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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齊晏 -【無物似情濃(情謎三部曲之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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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15 00:06:31
標題:
齊晏 -【無物似情濃(情謎三部曲之二)】《全文完》
齊晏 -
無物似情濃
(情謎三部曲之二)
駱雪是南周國君兄弟中最受寵的一個,也最無情、霸道,
他是踩著別人鮮血往上爬的男人,要誰死誰就腦袋不保,
儘管他是這麼的殘酷,但趙晚餘明白自己只能依靠他,
他是她的敵人、最碰不得的危險,卻也是她的救命浮木,
就算這男人會將她帶入地獄,此時的她也別無選擇了……
她那種為親人犧牲的情操,讓不信親情的駱雪十分反感,
因此他享用了她的奉獻,卻依然讓她父親囚禁在死牢裡,
當她終於頓悟他只是在玩弄她後,整個人徹底瘋狂,
激烈的反抗為她招來殺身之禍,亦教他心痛悔恨不已,
這才驚覺,她已無法割捨,他就算犧牲性命也要救回她!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15 00:07:10
第一章
當東楚國黑甲騎兵隊出現在南周國首都雍京時,立即引來了好奇民衆的爭相圍觀,而包圍著黑甲騎兵隊的九名金甲衛士更加惹得不明就裏的圍觀民衆議論紛紛。
「五鳳君的九大衛士怎麼會跟東楚國的騎兵在一起?」
這是衆人議論的焦點。
當今天下分爲東楚、南周、西越、北晉四國。
其中數南周國兵力最強大,一舉一動都關系著天下的動亂和太平;北晉國兵力最弱,如今已被更北方的契丹族侵略占領;西越國最富有繁華;只有東楚國最窮,在一次宮變之後政局動蕩不安。
如今東楚國來的黑甲騎兵隊竟然驚動到南周國中勢力最大、也是皇帝兄弟當中最被皇帝寵信的五鳳君,特地派座前九大衛士親自迎接,不免讓人猜疑起馬車內究竟是怎樣一個重要的人物?
「是東楚國派來的使者吧?」
「小小使者怎麼輪得到五鳳君親自接待?我看馬車裏應該是東楚國的皇子比較靠譜點。」
「莫非是東楚國太害怕咱們了,所以特地派皇子前來巴結討好?」
看熱鬧的民衆圍在路旁七嘴八舌地評論著,然而坐在馬車裏的人既不是使者也不是皇子,只是一個家産被抄、安東副使之職被革、身分地位全都一無所有的墨驍。
墨驍的父親原是東楚國位高權重的安東節度使墨華年,然而幾年政海浮沈,終在一場兇險爭鬥中被皇帝誅殺,連帶家産被抄沒,墨驍的官職也被革去,隨後又爲了將要娶爲妻子的寵婢姜希福得罪了與當朝金國舅關系密切的胡藥商。
金國舅在朝中布滿勢力,氣焰正盛,墨驍在心灰意冷之餘,毅然決然帶著家人和舊部屬逃離東楚,投靠鄰國南周,但墨驍並沒有想到一進南周國的城門,通報了身分之後,南周國國君的胞弟五鳳君竟然會派衛士前來迎接他。
雖然心底疑惑五鳳君爲何肯紆尊降貴接待他這樣一個身分低微的平民,但既然踏進對方的國土,唯有先求自保再作打算。
墨驍打開車簾,望著馬車前方盔甲整齊的九大衛士,他們冷冷地騎在馬上,金黃盔甲的光芒讓他不由得一凜。
金色和黃色在南周國是貴族才能使用的顔色,而他們盔甲胸前的那枚五鳳家徽更是貴族之中的貴族,像征的是榮耀、威嚴和權勢。
「驍兒,你聽說過五鳳君這個人嗎?」
馬車內,墨驍的母親問道。
「聽說過。」墨驍點點頭。「五鳳君駱雪是南周國國君的胞弟,聽說南周國國君對他言聽計從,十分寵信他,不過傳聞五鳳君性格殘忍無情、嗜殺暴虐,是個唯我獨尊,處事手法極端,踩著別人鮮血往上爬的男人,若想要誰死,誰的腦袋就保不住,此人在南周國是個令人畏懼的人物。」
「嗜殺暴虐?」坐在墨驍身旁尚未過門的妻子姜希福駭然地握住他的手,不安地問:「五鳳君竟是如此可怕之人?他找上你有何目的?咱們若是跟著走,會不會脫不了身?」
墨驍的母親眉目間有深深的隱憂,沈吟片刻,低聲說道:「東楚和南周一直是結盟的關系,兩國一向修好,會不會五鳳君已經知道咱們舉家叛逃,想抓了咱們送回東楚去?」
「有這個可能嗎?」墨驍的妹妹墨梅驚疑地瞪大眼睛。「萬一真是如此,那咱們該怎麼辦才好?」
姜希福咬著唇,憂色滿面地看著墨驍。
墨驍微微垂下眼瞼,一手輕緩地撫著愛犬的腦袋,另一手牢牢地握住姜希福的手,冷靜地說道:「不管五鳳君的目的是什麼,咱們眼前都沒有選擇的餘地。離開東楚到南周來,爲的就是尋找一個安身立命之所,雖然不知道五鳳君親自接待是好意還是惡意,但只要能生存,任何人、任何地方都可以依附寄生,任何條件都可以對談,我不會把自己當成俎上肉任五鳳君宰割。」
墨驍的母親點點頭,低低一歎道:「留在東楚最終也是家破人亡的命運,想回頭也是不可能的事了,至少逃到南周來還能想辦法找一條生路走。只要五鳳君不把咱們送回東楚,什麼條件都可以談一談。」
墨驍見姜希福眉心微蹙,若有所思,知道她一定又開始自責起來,愧疚自己害得墨家一路逃亡。他伸指撫一撫她的眉心,柔聲說道:「別胡思亂想,叛逃對我來說是遲早的事,妳只是幫我更快作出決定而已。」
姜希福看著他,眼眶有些泛紅。
「不管前方是生路還是死路,就算是龍潭虎穴,我也會陪著你一起去的。」
墨驍微微一笑,握緊她的手放在胸口。
「妳當然得跟著我一起去,這可由不得妳選擇。」
姜希福抿嘴淺笑,輕輕靠在他的肩頭。
墨梅拚命用手絹搧風,笑道:「娘,小七找的這輛馬車實在太窄了點,當初真該多找一輛車給咱們兩個,也免得這一路聽情話聽得我渾身冒汗。」
墨驍的母親呵呵一笑,道:「娘倒是覺得情話好聽,下回換妳跟小七說給我聽聽。」
「小七那個粗人,哪裏懂得說情話呀!」
墨梅臉色微紅,皺眉嗔道。
「妳平常話就很多,小七就算想對妳說情話也沒有插嘴的餘地吧?」墨驍玩笑地挑了挑眉。
姜希福聽了忍俊不禁,笑說:「也對,小七也許不是不懂說情話,說不定只是想把機會讓給妳說。」
墨梅氣惱地用手絹拂打著他們。「姜希福,我哥損我就算了,妳才剛當了我的嫂嫂就被我哥帶壞,開始欺負我這個小姑了,妳真是不講義氣!」
姜希福笑得躲向墨驍的臂彎。
墨驍的母親望著幾個孩子笑鬧著,滿眼盡是慈愛之色,所有的擔憂和不安暫時被談笑聲遮掩了過去。
馬車在一座宏偉的巨宅前停下來,墨驍攙扶著母親下車,擡眸一看,只見氣勢雄偉的大門上刻著五鳳圖騰,和九大衛士胸前的家徽一模一樣。
「墨公子,請進。」九大衛士神情冷漠地在前方領路。
墨驍扶著母親,和姜希福、墨梅、小七,以及舊部屬一行二十幾人,隨著九大衛士走向大門,而在跨進大門前,每個人都看見了朱漆大門旁垂首跪著一個布衣女子,看不清容貌,只見烏黑的長發直垂而下,幾觸地面。
墨驍困惑地多看了那女子一眼,她的身子單薄,似乎負荷著深重的哀傷,無力得連頭也擡不起來。
她跪在五鳳君的大門前是爲了什麼?這個疑惑悄悄鑽進了墨驍的心底。
「咱們眼下自顧不暇了,你可別多事。」墨驍的母親向他看了一眼。
墨驍默然頷首。
一進庭院,便聽見絲竹樂隊吹彈著悠揚的迎賓曲。
「看樣子應該是把咱們當貴客了,若有惡意,表面功夫做得也太全.套了點。」
墨驍的母親淡然一笑,緊繃的情緒略略鬆懈了下來。
「五鳳君的府第未免太奢華了,比咱們東楚的皇宮有過之而無不及,若告訴我這裏是南周國的皇宮我也信。」
小七被星棋羅布的庭園和爭奇鬥巧的亭台樓閣驚得目瞪口呆,在他身後的衆部屬也個個瞠目結舌。
「傳說這座宅第是南周國君特別蓋來賞賜給五鳳君的,不論宮室、車馬、衣服、苑囿幾乎與皇宮大同小異,如今看來傳聞不虛。」墨驍淡淡說道。
姜希福和墨梅沒有出入過皇宮,無從比較,但墨梅自幼在富貴之家長大,姜希福也曾在胡藥商豪華奢靡的宅第中住過好一陣子,兩人亦覺得五鳳君宅第的富貴華麗遠遠超出她們的想像。
九大衛士將他們一行人引進大廳,只見廳內設有二十四個席位,分成東西向,沒有主位,中庭有絲竹樂隊演奏,還有舞伎跳著歌舞助興。
大廳另一側有數階白玉般的台階,台階上是另一個精巧細緻的小廳,小廳內坐著一個身穿白狐裘袍的男人,雙眸冷冽而駭人,即使唇畔帶著一抹淺笑,仍感覺一股濃重的寒意籠罩在他的周身。
「各位請坐。」
那男人唇角的笑意加深,嗓音也顯得輕柔無害,但眼神依舊冷若寒霜,銳利懾人。
墨驍不需猜測也知道那高高在上的男人便是五鳳君駱雪。
衆人懷著忐忑的心情一一落坐,墨驍正待坐下時,聽見駱雪用威嚴得不容許他人違逆的嗓音說道——
「墨公子,請移駕上來,我有話與你當面談。」
墨驍與母親對望一眼,在姜希福和墨梅不安的目光中登階而上。
他的腳步沉著從容,一邊默默數著台階,一邊推演著接下來有可能發生什麼後果。
其實他並不擔心接近駱雪,反而愈靠近駱雪對他愈有利,因爲一旦察覺處境危險時便可以直接制伏駱雪,脅迫他當人質。
數到第九階時,他已經站上了小廳,小廳布置精巧,牆上嵌著多寶格,擺設著奇珍異寶,奢麗非常,地面由白玉鋪成,光滑如鏡,雕鑿了五鳳圖騰,他看見駱雪赤裸雙足,霸氣地踩在五鳳圖騰之上。
兩名婢女悄然地將厚厚的錦繡帷幕放了下來,大廳和歌舞絲竹樂聲立刻被隔在帷幕之外。
「墨公子,請坐。」
駱雪展手示意,唇邊的笑容不減。
墨驍凝神注視著他,此刻,小廳內除了他與駱雪以外,就只有兩名美貌的婢女訓練有素地爲駱雪斟酒布菜,剔刺去骨。
他和駱雪之間的距離不到十步,也因此把駱雪的長相看得更清楚。
以一個男人看一個男人的眼光,他都覺得駱雪是個容貌極出色的男人,女子見了他如何能不傾心著迷?
不過就算女子被他出色的外貌迷倒,卻也可能因爲他過於冰冷淩厲的瞳眸而嚇得不敢靠近吧?
「墨驍只是一介平民,怎好與君侯平起平坐。」
他暗暗打量著這間小廳,看見一側壁前立著一排銅制的人偶燭台,以跪姿擎著燭火,倘若危急之時,倒是可以拿來當成武器用。
默默一數,九座獨台。墨驍微微一愕,九這個數字已經出現了好幾回。
九大衛士。九級玉階。九座燭台。
莫非駱雪特別偏愛九這個數字?
「墨公子在東楚國是一介平民,在我南周國可不一定是。」駱雪輕笑道。
墨驍怔了怔,不解何意。
「墨公子是個將材,可惜東楚國君並不愛惜,埋沒了你,到最後連你的心都留不住,還逼得你叛逃,真是一個愚蠢的國君。真正的夜明珠不懂得欣賞,卻抱著破銅爛鐵當成寶貝。」
駱雪勾著唇角,意味深長地覷著墨驍。
墨驍從駱雪帶著鑒賞的目光中隱約猜出了他的心意,能被器重對他來說當然是件好事,但是傳聞中的駱雪是個性情暴烈無情,也最霸道獨斷的男人,他唯我獨尊,處事手法極端,踩著別人鮮血往上爬,若想要誰死,誰的腦袋就保不住,被這樣的男人器重會是好事嗎?
「墨公子怕我?」駱雪促狹地一笑。
「並非怕君侯,而是以在下淺薄的才能恐怕無法爲君侯效什麼力。」
他不是刻意要謙虛,而是不想跟隨一個殘暴的主上。
「淺薄的才能?怎麼和我聽來的不一樣?」駱雪嘲諷地挑了挑眉。「聽說墨公子是東楚國安東節度使墨華年之子,自小就在父親的用心栽培下成爲一名優秀的領兵將材,不但精通跑馬禦車射箭之術,還熟讀兵法和天文地理等爲將之學,劍術也相當精湛,在戰場上鮮少遇到敵手,這樣的才能還叫淺薄?」
墨驍暗暗歎口氣,他早該料到駱雪必定深入調查過他才會如此大陣仗把他請到府裏來,如今不只是他自己,連同親人和舊部屬全都在駱雪的掌心裏,恐怕也由不得他不爲他效命了。
「君侯既知在下是東楚國安東節度使墨華年之子,應該也知道東楚國君因何誅殺我父親,知道在下因何故自東楚叛逃。在下如今是東楚的罪人,而東楚與南周一向交好,還是請君侯三思而行。」墨驍淡然地說。
「兩國交好又如何?」駱雪低低輕笑了幾聲,托著右腮,懶洋洋地看著他說道:「國與國之間的關系瞬息萬變,今日歃血爲盟,說不定明天就兵臨城下了,何況東楚國再這樣墮落下去,難保不會被他國吞滅,與其被西越國搶先一步,還不如先下手爲強。」
墨驍心頭一震。
自從東楚國朝中爲人較爲正直的六大臣被年邁昏庸的國君誅殺之後,朝廷裏從此乾坤倒轉,物是人非,朝政大權全被金國舅的金氏王朝把持住,生活既腐敗又奢侈糜爛的金氏王朝漸漸惹得民怨沸騰。
駱雪說的沒錯,東楚國再這樣墮落下去,被強國吞並只是遲早的事罷了。
只不過,駱雪想要利用他,把他當成砍回東楚國的那隻手,他並不想當這顆棋子。
「君侯,我是東楚國人,我不能背叛東楚。」
他看著駱雪,坦白說道。
駱雪似乎不意外他的反應,只是嘲諷地冷笑。
「即使東楚那個老不死的國君殺了你父親,你也忍得下這個仇恨?」
墨驍默然半晌,緩緩說道:「我父親被誅殺是東楚國君下達的君令,與東楚國的人民無關,戰爭牽連的不只是國君和朝廷,最痛苦最悲慘的莫過於百姓,無論如何,我都不願成爲加害他們的人。」
「如果我非要重用你,非要用財富利誘你,非要用你家人的生命威逼你呢?」駱雪露出成竹在胸的淺笑。
墨驍凝住不動,眸中射出寒光。
駱雪最後一句話出口,濃濃的敵意便籠罩在兩人之間。
「墨公子,每一個人都有弱點,而你的弱點又比一般人更爲明顯。」
駱雪牢牢盯住他,笑得更加諷刺。
墨驍苦澀地笑了笑。
「君侯用家人的性命威脅我,我承認我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親人是每一個人的弱點,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的。」
駱雪聞言嗤笑,微揚起下顎冷傲說道:「顯然本君侯與衆不同,我不會有弱點,而親人也永遠不會是我的弱點。」
墨驍愕然看著他,要多麼冷血無情的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才能不把親人的生命當成一回事?
駱雪擡手輕輕一揚,立即有婢女捧著一箱銀錠送到墨驍面前。
「這箱銀錠是本君侯的見面禮,墨公子與家人以及部屬等都將暫時安頓在府後一處獨立宅院裏,至於你究竟是真心叛逃?又或者是東楚派來滲透的奸細?等我觀察過後,才會對你和你的部屬進行整頓收編。」
墨驍苦笑了笑,眼中浮出朦朧的痛苦之色。這種被箝制的感覺很難受,但眼前又別無選擇。
「墨公子,爲我所用,你只有數不盡的好處,若是抗拒,你家人的命一條條都會保不住。」
駱雪端起酒杯啜飲,笑得那麼漫不經心,溫柔的嗓音裏傳達的是緻命的威脅。
外傳五鳳君駱雪的性情如虎狼般驕橫無情,任何得罪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墨驍很清楚自己處於劣勢,當初是爲了家人的安全才選擇舉家叛逃避禍,如今來到南周國,他希望能給家人的生活是安穩而沒有憂懼的,絕不能因爲自己的傲骨又把最深愛的親人推進危險的境地裏。
「在下願爲君侯效力,唯有一個條件——日後南周若與東楚發生戰事,在下絕不率兵攻伐東楚。」他能守住的只有最後的一點良心。
「這個條件可以接受。」駱雪低低一笑,揚了揚手指,婢女立即捧著酒觥送到墨驍面前。「與本君侯對飲一杯,請。」
墨驍舉觥,一飲而盡。
帷幕外忽然有個蒼老的聲音奏道:「主上,趙晚餘又暈倒了。」
「不用理她。」駱雪冷漠地下令。
「倘若不理她,一直讓她躺在大門口也不好,而且天就要黑了……」
「那就把她拖回去。」駱雪淡然接口。
「把她拖回去,等她醒了以後還是又會回到大門前跪著……」
「德泰,我太縱容你了嗎?你的膽子愈來愈大了,敢替她說話?」駱雪的面容微露不悅。
「主上,趙晚餘在府門前整整跪了三天,昏倒了兩回,老奴的意思是,主上何不就見她一見,絕了她的念頭?否則她會一直抱著希望跪下去,不肯放棄。」
墨驍從這幾句對話裏猜到了僕從口中所說的趙晚餘,應該就是方才跪在大門旁的那個女子。不知道她所求何事?但聽到她竟然跪了三天還昏倒了兩回,想起那女子瘦弱哀傷的身影,不禁動了憐憫之心。
「君侯因何故不肯見那女子?」他忍不住問道。
駱雪用手撫著高挺的鼻梁,淡淡笑問:「她與你何幹?」
「在下只是好奇。」
不知道那女子的身分背景,他也不敢太大意。
「只是好奇?不是因爲被她傾國傾城的容貌迷惑?」
駱雪的濃眉高挑而起,語氣充滿了戲謔。
「在下並沒有看見她的容貌。」墨驍有些惱怒。「不管那女子是不是傾國之姿,她爲見君侯所付出的代價應該也足夠了。」
駱雪似乎聽見了一個極有趣的笑話,放縱地笑出聲來。
「想不到墨公子是這樣一個心軟的男人,我若是你,趙晚餘大概一點苦頭都不必吃到了。」
墨驍無法從駱雪的笑容中作出判斷,他的笑太深沈,也嗅不到一絲善意。
駱雪聳了聳肩,笑道:「趙晚餘今天算是遇到了她的貴人了,既然這是墨公子來到本國之後的頭一個請求,本君侯不給墨公子一個面子也太說不過去了。德泰,把趙晚餘帶進來吧。」
「是,主上。」帷幕外的老奴銜命而去。
墨驍沒料到自己無意間欠下了駱雪一個人情,而害他欠下人情的趙晚餘只是一個陌生女子,連她長什麼模樣他都不知道。
「在下能否知道君侯不肯見那女子的理由?」
既然人情都莫名其妙欠下了,問一問原因應該也不爲過。
「如果我說是因爲傳聞趙晚餘天姿國色,傾國傾城,所以我才不肯見,墨公子相信這個理由嗎?」駱雪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
墨驍瞇眸,明顯不信。
駱雪若有所思地搖晃著觥中的酒,笑意泛冷,眼光更深沈了幾分。
「她的父親趙繼指控我毒死先帝,她來求我寬恕她的父親。」他陰寒地一笑。「寬恕?本君侯從小到大就沒學會過這兩個字。」
墨驍一時愕然。
「主上,趙晚餘帶到。」帷幕後傳來老奴的稟報聲。
「帶進來。」
駱雪的眼神暗凝,透出寒意。
兩名婢女分別拉開厚重的錦繡帷幕,一個白須蒼蒼的老僕彎腰走進來,身後兩名托抱著趙晚餘的侍從小心地將昏暈的趙晚餘放下地。
墨驍一眼先看見披瀉在白玉地面上的濃密長發,在白玉的對襯下更顯得烏黑柔亮;第二眼便看向那張與白玉地面幾乎一樣雪白的臉蛋,眉目細緻如畫,肌膚瑩白透明。
見到了趙晚餘的容貌,他心中唯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傳聞果然不虛。
趙晚餘的確不愧「天姿國色」四個字,然而這樣絕色的女子將要面臨怎樣的命運?
他悄然轉過頭望向駱雪,只見駱雪俊美的面容彷佛結了冰,盯著趙晚餘的雙眸沈郁幽暗,有一種隱隱的嗜血之怒。
他不知道駱雪此刻在想些什麼,只是深深地爲趙晚餘的命運擔憂。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15 00:07:25
第二章
燈燭煌煌。
麒麟金爐中燃著異香,煙霧繚繞,香氣飄渺,若有若無。
這裏是駱雪的寢殿。
從昏迷中醒來的趙晚餘被老奴德泰硬灌了一碗參湯後,就帶進了駱雪的寢殿內,身心極度疲憊早已讓她忘記了內心對駱雪的恐懼,腦中唯有非見他一面不可的念頭,再沒有其它,可是當她發現駱雪正在床榻上與侍妾狂歡時,又驚又羞,面紅耳赤,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我等君侯忙完……」她極欲轉身離開。
德泰伸手攔住她,冷冷地說道:「君候叫你在這兒等著。」
「可是他……他在……」
趙晚餘滿臉通紅,說不出口。
「你在府外跪得兩條腿都快廢了,不就是爲了見君侯一面,現在好不容易能見到君侯了,難道這樣就想放棄?」德泰冷哼。「只是這樣就受不了,還有什麼資格求君侯任何事情?」
趙晚餘愕住,德泰說的不錯,她想盡辦法爲的就是見駱雪一面,只要能救父親的命,她連命都可以不要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如今駱雪就近在咫尺,她竟然被眼前的男歡女愛嚇得落荒而逃?未免太沒有出息了。
她深深吸一口氣,回身走到德泰替她準備的軟墊前跪下,靜默地凝視著紗幔後激情的糾纏。
「君侯輕一點兒……妾身受不住了……」
「受不住就換其他侍妾來……」
「不、不!妾身受得住,君侯再用力些……」
透過輕薄的紗帳,趙晚餘隱約能看見床上糾纏的人影和激烈的起伏,駱雪與侍妾淫靡的對話和喘息呻吟聲就算用力搗起耳朵也能聽得見。
她雙拳緊握,顫顫咬牙,強迫自己拋開羞恥心,假裝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德泰,拿酒來!」紗帳內傳出低醇的悅耳男聲。
德泰似乎早已看慣了這樣的場面,神色如常地捧著酒壺送進紗帳內。
趙晚餘呆怔地望著紗帳內隱約可見的人影,看著侍妾用嘴哺他喝酒,放浪的調笑聲不斷逸出。
雖然父親早已替她訂好一門婚事,兩個月這後便會過門,母親也曾教導過她應該如何服侍夫君,但是實際上該怎麼做,母親卻說得並不清楚,她也根本無從想像起。
沒想到男女交歡竟然是眼前這幅景像,她深受驚嚇,整個人緊張得就像一根幾乎要繃斷的弦。
駱雪是個怎樣的人,趙晚餘都是從父親那裏聽說來的,父親總是罵他冷血殘酷,罵他禽獸不如,如今看來,父親這麼罵他似乎也並不爲過。
和侍妾雲雨纏綿時竟不在乎她在旁邊看著,這樣的行徑與禽獸確實無異。
想到自己要和這個可怕的男人談條件,她就心驚膽顫,遍體生寒。
******
不知道過了多久,聽見紗帳內傳出嗓音低沉的叫喚。
「德泰!」
德泰聞聲立即上前撩開紗帳,把一件寬袖單衣往侍妾身上一披,低聲道:「倩玉姑娘,走吧。」
趙晚餘忽然回過神來,這才了現自己背上一片冷汗。
她不敢擡頭看向床榻,雖然那一聲讓她感到羞恥的男歡女愛終於結束了,但是接下來她將要面對的又是另一場難堪。
侍妾從趙晚餘身邊赤足走過,趙晚餘低著頭,只看見侍妾潔白的裸足踏著貓步離開,經過身邊時,她隱約聞到了一股麝香般的腥甜氣味。
隨後,兩名婢女捧著熱水進來,服侍著駱雪梳洗更衣,整個過程靜悄悄的沒有聲息,只聽得見細微的撥水聲和衣服摩擦發出的窸窣聲。
「好了,都退下。」
駱雪微帶沙啞的嗓音讓趙晚餘的心口不自禁地泛起一陣顫憟。
德泰與兩名婢女腳步無聲輕巧地走了出去,趙晚餘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渾身一陣陣緊張。
寢殿內寂靜異常,只剩下燭火靜靜燃燒。
趙晚餘始終低著頭,緊繃著身子。
在見到駱雪之後的第一句話應該說什麼?應該如何乞求他饒恕父親?明明該怎麼說、該怎麼做都已經在心中演練過無數回了,但是到了此刻,她竟然像尊石像般僵著,發不出聲音,腦中也一片空白。
「怎麼不說話?」
駱雪恣意盯著她絕色的容顔,嗓音滿含逗弄的味道。
趙晚餘縱使不看向駱雪,也能強烈感受到他充滿壓迫感的凝視,她深深吸氣,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求君侯……饒恕我父親……」
「你連看都不敢看我一眼,還想求我饒了你父親?」駱雪冷笑。
趙晚餘慢慢擡起頭,往床榻望去。
從父親對駱雪的形容當中,她想像出來的那個如禽獸般冷酷無情的男人,應該有張如虎豹豺狼般猙獰的臉孔,沒想到,駱雪的容貌氣質竟然出乎意料的俊美和優雅,他手裏拿著一樽酒,懶懶地斜臥在床榻上,閑適之中流露著張狂的霸氣。
「你打算跪多久?」駱雪慵懶的嘴角微微勾起。
趙晚餘微怔,沒想到自己竟然恍了神。
「跪到……君侯願意原諒我的父親爲止。」
想起被駱雪囚禁在地牢裏的父親,她忍不住哽咽。
「原諒你父親?」駱雪挑眉冷笑。「你父親著書散布對我的不實言論,指控我毒死我的父王,導緻我的皇兄弟們對我起疑,暗中調查我,你怎麼會認爲跪斷了自己的一雙腿,我就能因此感動到原諒你的父親?」
「君侯若是放了我父親,我一定會求父親重新著書爲君候洗刷污名!」趙晚餘用力磕著頭。
駱雪睨著她,眼中閃耀著冷光。
「你父親敢著書公然辱罵我,就代表他已經不計後果、不顧生死了,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爲了苟活而推翻自己?要他爲我洗刷污名,應該比要他去死還要痛苦吧?趙晚餘,看來我比你更了解你的父親。」
「君侯,我父親只是一時糊塗,聽信流言,被鬼迷了心竅,君侯的污名是我父親造成的,理該由他親自爲君侯洗刷幹淨才是,否則,我父親若死在君侯手裏,對君侯的名聲不只無益,還會讓世人更堅信君侯之所以殺了我父親是出於心虛。」
她心急,語氣焦躁了起來。
駱雪沒有被她的話激怒,反而激出了他對她的興緻,他起身下榻,慢條斯理地走到她面前,彎腰蹲了下來。
「你總算表現得像樣一點了。」他凝視著她的眼眸中帶著興味。
趙晚餘錯愕地呆望著他,他身上寬鬆的寢袍因爲他的蹲姿而微微扯開來,露出了肌肉結實的胸膛。
她從沒見過一個男人的裸胸,心一慌,急忙調開視線,把注意力轉向他身上穿著的明黃色寢袍。近距離看,才看出那是一件質地異常考究的絲織衣袍,以金線暗繡著五鳳圖騰。
這個男人從裏到外,都在宣示著他不可侵犯的權勢和地位。
「求君侯饒我父親一命,不管是爲奴爲婢,我都願意奉獻自己,回報君侯的恩德。」
她乞求著,這輩子,她從沒有這樣卑屈地苦苦哀求過。
「奉獻自己?你以爲你有那個價值嗎?」
駱雪傾身凝視她,唇畔一抹鷙笑,眼神和他身上的袍色一般冷傲。
趙晚餘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地褪去,失落的感覺緊緊攫住她。
她以爲她的美貌也許能令他心動,這是她唯一引以爲傲並且自信能夠用來當成條件交換的,沒想到他竟認爲她沒有價值。
如果她的美貌沒有價值,那她僅存的價值只剩下一條命而已了。
「父親有罪,女兒代罪,倘若用我的一條命換我父親的一條命,可以嗎?」
她努力收回自己受創的情緒,低啞地說道。
「你要代替你父親?」駱雪半眯的眸中有著驚訝與不解。「替他受刑?替他死?你都願意?」
「是,我願意。」趙晚餘深深垂首。
駱雪擡高她的臉蛋,諷笑道:「不要對我說你是個孝女,你會如此犧牲自己都是爲了父女之情?」
「子女代父受過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只是做了爲人子女該做的事而已。」趙晚餘低聲說。
「你父親犯的錯就該由他自己來承擔,憑什麼你要代他受罪?」駱雪冷眼斜睇她。
「因爲……他是我爹啊!」趙晚餘有些迷惑地看著他。
「只有這個理由嗎?」
趙晚餘被他突然冷冽的眼神懾住,不明白自己說錯了哪句話惹得他發怒。
「這個理由已經足夠了。」她感傷地低語。「雖然在君侯的眼裏,我父親罪該萬死,但不管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對我來說都是至親。骨肉親情,血濃於水,當父親遭難之時,身爲女兒的我理當報答父親多年的養育之恩。」
駱雪輕蔑地哼笑著,目光直勾勾地打量著她絕美的容顔。
她的長睫如扇,眼神楚楚可憐,盡管他身邊美女如雲,都不得不承認趙晚餘的傾城之貎的確能夠惑亂他的心緒。
真是不可思議,他才剛和侍妾翻雲覆雨過,身體的欲望應該已經饜足了,但是趙晚餘竟然有本事讓他的欲望再度騷動起來。如果她不是趙繼的女兒,現在早就已經被他拖上床魚水交歡一番了。
一股無名火陡然上升,他用力箝住她的下顎,幾乎快捏碎她的臉蛋。
趙晚餘驚駭地屏住氣息,就算痛得眼淚快要流出來也不敢動一下。
「你很自信自己的美貌能夠成爲跟我談判的條件對嗎?但我偏偏最討厭這種自信!當你踏進五鳳府,你的命運就由我決定,而不是你自己。如果我要你,你就是我的人,饒不饒恕趙繼和我要不要你並沒有關系。」
只有他能征服的女人,沒有女人可以征服他。
趙晚餘瞠眼看他,克制不住渾身顫抖。
「你想奉獻自己,我可以接受,但要不要放了趙繼還得看你的表現。老實告訴你,我最討厭這種犧牲奉獻的情操,你覺得犧牲自己很偉大嗎?你代替你父親去受罪、去死,你覺得你父親就能快樂過完他的餘生嗎?」
趙晚餘的身子微微一震。
駱雪冷冷一哼,接著說道:「你顯然沒有想過你父親的心情,你以爲這是孝順,但其實更不孝。要不要我告訴你,你父親甯可自己去死,也不會想在痛苦和愧疚裏過完下半輩子,更不會開心你的犧牲奉獻?」
駱雪低醇的嗓音像最光滑的絲緞般溫柔,讓聽者如飲酒般沉醉其中,但每句話裏的含義聽在趙晚餘耳裏,卻有如針刺般深深刺入她的心裏。
「我只是想救我的父親,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受盡折磨而死,我只是不想他受苦……」
她喃喃自語,眼底滿是脆弱的痛苦神色。
******
駱雪凝視著她迷惘無助的神情,嘴角邪氣地勾起。
他鬆開箝住她臉蛋的大掌,轉而拉起她的雙手,邪氣地摩弄著她柔軟滑膩的手心,一根一根把玩著纖秀的指尖,時而勾引,時而纏繞。
趙晚餘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只覺得有股顫慄從指尖傳到了全身的肌膚,麻癢的感覺又從肌膚鑽到了她的心底,她緊緊咬住嘴唇,不敢動又不敢拒絕,緊張得幾乎無法呼吸。
「想不到趙繼那個糟老頭竟然生得出你這麼美的女兒,連這雙手都白皙如玉,看到不一點瑕疵。」他十分感興趣地用指腹輕撫她薄薄的指甲,笑歎:「連指甲都漂亮得像冰片,用這雙美麗的手代替你父親受罰,未免可惜了。」
駱雪魅惑而迷人的笑容令她渾身發寒。
「你知道指甲被生生拔下來的痛有多麼痛嗎?」他用最溫柔的嗓音問著最殘酷的問題。
趙晚餘聞言,悚然一驚。
難道拔指的酷刑,駱雪正準備用在父親的身上?還是早已經用過了?
「君侯,求您……不要……」她急亂得無法遮掩喉間的顫抖。
「不要什麼?不要對你父親施以酷刑?還是求我不要拔下你的指甲?」駱雪揚起邪邪的嘴角。
趙晚餘愕然,背脊有股寒意漸漸升起。
「君侯拔了我的指甲,是不是就可以不爲難我父親?」
她的臉色煞白,仿佛久病初愈,身體微微顫抖著。
「你確定你受得了那種椎心的痛楚嗎?」駱雪哼聲一笑。
「受不了也會受,只要……只要能解君侯一分怒氣,我會忍受。」
爲了他能饒過像樣,要怎麼懲罰她都可以。
「忍受?」駱雪嘲弄地笑。「指甲被拔下來是真的很痛、很痛,那可不是你嘴上輕輕鬆鬆說忍受兩個字就真的能忍受得了。」
「如果不是那麼殘忍的酷刑,又怎麼能夠令君侯消氣。」
她知道他一直在享受著她的恐懼,一個冷血殘酷的人怎麼會懂得憐憫。
駱雪深深看她一眼,像從她的骨子裏摸索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那你就來試試看自己有多少本事可以讓我消氣?」
駱雪拉起她的手,張口咬住她的指尖。
趙晚餘察覺到他眼中惡意的戲弄,下意識地想把手縮回去,沒想到他竟狠力一咬,一陣椎心的疼痛令她情不自禁痛喊出聲。
「君侯……」
她一臉驚惶地看著他,疼痛撕心裂肺般鑽進骨子裏。
駱雪沒有鬆口,甚至更加用勁,直到咬破她的指尖。
血的腥味沖入他口中,他用舌尖緩緩舔著傷口,唇角帶著邪惡囂張的笑意。
趙晚餘死死咬住嘴唇,強忍著鑽心的疼痛,身體瑟縮地抖著,牙齒把嘴唇都咬破了,滲出了細細的血絲。
「很痛嗎?」駱雪終於鬆開口,唇角那抹殷紅的血讓他的笑看起來更加邪氣魔魅。「這麼一點痛都受不了,怎麼代你父親受過?你可知道拔指的痛是這個傷口的百倍以上?你真能忍受?」
「君侯沒有被拔過指,怎麼會知道?」
指尖傳來火辣辣鑽心的疼痛,趙晚餘閉著眼深深吸氣,蒼白的臉色看似平靜,但胸口的起伏卻悄然洩漏她的情緒。
駱雪挑起眉,眼底閃過一抹古怪的光芒。
「我是沒有被拔過指,但被我拔過指的人很多,那種凄厲的慘叫聲我可熟悉得很。」
他笑著湊近她,眉宇間帶著挑釁的意味。
趙晚餘心髒一陣緊縮,蒼白的唇瓣微微顫抖著,眼神幽黑空洞。
「如果我的慘叫聲能令君侯高興,那也很值得。」
她知道自己再害怕、再恐懼都沒有用,早在前來見駱雪以前,她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她現在能做的就是順從他、迎合他,只要他能饒了父親一命。
駱雪眼底的暗芒隱隱閃耀。
「我覺得……從你嘴裏發出另一種聲音也許更能取悅我。」
他擡手輕輕撫著她唇上那個被她自己咬傷的傷口,像隻獅子在玩弄著它的獵物般悠閑。
「哪一種聲音?」她不安地蹙眉。
「剛才你聽見侍妾在我的床上發出了什麼聲音?」駱雪緩緩貼近她耳旁低語。「就是那一種。」
趙晚餘深深倒吸口氣,心跳一陣淩亂。
駱雪可能會要求她獻身於他,也曾是她猜想過的交換條件之一,雖然心中早有準備,臉上並沒有出現過於震驚或是不知所措的反應,但漸漸僵硬的身體卻出賣了她下意識的抗拒。
******
「你不願意?」駱雪玩味著她臉上的表情。
趙晚餘焦急地搖頭,擔心激怒他,忙道:「只要君侯肯饒我父親一命,沒有什麼事是我不願意做的。」
「可惜啊……」駱雪淺淺一笑,手指在她水嫩的臉頰上撫摸著。「我要的男女交歡是你情我願,在我身邊,對我真心的侍妾多得很,我沒必要委屈一個明明心裏恨我恨得要死的女人上床。」
趙晚餘全身發涼,怔怔地呆住。
「我是……心甘情願……」
她心虛地說,聲輕如蚊。
駱雪縱聲大笑。
「明明不情願,又何必逞強?你願意把自己當成人偶,不見得我就喜歡。在我身邊真實的女人多得是,我何必選一個麻木的人偶呢?」
他以手指梳掠著她的長發,深幽的眼瞳另具魔性。
冷汗從她的背脊涔涔滲出。
他到底想怎麼樣?
懇求他沒有用!受刑他也不滿意!連獻身他也不屑要!到底要摧殘她的尊嚴到什麼地步他才高興?
爲什麼連施舍一點慈悲給她都不願意?爲什麼要這樣愚弄她?
是,她心底是恨他恨得要死,他的九大衛士從家裏把父親綁走,還揚言要將父親淩辱至死,她怎麼可能不恨他!
「你要愚弄我到什麼時候?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滿意?」
她豁出命似地激切大嚷,終於失去了控制。
駱雪挑眉凝視她,嘴角露出狡猾而滿意的淺笑。
「趙晚餘,現在才是你最真實的模樣吧?」
他得意地大笑起來,詭魅的笑容裏充滿了野蠻的滿足感。
趙晚餘驚怔住,愕然搗著自己的雙唇,無法平息渾身顫抖。
她瘋了嗎?剛才說了些什麼?亂喊了些什麼?她找死嗎?
「用你本來的面目來求我,我才有可能給你機會。」駱雪垂著笑眼凝睇她驚慌不安的表情。
本來的面目?什麼意思?趙晚餘驚恐的大眼與他互視,渾身緊張。
「是刺蝟就好好地當一隻刺蝟,用不著假裝委屈可憐的小白兔,我不吃這一套!」駱雪冷冷輕嗤。
刺蝟?!趙晚餘怔了怔,逃開他灼人的視線,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與駱雪對話時,她總是小心翼翼,深怕說錯一句話,踩錯一個步伐,一直以爲自己已經掩飾得很好了,沒想到他竟然還是能夠看穿她?
「你父親此刻正在地牢裏接受嚴刑逼供,我現在就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取悅了我,我就讓牢房停止用刑。你父親今晚能不能有個好眠,就取決於你的表現了。」
他含笑逗弄著她,不疾不徐,不慌不忙。
趙晚餘不可置信地望著向他,他眼中犀利的幽光像某種詭異的咒語,迷惑著她的神智,使她不得不聽命。
如何才能取悅他?如何才能……
******
從你嘴裏發出另一種聲音也許更能取悅我。
剛才駱雪對她說過的話飛快閃過她的腦海。
她霍然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解開身上的衣帶和盤扣,強迫自己什麼都不要想,不要思考,不要羞恥,不要害怕,只要盡快把衣服脫光了就好。
駱雪挑起詫異的雙眉,一臉有趣地看著趙晚餘站在他面前寬衣解帶,只見她像跟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仇似的,用力又撕又扯又拉,好不容易身上的衣衫層層卸下,粉嫩雪白的胴體漸漸裸裎,他的視線恣意飽覽她雪豔的玉體,眼神深邃得令她緊繃顫慄。
趙晚餘的膝蓋抖得快要站立不住,從來沒有一個人像駱雪這般將她放肆地看個徹底,她不知道他要這樣盯著她看多久?也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做?而床弟經驗比她豐富的駱雪卻只是動也不動地看著她而已,她心底暗暗祈求著,求他快點讓她從這種羞恥當中解脫。
駱雪從十八歲起就見過無數女體了,但眼前這副還略嫌青澀嬌嫩的雪白嬌軀卻以最快的速度燃起了他的欲焰,讓他變回了那個初經人事的少年。
他知道她慌亂無措,知道她在等著他,但他硬生生壓抑下了體內的欲火,因爲他討厭極了這種被征服的感覺。
瞥見她雙膝處因爲連跪幾天而跪出來的瘀血,他的眉心微微一皺。
「把衣服穿回去。」
他站起身,淡漠地看著她。
趙晚餘的雙瞳濛上了無助的水光。
她失敗了!他根本連碰都不想碰她,她根本無法取悅他……
「德泰,把她帶走!」
駱雪朝寢殿外喊著,隨即轉身走向床榻。
趙晚餘有些失神恍惚,一件一件地把衣衫穿回去,想著在地牢裏嚴刑逼供的父親,她的身子顫抖微晃著,仿佛隨時會倒下。
「趙姑娘,走吧。」德泰語調平靜。
趙晚餘失魂落魄地跟著德泰走出寢殿,忽然間,聽見駱雪的聲音從她身後淡淡傳來——
「趙晚餘,你父親托你的福,今晚會有個好眠了。」
趙晚餘怔住,驀然轉過頭,驚愕地望向駱雪,只見駱雪背對著她,看不見他說話的表情。
「德泰,明白我的意思嗎?」駱雪側過臉看了老僕一眼。
「老奴明白。」德泰恭謹地回答。
隨後,駱雪吹熄了燭火,寢殿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姑娘,你爹有你這個女兒是他的福氣。」德泰深深看著她。
趙晚餘呆怔著,難道駱雪真的對她施舍了一點他的慈悲?
指尖傳來微微的剌痛,她擡起手,恍恍然地放進口中舔著傷口,想起駱雪方才也這樣舔吻過同一個地方時,她莫名地紅了臉。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15 00:07:41
第三章
趙晚餘感覺到溫暖的陽光灑照在她的臉龐上,空氣裏隱約還聞到了飯菜的香味,似醒非醒間,她恍惚以爲是在自己的床上醒來。
是瑛娘在做飯嗎?爹是不是回來了?
她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睛,一抹金燦燦的陽光閃耀在她的眼前,出奇的溫暖燦爛。
在金色的光芒中,有個人影逆著光闖進來。
「你終於睡醒了。」
一個陌生的聲音出現在她的床畔。
不是瑛娘的聲音,也不是爹的聲音,是誰?
她迷糊地眨了眨眼,眼神有些飄忽,茫然地看向四周。
「看你睡得那麼香,我都不忍心吵醒你,不過你也實在睡得太久了一點,我等你起床等得都快睡著了。」
她睡了很久嗎?
趙晚餘坐起來看向嗓音有些低啞的陌生少女,怔怔地出了一會兒神。
「你是誰?」她困惑地打量著那個高挑秀美的少女,發現她也正用奇異的目光打量著她。
「我叫無月,是君候的貼身侍女。」她笑得很甜。
聽見「君侯」兩個字,趙晚餘在一剎那間清醒了過來。
指尖尚未結痂的傷口泛起一陣細細的抽痛,想起駱雪臉上陰鷙的笑容,還有昨晚發生的所有事情,對無月頓時起了防備之心。
「既然你是君侯的貼身婢女,不去服侍他,來這裏做什麼?」她小心翼翼地覷著無月。
無月聳了聳肩,笑道:「君侯進宮去了,我閑著沒事,就晃過來看看你,沒想到你長得確實挺好看的。」
趙晚餘略怔住。
「只要讓人看得順眼,便是好看的人。」她淡淡地說。
從小到大,她已經習慣了衆人對她美麗容貌的贊美之詞,接受的態度一直很習慣也很自然,從不會刻意故作謙虛。
「你已經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美貌了,可不只是順眼而已。」無月不以爲然地說道:「我就是聽大家說君侯的侍妾一個個都被你給比下去了,這才好奇來瞧一瞧你,這一瞧還果真沒錯呢!」
趙晚餘有些赧然,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要一聽見「君侯」兩個字,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在他面前脫光衣衫的一幕,無法克制竄上臉頰的紅暈。
「瞧你害羞成這樣,臉都紅了。」無月的笑聲格格地響起來。
趙晚餘臉上的紅暈不是因爲害羞,而是難堪,被無月誤會了臉紅的原因,讓她更覺得尷尬。
「我去梳洗一下。」
她不自在地掀被下床,環視四周。
昨晚德泰把她帶進這間屋子裏,並向她保證父親不會受刑以後,她才終於放鬆了緊繃許久的情緒,累得直接倒上床,睡了個自父親被抓走後就沒有好好睡過的一覺,根本沒有多看這間屋子一眼。
現在仔細地看了看這間屋子,窄小的房間一覽無遺,擺設著簡單的家具,牆側擺放著一隻臉盆架和妝台,盥洗用具和胭脂水粉一應俱全,另一側放著一張小小的桌案,桌上已經擺好了幾碟飯菜。
「這些是……」她困惑地看著無月。
「德泰讓一個叫小璃的丫頭服侍你,這些都是小璃弄的,以後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她。對了,她這麼會到茶房提熱茶去了,馬上就回來。」
服侍她?趙晚餘愕然怔住。
「我是什麼身份,怎麼會有婢女服侍我?」這是怎麼回事?
「把小璃叫來是德泰的意思,而德泰的意思八九不離十也是君侯的意思,所以你就安心吧!」
無月在花凳上坐下,嫣然淺笑。
趙晚餘慌亂地搖頭。
「我是來這裏當奴僕以身贖罪的,怎麼能讓人服侍我?」
何況父親還在地牢裏受罪,她怎麼能在這裏睡得好、吃得好,還有婢女侍候?
「君侯給你什麼身份,你就是什麼身份,可由不得你說不要。」無月從盤子裏拈起一塊牛肉吃。
「我這樣算是什麼身份?」趙晚餘既驚訝又不安。
無月愣了一愣,表情陷入思考。
「你問倒我了。」她一邊咀嚼著牛肉,一邊說:「君侯不把你當奴僕是肯定的了,要不然德泰不會叫小璃來服侍你。但把你當侍妾好像又不是,侍妾的待遇可比你好多了,沒有侍妾會被丟在這麼窄小破舊的屋子裏,再不受寵的侍妾,身邊服侍的婢女、老婆子、僮僕隨便加一加也有七、八個人,而你只有一個小璃。到底君侯把你當成什麼?這我也看不出來。」
趙晚餘茫然無措地呆站著,連駱雪的貼身侍女都看不出他的用意,她該如何應付眼前的處境?
「沒什麼好擔心的,雖然現在還沒機會得寵,但憑你的姿色,要成爲君侯的寵妾容易得很,到了那個時候,你就不會過得這麼寒酸了。」
無月撐肘支著下巴對她說,一邊晃蕩著雙腿。
如果成爲駱雪的寵妾,駱雪就會把父親從地牢裏放出來,那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事。趙晚餘漫不經心地梳洗著,腦子裏胡思亂想。
她願意奉獻身體取悅他,只求他肯放了父親,但是經過昨晚之後,駱雪對她的態度讓她不確定自己真能有辦法成爲他的寵妾。
是她做錯了什麼嗎?但是昨晚駱雪讓德泰命牢裏停止對父親用刑,這表示她確實成功取悅了他?還是另有其他原因?
趙晚餘迷惘了,她並不了解駱雪此人,只覺得他的性情詭魅難測。
梳洗完了,在無月對面的花凳坐下,默默望著正拿筷子在盤子裏挑揀的無月。既然無月是駱雪的貼身侍女,對駱雪的了解肯定深入許多。
「別發呆,快吃啊!」無月朝她揮揮手。「你睡到中午才起來,早飯放到冷了,午飯現在又放到冷了,要不要等小璃回來讓她給你重新熱過?」
「不用了!」
趙晚餘連忙搖頭,不想給人家添麻煩。
「雞湯還是熱的,你先喝幾口雞湯吧!」無月熱心地幫她舀了一碗。
趙晚餘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雞湯,試探地問道:「無月,你在君侯身邊服侍了多久?」
無月側頭想了想,答道:「大概有十二年了吧?」
「十二年?!」趙晚餘大吃一驚,看無月的年紀並不大,真不敢相信她居然已經服侍他十二年了!「那你豈不是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服侍他了?」
「是啊!」無月盈盈一笑。「君侯收留我的時候我才八歲,那時君侯已經十六歲了。」
趙晚餘用一種奇異的眼光看著她。
「怎麼了?你不相信啊?」無月斜睨她一眼。
「不是不信,只是很驚訝能有人在他身邊……服侍那麼長的時間。」
趙晚餘心中真正想說的是,她是怎麼做到待在駱雪身邊十二年,還能讓腦袋完整無缺地安在頸子上的?
******
「十二年很長嗎?」無月奇怪地反問。「德泰從君侯一出生就服侍君侯到現在了,我的十二年跟德泰的二十八年根本就沒辦法比好嗎?」
趙晚餘聽了更爲震驚。一個殘暴無情、殺人不眨眼的人,身邊竟然會跟著追隨多年的奴僕?這和他傳說中的形像不太符合。
「你是怎麼安然無恙活到現在的?」她忍不住脫口問。
無月皺起眉頭,沒好氣地白她一眼。
「我跟你還沒有熟到可以開這種玩笑吧?我才活到二十歲而已,你就嫌我太長命了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趙晚餘急忙解釋。「我只是很奇怪,你難道沒有激怒過君侯嗎?」
「怎麼可能沒有,小時候常出錯,老是被君侯打個半死,長大以後比較摸得清君侯的脾氣,就很少犯錯了。」
看無月說得一派輕鬆,趙晚餘心中有疑問更多。
「你跟了君侯十二年,想必對他的個性相當了解了?」從無月這裏去摸清駱雪的脾氣和喜好一定可靠多了。
「那當然!最了解君侯的人除了德泰就是我!」無月雙眸倏地一亮,笑容詭譎地看著她。「你會這麼問,是想知道與君侯有關的事嗎?」
趙晚餘點點頭。
「我想知道,什麼樣的女人最容易得到君侯的寵愛?是不是光有美貌還不行?他對女人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喜好?」
她擔憂父親的困境,沒空對無月遮掩自己的心情和意圖。
「你就這麼急著讓君侯寵幸你嗎?」無月不懷好意地咧嘴一笑。
「爲了救我的父親,任何能夠取悅他的方式,我當然都想要試一試。昨天他雖然大發慈悲不對我父親用刑了,但也只有昨天而已。無月,求你告訴我應該怎麼做才有辦法受寵於他?或者求你告訴我,還有沒有其他的方法可以救我父親?」她惶惶地向無月救援。
無月苦笑了笑,無奈說道:「如果你接近君侯是另有所圖,君侯是絕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
趙晚餘心口沉了一沉。她接近駱雪當然是爲了救父親,否則誰會心甘情願踏進龍潭虎穴裏?
「你的意思是……無論我怎麼做都無法讓君侯放了我父親?」
她狠狠抿唇,蜷著雙手力持冷靜。
無月遺憾地聳了聳肩。
「雖然像你這樣的例子目前沒人成功過,但誰知道你會不會是唯一成功的那一個呢?」還是忍不住給了她一線希望。
「你是安慰我還是鼓勵我?」趙晚餘無力地喃喃低語。
「當然是鼓勵你,我最討厭安慰人了,安慰人是最浪費時間和力氣的事。」無月懶懶地翻了個白眼。
趙晚餘怔怔地轉望她。她是駱雪的貼身侍女,到底是敵是友?想幫她還是想害她?能信得過嗎?
「爲什麼你肯對我說這些?」
她覺得無月有一股說不出的親切與善意,卻又帶著些許不可信。
無月聳聳肩,甜甜一笑說道:「瞧你順眼唄!」
趙晚餘的防備心被她的甜笑融化了,情不自禁想要將心情悉數對她傾吐。
「無月,你知不知道我父親如今被關在哪裏?」
她無人可以依靠,已經無助到想倚賴一直對她親切和善的無月。
「地牢裏呀!」
「地牢在哪裏?」她顫聲細問。
「你得寸進尺了喔!」無月舉起手來搖晃著食指。「我怎麼可能告訴你地牢在哪裏,你想害死我啊!」
趙晚餘失望地低問:「那……有沒有辦法可以讓我見一見我爹?」
「你能不能見你爹怎麼會問我呢?」無月無奈地歎口氣。「關鍵還是在君侯的身上,你得去問君侯呀!」
趙晚餘閉眸,深深吸氣。
「君侯何時才會回來?我今日能有機會見他嗎?」
無月說的沒錯,她只能再去求駱雪,別無他法。
「君侯進宮不一定什麼時候回府,你想求見君侯就得問問德泰了,只要德泰肯幫你,見到君侯的機會就會很大。」無月露出甜甜的酒渦。
趙晚餘不安的眼神慢慢轉爲堅定。見駱雪一面很不容易,她不能輕易浪費掉每一次見他的機會。
「你知道有什麼方法可以更快取悅君侯嗎?」她抓緊無月的手問道。
「什麼意思?」無月愕然盯著握住她的那雙雪白玉手。
「琴棋?歌舞?君侯喜歡的是這些嗎?還是他對什麼東西更感興趣?」
「琴棋歌舞你都會?」無月詫異地睜大眼。
「歌舞不太行,但琴棋方面還可以,不過……」趙晚餘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應該也不到可以令他驚豔的地步。」
「那你不是白說嗎?」無月輕嗤。
「我只是想知道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他更快喜歡我。」
趙晚餘無奈地望著滿桌菜肴,卻一點食欲都沒有。
「君侯並沒有特別對琴棋歌舞那些個玩意兒有興趣,何況府裏已經養著一班歌姬舞伎了,你可別去獻醜。」無月好心建議。
「所以……琴棋歌舞是沒機會了。」趙晚餘沮喪地歎口氣。
「府裏那班歌姬舞伎只有在宴客裏才用得上,平時君侯根本不傳她們表演,所以你也別白費這份心了。」
「那君侯和女人在一起時到底做些什麼?」
對於男女之間的相處,趙晚餘實在所知有限。
「君侯和女人在一起時通常只有一件事可做,就是你親眼看見的那件事。」無月曖昧地一笑。「用不著說得更明白了吧?」
趙晚餘倏地想起昨晚在駱雪寢殿裏面對的尷尬場面,不禁紅了臉。
如果女人對駱雪只有床上的作用,那她昨晚分明已經敗陣下來了,在他面前脫得一絲不掛,非得沒有引誘到他,反而還像惹惱了他。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冒犯了他什麼?如果她連奉獻身體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好,求駱雪放了父親的希望根本極爲渺茫了。
「我到底該怎麼做……」
她頹敗地歎了口氣,雙手冰涼地扭絞著。
無月看著她苦惱沮喪的表情,淡淡一笑,道:「君侯的侍妾裏沒有一個人比你美,君侯不可能看不上你,不用把服侍君侯想得太困難,那些侍妾做得到的,你當然也做得到。」
趙晚餘擡眼看她,無奈地問:「那些侍妾都是如何服侍君侯的?」
「你指的是哪一種服侍?床上的?」
趙晚餘紅著臉點點頭,尷尬地擡手咬著指甲,忽然一痛,這才想起自己正咬在昨晚駱雪咬破的那個傷口上。
「你真想知道?」無月欣賞著她困窘的羞怯樣,邪氣一笑。「好,我可以幫你打聽一下。」她放下筷子準備起身。
「你要找誰打聽?」趙晚餘忙抓住她的手。
「當然是現在最得寵的侍妾殷倩玉了。」無月笑嘻嘻地說。
「不、不用了!」
趙晚餘被她的認真嚇住,又羞又急地扯住她。
一個眉目清秀的小丫頭此時提著茶壺走進來,見趙晚餘拉扯著無月,傻傻地呆看著她們。
「她就是小璃,德泰讓她暫時過來服侍你,你能活多久,她就服侍你多久。」無月笑著對趙晚餘說。
趙晚餘朝小璃微笑點點頭,小璃回以一笑,把茶壺輕輕放在桌上。
「菜都涼了,要不要替姑娘重新熱過?」小璃輕聲細語地詢問。
「不必忙了,我沒有胃口。」趙晚餘連忙阻止。
「德叔交代了,姑娘身子太虛,就算沒有胃口也得逼自己吃。還有,這壺人參茶也要請姑娘每日都喝。」小璃低柔地說道。
趙晚餘錯愕地望著小璃。
「爲什麼要這樣照顧我?」
父親在牢裏吃苦,她卻在這裏受到妥善照料,是爲了要讓她的罪惡感更重嗎?
「德叔只是想幫你。」小璃微微一笑。
「爲什麼想幫我?」因爲德泰是個善良的好人嗎?
無月和小璃互望了一眼,小璃笑歎著,輕聲說:「德叔幫你的真正原因是什麼,我們也不清楚,我們猜是爲了君侯吧?」
爲了君侯?趙晚餘茫然不解。
小璃轉頭瞟了眼無月,說:「你該回去了吧?萬一君侯回來沒見到你在跟前侍候,你又要有事了。」
「知道知道。」無月笑著捏了捏小璃的臉頰,接著從腰間的繡囊裏取出一個小藥瓶遞給她。「這是活血散瘀的藥丸,和熱水一起搗爛了以後敷在晚餘姑娘的膝蓋上,敷到瘀血散掉爲止。」
趙晚餘聽見無月的話,微微愕住。
無月是怎麼知道她膝上有瘀血的?除了她自己,明明看見的人就只有駱雪一個人……
她倒抽一口氣,藥丸是駱雪讓無月送來的嗎?!她不相信!
「晚餘姑娘,我走了。」
無月正要走,趙晚餘出聲喊住她。
「無月,是誰讓你把藥丸送來的?」她忍不住問。
無月呆了呆,和小璃交換了一下視線,聳肩笑問:「是德泰叫我拿來的,怎麼了嗎?」
趙晚餘緩緩搖頭。不對,德泰昨晚進來時,她一直背對著他穿衣服,他不可能有機會看見她膝上的瘀血,唯一有可能的人還是只有駱雪。
是駱雪讓德泰還是無月送的藥丸都不重要,她在意的是,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這是他對她的關心?是他給予的另外一點點慈悲?還是爲了要讓她有罪惡感?
她不明白……
駱雪回府已經是掌燈時分,無月一看見他布滿烏雲的陰寒臉色,就知道皇宮裏的那些皇子們一定又把他惹火了。
「君侯,要先沐浴嗎?」
按照往常慣例,當駱雪心情不悅、火氣很大時,總會先沐浴一番,再找侍妾消火氣。
駱雪沒吭聲,只是動作粗暴地扯開衣袍,用力摔在地上,直接走進屏風後,跨進無月早已經準備好熱水的浴盆裏。
無月連忙把他撕扯下來的衣袍一件件拾起來,看見每件衣服都被他撕出了裂口,嚇得呼吸都顫抖了。
慘了,服侍駱雪十二年來,駱雪就算發再大的脾氣都還不至於失控到撕衣服或亂摔東西的地步,像此番這樣失控暴怒的程度,絕絕對對不超過五回。
「拿酒來!」駱雪暴躁地大喊。
無月急忙捧著酒壺送進屏風後,看著駱雪大口大口地狂飲狂灌,沒多久的工夫就灌完了一壺酒,她驚駭得大氣不敢一喘。
「再拿酒來!」駱雪把喝空的酒壺摔開。
「是!」
無月慌忙撿起酒壺,奔出去叫一個婢女去取酒,另一個婢女去把殷倩玉找過來。
兩個婢女飛快沖出去的時候,差點撞上迎面起來的德泰。
「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
德泰看著跑開的婢女,皺了皺眉,轉頭瞪了無月一眼。
「德泰,君侯正在大發脾氣,上回君侯對我的懲罰還沒結束呢,我看我得閃遠一點,發怒的君侯還是交給你侍候比較妥當。」
無月抓住德泰的手正要拉進寢殿時,瞥見站在德泰身後的趙晚餘,吃驚地瞪大眼睛。
「無月!」
屏風後傳來駱雪躁怒的喊聲,無月的臉都快嚇白了。
「我進去。」德泰歎了口氣,回頭對趙晚餘說:「在這裏候著。」
無月瞥眼看她,擔心地說:「君侯現在脾氣大著呢,叫趙晚餘在這裏不妥吧?萬一把君侯惹得更怒怎麼辦?她這條小命還要不要?」
趙晚餘被無月害怕的神情感染了,駱雪若在盛怒之中看見她,只是火上澆油而已,爲免他一怒之下砍掉父親的頭,她還是先躲開爲妙。
「德叔,我還是先走好了。」
求駱雪饒父親性命這種事還得挑他心情好的時候才有成功機會吧?
「叫你留下來就留下來,君侯發怒你就害怕了?你只有這麼一點出息?」德泰冷瞪著她。
趙晚餘正要退縮的腳步停住了。
「德泰,我已經把殷倩玉叫來了,你叫她留下來也沒用,萬一弄巧成拙怎麼辦?」無月急著說。
一聽見駱雪寵妾的名字,趙晚餘的思緒驟然凝結,雙腿像被釘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有匆促淩亂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她回頭一看,一個五官雖不細緻,但氣質卻十分嫵媚嬌柔的女子被數名婢女簇擁著,正朝寢殿方向走過來。
「倩玉姑娘,君侯正在大發脾氣,你可要小心應付。」
無月見了殷倩玉,如見救星。
「我知道了,德泰去向君侯稟報一聲吧。」
殷倩玉柔媚一笑,淡淡瞥了眼趙晚餘,眼底閃過一道冷光。
德泰暗歎,面無表情地轉過身,正要走進寢殿時,卻見駱雪冷著臉大步走出來,披著一頭濕濡的長發,身上僅套著一件寬大的長袍。
「君侯!」無月和婢女們都嚇慌了手腳。
「你們來這裏幹什麼?」駱雪冷冷地盯著殷倩玉和趙晚餘。
「君侯……」殷倩玉膩著聲音正要迎上去,卻被駱雪用力推開。
「滾!」他冷聲斥喝。
衆人怔住,驚訝地看著最得寵的侍妾遭到駱雪最無情的對待。
殷倩玉臉色漸漸慘白,難堪又狼狽的眼淚倏地滾出了眼眶。
趙晚餘驚愕地看著駱雪那雙令人心驚膽顫的冷冽眼神,想起父親罵他是個冷血無情的男人,這一刻,她完全相信了。
猝然間,駱雪箝住她的臂膀,用力將她扯到身前,嬌小的身子被身材高大的駱雪揪得幾乎騰空。
她吃驚地擡眸,頓時被他陰狠的眼神懾住。
「你敢用這種眼神看我?」
他狠瞪著她,切齒低語。
什麼眼神?她慌亂搖頭。
「你說子女代父受過是理所當然的事對嗎?我現在就給你這個代父受過的機會!」
他的低喃輕柔得像耳語,聽在趙晚餘耳裏卻幾乎喪膽。
她驚駭得還未反應過來時,就被駱雪鐵似的手掌拖進了寢殿裏。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15 00:07:56
第四章
駱雪將趙晚餘拖入寢殿內,力氣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臂膀。
趙晚餘痛得頻頻吸氣,過度的疼痛將她害怕的情緒轉化成了怒氣,她瞠目瞪著高她一個頭的壯碩男人,盡管他身上那股駭人的緊繃氣勢依舊沉沉彌漫,她仍不甘示弱地回以怒視。
「你在發怒?」
他陰森狠睇著她,毫不留情地用力握緊她的手臂。
救命……她的手好痛,骨頭就要斷了!
「放開我……」
她痛得淚水直流,軟軟滑癱在地。
駱雪鬆開手,冷冷看著她緊緊抱住被他弄痛的手臂,痛苦地蜷坐在地上。
「我真想現在就殺了你們父女兩個人!」
駱雪蹲在她身前,單手強悍地支起她的下巴,聲音冷冽而駭人。
趙晚餘驚恐地看著他,一陣寒徹骨血的恐怖感竄上她的背脊。
怎麼回事?昨天的駱雪明明還給了她一線生機的感覺,爲什麼現在滿臉凝重的肅殺之氣?發生什麼事了?
駱雪驀然放開手,站起身轉過去背對著她,暗暗吸氣,極力壓抑下胸前內翻騰的怒火。
今日一進宮,發現衆皇兄弟們人手一本《五鳳秘史》,要求皇上深入調查趙繼所書內容的真僞,倘若先帝確實如書中所述,被五鳳君毒死,便要皇上嚴懲真兇,告慰先帝在天之靈。
當趙繼所寫的《五鳳秘史》一刷印出來時,他就已經得到消息,並且立刻派人將所有刷印出來的書全部毀掉了,但是現在卻有這麼多《五鳳秘史》出現在衆兄弟們的手裏。
他冷眼旁觀各懷鬼胎的衆兄弟們,對眼前的一切,他不可能不洞悉,在他們的葫蘆裏賣著什麼藥。
七個皇子裏,最像廢物的皇三子駱楚坐上了王位,而幫駱楚坐上王位的人就是他--皇五子,這一年,他二十四歲。
從此,他貴爲五鳳君,表面上當南周國君的人是駱楚,但其實整個南周國都在他的治下,因爲駱楚就是個廢物。
此後四年,其他五位皇兄弟暗中聯合起來對付他,有沒有兄弟,他根本不在乎,他一生都是孤獨的,唯一不懂得嫌棄他的只有三哥駱楚,因爲駱楚是個連「母妃與人私通」都搞不懂什麼意思的笨蛋,所以還是傻乎乎的把他當好弟弟,不會懂得鄙視他,而他給駱楚的回報,就是把王位搶來給他坐。
從小到大,面對著兄弟們的狡詐、陰暗和算計,他的心似鐵一般的冷,而這本《五鳳秘史》對他來說,不過是另一場陰謀和算計而已,只不過,算計他毒殺自己的父親,把駱楚嚇得頻頻哭問他「是不是真的?」,讓他怒不可遏。
「《五鳳秘史》究竟是誰慫恿你父親寫的?」他回身側瞥,瞪著趙晚餘的眼神森冷如鷹。「你父親始終不肯招供,那個人是誰你可知道?」
趙晚餘驚怔住,悄悄打了個冷顫。
「看來你知道。」他眼神一銳,猶如刀鋒般威脅著她。「我怎麼會沒想到呢?你是趙繼的女兒,從他口裏問不出來的,可以從你這裏逼問。」
趙晚餘惶然地擡眸,只見一張冰冷的面容正俯視著她,專注而犀利,像是緊盯著弱小獵物的猛獸。
「我不知道……」她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我連父親寫了一本《五鳳秘史》都不知道,又怎麼會知道是誰慫恿他寫的?」
駱雪憤然把她從地上拉起來,咬牙說道:「這種話你可以說給三歲的小孩聽,但說給我聽是在羞辱我嗎?」
趙晚餘的臉色被他冰冷的眼神凍成一片慘白。
「我是真的不知道!」她閉眸深呼吸,低聲地說道:「如果我胡亂說了個人名,萬一不是,豈不是害了無辜的人?」
「別想唬我,是不是無辜的人你不可能不知道!」他一步步逼近,一句句怒問。「你父親只是一個讀死書的文人,從來沒有入朝爲官過,也從來沒有見過我,但是他在《五鳳秘史》裏對宮廷和我的描繪都仿佛親眼所見,如果沒有人告訴他,他怎麼可能寫得出來?說!這個人到底是誰?」
趙晚餘被他逼得倉皇後退,不知所措。
「你和你父親一樣嘴硬,是不是非要把你的手指頭砍一根下來送去給你父親,他看到你的手指頭肯定全部都會招了。」
趙晚餘震駭地瞪著他,無法置信。
駱雪陰沉地眯起雙眸,冷笑道:「或者,你一日不肯招供,我就每一日砍你父親一根手指頭下來,直到你肯招了爲止。這個法子不用砍掉你這些漂亮的手指頭,似乎更好一點。」
「你實在太狠毒了!」
趙晚餘駭然,面無血色,瞠大的雙眸不斷溢出恐懼的淚水。
「你可以繼續贊美我,盡量說。」
駱雪冷冷一笑,逼視著她崩潰的淚顔。
「你冷酷、兇殘、暴虐、泯滅人性!」她痛苦怒吼著。「你直接殺了我好了,不要淩虐我爹!」
「我讓你說你還真的說了?從來沒有一個人膽敢在我面前這樣罵我,你當真不想活命了嗎?」他懶懶地恐嚇。
「你是南周國權勢地位僅在國君之下、視人命如草芥的五鳳君,就算我想活命,但我的命在你眼裏算什麼?我只是小民,無法鬥得過你滔天的權勢,我只盼死了之後能到閻王面前好好地告你一狀!」
她努力維持堅決的怒意和氣勢,阻止自己陷入驚慌恐懼中不能自拔。
「你這冷硬倔強的性子終於藏不住了?」
駱雪用力握住她的雙臂,俯身眼對眼地瞪視著她,若不是她額角滑下的冷汗洩了她的底,他還真會爲她驚人的膽識感到欽佩。
「是,我不藏了,能狠狠罵完你再死,也夠值了!」
她放棄了哭求,放棄了掙紮,放棄了所有希望。
「只要一死,就算我淩虐你爹,你也不會感覺到痛了,是嗎?」她的反擊更加激起了駱雪的征服欲望。
趙晚餘的心頭猛然一絞,覺得自己快被他逼瘋了。
「你簡直是個惡鬼!你是個惡鬼!」她失控地捶打他的胸膛。
駱雪倏地將她緊抱在胸前,雙瞳深處跳動著奇異的火光。
「只要你乖乖地招供,我保證你爹安然無恙。」他彎著寒冽的笑眼。「我現在就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肯供出那個人,我就會立刻放了你爹。」
「我不信,你只是要讓我中計而已!」趙晚餘狠手一推,掙開他的摟抱,怒瞪著他的燦亮眸心裏閃爍著倔強不屈的光芒。「我現在已經看清你的真面目了,我爹寫的《五鳳秘史》說不定全是真的,你的所作所爲和書裏所寫的根本沒有兩樣,像你這樣殘暴無情的人說的話有哪一句能信?我爹犧牲自己揭發真相,他光明磊落,無畏無懼,而我身爲他的女兒,卻無恥地在這裏乞求你饒他性命,要是父親知道了,一定會爲我的行爲感到羞愧!也罷,既然我們父女二人闖進了你的地獄裏,要殺要剮都任憑你,我不會再求你了!」
駱雪冷然怔忡,臉色更加陰沉。
「不求我了?也不怕死了?」他鄙夷地哼笑著。
趙晚餘的勇氣幾乎被駱雪眼中寒冷的怒火絞斷。
「死就死,你想怎樣便怎樣吧,我什麼也不求了!」她冷冷怒視他。「本來還想求你讓我們父女兩人死得痛快一些,但像你這樣殘忍無情的人,求也是白求,我不必再浪費力氣了!」
駱雪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從來沒有人有膽量與他對峙,她卻敢。從來也沒有人能在他的威嚇之下駁斥回嘴,而她也敢。
他沒有因她的頂撞而動怒,因爲早知道她並沒有打從心底真心順從他,只是礙於他的身份才不得不低頭,然而愈是低聲下氣哭著求饒的人,才會愈惹他反感。
像趙晚餘這樣劍拔弩張,態度叛逆,敢怒罵他、敢羞辱他的女人,反而讓他覺得有趣,他的征服欲也因此更爲強烈。
「你愈不想求我,我反倒愈希望你來求我。」
她美眸中的痛恨和憤怒對他有種不可思議的吸引力,原本被皇兄弟們惹出來的滔天怒火奇異地被征服她的欲望給覆蓋過去了。
「要我求你,這輩子你是等不到了!」
她卯足全力和他唇槍舌戰,仿佛不這麼做就無法發洩對他的憤恨。
她沒想到這句挑釁爲她引來多大的麻煩,轉瞬間,她就被狠力拖進他懷裏,禁錮在他的鐵臂中。
「是嗎?」他微揚起下巴,低眸睥睨著懷中拼命掙紮的嬌小身軀。「你似乎太小看我的本事了。」
趙晚餘被他箍在懷裏動彈不得,體型和身高的差距讓她就算想狠狠怒瞪他也做不到,眼前看到的是衣袍微微敞開的胸膛,鼻前流轉的是陽剛的男子氣息,但她不肯放低姿態,仍在死命推打著他厚實的臂膀。
「你確實是南周國本事很大的人,可惜你的權勢再大,可以對我用刑,可以殺了我,但你卻無法控制我的想法和我的心!我不會求你,到死都不會!」
「到死的都不會?」駱雪揚起淺淺的笑。「你這是在挑戰我?」
趙晚餘怔了怔,心底泛起一陣莫名的悚然。
「我接受你的挑戰。」
他的笑容漸漸斂去,雙手驀然捧起她的臉頰,狠狠地吻噬她的唇舌。
她驚慌而憤怒地推打著,張口想怒斥他,卻正好給他攻入唇內的機會,讓他徹底深入她的唇中,探索令他驚歎的甜美和柔潤。
「不要!放開我!」
她惱怒地想扭頭閃躲他的吻,但下顎被他緊緊扣住,所有的抗拒和怒斥聲全被他吞沒。
「求我啊,你求我,我就放了你。」
他貼在她的唇上輕笑,惡意地加重吻她的力道,愈吻愈狂烈。
趙晚餘又驚又羞,又急又氣。她明明那麼痛恨他,應該對他的吻也要厭惡透頂才對,爲什麼……竟然並不討厭他撩撥著她的熾熱舌頭?爲什麼……她的意識漸漸恍惚,無法集中思緒,甚至開始迷眩發昏起來?
她沒有足夠的經驗判斷現在的自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理智上倔強地想推拒的雙手卻無意識地揪緊他的衣襟,身軀隨著他愈來愈深的吮吻而更向他傾近,不知何時,她已癱倒在他的臂彎裏,被動地接受著他唇舌的熟練挑逗。
駱雪微微退開,凝視著她酡紅的臉頰還有那雙迷惑不解的眼眸。兩人的經驗差距懸殊明顯,她的敗陣只是遲早的事。
看著半躺在他臂彎中的趙晚餘,對她的感覺慢慢有些變樣了,征服逗弄的感覺逐漸消失,有種憐愛的情緒悄悄潛入他的心底。
憐愛?他蹙緊眉頭凝視著她。她竟然讓他心軟了?
他有被刺中要害的驚愕,一個渾身帶刺又對他沒有真心的女人,居然還能讓他心軟,這是怎麼回事?
到底是他降服了她?還是她降服了他?
趙晚餘在他陷入怔忡時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竟然柔順地靠在他的懷裏,頓時滿臉通紅。
「你找你的侍妾陪你玩,放我走!」
她心跳急遽,擡起手想推開他,卻發現手臂軟綿無力。
「你不是一直想把自己奉獻給我嗎?我現在就給你這個機會。」
他猝然將她打橫抱起,步向床榻。
「我不要!我明明已經反悔了!」趙晚餘激烈地掙紮著
「不要這麼快就把力氣用完,這個夜長得很。」
駱雪將她扔上床榻,利落地將她軟馥的嬌軀壓制在身下。
「我已經說不要了!我不是你的侍妾,不要碰我!」她使勁全力抗拒著。
「你忘了我說過的話嗎?當你踏進五鳳府,你的命運就由我決定,而不是你自己。如果我想要你,你就是我的人。」
他現在就想要得到她,而想得到一個女人,最快的方法就是占有她。
「你明明說我沒有那個價值!」她冷悍地反擊。
「我現在就想知道是不是我看走了眼。」
被他壓在身下的嬌軀柔若無骨,與他緊密相貼,完美的契合,衣衫包裹下的胴體已經在昨晚看過了,雪白的肌膚和豐潤柔美的線條,引動了他勃發的欲望。
駱雪雙瞳凝起令人顫悚的欲火,令趙晚餘難以喘息。
「你不是說不要委屈一個人在心裏恨你恨得要死的女人上床嗎?」她不明白爲何駱雪突然有此轉變。
他遲疑了一會兒,視線緊盯著她不放。
推翻自己昨天才說過的話確實有點窩囊,但是對趙晚餘心生憐愛的情緒是駱雪剛剛才開始有的,他無法理解爲何會對她産生心軟?那種心軟很可能到了連殺她都舍不得的地步。
究竟是什麼原因勾動了內心對她的深邃渴望?他只想弄清楚這一點。
「我不會讓你委屈,你想得到的我都會讓你得到。」
從來沒有人有資格跟他談條件,此刻,他卻自己反常地把這個機會送出去。
趙晚餘狐疑地盯著他,仿佛他說的話沒有一句可以信賴。
「我說真的,你要求的我都答應。」
他定定凝視著她,眼眸灼熱。
駱雪沙啞的低嗓令她喉頭一陣發緊,這樣一個驕狂霸道的男人,只要用他堅實的肩膀就能扭斷她的手臂,想占有她一點都不費力,根本不需要對她做任何承諾與保證,但是他卻這樣做了。
「不管要去什麼你都答應?」
她可以相信這個曾經恐嚇要淩虐父親以及砍掉她手指頭的冷血男人嗎?
「不錯,可以快點說嗎?第一條肯定是要我放了你爹對吧?」
柔軟的嬌軀緊緊貼在他的身下,他已經快被蠢蠢欲動的欲望逼瘋了。
「你真的肯放了我爹?」她驚訝地瞠眸。
「十天之後。」
「什麼意思?」她屏息。
「只要你肯用你的真心服侍我十天,我便放了你爹,決不食言。」
駱雪扒開自己的衣襟,一手開始解腰帶。
「真心?」她慌張地偏過頭。「這太難做到了,對你這種殘酷無情的男人,我沒有辦法真心對待。」
「我就喜歡你的坦白。」他扯開身上唯一的衣袍,甩了出去。「只要你肯把自己給我十天,這十天之內若是沒有激怒我,那麼十天之後我就會放了你爹,這個交易應該很公平。」
「這是你的陷阱,根本不公平,我怎會知道怎麼做才能不激怒你?」
她閉上眼睛,不敢看他肌肉結實的赤裸上身。
「很簡單,不做作,不裝模作樣,只要做你自己就行。」他輕輕撫摸著她頸肩細滑的肌膚。
「還能有其他的要去嗎?」
她咬緊下唇,渾身僵著。
「你說。」他慢慢解開她的衣扣。
「這十天之內,不能對我父親用刑逼供,每天都要給我父親吃到熱騰騰的飯菜,而且枕頭被褥都要清爽幹淨。」
胸前的衣襟漸漸敞開,她緊張得顫抖。
「還有呢?」他的手順著她裸露的肩膀往下移。
「我想見一見我爹。」
她赫然縮肩,繃緊了身體。
「可以。還有嗎?」駱雪以驚人的溫柔嗓音低聲詢問。
趙晚餘訝然睜眼,不敢相信他竟然會同意她的每一個要求。
「如果……我還希望你放了我爹之後,能讓我爹娘隱姓埋名,到鄉下平靜地過他們的下半輩子,不再追究我爹對你做的事,可以嗎?」
駱雪深深凝視著她,笑得萬分無奈。
「我抓了你爹,你便如此痛恨我,你可曾想過,你爹對我的指控是毒死生父,這樣的指控對我而言難道就不狠毒?」
趙晚餘愕然在他眼底看到了濃濃的孤寂,仿佛不小心發現了他的秘密一般,心口掠過一絲悸動。
五鳳君毒殺先帝的故事是真是假?真相只有駱雪自己知道。奇怪的是,駱雪一直沒有對這個傳聞辯駁喊冤過。
「你的要求似乎太多了一點。」駱雪輕淺地笑了笑。「不過,如果你肯供出是誰叢恿你爹寫出《五鳳秘史》的,我就同意把你爹和你娘送到鄉間養老,永遠不去打擾他們。」
趙晚餘認真地攢眉思忖,半晌,才低聲說道:「我可以說出那個人是誰,但是要等你放了我爹,確定我爹娘平安無事之後,我才肯說。」
「好。」他挑眉一笑。「那就是十天之後。」
趙晚餘淡淡撇開視線,點了點頭。
「你的要求都說完了嗎?」
駱雪的低喃溫柔得令她心跳加速。
既然同意奉獻自己,和父親的性命比起來,她的貞操又算得了什麼。
「我會盡力……服侍你,但不保證你會滿意。」
女人天生的本能,讓她知道緊抵在下腹的堅硬觸感便是將要奪去她貞操的東西,她不自覺地羞怯燥熱起來,也隱隱地感到畏懼。
駱雪微微一笑,火熱的唇迅速覆上她,雙手放肆地在她身上遊移。
「我是你第一個男人沒錯吧?」
他輕咬著她柔潤的唇瓣,火熱的舌尖勾勒著她紅唇的輪廓。
「若不是,你會殺了我嗎?」她的回應既虛軟又顫抖。
「你這張嘴真的很硬。」
溫熱濕潤的舌靈活地頂開她的唇瓣,以極度的親密放肆地舔弄她的嬌嫩,掠奪她的甜美。
火熱的吻逼出了她的婉轉甜膩的嚶嚀,她有些惶惑不安地攀住他的肩臂,十指陷入臂膀的肌理中。
「放鬆,不要抗拒我,這裏不是刑房,我不想在床上聽見慘叫聲。」
他的吻緩緩下移,沿著她的唇角、細緻的下巴、雪白的頸子,最後舔到了她鎖骨下方那片滑膩的肌膚上。
「你不要太粗暴就行了。」
她緊緊咬著唇,手指插入他的發間,不知是想要對開他,還是將他拉近。
駱雪用舌尖感受她肌膚的細緻柔滑,一路吻遍她的嬌軀。
她迷離的雙眸在他的熱吻中漸漸漾起水霧,體內燃起的無名火焰讓她發出了自己都沒有聽過的嬌吟聲,那種陌生的感覺令她害怕。
「喜歡這種感覺嗎?」他慵懶地吮吻她傲然渾圓的胸脯。
趙晚餘死命地搖頭,害羞得滿臉通紅。
「你一定要這麼嘴硬嗎?」
他的手指緩緩往下移,輕撫著她的大腿內側,直到聽見她發出難以忍耐的抽息聲。
「不要……」
那種無措感讓她情不自禁用手緊緊環抱住他的肩背,體內深處不斷累積的快感幾乎將她弄瘋了。
「不能不要。」他推開她本能並起的雙膝。「我在等你能夠承受我,我可不想在床上對你施以酷刑。」
趙晚餘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刺激,渾身開始輕微的抽搐戰栗。
「停下來……求你……」
「你終於還是求我了。」駱雪的唇角浮起狡猾而滿意的笑。
她迷蒙恍惚,還沒弄明白他在說什麼時,他驀地挺身侵入她的私密領域,一股沒有預期到的疼痛令她倒抽一口氣,隨著他逐漸加劇的律動,禁不住發出痛苦的呻吟。
「太過分了……好痛……你走開!」
她本能地縮起雙腿,以爲可以減輕疼痛,卻沒想到因此將他迎得更深入。
強烈的刺激引爆他的欲火,焚盡了他僅剩的溫柔,他像脫閘野獸般地猛烈進擊,而她無力反擊,只能挫敗地任他蹂躪。
欲火燒到了極限,在一聲粗嘎的低吼之後,緊隨而來的,是他激狂的爆發……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15 00:08:09
第五章
夜已深,寢殿內的燈燭猶亮。
駱雪斜倚在床榻上,垂眸望著身旁甜美的睡顔。
趙晚餘睡得很沉,光祼的身子被絲被包裹著,雖然眉心微蹙,略有倦色,但兩頰染著淡淡的紅暈,讓她絕美的臉龐更添嬌豔。
他凝視著她已經很久很久了。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在他的床上如此安穩地熟睡過,他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看著一個女人的睡容那麼久。
女人對於他的作用,只是爲了發洩肉體上的需要,當他在皇宮中經曆一場殘忍肮髒、不擇手段的政治爭鬥後,回府之後更加需要侍妾的體溫暖他身體裏冰冷的血液。
侍妾奢求他的眷戀寵愛,竭盡所能地陪他放縱,他可以大方滿足寵妾的所有需求,但是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夠真正得到他。
當他在趙晚餘的體內徹底爆發時,他完全放任自己深埋在她的身體裏,感受著她熾熱的體溫和餘波蕩漾的難受的歡愛狂潮,沒想到,在他拼湊回神智,正準備抽身而退時,她竟然已經睡著了。
真是一個奇怪的女人,他都還在她的體內沒有抽離,她是怎麼睡得著的?
說不上來對趙晚餘是什麼樣的感覺,此起他的侍妾,不論容貌還是性情,她都確實是最特別的,但是,他身邊美女如雲,而且他曆練男女之事也有十年以上了,就算她再美、再吸引人,他也不該全然失控。
但是,他確實是失控了。
所以他才會盯著趙晚餘發呆這麼久,因爲他沒料到會有失控的可能性。
「君侯睡了嗎?」
寢殿外傳來德泰低低的喊聲。
「還沒。」他苦惱地歎了口氣。
寢殿門悄然開啓,德泰腳步輕巧地走到床榻前。
「君侯,要把趙姑娘送回去嗎?」
他的視線淡然地朝趙晚餘望去一眼。
駱雪凝視著趙晚餘熟睡的面容,沒有回答。
「下雨了。」
德泰補充一句。
「算了,把她留下吧。」駱雪淡淡地說。
「是,老奴去叫小璃打盆熱水來給趙姑娘淨身。」
德泰轉身欲走,被駱雪出聲喊住。
「不必了。」
「君侯……」
德泰呆了呆,一向神色漠然的臉上出現了錯愕的神情。
德泰是從駱雪出生開始就一直照料他長大的老奴,駱雪的人生、性格還有生活方式和態度都沒有經人更明白、更了解,甚至於駱雪和侍妾之間的魚水之歡,不論是習慣還是細節,也都沒有人比他更熟悉、更清楚,所以當駱雪打破了往常的慣例時,才會讓他感到如此訝異。
「君侯,不必的意思指的是……君侯沒有碰她嗎?」德泰忍不住問。
駱雪搖搖頭,瞇眼深思。
「君侯的意思是碰了,但……」德泰的表情已經從錯愕轉爲吃驚。
駱雪懊惱地點點頭。
德泰的神情從吃驚轉成了喜悅。
「君侯總算想要有子嗣了!」他難掩激動的情緒。
「誰說我想要孩子。」駱雪無奈地瞟他一眼。「我根本不要孩子。」
「那爲什麼……」
德泰微愕,不解地觀察著他的臉色。
爲什麼?駱雪已經找這個答案找很久了,除了「失控」兩個字,他目前找不到其他的解釋。
德泰默然地看著他擔憂的眼神,他眼底的黯然痛苦只有他最明白。
駱雪六歲那一年,親生母妃因與衛士私通而被先帝賜白綾自盡,他親眼目睹母妃懸在樑上自盡的模樣,而母妃與衛士私通所懷上的成形男胎血淋淋地從她腿間滑出,落在母親腳邊陪著她一起慘死。
自此之後,他一夕間變成了一個沉默寡言的孩子,也因爲母妃與人私通的緣故,先帝從此不再見他,甚至一度懷疑他不是他的親生兒子,而他的皇兄弟們也開排斥他、欺負他、孤立他。
幼年見到母親的死狀和血淋淋的成形男胎從此成了他心中最黑暗的秘密和陰影,在他成年之後,與侍妾交歡時便不願讓種子落在任何一個侍妾的花床裏,甚至要求侍妾用藥避孕,因爲他根本不想要孩子。
「萬一趙晚餘受孕了怎麼辦?」駱雪煩惱地捏著眉心。
趙晚餘並非他的侍妾,沒有用藥避孕的習慣,而他頭一回意外地將種子留在女人的花床裏,他沒料到一次銷魂蝕骨的歡愉之後,竟帶給他莫大的煩惱。
「君侯的子嗣,自然是要生下來的。」德泰帶著鼓勵的語氣說道。
「不行!我不要孩子!」駱雪斬釘截鐵地拒絕。
「君侯,您不能一直不娶妻也不生子啊……」
「別說了,記得明日去弄避胎的藥來給趙晚餘服下。」駱雪冷聲命令。
德泰面容平靜地低下頭,老眼中有著暗湧的淚花。
趙晚餘被說話的聲音吵醒,她睜開眼,茫然地看了看駱雪又看了看德泰,不知道他們在談些什麼?神色竟如此凝重?
駱雪見她醒了,冷漠地吩咐德泰。「把她送走。」
「君侯,此時正在下雨,夜裏風又寒,萬一趙姑娘因此著了涼可不太好。」德泰低聲說道。
駱雪知道德泰想盡辦法要把趙晚餘留在他身邊,他並不是不知道德泰的心思,只是……調眸望向趙晚餘,見她睜圓雙眸瞅著自己,不知不覺竟出了神。
「夜深了,君侯早點安歇,老奴告退。」德泰低著頭退出了寢殿。
趙晚餘悄悄拉起絲被蓋住光祼的肩膀,下腹酸痛的感覺讓她想起了和駱雪之間發生的愛欲情狂。
她覺得身體不太對勁,彷彿還有他在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很不舒服,好像完整無缺的身體被他破壞了,再也不完全是屬於她自己的了。
「還會不舒服嗎?」
看她蹙眉的模樣,駱雪輕聲問道。
趙晚餘不自在地挪開眼,帶著埋怨的語氣說:「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駱雪忍著笑。「每個女人的初夜幾乎一樣,是你不夠柔順,所以才會特別痛。」
「我還不夠柔順?」她嗔視著他。
「是不夠,要不然絕對不會這麼痛。」駱雪深深一笑。
趙晚餘聽得出來他的弦外之音,不悅地咬了咬唇。
「是你要我做自己,不要裝模作樣,不要做作的。我本來就對你說過,現在要我做到真心對你是不可能的。」
「現在不可能,不表示以後做不到,對嗎?」他慵懶地笑看著她。
趙晚餘怔忡了好一會兒。
以後?除了接下來的十天接觸,他們兩人會有以後嗎?
面對著這個奪了她的初夜,與她有著親密肉體交纏的男人,她的心思有些恍惚,心底暗暗流淌著一絲感傷的情緒。
駱雪輕撫著她的臉頰,把她遊離的思緒拉了回來,一對上他深切的凝視,她猛然一陣心悸。
「以後的事誰知道。」
她壓下隱隱的悸動情緒,倏地將頭扭轉開來,避開他手指溫柔的觸碰。
「至少未來十天你是我的。」駱雪固執地將她的臉蛋扳回來。
趙晚餘不喜歡他提醒自己這件事,生氣地翻過身不想看他,而這一翻身,把絲被完全捲了過去。
「床上只有一條被,你捲走了我蓋什麼?」
他把她的身子翻轉過來,看見她臉上微怒的神情,竟覺得更嬌美了幾分。
「你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五鳳君,怎麼床上就一條被子?我不習慣跟人同蓋一床被,你叫婢女再送一床來。」她緊緊抓著絲被不肯讓。
「我一向自己一個人睡,當然只有一床被。」他緊挨著她躺下來。
趙晚餘微愕。
「不敢跟別人睡,是怕被人暗殺吧?」她淡淡嘲諷。
「你頂撞我是頂上了癮嗎?」
他貼近她,在她耳旁咬牙低語。
「你不是比較喜歡不跟你演戲的我嗎?」她低聲咕噥。
「沒錯,我喜歡不演戲的你。其實我更喜歡你在我身下發出難以忍受的呻吟聲,果然非常好聽,對了,特別是哀求我的時候最好聽。」
他露出彷彿對她傾心至極的眼神,陶然沉醉似地笑了笑。
趙晚餘頓時粉頰脹紅,想反駁他,卻一時詞窮。
「我只是現學現賣,你的侍妾教得不錯,我模仿得也不差吧?至少取悅你的目的達到了。」
她差窘地別開臉,回敬了幾句。
「你的道行太差,還想在我面前賣弄?你唬不過我的。」
駱雪霸道地吻住她伶牙俐齒的嘴,等待著她接下來的抗拒。
她微啓紅唇迎向他的侵略,他詫異她沒有保留的回應,愕然從她唇上擡起頭,疑惑地看著她。
「你的吻很舒服,只是這樣而已。」她微微發窘。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要特地向他解釋,而她確實真的很喜歡他纏綿蝕骨的唇舌帶給她的暈眩魔力。
趙晚餘不知道她的話不但徹底滿足了駱雪的男人自尊,對他也是一個極大的引誘,再度點燃他的情欲之火。
他扯開裹在她身上的絲被。
「你幹什麼?」
她驚呼一聲,憤惱地伸手去搶,但是她的力氣跟小雞差不多,和駱雪根本搶不過。
「柔順一點,你就能嘗到甜頭了。」
他得意地把絲被丟在一旁,大掌輕輕罩住她柔軟的酥胸。
「不要,我累了!」她擡起膝蓋抵在他的小腹。
「我看你精神還很好,沒有很累的樣子。」
他用膝蓋頂開她滑膩勻稱的大腿,將壯碩的身軀擠進她試圖緊緊併起的雙腿之間。
他已蓄勢待發,她再抗拒也是徒勞。
這一夜,他就像一隻永不知饜足的獸,恣意地占有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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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晚餘這輩子從來沒有那麼累過,累到明明睡了很久還是沒有睡飽的感覺,身體更是酸痛得好像骨頭被拆開又重組過一樣。
「晚餘姑娘,你泡澡泡太久了,皮膚都被熱水泡皺了,快點起來吧。」小璃捧著衣服站在澡盆旁催促著。
她緩緩站起身,讓小璃替她穿好衣服。
「姑娘,無月已經把晚膳備妥,快過去吃,不然一會兒就不好吃了。」小璃柔聲說。
趙晚餘點點頭,慢慢走出屏風,只覺得雙腳虛浮輕軟,站得久一點膝蓋就微微打顫。
她不禁皺眉歎了口氣,一場激情纏綿,怎麼身體竟像被馬車輾過似的,明明熱水泡了那麼久,酸痛的感覺卻一點也沒有減輕。
「姑娘昨晚折騰壞了吧?」小璃輕輕一笑。「一會兒我幫你把身子揉一揉,你就會舒服一些了。」
趙晚餘整個人快羞得著火。
「晚餘姑娘不用怕羞,我們這些服侍君侯的僕婢都是看慣這些事的。」
小璃扶著她坐下,貼心地替她盛飯佈菜。
「君侯是個大淫魔吧?」趙晚餘忍不住咬牙低咒。
小璃噗哧一聲笑出來。
「這我可不敢胡說,不過倒是沒聽君侯的待妾們這樣抱怨過。」
趙晚餘蹙了蹙眉。
「那些待妾都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敢怒不敢言吧。」
聽到小璃提起駱雪的待妾,她沒來由的感到不舒服。
「怎麼可能?」小璃笑著搖頭。「那些待妾個個愛煞了君侯,被君侯迷得暈頭轉向,求君侯寵愛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還抱怨?」
真是莫名其妙!
趙晚餘也不知道是在生誰的氣,悶著頭吃飯,一句話都不想再說。
「姑娘怎麼了?」小璃偏著頭打量她。「昨晚不開心嗎?」
「我有什麼好開心的!」她急急否認。
「成了君侯的女人怎麼會不開心?」小璃奇怪地反問。
「我怎麼可能開心得起來!我把最寶貴的初夜給了一個惡鬼般的男人,這已經是一場可怕的惡夢了,怎麼還能開心得起來?」
她憤然怒斥,卻無法解釋內心的恐慌從何而來。
「你不喜歡君侯?」小璃的神情彷彿不可思議。
「他是那麼可怕殘暴的人,有誰會喜歡他?」
她在心中強悍地告訴自己,她說的都是事實。
小璃呆呆地看著她半響,才點了點頭。
「君侯不發脾氣的時候還好,只是冷漠一些,不過發怒起來時的確很可怕,反正盡量不要惹君侯發脾氣就行了。」小璃眨了眨眼,有些羞怯地笑說:「其實,女人看見君侯幾乎都會像著了魔似的,誰還管脾氣壞不壞呀!」
趙晚餘無法否認小璃說的話,駱雪確實是個極爲俊美的男人,身材高壯魁梧,體格完美,渾身散發著一股奇異的魔力,他的冷酷和他的暴怒,只會讓他身上那份詭魅的氣質更加奪魂攝魄而已。
著了魔……
她想著小璃說的話,食不知味地吃著飯菜,害怕現在的自己也漸漸著了魔。
在駱雪巨大寬敞的寢殿內吃飯有點不自在,雖然滿桌的菜色足以讓她大快朵頤一番,但是總覺得有人監視著,無法暢快大一頓的感覺。
「小璃,你陪我回去吧。」趙晚餘對站在身旁的小璃低聲說。
「回去?」小璃搖了搖頭。「那間屋子是僕婢住的,並不是侍妾住的,現在不適合回去了。況且君侯交代,十日之內你都不能離開寢殿。」
「我不是君侯的侍妾!」趙晚餘急忙解釋。
「昨晚之後就會是了。」小璃笑著安慰她。
「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他--」只是交易。
趙晚餘驀地咬住唇,沒有把這個原因說出口。
無月捧著一床明黃的絲被走進來,疊在床榻原有的那床絲被上,一邊回頭笑著對趙晚餘說:「君侯的侍妾從來沒能在寢殿過夜的,晚餘姑娘是唯一一個,這可是非常特別的事喔!」
原來駱雪說從來都是一個人睡是真的。他明明有那麼多女人,爲什麼還要一個人孤單入睡?
「有什麼特別的,你們想太多了,他把我留在這裏只是爲了就近監視而已。」
她的神情刻意漠然,心頭卻隱隱悸動不安。
「君候並沒有命令我們監視你,只吩咐我們不要吵醒你,讓你睡到自然醒來。」小璃無辜地說。
趙晚餘暗暗有些羞愧,因爲他是駱雪,所以她才揣測他的動機不良嗎?
「君侯總算懂得把女人當成女人來寵了。」
無月笑盈盈地說,彷彿嗅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般開心不已。
「這話奇怪,什麼叫把女人當成女人來寵?」小璃笑著問無月。
「男人要是真心喜歡一個女人,就會舍不得讓她離開身邊一步,君侯現在對晚餘姑娘不就是這樣嗎?」無月喜孜孜地笑說。
「所以說,君侯終於對女人動心了!」小璃兩眼閃著興奮的光芒。
「肯定是動心又動情了。」無月一逕地點著頭。
「我也這麼覺得,君侯對殷倩玉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總是冷冷淡淡的,但是今早吩咐我要好好服侍晚餘姑娘的語氣好溫柔,我從來都沒聽君侯這樣說話過。」小璃愈說愈起勁。
「我就說呀!」無月接口說道:「君侯親自拿活血散瘀的藥丸叫我給晚餘姑娘送去時,我就覺得奇怪了,我服侍君侯十二年,就沒見君侯這樣關心過一個人。」
「而且昨天晚上……」
小璃悄悄附在無月耳旁低語了幾句,然後兩個人邊說邊笑,神態喜悅得像在討論著什麼值得慶賀的大事。
趙晚餘被無月和小璃的對話嚇得目瞪口呆,當她隱隱約約聽見「君侯夫人」四個字時,心頭怦怦急跳,思緒一片混沌。
不對,不是像她們說的那樣,她們全都誤會了,駱雪怎麼可能對她動心動情?她和駱雪之間是沒有感情也不可能有感情的
德泰忽然面表情地走了進來,手裏捧著一碗沉沉的湯藥,默默地放到趙晚餘的面前。
無月和小璃一看見那碗湯藥,臉上的笑容倏然消失,像被潑了一盆冰水般既驚訝又失望。
「這是什麼?」
趙晚餘露出戒備的神色,疑惑地看著那碗湯藥。
「這是避孕湯藥,必須連服七日,每日兩回。」德泰平靜地說。
避孕湯藥!趙晚餘怔呆了半響。她竟然完全沒有想到和駱雪激情纏綿有可能會懷孕這件事。
她盯著湯藥沉默半響,她應該毫不遲疑地一口喝下去才是,爲什麼雙手卻沉重得擡不起來?她不可能想要生駱雪的孩子,不可能……
「這是你爲我準備的,還是君侯的意思?」
不知爲何,她就是想要弄清楚這一點。
德泰沒有回答,望著她的眼神微有無奈。
趙晚餘的心口沉沉地往下墜。
喝下避孕湯藥對她是好事,她爲什麼要有失落感?
她又不愛駱雪,怎麼能生他的孩子?
喝下湯藥便能杜絕了懷孕的可能,她應該要感到輕鬆愉快才對,可是心底爲什麼偏偏有種難受的感覺?
她深吸一口氣,捧起湯藥大口大口地喝完,然後重重地放下碗,冷冷地說道:「你們這下知道君侯根本沒有對我動心了吧!」
無月和小璃默默地對視一眼,失望地低低歎息。
「我能出去走走嗎?」
她霍地站起身,不等他們回答,逕自快步地走出了寢殿。
她怎麼會忘記他是一個殘酷無情的男人?這就是駱雪會做的事,不是嗎?她有什麼好驚訝的呢?
盡管他是這麼的冷酷,也是最碰不得的危險,但是此時此刻卻也是她的救命浮木。
爲了父親,她只能依靠他,就算他會將她帶入地獄,她也別無選擇。
十日。
只要十日。
十日之後,她將與他再無瓜葛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15 00:08:25
第六章
駱雪回到寢殿後,發現趙晚餘不在,正要找德泰來詢問時,德泰就已經默默地來到他身後,低著頭說道——
「君侯,趙姑娘去了「瀛洲榭」,老奴讓無月和小璃跟在她身邊了。」
「嗯。」
他點點頭,轉身往外走。
「君侯不先更衣嗎?」
德泰微愕,隨即跟上去。
「不用。」
他大步走出寢殿,往「瀛洲榭」的方向行去。
「瀛洲榭」就蓋在人工開鑿的湖面上,是五鳳府裏最美的地方。
駱雪走近「瀛洲榭」時,遠遠看見趙晚餘倚欄而坐,遙望著湖面上嬉戲的飛禽和水鳥,不知道小璃跟她說了什麼,她的唇角浮起一絲哀涼的笑意。
他眼神一銳,回頭問德泰。「今天有什麼事嗎?」
「沒有。」德泰搖頭。
「當真沒有?」他微微眯眸。
「趙姑娘起得很晚,沐浴之後便吃了點東西,接著老奴端了避孕湯藥給她,她也服下了。」
德泰低聲說著,臉色平靜無波。
駱雪沉默片刻,淡淡地問:「她沒說什麼?」
「她問,讓她服避孕湯藥是老奴的意思還是君侯的意思。」
駱雪瞥他一眼。「你怎麼說?」
「老奴什麼都沒說,趙姑娘倒是說了一句:‘你們這下知道君侯根本沒有對我動心了吧。’」德泰慢慢說道。
駱雪怔愕住,若有所思地望著趙晚餘。
「你回去,不必侍候了。」他往「瀛洲榭」緩步走過去。
「是。」德泰躬身退開。
駱雪緩緩踏上石階,默默凝視著無望湖光山色、碧波粼粼、倚欄而坐的趙晚餘,聽見她若有似無的歎息聲。
「好奢華的美景。」
趙晚餘看著湖岸兩旁遍布著形態各異、栩栩如生的鳳凰石雕,不禁低聲感歎著。
「現在還不算美,到了冬天下雪時那才叫美呢!」小璃笑吟吟地說。
「冬天……」她淡淡一笑。「那時我便不會在這裏了。」
駱雪聞言,微微蹙眉。
「不在這裏?」無月敏感地探問:「晚餘姑娘要去哪裏?」
趙晚餘無奈地歎息。她也不知道會去哪裏?
倘若駱雪真的肯放了父親,她便與爹娘隱姓埋名,住到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地方去。
駱雪沒有等到她的回答,正準備出聲說話時,忽然聽見不遠處的湖岸邊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語聲,閑聊的聲音似乎吸引了趙晚餘的注意力。
她好奇地看過去,只見三、四個光豔奪目的女子圍在岸旁逗著藏在水草間的烏龜,仿佛一群宛轉嬌啼、眩人耳目的彩鳥。
「她們是誰?」趙晚餘淡漠地問道。
「君侯的侍妾們。」小璃回答。
「都是一群可憐沒有人愛的女人。」
趙晚餘怔然望著那群女子,微微歎息。
駱雪怔住,目光深沉地盯住她。
小璃悄悄看了趙晚餘一眼,有些擔心地問:「姑娘,從剛才你就一直不停歎氣,是不是心情不好?」
趙晚餘搖了搖頭。她不是心情不好,而是覺得可悲。爲了那些侍妾的命運,也爲了自己的命運。
「姑娘已經坐得夠久了,咱們是不是該回去了?」無月輕聲詢問。
「我想再多坐一會兒。」趙晚餘靜靜望著那一群如彩鳥般的侍妾。
「我怕君侯回來找不到姑娘。」無月加重了一句。
趙晚餘苦澀地一笑,緩緩站起身,回過頭時,看見駱雪不知何時已站在她們身後,她有些微驚,不知道他是不是把她剛才說的話都收進耳裏了?
「君侯。」無月和小璃恭聲喊。
「你在這裏看鷓鴣跟烏龜打架嗎?」駱雪若無其事地說道。
趙晚餘一時沒有聽明白,倒看見無月和小璃一邊笑著,一邊用手指著湖面上的禽鳥,她這才知道原來正在拍動翅膀的鳥名字叫鷓鴣。
「怎知道它們是在打架?說不定只是在鬧著玩兒呢。」
她不愛附和他,故意要唱反調。
駱雪深瞅著她,淡淡地說:「性格不同的人,解讀也會不同,你心善,想的便是好的。」
「想不到你倒有自知之明。」趙晚餘聳肩笑了笑。
言下之意便是他心惡了。
駱雪已經習慣了她的頂撞,但無月和小璃卻被她嚇得目瞪口呆。
「你們退下。」駱雪淡淡瞟一眼無月和小璃。
「是。」
駱雪見她們兩人慢慢走遠,「瀛洲榭」只剩下他和趙晚餘時,眼中的情緒便赤裸裸地不再隱藏了。
趙晚餘第一次看見駱雪身穿正式朝服,明黃色是南周國最尊貴的顔色,朝中從國君到大臣的朝服一律以黃底繡金線的衣飾爲主,而這身金黃的朝服更將駱雪身上尊貴的氣勢揮灑得淋漓盡緻,幾乎迷花了她的眼。
「你可憐她們?」
他攢眉審視著她,忽然問道。
趙晚餘怔愕回神,想了想才知道他問的話是什麼意思。
「她們只是你豢養的女人,你又不愛她們,她們當然可憐。」他剛才果然聽見她說的話了。
趙晚餘微蹙眉心,並沒有太大反應。
「怎知道我不愛?」他挑眉揚著嘴角。
「我就是知道。」她淡然地回答。
「那麼有自信?」他流露出一抹無可奈何的迷人笑容。
「如果這樣叫愛,那你根本就是個不正常的男人。」
她只是說實話,並不是故意想要激怒他。
但是,駱雪毫無意外被觸怒了。
「好,那你認爲怎麼樣是愛?你愛過誰?」他的眼眸犀利起來。
趙晚餘聞言一怔。
她並沒有愛過誰,怎會知道愛是什麼?可是她不知道愛是什麼,又怎麼會那麼篤定他不愛那些侍妾?他反駁得沒錯,她哪來的自信?
……不,她自己雖然沒愛過,但總是見過真心相愛的人。
「看我爹愛我娘的方式就知道了,和你對待女人的方式根本完全不一樣!」
她忘了,身邊就有最好的例子。
「哪裏不一樣?」他咄咄逼人。
「當然不一樣!我爹只有我娘一個妻子,兩人一直都很恩愛,我娘爲了不能替我爹生下兒子,便買了瑛娘想給我爹當側室,希望瑛娘能代替她爲趙家傳宗接代,但我爹從來不肯同意納瑛娘爲妾,所以膝下只有我一個女兒。我爹就算和我娘吵架,也會回房和娘共睡一床,從不會因爲賭氣分房。我娘病了,他便急著四處找好藥來給我娘醫病,我爹他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
她說著說著,忍不住掉下淚珠,思念父親的心情頓時崩解,逸出壓抑的啜泣。
駱雪沒想到她會忽然哭出來,一時間怔愕無語。她傷心脆弱的眼淚令他無措,也揪住了他的心。
要怎樣才能讓她不再掉淚?不再傷心難過?
「不要哭了。」
他深深蹙緊眉頭,猛然將她擁進懷中。
她明明是那麼嬌小柔弱,卻有著一副堅強的性子,明明是豔冠群芳的玫瑰,卻硬要伸出小小的花刺紮人,她是一個那麼矛盾的女人,卻有辦法讓他行爲失常,方寸大亂。
趙晚餘埋首在他的胸膛內哭泣,當心情慢慢平複時,才漸漸感受到了他的體溫、他的氣息和他的心跳。
她的心口深深一悸,慌亂地從他懷裏逃脫出來。
駱雪愕住,與她凝然互視。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靜止了,甯靜得只聽得見兩人劇烈的心跳。
「你不是想見爹?」
良久之後,他終於開口打破沉默。
她倏然看向他,心頭霍然一亮。
「你答應過我會帶我去看我爹的!」她並沒有忘記他的承諾。
「當然。」他若無其事地轉開目光。「你想去,我現在就帶你去。」
駱雪冷冷淡淡的溫柔和突然的主動讓她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她不懂,他是真心的嗎?
「不跟來嗎?」
他明白她的疑惑,轉身逕自步下石階。
趙晚餘極力壓住心頭的忐忑悸動,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通往大牢的過道上,陰暗、幽閉和寂靜的感覺讓趙晚餘深感恐懼,她不由自主地扯著駱雪的衣角,幾乎緊貼著他走。
「這個地牢已經夠幹淨了,用不著害怕吧?」
駱雪淡淡一笑,直接將她的手握在掌心裏。
「富麗堂皇的五鳳府地底竟然有一個黑暗的地牢,可見主人的心也是一般黑暗。」
她用力把手從他掌心抽走,想到父親就被囚禁在這座陰暗的地牢裏,她就無法平靜面對他。
「五鳳府的地牢已經是世上最明亮的地牢了,可見得主人的心也是一般的明亮。」駱雪用她的暗諷回敬她。
「還要走多久?」她冷瞪他一眼。
「這條過道通往地底下,要經過重重鐵門,才能抵達囚室,囚室有十數間,目前只關著你爹一個人。」他說話的聲音在幽閉的空間裏回蕩著。
趙晚餘對父親的思念和心疼,讓她急著想見父親一面,急著想知道父親是否安好,不自禁地加快了腳步。
終於來到那一排囚室前,她慌急地尋找著父親。
「爹——」
囚室內,趙繼正盤膝而坐,一臉的煩躁,仿佛想定下心卻定不下來,突然聽見趙晚餘的聲音,他驚愕地站起身,滿臉不可置信。
「晚餘?!不可能……」
他懷疑是自己的錯覺,但是守牢房的衛士突然大步匆匆地離開了他的視線。
當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喊「爹」的聲音越來越大,接著在牢欄外看見愛女絕美的面容時,他的身體急劇地顫抖了起來。
不可能!不可能!
「爹!爹!我終於找到您了!我好想你!你還好嗎?」
趙晚餘雙手伸進牢欄裏試著想要碰他,哭泣地大喊著。
「晚餘,你怎麼也被關進來了?是誰把你抓來的?是五鳳君對嗎?」
趙繼緊緊握住她的手,臉色慘白。
趙晚餘還沒來得及解釋,駱雪就出現在她的身後,趙繼一看見駱雪,立刻發瘋大吼著。
「駱雪,你這個禽獸!快把我女兒放了!」
「爹!你聽我說……」
趙晚餘被瘋狂喊叫的父親嚇住了,急著想安撫他。
駱雪在守牢衛士搬來的椅子上坐下,神態悠閑地看著趙繼。
「沒有人抓你的女兒,你的女兒是自己走進五鳳府的。」
趙繼愕然呆立住。
「你來求他?」
他緩緩轉過臉,瞠眸瞪視著趙晚餘。
趙晚餘怯怯地點頭。
「爹是怎麼告訴你的,你都忘了嗎?他是個兇殘的男人,他是個禽獸,爹就是死也不要你來求他!」
他用顫抖的手指著駱雪,悲憤地怒喊。
「趙繼這樣辱罵君侯,要屬下命他閉嘴嗎?」守牢衛士低聲詢問駱雪。
「不必,就讓他罵個過癮,罵得再難聽也不會比《五鳳秘史》裏寫的更難聽。」
駱雪輕鬆地靠在椅背上,雙手環在胸前。
「我說的都是事實!你毒殺先帝,害死自己的父親,老天絕不會饒你,你一定會有報應的!」趙繼淩厲地指控他。
駱雪仍一派輕鬆地坐著,但眼神太過冷靜,令趙晚餘毛骨悚然。
雖然這些話她已經聽父親怒罵過幾十回了,但是當著駱雪的面這樣痛罵,還是讓她嚇得膽顫心驚,害怕駱雪會一怒之下推翻他的承諾,殺了父親。
「爹,您能不能先冷靜一下?先聽我說。」
她按住父親掛在牢欄上的手臂,極力安撫著。
「你什麼都別說!我不準你爲了我去求這個狠毒弒父的禽獸,你求他就是羞辱我!」趙繼怒發如狂。
趙晚餘頓時涼透背脊。
怎麼辦?她要如何告訴父親,她已經把自己奉獻給駱尋來換他活命了?
「爹——」她的嗓音有些發抖。
「駱雪,你要殺我就痛快地殺了我,但是別爲難我女兒,快放她走!」趙繼咬牙恨恨地說。
駱雪的臉色漠然,一股森冷的寒氣在他周身彌漫著。
「我毒殺先帝可是你親眼所見?」
他冷睇趙繼,語氣溫和得令人膽寒。
「雖然不是我親眼所見,但老天有眼,神鬼有眼,你的惡行終將爲世人所知,真相必大白於天下!」趙繼狂聲喊道。
「真相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而你,被人利用了還不自知。一個莫須有的流言揣測就想毀了我,太可笑了。」駱雪原本輕鬆交握的手越掐越緊。
「怎麼可能是莫須有的流言揣測!在先帝駕崩之後,爲先帝診治的六名太醫也都離奇暴斃而死,難道不可疑嗎?」他怒聲指控。
「所以你也認爲這六名太醫是我毒殺的?你就把這些揣測全都寫在那本見鬼的《五鳳秘史》裏?」駱雪陰狠地笑望他。
「殺人滅口,以爲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其中一名太醫命硬,逃過死劫,把所有真相都告訴了我!」趙繼哼道。
「就只是這樣?一個太醫隨口捏造的謊言,你就當成了真相?」駱尋的目光和話語同樣的冷銳。
「他是死裏逃生,從鬼門關爬回來的,如果他說的不是真相,那麼什麼才是真相?」趙繼嘶聲吼道。
「爹,您別再說了。」趙晚餘有所顧忌地瞟向駱雪一眼。
「爲什麼不要我再說?」趙繼朝她喊道。「既然都要死了,在死之前我就偏要罵一個痛快!」
「爹,我求您別再說了!您因爲罵駱雪而死值得嗎?您怎麼都不爲我和娘著想?自從您被抓走以後,娘每天以淚洗面,您要是死了,她也決定不想再活下去。爹,我不要您死,娘也不要您死啊!」
趙晚餘心急地握住父親的手,深怕她的努力功虧一簣。
趙繼像被一鞭子抽醒了,他怔怔地凝望著趙晚餘,喃喃地說道:「晚餘,爹對不起你和你娘,只是這一步走下去就沒有回頭路了。誰願意死?爹也不願意,可是總要有人敢出來揭發他的惡行,總要有人肯犧牲,如果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只會把他這隻妖獸養得更可怕,他會成爲南周國權勢最大卻最陰險狠辣的人。」
趙晚餘很清楚父親嫉惡如仇的固執脾氣,她無法指責父親,因爲她的倔強脾氣就跟父親一模一樣。
「有一個偉大的父親就有一個偉大的女兒,一個爲國家犧牲自己,一個爲父親犧牲自己,你們父女兩人當真非常偉大。」駱雪冷笑地爲他們拍掌。
趙繼呆愕住。什麼意思?
「爲我犧牲自己?」他用疑問的眼神看著趙晚餘。
「爹,我想要您活著,就算是爲了娘也爲了我,只要您好好地活著就好。」
她暫時不想讓父親知道太多,怕他知道了會承受不住。
趙繼直直盯住她的雙眼,然後再轉過去看著駱雪,駱雪眸中的寒意讓他心下一凜,他不禁打了個冷顫。
「晚餘,你千萬不要被他騙了!不管他說什麼你都不要相信!」他猛然握緊她的手,不安地壓低聲音警告她。「他怕我揭露他的醜行,怎麼可能讓我好好活著?只要我活著一日,他就會擔心我繼續寫他的醜行。晚餘,他若告訴你會讓我活下來,那都是假的,你不要被他騙了,千萬不要被他騙了!」
趙晚餘望著父親充滿懷疑的聲音和眼神,忽然覺得他不再是以前的父親了。
以前的父親會用理性思考,不會盲目質疑一切。
自從那個躲過死劫的太醫踏入家門那一刻起,就徹底改變了他們全家人的一生和命運。
然而不知道爲什麼,此刻她心中掠過一種奇怪的感覺——她並沒有那麼相信父親所相信的那個「真相」。
在父親與駱雪之間,她內心暗暗選擇了相信駱雪,她直覺那個太醫說的話並不全然是真的。
可是,父親被那個太醫影響太深,對駱雪已經有了根深蒂固的成見,就像此刻,當她把對駱雪的偏見抽離時,她眼前所見的一切便完全不同了。
這個地牢遠和她心中所想的大不相同,她看見父親的囚室分成兩間,裏間有床和浴盆,外間寬敞,用具齊全,雖然沒有窗戶,卻也是纖塵不染,不但沒有肮髒污穢,沒有臭蟲老鼠,也沒有看見任何刑具。
囚室裏的父親除了目光狂亂了些,也瘦了一些以外,頭發衣服都還算整潔,沒有傷痕也沒有血跡,看不出有任何被刑求逼供過的痕跡,所以先前駱雪總是用刑求逼供來威嚇她分明就是謊言。
然而看見謊言的「真相」時,她反而心窩暖暖,更加相信駱雪會實踐對她的承諾。
「爹,您相信我,您不會有事的。瞧,您雖然被關進來,但駱雪並沒有折磨您也沒苛待您對嗎?他既然答應我會放了您,就一定會放了您的。」
她放柔了聲音,試著讓父親冷靜下來。
「你竟然爲他說話?」趙繼霍然變了臉色。「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沒有……」她無力地搖頭。
「不可能沒有!否則他爲什麼要答應你?你憑什麼讓他答應你?」
趙繼不敢想像,光是一個念頭就讓他渾身像被冰封了般,通體寒涼。
駱雪忽然緩緩站起身,走到趙晚餘身後,伸手環住她的腰,將她嬌小的身子攪進懷裏。
「她的任何要求我都會答應,就憑她是我的女人。」
駱雪彎起笑眼,濕熱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耳際。
「不要在我爹面前胡說……」
她心急地想從他懷裏掙脫,但他的手臂絞得那麼緊,都快把她的腰擰斷了。
「我胡說了嗎?」駱雪俯首輕咬她的耳垂。「你爹怎麼可能相信我會莫名其妙放了他?當然是因爲你偉大的犧牲奉獻。」
「晚餘,你竟然……你竟然……」
趙繼面色蒼白,渾身發抖。
「爹,他沒有勉強我,我是心甘情願的,我並沒有受到任何屈辱,您別爲我擔心!」
她已經被駱雪逼出一身冷汗,惶急地向父親解釋著。
趙晚餘說的是真話,但趙繼卻完全不相信,他雙眉緊鎖,兩眼有些失神,似乎受到了什麼莫大的打擊。
「爹,您別把事情想得太糟,真的沒有那麼糟,駱雪是故意氣您的,再等十天,不,九天,您就可以被放出來了,到時候我會好好跟您解釋。」
她知道父親現在聽不進她說的話,加上怕駱雪又對她做出更出格的舉動會把父親氣壞,因此決定先離開,讓父親冷靜幾天後再好好地解釋。
趙繼恍若未聞,依然失神地看著她,心智似乎蒙上了一層灰,失去了判斷。
「君侯,我要跟我爹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咱們可以走了。」
爲免父親氣過頭,她急著轉身拉著駱雪往外走。
「這麼急著走?不再跟你爹多聊幾句嗎?」駱雪故意拖拖拉拉。
趙晚餘怒目瞋視著他,忍不住又回頭望了父親一眼,看著父親雙手無力地垂掛在牢欄上,眼神空洞死灰,眼眶中不自禁地浮起了淚水。
「爹,九天後咱們一家就能團聚了,您跟娘也能再見面了。我真的很好,不要爲我擔心!」
她邊走邊回頭,向父親喊著。
趙繼呆滯地望著駱雪緊摟著她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他的心仿佛掉進了黑洞裏,只知道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因爲自己而受到屈辱,因爲自己被禽獸蹂躪,被黑暗吞噬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15 00:08:39
第七章
在回到寢殿的路上,趙晚餘都在發著脾氣。
駱雪牽她的手,她就甩開,摟她的腰,她就掙脫,她氣呼呼地在前面走,駱雪一臉笑意地在後面追,看上去就像一對找情罵俏的戀人。
府裏的僕婢們從未見過這樣的奇景,一個個看得目瞪口呆,又驚疑又好奇地悄悄跟在他們後面看好戲。
「那人是君侯嗎?」
「府裏唯一能穿明黃服飾的男人當然是君侯。」
「對君侯發脾氣的女人是誰?不怕手腳被砍下來?」
「是趙晚餘,聽說殷倩玉已經敗在她手裏了。」
「就是那個在大門口跪了三天的趙晚餘?」
「老天爺!不可思議!君侯在笑?」
「沒錯,君侯在笑……」
僕婢們嚇得打冷顫,他們通常見到的君侯都是一張冷若冰霜的臉,發怒時,代表有人要倒黴,而一旦笑了,就是有人要倒大黴了。
可是,像現在這一路追著趙晚餘的笑,僕人們從來沒見過,他笑得就像個……大男孩!
如果不是因爲這個笑容出現在駱雪的臉上,這群僕婢們恐怕壓根兒沒想過,他也是個從小孩開始長成少年再長成男人的普通人。
尾隨著看好戲的僕婢們漸漸形成一個龐大的隊伍,而駱雪也不負衆望地上演一出令他們瞠目結舌的好戲。
「爲什麼生那麼大的氣?」
駱雪硬是把趙晚餘扯住,壓在牆上,將她圈在雙臂之間,讓她進退不得。
「因爲你故意傷害我爹!」她粉頰氣得通紅。
「你說反了吧?明明是你爹一直在傷害我。」他的語氣微有不悅。
「那是他聽信了一面之詞,被蒙蔽了,所以才會以爲你是那樣的男人,可你也不該故意拿我來羞辱我爹!」她想起父親大受打擊的模樣就心疼不已。
「你也覺得他是聽信一面之詞而誤會了我?」
他深深瞅著她,手指摩挲著她微帶潮紅的粉頰。
趙晚餘怔了怔,視線不安地回避,仿佛被他一語道破了心底的秘密。
「我只是覺得……沒有證據就指控你,對你並不公平。」
更何況是弒父這種罪大惡極的指控,如果不是事實,對駱雪造成的傷害將有多大?
「你比你爹理智多了。」他贊賞地輕笑。
「那個太醫在我家住了大半年,我爹天天聽他說,難免信以爲真。」
她被他困在胸前,身軀幾乎與他緊密貼合著,她擔心隨時經過的信婢會看見這樣羞人的場面,一直無法集中思緒。
駱雪忍著不去追問太醫的名字,等著趙晚餘自己主動告訴他。
「所以,在你的心裏並不認爲我毒殺先帝了?」要不然她不會用「信以爲真」四個字。
「我不知道,知道真相的只有先帝和你自己。」
她當然希望那不是真的,畢竟跟一個弒父禽獸有了親密的肌膚之親,絕不會是件愉快的事。
「萬一是真的呢?你會怕嗎?」他微揚邪惡的嘴角。
「我接近你時就已經把你當成《五鳳秘史》裏的駱雪了,再可怕也不過如此了吧,還能再慘到哪裏去?」她沮喪地咕噥。
所以,他給了她一點點慈悲,她就覺得他也沒那麼壞,發現了他的一點點好,她就感動萬分了,她對男人的要求竟然低到如此程度。
她的答案倒是讓駱雪得意地揚起了角,心情大好。
「你讀過你爹寫的《五鳳秘史》嗎?」
「當然讀過。」
「你覺得我是《五鳳秘史》裏的駱雪嗎?」他非常好奇她的讀後心得。
「性格還有行事作風都很像,但是故事內容卻極度誇張而且荒謬,難以說服我。」
父親筆下的《五鳳秘史》,簡直就是駱雪的人生黑暗史,所有最離奇的遭遇都發生在他身上,讓人難以置信。
「哪一個部分無法說服你?」他很好奇。
趙晚餘察覺到貼靠著她的身軀微微繃緊,愕然擡眸看他。
「你也看過《五鳳秘史》對嗎?」她小心地問道。
「當然,要不然怎麼會抓了你爹。」他的神色開始冷寒。
「《五鳳秘史》裏與你有關的部分有多少是真的?」他漸漸冰冷的神情讓她有些不安起來。
「八成。」他盯著她的眼睛說。
趙晚餘驚愕地呆住。
她以爲那些屬於駱雪的故事應該都是太醫過度渲染,加上父親下筆又誇大了些,才會那麼離奇荒誕,因爲她覺得太過於荒謬,所以只當成通俗小說來看,根本沒有特別去記憶,沒想到那些故事竟然有八成是真的?
她不敢相信,因爲書裏的五鳳君駱雪有一個黑暗得像染了墨的生活,有一個千瘡百孔的人生。
「怎麼可能!你的母妃……」
她赫然掩口瞠大雙眼,不敢再說下去。
「書裏除了寫錯幾次發生事件時的年齡,還有父王駕崩那一段是假的以外,其餘都是真的。」他大大方方地坦白。
趙晚餘倒抽一口涼氣。
當駱雪在她的眼裏還是個陌生人時,她並沒有心思去記住這個人,也沒有想過去了解這個人,但是現在她卻努力地搜尋腦海中的記憶殘骸,想從他的故事裏多了解他一點。
「你的母妃……與侍衛私通?」她謹慎地問。
「沒錯,在我六歲左右。」
「你能記得六歲的事?」
「有些事不會記得,但有些事會記得特別清楚,想忘都忘不了。」他平淡地說著。「我記得每天午睡起來時,母妃總是不在,我總是到處找不著母妃,可是母妃回來時從來不肯告訴我她去了哪裏。有一天我終於在草叢裏找到了母妃,她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在一起,母妃央求我不許告訴任何人,我記住了,但是,當大哥跟我玩的時候,我卻不小心說溜嘴,然後,有一天午睡起來,就看見母妃吊死在梁上,還看見了……」
他沉默了下來,神色開始不穩。
趙晚餘想起了這一段,寫的是六歲的駱雪看見母妃吊死,還看見了從母妃腹中流産的死嬰,因爲實在太駭人了,所以記得特別清楚。
「你真的……從那時候開始就不正常了?」她依稀記得父親是這樣寫的。
「我自己覺得很正常,是別人覺得不正常。」
「例如什麼事?」
「我開始不說話。」
「這樣當然不正常……」
她猛然頓住,突然明白了他不再說話的原因,因爲地六歲的駱雪認爲母妃是被他亂說話給害死的。
「我開始害怕嬰兒。」害怕到夢裏只要有嬰兒出現都會變成可怕的夢魘。
「正常人不會怕嬰兒。」
趙晚餘明白他的恐懼原由,但她實在無法想像也無法體會他對嬰兒的恐懼到何種程度。
「不過我十歲以後就開始說話了。」他攤了攤手。
「這是希望得到我的贊美嗎?」她攏眉輕歎。
「你若知道是什麼原因讓我說話應該就不會贊美我了。」他冷冷一笑。「至少以正常人的標準不會。」
「什麼原因?」
「我把我大哥從樹上推下去,摔斷了他的腿。」
趙晚餘瞠目結舌。
「書裏有寫嗎?」她怎麼沒印像?
「書裏沒寫,因爲我是和他一起摔下去的,所有的人都以爲我們兩個是一起失足,連我大哥都不知道我是故意拉著他摔下樹。」
「他摔斷了腿,爲什麼你沒事?」
駱雪輕挑眉峰,淺笑道:「我才十歲,身量比較小,比較輕,而大哥已經十七歲了,他先著地,我才掉到他的身上,所以他有事,我沒事。」
趙晚餘呆呆的無法反應。一個才十歲的孩子竟然有這種的心機?
「你這麼做是爲了報複你大哥。」
很明顯的原因,因爲他的大哥背叛了他,讓他害死了母親,所以他在報複,而且也成功了。
「你十歲就懂得陷害人,難怪你有辦法替你三哥篡奪皇位。」
她記得父親在書裏寫到這段時,最讓她記憶深刻的是他設計把皇上二子騙到了北晉國,當先帝駕崩時,皇二子來不及趕回皇宮,而皇長子瘸了一條腿,破了帝相,因此皇三子順理成章坐上了皇位。
「我要是不夠冷酷,手段不夠狠辣,那麼在皇宮裏被踩在腳底下踐踏的人就會是我了。」駱雪冷笑道。
趙晚餘啞口無言,胸口像壓著一顆又沉又重的巨石,難以喘息。
雖然對兄弟手足太過於無情,但她又不能說他不對,畢竟,他也是爲了保護自己。
「先帝真的曾經懷疑你不是皇子嗎?」
書裏寫先帝從來不召見他,國宴、家宴、宮宴這些場合不得已見到面時,也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他。
「他到死前都還在懷疑,反正他有七個兒子,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也不少,他不會在乎。」駱雪的目光深幽難測。
她的心口有些疼痛起來。
被視若無睹的感覺一定很痛苦吧?尤其還是被自己的父親無視,他的心到底在皇宮孤寂的角落裏凍結了多久?
「你……不會因爲痛恨先帝,所以才想……毒殺他吧?」她問得十分小心謹慎,但問完之後便後悔了。「算了,我不想知道,你別說了。」
「你害怕聽見答案?爲什麼?」他的眼中慢慢漾出某種興味。
趙晚餘的神色慌亂了一瞬,隨即壓下了情緒,保持漠然。
「沒爲什麼,宮廷的鬥爭本來就是殘酷血腥的,你自己不也是受害者嗎?我只是一介小民,沒有資格評論什麼。」
她只是終於明白,爲什麼他會對親情和人命那麼不屑一顧了。
「所以,你現在比較喜歡我了嗎?」
絕美的臉蛋就在眼前,實在很難不被引誘,他忍不住低頭吻著她的粉頰。
「說話就說話,不要動手動腳,這裏又不是你的寢殿,有人看著呢!」
她紅著臉推開他,局促不安地張望四周。
「你放心,不會有人想被我挖掉眼睛。」
他繼續把臉埋進她的頸肩,嗅聞著她身上迷人的香氣。
躲在草叢後的僕婢們冷冷抽氣,忍痛放棄看到精彩處的好戲,以最快的速度靜悄悄地撤退。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更逼近她,鼻尖碰著她的鼻尖。「你現在比較喜歡我了對不對?」
「我只是沒有那麼痛恨你而已。」她急切地辯解。
「有差別嗎?」他挑眉。
「當然有!」
「我沒見過過比你還嘴硬的,明明在意我了,所以才不敢聽‘真相’。」他凝視她的眼神變得濃烈灼熱起來。
趙晚餘故意看不懂他的眼神,紅著臉避開他灼熱的目光。
「好,現在我就把真相告訴你,你在意我也要聽,不在意我也要聽。」
駱雪的雙臂分別撐在她的身側,咬牙低語。
趙晚餘的心髒開始劇烈狂跳,爲什麼他用輕柔的嗓音說起威嚇的話語,竟然該死的有魅力?
「毒殺父王的人是淩皇後,也就是現在的淩太后。」
駱雪的第一句話就讓她徹底驚呆。
「淩太后?她不是先帝的妻子嗎?!」這實在太瘋狂了!
「妻子?」駱雪冷笑道:「皇宮裏沒有這種身分,只有權勢和地位。彼此有利用價值時就是夫妻,沒有利用價值時就是敵人。」
「淩太后恨先帝?」要很恨一個人才能狠下心毒死他吧?
「她不恨,但她更愛她的兒子。」
「她的兒子是……」她弄不清那些複雜的關系。
「皇三子,也就是當今的國君。」他的臉貼靠著她,嘴唇附在她耳旁低低地說道:「當先帝暗中決定立皇二子爲太子時,被淩太后的眼線察覺,一旦皇二子被立爲太子,淩皇後的太后之位便要拱手讓給皇二子的生母。皇二子的生母只是一個品級低的妃嬪,但是淩皇後的政治勢力卻很龐大,一旦失勢,影響巨大深遠,可惜唯一的嫡子皇三子是個扶不起的阿鬥,於是淩皇後便狠下心毒死了先帝,也暗中追殺太醫,接著又拉攏我這個沒有黨、沒有派的皇子,陪著演一場繼承皇位的大戲。
「我喜歡三哥這個沒有心機的傻瓜,所以非常賣力地在朝堂上替三哥産除異己,幫他平定局勢。然後,他得到了皇位,也回報了我一個五鳳君封號,還有這座與皇宮奢華程度相差無幾的五鳳府。這,才是全部的真相,和你爹所寫的《五鳳秘史》內容是不是頗有差距?」
趙晚餘驚怔地望著他,呆愕良久良久,才仿佛回過神,喃喃地追問:「爲什麼太醫要陷害你?」
「當然是有人指使,利用了你父親這個腦筋僵硬的頑固文人,寫成書到處散布不利於我的言論。老實說,這招實在高明。」
能把他忙得半死,氣得半死,也累得半死,他不得不佩服。
「既然知道我爹是被利用的,爲什麼還要把他關進地牢裏?你可以跟他好好談呀,就用你告訴我的方式告訴他不就好了?我爹是頑固,但也不至於聽不進你的一句話。」她忍不住埋怨。
「你在地牢裏也看到你爹是怎麼罵我的了,他有給我說話的機會嗎?」
只要聽見趙繼狂嘯大罵他的嗓門,他的頭就痛到快要爆裂。
「你把他關在地牢裏,他當然更認定你是作賊心虛呀,這還用說!」她的心還是偏向自己的親爹。
駱雪笑歎著。
「我不關你爹也不行,否則陷害我的人不會知道你爹成功被利用,而我成功上了當,你明白嗎?」
趙晚餘搖搖頭,聽得似懂非懂。
「總之,我要把陷害我的人引誘出來,所以你爹暫時還得待在地牢裏。」
他其實懷疑府裏有眼線,只是府裏僕婢數百人,要找出眼線是誰極爲困難。
「陷害你的人會是皇子嗎?他們或許都痛恨你。」她胡亂猜測。
「有可能,但是這幾年他們的勢力已經被我削減得差不多了,沒有人的手上有一兵一卒,而且皇城的禁衛軍都握在淩太后手裏,就算扳倒了我也無法把三哥拉下皇位。他們痛恨我,但是對我的存在無能爲力。」他這幾年「做壞事」的功夫可是沒有白費的。
「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是誰了?」她疑惑地問。
「約莫猜得到。」駱雪淡淡一笑。
「是誰?」她有些緊張和不安。
他的嘴唇更貼近她的耳朵,聲音更輕更低地說:「淩太后。」
說完,伸出舌頭舔著她的耳朵,一路往下吻到刀子的頸項。
趙晚餘倒抽一口氣,羞憤地推開他的腦袋。
「就不能正經一點說話嗎?」她連耳根都燒透了。
「我已經夠正經了,現在開始是玩樂的時間。」
他猛然扣住刀子的腦袋,火熱地深吻起來。
「駱雪……」
不管她怎麼死命推,都推不動圈抱著她的銅牆鐵壁。
她那麼自然而然地喊出他的名字,換來了他更激切的擁吻。
「敢叫我的名字,真是不怕死。」
他的嘴到她的頸窩,用力地吮咬一口。
趙晚餘捧著他的臉,任性又倔強地回。「爲什麼不能叫你的名字?我偏要叫!駱雪駱雪駱雪駱雪……」
見他臉上揚上進心得意的邪笑時,她才猝然回神,意識到自己上了他的當。
「你故意的!」她又羞又惱。
「對付你真簡單。」
他低笑,繼續吞噬她的氣息。
深夜,趙晚餘窩在駱雪的臂彎裏沉沉熟睡著。
駱雪睡得很淺,隱隱約約聽見細微的腳步聲走到床榻邊,在紗帳被掀起來以前他便醒過來了。
是德泰。
「什麼事?」
他見德泰神色有異,疑惑地起身下床。
德泰沒有說話,只打了幾個簡單的手勢,駱雪一看便明白他的意思了,跟著他走出寢殿。
待德泰把寢殿門緊緊關上之後,悄悄地在駱雪耳旁以氣聲說著:「君侯,趙繼碰牆死了。」
駱雪震駭無比,拉著德泰到更隱蔽處追問。
「怎麼可能!爲什麼會突然死了?」
「守牢衛士誤報趙繼是在衛士交接班時猛烈撞牆而死的。」德泰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遞給了駱雪。「衛士說這是趙繼身旁留下的遺言。」
駱雪看著紙上只寫著——澤梁無禁,罪人不孥。
他的思緒空白了一瞬。
「君侯,這是什麼意思?」德泰看他的目光有疑惑。
「意思是指,罪僅止於他本人,不要牽連到他的妻子兒女。」他的嘴角流露出愴然的苦笑。
「此人的性情竟如此剛烈,昨日原來不該讓他們父女相見才對。」德泰不安地看著駱雪的神情。
「是我太自作聰明了嗎?」他的臉上浮現出自嘲的冷笑。「還是我算計太過了?」
德泰怔怔地,他從來沒有在駱雪臉上看過這種充滿了強烈自責的神情。
「他的死並非君侯的錯——」
「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駱雪揮手打斷他,焦躁地來回踱步徘徊。「我想他的性子再剛硬,也還不至於到尋死的地步,至少他會顧慮女兒的安危,沒想到我竟然算錯了。」
「君侯,要不要讓趙姑娘知道?」德泰憂心忡忡地問。
「先別說!」駱雪的心裏茫然一片。
他難以想像當趙晚餘聽見父親自禁的消息時,會出現何種可怕的反應?但是紙包不住火,她總是會有知道的時候,他不可能一直隱瞞她。
該怎麼辦?一切的頭緒都亂了。
莫名的恐懼感愈來愈濃烈地將他包圍住,他的理智在漸漸消散,生命裏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頃刻間混亂崩塌了。
他心中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趙繼的死,會讓他徹底失去趙晚餘。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15 00:08:56
第八章
「你在發什麼呆?」
趙晚餘把一塊魚肉夾進駱雪的碗裏,一邊吃著自己碗裏的菜,一邊好奇地瞅著他問。
駱雪擡起頭,默默地望著她。
「一直都不說話,不喜歡跟我一起吃飯嗎?」
她能跟他一起吃飯覺得很開心,可是他卻沉默得詭異,毒舌也收起來了,讓她感覺很不自在。
「沒有。」
看著眼眸亮如星的趙晚餘,還有她唇角淺淺的笑,他的苦澀在心底漸漸地擴大。
如果可以用昨天的心情和她吃這頓飯,一定會很開心很有趣,但是現在他的心情完全不同了。
趙繼的死,帶給他太多複雜而陌生的情緒,他不知道那些情緒代表什麼,是自責還是內疚?是懊悔還是苦惱?唯一弄得最清楚明白的心情是--害怕。
害怕趙晚餘會痛苦崩潰的害怕。
害怕她重新痛恨他的害怕。
害怕推動趙晚餘的害怕。
自從六歲那年親眼看見母妃慘死的情況之後,他就不知道什麼叫害怕了,但是現在,害怕的情緒卻真實地糾纏著他,逐漸摧毀他最後一絲理智。
「你怎麼怪怪的?是不是淩太后又想對你怎麼樣了?」
望著他幽森漆黑的眼眸,她覺得有些不安,忍不住瞎猜起來。
「淩太后暫時不敢公然對我怎麼樣,雖然想暗中派禁衛軍殺我,但我身邊有人人畏懼的九大衛士守著,她還沒有機會動我。」他淡淡地說。
趙晚餘見過駱雪邊的九大衛士,平時都守在寢殿周圍,一個個冷峻得像金甲死神。
「淩太后爲什麼想殺你?」不都是同一邊的人嗎?
「權勢太大,威脅到國君的地位,就會惹來殺機。」他的聲音低沉平靜。
「但國君不是跟你感情很要好嗎?」
「淩太后就是怕他的傻兒子太信任我,到時候被我花言巧語把皇位給騙走,所以決定先把我扳倒,以絕後患。」他淡漠地說著。
「那你不是時時都處在危險之中?」趙晚餘擔憂地看著他。
「我的生活一向如此,要不然床榻旁邊也用不著放一把短刀自衛了。」
趙晚餘望進他的眼睛,在他黝黑的眸子底下藏著一抹孤獨之色,讓她微微地感到心疼。
「跟我在一起……你會覺得痛苦嗎?」
他的嘴唇緊緊地抿著,忽然問道。
趙晚餘怔住。這很不像是駱雪會說的話,他總是悠哉地、不懷好意地逗弄她,她不曾看他臉上出現過如此認真的神情。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困惑不解。
「一開始是痛苦的,但是你一直在減輕我的痛苦。」這是事實,她並不想對他說謊。「也許漸漸地會有一天,我就會不再感到痛苦,而覺得開心了吧。」
這也是事實,至少現在跟他一起吃飯的感覺是真的開心。
駱雪凝視她片刻,下頷繃得很緊,眼瞳黯然。
漸漸地會有一天……他苦笑。這一天應該不會到來了。
「謝謝你這幾日的陪伴,我真的很開心,我知道我帶給你的痛苦很多,也許你永遠不可能原諒我,但是,我只希望你知道,我不是有意傷害你,對你造成的痛苦也並非出於我的真心和本意。」
他知道當她得知父親死訊的那一刻起,她就會永遠離開他,他希望至少能好好跟她道別。
趙晚餘驚疑地看著他,神色意外而慌亂。
「這太不像你了,你是在開我玩笑嗎?」
爲什麼突然對她說這些話?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了。
「我說這些話不像我嗎?真正的我是什麼樣子,我自己也不清楚,真正的我,說不定在六歲那一年就已經死掉了吧?」
他閉上眼睛,聲音沙啞而低沉,感覺心口空空蕩蕩的
趙晚餘愈聽愈感到心驚,她不敢相信,這真的是駱雪會說的話嗎?爲什麼她會聽得很傷感、很難受?
仔細想想駱雪的人生,父母之情、手足之情、夫妻之情,這些普通人都至少會擁有的感情基礎,在他身上卻一點一滴都找不到,他就像一個孤獨了很久的靈魂,強烈的情感無處宣洩,也許就因爲這樣才會造成他扭曲的性格,讓所有正常的人都認爲他不正常。
她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撲進他懷裏,緊緊抱住他。
「你不要說這些話好不好?我甯願你說一些捉弄我的話,或是嘲諷我的話,就算說一些調戲我的話都沒有關系,你現在這樣讓我覺得好心痛。」駱雪的異樣讓她情難自禁地說出了真心話。
她的體溫和香氣讓他迷醉,他緊緊擁住她,思及她可能就要永遠離開他,他雙臂就將她摟得更緊。
「駱雪,我幫你找回原來的你,好嗎?」
回應她溫柔的話語的是他熾熱而沉重的深吻。
「在這十日裏,把你完完全全交給我,給我機會減輕我帶給你的所有痛苦,讓我補償你,讓我給你快樂。」他沙啞而顫抖地對她說。
趙晚餘毫無保留地緊緊抱住他,沒有察覺到他聲音裏的傷感和黯然。
那日徹夜的狂野糾纏之後,接下來的是接連幾日的濃情熾烈。
兩人無所顧忌地在寢殿內翻雲覆雨,醒著時相互調戲,餓了就同桌吃飯,累及就相擁而眠。
偶爾激狂過後,半酣小憩時,她會有意無意試探他。
「十日之後,你會放我走嗎?」
「就算我不想放,你也會離開我。」
「你就不想留我下來?」
她的嬌嗔有時會換來一個令她滿意的答案。
「你若願意留下,便是君侯夫人。」
「你求我留下,我便留下。」
「如果求你有用,要我天天求你都可以。」
任性的、玩笑似的對話一再上演。
直到十日之後,她從甜美的夢裏醒來了,墮入了一場真正的惡夢……
「你父親已經碰壁自盡了。」
趙晚餘呆呆地看著對她說話的駱雪,她聽不懂駱雪的話,明明每個字都聽清了,卻沒弄懂那是什麼意思。
駱雪凝視著她呆滯而空茫的雙眼,心底一陣絞痛。
「你父親死了。」
這個痛苦既然無法逃避,就要咬著牙面對。
這句話很簡單也很明白,同時也尖銳地像把利刃,狠狠刺穿了她的心。
她的身體僵硬地顫抖著,眼前的駱雪仿佛正在慢慢地一片一片碎裂,她的喉頭像被一雙魔爪緊緊扼住,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駱雪把趙繼寫的遺言輕輕放在趙晚餘的腿上。
她僵硬地低下頭,失神地看著那簡簡單單的八個字。
澤梁無禁,罪人不孥。
紙上有斑斑血跡,她又是驚又是心碎,猛地站起來瘋狂地尖叫,然後踉蹌地跌跪在地上,失聲痛哭。
「爹--」
駱雪心痛地抱住她,卻被她瘋狂地推開。
「什麼……時候……」
她聲音嘶啞,淚傾如雨。
「六天以前。」沉痛的無力感攫緊了他的心髒。
「六天……」
她失神呢喃,胸口痛得仿佛快要裂開。
父親已經死了六天,而這六天當中,她竟然還跟駱雪狂熾地翻雲覆雨!
她不知情也就罷了,但是駱雪早已知道,卻隱瞞不告訴她!
爲什麼?爲什麼?
她的耳旁有個恐怖的聲音在陰森森地嘲笑著她--
這十日之內你是他的,所以他要享用完你的奉獻才把噩耗告訴你。
陰寒惡毒的嘲笑聲讓她的理智崩潰粉碎。
「你在玩弄我--」
她的身子虛弱地顫抖著,地面仿佛在瘋狂地旋轉,剎那間,她眼前一黑,渾身癱軟在地。
「晚餘!」
駱雪見她昏了過去,立刻抱起她僵冷的身體,心急如焚地放上床榻,一邊大聲叫著德泰。
德泰腳步飛快地奔進來,一看見趙晚餘慘白的臉色,馬上把無月和小璃喚來照料她,自己再去請大夫。
衆人手忙腳亂地折騰了半宵,直到趙晚餘氣息和臉色都平穩了之後才離開,留下駱雪單獨一人陪著她。
駱雪不知道失去一個摯愛的親人究竟有多痛,但是趙晚餘的痛苦崩潰讓他恨不得能夠替她承受所有的一切。
他不曾對任何一個人感到如此心痛過,而這個令他心痛的人,他知道自己此生都不可能再擁有了。
暗夜中,他沉默地凝視著她,眼睛幽深而黯然。
讓他動了心的女人就躺在眼前觸手可及處,但他卻只能遠遠看著她,已經不敢再碰她了。
他沉痛地閉上眼,倚坐在床頭,靜靜地等她醒來,但是怕她醒來之後又會被失去父親的痛苦逼瘋,倒還甯願她安靜地沉睡,至少夢裏不會有痛苦,她也可以少流一點眼淚。
半睡半醒間,他聽到了細微的聲音,他向來淺眠,只要一點聲音就能驚醒他。
他微睜開眼,發現趙晚餘已經醒過來了,一雙手正在床榻的內側摸索著。
她在找什麼?
這個疑問並沒有困擾他太久,因爲在他赫然想起自己藏在床榻與牆縫之間的是什麼東西時,趙晚餘已經把它找出來了。
那是他用來防身自衛的短刀。
當趙晚餘天天和他膩在床上時,他並沒有防備過她,他的床榻有些什麼秘密也沒有刻意隱瞞她,沒想到,她竟然會記得他曾經說過自衛短刀藏在哪裏。
她拿他的短刀做什麼?難道想自盡?
這個念頭一閃過,他的心底猛然一陣慌亂,剛想起身把她手中的短刀奪走時,卻發現她慢慢地轉過身來,目光冷然空洞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垂眸假寐,心口一陣寒冷、一陣滾燙、一陣緊縮,有個無情的念頭攫住了他的思緒--
難道,她不是想自盡,而是想殺他?
他可感覺到短刀冷冷的寒光若有若無地閃過他的臉頰,同樣也可以感覺到趙晚餘冰冷眼眸中跳躍著的狂亂火光。
原來她真的想殺他?
他心口一陣抽痛,卻又暗自鬆了口氣。
只要不是她想自盡就好。
想殺他,代表他在她心裏的地位不一樣,不管是愛還是恨,都必須到達最激烈、最極端的程度,才能迫使她做出殺他的舉動,能被她這樣深切地在首著,也沒什麼不好。
和她在一起的十日裏,是他人生中最旖旎的一段時光,雖然很短暫,但至少他嘗過了愛一個人的滋味。
如果要他墮入地獄才能讓她從痛苦的深淵中解脫,如果這是愛上一個人必須付出的代價,那麼,他付。
趙晚餘靜靜地站在他面前,他聞到了她身上如花香般的淡雅香氣。
他等待著,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克制住胸口劇烈的跳動。
盡管他已經屏息等待了,但突來的劇痛還是讓他渾身一顫。
她真的……動手了。
他握緊僵硬的手,緩緩睜開眼睛,看見一柄短刀深深沒入他的胸口,一雙雪白如玉的手正握在刀柄之上,微微顫慄著。
他慢慢擡眼,看見她的臉龐上淌滿了瘋狂脆弱的淚水。
「如果這一刀可以讓你原諒我,那就值得了。」他的臉上慢慢浮起瞭解與悲傷的笑容。
「我爹死在你的地牢裏,你卻對我隱瞞不說,要我如何原諒你?」
她眼神凄苦,握刀的手在顫抖。
「我不要你原諒。」
駱雪苦笑搖頭,胸膛的傷口鮮血冒湧,把衣服迅速染紅了。
趙晚餘驚惶地縮手,看著鮮血自傷口汩汩流出,肩膀狂亂顫抖。
駱雪咬牙,悶聲撥刀。
痛楚直沖腦門。
刀子插得比他想像中還要深,如果這一刀是她對他的感情,那也夠深了。
人將死時,感觸恐怕都很多吧?他忍不住苦澀地笑了笑,感覺喉嚨有血腥氣味湧上來,他吐了一口血。
「駱雪!」
趙晚餘驚痛地撲向他,雙手捂住他的傷口,想要阻止鮮血狂湧而出。
駱雪看著她雪白的雙手被他的鮮血染紅,唇角泛起了一抹古怪的笑意。
「不能愛我就恨我,如果恨我可以讓你永遠記住我,那就恨我吧……」
駱雪傷重的消息很快傳出了五凰府,也迅速傳進皇宮,傳入了淩太后和國君的耳裏。
淩太后暗自竊喜,國君卻在朝堂上傷心得號啕大哭。
「五弟要死了嗎?以後朕看不到五弟了嗎?不可以,五弟不能死,你們快醫好他,他是朕最好的弟弟!」
淩太后一面安撫著國君的真情流露,哄他要派禁衛軍把刺傷駱雪的兇手抓起來賜死,一面暗中加派禁衛軍包圍五凰府,想趁這個機會直接除掉駱雪。
禁衛軍迅速地包圍了五凰府,抓走刺傷駱雪的趙晚餘,守在寢殿外的九大衛士一心一意只保護駱雪的性命,任憑禁衛軍將趙晚餘抓走,無動於衷,而德泰和無月、小璃忙著看顧駱雪的傷勢,根本無力顧及趙晚餘。
當駱雪漸漸有意識,但神智還沒完全清醒時,一開口問的就是趙晚餘。
「她人呢?你們不要爲難她……」他撐著虛弱的身體追問德泰。
「君侯先好好養傷,趙姑娘一時狂亂迷失心智,刺傷了君侯,如今已經被禁衛軍帶走了。」德泰低聲安撫著他。
「被禁衛軍帶走?」駱雪焦急地掙紮起身。「她被帶到哪裏去?」
「聽說是太后要處死刺傷君侯的人。」
駱雪重重顫抖了一下,聽到趙晚餘被帶走,甚至有可能被太后處死,他整個人就快要瘋掉。
「你怎麼不阻止!」他激動地怒喊。
「趙姑娘刺傷君侯是事實,老奴無法阻止。」德泰雙膝跪下。
情緒的激動牽動傷口,駱雪痛得渾身大冒冷汗,胸腔火燒火燎一般。
「禁衛軍把她帶走多久?」
「大約一個時辰。」德泰緊張不安地看著他。
「把九大衛士叫進來,快!」他希望還來得及救她。
九大衛士聽喚,走進寢殿,在駱雪床榻前齊齊跪下。
「去把趙晚餘救回來,快,一時一刻都不得延誤。」駱雪沙啞的聲音洩漏了內心的焦慮和痛楚。
「府外有禁衛軍包圍著,屬下不能離開君侯一步。」
對九大衛士而言,駱雪的生命安危才是他們唯一的職責。
「不用管我,去救趙晚餘!」
駱雪很清楚,唯有對他們下令才有用,否則他們眼裏只會有他。
「君侯,屬下這時離開君侯,君侯會有危險。」
駱雪的性命好不容易救回來,怎麼能把他再留在危險之中。
「你們敢違抗我的命令?叫你們去就去,用不著管我,現在立刻就去救趙晚餘!」
他大聲怒喊,因爲情緒激動,腦中一陣劇烈的昏眩。
德泰驚慌地扶住他。
九大衛士吃驚地面面相覷,盡管心中有幾百個不願意,還是聽命行事。
駱雪此生從未如此恐懼害怕過,就算趙晚餘深深刺他一刀,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活下來時,都不像此刻如此恐懼害怕,有可能失去趙晚餘的念頭逼得他快要瘋掉了!
他一定要找到她!即使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換,也要把她的命換回來!
九大衛士離開不到半個時辰,寢殿外就傳來一陣異動。
駱雪的心頭一涼,沒想到危險來得比他想像得還要更快。
「德泰,帶無月和小璃去躲起來,不必在這裏陪我死。」
他現在無力保護自己,也無力保護任何人。
德泰跪在他的床榻前,一動也不動。
「老奴從君侯出生就開始服侍君侯了,老奴不會離開。」
「奴婢也不會離開。」無月和小璃兩個人也並肩跪著。
幾乎沒給任何喘息的空間,十數名禁衛軍旋風般地闖進了寢殿,帶著駭人的殺氣,朝半躺在床榻的駱雪攻擊。
駱雪自知難逃厄運,索性閉上眼睛,只是在此刻,,心頭一陣悵然失落,與趙晚狡此生果然不再有機會相見了。
他只希望九大衛士能把她平安救回來,縱然此刻死去,也不會不甘心了。
在無月和小璃的尖叫聲中,他忽然聽見一聲仿佛重物砸下的聲音,睜眼一看,是十數名黑衣男子替他擋下了禁衛軍的攻擊,仔細辨認,他認出了其中一人,是來自東楚國的墨驍。
兩方刀劍激烈地撞擊砍殺,駱雪發現墨驍的身手敏捷,劍術精湛,很快就看到禁衛軍被東楚國的黑甲騎兵打得潰不成軍,敗下陣來,迅速逃離。
「墨公子,多謝相救。」
駱雪萬萬沒想到,在生死關心救了他的人竟然會是墨驍。
「受君侯照顧,拔刀相助也是應該的。」墨驍微微一笑,收起劍,走到床榻前望著駱雪。「君侯怎會傷得如此重?」
「小事,不值一提。」駱雪把話題轉開來,問道:「墨公子方才可曾傷了禁衛軍的人?」
「沒有,只是逼退他們而已。爲什麼禁衛軍的人會對君侯出手?」墨驍奇怪地反問。
「爲了拔除眼中釘罷了,當朝淩太后大概覺得我太礙眼了。」駱雪淡笑道。
「府外還有不少禁衛軍包圍,在下與部屬可以替君侯抵擋一陣,不過君侯身邊不是有九大衛士嗎?爲何都不在身邊守衛?」
「我命他們去救另一個人了。」
駱雪心系趙晚餘的安危,有些神思恍惚。
「能讓君侯把九大衛士調離身邊的人,一定是君侯心中極重要的人。」墨驍微笑頷首。
「那個人就是墨公子曾爲她求情,要我見她一面的趙晚餘。」駱雪眼神中含著深意。
墨驍詫異地擡了擡眉,笑說:「原來我無意間牽了一條紅線。」
駱雪淡淡地笑了笑。
他不知道這條紅線還在不在?也許他根本沒有努力牽好這條紅線,才會讓紅線斷了……
真的斷了嗎?
其實,他並不關心紅線還在不在,他現在最關心的,是趙晚餘是否平安?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8-15 00:09:19
尾聲
駱雪這輩子從未嘗過什麼是「狂喜」的滋味,當趙晚餘安然無事地回到他身邊,緊緊地用雙手擁抱著他的時候,是他感受到最狂喜的時刻,就算傷口因爲用力的擁抱而痛楚,也倍感甜蜜。
「趙姑娘,君侯的傷口尚未愈合,你別抱得那麼用力了!」德泰忍不住在一旁提醒。
趙晚餘倏地鬆開手,看著他胸前染著血的藥布,心中充滿著歉疚、憐惜和不舍,而更多的是自責。
「德泰,你退下,不用在這裏啰嗦。」駱雪斜睨他一眼。
無月和小璃輕輕一笑,一人一手拉著他離開寢殿。
駱雪見他們一走,又忍不住將她摟進懷裏。
趙晚餘輕輕推開他,小心地扶著他坐在床榻上,又拿來好幾個靠枕讓他可以舒服地靠坐著,然後才在他的身旁坐下。
剛才,經曆過生死交關,和駱雪再見面時的喜悅太強烈,她因而忘形地緊緊抱住他,現在心情平複之後,看見駱雪包裹著藥布的胸膛,她頓時陷入自責的情緒裏。
她到現在還沒辦法相信,父親的死讓她痛苦到竟然想殺了駱雪。
「剛剛九大衛士稟告說是在皇宮外將你攔截走的,幸好禁衛軍還沒把你帶進皇宮,要不然想救你要費更大的功夫了。」駱雪輕柔地說道。
趙晚餘望著他略微蒼白的臉色,心痛得抽緊了。
當她在絕望之時,看見九大衛士狂追而來的身影,看見盔甲上五鳳圖騰的家徵時,內心的慌亂恐懼頓時消失。
她知道他們是駱雪派來救她的,當九大衛士將她帶回府時,得知禁衛軍闖入了寢殿要取駱雪的性命,九大衛士與禁衛軍又是一場激戰,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有一個人那麼在乎她的生死,感動在她的心底決堤。
「駱雪,我差點殺了你——」
「我沒死,所以你不用太自責。」
他直接打斷她,不希望她爲了刺他的這一刀一直耿耿於懷。
「可是我這樣對你,你卻還是不顧自己安危,叫九大衛士來救我……」
「我只是不要你死,就是這麼簡單而已。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同床共枕的女人,就這麼死了很可惜。」
駱雪現在的心情好極了,不想看到她不斷自責。
「我只是在感謝你的救命之恩,又沒在跟你談什麼同床共枕!」
她滿心的感動被破壞,忍不住跟他鬥起嘴來。
駱雪的神色微變,默然半晌。
「你父親的死,還是不能原諒我對嗎?」他苦澀地一笑。
「我承認,我還沒有辦法釋懷。」
她垂下頸子,低低地說。
駱雪的心口泛起一陣涼意。
兩人之間的紅線果然斷了嗎?
「我父親是自盡而死,他是因爲覺得我做了羞辱他的事才自盡,我不能把罪惡感都丟給你去背,我爹他頑固起來任何人都勸不了,我是他女兒都沒有料想到他會自盡,又怎麼能怪你?應該怪我太輕忽、太大意了,我有什麼理由去恨你,又有什麼理由不原諒你?」
「不要再一直責怪自己好嗎?」他不希望她的罪惡感那麼深重。
「我沒有辦法不責怪自己,畢竟,他是我的父親,我應該想到他的性子會做出什麼事才對,可是我疏忽了。」她低頭歎息。
駱雪輕輕撫著她的頭,試著給她安慰。
「駱雪,你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了嗎?」
她忽然擡眸,專注地凝視著他。
駱雪微怔,目光漸漸柔和起來,他望著她,輕輕回答:「愛一個人更甚於自己的生命,這就是愛。」
「所以,你愛我。」趙晚餘深深地瞅著他。
駱雪淡淡一笑,不否認。
「那……你想不想我留下來?」她咬唇笑問。
駱雪微愣,聽出了端倪。
「你若願意留下,便是君侯夫人。」他挑眉試探。
「你求我留下,我便留下。」她笑睨著他。
「如果求你有用,要我天天求你都可以。」他開始有了期待。
「有用。」她羞怯點頭。「只要你肯求都有用。」
駱雪興奮地將她摟進懷裏,在她耳旁輕聲說:「嫁給我,當我的夫人。」
「好。」她絲毫沒有一點猶豫。
狂喜的感覺再度襲來,他低下頭要吻她時,被她輕輕擋住。
「我不只要當你的夫人,還要當你孩子的母親,你以後不準再叫我喝避孕湯藥了,你一定要答應,不然我不嫁。」
駱雪瞠眸看她,似乎完全沒有意料到她會提出這個要求。
「一定要生那麼恐怖的東西嗎?」
「什麼恐怖,不準這樣說我們的孩子!」她微嗔。「我們的孩子一定會是世上最可愛的小孩。」
「如果長大了也能像你這麼美,那我願意忍受。」他妥協了。
趙晚餘露出燦爛的笑容,甜蜜地靠在他的肩頭。
「對了,淩太后這回沒殺掉你,她會不會又想別的花招來對付你?」她不安地看著他。
「淩太后這回是真的惹毛我了,幸好三哥對我還算真心,知道淩太后派禁衛軍來殺我時,還會對他母親發脾氣,也不枉我替他賣命了。」
「禁衛軍撤離應該就是國君幫的忙了,所以,駱雪,你還是有一個兄弟是在乎你的。」她望著他甜笑。
駱雪微勾唇角,邪邪地一笑,忽然說:「你覺得我要不要弄個皇位來玩一玩?」
「什麼?」她怔愕地問:「你想把你三哥的皇位搶過來嗎?」
「嗯,我現在找到一個好幫手,他絕對可以幫上大忙。」
「誰?」
「墨驍,我們的媒人。」
趙晚餘聽得一頭霧水,一直纏著他追問不休。
駱雪把這個被勾起來的玩心暫時暗暗藏了起來,一逕和她東拉西扯地閑聊。
懷抱著心愛的女人,兩人躺在床上,聊過去,聊未來,聊她的夢想,聊他的抱負,聊瑣瑣碎碎的大小事。
駱雪發現,原來擁有一份真的感情並不難,擁有快樂也只是這麼簡單……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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