少爺是主、她是僕,兩人自然是不能睡在一塊兒,偏偏少爺總愛和她擠同一張床……這叫她不提心吊膽才有鬼!

  況且,她是女人啊!

  “我為何不能睡這裏?”他怒瞪著眼,忿忿不平的情緒像一團火,在他胸口狂燃,如果瑜兒再提出她常掛於嘴邊的那套主僕說,他肯定會宰了她!

  “因為……這兒是我的寢房。”她說出一個牽強的理由。

  “我想睡哪就睡哪,即使是你的寢房。”他朝她逼近一大步,目光沉沉地鎖住她。

  瑜兒吞咽著口水,不自在地說:“那……我去睡別的寢房。”

  她說完,急欲往門外走去。

  西門無常慢條斯理地步向床邊,涼涼地說:“如果你不怕我一個人睡,忽然半夜無聊地起來拆你的寢房,就盡管閃到遠一點的地方好了。”

  瑜兒欲推開門板的手停在半空,聞言,她是滿心懊恨地收回手,旋身走回床沿。

  她相信少爺說到做到,絕不手軟。

  有時候,她真恨自己容易被脅迫,只要少爺隨便威嚇她,她便沒有不乖乖配合的餘地,雖然平時她總是愛和少爺唱反調,但是只要少爺當真一聲令下,她還是無法違抗,即使貌恭心不服,也認了。或許,她體內真的流竄著為僕的熱血吧!天生適合當西門府的奴才。

  “我又沒有要閃躲少爺的意思,只是怕少爺和我共睡一張床,實在……太擠了!”她心不甘情不願地脫鞋,識相地移身到內側床榻。

  西門無常不自覺地損著得意的淺笑,卸下外衣,大方地在床榻躺下。

  “唉!”瑜兒悶悶地嘆了一口氣。

  想起當初元爺爺收留她時,一張慈祥和藹的臉龐平撫了她焦慮的心,她以為從此不再不安,只要有親人互相扶持,什麼孤獨、寂寞都將遠離……

  可是元爺爺走了,卻留給她一個沉重的擔子,她年紀輕輕便繼承大總管的職位,元爺爺曾在有生之年盡心教導她武功,但是她依然沒有信心可以一肩挑起照顧少爺、守護西門府的責任,她以為自己是不可能辦到的,因為她脆弱的心靈更乏人呵護……

  直到如今,寒來暑往十幾餘載,她為西門府奉獻、替少爺解勞,一路走來竟然也稱得上得心應手,所以她認為,她是天生註定要來西門府為僕作奴的。

  這樣的認知算不算悲哀?

  有自知之明難道不好麼?

  為何少爺老是不喜歡聽見她自稱奴才?

  主僕之間本來就該有所區別,她的想法又哪里不對了?

  “如果你心裏有事,可以試著對我說,別將什麼都悶在心裏。”西門無常忽然開口道。

  瑜兒微怔,但是很快地便反應過來。“我心裏哪有什麼事……”

  少爺是怎麼了?竟然突然地關心起她的心事,好奇怪。

  誰沒有心事?只要是人都會有的,但是她的心事不但是心事,還是一樁不為人知的祕密——

  元爺爺說西門府世世代代從未有女總管的破例,所以她必須喬扮男兒,不可洩露了真實的性別,否則,她便無法在西門府立足,更會令元爺爺成為罪人,畢竟是元爺爺將她擁立為西門府的總管,如果要討伐元兇,自然會怪到元爺爺頭上。

  她不能牽累元爺爺一世英明,所以她自始至終都要保住男人的身份,盡管她內心極度渴望恢復女兒身……也要學著放棄。

  況且,少爺一旦知道她是女人,或許就會和她疏遠,因為是她欺騙在先。

  能和少爺當對情同手足的主僕,她何樂不為,若要親手毀滅,就太愚昧了。

  “你以為我不瞭解你嗎?”

  瑜兒轉過頭看著少爺一對猶如夜明珠的瞳眸,在昏暗中仿佛會發光似地,十分吸引人。

  她閉了閉眼,擔心自己會情不自禁欺上少爺的唇?!

  她好怕啊!好怕做出冒犯少爺的沖動行為!

  她更不能讓少爺誤會自己有病,有那斷袖之癖,她現在可是一個男人啊!

  “少爺瞭解我嗎?”她努力保持鎮定,在少爺強烈的魅惑下,一不留意,很容易魂飛魄散——不誇張,真的不誇張!

  “怎麼不瞭解。”

  “是嗎?”她垂下眼瞼,收斂眷戀的目光,按捺激進的情緒,每次和少爺貼近距離,她便無法自主地慌了心思,永遠不僅如何控制。

  “你心裏又在想著元圖吧。”他的語氣如雲淡風清。

  瑜兒心頭一緊,低聲道:“少爺……怎麼知道我在想元爺爺?”

  真是料事如神,連她心裏惦念著元爺爺,少爺也知道?

  “那是你的老毛病。”

  老毛病?

  少爺居然說她對元爺爺的思念是一種老毛病?!太失禮了!

  瑜兒不滿地抬眼瞪他,意外地看見少爺唇畔漾著笑,雖然隱隱約約地模糊了她的視線,但是她相信少爺真的噙著一抹笑意。

  “哪一次你受了我的威脅,心裏不是念著元圖?!再嚴重些,便跑到元圖的墓前哭訴——”

  “我才不會哭!”她抗議道,又驚覺自己像個姑娘似地,趕緊加以辯解道:“我是堂堂男子漢,怎麼可能向誰哭訴!”

  西門無常的笑意更深了,但是在他的笑容裏,又隱藏一絲惋惜——

  瑜兒……為何會是一個堂堂的男人呢?

  “你去掃墓時,常常嘴裏念念有辭。”他像握有証據。

  “你不懂,那是我在和爺爺敘舊。”她拗著奇怪的理由,硬是轉到另一個彎。

  “敘舊?應該是在說我的不是吧!”他是不經意聽見的,就那偶爾幾次,便教他清楚知道,瑜兒究竟受了他多少委屈。

  “呃……”她答不出話來,因為真的好像就是那麼一回事。

  她的確不是個忠僕,老在元爺爺墓前評論少爺的是非,或許元爺爺也怪她太放肆吧!

  “有什麼事,你非得只告訴元圖不可嗎?”她當他不存在啊!

  “嗯。”

  她還真的點頭?!

  西門無常臉上的笑容隱去,氣得想掐死她的愚笨!

  “元圖只是收留你在西門府,沒道理讓你如此敬愛他吧?”真正作決定的人可是他這位少爺!她到底明不明白?!

  倘若不是他首肯,諒元圖有再大的膽子,都不敢作主留下她。

  所以瑜兒該敬愛的人是他!不是元圖——

  “我就告訴少爺吧!”她認為自己童年的過往,已經沒必要再提,但是若不告訴少爺,似乎又隱瞞著什麼事,她已經不想再增添祕密了。“少爺可曉得我是如何來到西門府?”

  “元圖帶你來的。”這不是廢話麼?

  “沒錯,是爺爺在我瀕臨氣絕之際救了我,然後帶我回西門府。”她永遠都忘不了,在危難痛苦中,將她解救的元爺爺是多麼慈祥。

  若當初不是元爺爺伸出援手救她,或許今日,她也沒有機會當上西門府的總管,無法與少爺朝暮相處,更不能愛上少爺!

  她當然感激元爺爺,雖然她在身份上有諸多不便,但是元爺爺給足她親情和教養之恩,也無意中湊合她情感的歸向,即使有緣無分,她也會知足。

  “我想我這一生中,都會有個缺憾……”她不自主地想起她的親爺爺。

  已經有好久的一段時間,她不曾再想起爺爺,因為漫長的歲月流轉,不知不覺地沖淡爺爺與她共有、相依為命的記憶,如今還殘留在她腦海中的,是她和爺爺最後相處的那一段回憶。

  “本來,我和我的親爺爺一起生活,我爺爺是位高手,至少我知道,有好多人敬畏他。可是我和爺爺一直在遷徙,仿佛在逃命似地……唉!實際情形我也記不清楚了,總之有一天,”她終於再次想起他們祖孫分離的那夜,濃濃的悲傷又凝結成團,滾落在她的胸口,引起些微的刺痛感。“爺爺忽然叫我到他房裏,說了很多話,但是我真的記不全了,只曉得他說要將畢生的功力傳給我,那是他大半輩子習來的心血,等於是他的命,但是他卻傳給了我。”

  至今她仍不明白爺爺的用意。

  “之後,爺爺失蹤了,我一直尋找他,但是偏偏找不到,直到遇上元爺爺,我才擁有平靜的生活,好像結束一場惡夢般。”她的聲音透露出她心底的難過。“沒有爺爺的下落,是我最大的遺憾——”

  西門無常忽然克制不住自己地將瑜兒拉入懷中,似乎不顧一切地緊緊抱住她。

  “少爺……”她感覺到不安。

  瞬間靠在一塊的體熱,隔著一層薄衣料,迅速傳進彼此的身體裏,她是敏感的,少爺的喘息幾乎勾起她強壓的情愫,圈圈纏繞著……

  少爺是怎麼了?

  她覺得好害怕、惶恐。

  “你不會有缺憾的,因為還有我在你身邊。”說完,他抬起她的臉,欺上她的唇瓣——

  他的吻不屬於溫柔,雖然也不似掠奪,但是卻宣告著佔有!

  該死!瑜兒的嘴唇竟然好吃得過分!他只想一再吸吮、品嘗,最好永無止盡!

  西門無常發覺自己早該吻她,因為這一吻竟讓他吻出心蕩神馳……

  他的舌竄進她的口中,索求更多的貼合,他完全無法控制自己,如果能再探取更多她的私密,是最好不過了——不!他到底在想什麼?!

  西門無常猛然放開她,瞠大雙眸,直喘著氣。

  他吻的人是誰?是瑜兒——一個男人?!

  不!他怎麼能真的失控?!

  西門無常徒然翻身下床,抓過外衫、套上筒靴,異常冷沉地開口:“我還是回寢樓休息。”

  他大步地離開瑜兒的房間,這是他的放逐前調,除了他以外,沒有人會知道他所走的路徑。

  瑜兒怔怔地看著少爺甩門離去,今晚對她而言,算不算多災多難?

  亦是美夢成真——

  她輕撫自己餘留著溫熱的唇辦,內心忽地波濤洶湧,她拉床涼被覆住燥熱的臉,一顆心卻忍不住地瘋狂奔馳起來。

  少爺……吻了她?或許,真是她睡傻了。



  南宮府

  好景片片。

  一早,南宮焱便擺出一張臭臉,形成強烈的殺風景氣氛。

  南宮夫人花想蓉殷勤地款待貴客,絲毫不在意夫君的怨氣。

  “焱,再僵著一張臉,小心你也變成無常那副性子。”

  東方皇宇和妻子偕坐在圓桌旁,盡情享用他的寶貝妹子熱切的招待。

  “少拿那傢伙和我相提並論。”南宮焱對西門無常可有諸多心結未解。

  同樣是來南宮府做客的北庭缺月,體貼地為他的愛妻斟滿一杯茶,聽見南宮焱火藥味極重的語氣,他有些不以為然。

  “你還在記恨?”北庭缺月隨口問道。“事情已經過很久了,你還不能和無常言歸於好嗎?”

  雖然大家都放在心底不說,但是任誰都清楚南宮焱在意的事。

  “是啊!當初你遭刺殺,無常的確沒有動用半點心力,但是你應該清楚,那就是他的個性。”北庭缺月試圖圓滑南宮焱的銳氣。

  都是認識十幾年的老友了,何必因為個性上的出錯而傷情呢?

  “你閉嘴。”南宮焱不願聽見任何人替西門無常說話。

  “缺月,勸你最好不要多言,否則下場會很慘。”東方皇宇以過來人的身份勸告好友。

  談餘嫣淺淺一笑,想起丈夫所受的悶氣,她便覺得莞爾。

  “難道你曾經經歷了什麼後果?”北庭缺月倒是很感興趣。

  “不提也罷,只能說你和無常愈來愈相像了。”他指的可是個性上。

  花想蓉端過一杯茶盅,親自奉到南宮焱面前。“何必繃著一張臉,難得大家聚在一塊兒。”

  南宮焱鬆懈緊繃的線條,展露出較不嚇人的一面。“我心情不好,是因為這麼美好的一天,我打算和你出遊,偏偏遭人打擾。”

  他不客氣地明指道。

  “別這麼說嘛!”花想蓉覺得好笑。

  怎麼她這個酷酷的相公,是愈來愈具佔有欲啦?

  東方堅宇見到寶貝妹子備受呵護,心裏自然是十分開心。

  “一想到樊瑜,就覺得無常很愚昧。”東方皇宇可是萬般感嘆。

  提起樊大總管,眾人的興致可都來了。

  “雖然你一直說樊瑜是個姑娘,但是無憑無據怎麼証明?”北庭缺月每回到西門府一趟,總是特別注意樊瑜,但是他並沒有任何發現。

  樊瑜的骨架的確比男人來得纖細,但是也不能光憑這一點斷定樊瑜是男是女?

  “相信我,縱使她佯裝得天衣無縫,還是教我一眼看穿了。”

  早在數年前,東方皇宇便視破樊瑜女扮男裝,因為她對無常有益無害,所以他沒有揭穿這件事,只是他一直不明白,除了他之外,似乎沒人看得出來?

  是樊瑜喬裝得太完美了麼?

  “而且我還看出他們兩人都在自我壓抑,真是辛苦。”他搖頭道。

  “這我知道。”北庭缺月笑道:“若樊瑜真是位姑娘,就沒什麼好擔心,否則,我還以為無常有斷袖之癖!原來是老天爺讓他們兩情相悅。”

  一男一女,當然可以成為一對佳侶,他們這些好友可是樂觀其成。

  “唉!他們的事就留給他們去解決,我們插不了手。”東方皇宇攤開摺扇,替妻子?風去熱。“不過西門府多了一個人,讓我覺得不對勁。”

  “西門府有客人?”眾人皆露出詫異的表情。

  無常不大可能有其他朋友吧!

  “你是說戚姑娘麼?”談餘嫣回憶道:“她的神情的確帶著慌張,不像是普通的緊張,倒可用作賊心虛來形容。”

  “我也有同感。”東方皇字自信一笑。“放心,我會調查清楚,絕不會議害蟲啃蝕了西門府,想想,樊瑜也夠辛苦了。”

  跟了西門無常這種主子,不累死也僅剩半條命了。

  連續幾天幾夜,西門無常不是食不知味、便是徹底失眠。

  白天的瑜兒仍然忙著西門府裏的大小瑣事,對他依舊是貌恭心不服的態度,看似沒什麼不一樣,但是西門無常卻知道一切都不一樣。

  究竟是哪里變了?

  對,都變了!

  自從他沖動吻了她之後,所有的感覺都逐漸在走調,而且偏離正道,瘋狂地追逐出所有壓抑的情愫——

  他真的如此無可自拔地戀上瑜兒!

  能不能從此將錯就錯,不要在乎太多……

  西門無常睡不著地從床榻翻身而起,心浮氣躁,直想去找瑜兒。

  最後,他下了決定,不再猶豫,既然已經踏錯一步,又何必再拘束?他要攫住他所要的!

  來到瑜兒的寢房,他沒見到瑜兒的身影,心裏正覺得納悶。“三更半夜,人跑去哪里了?”

  耳力敏銳的他,聽出澡房裏有動靜,他走向通往澡房的通道,腳步放輕。

  瑜兒似乎常常在夜半洗澡,從以前就是這樣的習慣,總是巡視府內到深夜,才去淨身、歇息。

  他心裏是感動的,畢竟能像瑜兒這般全心全意付出的人,是顯少並且難得。

  忽然!他煞住步伐,一場入浴圖真實呈現在他眼前,春光無限——

  驚覺一雙灼燙的目光正盯著自己,瑜兒猛然回頭!

  “少爺?!”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5 00:17:27

第七章

  氳氣渲染滿室,讓驚愕乘著溫熱散落四處,白蒙的空氣已是僅剩的屏障,卻掩蔽不住一道詫異的目光、和一雙倉皇的瞳眸。

  這是夢嗎?

  瑜兒竟然是——

  西門無常瞬也不瞬地瞅住瑜兒,他的眼中只有她的存在!她的失措、她的怔愣,在在映入他的眼底,猛然撞進他的心房!

  “少爺?!”

  瑜兒驚慌一喊,將全身沉進熱水中,心跳忽然提得老高,仿佛要跳出口中般,她緊閉雙唇,以防自己真的失心而亡。

  少爺怎麼會到澡房來呢?她特地選在深夜沐身,就是為了避免被任何人發現啊!

  沒想到會發生這種陰錯陽差的事端,即使她反應再靈敏,也沒有辦法找出一個好理由,告訴少爺這一切的原由。

  她的祕密被揭穿了!

  再也沒有辦法隱瞞下去,她該怎麼做?少爺又會怎麼做?

  瑜兒漲紅雙頰,眸光定定地回視少爺,只有看著少爺接下來的反應,她才會明白自己是否即將墜人地獄——

  西門無常一腳跨進澡房,忽然感到一陣燥熱,體內有股騷動傳來。

  他伸手拿起擺在石櫃上的白綾,不自覺地握緊,原來她是用這條布綾遮掩她姣好的身軀……

  為何要隱瞞他呢?

  這段漫長的日子,他受了多少心裏煎熬,她可知道?是她的欺瞞折磨了他啊!

  西門無常終于解開一切的撲朔迷離,也明白他心中對瑜兒那份噯昧的情愫從何而生,他沒有病,他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

  他的喉間湧起一股渴切,他希望霸佔眼前所見的美好!

  倘若這是虛幻一場,至少他會抓住他想要的,絕不失手。

  西門無常一步步逼近瑜兒,她潔裸的小巧沉沒在水中,即使蒸霧迷漫,他仍然看得清楚,因為她是燦亮吸引人的,教他移不開眷戀的目光,緊緊瞅住她的一切,自然看明白無限春情。

  他朝瑜兒伸出手,輕撫她濕潤的臉頰,沾染一片紅潮。

  瑜兒無助地想躲,但是情勢將她逼進死胡同裏,只有坐在澡桶裏動彈不得。

  “你好迷人。”他揚著欣賞的淡笑。

  不是責怪、不是憤怒!他給予她的是一抹極度魅惑的笑容。

  少爺是氣瘋了嗎?才忘了罵她以及興師問罪。

  “我、我怎麼會迷人呢!”她艱澀苦笑著。“啊?!”

  西門無常冷不防地伸手撈起她光裸的身子,兩人的距離倏地拉近。

  迷迭的香味播散,充塞他的嗅覺。

  她再也逃不了,在他的掌握中,她應該臣服。

  “少爺!放開我……”

  瑜兒羞赧地環抱於胸,不敢相信少爺會對她作出這種處罰。

  “你叫我怎麼放開你?”他的欲火已經被點燃,怎能平息。

  “把手松開就可以了。”她存心裝傻。

  如果她試著反抗,少爺是否會更加生氣?

  瑜兒的身子仍然有一半浸在熱水中,但是他逼近的氣息灑滿她全身,緊接而來的是令人窒息的情挑——

  他盈攬她的腰肢,心裏正覺得萬般可惡,為什麼這不屬于男人的纖細,他竟然沒有提早發現?

  多受難耐之苦,是他的報應。

  “少、少爺——”

  他含住她欲言的小嘴,細細玩味,她的味道就像春陽照耀下的花蕊,盛盈汁蜜,芬芳可口,他的吸吮永遠不乏樂趣。

  “唔……”她努力推拒他緊攏的臂彎,但是她的力氣仿佛逐漸消逝……

  在中口主力尚未淪陷之前,她只能奮力一咬!

  西門無常吃痛地問哼一聲,但是仍未放開她,他強行纏綿她的丁舌,淺淺的血腥味擴散,在他的舌尖與她的蜜口裏翻攪。

  瑜兒猛喘著濃濃的氣息,就怕失去呼吸。

  少爺在侵犯她?!

  思及此,她全身無力,一陣天旋地轉,她幾乎要投降於他的狂情。

  西門無常的吻一路綿延,烙下無數屬于他的印記,直到格開她含蓄的手,攀上她小巧的豐滿,他才暫時停住奪魂的深吻,改成撩撥啃吮的挑逗,硬挺的蓓蕾散出花香,溢滿他的情欲……

  “呃……”她不自主地弓身向他,模模糊糊中,她感到可恥。

  為什麼還是躲不過呢?對他的情潮已是無法退去的波濤怒浪。

  愛上一個尊貴的男人,該用怎麼樣的心情來看待?她發覺自己逐漸微渺與自卑,甚至認為少爺只不過是在玩弄她!

  她現在才知道,她真是太不瞭解他了!

  “我們……不可以——”

  “可以。”他的衣衫早已染濕,呈現一片緊貼的壯碩胸膛,他輕易卸下衣服,與她一同光裸身子。“讓我們相愛吧!”

  相愛……

  是她聽錯了吧!

  少爺怎麼可能愛她呢?戚姑娘的魅力是她所不及的呀!她哪兒有資格被愛?

  沒有如花似玉的外貌、體貼入微的心思、楚楚柔弱的性子……少爺不可能看上她的。

  她是西門府的總管!保護少爺是她的責任,但是滿足少爺……應該與她無關,這不是她的權限……

  瑜兒的思緒雜亂如麻,臉紅心跳是她唯一的感覺,也是她無法擺脫的懊惱。

  “瑜兒……你的一切我都想要,以前我來不及擁有的,現在及未來,我統統要霸佔!”他說出最強烈的宣告,不容置疑。

  “為什麼你要瞞我?”他有多困擾,她知道嗎?“從今以後,不准你再隱瞞任何一件事。”

  他握住她的渾潤俏臀,像在警告她,重重地揉捏在掌心裏。

  “不要這樣!少爺……我們是主僕——”

  “住口。”他臉色忽然變得陰鬱。“已經說過幾次了,別在我面前提起你那套主僕論。”

  他厭煩她的藉口老調。

  無論同寢、共浴或一起用膳,她總會拿身份地位的懸殊來區隔他們彼此,之前他的怒氣,似乎嚇不了她。

  “即使少爺不愛聽,我還是要說!”她尋回一絲理智,勉強穩著語氣道:“瑜兒入府為僕,受少爺重視寵命,是瑜兒最光榮的事。”

  西門無常不聽,埋首在她雪白的胸脯前,用舌尖靈活地畫遍她柔嫩的肌膚。

  “呃……但是……”她困難地繼續說道:“我們是不能逾矩的啊!”

  他忽然咬住她一隻尖挺,像是另一種懲處方式。因為他已經警告過她不准提起身份地位的問題。

  既然她如此不聽話,他再多懲罰她幾下也是理所當然。

  西門無常給予的折磨愈張狂了!他一同進入熱水中,濺灑一地的濕熱。

  “你?!”

  瑜兒幾近尖叫道:“不可以!”

  她的雙腿被他往上一抬,左右分別圈在他的腰際,一瞬間失去支撐,逼得她不得不抱緊他。

  “你很主動也很熱情。”他興致昂烈地說,一雙極為深邃的瞳眸漾著邪佞的光采。

  “我不是——”她放開他,迅速往後仰去,幸虧他伸出手扶住她的身子。

  “別放開我。”他的口吻在霎時間,竟然給予她一種奇妙的錯覺——

  仿佛是一種乞求,弱不可言,細微的求助於她的同情心……

  不!少爺視物為傲,根本不可能對她有所求,是她的錯覺!此時此刻,應該是她求少爺放了她才對。

  “這是錯的……”

  “我不管對錯,只想知道你愛不愛我?!”他輕啄她的小嘴。

  “這……”教她怎麼說呢?

  現下他們二人,是一絲不掛、極度親昵地摟抱在一塊兒,就算就此停手,他們已有過肌膚之親,她的清白也毀損了!

  還質問著愛與不愛?豈不是強人所難。

  瑜兒無法回答,因為她的心中只有一個不變的答案,硬要說出口,好似會從她心底抽空什麼般,讓她覺得不知所措。

  “我配不上少爺。”

  “不許你說這種話。”除了她以外,其他女人才是配不上他!

  西門無常的狂妄已不是稀奇事,若有天他自謙,才教人瞠目結舌。

  瑜兒黯然垂下眼瞼,掩去她落落寡歡的眸色。“不要勉強我,好嗎?”

  他總是在脅迫她,雖然不將她看成奴才,但是他時常在命令她。

  很矛盾,不是嗎?

  究竟在他心中,她是什麼角色?

  戚姑娘吸引了他,現在他又對她出手,這個花心的男子,就是她景仰的少爺嗎?這麼做,不怕惹戚姑娘傷心嗎?

  瑜兒毫不明白少爺感情的方向。

  “我不想勉強你愛我,但是……”他當然不希望勉強她的感情,如果能由她真心愛上他,那會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但是,若她根本不愛他,就休怪他的霸道及任性了!

  這些煩人的想法,他無法化為字語一一告訴她,實在難以啟齒。

  尊貴自傲的他,又曾經幾時說過這麼肉麻兮兮的話?能問問她的感受,已經算是他最體貼的極限!

  “少爺,請別亂了你的格調,即使你情緒無常,但是最後你總是比誰都冷靜,不是嗎?”她漸漸恢復應對的能力。

  如果少爺只是想戲弄她,她可以寬容地原諒。

  反正!她的命不值錢,她的清白更不算什麼。

  “我從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格調。”他仍然不肯輕易罷手。

  “不凡、自尊自重、高傲淩人,少爺擁有的格調,無法用隻字片語詳述。”她目光鎮定,已沒有先前的慌張失措。

  緩緩地拉開兩人的距離,她變得更理性,迷蒙中的容顏,讓西門無常一再怦然心動。

  他又忽然吻住她,如癡如狂。

  “嗯……”

  這一次,他的動作粗魯了些,若不採取強硬的氣勢,又會讓她推拒得遠遠的,他才不會饒過被她挑起的欲火,不好好利用一番,豈非可惜了?

  “讓我愛你。”

  已陷入迷眩中的她,根本識不清原本的自我,她真的想接受他的愛,即使那只是虛假、逢場作戲也無所謂……

  “不!”她要阻止,卻已來不及!

  撕裂的痛讓她驚覺自己已失去貞潔,可是,她卻不自主地迎合他,甚至沒有後悔——

  “好點了嗎?”他扶住她細如凝脂的後頸,不斷地與她貼合。

  “少爺……”意亂情迷裏,她伸手攬住他的頸首,不自禁地弓身向他,似乎迫不及待將一切都奉獻給他——

  濃濃的喘息聲像化不開似地,在他掌握中的瑜兒,熱情地回應他的索求,他感覺到自己的激動,與幾乎快要釋放的欲火——

  怪了!

  瑜兒根本不是天生絕色,但是在他眼中卻是美得出奇。

  他知道自己愛她很多、很多,為了她,他不惜犧牲所有——



  沒有祕密了……

  日子竟然是輕松不起來的可悲。

  瑜兒間坐在涼亭裏,清涼的午後微風輕拂在臉上,教人直想小眠。

  少爺什麼都沒說,這才令她覺得煩悶,她還能繼續住在西門府、守候在少爺身邊嗎?

  “樊總管。”戚若雨走進涼亭,朝瑜兒福了福身,也打斷了糾結的思緒。

  “戚姑娘,有事嗎?”瑜兒站起身,對戚若雨的態度畢恭畢敬。

  她本來就不討厭戚姑娘,如果少爺鍾意戚姑娘,她便毫不客氣地將戚姑娘視為西門府未來的少夫人。

  心……似乎有點痛,但是,那又如何?

  只要是少爺喜歡的,她沒有排斥的道理。

  “其實,我有事想托求樊總管。”她的神情看來相當沉重。

  “但說無妨。”

  她的多禮,讓瑜兒無法找出一點憎惡她的理由。

  她的溫柔婉約,更教瑜兒衷心祝福她和少爺的未來,或許老天爺讓少爺與戚姑娘相遇,就是為了創下一段佳話。

  “我……”突然,戚若雨筆直一跪,水盈盈的瞳眸隨即染上悲傷的霧氣。

  “怎麼了?!”瑜兒想伸手去扶起她,但是又礙於主觀上的因素,她僵持在原地。“有什麼事你盡管說,先別難過。”

  在瑜兒一陣安撫之後,戚若雨哽咽道:“剛才我出府買些雜細,卻無意間在街上看見殺父仇人——”

  “你說那些惡霸?!”

  “是。”戚若雨怯憐憐地抬頭看她。

  “他們竟敢大搖大擺進城。”真是可惡!瑜兒縮起雙掌握緊成拳。

  “請樊總管替我作主!”戚若雨伏低身軀,企圖引起瑜兒豐富的同情心。

  “你先起來。”

  戚若雨一邊拭淚,一邊搖著螓首。“樊總管若不替若雨作主,若雨便不起來。”

  “我一定會替你報仇!快起來吧!”瑜兒作出承諾。

  聞言,戚若雨才含淚起身。

  “我立刻調派人馬,就算將整座城翻了過來,也要找出你的殺父仇人!”

  瑜兒處事果決,從不拖泥帶水。

  如果在情感方面也能拿出這種態度,或許會有另一番新局面。

  “不必勞師動眾了。”戚若雨一反常態地阻止。

  這段日子,她觀察樊瑜許久,發現西門無常對樊瑜有莫大的依賴。

  或許樊瑜正是西門無常的弱點——

  戚若雨決定賭一賭,要將樊瑜先擒回去,再想辦法引誘西門無常跌入深淵!

  她知道自己不是樊瑜的對手,所以要活擒樊瑜,就要使上一點計謀,既然樊瑜重情重義、古道熱腸,要利用謊言謂騙她便不是什麼難事了。

  只須耗費一些淚水罷了!

  “我知道那些惡霸目前人在哪里!”

  “哦!”瑜兒的確是迫不及待想鏟奸除惡。

  “我跟蹤那群惡霸,親眼看見他們走進福來客棧。”戚若雨煞有其事地說著。

  “對方有幾人?”

  “共有三人。”戚若有些擔心,會不會因為敵人占多數,讓樊瑜多帶了隨護。

  她恐怕無法應付太多高手。

  “三人?哼!我還以為他們成群結隊呢!”原來敵方只有區區三人,怎麼成得了她的對手?

  “走。”

  瑜兒率先走出涼亭,義不容辭。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5 00:17:46

第八章

  一陣悶窒順沿鼻息竄入,意識在掙紮中逐漸消失……

  不知不覺間,她來到一片花海的園子裏,觀之不盡,賞之不絕,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只曉得身心舒暢、愉悅滿胸,先前的抵抗仿佛變得可笑。

  忽然她發現兩塊小石的間隙裏,閃動著一抹兒綠意,俯下頭仔細端詳,原來是一株不知名的小草,孤獨地從石縫裏向上掙紮,似乎根本不在意那份加諸己身的孤寂,只有不斷生長與茁壯。

  這不正是她的寫照?

  即使在富貴花海中,獨自微渺不顯眼,甚至背負重重壓力,仍然挺身向上,她是平凡的,永遠在空無中試著開創,或許孤獨又添加了,但是她不會臣服。

  認真地看著那一株小草,她竟然看得出神,卻又在癡迷中尋獲蘇醒之道……

  “沒想到你會這麼做。”一個男子訝異地說。

  “反正我就是做了,別再說些廢話。”女子不悅喝道:“你可知道,要將她騙出西門府,是要賭命的!倘若她突然發現我的計謀,可能會先殺了我!”

  “就是這樣,我才說你亂來!”

  “沒辦法,師父要我勾引西門無常,根本比登天還難。”

  勾引……少爺?!

  這裏是哪兒?為何會有人在她耳邊交談?似乎正討論一樁陰謀。

  拜託!讓她張開眼睛……

  “憑你的美貌,還制不了西門無常?”男子似乎不太相信。

  “哼!說到這件事,我就氣!”女子拍案,怒道:“西門無常簡直是個怪胎,一會兒接受我的挑逗,一會兒又叫我滾,他把我當什麼?還要我自稱奴才賤婢,若不殺他,我誓不為人!”

  “好了!先別氣。”男子色言安撫道:“來談談你抓回西門府的大總管,目的為何?”

  “當然是要引西門無常找上門來。”

  “這……和她有什麼關系?”男子又不明白了。

  “你就不曉得,我在西門府觀察好久,發現西門無常對樊瑜十分信任,甚至存在一股非比尋常的寵愛,好像眼中只有她……”

  少爺寵愛她?沒這回事吧!若說少爺信任她,這還沒話說,但是談到寵愛她又不是少爺的侍妾,哪來的寵愛?

  瑜兒的記憶中,只有西門無常對她的咆哮、脅迫、恐嚇,再不然即是更久遠的兒時記憶,拳打腳踢。無論她怎麼不願意,註定是陪少爺練功的肉砧•就算被揍得肺腑出血,依然得咬牙撐住。

  少爺寵愛她——別鬧了!

  她要趕快醒來,解釋這荒唐的誤會,不!是阻止他們的詭計得逞才對!

  “你是說……西門無常有斷袖之癖?!”男子似乎更吃驚了。

  “我不曉得,但是他一定會來救她。”幾乎可以完全確定。

  “該死!”瑜兒極力睜開雙眼,翻身下床,顧不得頭暈目眩,揮掌直劈那對話的一男一女。

  “小心!”古漢峰高聲一喊,狼狽躲開致命的掌氣,與戚若雨退守兩旁。

  “她怎麼會醒來?!”古漢峰著急問道。

  戚若雨看似冷靜,實則早已亂了方寸。“我下了最重的迷藥,她不應該醒來!”

  連戚若雨都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瑜兒勉強穩住步伐,不讓自己再度陷入昏迷,當她看清楚眼前的一男一女時,她內心有股龐然的憤怒!

  “你究竟是誰?”她一句話直直問向戚若雨。

  “我是誰?呵!我是威若雨呀!樊總管難道不記得了?”

  見瑜兒額冒冷汗,臉色發白,相信即使她武功再高,也不會是她和師兄的對手,思及此,戚若雨的膽量大了些。

  仗勢著人多的道理,她心底的恐懼遽減。“我看樊總管似乎體力不支,躺回床上歇息可好?”

  “這裏是什麼地方?”瑜兒不理會她的挑釁,一心問清楚謎底。

  如果戚若雨是陰謀者,少爺的情感該如何斬斷?

  到了這個生死關頭,心裏惦記的,依然是她最放不下的少爺——

  她的心思究竟被西門無常霸佔了多少?她不知道,如果是全部、整顆赤裸的心……亦無所謂。“告訴你也無妨。”戚若雨坦白道:“我不是身世可憐的賣唱女,當然,我也沒有義父好讓惡霸砍殺,那天投湖不是想自盡,目的就是為了住進西門府,以美色勾引西門無常。”

  “為什麼?”瑜兒撫著隱隱發疼的胸口,吃力地追問每一句話。

  “這是師父的命令,因為,西門無常的命格帶有危害師父的殺氣,所以必須除之。”

  “你說太多了。”古漢峰示意她閉嘴。

  戚若雨卻不當一回事,繼續道:“怪西門無常倒楣吧!擁有致命的命格,師父想殺他,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笑話!堂堂西門帝爺,豈會敗於卑賤惡徒手中。”瑜兒顯少動怒,但是聽聞戚若雨的述說,她不禁挑起怒火。

  誰都不能傷害少爺,只要有她樊瑜在的一天,任何人都傷不了西門無常!

  古漢峰見情勢不對,匆匆拔劍抗敵,但是瑜兒眼明手快,一個半空翻身,便輕易奪過古漢峰手中的寶劍,劍鋒一轉,劃破他的衣袖,隨即開出一道血口子。

  “啊!”

  古漢峰慘叫,出掌擊向瑜兒,卻又毫無招架之勢地被擒住手腕,瑜兒扣住五指,猛然使勁,隨即震痛他的穴脈。

  “師妹——”他大聲求救。

  戚若雨從劍鞘抽出玄天劍,筆直朝瑜兒刺去,瑜兒持劍的手一揮,那把亮晃晃的寶劍像注入生命般,立刻沖出一道瘋狂的氣流,仿如鬼魅迅速剖開戚若雨的腰肚——

  她連喊叫的機會都沒有,便香消玉殞……

  “不!”古漢峰驚惶駭叫,再度揚掌,企圖重傷樊瑜可怕的功力。

  瑜兒輕旋身子,淩利的劍尖已抵在古漢峰的頸首,她忽然冷笑。“瞧你們丟人的功夫,可見將我擄來是白費心機了。”

  不用少爺親自出馬,她一個人便足以收拾全部。

  正當瑜兒欲將劍尖刺進他的咽喉,門外猛然灌入一陣殺氣,她手上的劍被震得持不住!整個人更被狂風握飛到一旁,重擊冷硬的石壁——

  “唔!”氣血翻湧,她感到五臟俱碎的痛苦!

  當她昏沉沉地抬起頭,乍見由門外出現的獨孤帆,頓時,她呆若木雞——



  砰地一聲!

  兩扇可憐的門板,被西門無常踹得差點倒下來!

  南宮焱、東方皇宇和北庭缺月各護住自己的愛妻,三個人六道怨怒的目光同時射向西門無常。“很高興你出席。”東方皇宇率先開口道:“不過,能否請你出場的陣仗再溫和一點?”

  “是啊!差點嚇到我娘子。”北庭缺月摟著練嬉嫦,一臉呵護的神情。

  南宮焱忍不住發火道:“若傷了想蓉,我一定宰了你!”

  三人一言一句的,完全不給西門無常說話的餘地,隨後又仔細審視自己愛妻的臉色,若稍有蒼白,便全怪到西門無常頭上。

  難得西門無常大駕光臨東方府,眾人也不想再多計較什麼不愉快,於是東方皇宇吩咐女婢再送上佳餚清酒招待道:“坐吧!”

  “我有事請你們幫忙。”

  話一出,立即震驚了在場三對佳侶!

  東方堅宇差點說不出話來,枉費了他能言善道的好口才。

  北庭缺月以為自己聽錯了,索性再問一次:“你剛才說什麼?”

  西門無常直言不諱道:“瑜兒失蹤了!我希望你們幫我找尋她。”

  外表鎮定的他,其實早已心亂如麻。他派遣所有人馬搜尋瑜兒下落,至今卻無任何消息回報。他心急如焚!最後想到的辦法,便是藉助他們的力量。

  “樊總管怎麼會失蹤呢?”談餘嫣一聽,便知道事情不對勁。

  東方皇宇沉靜思緒,臆測道:“該不會是你大驚小怪了?說不定樊總管只是出遠門……”

  “戚若雨也不見了。”

  “戚若雨?那位戚姑娘、你的貴客?”東方皇宇早料到與這個女人有關。

  “她不是我的客人。”西門無常語調忽然冷冽起來。“只不過是我恰巧從河裏救起的女騙子,瑜兒見她可憐,才收留了她。”

  他說得冷然,對戚若雨根本不屑一顧。

  “原來如此。”東方皇宇輕笑道:“我就在想,除了我和缺月、焱,你哪來的朋友!”

  像他這種心緒無常的男人,也只有尊高的他、雅尚的缺月和自傲的錢能與他結交——

  “她的無故消失,和瑜兒的失蹤一定有關。”西門無常一併說出府內丫環交談的內容。

  東方皇宇最喜歡具有挑戰性的事物,愈神祕不可測,他愈要探個詳細。

  “我會展開搜索的方向,放心,她逃不了。”東方皇宇覺得偶爾找件事來玩玩也不錯。

  “你有把握找到瑜兒?”西門無常要一個確定的回覆。

  “你真的很擔心她?”東方皇宇沒有正面回答,反而將問題引向曖昧。

  若他再不推他一把,恐怕這傢伙永遠都不懂得去發掘自己的情感。

  “這你不必知道。”

  西門無常又擺出一副冷硬的表情。

  他不善於表達自己,當然,他也從不需要向誰剖析自己,無論是什麼心情,只要有瑜兒懂得瞭解就夠了。

  誰敢傷害瑜兒他絕對會讓那人碎屍萬段!

  南宮焱自始至終倔傲著一張臉,對西門無常的托求雖然感到訝異,但是他並不打算幫忙。

  “相公。”花想蓉柔聲喚道,似乎已洞悉丈夫絕情的想法。“樊總管待人熱心,現在她竟然陷入困境,我們豈能不聞不問,你說是不是?”

  南宮焱無奈嘆道:“是,娘子說得是。”



  爺爺……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或許親情對她而言已經成為空無,但是在闊別十幾餘載的今日,再度重逢怎麼不教人動容?!

  是爺爺沒錯啊!但是他卻自稱——獨孤帆?!

  瑜兒口吐鮮血,狼狽地扶著石牆站起身,驚異的眸光始終停留在老人身上。

  她不會認錯的!

  縱使分別已久,但是親情的力量是無法掩蔽的,漸漸模糊的記憶倏地鮮明起來,己經不記得的臉龐,此時此刻卻清清楚楚呈現在她面前。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為什麼爺爺會化名為獨孤帆?難怪她暗中查訪多年,仍然沒有爺爺半點消息,不是爺爺失蹤了,而是名字變得陌生——

  瑜兒覺得頭昏腦脹,意識載浮載沉,她想放棄糾纏的思緒,但是沒有甘心的理由。

  好不容易……她才和爺爺重逢啊!

  爺爺的外貌幾乎沒變,只是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她以為自己已經不記得爺爺的面容,孰料,再見之後,一切都是曾經熟悉不過的。

  她怎麼可能忘記呢?她怎麼可能忘記這世上與她血脈相連的親人呢?

  “師、師父——”

  古漢峰內心的惶恐倍增,他知道獨孤帆老謀深算,不可能留下一條沒有利用價值的賤命!

  “住口!”他低聲一喝,古漢峰隨即沒去聲音,不敢多吭半句。

  獨孤帆一雙看不清心機的眼眸望向樊瑜,他不自主地一顫。

  為何他心底會有一股似曾相識?

  “你竟敢殺了我徒兒,哼!不怕付出慘痛的代價嗎?”

  眼前的少年,究竟具有多大的勇氣?他倒想知道。

  失去戚若雨這名大將,對獨孤帆面言不外乎是一種損失,但是既然戚若雨註定慘死,必然是她技不如人,並不值得惋惜。

  對他毫無奉獻的人,和廢物有什麼兩樣?

  “師父要為若雨復仇啊!”古漢峰激動道:“好歹……若雨也替師父盡心盡力不少事,現在她慘死於劍下,師父一定要為她報仇!”

  獨孤帆伸出一隻布滿皺紋的手,緩緩揪住古漢峰的前襟,沉聲問道:“活人為死人浪費心力,你覺得有價值嗎?”

  一切都要用價值來衡量,有用的自然會讓他看在眼裏,沒用的……就不需要存在,省得礙眼。

  “師父?!若雨是因為要完成你的任務才喪命,你不能視若無睹——呃!”

  獨孤帆老手一探,鎖住古漢峰的咽喉,不悅地說道:“你想替她報仇,就乖乖照我的話去做,別妄想惹怒我,小心命喪黃泉!”

  “是、是!”古漢峰猛喘著氣,一疊連聲答道,就怕下一刻隨即失去呼吸的權利。

  獨孤帆深藏不露,他豈是對手。

  “師父盡管吩咐,徒兒一定遵辦!”

  獨孤帆森冷地笑著,滲著絲絲寒意,面孔逐漸猙獰扭曲中……

  “既然事情已經鬧大,要智取也不可行,倒不如明著來。”獨孤帆揚起蒼老的臉龐,眸光仍然漾著詭譎。“去西門府送上戰帖,三天后,西山一別高下。”

  “師父!這麼做……恐怕會引起四大帝爺聯手!”古漢峰的擔心不是多餘的。

  江湖上,名聲鼎盛的四大帝爺,不是皇親國戚、高官貴族,但是地位卻舉足輕重,四令一出、人人聞之色變!更何況是故意冒犯——罪不可赦!

  在瞬間,古漢峰似乎明白了進退兩難的滋昧,伸頭、縮頭皆是致命一刀!

  “在這世上,沒有人是我獨孤帆的對手!跟隨我這麼久,你還不明白嗎?”他嚴厲地瞪向古漢峰。“是!徒兒明白!徒兒立刻去辦。”古漢峰抱傷離開。

  久久,一屋子的沉寂,讓瑜兒幾乎魂出方外,看著獨孤帆的陰詭,她無法相信眼前的老人,就是她千尋萬找的親人——

  時間過了好久,將他們祖孫一隔天涯,誰還記得過去曾經相依為命?誰還認得誰?或者,歲月早已淡化一切,只剩她癡癡愛戀……

  為什麼呢?孤寂的她難道只配當一株草,綠意盎然,卻自始至終都活得辛苦。

  “你老了……”她心疼地說出。

  獨孤帆忽地一怔,猛然回復過神暴怒道:“你不想活命了?”

  竟敢以言語頂撞他,她以為自己法力無邊嗎?

  瑜兒淡然地搖著頭,臉上有一絲哀傷。“我沒說過要活命,早在十五年前,你棄我遠去之後,我便沒有想過未來。”

  她珍惜生命,是因為元爺爺有所寄託,也因為她想守住最後一道幸福,陪伴在少爺身邊

  如果沒有命運轉變,她早已不存在。

  獨孤帆深深凝視著眼前一張似曾想識的容貌,偏偏他記不起最深處的回憶。

  聽得出她話中暗藏玄機,但是他實在不明白玄機為何?

  獨孤帆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他在她的眼底,仿佛看到淒涼的笑意。

  她在取笑他的衰老,是嗎?

  “你真的忘了?”她勉強露出一抹似笑非笑,隱藏絕然的哀傷。

  為什麼他可以忘記?而她卻受了思念之苦,心神俱疲。

  難道多情的人總是過得比較辛苦?是她自個兒活該不成!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不認得我嗎?”在瞬間,她的情感變得異常脆弱,仿佛心裏住進一個小孩,不斷哭哭啼啼,將她的淚水也惹得一發不可收拾。

  潮濕的眼眶不是她能控制的,就是不知不覺感到一陣酸楚……

  因為再見親人的感動嗎?

  看著爺爺的蒼老,她感到心碎,為什麼時間會將一切改變?她幾乎無法置信重逢會是這樣的局面。

  “我對你應該有什麼記憶?”他噙著冷笑,不置可否。

  “當然要有。”

  她伸手解開發束,任一頭烏絲渲洩,長發覆住她的雙頰,當她抬起素顏,黑亮亮的發絲襯出她的清靈,定定看著他,傳遞思念的心情。

  “你……”獨孤帆愣愣地立在原地,殘斷的記憶逐漸接續起來。

  “分別十五年,不認得我是應該的。”但是她心中仍然覺得失落。

  她長大了,不管是身形或容貌都有改變,而爺爺只是愈加年老,臉龐仍然如昔,所以她能認出他。

  “我一直在找你,沒有目的,只有順著路走,我不明白,為何你要丟下我?你答應不離開的,但是……你卻食言了。”

  瑜兒突然奔上前,嘴角沁著血絲,目光悲切。“告訴我,當初你離開的理由?不要讓我平白無故變成沒人要的棄兒,告訴我原因!”

  獨孤帆猛然一震!冷冷倒吸一口氣,不自主顫抖的雙手洩露出他心底的驚愕。

  怎麼可能!

  她……是瑜兒?!

  獨孤帆——十五年前的樊朗,而眼前女扮男裝的丫頭,正是他的親孫——樊瑜?!”

  她不是死了?!她應該早在十幾年前就沒命的!怎麼……她竟然沒死!甚至還成為他敵手的心腹?!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瑜兒……”他緩和激動的情緒,努力看清楚她的容貌。

  是的……眉眼像極他,因為她是他的親孫女,光陰如梭十餘載,送來的是種種不可思議和震驚。

  他並不是個仁慈的人,既然昔日會拿她當替死鬼,又豈會在今日放過利用她的大好機會?

  猙獰的快意擴展到了心裏,他的神色在瞬間調度。可悲可憐,他賣力的演技——

  “你真的是瑜兒?!”他朝她顫巍巍地伸手,輕撫她的臉頰。“瑜兒……沒想到是你……老天竟然讓咱們祖孫兩人再相逢?!”

  獨孤帆一臉驚喜,將瑜兒滿心的悲怨散化了!原來,爺爺也是惦念她的……

  她展開雙臂忘情抱住他,掉下了淚水,喃喃道:“終於找到你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5 00:18:20

第九章

  危崖絕壁,森然幹雲,四抹瀟灑的身影翩然佇立,不帶絲毫多餘的動作。

  突如其來的戰帖,順利挑起西門無常的怒氣,因為對方竟敢以瑜兒為誘餌?!分明找死!

  東方皇宇倒是省去不少調查的功夫,只要赴約,就可直擒惡賊,很輕松的事。

  時間一到,另一端的山崖緩緩出現三個人,朝他們所在之處逼近。

  “瑜兒!”

  西門無常眼見就要沖了過去,北庭缺月趕緊攔住他的莽撞。“先別激動,我們是來赴戰約,對方竟然以樊瑜為誘餌,豈會讓你輕易接近她?”

  “怪哉。”東方皇宇輕搖紙扇,不解地說道:“是個老頭子。”

  還以為膽敢向他們下戰帖的人,不是三頭六臂之怪、就是具有神力之物,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是個老頭,看來,那人只是活膩了。

  南宮焱看得不耐煩,乾脆率先挑明說道:“如果你想死,就直接跳下懸崖,何必多費心思下戰帖。”

  “哼!”獨孤帆冷聲道:“原來東南西北四大帝爺,只不過是四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他們四人會是他命盤上的煞星?荒唐突梯!

  獨孤帆開始不將宿命放在心上,因為他相信只梢一出招,便足以將這四人捏得粉碎!

  “簡直是世上多餘的老廢物!”南宮焱揚起手掌,欲開戰,卻讓北庭缺月擋了下來。

  “唉!你和無常真是愈來愈像,連暴躁的脾氣都一樣!”貿然出手,不怕傷及樊瑜嗎?北庭缺月忍不住感嘆他們兩人的沖動。

  南宮焱收手,暫時壓下怒氣。

  其實令人覺得疑惑的,還有一點,為何他們沒有捆綁樊瑜?甚至讓她徑自走動,難道樊瑜不是他們手握的誘餌?

  “瑜兒!你沒事吧?!”西門無常眼中只有瑜兒,什麼大敵他根本置之不理。

  幾日不見,她憔悴了!該死!她究竟受了什麼折磨?竟然短短數天就瘦了一圈。

  西門無常恨不得立刻摟她入懷!好好心疼一番。

  “我沒事。”瑜兒揚笑看他,一身輕松自在,她的確有些疲憊,但是她內心有更多快樂。

  為什麼會有今日的戰會?她知道該由她來阻止,只要少爺知道她和爺爺相認了,一切的紛爭就會平息,誰也不會再受到傷害。

  西門無常昂然挺身而出,對k獨孤帆陰幽的眸光。“放了她!”

  “我沒有綁住她,腳長在她身上,是她自己不走。”獨孤帆冷笑道。

  “瑜兒,過來。”

  “少爺……”她躊躇不前,最後依然沒有挪動腳步。“我有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回府再說!”西門無常了心想上前抓過瑜兒,偏偏北庭缺月不讓他去。

  “可是——”

  東方皇宇將手中的白扇一擲,摺扇仿若一片利刀,在半空旋飛直向獨孤帆。

  “爺爺小心!”瑜兒毫不猶豫地擋在獨孤帆身前,然而獨孤帆卻快一步地推出身旁的古漢峰——“啊!”一聲慘叫!

  扇沿劃開古漢峰的脖子,噴灑出鮮紅的血柱,下一步,他已不支倒地,魂飛魄散!

  “皇宇?!”北庭缺月以為東方皇宇最為冷靜,沒想到他卻是第一個動手。

  “很好。”南宮焱摩拳擦掌,躍身飛出,氣勢如虹,雙掌間激起一道旋風,直撲獨孤帆。

  “住手!”瑜兒盡力一擋,先前已負傷在身,教她硬生生截下南宮焱的掌氣更是吃力。

  “你這是做什麼?!”南宮焱怒火高張,不明白樊瑜捨身救敵的行為為何。“讓開!”

  “你不能殺他!”瑜兒護著獨孤帆,怎麼說都不肯讓開。

  “你?!”南宮焱氣得差點一併扭下她的腦袋。

  “瑜兒!”西門無常甩開北庭缺月,如箭矢般的腳步來到瑜兒面前。

  他們今日可是為她接受挑戰,她竟然無端端地和敵人站在同一陣線上?!

  這豈不是笑話連篇!

  “你是怎麼回事?”他慍怒的語氣中,沒有綿綿的關心。

  或許她是被威脅了。“和我回去,讓銀收拾這惡徒!”

  他懶得動手,只要瑜兒平安無事就行了。

  當西門無常伸手欲握住瑜兒的手腕,她卻往後一縮,讓他撲了空。

  他帶著極度不解的神情看著她,想問一個理由,話到了嘴邊,卻問不出口。

  高崖上,充滿瞭望不盡、看不穿的疑惑。

  “你究竟走是不走?”西門無常似乎意識到整件事的不尋常。

  沒想到,她搖了搖頭,十分堅定地開口拒絕:“我不走。”

  這句話像一道迅雷,直劈西門無常內心深處,他不敢相信瑜兒的回答。

  選擇留在爺爺的身邊,不表示她對少爺失去情分,只是此時此刻,他們要對爺爺不利,她根本不能袖手旁觀,化解僵持的氣氛,是她的責任。

  “既然如此,休怪我無禮。”南宮焱朝瑜兒擊出一掌,只用上兩成功力。

  “你!”西門無常見狀,怒不可遏。“誰准許你傷她?!”

  瑜兒撫著胸口,急忙拉住少爺報仇的勢子。“我、我沒事!”

  獨孤帆忽然露出陰沉沉地笑,舉掌逼向內哄的兩人——

  “小心!”東方皇宇一奔向前,拉開南宮焱,同時出掌與他對峙。

  氣氛頓時轟烈,獨孤帆步伐一掃,如狂風般卷起滿地沙石,吹痛眾人的雙眼,強熱的內功急速奔竄,不斷沖向彼此的穴脈,仿佛耗了一輩子的時間,兩人的掌氣激流依然猛烈!

  南宮焱欲助東方皇宇一臂之力,瑜兒跳開,再次擋住他。

  “不!你們不可以傷他!住手!統統住手!”她一吼,狂亂地推開接近她的西門無常,攔住南宮焱。

  瞬間,像是風雲變色,獨孤帆以內力震退東方皇宇,朝西門無常和南宮焱連發數掌,掌風所及之處,爆炸粉碎,無一倖免!

  西門無常帶著瑜兒狼狽閃避,不惜以身體遮蔽瑜兒,保護她的安全。

  連連巨響,塵灰四揚,一片黃沙漫漫,構築成毫不留情的廝殺場面。

  西門無常將瑜兒鎖在懷中,不讓她受到絲毫波及,似乎將她當成一名不會武功的弱女子。

  “不要!求你們全部住手!”瑜兒直想掙脫少爺的臂彎。

  西門無常怒吼道:“你瘋了不成!他是人人得而誅之的惡人!”

  “不是!他不是!他是我的親爺爺——”

  瑜兒一喊,奮力推開盡心盡力保護她的男子,恍若也推離納門而來的幸福。

  瑜兒直奔往獨孤帆的身邊,擔心他年邁的身軀禁不起折磨。

  “爺爺!”

  霎時間,一個陰險的念頭竄進獨孤帆的腦門,演變成另一個詭異的主意。

  “你不要緊——”

  他伸手扣住瑜兒的頸子,將她擄到自己身前,當作盾牌!

  “爺爺……”

  “瑜兒?!”西門無常驚喊,從來沒有一件事讓他如此驚慌失措過。

  他瞬也不瞬地盯著獨孤帆的手,深怕他掐斷瑜兒纖細的螓首。

  “退後!”獨孤帆大聲喝道。

  南宮焱和東方皇宇略受輕傷,體悟到對手寶刀未老的功力,自是不便輕舉妄動。

  西門無常立在原地,嚴厲的眸光始終沒有離開獨孤帆鎖住瑜兒咽喉的五指。

  “放開她。”開口道出冷淡的聲音飄向四處,變成了空氣。

  獨孤帆沉聲陰笑,仿佛笑他太愚蠢!既然是最後的局面,豈有罷手的道理!

  “要我饒她一命,當然可以,但是必須條件交換。”惡狠的本性盡露,已經不需要繼續佯裝。

  “爺爺?”瑜兒怔愣地望著西門無常,看見他臉上深奧難明的表情,她才驀然驚覺自己是個受挾持的人質!“你快放了我!”

  她不懂爺爺為何要以她作為威脅,莫非——這是所謂的利用?!

  “只要不傷她,什麼條件我都答應。”西門無常一口承諾。

  瑜兒開了閉眼,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她知道少爺待她好,但是沒想到會好成這般!似乎就像戚若雨所說的——寵愛!

  “沒想到你如此重視她。”真是意外的收獲,更可以讓他暢快利用一番。

  “為什麼這樣呢?”她喃喃問道:“你怎麼可以拿我當威脅呢?”

  “哈哈哈……”獨孤帆一陣狂笑,絕情道:“拿你當威脅,那又如何?”

  他的回答令人震驚,瑜兒深陷在他漠然的語氣中,無法自拔。

  對爺爺而言,難道她不算什麼?

  “我……是你的孫女——”

  “你還不明白嗎?”獨孤帆鄙視一切,親情在他眼中根本沒有存在的價值!“充其量,你只不過是我手中的一顆棋罷了!”

  瑜兒微怔,腦侮中瞬間浮現一張碎裂的臉,原本該是慈祥的面孔,卻因為逐漸猙獰而破碎!她的心忽地被揪緊,一陣絞痛。

  爺爺怎麼會說出這種話?殘酷地打擊她。“這……是你的真心話?”

  她多想佯裝沒聽見,但是他的一言一語卻深刻地打入她的心扉!

  “你不是最疼我的爺爺嗎?為何還要將我當成盤上棋?”

  被利用的委屈和悲切,令她快站不住腳!誰來告訴她,這全是一場虛而不實的夢……不是真的……

  “你認為十五年前我為什麼遺棄你?”獨孤帆突然提道,也許,他是要讓她瞑目下黃泉。

  “我……”她不曉得,因為他根本沒有給過真正的答案。

  “讓我告訴你吧!”他決定坦白地說出十五年前的陰謀。“這一輩子,我積極求取更精湛的絕學,因為如此,我犧牲很多、失去不少,但是我不後悔!只要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都可以不擇手段!”

  獨孤帆漠視塵沙滾滾中的四人,年輕、武高,而他年殘已老,卻無法達到一統天下的目標,更無法盛名遠播流傳,與他們四人相形之下!他身上究竟有多少失敗的影子?!

  “當初,我意外得到武林中,人人相互競奪的玄天寶典,為了習得寶典中的絕學,我必須將自身的雄厚內力轉為毒流,再嫁禍另一人,方得學取,所以,我選上你——作為替死鬼!”

  瞬間,她變得恍恍忽忽,殘酷的真相充斥她整個思緒——她是一顆棋、一個替死鬼……

  昔日的祖孫情深,原來都是假像,她還活在過去的騙局裏,直至被他一棒打醒、頭破血流,才萬般難堪地看清楚了事實。

  “你沒死,的確讓我很震驚,除非有人接收你體內的毒流,否則,你絕對必死無疑!是誰救了你,我不想知道,不過我要清楚地告訴你,在我眼中,你若沒有利用價值,便什麼都不是!”

  瑜兒閉了閉眼,神色淡出痛苦,最後,她問出她想知道的:“這一輩子……你究竟想得到什麼?”割下親情、無視良心,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所向無敵!”他明白地說出龐然的野心。“將這全部手到擒來——”

  “做夢。”西門無常冷不防地打斷。“你老了,不可能征服一切,不如,抱著你的春秋大夢下地獄去實現吧!”

  說完,他跨步向前,一揮手,便是驚天動地的暴掌,卻又巧妙地落在獨孤帆身旁的巨岩,轟然俱碎!

  “這就是你無法得到的一切。能有非凡的功力,是你用一生苦磨換取而來,但是對我而言,卻是與生俱來的資質!”他像個狂傲的邪魅,懾服人心。

  當初是他接收了瑜兒體內致命的毒流,但是他未因此喪命,理由無他,只因天命不凡!

  “好!既然如此,我就要你們四人在我面前自廢武功!”

  此言一出,最震驚的人莫過於是瑜兒

  “否則,我就殺了她!”獨孤帆又扣緊了五指,若他們不照作,他會毫不猶豫地殺掉樊瑜!

  西門無常掀唇而笑,定定看著瑜兒,深情說道:“在這世上,我對你的愛,情深義重,除了我,沒有人可以為你捨命。”

  他忽然自點穴脈,從容地了結自己的絕世生涯日上毫不可惜!

  為了瑜兒,他值得放棄一切!

  “不!”瑜兒一駭!忍痛反手震退身後的獨孤帆,奔向西門無常。

  “少爺?!”她及時扶住他倒下的身軀,讓他抱住自己。“不要……為什麼你要這樣做……”

  西門無常笑道:“不這麼做,你又怎麼會投向我的懷抱?”

  他的氣息漸漸虛弱,但是真實擁抱住她的感覺,真的很好,妙不可言。

  獨孤帆沒料到樊瑜會反擊他,一時敗退,東方皇宇見機不可失,立即展開攻勢!單手出招、擋招一氣呵成,連綿不絕,南宮焱從旁躍上,與北庭缺月聯手,兩股非凡氣勁相沖,立時如雷轟爆炸,砂石飛揚。

  獨孤帆身受重創!岌岌可危——

  他不甘心,反身一擊,企圖捉拿樊瑜一同陪葬!熟料西門無常卻捨身護住她,硬生生接下獨孤帆猛烈的掌氣,頓時筋脈並裂

  “少爺?!”她震驚得吶喊出聲。

  “呵!去地府作對苦命鴛鴦吧!”獨孤帆再度揚掌,已打算同歸於盡。

  西門無常推開瑜兒,使出最後一掌將獨孤帆擊退數十步遠,重創他的腑脈。

  “哈哈哈——”他仰天狂笑,數不盡的孤絕與死亡陰影籠罩著他。

  數十年的心血努力,竟然敵不過他們四人的與生俱有!他怨、他恨——

  西首煞、東隨克、南後制、北末除。

  獨孤帆冷眼看盡,帶著滿心的不甘踉蹌而退,瀕臨絕崖,轉身躍下——

  石鏤院裏,家僕女婢忙進忙出,又端熱水、又捧藥材,西門無常的寢樓內,守候著擔心憂慮的幾人,東方皇宇專注地竭盡心力打通西門無常緊縮的筋脈,企圖挽救急速竄失的內力。

  一會兒,東方皇宇扶他躺下,搖頭而嘆:“無常的武功是無法恢復了。”

  “什麼?!”瑜兒一震,撲在床沿,不敢相信地望著昏迷的少爺。

  無法恢復?

  難道要少爺文弱一生?!

  她伸手輕撫他的臉龐,黯然欲絕。“是我害的!看不清誰才是真正待我好的人,害少爺為我犧牲了!”

  她激動地掉下眼淚。“告訴我!該怎麼做才可以補償少爺?告訴我……”

  “你先冷靜。”北庭缺月走近樊瑜身邊安撫道。

  “何必下手那麼重?”南宮焱坐在一旁,感嘆道:“他把自己當成仇人嗎?”

  自廢武功——對習武的人而言,是一件多椎心刺骨的事。

  他的腦袋覺得沉重,如同此時此刻眾人的心情。

  “無常並非會喪失全部的功力,至少已經挽救六成。”東方皇宇笑道:“沒事的。”

  “你……剛剛不是說他的武功無法恢復?”南宮焱感覺自己被擺了一道。

  “是無法恢復成往常一般,不過六成功力也足以捍護西門府了。”他俊美的笑臉帶著不知死活。“何況還有樊總管保護無常。”

  瑜兒心疼地守在少爺身邊,不再眷想過去的回憶,她只想永遠陪伴著他……

  ——我對你的愛,情深義重,除了我,沒有人可以為你捨命。

  望著他,她忽然覺得心滿意足。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5 00:18:51

第十章

  西門無常睜開雙眼,看清楚四周的景物,是他再熟悉不過的陳設。自廢武功後的疲累感吞噬著他的精神,雖然倦累,但是他不甘合上眼。

  無意間觸及身邊有人,他下意識地抬眼望去。“瑜兒?”

  她睡著了,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睡在他身邊,和他蓋著同一條被子。

  他撩開覆在她臉頰的發絲,唇角掀出一抹笑意,眸光更漾著溺愛的光彩。

  迷蕩中轉醒,他知道蘇醒是為了再多看她一眼,能擁抱著她,變成最難能可貴的事,如果可以,就讓他一直抱著她吧!

  瑜兒感覺到有動靜,倏地睜開雙眼,一抬起臉便貼向他噙笑的唇畔

  “呃!”她膛目直視,急著想移開臉,卻又被他一手按住後腦勺。“少爺……”

  他含住她微啟的櫻唇,攫取她對他的渴望與關心……

  瑜兒勉強地從他的熱吻中回過神,努力壓下波濤洶湧的心情。

  “別鬧了。”

  她覺得少爺對她的索愛愈來愈肆無忌憚,再不想個法子應付,恐怕有天她會被吞入腹。

  “我哪里在鬧?”他揚眉反駁道:“我可是很認真地在做重要的事。”

  他所指的要事,就是吻她——

  老天!他從好久以前,就想恣意吮吻她惹人發狂的小嘴,如今機會擺在眼前,他豈會平白放過?“你的身子還很弱……”

  “是嗎?”他忽然邪佞地扯開笑容,暗示道:“要不要試試看?”

  瑜兒被他的笑臉迷惑了,自然也不曉得他在問什麼,僅能迷惑又疑惑地望著他。

  少爺該不會是要找她練功吧?

  可是……

  “你的武功只剩六成,都是為了我……”她難過得接不下話。

  “這與武功無關。”

  僅剩六成又怎樣?只要能將她搶回,就算耗光畢生心血也值得。

  “無關?怎麼會無關呢?對一個高手而言,失去功夫,等於失去尊嚴,況且你是極負盛名的——”他伸手點住她的唇,不希望她再說下去。

  “還有六成內力,足夠了。”夠他盡心保護她一輩子了。

  “但是……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自廢功夫,往後若臨大敵,該怎麼辦?”

  她一直深感愧疚,即使少爺原諒她,她還是不能原諒自己。

  “還有你在。”他一臉依賴她的放心神情。

  “我怕保護不了少爺。”因為她已經失誤一次,該去向元爺爺懺悔才是。

  “如果保護不了我,你就保護自己。”

  “怎麼行?!”她驚叫道。

  她是西門府的總管,職責就是為了保護少爺,豈能生死關頭自保而不顧少爺性命安危?

  “難道你還想捨身救我?”他問道。

  “當然。”瑜兒的目光閃閃發亮,無比堅定地說:“就算死,我也要救少爺啊——”

  “那……你便是自救我一命。”

  “為什麼?”

  他的手繞過她的頸首,將她往自己的懷裏勾,讓她的耳朵可以貼靠他的胸口,聆聽悸動。

  “因為你死了,我也沒有獨活的意願。”他大膽地宣告:“原來,我是為了你而變成現在的樣子,所以,你註定要與我白首偕老。”

  “少爺?!”

  這樣的告白,令她好不心慌!

  “不懂嗎?若不是想勝過你,我何必離家三年去當一個怪老頭的徒兒?就怕自己文弱,比不過你。”他並非真的想當個高手,當初赴絕塵穀拜師,只是想習武,好讓她崇敬。

  沒想到他天資過人,竟然傳承了一身的絕學!不過,他不戀棧一切。

  “我哪里可以和你相提並論呢!”她垂下眼瞼,現在的她,比以前更容易自卑。

  “何必相提並論,只要真心相待就好。”他早看開了面子問題。

  先示愛又如何?純粹因為他想獲得她的感情罷了!無關是否該由一個男人來開口表明、還是女人?

  “你說……對我的愛情深義重,是真的嗎?”她有所期待等著他的回答。

  西門無常思忖一會兒,直到察覺她明顯表現出的不安,才呵然大笑。“笨蛋!難道你以為我是個花言巧語的男人?”

  他所言的字字句句,當然都是出自肺腑,實屬真情流露。

  “你是不是花言巧語,我不曉得,不過你的花心倒讓我有點生氣。”雖然一個男人三妻四妾不是什麼錯事,但是她偏偏無法忍受。

  “花心?!”他根本搞不清楚。“你是說我嗎?”

  “不是你,還會是誰?”

  西門無常覺得莫名得冤枉。“你要知道,我差點就……不,我已經將自己錯當成有斷袖之癖的男人,甚至拋開一切顧忌吻了你,也下定決心讓自己病下去,只為能霸佔你,這樣清楚的行動,還不夠表明我只愛你嗎?”

  “我……”她可有話要反駁了!

  “我喜歡你,不夠清楚嗎?”他抬起她的下顎,讓深情的眸光彼此流連。

  如果她還不相信,他會一直說到讓她相信——難得有此好耐性。

  “我不會無度到和一個我不愛的女子交歡,共赴巫山雲雨。”他說得坦白。

  瑜兒微泛著紅潮,鎮定問道:“戚若雨呢?你又愛她多少?”

  “與她何干?”

  “你說不會無度到和自己不愛的女子交歡,那……你心底多少是愛著她吧?”瑜兒不明白自己怎麼如此善妒,她連連在心裏喊停!

  可是嫉妒的浪潮湧來,她躲不了,只能隨波逐流其中。

  “你在吃醋?”他意外發現道,心裏是止不住的狂喜。

  “我——”是呀!她的確是在吃醋。

  “我和她沒什麼,清白得很。”他不想讓她胡思亂想,索性將當初的詭計全盤說出。“……所以,我這麼做全是為了獨占你,用心良苦。”

  用心良苦?!

  虧他還說得出口,因為他的“用心良苦”,讓她消沉了多少的日子?

  瑜兒簡直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好氣又好笑。

  他附耳低聲道:“要不要試試看?”

  “試……什麼?”她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只見他張開大大的笑容,一臉壞表情地說:“試試我的體力,看看我身子還弱不弱。”

  “怎麼試?”

  “這樣試……”他翻身壓上她,展開了征服。

  “是我不好,沒有完成您的交托,還洩露出女扮男裝的祕密。”瑜兒一身女裝的打扮,亭亭玉立佇立在元圖的墓碑前。

  已經事過境遷,她也不必再喬扮成男人,最驚訝的人莫過於是和她日夕相處的家僕女婢,全都像失了魂般接受她是女兒身的事實。

  就讓一切都過去吧!所有悲傷的事情全化成雲淡風輕,不再牽絆住她。

  “又在說我壞話了?”西門無常悄然走近,臉上並沒有不悅的表情。

  “不敢。”

  她帶著淡淡的笑意,抬頭看他。

  他是她的主子、她的少爺!更是她用心寄託一生的男人!

  元爺爺地下有知,會祝福她嗎?

  “算了!就讓你抱怨吧!”西門無常凝望著碑文,靜默以思。

  瑜兒當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每次都一樣,她無法輕易看穿他的心思,但是她卻很容易被他掌握,有點不公平,是不?

  沒辦法,他的確比她勇於表達,在誤會尚未厘清時,他便毅然決然愛著她,無視任何阻擾。

  他的霸氣,是她學不來的。

  “你同爺爺說什麼?”她好奇地問。

  西門無常抿唇而笑,不打算告訴她,其實他對元圖訴說著滿心感謝,照顧他、服侍他,最後,還將瑜兒送給了他。

  他一定會讓瑜兒幸福,這是他的承諾。

  “還難過嗎?”他摟她入懷。

  瑜兒搖了搖頭。“我不會再為爺爺的絕情而傷心,因為在我心中,永遠存留最溫馨的記憶。”

  “既然如此,答應我一件事。”

  “嗯?”她淺淺地笑著。

  “別再離開我了。”他要求她,也算懇求她。

  當他遍尋不著她的蹤影時,天地仿佛在他腳前崩裂,原來她的離開,會讓他心神俱碎。

  瑜兒回抱他,呵出內心一股滿足。“我該感謝戚若雨,若沒有她的陰謀,我此生再也見不到爺爺,更不會因此明白你的情感。”

  她會珍惜的!因為得來不易。

  “答應我。”

  “嗯。”她點點頭。“我答應你,除非死亡將你我分開,否則我將與你永遠在一起。”

  他滿意地吐出一口氣,像是多年來的鬱悶,終於在得到她承諾的同時,也化為虛無。

  死亡真的能分開他們嗎?

  天曉得!

  “哈哈……”東方皇宇輕搖玉扇,翩然出現。“恭喜!”

  北庭缺月和南宮焱也從另一條石徑步來,不知道已在一旁埋伏多久了。

  看見煞風景的三人,西門無常的表情瞬間難看起來,連俊眉都懶得抬一下。

  “終於看見圓滿的結局,可喜可賀。”北庭缺月笑道。

  南宮焱抱拳示意,舊恨未解,他不想和西門無常表現出友好的態度。

  盡管他們曾經幫他救出瑜兒,不是必要時刻,便沒有言謝的道理。

  誰能抗議?這就是他西門無常待人處事之道。

  “沒事快滾,少來幹擾我和瑜兒談情說愛。”他冷酷道。

  “少爺!”瑜兒禁不起他言語的火轟,立即臉紅起來,甚至有些口乾舌燥。

  “唉!真無情。”東方皇宇一臉受傷的神色。“好歹我們一起出生入死過。”

  “不記得了。”西門無常淡然道。

  “少爺!”瑜兒可是一個非常重恩情的人,她認為就算不圖報,也不可忘恩。

  “等該記得的時候,自然就會記得。”

  “嘎?”她不懂。

  西門無常摟著她,笑道:“起風了,咱們進屋吧。”

  他們相視而笑,又遺忘了功不可沒的三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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