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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恩鶴 -【逃愛娃娃】《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3 00:29:42     標題: 恩鶴 -【逃愛娃娃】《全文完》

恩鶴 - 逃愛娃娃

漂亮姊姊?!
切!哪來的小丫頭如此沒有眼光
衝著他這身長八尺的大丈夫叫姊姊!
他是為自己男女通吃的好皮相洋洋自得
不代表能讓人用「漂亮」這種形容詞來侮辱
她雖無見識但純真無偽的個? 深深吸引他
寧願冒著被人嘲笑有≒ 童癖也要娶她
為了不讓人捷足先登他不得不走小人步數
讓人「捉姦在床」就是得到她最方便的捷徑
但他千算萬算偏漏算她居然敢在緊要關頭逃婚
是不是他以前的風流帳太多,害太多女人傷心
老天爺才派了個這麼磨人的丫頭來整他...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3 00:30:17

楔子

  比武招親?!

  四個金光閃閃,閃得比黃金更閃的大字在紅布的襯托下更顯得耀眼,刺得左玦兒的眼睛幾乎睜不開來。

  作為這出鬧劇的最佳獎品,她只能欲哭無淚的像一尊娃娃般任人擺放在最顯眼的地方──擂台正對面的看台中央,讓人評頭論足。

  原本瓷白的小臉硬是被妝點得嬌艷嫵媚,以致她臉部每做一個微小的動作,就會感覺臉上的緊繃和細微的破裂聲。

  她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她臉上那些「塊狀物」能撐過剩下的幾個時辰,不要剝落才好。

  她敢以人頭打賭,她那些異母姊姊一定是抹了一整盒胭脂水粉在她臉上。

  若非她知道自家兄姊一向做不出這種暗算別人的下三濫的事來,否則她一定會懷疑她們是不是想藉機暗整她。

  面對眼前一大片極為刺目的大紅裝飾、面對擂台上那些打得毫無章法可言,甚至扭成一團的混亂身影、面對父兄身旁那個笑得邪佞也笑得礙眼的男人,想到一連串種種造成今天這混亂局面的原因,再想到才仙逝的娘親……

  嗚、嗚……她好想哭哦!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3 00:30:33

第一章

  左光堂在江湖中小有名氣,他的身手雖稱不上是一流絕頂,但為人豪爽俠義,而且家業頗豐,年輕時便娶了一位世家小姐為妻。

  可惜妻子體弱多病,成親多年一直沒有生下一兒半女,因此小妾便一個接一個地進了左家大門。

  在那些小妾生了三男兩女之後,正室才產下一個同她一樣體質嬌弱的麼女──左玦兒。

  當兄姊們揮灑著青春的汗水、舞弄著拳腳時,左玦兒卻只能病懨懨地由下人抱著曬太陽;當兄姊們圍繞著父親撒嬌爭寵時,她只能待在房裡陪著同樣虛弱的娘親。

  曾經,她也為自己的與眾不同而感到奇怪、感到難過,亦嘗試融入其中,但當她發現若她不陪著娘親,娘親就只能孤身一人品嚐寂寞的淒苦後,她就再也沒想過要和兄姊們一樣。

  除了那幢她與娘親獨住、孤立於主宅之外的抒心園外,左玦兒唯一會去的地方就是左家那裝飾性遠遠大於實用性的書房。

  左光堂雖是性情中人,但亦是個只會習武的粗人,他那些子女也是重武輕文,叫他們扶貧濟弱、上陣殺敵都沒問題,頭可斷、血可流,連眼皮也不會眨一下,但叫他們引經據典、咬文嚼字卻哭爹叫娘,萬萬不成!

  也正因為如此,左家的大當家恥於讓人知道左家的人都是胸無半點墨,便花巨資建造了一間高雅清幽的書房,更藏書上萬。

  只可惜,除了僕役會固定來打掃外,極少有人使用,這狀況直到左玦兒六歲時才改變。

  左玦兒體質孱弱,卻聰穎過人,這是除了她娘親這個啟蒙老師外沒人知道的秘密;平常大家各忙各的,有誰會注意到那離不開娘親的左玦兒六歲就能識文斷字了呢?

  於是左家書房便成了左玦兒的秘密天地。而,也就在這個秘密天地中,左玦兒遇見了造成她日後噩夢不斷的男人──雷君毅。

  左玦兒伏在案上嚶嚶嚀嚀的不知哭了幾回合,娘的病情又加重了,雖然大夫來看過說沒事,但是她知道娘撐不了多久了。

  她不敢當著娘的面表現出哀傷的情緒,只能趁自己例行看書的這一點點時間偷偷地哭。

  她好難過……嗚……最疼她的娘就要永遠離開她了,而她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她真沒用!

  嗚……她的心好痛啊!是不是不久她也將追隨娘而去了?若真是如此,也不失為老天對她的憐憫吧。

  「又不是死了人,幹嘛哭得那麼淒慘?」一個溫文的男音挾帶惡意地道。

  「哇……」左玦兒被突來的聲音嚇得驚跳起來,一時受驚過度反而忘了哭泣。

  「你……你是誰?」一向只有她會來的地方居然出現了一個明顯不是僕傭之流的人,這叫天性膽小的她如何不驚,如何不怕?

  「我?」男子輕笑,起身離開軟榻向前走了幾步,輕佻地用折扇挑高左玦兒秀氣的下頷,細細地打量了她淚漣漣的小臉一番,頗為訝異左家居然還藏著這樣一個寶。

  在江湖中小有名氣的左家根本不入他的眼,左家老小在他眼中更是雜草一堆,若非姨娘硬是要嫁給左光堂做二房,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會與姓左的這種粗俗的人有任何牽連。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妳為何哭得如此傷心?」原本在睡眠中被打擾的他有些微惱意,但在看見那張我見猶憐的清麗小臉後,便馬上轉為有如情人般的親暱呢喃。

  不要怪他見色心喜,畢竟美女就是有那個優勢,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還可以被形容為梨花帶雨,而他也只是個「惜花」之人罷了。

  「嗯……」左玦兒眨掉眼中的淚花,看清眼前的人後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好美!

  白皙的肌膚如同上好的瓷器,彷彿一碰即碎;突出的五官,有如刀刻卻又不見絲毫冷硬。

  就像「她」的唇,既薄又柔軟,讓人禁不住想試一試它到底是何滋味;而「她」的鼻子大概是這張柔媚的俏臉上唯一的敗筆,太挺了,似乎很少有女孩子鼻子生得那麼好的。

  最突出的則是「她」的眼,略微狹長的丹鳳眼斜飛入鬢,釋放出幾分妖魅之感,眼光流轉間更是散發出一縷縷魅惑人心的意味,讓人在不經意間沉溺其中。

  她只見過二娘有一雙美麗的丹鳳眼,但那雙眼與眼前這雙比起來顯然遜色得多了,至少二娘的眼就沒有勾魂攝魄這項作用。

  而此時,她幾乎溺斃在這張陰柔絕艷的臉蛋中。

  「怎麼了?不舒服嗎?」又是一個拜倒在他腳下的小小崇拜者。男子戲謔的彎下腰──配合她嬌小的個子──深深吸進一口淡淡的馨香,並有意無意地朝著她小巧的耳垂吐氣;反正已被她吵醒了,逗著她玩解解悶也是好的。

  「姊姊,妳好美!」完全是崇拜加羨慕的語氣。

  左玦兒十三年來的活動範圍只有抒心園和書房,連左家大廳都很少經過,所見自然有限。

  對男子的認識也只局限在父兄的身上,現在見到一個完全超脫她理解範圍的人類,在分辨其性別上自然偏向於她更想要的美麗「姊姊」上。

  畢竟讀了那麼多書,「男女授受不親」這點她還是懂的,但如果是個「姊姊」,那倒是沒有多大問題。

  在左玦兒叫出「姊姊」的那一剎,雷君毅迅速石化了。

  在他二十年的生命中,由於他那張臉而誤解他性別的人多不勝數,卻沒有一個人敢當面說出這個疑惑。

  畢竟雷家沒有必要把女兒當兒子養,而且雷二少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他那些紅粉知己也都能證明他是堂堂男子漢大丈夫。

  今天,他遵從母命來到姨父府上探望微恙的姨娘,姨娘是沒什麼大礙,他卻被左府中他那些名義上的表弟、表妹給纏上了。

  作為京城第一世家──雷家中新一代的傑出人才,他自然是人人稱羨、個個巴結的對象。

  好不容易擺脫那些纏人的表弟、表妹,想在左家唯一稱得上清靜的地方打個盹,誰知居然碰上個沒眼光的小丫頭,衝著他這個身長八尺的大丈夫叫「姊姊」?!

  他從未想到自己的男性自尊竟然有被一個小丫頭給踩在腳底下的一天!豈有此理,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妳到底看我哪裡像『姊姊』了?」雷君毅陰森森地說,並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寬闊而平坦的胸膛上。

  「妳全身都像姊姊啊!」不會看人臉色的左玦兒老老實實地回答。

  她實在看不出「她」有哪裡不像「姊姊」的地方,而且這個「姊姊」好高哦!她的頭只到「她」的胸膛,而「她」的胸部摸起來好舒服,雖然硬,卻有彈性又有熱度,不像她軟綿綿的。

  「我不是『姊姊』,我是『哥哥』!」努力壓抑急速上升的怒氣,雷君毅特別強調「哥哥」兩個字。

  他告訴自己不要跟一個臭丫頭一般見識,因為他是花國中出了名的翩翩公子,犯不著為了一個沒見過世面的臭丫頭損壞自己的優雅形象。

  「姊姊,妳為什麼想當『哥哥』?」左玦兒歪著小腦袋狐疑地瞅著雷君毅,還是不太理解「她」想當「哥哥」的心理,是不是像她小時候羨慕兄姊,曾經有一度希望變成他們的想法一樣?

  「我本來就是哥哥!不是想當哥哥!」面對這個有理也說不清的丫頭,雷君毅幾乎要尖叫出聲,但還是被他過人的自制力控制住。

  他雖然為自己顛倒眾生的外表洋洋自得,畢竟天下間有幾人擁有他這樣男女通吃的好皮相呢?但這並不代表可以讓人隨便的用「漂亮」這種形容詞來侮辱他!

  「哥哥就哥哥嘛,你要我叫妳『叔叔』都行!」看見對方有抓狂的傾向,左玦兒還慷慨的供他多一款選擇。

  反正只是個稱呼而已嘛,看兩人的年齡差距,對這位「姊姊」尊敬一點她並不吃虧。

  「哥哥就好,我還沒有資格當妳叔叔。」雖然看出她仍然不信任他,但總比她張口閉口的叫著「姊姊」好。

  不知為什麼,一想到她叫他叔叔他就渾身不舒服,即使他們年齡有一段差距,但叫他一聲哥哥也不為過吧?

  「我叫左玦兒,哥哥你呢?」解決了似是而非的性別問題,接下來就是禮貌性的交換姓名。

  基於對方是個想當男生的「姊姊」這先人為主的觀念,左玦兒並不覺得互通姓名有何不妥。

  「左玦兒?」雷君毅略感詫異地挑了挑在他那張臉上除了鼻子外,最為男性化的劍眉。

  她就是左家最小的女兒?!

  本以為這小丫頭只是個婢女,沒想到卻是左家名正言順的小姐。不過這就能解釋她為何穿著一身樣式雖樸素,但料子卻是上乘的衣衫了。

  看看她那一群粗獷有餘而斯文不足的哥哥、姊姊,再看看這清麗過人的小女娃,這只證明了一件事──牛糞堆裡還真的能奇跡地冒出一朵小小的鮮花來!

  「我是雷君毅,妳可以叫我雷大哥。」面對清秀小佳人,他開始發揮花花公子的獵艷本色,把一直握在大掌中的小手移到唇畔,細細品嚐那溫潤細緻的觸感。

  左玦兒渾然不覺自己被調戲了,只是仍滿臉不相信「姊姊」就是「哥哥」的疑惑。

  「永遠不要懷疑我的性別,小玦兒,妳會發現那將是妳今生最大的錯誤!」雷君毅放開她纖細嫩白的手,轉而撫向她同樣細緻白嫩、讓人不禁想淺嘗一口的小臉,滿意地感覺到如同他想像中一模一樣的嫩滑。

  可惜就是瘦了點,雖然她的病態更能誘發男人的憐惜之情,但他還是希望她健健康康的。這張蒼白的小臉上若加上一抹紅潤,那又將是怎樣的一番風情呢?

  這下左玦兒終於有一點女性防衛意識了,就算是同性,也沒必要如此接近吧?更何況她一向少與人接觸,現在卻與一個初次見面的人如此親暱。

  最叫她不高興的則是他對她的稱呼,小玦兒?

  「我不叫小玦兒!」該抗議的就要抗議,她雖然膽小,但並不表示她懦弱、沒主見,只是平日裡沒人聽得到她的呼聲罷了。

  看到小丫頭退後兩步,離開他伸手可及之處,雷君毅也不急著逼上去;貓捉老鼠就是要有放有抓才好玩,只是不知為何她的迴避居然讓他的右手有空虛之感?是他的錯覺嗎?右手虛抓了幾下,雷君毅決定大方的略過這個小問題。

  「妳年紀小,加上妳的名字叫『玦兒』,不叫妳『小玦兒』要叫妳什麼?」

  「那我也叫你『小毅子』才公平!」咦?怎麼聽起來像是她在戲文讀本中皇帝老爺對那些公公的稱呼?

  「呵……」雷君毅笑開了臉,沒想到小丫頭也懂得反擊,看來他得對她另眼相看了,不過也正因如此,遊戲才會更加好玩。

  「那好,妳說我該叫你什麼?『娃娃』好不好?」反正他就是想擁有一個她的小名──一個他專屬的小名。

  「娃娃」這個名字很適合她,她看起來就是一尊精緻無比的玉娃娃,甚至連微低的溫度都像上好的溫玉。

  「不要,叫我左玦兒就好。」不明白為何他要為她安個小名,雖然「娃娃」的確比「小玦兒」好很多,但她還是喜歡自己的名字,因為那是娘親幫她取的。

  「妳有字嗎?」他的名與字雖不同音卻相同,所以他也懶得浪費口舌,向一些不相干的人解釋一些有的沒的,叫什麼都一樣。

  她搖搖頭,「沒有。」

  「那好,我幫妳取一個,就叫『娃娃』,而且只有我能叫哦!」幫別人取字還不忘宣示所有權,也不想想名字就是要給別人叫的。

  「不要!」哪有人的字叫「娃娃」的,他分明是在耍她。

  「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雷君毅把隱藏在那張絕艷皮相下的霸道個性表現出來,「不叫『娃娃』妳就等著被叫『小玦兒』!」

  「好嘛,『娃娃』就『娃娃』!」在壞人的恐嚇下,左玦兒沒膽再對峙下去,反正讓他叫兩聲又不會少兩塊肉。

  「乖,以後妳要叫我雷大哥,我就叫妳娃娃!」非常滿意自己的嗓門能鎮住這個小丫頭,雷君毅如同變色龍般地恢復以往的瀟灑姿態。

  看看天色,他該走了。

  他再彎身在左玦兒細白的小臉上輕輕印上一吻,「再見。」

  但雷君毅並沒有想到,這一別,直到四年後兩人才有再次相逢的機會。

  左玦兒也萬萬沒想到,這個想當「哥哥」的「姊姊」,在四年後竟成了她生命中的主宰!

  四年後 左府

  「嗚……嗚、嗚……娘……嗚……」

  「好了、好了,玦兒,妳就不要再難過了,若是哭壞了身子,大娘泉下有知也不會安寧啊!」剛從婆家趕回來的左纖羽拿出做大姊的風範,柔聲勸慰著已經哭了兩天兩夜的麼妹。

  說實話,生活在這種關係複雜的大家庭中,兄弟姊妹又那麼多,難免會有摩擦。也許是因為爹把注意力都給了他們,也許是因為玦兒是左家最弱小的一個,也許是因為她與大娘一樣在左家是一個隱性的存在……

  但不管原因為何,左家兄妹都不約而同地對玦兒存有一份憐憫之心,雖不算與她親近,卻絕對不會去刻意傷害她。

  長年臥病在床的大娘能撐到今天已經是老天開恩了,如今她走了,也彷彿把自小與娘親親近的玦兒的魂魄給勾走了一般。

  看她哭得天昏地暗、聲嘶力竭,頗有驚天地、泣鬼神的架式,左家上上下下深怕她就這樣追隨左家大夫人而去,便急招最會安慰人的左家大小姐,也就是已出閣的纖羽回左府。

  可是左纖羽勸了老半天,說得口乾舌燥也未見絲毫效果,再說下去恐怕連她都得辭窮了。

  想她二十幾年來就靠一張嘴,上至父母公婆、下至弟妹妯娌,哪一個不對她服服帖帖、禮讓三分的,誰知今天她居然在自家麼妹身上踢到了鐵板!

  「表姊,不如讓小弟來吧。」一個陌生的聲音突兀地傳來,一道頎長的身影逐漸向那個哭得很專心的小小身子靠近。

  見到來者,雖然心裡很奇怪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但左纖羽仍是對他眨眨眼睛,然後無聲地退開。以她對這個花心表弟的瞭解,讓他來試一試說不定真會有意想不到的奇跡。

  「幾年不見了,妳還是打算用淚水來歡迎我嗎?娃娃。」他把那不斷顫抖的單薄身子擁入懷中,意外地發現她比記憶中更清瘦了。

  怎麼,左家沒給她飯吃嗎?雷君毅略微不滿地蹙起眉,雙手更是癱緊了這個四年多來在他腦海中從未曾消失的小小身影。

  「嗚……」左玦兒感覺到突來的熱源,便不由自主地往那個溫暖的懷抱偎去,但哭聲依舊,沒有想停止的趨勢。

  「想哭就哭吧,但哭累了就要休息哦。」在女人面前一向只拿出煽情挑逗一面的雷君毅,難得地拿出他極少示人的溫柔且真誠的一面,柔聲地與把他當成大抱枕的左玦兒打起商量來。

  原以為四年前的一面之緣,僅僅是他風流史上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直到因故暫時離開濟南,才發現自己一顆心都是那尊娃娃。

  他曾經懷疑過,也曾經掙扎過,但他的心就是不肯丟棄那張只有一面之緣的嬌俏小臉。

  初時常常莫名想起這弱不禁風的小丫頭,但他並不在意,只以為自己是被她的白癡言行給氣著了,偶爾憶起左家書房的烏龍事件純屬正常,畢竟迄今為止還沒人敢當面稱他為「姊姊」的。

  但是天天想、夜夜想,那就絕對不正常了。有的時候,他甚至是帶著對她的濃濃思念入眠。

  第一次意識到他對這個令人又恨又愛的小丫頭存有異樣的感覺,是在他又結識了一位姿色妖嬈的紅粉知己時。

  摸著對方柔嫩的玉手,他會想起那雙纖弱無骨的小手;吻著對方被胭脂妝點得嬌艷無比的粉頰,他會想起那張略顯蒼白的清麗小臉;就連對方媚波蕩漾的勾魂大眼,都不及他記憶中那雙因哭泣而帶有血絲的紅腫眼眸來得誘人。

  當然,他並沒有放棄到口的肥肉,畢竟他從不做讓煮熟的鴨子飛掉這等蠢事,但一番雲雨過後,慾望雖然滿足了,心裡卻更是空虛。

  他想把這種反常歸咎於那嗆人的花粉香,卻也同時回想起那尊娃娃身上混著淡淡藥味的清新氣息。

  在花叢中流連多年的他,一向對男女之間的情愛嗤之以鼻,不相信一個人真能無條件地愛上另一個人,為了一個女人而神魂顛倒在他眼裡更是一件愚蠢的事,所以他不允許也絕不會讓自己陷入那個名為情愛的牢籠中,而他之所以如此失常,一定是中邪了!

  於是,他不信邪地讓自己更加沉溺於浪蕩的生活中,可是那雙如影隨形的淚眼卻逼得他幾欲瘋狂,沉甸甸的情絲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每當他與一個女人溫存後,夢中必有她流淚的臉,彷彿在指責他的負心、控訴他的無情。

  當他滿心不忍地想上前安慰傷心的她時,她就會馬上遠去,讓他追不上,更加摸不著。他往往是懷著對她的思念和愧疚入眠,然後懷著對她的愧疚和思念醒來。

  在數之不盡、反反覆覆的夢見她的淚顏卻碰觸不到她後,他毅然結束醉生夢死的放浪生活,既然忘不掉她,那他就想辦法得到她,即使是把她娶回家。

  即使是長得再美的女人,他玩個幾次也就膩了,很難產生一定要得到對方的衝動。

  迄今為止能讓他產生這種衝動的女人也只有面前這小娃娃,但他就不信在他得到她後,她還會對他有如此大的影響。

  所以,他發誓會得到她,但絕不會愛上她!

  不過……得到玦兒就真能解開這個魔咒嗎?若是解不開怎麼辦?不,他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為了盡早逃出自己設下的囹圄,他在最短的時間內辦妥手上的事後就想立刻轉回左家,也就在他準備起程的那一刻,他才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娃娃有多大了?

  大明女子十五、六歲嫁人乃屬正常,但他卻不喜歡那種青澀的小丫頭,他喜歡的是成熟、懂得遊戲規則的女子,與他來往的也多半是成熟女子。

  玦兒到底有多大了?十二、十三?看她那副纖細的骨架和清瘦的面容,說她不到十一也有人信,乍然想起的年齡差距使他裹足不前。

  經過一天一夜不休不眠的沉思後,既不願被人說老牛吃嫩草,又放不下手的他最後決定守候她長大。

  是的,守候!守護、等候。

  一方面他通過各種管道瞭解她的近況,既參與了她的成長,又阻絕了一切有可能發生的對他不利的因素,比如一些有心人士的上門求親,畢竟左家一位待字閨中的嬌小姐還是挺遭人覬覦的。

  在不擇手段地剷除了一大幫情敵候選人之後,接下來就是他的耐心等候──等候他的娃娃長大成人!

  每每得知她露出一個小小的、純真而羞怯的笑容,他就會感同身受般地會心一笑,為她的快樂而快樂;當他得知她又為娘親悲傷痛哭時,他只覺得比哭還難受。

  這四年來他從未現身,僅在暗處貪婪地吸收有關於她的點點滴滴,並且想方設法尋找珍奇藥材給她進補。

  想想他多年來花在給玦兒進補的奇珍異寶實在多到數不清,也花掉了大把大把的銀子,可是他卻覺得很值得,因為他的玦兒雖然外表嬌弱,卻能夠健康得一如常人絕對是他的功勞。

  多少個日子的耐心守候,也更堅定了他要她的想法,即使以婚姻為手段他也在所不惜!

  很簡單,他投資如此之大,卻只是玩玩而已,他豈不是虧大了?再說她已經夠可憐了,若還遭到這種叫姑娘上吊、女人跳河的打擊,叫她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兒家怎麼活得下去?所以,他一定要娶她!

  而現在,他來了。

  接到左家大夫人去世的消息,他立刻放下手中的一切,馬不停蹄地從北京趕到了濟南。

  當他風塵僕僕地趕到左家,什麼都來不及做,甚至來不及洗盡一身塵土,恢復他風流俠少的英挺模樣,就依著記憶往抒心園裡沖。

  經過這些年來的癡心守候,她終於又在他懷裡了!

  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再放手,他一定要實現他的夢想,他再也不想看得到卻碰不到她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3 00:30:47

第二章

  也許是雷君毅的癡心感動上天,也許是他一向的好運道又一次發揮了作用,也許是瞎貓撞上了死耗子……

  總之,左玦兒在娘親嚥下最後一口氣,歷經十二個時辰的專心哀悼後,她逐漸停止了哭泣。

  發出幾聲莫名所以的咕噥聲,她不再輕顫的身子像只未斷奶的小貓似的往雷君毅的懷裡鑽去,小腦袋還在那厚實的胸膛上蹭了兩下,當下就完成了一隻小貓一天的首要任務──洗臉。

  一向有輕微潔癖的雷君毅努力忍受著不去想像胸前那種黏膩的感覺,還苦中作樂地安慰自己,反正這件衣裳他穿過兩遍了,加上一路從京城趕來,本來就很髒了,現在讓它有幸成為他未來娘子擦臉的布巾,就算是犧牲,它也算是轟轟烈烈的犧牲了。

  「呃……姊姊,對不起,把妳的衣服給弄髒了。」素來乖巧體貼的左玦兒很自然地為自己的失當舉止道歉,也很自然地憑著直覺喚著「姊姊」。

  可別以為她與雷君毅一樣,對那偶然的一面念念不忘,畢竟娘親有如風中殘燭的身體幾乎耗掉她全部的精力。

  那個想當「哥哥」的美麗姊姊早已化作那個美麗午後的一道絢爛霞光,消逝無蹤、不帶走一片雲彩了,即使對方還很霸道地硬是給她取了個只能專屬於他的小名。

  鎮靜、鎮靜……深呼吸、深呼吸……呼──

  雷君毅努力地吸氣又吐氣,硬生生地把迅速飆上來的滿腔怒火壓抑住,恢復他斯文爾雅的一面。

  四年前她就是個沒見識的小丫頭,現在小丫頭長大了,仍是個沒見識的小可憐,他不能奢望這幾年來她有什麼大的轉變,而且她天真無偽的一面不也正是她吸引他的因素之一嗎?

  「姊姊,妳怎麼了,不舒服嗎?」看到雷君毅用力地大口呼吸,雖不會揣摩他人心思卻極會照顧人的左玦兒關心地詢問。

  「我不是姊姊,我是哥哥!」重點仍是在「哥哥」兩個字上,只是語氣中少了陰森,多了無奈。

  早知道她有把聖人惹毛的高深本事,雷君毅拚命告訴自己要保持風度,她是一隻剛剛失去娘親庇護的小雛鳥,他不能嚇著她。受傷的小動物最不經嚇,一旦讓她失去對他的信任,他的娶妻之路必定會佈滿荊棘。

  「姊姊,妳為什麼想當哥哥?」四年前的書房舊事重演。左玦兒吸吸仍然不暢通的紅鼻頭,仍是不明白「姊姊」想當「哥哥」的心理。

  「我本來就是『哥哥』,不是想當『哥哥』!」雷君毅沒好氣地大吼,看到她紅潤的小嘴微張,似欲吐出更多的疑惑,他再也忍不住地低首含住他夢寐以求的櫻桃小嘴,也適時吞下她更多的疑問。

  「嗯……」在唇舌糾纏間,左玦兒努力尋找空隙換氣。

  可近年來未近女色的男人爆發力卻非常驚人,不是淺淺一吻就能得到滿足,因此越吻越深入,也越吻越不能控制自己,強力的擁抱更是恨不得把那困擾自己四年的小小身軀揉進身體裡。

  而縱情的結果就是,左玦兒因缺氧和睡眠不足而昏倒在雷君毅的懷裡。

  略諳醫術的雷君毅不相信他耗費巨資買來的補藥沒起作用,探了探她的脈息,弄清她昏厥的原因後,他再也抑制不住地笑了。

  看來他真的是太性急了點,不過昏了就昏了,他也不急著把她喚醒,乘機讓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哭了一整天也夠她受的了,看到她那兩隻核桃眼他就心疼。而且他也累了,因為他為趕來看這尊娃娃已整整兩天沒合過眼,要是還有什麼問題,等他們睡醒再討論吧。

  既然認定她是他未來的娘子,雷君毅也就老實不客氣的擁著左玦兒躺在床上,一同墜入甜美的夢鄉。

  「啊──」

  一陣衝上雲霄的尖叫聲在左府裡驚天動地的響起,不知驚飛了屋外多少雀鳥,但卻只驚醒了房裡一個人,另一個人則是因窩在溫暖的懷中,受到噪音干擾較少而依然睡得香甜。

  「天啊──」左二姊正想再接再厲的吵醒所有人,並表達自己的驚恐時,卻被不明物體擊中啞穴而被迫噤聲。

  但她之前的一聲尖叫已經夠瞧的了,聞聲而至的左家人立刻擠滿了左玦兒小小的香閨。

  「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最先趕到的是左三哥,剛及弱冠的他生性急躁,大概此生都與「三思而後行」五字絕緣,遇到任何事只知一味地往前衝,從不顧慮後果。

  「嗯、嗯……啊!」左二姊一面努力地哼出各種單音節,一面指著床上緊緊相擁的兩人給左三哥看。

  「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在玦兒的房間裡?」由於嗓門奇大,又是習武之人,在雷君毅有所行動之前,左三哥的聲音就迅速傳了出去。

  別說是左家的人,恐怕來向左家當家主母上香致哀的賓客也都聽了個七、八分,這下想不造成混亂都難了。

  既然再做什麼事都於事無補,雷君毅也就沒封住左三哥那張大嘴巴,只是把左玦兒牢牢地護在懷裡,阻隔一切對她的騷擾,讓她繼續安睡。

  反正把玦兒娶回家是勢在必行,這場鬧劇很可能可以幫助他加快實現夢想也說不定;這也正是他摟著娃娃同榻而眠的主要目的。

  不要說他下流,也不要認為他卑鄙,他的人生哲學向來是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

  雖說左家和雷家相比自然是大大的高攀,與雷家最有前途的二少爺成親更是武林中所有未婚少女夢寐以求的事。

  但是不怕一萬就最怕萬一,誰知道左家老頭會不會因他的主動提親而找碴呢?而且他實在是沒耐性再等待了,他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娶到他的娃娃,否則,他恐怕會慾火焚身而死!

  這四年來對他而言遙不可及的娃娃就在他眼前,燥熱的心也更難安撫,為了盡快將她擁入懷中,他不得不走些小人步敷了。

  而讓人「捉姦在床」無疑就是得到玦兒最方便的快捷方式!

  不到半刻鐘,左家裡有份量、能說話的都出現在抒心園裡,其中包括七十高齡的老叔公,和在左家有四十年資齡的管家,弄得原本站十來人都嫌擠的小巧雅致閨房,這會兒硬是擠進了二十多人。

  雷君毅意料中的喧鬧或火爆的場面並沒出現,唯有滿室粗粗淺淺的呼吸聲可以證明那些樣貌像是失敗的雕像的人是有生命的。

  不過沒有大吵大鬧也好,省得吵醒他懷中的娃娃。

  顯然,面對四十多隻捉姦的利眼,這位「姦夫」仍無絲毫反省之意,甚至非常大方地提供極其惑人的臥姿供人參觀。

  「呃……咳咳!不知賢侄對此事有何解釋?」首先打破滿室沉默的是左家當家左光堂。

  雖然左光堂在江湖可稱得上是個熱血的好漢子,面對自己親生女兒的名聲被人毀壞的情況,他應該跳出來砍人才是,但是他卻不敢,也不願。

  不敢,是因為在地方上小有名氣的左家,與名聲絲毫不輸少林、武當的雷家相比,豈止是相差十萬八千里,惹到雷家人,不管有理無理,最後吃虧的肯定是自己。

  不過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他又怎能坐視女兒的名聲受辱呢?而這,又牽涉到「不願」的問題了。

  雷家就像是一塊御廚精心烹調出來的肥豬肉……不!是上好的糕點,這一點自然是不必多費唇舌。

  雷君毅更是一隻閃閃發光的金龜,就他個人來說,這個小輩是極得他的心,除了風流帳多了點之外──這一點他是絕對沒立場計較的──雷君毅的確是個十全十美的女婿人選。

  他也曾想過借二房與雷家有那麼一點關係,把雷君毅跟自己其中一個女兒送作堆,但對方一直表現出只是單純的親戚關係,沒有再進一步的想法。現在這種局面看來雷君毅是與玦兒牽扯上了,這麼好的女婿人選自然是不能讓他跑了。

  而最最重要的一點是,這位金龜婿……咳!登徒子表現得實在是太詭異了,那架式絲毫不像被人捉姦在床的人,反而像是坐在廳堂上待客的主人!

  那落落大方的模樣就差沒說出「上茶!看座!」,害得左光堂實在是不知用何種態度來對待他,只好決定先禮後兵,看看情況再說。

  「還解釋個屁!這種登徒子亂棒打死不就得了!」說話的是左三哥,看他暴跳如雷的樣子,一副為妹妹討回公道的樣子,比他這個做爹的還像爹。

  玦兒雖與他們兄妹不親,但她的乖巧卻使她成為他們所有人共同守護的妹妹,現在有人公然欺負他們的寶貝,怎不叫他怒火攻心?

  而且雷君毅這個花花公子一向是女性的公敵,也是正直男子的唾棄對象,所以他絕對要好好保護麼妹,讓她逃離火坑!

  「住口!這裡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雷君毅厲聲喝道,與俊美外表不符的威嚴氣勢當場把那只擾人的蒼蠅鎮得說不出話來。

  哼!區區一個毛頭小子,居然敢壞他的好事!

  左三哥被雷君毅的氣勢震懾住,一張嘴開開合合就是說不出話來,最後只好大歎一聲,把問題丟回給左家當家。

  「賢侄,什麼時候來下聘啊?」看出些門道的左光堂發話了,語氣悠然而篤定。

  「一切就由姨父做主吧。」

  撫開一綹擾佳人清夢的調皮髮絲,確定左玦兒仍睡得香甜,雷君毅裝出一副十分為難但勇於承擔責任的樣子,但這樣的安排正合了他的意。

  「那樣就最好不過了。」美夢成真的左光堂完全沒想到事情如此容易解決,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給玦兒找到這樣一個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女婿,他終於可以對亡妻交代了。

  左光堂不是不愛元配妻子,但妻子的病卻使兩人越離越遠,後來為了不讓左家絕後,再加上他個人的私慾作祟,小妾一房接一房地娶進門。

  雖然後來妻子好不容易產下玦兒,但他早已不知如何與妻女相處了,只能在物質上滿足她們。

  如今妻子過世了,他對妻子的愧疚感也就更深,而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為玦兒挑個好婆家,讓她一生幸福而已。

  「這樣吧,玦兒的娘親剛過世,若不趕在百日內成親,那就要再等三年。玦兒也快十七了,現在出嫁正好。你先告知親家公、親家母,命人來提親,三書六禮不能少。我們趕在下個月挑個黃道吉日,把你們的事給辦一辦,你看怎麼樣?」這麼好的人選要先抓牢,免得出什麼岔子,造成既成事實後,他想跑也跑不掉。

  「不好吧,需要這麼急嗎?大姊剛過世,玦兒傷心得緊,這會兒辦喜事她願意嗎?再說了,她上頭還有兄姊沒嫁娶呢。」站在一旁一直沒出聲的四姨娘提出反對意見,不願左玦兒平白撿個大便宜。

  「就是因為玦兒的娘剛過世,才更要盡早給她辦喜事,轉移她的注意力,讓她的夫婿來安慰她。」左光堂說出一番聽起來頗有道理的話。

  「話可不能這麼說,規矩就是規矩,不是我們能夠破壞的。」四姨娘仍是不願意讓左玦兒得到任何好處,因為雷君毅也是她女兒覬覦的對象。

  「不要說了,這事沒妳婦道人家講話的份!」左光堂拿出一家之主的威嚴,表面上是怒斥不懂事的妾室,實際上則是直接推翻了四姨娘的意見。

  「誰還有意見?沒意見就照我講的去辦。」他都挑明了「有意見者殺無赦」,誰還敢有意見?又不是不要命。

  不過,不怕死的人也不是沒有,聲音雖然不大,但滿室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了──

  「我有意見!」

  「誰?誰還有意見?他奶奶的給我站出來!」居然敢公然挑戰他的權威,真是想造反了!

  左光堂粗魯的江湖習氣終於被那不識相的聲音逼了出來,一雙利眼朝四周巡視一番,卻只見每個人都一副「不是我說」的模樣。

  「我不要嫁!」一隻纖細白嫩的小手努力地衝出重圍,不斷揮舞著以吸引眾人的注意力,那是一直被雷君毅護在懷中,不知何時醒來的左玦兒。

  「乖娃娃,不要亂說話,乖乖睡覺。」雷君毅拉回她高舉的小手,意圖亡羊補牢地把她禁錮在自己懷中。

  「女孩子沒資格說話。」被妻女激得有點肝火上升的左光堂不願凶剛喪母的小女兒,只能用應付不懂事的小孩的語氣來打發她。

  「嗯……人家不要嫁啦!」本來就淚腺發達的左玦兒一聽父親不理會她的意見,再想到娘親的遺言,馬上有如洪水決堤般地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好了,乖娃娃不哭、不哭。告訴雷大哥,為什麼不願嫁?」看見左玦兒哭泣,最為心疼的始作俑者立刻盡心盡力地安慰,安慰之餘還不忘打探佳人拒婚的原因。

  一向乖巧、只在哭泣時特別執拗的小丫頭也很給面子地停止哭泣,但仍帶抽噎地問:「你……你愛我嗎?」

  這是什麼問題?

  眾人眼睛亮晶晶地望向略顯為難的雷君毅,十分好奇他會如何回答。

  「呃……娃娃,這跟妳嫁不嫁我有關係嗎?」連他自己都不懂愛是什麼了,要他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呢?

  怎麼會沒有關係?左玦兒很肯定地點了點頭,滿臉希冀地看著他。

  「我當然愛妳!」這還用問嗎?不「愛」她就娶不到她,他會說不愛才有鬼!

  「不,你騙人!我不要嫁你啦!」一向單純得不懂人情世故的左玦兒,這會卻非常精明,看出了雷君毅的心虛。

  「他奶奶的,要妳嫁妳就嫁,哪來那麼多廢話!」左光堂重拾威嚴,怒斥不識時務的小女兒。

  不是他不顧女兒的意願,實在是雷君毅的條件太好了,俗話說「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而且看一向眼高於頂的雷君毅對無理取鬧的女兒軟言相向,他這個大老粗都知道女兒嫁過去肯定會幸福。

  再說雷君毅若對玦兒無意的話,就算弄大了她的肚子也不會負責。現在女兒小小年紀懂得什麼,將來她一定會感激他這個做父親的。

  「嗚哇──」左玦兒也不負眾望地大哭起來,聲勢與先前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唉、唉,玦兒別哭呀!爹又不是罵妳,妳哭個什麼勁?」左光堂不願當個害女兒哭泣的惡人,在一旁囁嚅的道。

  「乖娃娃,別哭、別哭。」雷君毅把哭泣的人兒擁在懷裡,輕拍著她的背道:「那為什麼我不愛妳,妳就不嫁?」

  「娘說……她說若我要嫁人,一定要嫁一個愛我的人,否則……否則就不嫁!」其實對於嫁人左玦兒是沒什麼具體的概念,但娘親的遺言她絕對會誓死遵守,否則依她乖巧的個性,怎麼會屢出反對之言呢?

  「若找不到愛妳的人,妳就一輩子不嫁嗎?」雷君毅很好奇他的娃娃難道不怕老了沒有人嗎?

  「找不到真心愛我的人,寧願出家也不能出嫁!」

  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在場所有的人不禁為之動容;在這個男尊女卑的社會裡,又有幾個女子能有這等魄力呢?

  而最感震驚的則屬雷君毅了,可悲啊!

  眼看他的目的就要達到了,卻萬萬沒想到,他實現夢想的最大障礙居然是他那已升天的丈母娘。

  勾魂的丹鳳眼射出幾許冷光,若讓一個死人擋了他的路,那他還不如把包袱收一收,出家當和尚算了。

  「咳,雷賢侄不是說愛妳了嗎?」既然是亡妻遺言,左光堂也不太敢違逆,但老實說,他真想不通女人家為什麼滿口都是情啊、愛的。

  「他又不是真心的!」左玦兒頗為委屈地咕噥,悄悄瞟了那張美艷絕倫的臉蛋一眼,小嘴不高興地嘟了起來。

  「妳說我不是真心的,請問妳怎麼知道我不是真心的呢?」也許他並不愛她,但他絕對是真心的──真心的想得到她!

  「這人家怎麼知道?」這句讓人吐血的話說得嬌嬌俏俏,尤其是她的眼角還掛著眼淚,讓雷君毅在吐血之前就已經看呆了。

  「既然玦兒也不懂得誰愛……呃,誰對她是真心,就算今天我們左家與雷家結不成親家,但她終歸是到了適婚年齡,若不在百日之內嫁出去,再等三年就成了老姑娘。為今之計,我看……來個比武招親吧!讓賢侄以普通人的身份參加,一來可證明賢侄是不是對玦兒真心,二來我們左家不管怎麼說也是以武起家,玦兒雖不諳武學,給她挑個武藝高強的夫婿保護她也不錯,你們看如何呢?」左光堂自以為想了個萬全之策,頗為得意的捋鬚四望。

  這老傢伙真上道!誰不知他雷二少別的不說,武功可說是頂尖的,放眼江湖,除了一些上了年紀的武林名宿之外,在年輕一輩中要想挑出條件比他好的還真是沒有。

  雷君毅正要開口表示同意時,偏偏一個殺風景的聲音又插了進來──

  「我不要!」左玦兒看書上說比武招親時新娘子都要坐在外面供人參觀,一想到要她穿著大紅衣裳坐在外面讓人評頭論足,她就覺得心驚膽戰。

  這幾年來她的膽子雖經磨練大了不少,但恐怕仍無法讓她自在地面對那麼多帶著異樣眼光的陌生人。

  「妳、不、要?」雷君毅陰惻惻地瞥向他美麗夢想的第二號阻礙者,原本輕柔而陰森的語氣突然轉變為暴喝,「容不得妳要或不要!妳不想比武招親,那我們明天就拜堂!」

  一句話就把左玦兒嚇得淚眼汪汪卻又不敢大聲哭出來,看得雷君毅極為心疼,卻依然不改凶狠的臉色。

  根據這幾年來的暗中觀察,對這娃娃的個性他也摸清了七、八分,其中一點就是有些小固執,雖不懦弱卻稍顯膽小。

  若非萬不得已,他也不想凶他的娃娃,實在是他的完美計策已經出了軌,他可不想最後是敗在他的目標物身上。而且,他絕對不會讓她溜出他的掌心!

  在雷君毅威逼恐嚇之下,左玦兒不得不含淚點頭。

  於是,一場比武招親大會就在左家與雷家的通力合作之下,轟轟烈烈、大張旗鼓地辦起來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3 00:31:01

第三章

  觀看台上,左玦兒一身輕綢紅衣,不滿的撇著特別抹紅著朱的小巧艷唇,一雙羊脂白玉般的柔荑死命地絞扭著與衣裳同色的絲巾,一對略微紅腫的杏眼泛著幾許淚光,恨不得從雙眸發出數支利箭射向那個陷她於水深火熱中的混帳傢伙!

  彷彿心有靈犀似的,對面擂台上原本背對著她與她大哥交談的男人驀地轉身,似笑非笑地衝著她拋了個媚眼。

  那雙邪魅的丹鳳眼更是挑逗地眨了幾下,沒對她起作用,倒是把她身旁的姊姊迷得七葷八素,忘了今夕是何夕。

  「玦兒,人家雷表哥在跟妳打招呼,妳不回禮就算了,怎麼擺個臉色給人家看?今天是妳的大好日子,怎麼整天哭喪著臉呢?」左二姊不高興心上人的翩翩風采只博得妹妹的白眼,跳出來為雷君毅抱不平。

  自數年前第一次見到雷君毅的那一刻起,左二姊就為君癡迷,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雷君毅為人雖風流,卻秉持不動良家婦女的原則,以免女禍上身。

  她雖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倒也懂得強摘的瓜不甜的道理,還不如搞好兩家的親戚關係,保持往來,所以她硬把這份眷戀壓入心底。

  如今雷君毅與她的小妹牽扯上了,雖不至於嫉妒成恨,心生悵然也是在所難免。再見心上人的千般疼寵和小妹的不情不願,不禁暗自不滿;哼!人家求都求不到呢,還擺什麼架子!

  她想哭都哭不出了,還笑?

  左玦兒一雙美眸更顯哀怨了,穿得像元宵夜的大紅燈籠似的,臉上的妝鐵定不遜於某種動物的臀部──看是沒看過,她是從書上看來的。

  髮髻上沉重的黃金飾品把她壓得幾乎抬不起頭來,脖子也快斷了!在場的上千人紛紛對她行注目褸,教養差點的則是對她指指點點、評頭論足。

  嗚……好丟臉哦!她不要比武招親啦!與其這樣,她還不如直接出家當尼姑!

  而且,她為什麼非要給那傢伙好臉色看不可?左玦兒的紅艷小嘴噘了起來,以示不屑。

  這場比武招親的規則是──只要是弱冠之年以上、而立之年以下,家中無妻無妾者皆可參加,但上擂台者必須連打三十場不輸才可進入決賽,生死擂主不予以負責。

  其它幾個條件也就算了,唯有連打三十場這一點,當別人是無敵金剛嗎?也因此,在擂台賽進行了一天又兩個時辰後,仍無一個參賽者有資格參加決賽。但這可不表示沒有最後的優勝者──雷君毅這小人就是!

  原因是他是「特別」的,所以可以不用打直接進入決賽。

  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別以為她不知道是誰在暗中作梗,前些天他們以為她睡著了,就肆無忌憚地在她閨房的小廳裡密謀這等醜事,卻不知讓她聽了個八、九分。

  表面上是大哥提出應給雷君毅優待,實際上卻是雷君毅要求大哥這麼說的。這下如了他的意,看他四平八穩地坐在擂台上,比主人更像主人,他一心只知道欺負她,叫她怎麼笑得出來!

  雷君毅不是不知道她那張小臉揪得像一個肉包子的原因,只是事情都進行到這地步了,實在是騎虎難下,而且,娃娃的人也是他志在必得的!

  可是……她不怕臉上的粉塊掉下來嗎?

  不過掉下來也好,濃妝艷抹實在是不適合她,掩蓋了她清靈出塵的絕佳氣質。

  若不是怕著外人看到她那美好的氣質,他是決計不會任她那些姊姊在她臉上大做文章的。

  惱人的是,她那打扮得過分艷麗之姿仍是有絕佳的誘惑效果,否則那麼苛刻的條件,上擂台的人卻是只多不少呢?

  真想把她藏到一個只有他知道的地方,可惜他有雷家的面子要顧,至少要做做樣子,不能太恣意妄為。

  看見左玦兒一副不與他一般見識的模樣扭過頭去,雷君毅再也禁不住地輕笑出聲,她一定是在為他的不勞而獲而鬧彆扭。

  那天他與左家長子談話時,她以為他不知道她是裝睡的嗎?只是他故意耍了點小手段想逗逗她,那笨娃娃還以為逮著了他的小辮子呢!

  照他雷二少的本事,犯得著用上這等不入流的小計謀嗎?對付那些軟腳蝦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不過看到玦兒那張扭曲的小臉,恐怕在她心目中他才是軟腳蝦吧!

  看看時辰也差不多了,就讓他一展身手來扭轉娃娃對他的不良印象吧!

  「各位,就讓小弟來領教這位兄台的功夫!」大牌就是要到最後才出場。

  比武招親的結果是不必說的了,用屁股想也知道一定是雷君毅一舉奪魁,而且他贏得極漂亮,一人連敗三十七名參賽者,風風光光贏得俏佳人。

  但不知是何原因,準新娘子絲毫不見喜氣,反而哭喪著一張俏臉,與準新郎喜上眉梢的神情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不過誰管他,現在看婚禮慶典最重要。左家在當地也算得上頗有名氣的大戶人家,如今搞了這麼大個排場為女擇婿,想必婚禮的儀式也頗有看頭吧。

  「嗚……」左玦兒萬分沮喪地伏在桌上自怨自憐著。

  在雷君毅的故意攪和下,她早就沒心情為娘親過世的事哀悼了,現在她最需要擔心的是隨之而來的婚禮。

  長年陪在病弱的娘親身邊,對於爹娘間形同陌路的疏遠關係她是看在眼裡、記在心頭。

  雖然爹從未在物質上虧待遇她們母女,甚至她們吃的、用的都要比那些姨娘、兄姊好得多。但是娘每次發病,只有她陪在身側卻是鐵一般的事實。若是嫁與人妻就注定要接受丈夫的多情,忍受丈夫的冷情,那麼她寧願不嫁!

  她知道,作為一個女子,特別是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女子,唯一的出路就是嫁人,然後一輩子操持家務、相夫教子,至死方休。

  如若她不識字,如若她沒讀過書,也許她會認為爹娘間的相處模式是正常的,更是理所當然的,而她也會毫不在意地讓長輩們做主,把她嫁掉。

  但壞就壞在她見識到了與她所在的小小空間完全不同的一個廣闊天地。如果有可能,她也想傚法李大叔……呃,是詩仙李白那樣,走遍祖國的名山大川;如果有可能,她也想嘗嘗各地的名產小吃;如果有可能,她也想看看各地的民俗風情,領略一下大漠風光……但對現在來說,這一切一切,無疑是幻想。

  夢想雖遙遠,還有成真的一天,而幻想更慘──白日夢!

  她知道,阻礙她幻想變夢想,夢想成真的罪魁禍首就是她身為女子的身份,而丈夫則是阻礙她前進的最大絆腳石。

  試問,天下間有哪個男子願意讓妻子拋頭露面、四處遊歷的?既然現在沒有這等好男人,父母的疏離又使她徹底寒了心,獨身就成了埋在她心底的小小願望。

  娘親在彌留之際,說她這一生無愧於心,唯一對不起的就是她這個生而不養的女兒,因此在臨去之前,她一定要幫她達成一個願望。

  她含著淚說除了讓娘永遠不離開她以外,她沒有任何願望。不知是否看出了她深層的渴望,娘咳嗽著說若她不提出一個願望,她死不瞑目。

  為了讓娘走得安心,她說出了心底的秘密,本以為這個驚世駭俗的想法會令娘為難,沒想到娘居然笑說:「這容易!」

  娘親教了她一個方法,要她對外宣稱娘親的遺言是:一定要找個愛她的人才嫁,否則寧願出家也不出嫁!如若有人為了娶她而說愛她,只要她認定對方撒謊,抵死不嫁就成了。

  「若還是有人逼我呢?」娘親的方法還有一些小小的漏洞。

  「妳就哭給他們看!」左夫人決定在臨終之際放肆一回,她這一生是完了,但她可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兒與她走同樣的路。

  「今後,一旦有不如妳意的事就哭,哭得越傷心、越淒慘越好。」等遇到真能忍受女兒的耍賴和哭功的男子,想必也是真心疼愛女兒的吧。

  多好的計策呀!她還真是挑不出一點毛病。可是這麼完美的辦法一遇到那個叫雷君毅的小人──他強烈要求她稱呼他「雷大哥」,她即使是不情不願也不得不屈服於惡勢力之下。不過在她的思想中他可管不到她了吧,就算她要叫他雷大壞蛋,他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不過,偏偏就是遇上這個雷大壞蛋,那麼完美的計劃登時無用武之地。

  想到在雷君毅的「輕輕」一吼之下,她就連「哭給他們看」這絕招都使不出來,左玦兒更是頹喪了。

  唉!這幾年來她明明沒以前那麼膽小了呀,與以前一有任何風吹草動就嚇得跳起來的她相比,現在的她都敢偷溜出去逛大街了。

  那天她明明哭得很賣力,眼看爹就要在她的哭功之下投降了,卻被那雷大壞蛋的大嗓門一吼,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流,讓她連挽回的餘地都沒有,更氣人的是,他的嗓門還沒爹爹的大呢!

  這樣的情況在以前似乎也發生過,不過記得不太清楚了……唉,她還是先煩惱三天後的婚禮吧。

  既然能夠放任妻子出門遊歷的男人還沒出生,她也就不必存著僥倖心理認為她未來的郎君就是其中一個。

  嗚……她實在是不想嫁人,可看雷某人的架式是不會允許她退婚的,真不知道他為何這麼執著於她?

  依他的條件,想挑個大家閨秀,甚至皇親國戚想必都不成問題。可他偏偏認定了她這個一無是處的小女子,哼!不過他想娶,她還不想嫁呢!她這個小女子可是有偉大理想的。

  但是三天後的婚禮怎麼辦?趕那麼急,也不怕惹人笑話……

  咦?趕、那、麼、急?!

  嘿嘿!這下給她找到漏洞了吧!

  只要她在娘親去世的百日內拖著不拜堂,那麼婚禮勢必要延到三年後,而在這三年裡,她就可以找到更多的方法來逃婚,甚至直接出家都沒問題。

  真是個好主意!娘,多虧您在天上保佑女兒,否則女兒怎麼想得出這麼絕妙的辦法呢?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心情豁然開朗的左玦兒馬上動手收拾行李,準備包袱款款逃婚去也!

  雖然她是很怕被抓回來後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但若她繼續留在家裡,意圖用各種借口阻止這場鬧劇的發生,想也知道她必定會投降在雷君毅的吼叫聲之下。

  狗急了都會跳牆,把那個有一點點膽小的左玦兒逼急了,她也會做出一些和自己性格大相逕庭的行為。

  而且她只是在外面躲上三個月,就能輕輕鬆鬆的把問題拖延到三年後,如此簡單易行,她何樂而不為呢?

  於是,在眾人忙於婚事、疏於防範的情況下,左玦兒輕而易舉地從她的秘密通道溜出左宅,逃婚去也!

  娘,妳在天有靈請繼續保佑女兒,女兒會乖乖為妳守孝的!

  此時的雷君毅呢?正在作他的新郎夢呢。

  若他知道他那乖巧、膽小的娃娃居然敢在緊要關頭放他鴿子,想必會非常後悔當初沒有把「捉姦在床」這戲假戲真做吧。

  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同理,沒離家出走過的左玦兒也看過書冊。她雖然沒見過什麼世面,但左家的書房裡那成千上萬的書籍卻教會她許多事。

  左光堂建造那間書房的目的就是告訴世人左家人也是讀過聖賢書的,換句話說,就是附庸風雅。

  因此,也不能強求他收藏書籍有什麼方向,反正就是市面上有什麼書他就買什麼書,所以左家的書除了一些必要的四書五經、詩詞歌賦外,流行的通俗讀物也有一大堆,而這類書又以話本為主。

  比起那些之乎者也的經書,市井間的話本小說自然更吸引左玦兒。

  從那一段段引人入勝的小說情節中,左玦兒也學到了許多在大宅子中絕對見不到的東西,人心險惡就是其中一項。

  她已經把值錢的飾物、錢財貼身藏好了,還換上了一身下人的衣裳,手和臉也做了適當處理,怎麼看怎麼像一個髒兮兮的小丫頭。

  接下來她不能亂闖,她只是想離家幾個月好把婚禮拖到三年後,還不急著直接出家呢!

  因為聽說尼姑是不吃肉的,一個人只吃青菜不吃肉那多可憐啊!她可不想自己的臉色也變得像青菜那樣的。

  所以凶險的地方不能去,陌生的人不能理,思來想去,她也只有一個地方可去了,而且那是一個絕對沒人想到的地方。

  「蝶兒、蝶兒!」

  濟南城另一戶大戶人家──莫家後花園的圍牆上,一個小小的人影正踮著腳尖站在兩塊迭起的大石上,雙手努力攀著圍牆,欲引起園中一個小丫頭的注意。

  「天啊!玦兒小姐,妳怎麼在那上頭?」那個名喚蝶兒的小丫頭見到正攀在牆上的左玦兒,整張臉嚇得發白,忍不住大聲嚷嚷起來。

  「噓──不要吵!」左玦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卻使她單手攀牆的姿勢更形驚險。「蝶兒,妳不要大叫,會引來別人注意的。」

  「好、好,我不叫,玦兒小姐,妳快下來。」蝶兒不敢刺激她,輕聲喚她下來,並連忙打開通向外面的小門。

  「嗨!蝶兒,妳好嗎?」左玦兒輕快地打著招呼,絲毫不察自己方纔的舉動差點把別人嚇出病來。

  「玦兒小姐好。」危機解除後,蝶兒也就不那麼在意她的遲鈍。「小姐在繡房裡,蝶兒帶妳過去。」

  雖然蝶兒與她服侍的主子──莫家小姐莫襲雲情同姊妹,但她卻恪守婢女的本分,在日常言行上絕不踰矩一步。

  不過當她的小姐有啥過於幼稚的舉止時,那又另當別論了,對待主子的好友左玦兒她也是如此。

  左玦兒與莫襲雲的相遇實屬偶然。

  大約一年多前,左玦兒為了見識一下書中所描述的掌中戲,偷溜出左宅。正當她津津有味地欣賞著慕名已久的掌中戲時,一個偷兒扒了她的荷包。

  遲鈍的她當然沒啥感覺,但同在看戲的莫襲雲則反應迅速地追上去搶回荷包,還把那個明顯比她高、比她壯的偷兒狠揍了一頓。

  看見莫襲雲的英姿,左玦兒萬分崇拜加感激。由於小時候身體虛弱,她不適合習武,但是她卻非常羨慕有一身好功夫的兄姊們,現在看到她的恩人也有一身精湛的拳腳功夫,叫她如何不激動呢?

  兩人當下一拍即合,連同隨後趕來擒拿主子歸家的蝶兒也順便巴結……咳!是結成莫逆之交。

  這段小女兒間的純純情誼也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持續至今。

  莫襲雲和蝶兒可稱得上是左玦兒十六年來唯「二」的朋友,因此逃家之際,落腳地首選就是莫家的後花園。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3 00:31:14

第四章

  「襲雲,妳繡的小雞真可愛耶!」

  莫家小姐的繡房裡傳來非常真誠的讚美聲,只是說話者不知道自己讚美錯了地方而已。

  「這是鴛鴦,鴛鴦!」瞪她一眼,莫襲雲不滿的強調。

  她繡的東西就這麼見不得人嗎?她明明很用心了呀,只是繡出來的鴛鴦卻怎麼看都像剛孵出來的小雞。

  人家玦兒這從未拿過繡花針的人學會穿針引線後繡出來的東西都可以得到娘的一聲稱讚,她都學了八年卻還停留在繡「小雞」的初級階段,更氣人的是,她還比玦兒大上一歲有餘呢。

  難道今生她就這樣與刺繡無緣了嗎?莫襲雲看看左玦兒幫她繡的一幅並蒂蓮,又看看自己的成品,再也禁不住地自怨自艾起來。

  莫襲雲身材高挑健美,比左玦兒高出一個頭,五官雖不如左玦兒的細緻柔美,卻頗有幾分英氣,整體來說她還是一個頗為引人注目的姑娘。

  她的魅力也正表現在她的健康、活潑上。她比左玦兒更像是左家的女兒,不喜女紅,偏愛舞刀弄槍。

  莫夫人常常歎息是不是送子娘娘弄錯了她和玦兒的身份?否則她為何一點也不像她那麼嫻靜淑德,卻比男孩更像男孩?

  但天性之所以稱之為天性,就是因為其不可逆轉性,既然莫襲雲天性如此,莫夫人也只能由她去了。

  只是偶爾還是會教她一些身為女子的功課,想把她改造成一個進退得宜的閨女,刺繡就是其中一項。不過事實擺在眼前,莫襲雲今生是沒救的了。

  「啊!玦兒,妳怎麼這副模樣?」莫襲雲在繡完「小雞」的一炷香時間後,終於發現好友那一身特殊的打扮,活脫脫是一個受虐的小棄兒。

  「是不是有人欺負妳?告訴我,我去幫妳討回公道!」想像力豐富的莫襲雲腦海中馬上浮現一幕得寵小孩凌虐失寵小孩的景象,雙手抄起三步之內必有的兵器──大刀一把,就準備衝出去與人拚命。

  她「驚世俠女」的好友被人欺壓,她豈有不顧之理?

  哼,她就說左家人不安好心,可玦兒這笨蛋就是不信,這下嘗到苦頭了吧,幸好玦兒還知道來投靠她這一代俠女,否則被人欺負死也不知還手。不過既然玦兒看得起她這個朋友,她也會盡心照顧她的。

  「沒有啦!」左玦兒為莫名受冤的兄姊們辯白,「我這樣不關他們的事。」

  不知是襲雲的保護欲過盛,還是她天生一副小可憐的模樣?每次襲雲見到她都會說要幫她報仇,或是叫她搬來跟她住之類的話,這一年多來,她好說歹說襲雲就是不相信她的家人會善待她。

  難道左家的人在濟南真的那麼惡名昭彰嗎?她看哥哥、姊姊們對她都挺不錯的,那些姨娘即使不喜歡她,也不會刻意傷害她,更別提會像襲雲所說的把她當成丫頭使喚了。

  「不關他們的事?那妳怎會一身狼狽地來投靠我?」莫襲雲仍沉迷在自編的故事情節中轉不出來。

  「真的不關他們的事,我穿這樣只是為掩人耳目。」

  「掩人耳目?妳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需要掩人耳目?還是妳那些異母姊姊想加害於妳,妳才不得不打扮成這樣?哼,我就知道!」莫襲雲的幻想再次發作起來。「我就知道妳那些異母姊姊不會放過妳!」

  「為什麼是我姊姊不會放過我,而不是我哥哥?」雖然襲雲也常臭罵她那些哥哥,卻沒有談到她那些姊姊時的氣憤,這還真是奇怪。

  一旁的蝶兒聽了左玦兒的疑問也點點頭,一副頗有同感的樣子。

  「笨!同性相斥,異性相吸的道理懂不懂?玦兒那麼漂亮可愛,她那些哥哥即使不喜歡她也不會對她怎麼樣,但她那些異母姊姊就不同了,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強的,天底下像我這樣大氣度的奇女子是很少見的,簡直就可稱得上是千古奇葩!」莫襲雲說著還不忘吹捧自己。

  「女人的嫉妒心很強之後呢?」不滿意自家主子講話講一半,蝶兒打斷莫襲雲的得意,不解地問道。

  「哎呀,說妳笨還不信!」這下莫襲雲可得意了,平常她都被蝶兒這死丫頭壓得死死的,現在她終於有機會扳回一城了,勝利的滋味可真是美妙啊!

  「到底怎麼樣?」左玦兒還是弄不明白她在得意什麼,但她的未盡之言的確很吊人胃口。

  「女人嫉妒心很強之後呢,她就會很討厭玦兒那麼招人喜歡,為了不讓玦兒掩蓋住她的風采,必定會想盡各種歹毒的方法來折磨玦兒,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莫襲雲越說表情越陰狠,彷彿在她眼前就有一個十世仇人般。

  「我姊姊們沒那麼壞吧?」

  「妳懂什麼啊?『最毒婦人心』妳懂不懂?妳啊,就是太單純了,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哪天被人賣掉都不知道……不行,我還是把妳帶在身邊才安全。」一想到左玦兒的不解世事和天真純良,莫襲雲就怕得冒出一身冷汗。

  還真怕玦兒被惡人陷害了,那她豈不少了一個刺繡時作弊的最佳槍手?任何讓她頭疼的女紅,只要玦兒弄懂了基本方法就能依樣畫葫蘆,比蝶兒那個不知變通的利嘴丫頭還好用。

  「記著,以後若我不在妳身邊,任何人的話妳都不能隨便相信,即使他說妳老爹死了也不能相信,知不知道?」這樣的話就能保證玦兒不會被人騙去賣。

  「嗯。」左玦兒衝著那只直指她鼻頭的玉指猛點頭。

  不是她天生喜歡被人管,而是此時襲雲的神色擺明了:妳敢不聽話就給我試試看!反正她先答應,照不照做是另外一回事。

  而且她知道襲雲是真心對她好,雖然襲雲的嘴巴有些壞,但她絕不會對她這個閨中好友不利。

  唉,看來她的確是被襲雲帶壞了,「陽奉陰違」這一招居然使得如此自然。

  看見左玦兒乖乖點頭,莫襲雲稍稍放下心。

  「好了,既然妳不是為了躲避那些異母姊姊的追殺,那到底是為了什麼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的?」

  「我是為了要逃婚──」

  「什麼?逃婚?!」未等左玦兒把話說完,莫襲雲那尖銳的聲音就插了進來。

  「呃……蝶兒,妳去端盆洗臉水給玦兒淨臉,再找一套合身的衣服給她換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莫襲雲不再繼續鬼叫,而是想辦法支開太過「貼心」的丫頭。

  「啊!還有……」她叫住正要跨出門坎蝶兒,「妳再到廚房拿些小點心,泡壺香片,我要和玦兒慢慢聊。」

  蝶兒應聲而去,即使她知道主子是想支開她,但丫頭的本分就是聽命行事,就算她知道自家小姐正在打鬼注意,她也沒辦法阻止。

  呵,蝶兒走了,這下她可以為所欲為……咳,是暢所欲言了!莫襲雲興奮得全身細胞都活躍了起來,就差沒手舞足蹈以資慶祝了。

  「妳為什麼那麼高興?」襲雲是在為她的逃婚而高興嗎?她就說自己逃婚是明智之舉嘛!

  「為什麼不高興?妳逃婚耶!快說、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左玦兒把事情的經過大略地講了一遍,話一說完,就看見她的好友非常不淑女地張大嘴,滿臉興奮,就差沒流口水了。

  她知道襲雲為何會有這種反應出現,因為襲雲也有一名礙事的未婚夫。

  與左玦兒不甘受縛於婚姻的心理一樣,莫襲雲也不願一輩子當個沒臉沒名的「賤內」,這也是兩人能成為閨中密友的另一個原因。

  而與左玦兒遊山玩水這個願望不同的是,莫襲雲想當個行俠仗義的女中豪傑。這世間沒有一個能忍受妻子在外遊歷的丈夫,自然更沒有一個能忍受妻子長年行走江湖的丈夫。

  她曾以委婉的方式對她那位堪稱青梅竹馬的未婚夫試探過,問他對行走江湖的俠女有何看法。結果朱震御那個王八蛋在大肆撻伐她心目中的偶像一番後,還嚴禁她有這種想法,否則他就不守什麼三年之約,馬上拉著她拜堂。

  現在眼看三年之約就要到了,她正在苦惱如何擺脫即將到來的麻煩,左玦兒的大瞻舉動給了她一個絕佳的啟示──逃婚!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起而效行。反正朱震御還不敢拿她怎麼樣,即使被抓回來也是如約舉行婚禮而已,但若她成功了呢?

  那她豈不是可以自由了嗎?哈、哈!真是個好主意,就這麼辦!

  既然要逃,自然要有完善的計劃才行,現在趁蝶兒那丫頭不在,她要好好地跟玦兒商量。

  當天晚上,一高一矮的兩抹身影從莫家側門溜出去,一路向東而去。

  而同一時間的左家也鬧得沸沸揚揚的,眾人正為左玦兒的失蹤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四處亂竄,卻連她是遭人綁架還是離家出走都弄不清楚,直到雷君毅不經意間拾到一團被人隨手丟棄的廢紙屑。

  兩個月後。

  「哇,我們終於到杭州了!」左玦兒看到以紅漆寫著「杭州」兩個大字的界碑,滿臉興奮之情。

  這兩個月來,她們興致一起就走路,若沒興致就顧車、坐轎……反正怎麼好玩她們就怎麼走,聽聞哪裡的小吃出名還會繞道去嘗嘗。

  自濟寧、徐州、揚州、南京一路玩下來,左玦兒飽覽山光水色,直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而莫襲雲則是過足了當俠女的癮,可惜兩人一直做文人打扮,不能讓她「驚世俠女」的威名遠播。

  不過即使如此兩人也心滿意足了,因為若是不走這一趟,恐怕到死她們都還是只能待在家中,看著頂上那窄窄的一片天呢!

  花了二十來天的時間,杭州的名勝古跡皆留下她們的纖纖倩影,等玩夠了、吃夠了,現實問題也就冒出來了──她們離阮囊羞澀的日子不遠了。於是她們決定在客棧待一天,讓已干扁的荷包「休養生息」。

  「襲雲,照我們這樣吃喝玩樂下去,總有一天會用光所有銀兩的,我們是不是該想點辦法籌措旅費?」

  雖然她們開溜的時候帶了不少值錢的東西,但依她們兩個揮霍無度的情況看來,也不能保她們長久,當務之急她們只能省吃儉用,否則就只有另尋經濟來源一途了。

  「我也很煩惱啊!」莫襲雲有氣無力地趴在桌上。「我們是出來玩的,就不能虐待自己,而且再怎麼節省還是有用完盤纏的一天,但我們兩個都算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能做什麼營生呢?」

  唉!煩呀!誰教她行俠仗義到把她們的車馬費也給了人家,現在她們手頭上的錢根本不夠她們回濟南。雖然玦兒心地善良,沒有責怪她的雞婆,但她自己就已經愧疚死了。

  看來俠女也不是那麼好當的,首先肚皮就是一個重大問題,難道她真要去求那個人嗎?

  雖然她明知道自己不可能逃一輩子,但……哼!不到萬不得已,她才不會去自投羅網呢!她就不信,有她這個「驚世俠女」在,她們兩個會餓死!

  「唉,不管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等到我們盤纏用盡時再來想辦法。人生苦短,須及時行樂,那些煩人的事等發生後我們再來煩惱吧,反正我不會讓妳受委屈就是了。」

  莫襲雲又招來店小二送上幾樣點心,她已經想通了,依朱震御的能力,找到她是遲早的事。

  而玦兒那位未婚夫在江湖上也是大大的有名,依玦兒對他的描述,他對玦兒可說是勢在必得,雖然那丫頭呆呆的不瞭解那個男人的決心。

  但依她對男人的經驗來看──雖然她的經驗來源主要是她那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她知道那個男人是絕對不會允許玦兒棄他而去的。

  若她們真走到山窮水盡那一步,她就到朱家在杭州的分社去撈點銀兩花花,即使分社的人把消息傳回去,等朱震御趕來也過了一段時日了。

  趁這空檔,說不定她還能帶著玦兒偷溜到湖南那邊看看洞庭湖呢!既然都到這裡來了,不玩個夠本怎麼對得起自己。

  受到莫襲雲樂觀的天性影響,一向對她極其信任、且以她馬首是瞻的左玦兒自然不會再杞人憂天,也非常快樂地吃起杭州名點。

  反正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嘛,而且不管怎麼看,她左玦兒都屬矮個子那一族,自然輪不到她操心。

  只是出乎莫襲雲意料的是,她要到朱家分社拜訪的那一天居然會那麼快到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3 00:31:28

第五章

  莫襲雲去當她們兩人最後的一點財產──一隻做工精製的金手鐲,那是朱震御送她的定情物之一。而左玦兒則是待在客棧裡,乖乖等她回來。

  襲雲說當了金手鐲後,她們又可以痛痛快快地盡情享樂了,至於把錢花光後她們要怎麼辦,到時再說吧。

  不過襲雲怎麼去那麼久啊?她都快無聊的睡著了。不管了,雖然襲雲千叮萬囑不許她出去,但她只是下樓吩咐店小二泡壺茶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努力壓下因不聽話而產生的一點點心虛感,左玦兒走出房間,撿了個角落處的位子坐了下來。

  「店家,你是否見過與這畫上神似的姑娘或少年?」一個高低適中、清雅平和的聲音響起,勾起左玦兒的些微好奇,這個好聽的聲音似乎在哪兒聽過。

  左玦兒從遮住她身影的盆栽後探出頭,想看看那個有好聽聲音的人長得什麼樣。

  可這一看,她只看到一個俊秀挺拔的背影,卻嚇得比烏龜縮頭還要快。

  雷、君、毅?!

  她對雷君毅的印象雖然還沒有深刻到從背影就能認出的地步,但他拿給掌櫃看的那幅畫像映入她的眼簾,對畫中人她可一點也不陌生,她天天都能在鏡中看到。

  看到掌櫃撫著下巴,盯著畫像,一副深思的樣子,左玦兒不禁冷汗直冒。雖然她跟襲雲為了掩人耳目扮成男子,但雷君毅也聰明得詢問是否有相似的少年。

  這下她不會是劫數難逃了吧?娘親的百日還剩一天就過了,若在這當口被逮,說什麼她都不甘心。

  不行,她一定要撐過明天!

  打好主意的左玦兒等不及小二送茶來,作賊似的悄悄起身,躡手躡腳地朝樓梯口走去,準備趁雷君毅沒發現時溜回房間,收拾細軟,去找莫襲雲。

  可惜天下萬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而她左玦兒的好運大概也跟她的荷包一樣──用光了!

  「站住,妳想上哪兒去?」依舊是不慍不火的聲音,雷君毅甚至沒有回過頭看那個意圖逃脫的身影一眼,逕自把畫像折好放進衣袋裡;出賣她的是掌櫃的眼睛。

  天啊!他是怪物嗎?為了以防被逮,她可是一邊移動,一邊盯著他的背耶!他背上有長眼睛嗎?不信邪的左玦兒再次學習螃蟹的步法向左移了兩步。

  「我叫妳站住,妳沒聽見嗎?」雷君毅的聲調仍然沒有提高,只是輕柔的嗓音中夾帶了幾分陰森,不過這一次他倒是轉過頭了。

  她瘦了,可是氣色不錯,小臉顯得紅潤,不過在看見他後,她臉上那抹紅潤迅速消褪,轉成蒼白。

  最讓他心生不快的是,她穿的是什麼衣服?男不男、女不女的,一點都不可愛。

  他為什麼不說話?

  左玦兒戰戰兢兢地偷覷著那個對她而言與獵人有著同等身份的美麗男子,在心中暗自嘀咕。

  哇!他皺眉耶……好可怕!

  左玦兒這才發現雷君毅在對她大吼大叫時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當他眉間有個「川」字,緊抿著唇不說話,眼神卻死死的瞪著你的時候。

  兩瓣朱唇開開合合,卻吐不出一句話來。她不知雷君毅會如何發落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是好。

  「怎麼了?不認得我了嗎?見到我也不打一聲招呼。」

  這兩個月來,得不到她的消息讓他幾乎肝膽俱裂。他動用了雷家所有的力量,好不容易有了她的消息,雖然得知她與莫家小姐同行,但他仍寢食難安。

  擔心她是否餓著了,是否冷著了;更怕她遭人覬覦,受到什麼傷害。為了怕她半途開溜,他連夜趕到杭州,並叫雷家在杭州分舵的人全員出動尋找她,現在看見她完好無缺,他不禁在心底暗暗鬆了一口氣。

  「姊、姊姊……」被雷君毅凌厲的眼神鎖住的左玦兒嚇得不知所措,聽見他要她「打招呼」,心底最直接的反應就冒了出來,還怕一遲疑下場會更慘。但她沒想到的是,她叫得太快反而死得更快。

  「我不是妳姊姊!」雷君毅怒喝一聲,平靜的面具登時破裂,就差沒噴出火舌以表達他此時的心情了。

  只手觸額,雷君毅恨不得大歎三聲:朽木不可雕也!

  唉!頭好痛。沒見到她時,他想她想到心痛;真見到了她,他又被她氣得頭痛。唉!他究竟要拿她怎麼辦才好?

  「雷、雷、雷……大哥!」略微顫抖的聲音中夾雜著幾許諂媚,識時務者為俊傑,她雖稱不上俊傑,可也算是一個頗為睿智聰明的小姑娘。

  「我也不是妳哥,還有,也不許叫我叔叔。」他記取教訓,若不先一步下手,這尊笨娃娃肯定會叫出更多對他「敬畏有加」的稱呼。

  「不叫你姊姊、不叫你哥哥,也不許叫叔叔,那你要我叫你什麼?」真難伺候!可見她逃婚是對的,但這一句她絕對沒膽說出來。

  「自己想,想不出來就等著被罰!」反正他現在聽到任何與她有血緣關係的稱呼心裡就不爽,當個被拋棄的新郎官他已經夠倒霉了,他可不想將來還得教她哥哥和丈夫的不同之處在哪裡。

  「人家想不出來嘛!」左玦兒委屈地囁嚅著,知道人家笨還出那麼高難度的題目,嗚……她好想哭。

  雷君毅裝作沒聽到她的話,不願跟她在大庭廣眾下耍白癡地討論一些毫無意義的問題,他大跨步走向她,把那個仍在苦想該如何向他「打招呼」的笨娃娃扛到肩上,擄了就走。

  「我的包袱還在客棧裡!」凡事慢半拍的遲鈍娃娃在被九月驕陽直接照射到後,才後知後覺地叫出聲來。

  她的問題也很現實,因為包袱裡有幾套換洗的衣服,和她買的一些小玩意。

  衣服倒還罷了,那些小玩意卻是她想了很久才買下來的,要花錢的啊!她就這樣兩手空空地走了,萬一襲雲把那些東西獨吞了怎麼辦?那裡面有一個木娃娃她很喜歡的呀!

  「再叫我就打妳屁股!」真是不打不乖。

  雷君毅發現自己以前對待女人的那一套用來對付這個娃娃根本沒有用,一切爾雅或親暱的舉止到了她面前都成了耍猴戲,對她禮遇無疑是給她作亂的機會,唯一能治住她的方法就是要凶,看不出他的娃娃也是欺善怕惡的代表!

  為了自己可愛的臀部著想,一向自認識時務──實際上是膽小──的左玦兒自然是不會再捋虎鬚。

  於是,她只能在掌櫃和店小二憐憫的目光中不情不願的離去。

  臥雲居是雷家在杭州的別院,也是雷家在杭州分舵的所在地。

  「妳給我待在這裡好好反省!還有,等我再見到妳時,不要讓我看見妳這身衣服!」把左玦兒拋到他房裡的大床上,雷君毅撂下幾句警告的話就轉身離去。

  他決定到客房去梳洗一番,洗去一身的疲憊,也靜靜地想一想他和玦兒的未來。

  左玦兒呆呆地看著那個昂首闊步走出去的男人的背影,咦,他就這樣走了?不打她屁股,也不押著她拜堂?這是不是表示她還有機會偷溜?

  雙眼骨碌碌一轉,既然他那麼放心她,不想辦法讓他擔心一下,豈不是太對不起他了?

  「呵呵呵!」櫻桃小口逸出幾聲奸笑,左玦兒邁著小碎步,一步步向「前門」走去。

  哼!她才不會笨笨地走「後門」呢,那是不入流的小偷才幹的事。

  若她呆呆地從「後門」出去被逮,而且是被當作「非法入侵者」的可能性是十之七、八;若她大搖大擺地直接從「前門」出去離開,而且還是光明正大離開的可能性也是十之七、八。

  這麼明顯、簡單的選擇題,以她的機敏頭腦會選擇哪一個呢?

  左玦兒踮著腳尖、彎著腰,終於挪到了那兩扇朱紅色的雕花杉木門前,輕手輕腳地拉開一扇,探出小腦袋,準備看看是否有埋伏,可她還來不及看清「敵情」就被一個恭敬有禮卻絕對強硬的聲音打斷了計劃。

  「二少夫人,請回房,服侍您的婢女馬上就到。」

  啊,這裡什麼時候多了兩尊門神?

  她進來的時候明明沒有的嘛,難道雷君毅就篤定她會逃?哼!真是個鼠肚雞腸的王八蛋,居然那麼不信任她,她是會偷偷逃跑的那種人嗎?

  不甘心地甩上門,左玦兒立刻把目光轉向「後門」──那兩扇通風、采光效果極為良好的窗子。

  但一陣砰砰砰的敲打聲在此時響起,而且聲音來處就是她準備利用的「後門」。

  「喂,你們在做什麼?」踩在一張圓凳上,左玦兒怒目瞪視著那兩個拿著木條,正在封窗的工人。

  「二少夫人好!二少爺說您不能吹風,吩咐小的把窗戶釘死。」

  不能吹風?不能吹風?!

  左玦兒生平第一次有狠揍某人的暴力想法,這麼大熱天的,把窗戶封死,他是想悶死她還是熱死她啊?

  嗚……可能兩樣他都想。方纔她還在奇怪他為何沒有處罰她,原來他早已有了更惡毒的計謀。

  而且最重要的是……嗚……她逃脫無門了!

  沒指望了!現在她深切體會到寡婦死了兒子時的感受,因為她現在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

  先是軟禁她,不知接下來他會使出什麼樣的手段來對付她?畢竟是她有負於他。

  唉!她好命苦哦!

  「二少夫人,請沐浴更衣。」一個不知何時出現的丫頭指揮兩個粗壯的婢女抬了一個大大的浴桶進來。

  左玦兒抬頭看見一個長相清秀討喜的丫頭站在榻前,她手上還拿著色彩鮮艷明亮的衣物。

  看看那水氣氤氳的大浴桶,再看看那堆質地輕柔的衣裙……

  洗就洗,怕什麼!除死無大事,她就不信雷君毅敢把她溺死……呃……她還真的是有點怕怕,但她乾乾淨淨地死總比髒兮兮地死好吧?

  懷著大無畏的精神,左玦兒在丫頭的服侍下坐進浴桶裡,舒適的享受著人生的一大樂事。

  啊,真舒服!

  雖然這兩個月來她和襲雲吃得好、住得好、玩得好,但兩名女子出門在外仍有諸多顧忌,不能放開胸懷淨身就是其中一項。

  天知道她有多久沒有痛痛快快地洗個澡了,現在坐在這麼一大桶熱水裡,相信襲雲看見了也會羨慕吧?

  可惜襲雲不在這裡……咦?她沒有交代她的去處,她就這樣不見了,不知道襲雲會不會著急?

  不行,待會她一定要想辦法差人帶個口信給襲雲,要她也到這裡來,這樣兩個人一起想辦法更容易脫困。

  青劍齋是杭州里最大的古玩店,也是朱家在杭州分社的所在地。

  「把你們的當家管事叫出來!」莫襲雲絲毫不理會旁人異樣的眼光,大聲地對店裡的夥計叫嚷。

  「公子有什麼事,吩咐小的就成。」訓練有素的夥計彷彿沒看見她身上的沖天怒氣,仍是滿面笑容地道。

  「少囉唆,我要見你們的當家管事!」

  她只是去當個首飾,為了當個好價錢,她特意跑了幾家,果然有家店以她滿意的價錢成交。

  但沒想到等她回到客棧卻發現玦兒被人擄走了,聽客棧的掌櫃和小二的說法,來者肯定是玦兒那些惡毒的異母姊姊中的一個。

  掌櫃雖說是個美麗的男子,但就像她們倆女扮男裝,那人肯定也是扮成男人,而且不是玦兒的姊姊,玦兒為什麼會稱呼對方為姊姊,而對方又不承認是她姊姊?

  既然想加害玦兒,當然不會大方承認自己是玦兒的姊姊了,畢竟「弒妹」是件見不得人的事。

  為了盡快救回玦兒,她不得不往虎穴裡跑了。可這個不識相的夥計卻一直百般阻撓,沒聽過救人如救火嗎?

  「公子可有信物?」夥計仍是一臉的笑,當家管事可不是誰都能見,但如果對方有朱家的信物就另當別論了。

  「沒有。」莫襲雲的口氣立刻軟了下來,她剛剛已把最後一件信物給當掉了。

  朱震御送她的聘禮中多數都有朱家的特殊標誌,都可以拿來當信物用,為了以防萬一,她離家前拿了幾件有朱家標誌的貴重首飾,但現在那些首飾都在當鋪裡,最後一件也在半個時辰前去了同樣的地方。

  所以……抱歉,她大小姐拿不出一件信物。

  「那麼對不起,公子,我們當家管事是不會見你的。」

  「可是我有非常重要的事!」那些身外之物真有那麼重要嗎?早知道她就多帶幾樣了。

  「公子,如果每個人都宣稱他有重要的事,那我們的生意還用做嗎?」那個夥計也開始有點不高興了。

  「那你去跟你們當家說濟南的莫家小姐來訪。」以前是唯恐避之不及,如今卻是不得其門而入,若非為了好友,她怎麼會做這種大跌身價的事?

  「公子,你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莫家小姐到了杭州我們會不知道嗎?怎麼會勞煩你來傳話呢?」夥計臉上笑容雖然未變,眼神裡卻露出幾許譏誚。這個老千倒是精明,懂得從朱家的未來夫人下手。

  「好,你不叫是不是?」想她莫襲雲何曾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

  她素來被人捧在手心呵護,現在居然被一個狗眼看人低的下人瞧不起,這口氣她是怎麼也嚥不下的!

  「你不叫他出來,那就由我來叫!」

  莫襲雲看見右側的骨董架上擺放著一隻隻看來價值不菲的花瓶,她隨手拿了就往地上砸。

  「啊!你這是在做什麼?」看見價值上萬兩的精緻瓷花瓶,碎成一堆一文不值的碎片,那夥計一時驚呆了,只覺脖子涼颼颼的。

  「來人啊!來人啊!」當他看見莫襲雲又抱起一隻前朝花瓶,這才回過神地大嚷了起來。

  砰的一聲,莫襲雲抬腳踢開撲上來想阻止她的夥計,也順便把手中的花瓶一併解決了。

  當她拿起價值連城的玉如意時,整個店裡的夥計都圍了上來。

  「你們不要亂動!敢碰我一下的話,我就砸光這家店!」雖然他們不一定懂武術,但五、六個神色不善的大男人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但青劍齋裡的夥計怎可能聽她的話乖乖停下來,每個人心裡想的都只是把那隻玉如意搶救下來。

  因為店裡的任何一樣東西都夠他們吃一輩子,換句話說,摔破了一樣東西,也夠他們喝一輩子的西北風。

  雖然事情是對方引起的,但他們亦難辭其咎,所以當務之急就是救下對方手中的寶貝!

  眼看包圍的圈子越縮越小,莫襲雲退無可退,便想用手上的玉如意當作盾牌,但那些人卻誤會她的動作,以為她要砸掉那隻玉如意,當下所有的夥計都向那隻玉如意撲去,想搶在莫襲雲動作之前搶下來。

  他們的舉動看在莫襲雲眼中,卻是所有的人都向她攻來,於是她直覺地伸腿旋踢,手上也不客氣地打飛兩名夥計。

  既然她都已經動手了,其它人自然也不會手下留情,一時間只聞乒乓聲不斷,不少值錢的骨董都遭殃。

  「統統給我住手!」天外飛來一聲怒吼。

  聞聲,那些打得已經失去理智的人登時頓住動作。

  砰的一聲,那只可憐的玉如意終究沒逃過「死於非命」的噩運。

  完蛋了!

  莫襲雲看看自己空空的手,再看看朱震御鐵青的臉色,知道自己大限已到!

  他怎麼會在這裡?她只是想把杭州分社裡能說話的給叫出來,怎麼連朱家的大當家也給請出來了?

  難道他識破了她的計謀嗎?她瞄瞄這、瞄瞄那,然後瞄瞄腳下的玉如意和滿地的「名貴」碎片,這是不是代表她將會死得很慘?

  「看看你們做了什麼好事,把店裡搞成什麼樣子!我花錢是讓你們來砸店的嗎?一點小事都處理不好,你們的腦子到底是做什麼用的?」真是氣死他了,一群不爭氣的飯桶!

  對嘛、對嘛!都是他們不對,若非他們死不肯幫她的忙,那些骨董又怎麼會落到這種下場?

  莫襲雲想是這麼想,可沒膽子敢講出來,因為那個訓話者她也是頗為忌憚的。

  「還有妳,襲雲!妳惹的事還不夠嗎?居然還在這裡撒野!」朱震御銳利的矛頭轉而指向那個想學烏龜的俏佳人。

  「妳看看妳那是什麼樣子?」頭髮亂了,小臉有些擦傷,一身男裝更是礙眼。

  「妳到底有沒有成為當家主母的自覺?」朱震御發誓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再輕易放過她,以免姑息養奸。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她也很委屈呀!實在是玦兒的事讓她方寸大亂,她才會失控。

  「我還要謝謝妳不是故意的嗎?不是故意的,就能把我店裡的骨董砸成這樣,若妳是故意的,豈不是我整個朱家都要葬送在妳手上!」

  真是豈有此理!她也太亂來了,小打小鬧也就算了,現在居然丟臉丟到杭州來,她就那麼想讓外人看笑話嗎?

  「我教妳的功夫是讓妳用來搗亂、用來砸我的店、用來對付我的嗎?襲雲,妳實在是讓我太失望了!」

  「對、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實在是……嗚……」

  莫襲雲一向自認堅強,認為哭泣是弱女子的行為,但她到現在才知道,自己不哭只是因為沒遇到值得哭的事。

  出門在外這兩個月來,她雖然吃得好、玩得好,但也深刻體會到何謂現實、何謂不如意,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多麼的幸福。

  也才知道天下之大,何奇不有,而她,無疑只是養在深閨裡的千金小姐。可是、可是現在玦兒出事了,如果她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她一定會恨自己一輩子的!

  「妳怎麼了?才說妳兩句就哭了……是不是弄傷哪兒了?」

  見她蹲在地上,抱著腦袋悶聲哭泣,朱震御的心不禁慌起來了,他的襲雲一向都是不哭的。

  「到底發生什麼事?說出來我幫妳做主。」

  天啊!一群夥計瞠目結舌地看著英明神武的二少爺彎下身對一個奇怪的姑娘柔聲細語,這可是他們從未見過的「異象」。

  而剛才把莫襲雲攔在外面的夥計心裡卻苦得掉渣,那個女扮男裝的佳人不會真是朱家未來的當家主母吧?

  「玦兒、玦兒她……嗚……出事了!」在啜泣之間,莫襲雲努力擠出造句斷斷續續的話。

  她那種想哭又不敢大聲哭的樣子讓朱震御看了難受,在知道她逃家時的怒氣和找尋她時的擔心在這一刻都化為濃濃的疼惜,一顆心更是擰得緊緊的。

  但他們所在的地方不太方便,看看四周傻眼的手下,朱震御乾脆把她抱起來,往別院走去。

  「別哭了,告訴我左小姐到底出了什麼事,有我在,她一定不會有事的,妳應該相信我的,對不對?」按理說,雷君毅也應該找到他的小妻子了,那左玦兒還會出什麼事呢?

  莫襲雲點點頭,「嗯。」她紅著眼眶說著一切。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3 00:31:42

第六章

  「想好該怎麼稱呼我了嗎?」

  沐浴淨身後一身舒爽,心情也隨之開朗,雷君毅一襲儒雅的白衣更顯飄逸,那張邪魅的美人臉在絢爛落日的襯托下更顯迷人。

  不過他房中的兩個女人雖然都看得雙眼發直,但原因卻有所不同。那個小丫頭的確是被他宜男宜女的相貌所惑,可那個以慵懶的姿勢側躺在床上的左玦兒卻是陷入冥想中出不來。

  那個問題她早就忘了,現在他又提起,叫她上哪兒找個答案給他啊?

  即使她找到了他也不一定接受,這個男人真是有夠挑剔的,他到底要她叫他什麼才會滿意呢?

  「想什麼想得那麼入迷?」遣退一旁的丫頭,雷君毅難得好心情地偎在她身邊。

  他灼熱的目光仔細描繪著那張精緻無瑕的嬌美容顏,細細品嚐著他的娃娃沐浴過後的清新。

  嗯,好香!與他記憶中的味道一模一樣。

  「想我應該怎麼稱呼你才對。」仍處在恍神狀態的左玦兒老老實實地回答。

  「這個問題有那麼難嗎?」雷君毅輕柔的語氣中帶有一絲咬牙切齒的味道,已平息的怒氣又開始燃起。

  從來沒有人能夠忽視他,也從來沒有人能讓他的心情起伏得如此劇烈,除了眼前這個笨娃娃。

  他雷二少一向以溫文儒雅的氣度而著稱,遇事冷靜一向是他成功的關鍵,但是自從遇見這個形似娃娃卻神如劣石的左玦兒後,他完美的形象都消失殆盡。

  雖不至於暴跳如雷,也可說是狼狽不已。想他縱橫脂粉堆中多年,至今未嘗敗績,如今他卻栽在一個鈍鈍的笨娃娃手上!

  論容貌,她雖長得清雅絕倫,卻也不是獨一無二,更不是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比她美的姑娘他見多了;論氣質,她雖清新無偽,但他也不是沒見過氣質更高貴典雅的大家閨秀;論性格、才藝,她那裝飾作用大於實用的小腦袋瓜更是差別人一大截。

  沒救了!她沒救了,他也沒救了!

  她是一無是處沒得救了,他則是看上一無是處的她沒救了。

  真不知他是著了什麼魔?只是多年前的一面之緣就被她深深吸引,對她朝思暮想,為她當了四年的和尚不說,想在正式的情況下擁她入懷居然還慘遭拋棄。

  有女人拋棄他?!

  他的紅粉知己可以從杭州排到京城,向來只有他拋棄別人,從來沒有女人敢拋棄他的。

  雖然令他感到奇恥大辱的事也讓這個白癡娃娃做了,可他卻一點也不願回頭,仍鬼迷心竅似的圍著她轉。是不是以前他的風流帳太多,讓太多的女人為他傷心,所以老天爺派了個這麼磨人的東西來整他?

  「不難、不難,這個問題怎麼會難呢?」左玦兒回過神,看見他不對的神色,搶問道:「你能不能給點提示?」

  唉!他投降了,若他下輩子還投胎當男人,他一定不會再隨意玩弄女人的感情。

  「相公、夫君,妳任選一個。」

  「不選行不行?」那樣叫好像怪怪的,他們又不是夫妻,這樣稱呼會讓人誤會的,他一個大男人無所謂,但她在還未出家前可還有名節要顧的啊!

  「不選?行啊。」雷君毅狀似輕鬆的翻身躺在床上,神態優聞得彷彿兩人在談論天氣。

  他是很好講話的,從來都不會強人所難。她不聽他的話也無所謂,大不了他揍她一頓屁股而已。而且他對她算是看清了,跟她拗,最後氣得想殺人的絕對是自己!

  想一想,他還真是可悲,生氣的是他,放不開手的也是他。如果這就是愛情,那麼天下的男人也未免太辛苦了。

  看來還是不行,左玦兒吞吞口水,怯怯地看著雷君毅那過於平靜的表情,越是平靜,也越讓人心裡發毛,他不會真的想打她一頓屁股吧?

  「相……相公。」細如蚊蚋的聲音從她的唇畔輕輕吐出,為了小命,她再一次屈服在雷君毅的強大壓力之下。

  如果說左玦兒是雷君毅的報應,那雷君毅又何嘗不是她的剋星呢?

  「妳說什麼?再說一遍!」耳邊隱約傳來兩個讓他心跳加快的字眼,不敢相信她那麼輕易就妥協的雷君毅立刻坐直身體,要求她再叫一遍。

  「相公,不對嗎?」左玦兒應其要求再叫了一次,但看他激動的神情,又怕自己笨笨地做錯了什麼。

  跟他在一起真是辛苦,簡直是動輒得咎!

  「不,妳叫得太對了!」雷君毅開心得幾乎跳起來歡呼。

  雖然認定玦兒是他的人,身為男人的霸道也不允許他輕易放手,但經過那麼多的挫折後,居然這麼簡單就讓他聽到夢寐以求的兩個字,叫他如何不欣喜若狂?

  現在細細想來,雖然他的娃娃是最會挑起他怒氣的人,卻也是能帶給他最大快樂的人。

  看來,今生他的娃娃是注定與他糾纏在一起了!

  「哇,你笑起來的樣子好美哦!」左玦兒脫口道,從未見過他開懷大笑的樣子。

  以前見到他不是滿臉怒意就是一臉假笑,雖然那樣的他也很美,卻多了一份陰沉,不如現在的活潑生動、魅力四射。一時之間,左玦兒竟然看得癡了。

  「我、好、美?!」雷君毅咬牙切齒的擠出這三個字。

  他就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換句話說就是狗改不了吃屎,牛牽到北京還是牛!

  想跟一個姓左名玦兒的小白癡長期相處,就不能對她抱太大的希望,以免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他受的打擊已經夠多了,從今天起,從此時起,他決定不再對她抱著希望,但他也不會再放任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搗蛋。

  若非他有先見之明,命人看管好她並把窗戶給釘死,這小妮子九成已經跑了,剩下的那一成是她在臥雲居裡迷路了。

  「娃娃,妳真覺得我很美嗎?」下定決心馴妻的男人迅速恢復正常的臉色,聲音輕柔的問道。

  「是啊,我一直好想有一個跟你一樣漂亮的姊姊哦!」她不但乖乖回答問題,還說出自己的願望。

  有一個那麼美的姊姊,走出去也覺得風光,所以左玦兒根本就不在意雷君毅的真實性別,只是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夢想世界中。

  「姊姊?」雷君毅做了幾個深呼吸,決定把那些爛帳丟到一旁以後再算,現在弄清這小姑娘異於常人的怪異心理最重要。

  「在妳的心中一直把我當姊姊看的嗎?」從四年前到現在,她開口就是叫他「姊姊」,這樣好一個「從一而終」法他還真是無福消受!

  「是啊!」

  「那麼現在,妳還是把我當姊姊看嗎?」疑惑越積越高,他卻想不出癥結何在。

  「是啊!」她仍是肯定的答案。

  左玦兒見他的眉毛雖然快打起漂亮的蝴蝶結來了,但他身上卻沒有任何迫人的怒氣,只有滿滿的疑惑,因此她回答問題回答得很乾脆。

  「娃娃,妳知不知道,如果妳不逃跑,現在我就是妳真正的夫君了?」

  「我知道啊!」在最大受害人面前,左玦兒不敢太張狂,很有愧疚心地低下頭以示懺悔。

  「妳知道還說我是『姊姊』?妳有聽過兩個姑娘成親的嗎?」

  再怎麼不懂人情世故也不至於白癡至此吧?雖然他常罵她笨,她也真沒什麼心眼、沒見過什麼世面,卻絕不是資質駑鈍的人啊。

  「我是沒看過有兩個姑娘家成親的。」左玦兒也很贊成她「相公」的觀點。

  她懂的東西多半來自書籍,而那些流傳在市井中的通話說本裡,的確沒有描寫兩個姑娘拜堂的情節,但男人養孌童的卻不少。

  「但書上也沒寫不許兩個姑娘家成親的啊!而且我還知道漢哀帝有一個叫董聖卿的男寵,聽說那個董聖卿長得比姑娘家還美呢!」左玦兒很認真的思考起來,想著不知雷君毅與董聖卿相比,到底兩人孰美?

  「男……男寵?!」看著她歪著小腦袋瞅著他,似乎想從他的外貌揣摩出那個「男寵」的樣貌,雷君毅一口氣差點梗住了。

  他伸手在她腦袋上輕敲了一記,「妳那是什麼眼神?把妳腦袋裡的齷齪東西都給我清乾淨!還有,以後不許妳看那些傷風敗俗的書!」想想又怕太殘忍,這娃娃除了看書似乎也沒什麼樂子,他大人大量,放她一馬好了。「只除了我給妳的書以外。」

  聽到雷君毅的禁令,正準備反抗的左玦兒在聽到最後的那句話後,又乖乖地閉上嘴巴。

  現在她還是別人砧板上的肉呢,一個弄得不好,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而且她現在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沒解決。

  「嗯……夫君,如果我聽你的話,那你就不要娶我好不好?」那輕聲慢語,終於有點女子的溫柔了。

  「嗯?」雷君毅也很配合地露齒一笑,用同樣輕柔的語氣問:「妳不嫁我,想嫁誰?」只要她說出除他以外任何一個男人的名字,他馬上下令要人去砍了他。

  「沒有誰啊,人家只是不想那麼早嫁人嘛。」她嘟起小嘴,同不同意一句話,問那麼多做什麼?

  「娃娃,妳叫我什麼來著?」煮熟的鴨子豈有讓牠飛掉的道理,而且這個呆娃娃還沒進入狀況。

  「相公啊!還是你比較喜歡聽我叫你夫君?叫你老爺也沒問題。」對別人有所求的時候就要放機靈點,這可是她自曉事以來至今奉行不悖的一大信條。可是就記憶所及,迄今為止她施行的次數好像也只有兩次……

  「既然知道我是妳的『相公』,那妳還有什麼問題?」他言下之意就是妳作夢!並同時丟給她一個帶有問號的答案。

  照他的意思,大概是不如她的意了。左玦兒偷瞟了那張美得過火的俊臉一眼,既然如此,他就不要怪她使出撒手鑭了!

  嘿,可別看不起她這個小小姑娘,必要的時候她也可以是很強悍的。至於她最後一招是什麼呢?其實說穿了也沒什麼,她只是在他來得及綁著她拜堂之前再逃一次婚而已!

  真要逃,光她一個人還不成,還差個同伴。

  「你真要娶我,我也不會再說什麼,只是我有個朋友還在客棧裡,你派人把她接過來好不好?」在他進來之前,她就想吩咐下人去做。

  但那些傭人簡直是狗眼看人低,嘴巴上把她當主子,實際上卻只會敷衍她,拿她的話當耳邊風。

  「妳還有一個朋友?」雷君毅一臉訝異的樣子,似乎不相信深居筒出的左玦兒居然在杭州還有一個朋友。

  事實上,得知城南莫家也丟了個閨女,雷君毅立刻和朱震御連手,若非心急如焚的兩人一時不察被擺了一道,早兩個月前她們就被塞進花轎了。

  「妳想把她接來這裡?」然後兩個人再一塊逃跑?

  「嗯。」左玦兒滿臉喜色地直點頭,事情有望哦!

  「妳、作、夢!」

  「嗚……」她愣了好半晌才哭出來。

  「你欺負人!」其實她並不是那麼愛哭的,但自從娘親過世後,她是傷心也哭,不傷心也哭,實則是為了實行獨身計劃中的一步。

  老實說,她是真的哭得有點上癮了。

  但今天面對雷君毅,她一直沒哭是因為她知道這一招對他沒用,但現在遇到如此慘絕人寰、人神共憤、天理不容的事,她不大哭三聲,又如何能發洩她心底的怨恨呢?

  「哭啊,再哭大聲點。」

  看見人家美美的小姑娘哭得那麼淒慘,雷君毅不出言勸慰也就算了,這個在惡男榜上鐵定有名的惡質男人還在一邊落井下石,嘴角更不忘彎成一個欠揍的弧度。

  伸出修長的食指,承接住一顆迅速滑落她柔嫩臉頰的晶瑩淚珠,雷君毅邪氣地把食指放進嘴裡輕嘗。

  嗯,沒想到他的娃娃連淚水也是甜的,而勝利的滋味無疑是……更甜!

  他一旦決定不再傻傻地被一個有理也說不清的呆娃娃牽著鼻子走,反而有海闊天空之感。

  以前是他笨,老是跟她辯一些有的沒的無聊問題,結果卻苦了自己。現在他改變對她的方式,以她的小孩心性,肯定會好奇地跟上來。

  「你這是在做什麼?」眼淚也能吃嗎?

  他的舉動對左玦兒而言,遠遠地超出了常理,所以她也顧不得哭了,先滿足自己旺盛的好奇心再說。

  「哭夠了?不哭了?」絲毫不理會好奇娃娃丟來的問題,雷君毅逕自貼上前,濕潤的舌尖柔柔地滑過她細緻潤澤的臉頰,把那多出來的水分逐一舔掉。

  「你為什麼要舔我的臉?」

  「我在做妳相公才能做的事。」既然兩個人都躺在床上了,天意如此,不做點什麼怎麼對得起自己?

  「哦。」左玦兒好像有點明白,但又有更多的不明白,相公做的事就是舔她的臉嗎?若真是如此,買只小狗就行了,還要相公幹嘛?

  「那你為什麼要脫我衣服?」

  「好證明我真的不是妳的『姊姊』呀!」

  「那不是應該脫你自己的衣服嗎?」

  「是哦!」雷君毅緊盯著她雪白無瑕的赤裸嬌軀,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妳倒是提醒了我,我的確應該把自己的衣服也脫掉才對。」

  不愧是在花叢打滾多年的人,幫美女脫衣服快,幫自己脫衣服更快,雷君毅三兩下就把自己剝光,只剩一件褻褲,傲然地看著那只純潔的「羊羔」。

  這時候他還真的要感謝她的天真,否則他連「羊毛」都碰不到。

  哇!他的身體好漂亮哦!

  左玦兒張大一張嘴,一副小色女的樣子衝著他那健美的男體流口水。

  雷君毅的身材的確很出色,與她女性化的身體不同,他的身體充滿男性魅力,結實的雙腿筆直修長,緊窄的腰腹和寬闊光潔的胸膛上的肌肉充滿了力量,行動間更是蘊含著誘惑的爆發力,再加上他的優雅舉止,舉手投足間……

  唉!反正就像是一幅舉世無雙的裸男圖!

  至此,左玦兒終於相信雷君毅與她的性別是完全不同了,人家漂亮多了嘛!

  看看人家那毫無缺憾的完美身材,再看看自己這見不得人的次等身材……她全身白得像死人,人家雷君毅的膚色雖白,卻白得一點也不誇張;她的個子又瘦又小,人家卻是高大結實,真不知他是吃什麼長大的,怎麼差那麼多?再看看自己軟綿綿的一身肥肉,又看看他結實精瘦的肌肉……

  嗚……她不要活了!唯一能與他比的居然只有胸前的兩團「棉花」!

  「怎麼了?怎麼垮著張臉?」看著她表情瞬息萬變的小臉,雷君毅輕輕地壓在她的身上。

  剛剛還看她一副小色女的樣子盯著他的身體,這會兒卻揪著眉不知在煩惱什麼。

  「不公平!」

  「不公平什麼?」右手拇指摩挲著柔軟的粉嫩小口,他像是對待上等美食似的思量著該從哪裡下手。

  「老天爺真是不公平,為什麼你的身體那麼好看,我的就那麼醜?」害她都快羞於見人了。

  「妳說妳的身體很醜?」雷君毅微微怔住,但手上的動作只停頓了一下又繼續,並且逐漸往下移……

  「不,妳的身體很美,非常美!」當初叫她娃娃還真是叫對了,以前還以為自己變態地迷上一個小女孩,現在見到這副讓每個男人都會心蕩神馳的嬌軀,他只能說──自己是撿到寶了!

  「如果我很美,那為什麼和你不一樣?」隨著他修長且帶有薄繭的大掌在她赤裸的身體上逐漸挪動,她只感覺到有點癢,還當是一個新的遊戲。

  「這就是男與女的不同。」他妖媚的雙眼飢渴地盯著那兩團「美食」。

  「是嗎?不過我還是覺得你的比較好看。」似是接受了他的說辭,左玦兒纖白的小手試探性地在他結實的胸肌上撫摸了一下,因意外感覺到灼熱而迅速把手收回。

  「既然喜歡我的身體,妳不想多摸一下嗎?」雷君毅很小人地利用她的自卑心理,把她縮回去的小手又放到自己的肩背上,引誘她探索他的身體。

  他則俯下身,一面誘哄她微啟紅唇、汲取她唇內的甘甜蜜汁,意圖慢慢堆積她的熱情。

  「嗯……」左玦兒逸出一聲細細的嬌吟,敏感的身體開始產生奇怪的感覺。

  但是雷君毅的唇仍霸道地佔據著她的唇,雖不會讓她有被壓迫、窒息之感,卻也讓她沒法提出心裡的疑惑。

  可是真的很奇怪,不但他的身子很熱,她的身體也開始像是著了火般,一種她從未經歷過的慾望隨著火熱的感覺蔓延開來,她到底是怎麼了?

  「乖,娃娃,把腿打開,我不會傷害妳的。」雷君毅的聲音出奇的低啞,彷彿忍耐著莫大的痛苦。

  左玦兒緊咬下唇,死命地搖著頭。雖然不解世事,但是她知道他們的行為逾越了禮教,而且方纔她還發出那種聲音,真的好丟臉!

  「啊……」這是什麼感覺?

  明明是有些刺痛的感覺,卻又引起她更大的戰慄和空虛,可是現在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見她已陷入意亂情迷中,雷君毅讓他火熱的慾望稍稍埋入其中。

  天啊!如果是他以往那些紅粉知己,他根本不必受這種比禁慾更殘忍的酷刑,但是對他的娃娃,他卻不願稍有輕忽,更不用說是傷害她了。

  「你怎麼了?很難受嗎?」看到雷君毅漲得滿臉通紅,淋漓的汗水更是不斷往下滴。

  此時的雷君毅已經無法安慰他的小娃娃,隱忍多年的慾望一旦出籠,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住,只能在品嚐極致的快感間努力減少對她的傷害。

  在經過那必然的疼痛後,左玦兒也逐漸體會到男女之間親密行為所帶來的絕妙感覺,嬌喘著跟隨雷君毅的速度一同攀登極樂的高峰……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3 00:31:55

第七章

  「嗚、嗚……嗚……」

  「妳都哭了快半個時辰,還沒哭夠嗎?」打定主意不理會她眼淚的雷君毅在她那悠長的啜泣聲中終於不得不舉手投降。

  「嗚、嗚……可是人家真的很痛啊!」敢情左家姑娘不是在哭自己的失貞,而是嫌棄雷君毅技術不佳。

  「誰教妳要亂動。」雖然即使不動也照樣會痛,但他可不會笨得沒事找事地攬禍上身,讓她找到理由避免他以後的求歡。

  「你還說!嗚……如果不是你騙我和第一次一樣,又沒讓我看到你的……『那裡』……」左玦兒怨憤的眼神直直射向他讓她疼得半死的部位,可惜讓被子遮住了,她又不能抓它出來遊街。「我會亂動嗎?人家是以為你難過,想幫你,誰知道……嗚……」真是好心沒好報!

  「那妳到底想怎麼樣?」雷君毅帶著幾分無奈地撥開因淚濕而貼在她臉上的髮絲,明知道她哭聲中的真義少得可憐,但他還是不忍見到她哭泣的臉。

  「我再補償妳一次不痛的怎麼樣?」一次對他來說根本不夠看,若非她死也不肯再來一次,他鐵定會讓她累得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不要!」左玦兒略顯驚慌地猛搖螓首。

  笑話!痛可以說是她誇大其詞,但累卻是貨真價實的。第一次還只是讓她有些虛脫,第二次的感覺雖然更好,卻也幾乎讓她累得昏死過去。

  她本來只是想引發他的罪惡感,換取一些有利條件,可不是想再陪他玩一次,那種賠本又累人的事她才不幹!

  「我唯一的補償方法也只有這個了,如果妳不要那就拉倒。」她別的本事不會,反倒是女人用哭鬧來換取自身利益的惡劣行徑學了個十成十,若現在再寵壞她,難保哪天她不會爬到他頭上。

  「嗚、嗚哇……」這回她真的是傷心了,人世間還有什麼比希望破滅更令人傷心的呢?

  雷君毅也不理她,逕自下床吩咐下人送晚膳進來。反正天色已黑,他也懶得出去應付那一大群特意趕來看好戲的兄弟。

  雖然跟他關在一起的哭聲不怎麼悅耳,但聽久了,他也快免疫了,她想哭,就隨她哭去吧。

  反正他是不會答應她那些要求的,至於她的要求究竟是什麼,不用問他也知道,不外乎是想接朋友來玩、不急著嫁人之類的。

  為了保障他的權益,她的要求他一個也不會答應,他已經吃過一次虧了,再不硬下心腸,哭的人就會換他了。

  又哭了一會兒,左玦兒淚眼迷濛的看見雷君毅只穿著褻衣,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坐在桌旁津津有味地啃著香酥雞腿,絲毫不理會她這個傷心人,一時間憤怒取代了悲傷,她洩憤似的一把抓過他的外衫,孩子氣地用來抹臉、擤鼻涕。

  面對她的舉動,雷君毅毫不在意,仍然大口嚼著雞腿。一件紡綢外衫而已,這樣的衣服他要多少有多少。

  「這是什麼?」左玦兒拎著一張皺巴巴的紙衝著他搖晃,這張紙放在他衣服的內袋裡,一定是很重要。

  雷君毅微瞇起眼,扔掉手上的雞骨頭,拿起方巾細心地擦乾淨手和嘴,神色不善地向床榻的方向移近。

  「這是什麼妳看不出來嗎?」不會吧?那是她自己寫的留書都不認得?

  「呃……」左玦兒仔細地研究起那張有些眼熟、看起來像是道符之類的東西。

  「好像是我離家時的留書耶!」的確很像,只是她的留書沒這麼破,這張紙上甚至還有像油印之類的污漬呢!

  「不是好像,而是根本就是!」雷君毅的雙手撐在床沿,有些生氣地道。

  「是就是啊,你生什麼氣嘛!」人家出走可以說是對不起他,但人家留書又哪裡礙著他了?

  「娃娃,妳沒發現妳用的是什麼字體嗎?」他那輕柔的語氣引導著某人逐漸走向死亡之路。

  「小篆啊!還滿好看的吧?那是我特別選的哦!那麼多字體裡我最欣賞的就是這種古典高雅的字體了。」看不清前方陷阱的笨娃娃興高采烈地解釋著。

  「的確古典,也夠高雅,但請問,左家有幾人能看得懂?」她不會連自家人的底都不知道吧?

  「呃……」這的確是一個問題,而她也終於知道他發火的理由了。

  她這封信留跟不留基本上都是一個樣,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她就是等同毫無音信地離家出走!

  「那……至少你看得懂啊!」

  「妳就那麼肯定我看得懂?」雷君毅又露出那種美美、但也假假的笑,笑得左玦兒心裡直發毛。

  「呃……雷家二公子玉樹臨風、學識淵博,怎會看不懂小篆呢?」嬌軀略略後仰,她試圖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可是娃娃,我什麼字體都懂,就是不懂小篆,妳說該怎麼辦呢?」雷君毅勾魂般的俊顏隨著她的動作又向前移近了幾分,兩人近得連對方的呼吸都能清楚地感覺到。

  「你不要離我這麼近好不好?」他靠得太近使得她周圍的空氣轉為稀薄,讓她的大腦不太靈光起來,自然也就無法思考,無法思考也就沒辦法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

  「不好!」想轉移話題?他是能讓人耍著玩的嗎?「妳還沒有回答我剛才提出的問題。」

  「人家也不知道怎麼辦嘛!」左玦兒又快哭出來了。

  他是大壞蛋,專門欺壓善良的大壞蛋!

  「妳不知道?」原本就狹長妖媚的雙眼此時射出點點精光,驚人的氣勢排山倒海地向她壓去。

  「哇──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幹嘛嚇人家啦?」卑鄙小人!左玦兒再也承受不住他的刻意施壓,嚇得整個人又躺回床上。

  「好,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這可是妳說的。」雷君毅沒有再進一步逼她,反而起身站在床前,並順手把她拉起。「現在,先吃飯!」

  結果那一夜,雷君毅用盡他所知道的各種方式和姿勢,在不傷害到她的情況下愛他的白玉娃娃,讓她累得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直到天色漸亮,她終於得以合眼時才想到……

  為什麼她用盡手段他都無動於衷,而他僅是半瞇著眼,甚至不用提高語調就能把她吃得死死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為什麼要任憑他擺佈?!

  第二天──也就是左玦兒母喪百日內的最後一天。

  一大早,左玦兒還處在昨夜縱情狂歡後的昏睡中,就被雷君毅抱著拜了天地、見了高堂。

  兩個時辰前,可憐的左玦兒還在奇怪自己為何要任憑雷君毅擺佈,兩個時辰後就被別人擺放在新房裡的那張大紅喜床上了。

  「嗯……」她打了個秀氣的呵欠,再伸了個懶腰,最後睜開一雙明媚水眸……

  這是怎麼回事?她好像看見天亮了,不是白天那種完全的明亮,而是雖有些陰暗、卻絕不是陰沉的那種灰中透亮。

  她不會是把娘親的百日給睡過去了吧?

  而且,這個房間和睡著之前的也不太一樣,到處都是大紅色的裝飾,一點品味也沒有。

  不過……現在不是參觀房間擺設的時候,她的目的是否達成才是最重要的。

  左玦兒正想下床看看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可她才一起身,一隻鐵臂立刻把她壓回床上。

  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身邊還睡著一個美麗的裸男。看他們兩個光溜溜得一如新生嬰兒的樣子,哎呀,還真是羞死人了!

  不過……還是得弄清今天是什麼日子。

  她作勢再要起身,誰知那個方纔還酣睡的男人就老實不客氣的壓了上來。

  「那麼早,想去哪?」看不出這呆娃娃居然還有一個小優點──不賴床。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的,我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左玦兒羞紅的臉蛋、嬌嗔的語調,還真有幾分新嫁娘的嬌態。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想用最快的方法從雷君毅的口中套出今天是何日子。

  「什麼今夕是何夕?今天是九月初八。」這也值得她裝模作樣地打聽嗎?不過反正他該做的都做了,告訴她也沒什麼關係。

  「九月初八?夫君,你確定真的沒記錯?」凡事不要抱太大希望,否則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當然沒記錯!前天晚上我們倆待在床上玩了一整晚,妳以為妳能在短短一、兩個時辰內恢復精神嗎?」腦中回想起她嬌喘吟哦的媚態,再看見被他壓在身下有如上好白玉的完美嬌軀,雷君毅的眼神立刻變得灼熱了。

  「呵呵呵!」太好了,娘,我成功了!左玦兒得意的笑著。

  「什麼事值得妳那麼開心?」說出來他以後天天做。

  努力地從那誘人的胸部抬起頭,雷君毅決定不但要取悅她的身體,更要接近她的心靈,做個真正的好丈夫。

  「你在做什麼?」他的頭雖然是抬起來了,可是他的手卻探入了她更重要的女性地方。

  「我在愛妳,看不出來嗎?」

  「不要,我要起床了。」那種累死人的經驗讓她心有餘悸,現在她還覺得腰酸背疼呢!

  「不急,我們待會再去給爹娘敬茶也不遲,妳先把我喂刨吧。」有他在,沒人會笑她是賴床的懶媳婦的。

  「為什麼要敬茶?」左玦兒發覺事情有點不對勁。

  「看來妳還真的是睡糊塗了。昨天早上我們倆拜堂了,妳該不會是忘了吧?要不然我們為什麼睡在這麼俗氣的房間裡?」他的品味向來高尚得很。

  「妳騙人!」一把推開覆在身上的壯健身軀,左玦兒嚇得臉都白了。

  方纔沒有把房間看仔細,現在四面環顧,果然處處貼著大紅的雙喜字,她不會是在睡夢中被人賣了吧?

  「我為什麼要騙妳?再說人證、物證俱在,我可沒造假。連自己的婚禮也忘了,那是妳自己的問題吧。」不甘心被嬌妻拒絕的雷君毅又厚著臉皮貼了上去。

  「不是我忘了,而是我根本不知道!」氣急敗壞的左玦兒再也忍不住地朝他大聲吼叫了起來。

  為什麼要那麼對她?

  她犯了什麼錯讓他死纏著她不放?

  以前的事也就算了,清白的身子給了他她也不後悔,可現在他居然如此卑鄙、如此下流,先是累得她昏睡不醒,再趁她神智不清時設計她拜堂,絲毫不理會她的心情、她的想法。

  「我恨你、我恨你!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左玦兒一對小粉拳不斷地往他光裸的胸膛上招呼,但她那點力量對他來說無異是螞蟻撼大樹。

  見雷君毅不痛不癢的,她也不打了,索性趴在床上放聲大哭,把這些日子所累積的不滿、委屈全爆發出來。

  以前在家時,唯一貼心的娘親長年臥病在床,家人雖對她不錯,卻總認為她說「是」是件理所當然的事,根本不曾聽過她的意見,她就是不想當個只會說「是」的木頭娃娃才有獨身的打算。

  現在可好了,遇見一個大惡棍,打亂她的計劃不說,還不顧她意願用計娶了她,好恨哪!

  「嗚、嗚……」她不要啦!

  「好好好,是我不對,妳不要哭了好不好?」看她傷心欲絕的模樣,雷君毅整個心都揪了起來。

  本以為她發現事情真相只會鬧點小脾氣,哭個一、兩聲也就沒事了,她反彈之大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看她哭過那麼多次,其中假哭的成分居多,除了她娘親過世的那一次,他還沒見過她哭得如此傷心的。

  「乖,不哭、不哭,妳這麼哭,我可會心疼的。」雷君毅把她攬入懷中,使出渾身解數安撫他那悲憤難當的小妻子。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哭壞了身子也只是徒惹仇人痛快而已,是不是?」在這種非常時刻,他也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貶低自己不要緊,要緊的是他的妻子真有那麼討厭他嗎?

  本以為擁有她就夠了,但一想到她真的會恨他,他的心就充滿了莫名的苦澀。

  他究竟是怎麼了?難道他真中了一種名為「愛情」的毒嗎?但……愛情到底又是什麼東西、什麼感覺呢?他一點都不懂。

  「嗚、嗚……嗚……嗚哇……」

  唉!古有孟姜女哭倒長城,今有左玦兒哭倒臥雲,這個園子應該不會倒吧?他也不太有信心。

  「不哭了好不好?妳不是想見妳的朋友嗎?我帶妳去見她好不好?」反正木已成舟、米已成炊,諒那個莫家小姐也耍不出什麼花樣來。

  「嗚……嗚哇……」

  「乖娃娃不哭了,我的娃娃最乖了,妳喜歡什麼我都給妳買下來好不好?」雷家雖是以武起家,但生意做得還挺大的,別說是買點東西,就算要把整個杭州城買下來送給她都不成問題。

  「嗚……」

  「我有空帶妳到雲南玩……」

  他這話一出口,房裡立刻鴉雀無聲。

  在看到左玦兒的留書時,他也在書房找到她的一些手劄,自然也知道她的夢想。

  本來因公務,他大江南北四處跑的機會很大,但他不忍心讓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受這樣的苦,所以打算成親後他就要留在家中,但現在看她哭成這個樣子,他不得不投其所好了。

  「這可是你說的……你可不能耍賴!」他這個提議雖與她的夢想略有出入,但也聊勝於無了。

  而且堂都拜了,難道還叫他休了她不成嗎?有了雷君毅這個「大錢莊」做後盾,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呢。

  「是我說的沒錯,而且我也絕不會耍賴。」雷君毅有些無奈地點著頭,心中不免暗忖:她哭成這樣不會也是裝的吧?否則怎麼能停得那麼快。

  「你還說要買我喜歡的東西送我的。」左玦兒終究是女孩子,喜歡心上人送一些可愛的小玩意……

  咦?雷君毅什麼時候變成她的心上人了?

  「對,妳喜歡什麼我就買什麼給妳。」他越來越有上當的感覺了。

  「我今天就要去看襲雲……你說過的!」她要告訴襲雲她的最新情況。

  「見過爹娘我們就去。」唉,算了,即使上當他也得認了。

  誰教他理虧在先呢?若是別人這麼對他,不管誰理虧,他都絕不會與那人善罷罷休的。

  「我們擊掌為誓!」以免他賴皮。

  「擊就擊!」與左玦兒對擊三掌後,雷君毅將她的身子一把拉過來,她收勢不住直往他身上撲去。

  「你幹嘛啦?」她直到現在才察覺到兩人身上都一絲不掛,赤裸的肌膚碰在一起馬上便激出炫人的火花。

  「天色還早!」雷君毅看著外頭明亮的陽光睜眼說瞎話,一雙邪惡的手沿著她豐潤的曲線游移,「我們先辦點正事,再去向爹娘請安……」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3 00:32:11

第八章

  雷君毅夫婦終於趕在午膳前來到大廳,廳裡的一大群人雖然從早膳過後等到現在,不過他們也沒有閒著,看賬冊的看賬冊、聚賭的聚賭,而雷君毅的爹娘則是好整以暇的在下棋。

  「喲,終於捨得起床啦。」首先看見他們的是雷君毅的四弟,他坐的地方離門最近,一眼就能看見外面的情況。

  「你這是對待兄嫂的態度嗎?」妖魅的丹鳳眼不高興地睨了那不識相的弟弟一眼,雷君毅拉著左玦兒走向雷家的當家主子。

  「娃娃,來,見過爹、娘。」他拿過婢女手上的茶遞給她。

  左玦兒乖乖地向公婆敬茶,仍有些紅腫的杏眸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們。他們就是相公的爹娘嗎?長得好像哦,相公的長相像婆婆,氣質像公公。

  雷家夫婦也含笑看著新媳婦,真是純真可愛。本以為依老二高傲的性子,這輩子是看不上哪家姑娘,注定要孤身到老了,沒想到他卻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地趕在老大之前成了親。

  先前看他死趕活趕一定要趕在昨天之前拜堂,還當他做了什麼對不起人家姑娘的事呢,這會兒看新媳婦一派天真無邪的樣子,那雙眼明擺著是哭過了,難不成君毅真欺負她了?

  「玦兒,妳進了我們雷家的門,也就是我們雷家的人了,若君毅有什麼對不起妳的地方,妳一定要跟娘說,娘一定會給妳作主的。」雷夫人和藹道。

  在雷家五個兄弟中,她的兒子是最早娶親的,這肯定會羨慕死她那些妯娌,她自然也要好好保護她這新媳婦了,就連她的親生兒子也不能欺負。

  「娘,相公對玦兒很好,玦兒還高興著呢。」

  左玦兒的確是快樂的,雷家人看起來都是不拘小節的樣子,公公、婆婆又慈祥可親,特別是雷夫人那張臉與雷君毅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讓她更感親切。

  看來,嫁人也並不是那麼可怕的事。

  「來,玦兒,這位是大哥。」見過爹娘後,雷君毅又幫左玦兒介紹坐在雷老爺左邊的男子。

  「大伯請喝茶。」

  到目前為止,玦兒的表現都中規中矩,乖巧得見不到一點在房中撒潑的影子,看來他的小妻子也是塊當雙面人的料。

  雷家長子接過茶杯喝了一口,盯著左玦兒那雙純真活潑的眸子,戲謔道:「老二,這麼可愛的一個丫頭,你是怎麼騙上手的?」

  他長雷君毅一歲,有一雙與弟弟極為相似的丹鳳眼,不過他的五官較為男性化些,充滿了男性的魅力。

  雷君毅仍是一貫的笑臉,似乎對他大哥的話不以為然,「就像大哥騙我未來的大嫂那樣啊!」大哥和他的未婚妻之間的確是起始於一個小騙局。

  「嘿,我真是說不過你。」本來想看弟弟出醜,沒想到卻被這冷血的傢伙反將一軍。「玦兒,歡迎妳。還有,妳叫我大哥就好了,叫大伯太老了。」

  「你本來就不小了。」

  看著他們一人一句,左玦兒真的是越來越喜歡這個新的家了,跟他們在一起,她一點壓力也沒有。

  「其它的都是我不成材的弟弟,他們都要稱妳一聲二嫂,妳也不用對他們太客氣,儘管使喚沒關係。」

  「喂!二哥,你也太毒了一點吧?殺人不見血也不是用這等手法。」

  幾個排行在雷君毅後頭的少爺頓時像小孩子般的吵了起來,紛紛對雷君毅的不講道義提出抗議。

  他們難得齊聚一堂,就是為了一睹迷倒二哥的姑娘到底是如何的天仙絕色,否則誰會放下手上的工作趕來呢?

  前天聽門衛說二哥扛了個少年回來,他們雖好奇得半死,但也不敢隨意去打擾他們,只是盡力地佈置禮堂。

  現在好了,堂也拜了、妻也娶了,媒人就被扔過牆了,簡直就是標準的過河拆橋、忘恩負義。

  不謝謝他們也就算了,居然還叫新嫂子儘管奴役他們,沒關係!看看眼前這半大不小的女子,也不怎麼樣嘛!

  除了那雙核桃眼,就和那種呆呆的小姑娘沒什麼兩樣,只是清秀可人了點,應該不會像二哥那樣沒人性,真的奴役他們才對。

  「哇!相公,你們家的人都長得好漂亮哦!」左玦兒發出驚歎之語。

  方纔進門時她沒有細看,只知廳中有不少人,現在才發現不只他的父母、哥哥,他這些弟弟也都長得極為出色漂亮。

  好、漂、亮?!

  雷家眾兄弟面面相覷,不是只有雷君毅才有這份殊榮的嗎?怎麼連他們都加入「漂亮」一族了?

  「不過……」左玦兒拉長尾音,並加強語氣似地點點頭,「還是你最漂亮!」

  「哈、哈哈……的確是他最漂亮!」她的確特別,特別直接。

  雷君毅先是給了那些不知節制的弟弟一個充滿警告的眼神,才回頭對妻子露出一抹淺笑。

  「妳真的覺得我最漂亮嗎?」他不喜歡「漂亮」兩個字,但他在意的是那個「最」字,這是不是表示他在玦兒心目中是特別的?

  他這話可真嚇掉雷家兄弟的下巴了,面對這種對一個男人來說算得上是「侮辱」的形容詞,即使雷君毅那冷血動物不反擊回去,也絕不會給對方一個如此可親的笑容,而且雷君毅一向以「表面氣度」著稱,換言之,就是他心胸狹窄。

  雷君毅自視甚高,雖然為了生意,他在外人面前會表現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子,外人也常因他那張臉而以為他是個軟柿子。

  但實際上只有雷家人才知道他骨子裡有多高傲,肚子裡有多少壞水。

  如果雷家長子是吃人不吐骨的笑面虎,那麼老二雷君毅就是只孤芳自賞的雄孔雀和奸險狡詐的狐狸的綜合體。

  而今天,他居然對一個說他是「最漂亮」的小女子露出真誠的笑容?

  更氣人的是,他面對難得見面的兄弟們時,居然只是一臉看見某種打不死的昆蟲的表情,這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是啊,你是我見過最美的人了。」他完美的五官至今仍讓她驚歎,當初死不嫁他,他比她還美就是其中一個原因。

  「站在你身邊,我就像是不起眼的小麻雀。」左玦兒越想越覺得不開心,如果有人來搶他,她怎麼搶得過人家嘛!

  「娃娃,我們來打個商量,以後妳說我是最帥的就行了,因為在我心目中,我的娃娃才是最美的!」雖然他的娃娃清秀可人,但「情人眼裡出西施」這話可不假。

  其它在場的人皆露出一個作嘔的表情,這麼噁心的話也說得出來?

  除了對兒子的話感到反胃外,雷家夫婦一雙老眼看到的卻更多。

  他們那個一向眼角高於頂的兒子居然會安慰人?

  君毅雖不至於鐵石心腸,卻也不是什麼善心人士,一些佈施、捐贈的行為只是收攏人心的表面工夫罷了,而現在,他居然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前安慰那個自卑的小丫頭,看來他們這個媳婦還真是娶對了。

  「可是這裡最醜的就數我和……」左玦兒纖白的食指劃了半圈,指向不知何時進來的一個高壯身影,「三哥?!」

  「小妹,妳終於發現我了。」真是好不容易,他那麼大的個子在他小妹眼中卻與空氣無異。左三哥看到妹妹與夫家的人相處融洽,心中頗感安慰。

  「三哥,你怎麼會在這?」實在沒想到在離家千里之外的地方見到一向最疼她的三哥,真是一個驚喜,左玦兒高興得有些激動,也顧不她新上任的丈夫了。

  「小心點!」拖住她往前傾的姿勢,雷君毅心中頗不是滋味地摟著她朝左三哥走去。雖然他明知沒必要,卻仍忍不住牙齒泛酸,難到他對玦兒的吸引力就那麼小嗎?

  「爹有事抽不出空來,所以派我來做女方代表觀禮。」他是跟左纖羽的相公一起來的。

  「三哥,你居然就這樣隨便把人家給賣啦?連人家是不是清醒的都不知道!」她想了想還是覺得很吃虧。

  「妳還說!」左三哥瞪了她一眼。「妳只留了張沒人看得懂的天書就出走,若非妹婿看到說妳是離家出走,我們還當妳是遭人綁架呢!」一得到她的消息,爹馬上決定要他走一趟,一找到玦兒就立刻舉行婚禮,省得她再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來……即使是做了,那也是雷家的問題了。

  「吃虧的終究是我耶!」左玦兒哀怨地睇了雷君毅一眼,意思是:還騙人家看不懂小篆,威脅人家玩了一夜的「親親」!

  「好好好,等會我帶妳去見莫襲雲。」雷君毅看見他的娃娃一臉不滿,帶著幾許討好地在她耳邊道,他可不想再跟她那源源不絕的淚水做鬥爭。

  左三哥笑看著他們,他真的放心了,看君毅那麼疼玦兒,肯定不會欺負她。而他那個傻妹妹雖然嘴巴上說不高興,但心裡還是有人家的,否則怎會因君毅一句耳語就笑容滿面呢?他可以安心的回去交差了。

  「襲雲!」一見到好友,左玦兒就一古腦地撲了上去,兩個人抱在一起又是叫又是跳的,把一同來的丈夫拋到腦後。

  「她們總是這個樣子嗎?」雷君毅沒想到他的情敵居然是個女人。

  朱震御微微一笑,「不要太介意,習慣了就好。」看來他有盟友了。

  兩個堪稱一方霸主的出色男人,一陽剛、一陰柔,氣勢上不分軒輊,站在一起極為顯眼,相信任何人見了都會被深深地吸引,唯獨他們的心上人讓他們踢到鐵板。

  「看來,你也陷得挺深的。」朱震御越是看對方就越有惺惺相惜之感,兩人同樣有個難搞定的嬌妻,而他們又同樣深愛他們難搞定的嬌妻。

  「你怎麼能肯定你愛上了一個人?」在感情上,朱震御算他的前輩,說不定他能給自己解惑。

  看了一眼面露迷惘的雷君毅,朱震御微笑道:「愛有很多種形式,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的。但是如果你非常想獨佔她,寧願自己死也不願她感到一點委屈,那麼,我想你是愛上她了。」

  曾經,他也有過相同的困惑和掙扎。

  「如果我愛上她,但她卻不愛我怎麼辦?」他早已知道自己愛上那個愛哭的娃娃了,只是他不願承認而已。

  他害怕失去,怕愛得越深失去的就越多,因為不管怎麼看,玦兒都像是被趕鴨子上架的。

  「不怎麼辦,用盡一切方法讓她愛上你而已。」幸好他的襲雲也是愛他的,否則他鐵定會發狂。

  「什麼?妳說妳們在拜堂之前就……就……」真是一團糟!

  若非玦兒親口承認,莫襲雲死也不相信她口中的「姊姊」居然就是她相公。朱震御跟她解釋時她還半信半疑,以為是他不想幫她,才胡亂找借口。

  現在看見玦兒好端端地坐在她面前,她的心上大石終於放了下來,因玦兒而發生的糗事她也不想計較了,連那個得罪她的夥計她都大氣度地饒他一命了。

  畢竟這一切都是誤會,玦兒只錯在沒有把她老公描述清楚和遇到一個霸道無理的男人,現在她最感興趣的也不是短短兩天裡玦兒就被賣掉了,而是她在婚禮前居然能夠和雷君毅……玩親親。

  她發現很多事雖然都是她在出計謀策畫,但是提供點子,並先走一步的人卻總是玦兒。

  逃婚的事如此,成親的事也是如此。現在玦兒都和她相公在婚禮前玩了親親,而她卻仍待在房間裡數螞蟻。

  「是啊。」見好友滿臉興味,左玦兒解釋道:「他就是用這種方法把我累得無力反抗,乖乖拜堂,結果我連自己的婚禮都給睡過去了。」至今她仍感遺憾,沒能清醒的參加自己的婚禮。

  「他用這種方法來設計妳拜堂?」莫襲雲的聲音拉高,不滿之情溢於言表。

  不過她不滿的對象並不是左玦兒,而是那兩個站在一旁俊美得猶如天神的男子。

  「襲雲,妳怎麼了?」朱震御不解的問道,她怎麼一臉哀怨的望著他?

  雖然他最近忙了點,她也還沒被冷落到當個怨婦吧?再說他忙也是為了成親後能多點時間來陪她。

  莫襲雲微張著嘴,瞪大眼看著那個逐漸向她……不,是向她們移近的頎長身影。

  方纔她一見到安然無恙的好友就什麼都不顧了,所以沒看清那個「綁匪」到底長得什麼樣,現在看清了他的容貌,真的是、真的是……

  好美!

  「玦兒,妳相公真的很漂亮!幸好我相公沒那麼好看,否則站在他身邊我都有些自慚形穢了。」莫襲雲喃喃地對一旁的好友道。

  就是姑娘她也沒見過那麼美的,以前她覺得自己長得還不錯,現在則是大錯特錯,幸好雷君毅看上的不是她,否則她死也不嫁!

  「對啊,妳都不知道他們家的人個個都很漂亮,就是我最不起眼。」左玦兒心裡不免小小地難過一下。不是她自卑,實在是站在那麼多美麗的人面前,讓她很難有自信。

  雷君毅不悅地看著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多事女人。

  未見著莫襲雲之前,他對她的印象就已跌到谷底了,因為她帶著他的娃娃往東走,卻留了一封「密函」給她的貼身丫頭,說要到南方看看。

  她那正義感十足,腦筋卻不夠靈光的丫頭就以為她們定是到雲南去了,害得他和朱震御一開始都把注意力放在南方,等發現不對時已經過了一個多月。

  以雷、朱兩家的勢力,不可能那麼長的時間還找不出兩個女子,他們馬上把搜索的範圍擴大,這才得到消息有兩個書生打扮的女子向東走了。

  他們趕到杭州時,玦兒娘親的百日也快到了,幸好他及時逮到玦兒,否則三年後才能拜堂,憋也把他憋死了。

  她難道不知道玦兒已經夠自卑了嗎?還在玦兒面前說一些有的沒的,動搖她的信心,而且他天生長得如此,難道真的想叫他毀容嗎?

  「襲雲,不要這麼沒禮貌。」見雷君毅變臉的朱震御為保住未婚妻的小命,出言輕聲喝斥。襲雲就是太直接了點,說話也不會看場合。

  「這也管、那也管,早也管、晚也管,你是我的誰啊!不該做的事都做了,該做的事卻一樣都沒做!」莫襲雲怎麼想怎麼不甘心,朱震御看起來並不遲鈍嘛,怎麼就像個大木頭,一點也不懂她的心?

  「我又哪裡做錯了?」他還真冤,莫名其妙地討來一個白眼。

  她逃家的事他都沒跟她算帳了,現在還在外人面前跟他大小聲的,偏偏他又放不下她,當真是前輩子欠她的。

  「你還不知道哪裡錯?你──」成親、成親,天天只知道在嘴巴上講,都不知道做一些實際的動作。

  比如……唉,這叫她一個姑娘家怎麼講得出口嘛,討不到老婆是他活該!

  「從今天開始,我再也不要跟你說一句話,直到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並且改正過來為止!」

  「妳……這……」這一下朱震御還真的是啞口無言。

  襲雲當他是半仙還是神算?而且,她也刁蠻得離譜了吧?看來他真是不能再縱容她了。

  他一定要想辦法盡快押著她拜堂,雷君毅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如願以償,一定是用了什麼妙計,也許他可以向他討教、討教。

  雷君毅並不是什麼善心人士,真正的他有一副與美麗外表完全不相稱的冷硬心腸……當然對他的嬌妻除外。

  像他這種大男人自然也不會有收留流浪狗、流浪貓之類悲天憫人的行動,見到落水狗上岸時,他還會把牠踢下水讓牠再游個兩圈。

  因此,當一隻長相醜陋的大肥貓用一隻腳死命地巴著他才新換上的白衫下襬時,可想而知他的臉色有多麼難看了。

  為了不辜負上天和父母賜予的好容貌,雷君毅在穿著、打扮上也頗為講究,他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向特別指定的店訂做的,而且全天下絕對沒有第二套。

  而一件新衣,他往往穿個三、五次就算很不錯了,許多衣服都是被他壓在箱底下不見天日的。

  左玦兒也沒帶什麼衣服來,她的男裝早早就讓他扔掉了,在幫她置新裝時,他也乘機叫師傅用最上等的料子做幾套款式相同的男女裝,好一穿出來別人就知道他和玦兒是夫妻,結果做出來的衣服的確令他很滿意,不愧是出自御用裁縫之手。

  今天是他和玦兒第一次穿新衣出來亮相的日子,眾人見了他們一身相同的打扮不禁稱讚有加,令他心下得意洋洋。

  沒想到他正要到爹娘暫住的南居接他的娃娃娘子一塊用午膳,卻遇到這只發花癡的大肥貓硬是死抓著他不放。

  罵牠也不懂,踢牠也不理,還在他雪白的袍子上留了幾個貓爪印做紀念,更過分的是這只醜八怪貓還想死纏著他不放!

  說牠醜八怪一點也不為過,牠是真的很醜。

  圓圓扁扁的一張大餅臉、扁扁短短朝天鼻、短短稀疏的幾根黑鬍鬚;別的貓眼睛是圓睜著的,可牠卻是半瞇著眼皮,活像沒睡夠似的。

  牠臉上唯一正常的大概就是那張嘴巴了,臉長得醜也就算了,好歹也是隻貓,可牠那身皮毛卻迥異於一般的貓兒。

  黃褐色的毛從貓腹到貓背由淺至深,最後形成一條黑色的長蟲附在脊樑骨上,遠遠望去,別人肯定會說那是只小土狗,而不是一隻貓。

  醜陋的臉蛋,奇怪的毛色也就算了,這只蠢貓居然還有一個離譜的身材,胖墩墩、肉呼呼的,完全不見貓兒的機敏靈巧,若是在夜裡見到牠,他還當是看見了一隻小豬了呢!

  這麼一隻貓不貓、狗不狗、豬不豬的東西,居然還敢扯著他的衣服不放?看他怎麼教訓牠──

  「哇!」一聲清脆悅耳的驚呼聲響起,然後就見一位身著與雷君毅同款白衫的俏麗佳人迅速奔來。

  「娃娃!小心這只蠢……」

  「好可愛的小貓哦!」

  「貓……」雷君毅呆呆地看著愛妻興高采烈地抱起那只癡肥的蠢貓,把牠緊緊地摟在懷裡又親又疼的。

  「相公,你看這隻小貓是不是很可愛?」

  「可、可愛?」雷君毅有些反應不過來地盯著那只正懶懶的偎在他嬌妻胸前、一點也不小的「小」貓,舔舔乾燥的唇瓣,他勉強的說出違心之語。

  「嗯,是挺可愛的!」雖然他絕對不會欣賞一隻愚蠢、好色的肥貓,但他忽然想起朱震御的一句話:不怎麼辦,用盡一切方法讓她愛上你而已。

  只要能博得娃娃的好感,他不介意撒點小謊,反正她又沒打算養那只蠢貓一輩子,嘴上說說有什麼關係?但他仍是趁左玦兒不注意時,偷偷地瞪了那只蠢貓一眼。

  「對啊,牠那麼可愛。相公,讓我養牠好不好?」她一直很喜歡小動物,也曾養過一隻純白色的小貓。

  但是她娘不能靠近小貓,否則會不斷地打噴嚏。為了娘親的身體著想,她只好忍痛把那隻小貓送給大姊,沒想到大姊粗心大意的把小貓給養死了,知道這個消息後,她難過了好久。

  現在看見這隻貓,雖然牠的外表和那只雪白的小貓一點也不像,但她就是對牠有好感,並且有種豢養牠的衝動,就讓她任性一回吧。

  「養……養牠?」似乎從遇見這只肥貓開始,雷君毅說話就變得結巴。

  「不要吧,妳養了牠,牠的主人找不到牠會傷心的。」對!看這只蠢貓那麼肥,一定不會是無主野貓。

  「是嗎?」左玦兒難過地垂下頭,她真的很喜歡這隻貓,好想養牠。

  「娃娃,不要難過,我買一隻新的小貓給妳好不好?」愛一個人真的挺辛苦,自己的心情完全隨對方而動。雷君毅輕輕地把她擁進懷中,並小心地避開那只已昏昏欲睡的肥貓。

  「可是我真的很喜歡牠啊!」左玦兒在他懷中悶悶地道,她也不知為何養這隻貓的慾望會如此強烈。

  「那等我確定牠沒有主人,妳再養牠好不好?」終究不忍心看她低頭斂眉,只要她能開懷展眉,無論做任何事他都甘之如飴。

  他會用盡一切方法找出貓主的,然後再想盡辦法逼他收回那只蠢鈍的肥貓!

  事實證明,那只蠢貓是有主人的。

  但雷君毅並未因此而感到欣喜、雀躍──那是他的小娃娃才有的感覺──因為貓的主人很大方地把那只肥貓送給了左玦兒。

  據上位貓主的說法,那隻貓也是主動跑到他家的。杭州的風俗是自己走來的貓是送福來的,所以不能趕,於是就這樣殘羹剩飯地養著牠。

  本來那家人還指望那只蠢貓能抓抓老鼠,但牠可好,就知道吃和睡,唯一的運動就是用一隻前爪死巴著人的衣襬不放。現在那只笨貓又自己找到新主了,他們當然不會呆呆地要回去。

  相較於雷君毅的苦瓜臉,左玦兒可就笑得比花兒還燦爛了,但當她不經意間瞥見自家相公一臉苦相後,她的心情跟著低落起來。

  「相公,你不喜歡牠嗎?」

  「沒事,妳別想太多。」就算他再不喜歡,也不會當著他的娃娃面前說出來。

  「如果你真的不喜歡牠,那我就把牠送回去。」雖然她很想要一隻屬於自己的寵物,但若是她的相公不喜歡,她也會忍痛放棄。

  因為,不知何時,雷君毅的一切已深入她內心深處。她喜歡他美麗的容貌、喜歡他對她笑,也喜歡他和她一起「玩親親」。

  雖然他曾欺騙過她,也曾凶過她,但她也能感覺到在他惡劣行徑背後的疼惜和深深的憐愛。

  雖然她對未來還有許多的不確定,也不知道如何解釋自己的心態,但她希望有一天他能讓她對自己說:嫁給他,她這一生是沒有遺憾的!

  「真的不用,娃娃,妳想妳的夫君會容不下一隻貓嗎?」雖然那只是很欠扁的蠢貓!

  「我就知道相公對我最好了!」左玦兒非常大方地奉送香吻一個,笑逐顏開地抱著那只肥貓就要出去玩。

  「等等,娃娃!」雷君毅出聲喚住嬌妻,「是不是我不喜歡貓,妳就不會養?」

  「是啊!」左玦兒有些害怕他會改變主意,緊緊地摟住懷中的肥貓,引來那只肥貓的抗議。

  「為什麼?」雷君毅握住汗濕的拳頭,等待她的回答。

  「因為對我來說,你是很重要的人呀!」左玦兒低著頭,咬著下唇囁嚅地道,沒看見雷君毅乍現的絕色笑顏。

  「我知道了,妳帶貓去玩吧,記得回來用膳。」看著妻子如翩翩彩蝶般逸去的倩影,雷君毅只覺心中溢滿了柔情。

  有她那一句話,別說是一隻又蠢又肥的貓,叫他給她建個貓園都沒問題。

  古有「士為知己者死」之說,而他此時則有「夫為愛妻而忘」的豪情,而且,他一定會把「很重要」變成「最最最重要」的!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3 00:32:25

第九章

  真正的雷君毅是有點高傲、有點孤僻、有點陰險,而且還有點霸道,但因為這稱得上是「家醜」,所以外人並不知道,只看到他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一面,而看不到他性格中陰暗的一面。

  即使看到,也因他那張禍水臉而下意識的認為那是他的無心之過,也因此,即使他努力避開桃花劫,卻還是避不開桃花運。

  此時,臥雲居大廳裡不請自來的一對父女,懷著的就是狩獵雷二少的美麗夢想……不,按雷家二少夫人左玦兒的說法應該是幻想。

  「雷公子都到杭州來了,怎麼也不知會老夫一聲,好讓老夫盡盡地主之誼。」

  戴老爺為人八面玲瓏,人脈極廣,什麼生意都參上一腳,說得好聽是家大業大,難聽點就是貪得無厭,他雖不在官府卻更勝當地官員,可說是杭州一霸。

  但也僅止於此了,他只能在杭州這個地方興風作浪,雷家一向沒把他放在眼裡。

  雷、戴兩家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憑實力做生意。在雷家面前,戴老爺一向不敢太放肆,只是有些倚老賣老罷了。

  「雷某只是路經此地,不敢打擾戴老爺。」愚蠢的老傢伙,越看越像那只蠢貓。雷君毅不屑的暗忖。

  「哎呀!怎麼能說打擾呢?誰不知道雷二少是了不得的少年英雄,以你在江湖上的名望,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呢!你若能到寒舍坐坐,真是蓬蓽生輝啊!」若能與雷家攀上關係,他可就名滿天下,再也沒人敢小看他了。

  「戴老爺的盛情在下心領了,實在是公事纏身,脫不開身,改天雷某一定擺宴謝罪。」居心叵測的老狐狸!

  他爹娘、哥哥、弟弟此時都在臥雲居,這老傢伙怎麼不去邀他們到他的「豬圈」去坐坐,反而來請他這不上不下的二公子?他難道不知道他雷君毅也是屬狐狸,而且還是成了精的狐狸?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便強人所難。」見雷君毅不如他想像中的好說話,戴老爺馬上轉移話題。「雷公子,小女戴寧和二公子是見過的。她對雷公子景仰有加,聽說雷公子到了杭州,她硬是要跟來向雷公子請安……」

  「雷公子,你好!」戴寧在一旁盈盈施禮,她生得眉目如畫,舉手投足間風情萬種,在男人眼中可稱得上是個尤物。

  「戴姑娘。」雷君毅淡淡地回以一禮,絲毫不為對方欲語還羞的嬌態所動。

  美女他還見得少嗎?若實在沒有,他照照鏡子就看到了。

  他玩女人一向是很有原則的,不管對方身份如何,酒國名花也好、有夫之婦也好,就算是未出闔的閨女,只要他看上眼,都會來者不拒。

  但是有一點,他絕對不會去碰麻煩!而所謂的麻煩,就是想乘機把他套進婚姻牢籠裡的。

  這戴寧他的確見過的,初見面她就向他表示好感,而他一眼就看出惹上這個女人肯定是天大的麻煩,所以根本就不理睬對方的示好。

  她表面上雖是含羞帶怯,實際上卻主動得幾乎想跳上他的床,他這輩子還沒見過如此恬不知恥的女子,自然也不會讓她得逞。

  再說,他當時正在為他的娃娃「守身」,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看別的女人一眼。現在幾年的時間都過去了,她卻還想來糾纏他,不會是想讓他當冤大頭吧?

  「寧兒知道雷公子對古劍的鑒賞力堪稱一流,正好前些日子偶然購得一把,想讓雷公子看看可是真品。」

  戴寧對雷君毅不熱卻也不冷淡的態度,只覺心裡升起一絲希望。等了那麼多年,他終於又回到杭州,這一次,她絕對不會輕易放棄!

  「賞劍專家是青劍齋的朱震御朱公子,正好他現在人也在杭州,妳可以去青劍齋看看。」那麼劣質的餌也想用來吊他?他是那麼廉價、那麼飢不擇食的人嗎?

  「朱公子……」戴寧有些接不下話。

  朱震御原本也是她的目標之一,但自從見過雷君毅後,她的夢中情人就只有一個人了。

  「可是寧兒還是比較相信雷公子的眼光。」

  這話轉得可真硬,幾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鑒賞骨董,特別是古劍,首推當今的朱家主事者。

  朱震御對古劍的鑒賞力可是無人能及的,而戴寧居然說比較信任他?她還真是夠用心良苦的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有違姑娘的心意,請把劍拿出來讓我看看。」雷君毅仍是一派閒適地坐在那裡,並未因對方的阿諛之言而昏了頭。

  「哎呀!」一聲驚呼,戴寧一副懊惱之態,嬌聲道:「出門出得急,沒來得及把劍帶上,不知雷公子能否能移駕寒舍──」

  「不用了!」未等她把話說玩,雷君毅就抬手打斷她的話。「如果姑娘沒把劍帶來,那就恕在下無能為力了,妳有空還是上一趟青劍齋吧。」他有他的小妻子要顧,沒時間跟她玩一些沒營養的遊戲,最好讓她去纏那個惡女的丈夫。

  朱兄,對不起了!

  在那對白癡父女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雷君毅就下令送客了。看著那兩張癡呆的蠢臉,他就覺得好笑,是不是以前的他風度太好了?

  清晨的秋陽溫暖卻不炙人,左玦兒蹲在院子的空地上給她的寵物洗澡。

  貓一向不喜歡水,那只肥貓自然也不例外,因此不時想逃脫女主人的掌控,脫離苦「水」。

  左玦兒為防止牠脫逃也使出了渾身解數,就這樣你來我往,一人一貓玩得不亦樂乎。

  一時之間,水花四濺,笑語不斷,彷彿天地間所有的生氣都集中在那一人一貓身上,連那些奇花異草在這溫馨動人的一幕前也失色不少。

  「不行啦!你身上的泡沫還沒沖乾淨!」左玦兒再一次抓回那只滑溜的小淘氣,嘴巴上雖對牠諄諄說教,但是眼裡、心裡卻對對牠無盡的寵溺。

  「娃娃,這些事叫下人做就行了,妳若是累著了我會心疼的。」雷君毅很想親近妻子,卻又不得不跟那只瘟貓保持距離。

  他雖然因玦兒的一句話而答應讓她養貓,但他和那只蠢貓大概是天生犯沖,一見面必定人爭貓鬥一番。

  他的新衣也因此損毀了不少,為了不讓夾在中間的寶貝娃娃為難,他乾脆與那只瘟貓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但看見玦兒跟那只蠢貓玩得不亦樂乎,他心裡就直泛酸。

  唉!他的情敵是女人就已經夠郁卒了,好不容易他給了朱震御一點暗示,讓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莫襲雲沒機會來打擾他們夫妻,現在他卻又落到與一隻畜生爭風吃醋的地步!

  難道天要亡他嗎?還是老天看不過去他和玦兒夫妻生活美滿是不是?

  「我不累。」左玦兒聽不懂枕邊人的暗示,還強調的說:「貓咪不喜歡別人碰牠。」

  不喜歡別人碰牠?嘿,這只蠢貓脾氣還真大。他也不喜歡別人碰他啊,怎麼她不來幫他洗澡?

  慢著!洗澡,鴛鴦浴?雷君毅一雙丹鳳眼登時一亮,他和他的娃娃還沒試過鴛鴦浴,嗯,找機會試試看……就今天吧,嘿嘿!想想那水下的無限風光……

  「二少爺!」正當雷君毅滿腦子旖旎畫面時,一個不識相的聲音插了進來。

  「什麼事在這裡大呼小叫的!」雷君毅滿臉不高興地斥喝那打斷他美夢的無辜下人。

  明明爹娘給了他三個月的休息時間,讓他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專心「做人」就好,可這臥雲居裡的僕人也真是不識相,什麼狗屁倒灶的事都來煩他。

  別以為他不知道這是他那些兄弟在背後搞的鬼,哪天被他逮到,他定要他們悔不當初!

  「呃,這個……」頗覺委屈的老管家看看手上的帖子,怕這一回答會引來二少爺更多的不滿。

  「說不出來就給我閃一邊去!」雷君毅的壞脾氣被徹底地引了出來。

  他滿心不是滋味地瞪著那只把骯髒的洗澡水濺到他妻子身上的瘟貓,跩什麼跩?總有一天他會把牠跟蛇湊成一鍋「龍虎鬥」!

  「啟稟二少爺,戴家的大公子和小姐來訪。」無路可退的老管家不得不說出會引來主子白眼的話。

  他也很為難啊!誰教他是臥雲居的管家呢?

  其它人不敢來送死,反正他也活夠本了,不如拚了一條老命把工作做好──實際上是所有人都推他來做箭靶──說不定還能博得個忠心為主的美名。

  「他們又來做什麼?我不是吩咐過任何人來找我一律不見嗎?難道你認為戴家的人不是人?還是不把我的話聽進耳裡?」

  自上次戴家父女來訪後,他就囑咐下人,無論誰來,他一律不見。現在他們居然明知故犯,又拿戴家人來煩他,他們是嫌工作太少還是活得不耐煩?

  自及冠以來他還未曾如此心浮氣躁過,多年訓練出來的冷靜自持消失無蹤,而罪魁禍首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親親娃娃和她那只三不像寵物。

  「呃……這、這……」老管家訥訥地說不出話來,只能頻頻拭汗。

  實在是戴家兄妹賴著不走啊!戴家少爺還說有要事與二少爺討論,若誤了正事,他也討不了好。

  「算了,我出去看看。」雷君毅趕蚊蠅似的揮揮手,不再為難那個猛擦冷汗的老奴。

  他看到那只蠢貓就無明火起,牠在向他示威嗎?

  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貓,現在他拿牠無可奈何,並不表示他一輩子沒辦法整治牠,牠最好不要落到他手裡!

  再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只蠢貓,雷君毅決定去會會戴家兄妹,拿他們消消火氣也好。

  「別跑、別跑!你的身子還沒擦乾呢!」

  雷君毅正在大廳裡與戴家兄妹虛與委蛇,突然聽到他的寶貝娃娃的聲音由遠而近地傳來。

  想必那只蠢貓又在搗蛋了,哼!牠最好不要害娃娃摔倒,否則他鐵定要牠好看!

  「貓貓,你不要鬧了啦,會著涼的!」

  戴家大少爺略微蹙眉,這雷家是怎麼回事?居然放任下人胡鬧!

  他知道雷家在武林中的名望如日中天,在商場上的成就也是讓人難以望其項背。

  據聞雷家的新生代個個都是人中之龍,其中排行第二的雷君毅更是佼佼者,不但武功高絕、頭腦出眾,連容貌都是天下少有,堪稱人間絕色。

  他們原本有幾次相識的機會,卻因故擦肩而過,他一直對無緣結識這樣一個人物而感惋惜。

  今日陪妹妹到臥雲居來,先是有個老奴才擋駕,說什麼也不願為他們通報,若非他撂下狠話,這會兒他和妹妹還在這裡枯等呢。

  好不容易見著了讓妹妹朝思暮想的夢中情郎,除了那張臉的確如傳言中絕美外,雷君毅那目中無人的態度卻更讓他光火。

  雷君毅是什麼東西?若非有武林第一世家當後盾,他就不信僅憑他的本事能闖出個什麼名聲來!居然屢次放縱下人對他們無禮,分明是看不起他這個戴家大少爺!

  戴家大少爺是戴老爺的長子,行事作風頗有乃父之風,但為人更加陰險狠毒,只是在相貌身形上他卻與腦滿腸肥的戴老爺有天壤之別。

  他身形挺拔修長,五官融合了父母的特色,雖然不是特別俊朗,卻也有一種迷人的男性魅力。

  壞壞地挑逗著週遭的女子,讓她們為他如癡如狂,而他也以此縱橫情場。就這一點來說,他和未遇見左玦兒前的雷君毅還真有那麼一點相像之處。

  「小貓乖,快出來,姊姊不會打你的,再不出來,姊姊就要生氣了哦!」嬌俏的左玦兒並未因廳內異常的沉默而停止行動,繼續她的捕貓大業;而她不瞭解廳內情況的原因也很簡單,她在廳外嘛!

  不堪受到冷落的戴寧,嬌聲道:「雷公子應該管管府中的下人了,可不能讓外人笑雷府是個吵吵鬧鬧沒個規矩的地方。」最好是由她來整頓!

  「這不必勞煩戴小姐費心,雷某對這點家務事還有能力處理。」雷君毅冷臉冷眼、冷言冷語地道。

  哼!這花癡女人!

  「寧兒當然相信雷公子有這能力。只是管理家奴是婦道人家該做的事,依寧兒愚見,雷公子也該考慮找個白頭偕老之人了。」這個暗示夠明顯了吧?

  自從多年前見過他後,世間男子都難以入她的眼了,她等的就是他回頭的這一刻。上次她無功而返,這一次她絕對不能放棄這個好機會。

  「何以見得雷某就沒有攜手之人?」

  當時玦兒對他心防太深,同時也為了維持日後的清靜,他刻意低調處理婚事,是以只有雷、左兩家人才知道他成親的事。

  這會見居然有個無聊的女人來提醒他該成親了,而且還想毛遂自薦,真是不自量力!

  麻雀就是麻雀,再怎麼變還是麻雀,卻還想飛上枝頭做鳳凰?她連玦兒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呃……寧兒從未聽過雷公子成親的傳言。」在雷君毅冷冷的目光下,原本戴寧篤定的事,在此刻她也不敢說得太肯定,只能吞吞吐吐地把理由推到大眾閒聊的傳言上。

  總不能說這幾年來她一直密切注意著他的一切吧?

  可惜她注意的範圍僅在杭州,並不知道在濟南,雷君毅在比武招親的擂台上贏得美人,又被美人拋棄的傳言早已被傳得沸沸揚湯了。

  「那不是傳言。」也該公開他已娶妻的事實了,別人纏他還不要緊,就怕哪個沒長眼的登徒子把主意打到他的親親娃娃身上。

  「呃……什麼不是傳言?」戴寧迷惑於雷君毅喝茶的優雅動作,腦子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已成親的事不是傳言。」雷君毅重重地放下茶杯,有些微怒碰上一個花癡加白癡的女人。

  他現在才發現未遇見娃娃前他的生活有多荒唐,雖然以不碰不該碰的為原則,但終究還是惹來一堆麻煩。

  如若他早知會有今日,絕對會避開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同時也會管好自己的慾望,以杜絕麻煩。

  「呵……」戴寧笑得有些尷尬,但仍是努力地假笑道:「雷公子,你是在開玩笑的吧?」

  「婚姻大事豈能容人開玩笑?」

  「如果有位癡心女子只傾心於雷公子,願意委身做妾呢?」

  即使雷君毅真的成親,必定也是礙於父母之言,他肯定不喜歡他的妻子。

  否則豈會無一絲消息傳出?所以,她還是有希望的。只要她進了雷家的門,她有自信博得夫婿和公婆的寵愛,把那個正室夫人給踩在腳底下。

  這樣還不死心?

  雷君毅有些詫異地挑挑眉,還真沒見過奴性如此堅強的女人,還是他這張臉實在太桃花了?

  也許他該考慮一下買兩塊紗巾,他和娃娃一人一塊遮住臉,就不用擔心他人的覬覦了。

  「對齊人之福雷某自認無福消受,如果世間有那等癡情女子,姑娘不如把她介紹給令兄。」

  「家兄也有意中人了。」戴寧乾笑著,為轉移尷尬而把目光移向久未吭聲的戴大少爺。

  大哥是怎麼了?都不幫她說話。

  雷君毅也順著戴寧的目光看向戴大少爺,卻看到令他怒火中燒的一幕。

  好可愛!

  戴大少爺一雙桃花眼眨也不眨地看著大廳外右側的一個小小身影,方才聽到那個小丫頭大呼小叫的,還當她是在找她弟弟。

  等他看到一隻貓不貓、狗不狗的東西竄進他眼裡時,才想到她是不是在找那只渾身濕透的貓……那是一隻貓吧?

  果然不出他所料,未幾便看到一個披頭散髮、衣衫半濕的小姑娘躡手躡腳地向那只靜止不動的貓走去,見他看著她,她還把右手食指放在紅潤的小嘴前對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他不禁無聲的咧嘴輕笑,這個小丫頭的俏皮舉止讓他把正在談話的那兩個人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這小丫頭乍看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但仔細一看,她的容貌卻不俗。那白皙細嫩的肌膚,因運動而染上紅雲的雙頰,細緻精巧的五官,最吸引人的當屬她那雙清靈無偽的大眼。

  他一向認為女人的眼睛是會說話的,甚至比那兩片艷唇更會說話,往往嘴巴說不出來的話,女人卻能用她們的眼來達到目的。

  但是,那些會說話的眼總是帶著一些刻意,帶著一些虛偽,因為,它們同樣也會「說謊」。

  想他閱女無數,無論是養尊處優的閨閣千金,或是不解世事的小家碧玉,總有耍心機的時候,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而今天,他在臥雲居裡,居然看到一個天真沒有心眼女人,看到她純真而知足的眼,他竟然感到……幸福!

  「抓到了!」左玦兒顧不得滿地塵土,一古腦地向那只肥貓撲去,終於逮住了害她幾乎跑遍整個園子的罪魁禍首,歡喜之情不禁溢於言表。

  「娃娃,妳鬼鬼祟祟地在那裡做什麼?」順著戴大少爺的眼神,坐在主位的雷君毅沒看見左玦兒,只能看到她的一片衣角。

  戴大少爺的眼神令他極為不悅,但他又沒理由責備對方,只能借責罵妻子讓她離開那個色鬼的視線。

  「對不起,我在找小貓,不是故意打擾你們的。」左玦兒抱著渾身濕答答的肥貓,因懼於雷君毅突來的怒氣,不敢走進大廳,只敢在門口怯怯地道。

  「哪來的瘋丫頭?髒死了,怎麼如此沒有教養?」戴寧看見散亂著頭髮、一身髒衣服的左玦兒,故作驚奇道、語氣中藏不住濃濃的輕視。

  「閉嘴!妳給我放尊重點!」未等雷君毅開口,戴大少爺就先出言為佳人打抱不平。

  戴寧對他而言只是顆可利用的棋子罷了,而左玦兒那一身出塵的氣質帶給他的震撼卻非同小可,使他起了狩獵之心。

  若能得到她,他一定會好好收藏,讓她永遠保持眼裡的純潔無瑕,而他看上的人,自然容不得他人輕侮。

  「玦兒,妳看看妳像什麼樣子?連三歲的小孩都比妳懂事。」雷君毅看到她蓬頭垢面地暴露在外人面前任人評頭論足,特別是那個男人護著她的話更把他刺激得肝火上升,一心只想傷害她來減輕心頭的壓力,想把她氣跑,脫離那個好色男人的視線範圍。

  「我就是這樣不懂事,又沒有硬逼著你娶我!」還是他逼她嫁的呢!

  左玦兒聽見他的指責話語,壓抑多時的隱憂終於竄上心頭。

  雖然成親以來他們過得很快樂,雷君毅也對她很好,但她一直害怕無才無貌的自己抓不住丈夫的心,害怕有一天會步上娘親的後塵,特別是當她擁有一個驚世絕艷的丈夫時。

  若有一天他帶回一個與他同樣美麗而才華出眾的姑娘,別人會不會認為那是理所當然?

  普通人三妻四妾尚屬平常,更何況富甲一方的雷家少爺?若有一天她被拋棄了,是不是沒人會同情她?

  因為她根本就配不上他,她的休離只能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一則笑話罷了。

  現在那個與她分享他的姑娘出現了,雖然她也不見得配得上他,但她與自己相比卻好上許多。

  而且雷君毅一定也喜歡那個姑娘,否則她出言嘲諷自己時,為何不是他開口護著她?反而是一個不相干的外人為她說話?

  將被拋棄的恐懼使她出言頂撞,她強著著淚水,不願在情敵面前顯示自己的懦弱,渾身發抖地盯著雷君毅接下來的表現。

  千萬不要罵她,不要怪她,也不要拋棄她……

  「放肆!妳竟然敢頂撞我!」雷君毅一心只想宣示自己的所有權,卻不知自己已走錯了一步。

  絕望的感覺湧上左玦兒心頭,他是另一個爹爹……她站立不穩地倒退幾步,有一種惡夢成真的感覺。

  看見她放開抱著貓兒的手,倏地轉身,如同他希望的那樣跑開,雷君毅按捺著如焚的著急,決定快快送走兩個不速之客就去安慰她。

  但忽然一想……不對!她跑的方向不對,那是往臥雲居大門的方向!

  「管家,送客!」雷君毅拋下戴家兄妹朝妻子的方向大步追去,留下怔愣在一旁的客人。

  那個清麗的丫頭就是雷君毅的妻子?戴大少爺驚疑不定地看著那對夫妻遠去的方向。

  看他們的樣子,夫妻生活一定過得不幸福,雷君毅一定不喜歡他的妻子,否則怎會連成親的消息都沒公佈呢?

  既然他不懂得珍惜佳人,那就讓他來吧。

  他真的成親了?!戴寧滿臉驚訝加妒恨地望著已空無一人的院子。

  看他們的樣子,夫妻生活一定過得不幸福,他的妻子一定抓不住他的心,否則怎會連成親的消息都沒公佈呢?她一定還有機會!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3 00:32:41

第十章

  「娃娃,站住!」

  左玦兒的體力自然不及功夫底子深厚的雷君毅,即使她比他先跑,但她還是很快就被他趕上了。

  看到緊隨在後的雷君毅,她唯一的想法就是逃開他,所以幾次險險被抓住,她都在最後一刻發揮潛能避開魔爪。

  反觀雷君毅因怕傷到他的娃娃而不敢盡全力去抓她,這也就給了她可乘之機。

  「啊!」

  見左玦兒不小心撲倒在地上,雷君毅立刻上前扶起她。

  「你走開!不要抓著我,我要回家!」她掙扎著要躲開他的掌握,不願留在這帶給她羞辱的地方。

  「這就是妳的家!」

  他的努力還不夠嗎?他的真心她看不到嗎?雷君毅突然覺得很悲哀,難道愛上一個人就注定要受到傷害?還是他娶了一個不情願的新娘,所以注定要受到懲罰?

  「我要回家!我要去找襲雲,我要回濟南!」

  她好怕!她不要等他說他不應該娶她,她不要看到他和別的女子卿卿我我,她要回到熟悉安全的地方去舔舐傷口。

  「不許!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妳到任何地方!」雷君毅狂吼,悲哀之外又升起莫名的恐懼,她會不會真的離開他?

  不!她想離開他也不會允許,就算他得把她關起來他也會做,他不能忍受失去她的痛苦!

  「你管不了我!」她不再承認他是她的丈夫,她寧願孤老一生!

  「那我們就試試看!」看到她黯然的神色,雷君毅神色冷然地回答,並將她扣在懷中,絲毫不理會她的抗議與掙扎,大步向西院走去。

  被他無一絲憐香惜玉之心地扔在冷硬的床榻上,看見他神色猙獰地向她逼進,左玦兒積蓄已久的淚水瞬間落下。

  「嗚……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我討厭你,我討厭你!哇……」她一邊哭喊,一邊用雙腳踢著他,想阻止他的靠近。

  「我不會讓妳離開,今生今世妳都得待在我身邊!就算妳討厭我,就算妳恨我,我也不在乎!」雷君毅沉浸在她要離開他的夢魘中不可自拔,一心只想留下她,卻沒注意到她慌張懼怕的神色。

  「我會一直逃、一直逃,逃到你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大概是受的刺激太深,左玦兒一反昔日的怯懦,勇敢的說出心裡話。

  「妳信不信我會把妳綁在床上,一直和妳做『壞事』,直到妳懷上小寶貝,跑不動了,或者妳不再想跑為止?」雷君毅抓住她胡亂揮舞的一雙小手,俊臉逼近她,兩張臉相隔不到數寸,語氣森冷而緩慢地道。

  滿室岑寂,透著寒光的丹鳳眼對著水光流轉的杏眸。

  「夫君……」她一字一字地道,「你好變態哦!」

  「我好……」雷君毅一時說不出話來。

  誰?是誰教壞了他的娃娃?他要抓他出來砍!他清純的娃娃怎麼會說出這種下流的話語來呢?一定是有人把她給教壞了!

  「妳最近看了些什麼書?」在他的眼皮底下,他確信她身邊沒有一個屬人類的污染源,最大的污染源早已被他隔離開了,所以最有可能對她產生壞影響的就是書了。「我不是說過不是我給的書妳不要看嗎?」

  「可是那書是你的啊!」左玦兒又恢復了她的乖巧聽話。她膽子那麼小,怎麼敢陽奉陰違嘛!

  她小手伸到涼席下,拿出一本已泛黃的書冊,在雷君毅的眼前搖晃著,以示自身清白。

  香、閨、艷、史?!

  看清了封皮的幾個字,雷君毅一口氣險些喘不過來。他終於能夠體會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的滋味了。

  那是他很久以前放在那的一本艷情小說,久到他都忘記有這麼一本書了,書中有一段就是男人把女人綁起來行夫妻之禮的,現在他是不是該砍自己一番?

  「娃娃,這種書是不好的,以後不要看了。」

  「你欺負我,我不要聽你的話了!」她可沒忘記他當著別的女人的面罵她的事。

  「唉,娃娃,我承認罵妳是我不對,但那是因為我害怕別人會跟我搶妳,所以原諒我,好不好?」雷君毅把鞋子脫掉上床,從後面將她攬在懷裡輕聲道。一本艷書反而讓兩人都冷靜下來。

  「你會害怕別人來搶我?」這是怎麼回事?「不是你又看上個美姑娘嗎?」

  「什麼美姑娘?」有嗎?他怎麼沒看見?

  「那個說我沒教養的姑娘啊!」她在別人眼中真的很差勁嗎?

  「別理她,她才是沒教養,而且她長得一點也不美,只有我的娃娃在我心目中才是最美的!」這是他的真心話。

  想想他居然任人侮辱他的妻子而沒有反擊,真是無能透頂,他一定要有一些後續動作,為小妻子出口氣。

  「你真的覺得我美嗎?」不管是不是真的,他說的話都令她覺得很快樂。

  「那妳是不是也覺得我是世界上最美的?」他不答反問。

  「當然!」左玦兒點點頭,老實的回答。

  「如果我老了,變醜了呢?」奇怪,這不是女子拿來問自己的心上人的嗎?怎麼反而輪到他這一代美男子來問了?

  算了,反正以娃娃的腦袋他是不能計較太多的。

  「我還是覺得你是最美的!」

  「我也是這樣的想法。」雷君毅含笑地吻了吻她光潔的額頭,很高興她和他有同樣的想法。

  左玦兒羞紅了臉,她懂他的意思了。

  她在他眼中是最美的,就如同他在她眼中是最美的一樣,這是不是表示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與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也一樣呢?

  「那你以後會不會喜歡上別的姑娘?」把所有疑問一次問清楚,以免她老是疑神疑鬼,不得安寧。

  「不會!」雷君毅回答得很肯定,她父親給她的傷害是不是比他想像中的大?「如果沒有遇見妳,我這輩子可能不會娶妻了。現在我整顆心都給了妳,叫我從哪兒找多餘的心給別人?而且有妳一個我就夠累的了,我還不想累死自己。」他都已經早生華發了,可見愛上她的人有多累!

  前面那一段話說得左玦兒心中甜津津的,最後那一句就有點殺風景,不過,她還是覺得很幸福。

  「你說怕別人搶走我又是怎麼回事?」誰來搶她了?她怎麼沒看到?

  「唉,妳怎麼還不懂?我愛妳,娃娃,所以任何男人多看妳一眼我都會覺得受不了,剛才在大廳上──」

  「我也愛你!」

  「……那個姓戴的王八……娃娃,妳剛剛說了什麼?」雷君毅柔聲問道,深怕嚇跑了他的寶貝娃娃。

  「我也愛你!」左玦兒說得很小聲,不敢大聲剖白自己的心跡。

  「呵呵……哈、哈、哈……」雷君毅逐漸由低笑轉為大笑,他終於等到這一天了!知道自己付出的愛得到心上人的響應,那份悸動,那份滿足,絕對是任何事都無可比擬的。

  「呵、呵、呵……」左玦兒也一邊扭動著嬌軀,一邊嬌笑著,因為雷君毅的頭埋在她雪白的頸項上不斷地吮吻,引出她不可抑制的笑聲,好癢!

  於是,互表心跡的夫妻倆就順理成章地待在床上一整天,以慶祝他們的相愛。

  「我們繼續來玩!」雷君毅扯開妻子剛穿上的肚兜,毫不饜足的唇舌又吻住那一片雪膚凝脂。

  「不要!」左玦兒搶回肚兜,不願再持續這種縱慾過度的日子。

  這幾天他們都是日上三竿才起身,看到下人們曖昧的眼神她就覺得好丟臉,所以今天她一定不能再讓他得逞。

  「來嘛,很好玩的,我們來玩個新遊戲!」色迷迷的目光轉向她雪白修長的大腿,雷君毅很下流地用各種方式來誘惑他單純的小妻子。

  自從那天兩人互吐愛意後,他更努力地在床上黏著她,不願與她分開,因為一下了床,她肯定會把注意力放到那只蠢貓身上。

  而身為她的丈夫,他也只有自力救濟了,所以各種能玩的花招都出籠了,也成功地把他的娃娃留在床上。可是,今天他的娃娃好像挺堅持的。

  「晚上玩吧,再不起來,我又要被人笑了。」她可不想被人說成是蕩婦。

  「誰敢笑妳?我把他是舌頭割下來。」雷君毅嘴上說著狠話,手上則不停歇地解著她穿上的衣物。

  「不要啦!」為了躲開纏人的夫婿,左玦兒像蛇一樣地扭動起來,卻不知道她的動作就是現成的催情藥。

  「娃娃,妳還記不記得那本小書?」他兩眼發亮地盯著他的小妻子在粉嫩布料的遮掩下若隱若現的無瑕柔軀,慾火高張到蓄勢待發的地步。

  「香閨艷史?」

  「對,我們可以試試裡面寫的一些方式。」雷君毅的雙手緩慢而堅定在她細膩柔滑的肌膚上游移,並對著她最敏感的耳垂輕吹著氣,成功地吹動了她的心。

  面對雷君毅的挑逗,左玦兒早已心身動搖了,只是怕人嘲笑的羞恥感一直在支撐著她。

  現在她的夫君直接拋下一個對她極具誘惑力的餌,那一點點羞恥感也開始蒸發了,她不自覺地配合著他的舉動。

  「二少爺!」棒打鴛鴦的惡人再次不對時的出現。

  「管家在叫了……」她難耐地呻吟出聲。

  「別管他。」正在研究從何處開始用大餐的雷君毅強忍著幾欲爆發的慾望,決定給他的娃娃一個難忘的早晨,讓她以後天天早上都陪他玩。

  「二少爺,二少爺!」這次大吼聲再加上拍門聲,大概事情真的很緊急。

  「好像事情很急。」陷在慾望與理智之間,左玦兒只能用細碎的呻吟來表現自己的無奈。

  「我們的事更急!」把她的小手放在自己怒漲的慾望上,雷君毅的眼和手都集中在她那春潮氾濫的幽密部位。

  「二少爺,渡頭那裡傳話過來,說今天要發的那批貨好像有問題。」

  「渡頭出事了,你快去吧。」在緊要關頭,左玦兒硬是把雷君毅從她身上推了下去,她可不想背上敗家的惡名。

  被嬌妻趕下床的雷君毅簡直想仰天長歎。

  杭州的生意本是由雷家老四管理,但他為了過安靜的兩人生活,便把老四一起趕了出去。

  撿到現成的假期,老四高高興興地雲遊四海去了。原以為即使走了大頭,那些小頭也能獨當一面,沒想到最近發生的事卻都是小頭做不了主的,所以他這個現成的主子也就不得不出場了。

  真是天妒「紅顏」啊!

  回頭看了一眼在紗帳後著衣的嬌妻,雷君毅百般無奈地按捺住慾火,決定去尋人晦氣。

  「二少夫人,戴家小姐來拜訪。」

  「你跟她說二少爺不在,請她晚一點再來。」左玦兒扔個線球給她的寵物,讓牠追著線球跑。

  「她說是來見二少夫人的。」

  「見我?」左玦兒抬起頭,不解戴寧為何要見她,她根本就不認識她啊。

  「就說我跟二少爺一同外出了。」她不喜歡騙人,但相公嚴禁她靠近陌生人,特別是姓戴的。

  「可是她說有很重要的事,是與二少爺有關的。」

  「與相公有關?」左玦兒微蹙著兩道秀眉,心有點動搖。

  「對,是與雷公子有關的,不知二少夫人可否抽空與寧兒詳談?」

  一道女人的聲音突兀地傳來,只見戴寧不顧禮儀地闖了進來。

  「既然戴小姐都來了,那就請說吧。」反正是她自己闖進來的,她可沒有不聽話哦,萬一相公知道了也不能罵她。

  「能否請二少夫人屏退左右?」

  左玦兒看看四周,她們站在靠近圍牆的空地上,雖然她們說話的聲音別人聽不見,但她們的動作卻能讓人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她不必擔心戴寧會對她不利。

  「管家,你們先下去吧。」

  「是!」老管家恭敬地離開,但仍在不遠處看著她們的一舉一動。

  「戴姑娘有什麼事請說吧。」雖然對方趾高氣揚的樣子對她的壓迫很大,但左玦兒實在是好奇她會說什麼。

  「夫人知道雷公子的過去嗎?」是非成敗就在今天一舉了,所以她一定要小心行事。

  「過去?什麼過去?」她還真不知道。

  「公子的紅顏知己遍佈天下,二少夫人應該知道吧?」

  「不知道。」她的確不知道,只是能想像得到。

  「不知道也無所謂,寧兒只是想告訴二少夫人,寧兒也曾是其中之一。」如此無才無貌的小丫頭怎麼配得上天人之姿的雷二公子?在這世間,也只有她才有資格坐在他身邊。

  「是嗎?」雖然心裡很不舒服,但她也不會傻傻地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夫人沒什麼想法嗎?」對於左玦兒的平淡反應,戴寧頗感詫異地顰著眉,不太滿意對方的無動於衷。

  「沒有。」有也不告訴妳!

  狀似無意地向圍牆外一株枝葉茂密的大樹瞄了一眼,戴寧繼續道:「既然如此,請恕寧兒直言了。我與雷公子本是情投意合,亦早已私訂終身。可這會兒雷公子逼不得已娶了妳,我和他心裡都不好受,但為了不使妳傷心,我們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什麼方法?」她的說辭破綻百出,但左玦兒實在好奇她所謂兩全其美的好方法,不會是殺她滅口吧?她可還不想死哦!

  「讓妳死──」戴寧忽然臉色猙獰起來。

  戴寧為了得到雷君毅,異想天開地找了個殺手,想置左玦兒於死地。她向埋伏在牆外的殺手下口令,要他動手解決情敵。

  「啊──」左玦兒被嚇著了,發出一聲尖叫。

  「娃娃!」此時已知中計的雷君毅耗盡功力趕回臥雲居,但還是晚了一步,只能與同時趕到的戴家大少爺一同攻向已被那只肥貓抓花了臉、卻仍欲對左玦兒不利的戴寧,當場把她打成重傷,至於那個殺手當然也沒能逃脫。

  「吼──」咦?可是這聲虎嘯是怎麼回事?

  原來是原本在一旁玩線球的肥貓居然發出一聲虎嘯向戴寧飛撲而去,同時也驚駭到那個殺手,使殺手失去了準頭,也失去了先機。

  而左玦兒就愣愣地看著這一切在剎那間發生,聲音梗在喉嚨裡發不出來,她被嚇呆了。

  「嗚哇──」直到危機解除後,她才哭出來。

  「好了、好了,不哭了,壞人都被制服了。」人雖然是他和戴家大少爺制住的,但真正起作用的卻是那只蠢貓。

  沒想到牠的「虎嘯」不只讓刺客失了手,牠居然還用銳利的爪子抓花了戴寧的臉,以前還說牠是隻貓不貓、狗不狗、豬不豬的三不像,這下倒成了貓、狗、豬、虎四者合體的四不像了。

  誰能想到一隻貓能發出虎嘯呢?牠不會本來就是隻虎吧?但不管牠到底是什麼來歷,看來牠在雷家的地位是牢不可破了,他想整牠可能也遙遙無期了。

  「哇──嗚……」

  唉,還是安撫嬌妻重要,那隻貓就隨牠去吧,怎麼說牠也是立了大功一件。

  「乖乖哦,娃娃,妳這樣哭我會心疼哦!」心有些痛,不過不是因為她的眼淚,而是方纔的事使他心有餘悸,她的哭聲只是讓他的耳膜有些受不了。

  「乖乖不哭哦!我叫人買四合齋的糕點給妳吃好不好?」玦兒向來是有了零嘴就不吃正餐,他怕她身體受不了,所以對她的零嘴是嚴格管制,但非常時期也不得不拿出來用了。

  「嗚……」

  「好了、好了,娃娃都是大人了,還哭成這樣會被人笑長不大的喲!」

  「嗚……」

  「乖嘛!我帶妳去找襲雲,聽說她快要跟朱震御拜堂了。」有他在一旁看著,只要那女人一使壞,他就拖玦兒回來,想必應該不會被帶壞才對。

  「嗚……」

  「好了、好了,只要妳不哭,一個月後我就帶妳去雲南。」

  撒手鑭一出,果然是屢試不爽,四周靜得連蟲子優閒地吃葉子的聲音都聽得到。

  「真的?」左玦兒的哭功已經練到收放自如的地步,連哭後的抽泣聲都幾不可聞。

  「真的。」反正他也要到那裡辦點事,放她一人在濟南老家他還不放心呢。

  事實上,他每次允諾帶她去的地方都是他必須去的,工作兼娛樂,還能哄嬌妻開心,他何樂不為?

  「我還要去找襲雲。」她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看到襲雲了。

  「好。」

  「我還要吃點心。」

  「好,但三餐不許少。」

  「成交!」

  夫妻倆加一隻貓快樂地離開,徒留一個已石化的男子僵在一旁。

  戴家大少爺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有看走眼的一天。

  他心目中的完美女子、他眼中的絕世佳人,竟然同天下所有的女人一樣用眼睛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只不過別人用的是眼神,她用的則是眼淚,而且顯然更技高一籌,因為被眼淚清洗過後,她那雙純真明眸和知足的眼神把他給勾住了。

  可是、可是……看來她和雷君毅的感情是牢不可破了,而且、而且……那只會發出虎嘯的肥貓才是他的第一大敵啊!

  嗚……現在想哭的人換成是他啊!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3 00:32:53

尾聲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左玦兒、莫襲雲這對難姊難妹的分離時刻終於到了。

  在朱震御誤打誤撞的情況下,莫襲雲總算願意乖乖地披上嫁衣了,至於她的俠女夢,她決定想想就好,現在當個女強人比較吸引她。

  可憐的朱震御,不知他又將為妻子如何奔波了。

  可是看他一臉幸福的樣子,別人也不好潑他冷水。唉,正所謂他不下地獄,誰下地獄呢?

  「好了,玦兒,妳還真像個小娃娃,怎麼又哭了?又不是不能再見面,看妳哭得這麼傷心,我也想哭了。」受不了離別傷感之情的莫襲雲在面對好友的淚水半刻鐘後,終於跟著哭了出來。

  自從上次在青劍齋哭過一次後,她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不會是被玦兒給感染了吧?

  「記住,玦兒,妳絕對不能比我先生小寶寶!」她一邊哭,一邊向左玦兒交代一大串話。

  其中一項就是不許她先生寶寶,因為那麼多事都是玦兒先做了,總要留一樣給她露露臉吧?

  「為什麼?」左玦兒紅著眼睛提出疑問,在莫襲雲說出理由後,決定不告訴好友她的肚子裡已經有了小寶寶的事,相公說這是善意的謊言。

  看見哭成一團的兩個小女人,兩個正在話別、互相為對方打氣的大男人不約而同地搖著頭,同聲一歎:唉!女人哪!

  被各自夫婿勸開的兩個小女人終於止住哭聲,依依不捨地叮囑對方一些注意事項。

  在莫襲雲對左玦兒從注意飲食、保重身體之類的話說到如何對付相公偷腥時,雷君毅終於忍不住地向朱震御使了個眼色,各自迅速帶開自己的女人。

  「娃娃,走了。」

  「你怎麼老叫人家娃娃,襲雲都笑我了。」左玦兒嬌媚地睨了丈夫一眼,不滿他對自己的稱呼。

  「妳本來就叫娃娃呀!」雷君毅看著她撒嬌的表情,回想起他們初見的那一幕,那時還真沒想到會跟這個娃娃牽扯一輩子。

  「亂說,我什麼時候叫娃娃了?」

  「妳忘了嗎?妳的字就是叫娃娃的呀。」還是他幫她取的,而且也只有他能叫。

  「哪有人的字是叫『娃娃』的?你又騙我了。」老來這套,真當人家是長不大的娃娃呀!

  「娃娃,妳忘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了嗎?」雷君毅表情怪怪地問道。若這小丫頭真忘了他們初次見面的事,看他怎麼罰她!

  「我們第一次見面?」歪著小腦袋,左玦兒開始在記憶中搜索。

  「我娘去世後你趕來奔喪那次嗎?」至今她仍以為雷君毅會出現,是因為他到左家上香,碰巧遇見她,然後碰巧安慰她,最後兩人碰巧睡在一張床上。

  「那是我們第二次見面,而且我是為妳而去的。」雷君毅沉聲道,他面部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但放在身後的雙手卻漸漸握緊。

  「還有,當時我跟妳娘還沒有任何很親的關係,所以談不上是去奔喪。」如果現在左老頭死了,倒可稱之為奔喪。

  「在那之前我們見過嗎?」還是很疑惑,她沒什麼印象耶!

  「妳真的忘了?」雷君毅開始咬牙切齒,一雙黑眸更是半瞇起,眼內精光聚集,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她。

  「好像……真忘了。」看見丈夫表情不對,左玦兒不敢回答得太肯定,即使她是真的忘了。

  「在妳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前,我們不會起程到雲南的。」雷君毅突然轉為一臉平靜,緊握的雙手也放鬆開來。

  他這懲罰還真是狠!

  「不要!」看著他走向馬車的瀟灑身影,左玦兒愣了好半晌才回過神,立刻追上去。「相公,你不要這樣殘忍嘛!」

  「……」

  「夫君,我會乖乖的哦!」

  「……」

  「老爺,給點提示好不好?」

  「……」

  看來,他的娃娃得花點時間才能實現雲遊四海、走遍大江南北的夢想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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