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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喬軒 -【愛妳非兒戲(四方羅剎之三)】《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14 00:00:37     標題: 喬軒 -【愛妳非兒戲(四方羅剎之三)】《全文完》

喬軒 - 愛妳非兒戲(四方羅剎之三)

哼哼!憑他那宇宙天下無敵至尊POR級的高強身手,
就算有一百零八條好漢排排站堵住他的去路,
他也能三兩下就讓他們哭爹喊娘、叫苦連天的就地躺平!
可沒想到,一遇上這個年紀比他大一點點、身材比他小粉多的漂亮姊姊,
他引以為豪的拳腳功\夫就立刻破功\,只能使出三十六記溜為上策的蹩腳步數,
不過,這絕對不是因為他的能力「不行」喔,而是她太會勾勾纏了!
從大街小巷到海邊沙灘,她無時無刻的在他面前神出鬼沒,
唯一的目的竟然是要他「下海賣身」──在舞台上秀出他的好身材,
哼!她都想別想,除非……她嫁給他做某!
哈哈!怎樣,怕了吧?
提出這樣的條件,他就不相信她不會立刻嚇得倒彈一百步!
只是……代誌好像沒有他想的這呢A簡單哩!
瞧!她居然點頭說OK!NO PROBLEM?!
嗯!沒關係,他最大的優點就是見招拆招,深知「得寸進尺」的藝術,例如~~
叫他住口,他馬上用嘴堵住她誘人的小嘴嘴;
叫他動手,他立刻朝她伸出「萬能的雙手」;
叫他做飯,他當場抱著她回房間讓生米煮成熟飯……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14 00:00:53

第一章   

  惡整

  錯誤的相逢,
  製造出奇跡似的戀情,
  人與人之間,
  愛與不愛之間,
  根本沒有道理可循。

  「南宮濤,你最近很受歡迎啊!」

  嘲諷的聲音,伴隨著一百零八個壯漢聲勢浩大的圍在南宮濤的面前,T大校園廣場裡霎時充盈著風聲鶴唳的肅殺氣息。

  被堵了!

  普通學生看見這等陣仗,早就嚇得兩腿發軟,更甚者尿褲子都有可能,畢竟,任誰都知道「猛虎難敵群猴」的道理。不過,這個斜背著包包,身形高挑,相貌俊朗的陽光美少年卻恍若未見般的繞道而行,輕快的腳步不曾受到絲毫影響。

  存在感強烈,卻被刻意忽視的眾人露出詫異又憤怒的表情,不可思義的看著人單勢孤的南宮濤,不敢相信他竟然這麼狂。

  「南宮濤,你給我站住!」人群中,一名小頭銳面的男子爆出咆哮。

  「你叫我嗎?」南宮濤明知故問。

  此言一出,眾怒立刻被挑起。「廢話!當然是叫你!」

  「X的!你是聾了,還是耳背啊?跟你講話沒聽見嗎?!」

  「不知死活的傢伙,你再裝傻試試看!」

  吼成一團的嗓音讓南宮濤頗覺不適地蹙了一下眉,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後,才漫不經心地回答,「聽見了啊!你們說我很受歡迎嘛!

  「既然聽見了,為什麼不回話?」

  南宮濤微側了側俊朗臉龐,認真的思索了半晌後,咧出一抹討人喜歡的笑容,

  「噢!那就請你們代我向支持者道聲謝吧!如果要組織親衛隊或後援會的話,請自便,不用再另外通知我了。」

  南宮濤嬉皮笑臉的態度讓眾人大為光火。

  一名理平頭的壯漢一個箭步上前揪住南宮濤的衣襟,咬牙切齒地道:「你找死啊?搞清楚,我們可不是來跟你道賀的!」

  壯漢凶神惡煞般的面孔,足以讓老弱婦孺嚇得渾身發抖,但南宮濤的眉毛卻連動上沒動一下,神態依舊輕鬆自若。「原來是我誤會了,抱歉。那……你們到底有何貴幹?」

  總算問到重點了!

  「不管怎樣,今天你一定要給我們一個交代。」

  無視於壯漢那張窮兇惡極的大黑臉,南宮濤不解地反問:「什麼交代?」

  「把我的女朋友還來!」

  「我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礙眼的傢伙,給我滾出學校!」

  「敢誘拐我馬子,你不想活了!」

  「我警告你,你這只花蝴蝶最好收斂一點,不然,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叫囂成一團的聲音,再度考驗著南宮濤的聽力與耐力。他挫敗的歎了一口氣道:「喂!你們一個一個慢慢來好不好……」話還沒說完,人群中猛然爆出的哭音嚇了南宮濤一跳。

  「南宮濤!你到底打算把小玫怎麼樣?」失意裡含淚指控。

  「小、小玫?什麼小玫?」

  南宮濤一時傻眼了,忙從記憶庫中翻箱倒櫃的找出一個勉強合乎要求的名宇。

  「呃!我跟coco李玫一點關係也沒有,我想我不認識她。」

  「XX的!還裝傻?誰跟你說李玫?阿聰是跟你說他的馬子陶筱玫,英文系的陶筱玫!」正宗的霹靂獅子吼轟隆隆地傳來,其間還岔了點兒音。

  英文系的陶筱玫?誰啊?他該認識嗎?

  「可我真的不認識啊!」他一臉無辜的聳聳肩。

  「混帳!你竟敢說你不認識?分明是在狡辯!」失意男含悲忍痛地指責著,

  同時擠開壯漢,上前揪住南宮濤的衣襟,激動的咆哮中帶著哽咽的哭音,「小玫……我可愛的小玫她……她聲稱自己因為愛上你而要跟我分手,而你這個無情無義的混帳傢伙竟然……始亂終棄、翻臉不認帳……」

  什麼跟什麼?這樣也要怪他?!「嘿——,慢著!」南宮濤作了個暫停的手勢,「你說她聲稱她愛上了我?」

  「沒錯!」

  「OK!那我們來試著理清一下,」南宮濤認真地說:「你說的『聲稱』,也就表示那是從她口裡說出來的言論,是她單方面的說法,解釋到這裡,你同不同意?」

  失意男想了想,點點頭。

  「既然是她單方面的放話,也就表示那跟我一點兒關係也沒有,你指控我『始亂終棄、翻臉不認帳』的罪名自然就不成立。受害者是我耶!你們還來找我的碴,豈不是很沒天理嗎?就好比我說我愛上你了,結果一票愛慕我的女孩子發動眼淚攻勢淹沒你,並且發誓說,如果我不碰她們的話,她們就決定守身如玉,絕不給你們半點機會,這樣你覺得公平嗎?」

  「當然不公平!」回答得斬釘截鐵、義憤填膺。

  南宮濤滿意地點點頭,很哥兒們的拍拍他的肩膀。

  「這不就得了?」他很有技巧地拍開失意男揪著他衣襟的大手,撫平被捏皺的圓領棉質T恤道:「下次想清楚一點再來尋仇,否則擺了個大烏龍可就掃興了。各位,拜啦!」瀟灑的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顆塵埃。

  「拜……拜你個頭啦!你給我回來!」

  南宮濤翻了個白眼。無奈地回過頭。「又有什麼事了?」唉——真煩!

  「你以為你隨便唬弄兩句我們就會放過你嗎?沒那麼簡單,今天我們就用男人的方式解決,一勞永逸!」

  「所以說,你們根本就是來找碴的?」原來失意男遭女友遺棄之事果然只是方便他們找麻煩的借口。

  「我們只是想給你一點教訓。」

  「對!沒錯。」一呼百諾,一百零八人口徑一致對外。

  教訓?誰教訓誰還不知道咧!

  南宮濤實在不知道該拿這些愛沒事找死的傢伙怎麼辦,他已經很久沒扁人了,要是雙方真幹起架來的話,這群人只有捱揍的份兒,因此,他忍耐著壓下想開扁的衝動,沒想到對方卻一點兒也不知感恩,還硬要來挑釁。簡直是自找苦吃,討皮痛嘛!

  「枉費我一番好意,既然你們不接受……好吧!各位梁山泊的好漢,那麼,我只好成全你們去當烈士了。」

  突然,南宮濤收斂了陽光般的燦爛笑容,按了按指節,讓指節發出僻哩啪啦的響聲。

  「看你們是要一個個上場,還是全體一起來都沒關係。客隨主便,我奉陪到底!」

  「死到臨頭還這麼狂妄?!」

  「兄弟們一起上!」

  「上!打死他!」

  一百零八名明星大學的學生一面口中發出毫無意義的語助詞,一面抄起傢伙朝南宮濤撲過來。這群人跟他的過節雖然不盡相同,但看他不順眼,想海扁他一頓的心意卻都是相同的。

  南宮濤以一敵眾,五、六名先發部隊被南宮濤輕輕鬆鬆地就打到一旁去哼哼歪歪。

  「學藝不精也想找別人麻煩?回去練練再來——」南宮濤話沒說完,一記鐵拳再度朝他飛至。

  南宮濤利落的一個側身避開,接著長腿一舉,勾中對方的頸後,情勢在不到一秒鐘之間就來了個大逆轉,轉瞬間,攻擊者便落居下風,對著南宮濤五體投地的拜倒。

  南宮濤一腳踏在手下敗將的背上,一面笑謔道:「喲喲——快起來,行此大禮我可擔待不起啊!」

  「狂妄的小子!」

  隨著一聲憤怒咆哮,一記又狠又猛的右鉤拳夾帶著雷霆萬鈞之勢襲上南宮濤那張人見人愛的俊臉。

  「小心,你的下盤不穩。」才說完,對方就哀嚎一聲,已經被南宮濤一腳掃倒在地。

  南宮濤無辜地攤了攤手,「我說得沒錯吧?別怪我事先沒警告你喔!」

  一個長得像酷斯拉的魁梧學生發出怒罵的嗓音朝南宮濤撲了過來,從背後狠狠地勒住南宮濤的頸部,他一面想像著南宮濤頸骨碎裂的聲音,一面變態地狂笑起來。

  「南宮濤,你去死吧!」

  「別癡人說夢了,要是死在你的手上,我可是會被樽月他們挖墳鞭屍的。」

  話落,他一腳重重地踩住他的腳背,同時曲肘以又狠又準的力道往後撞向他的腹部。

  「嘔——」酷斯拉向後飛跌了去,痛得好半天都站不起來,只能撫著肚子猛吐胃酸。

  見南宮濤毫髮無傷,眾人更是群情激憤。

  「可惡!」

  「你找死!」

  隨著兩人沒有創意的怒吼,兩根鋁制球棒往南宮濤的後腦勺襲來。

  南宮濤臉上輕鬆的笑容不見了,他一低頭,躲過了襲擊,而後閃電般的車轉過身,猛地抓住兩根球棒,將兩名還反應不過來的暴力分子甩到一旁的水池裡。

  嘩啦嘩啦,水花四濺,兩具笨重的軀體一邊在水裡奮力掙扎著,一邊慌張的大叫,「噗……啊!救命……咕嚕咕嚕……」

  「快、快拉我上來……咕嚕……我不會游泳!」另一個人含著滿嘴的水求救。

  南宮濤輕哼一聲,冷眼一瞥,對驚愕在當場的眾人道:「雖然救回這兩個傢伙也只是浪費社會成本,不過,你們真的要見死不救嗎?」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般,連忙拋下池邊的救生繩索營救在水裡載浮載沉、臉色發青的同伴。

  南宮濤懶懶地環胸而立,「還有沒有人不服氣想上的?」

  在體認到南宮濤的本事後,沒有人敢再輕舉妄動,大家你看我、看你,氣氛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沒有?好,那我走了。」

  看著南宮濤走遠,一群膽小鼠輩才敢陸續放馬後炮。

  「南……南宮濤,你……你給我記住!此仇不報非君子,我們的恩還沒了結……啊——我的鼻樑……痛……痛死了!」

  四方羅剎總部「小濤,你看看這錄影帶裡的人是不是你?」

  「AV錄影帶嗎?那肯定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南宮濤頭也不抬專注於手上最新型的掌上型電動玩具。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鬼面羅剎西本樽月難得地沉下臉,把奪過他手上的電玩。

  南宮濤像是個被搶走糖果的孩子般跳了起來,發出震耳欲聲的叫聲,「啊……我就要破關了、就要破關了啊!」

  「你給我閉嘴!」

  西本樽月額上青筋暴露,用力將他接回沙發上坐好。「我問你,這錄影帶裡的人是不是你?」

  「我的電動玩具……」南宮濤可憐兮兮的看著他手上的遊戲機。

  「你要是敢再裝傻一次,我就砸了你的電玩!」西本樽月的恐嚇馬上收到成效,南宮濤立刻識相的乖乖坐好。

  「我再問一遍,現在正在播放的監視錄影帶中,裡面那個痛毆一零八名學生的人是你對不對?」

  南宮濤定睛一瞧,才發現那卷帶子好死不死正是習正氣樓廣場斗的實況錄影,

  因為他實在是太過活躍了,所以,在一群人之中顯得外引人注目。

  「呃……不能說完全正確,老實說……我沒有數過我到底揍了幾人。」

  南宮濤才說完,腦袋上隨即捱了一記爆栗。

  「哎喲——幹嘛敲我的頭啦?可惡的女人!」南宮濤哀哀痛叫。

  全世界只有一個不知死活的女人敢「巴」他的後腦勺,而且他還不敢對她怎麼樣。

  玉面羅剎北堂千雪怒瞪著他,「果然是你捅的樓子!」

  「而且,顯然一點愧疚感都沒有。」冷面羅剎東方崩雲涼涼的譏諷。

  南宮濤被刺得老大不爽,「夠了!不開口沒人當你們是啞巴。」

  「小濤!」西本樽月嚴厲地道:「瞧你幹了什麼好事!你是不是真的太閒了,所以跟同校的學生打群架過過癮?連實況錄影都被校方送到這裡來,證據確鑿,你要我們怎麼跟校方解釋?」

  南宮濤扁著嘴,十分委屈。

  「你自己不會看啊?是他們先來惹我的,還編了一堆莫名其妙的理由找我幹架,所以,是他們有錯在先,不能怪我啊!」他嘀嘀咕咕地道:「女朋友移情別戀也怪我,長得太帥又不是我的錯,難道天生麗質的人就注定要承受這些指責嗎?太不公平了吧?」

  他可不是乖乖站著任人揍的被虐待狂,會反擊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還有理由?!」西本樽月差點沒被他氣死。「動手打人就是你的錯!」

  「小濤,你應該知道學校的監視錄影機無法錄出聲音吧?所以,根本無法得知你們打架前到底都談了些什麼,又是誰先挑釁的。不過,錄影帶裡,明顯的可以看出一件事實——這場架是你先叫陣的。」東方崩雲做出結論。

  見鬼了!這是什麼狗屁論調?簡直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嘛!

  「崩雲說得對,再者,不管我怎麼看,都覺得是你在挑釁人家。」

  明明是被恐嚇的人,就應該表現出一點驚惶失措的樣子才對嘛!偏偏他一臉的無畏無懼、嬉皮笑臉的欠揍樣,誰會相信他是無辜的?

  這也是他的錯?

  「北堂千雪!」南宮濤咬牙切齒。

  這些人全都跟他有仇嗎?居然這樣拚命地對他落井下石,一點義氣也沒有。

  北堂千雪捧著紅茶,不怕死的繼續撩撥著,「哦喔——有人老羞成怒了。」

  「我警告你,你再多嘴一句我就——」

  狠話還沒放完,西本樽月的厲眸就掃了過來。

  「嗯?你就怎樣?找千雪出去單挑嗎?」

  見風轉舵的南宮濤慌忙搖搖手,「我沒那個意思啦……」

  嗚……今天樽月的火氣好大喔!

  「現在該怎麼辦?向校方承認是小濤干的嗎?」東方崩雲冷靜地問西本樽月,

  「要是承認的話,我們就必須強迫小濤與千雪轉學了,當初讓他們入學的條件,就是不能因為我們的身份給學校帶來任何安全上的麻煩,否則只有轉學一途。」

  「死也不要!」北堂千雪在胸前比了個一個大大的拒絕手勢,抗議道:「禍是小濤惹出來的,要轉,他一個人去轉,我要和競司在一起。」

  「有異性沒人性的傢伙。」南宮濤沒好氣的咕噥著。

  「你說什麼?」耳尖的北堂千雪露出恐怖的殺人眼光。

  他乾笑,「沒……沒什麼。」連忙撇得一乾二淨。

  西木樽月擰起濃眉,思索了半晌。「這樣吧!小濤先辦休學,學校那邊我會再出面與董事會交涉,看看對方是否還有額外的賠償要求;不管怎麼樣,我們總要給校方一個交代的。」

  東方崩雲贊同的頷首,「也只好如此了。」

  「小濤,我們的決議你沒有意見吧I」

  南宮濤苦笑、「沒有。」

  誰敢有意見啊?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反正有沒有上學對他來說都沒差,那些課程對他而言實在是簡單到沒有程度可言,根本是在浪費他的時間。

  「那就暫時這樣了。這次雖然沒有造成難以收拾的局而,但小濤還是必須接受違反規定的懲罰。」西本樽月不得不硬起心腸,而無表情的宣佈,「從今天開始,南宮濤從四方羅剎中除名,轉任至情報小組值勤小濤,你好自為之吧!」

  南宮濤一陣任愣,怎麼也沒想到,水深火熱的日子竟由此展開。

  「幔幔,麻煩給我一杯咖啡。」掛掉內線電話,水紗璃揉了揉酸澀的眼。

  托那個該死的賊禿總編輯的福,在截稿日之前把她的case打回票,使得她原本就少得可憐的睡眠時間被挪用來趕企劃案,硬是熬出兩個黑眼圈才趕完。

  如果是她的企劃案做得不夠好也就罷了,如果是她辦事不力她也認了,但是,事情全然不是這樣!

  此事發生在某個同事婚前最後的單身派對結束後,好色的老傢伙趁著四下無人時,竟不知廉恥的建議她上他的床,一雙不規矩的手還直往她的胸部探過來,當下,紗璃便想也不想一個巴掌就往他油光滿面的臉上招呼了過去。

  也就是這一巴掌,結下了兩人的梁子,自此以後,賊禿總編經常趁著職位之便,行報復之實,存心要整得她主動掛冠求去。男人的報復心,有時候甚至比女人還要恐怖。

  一會兒後,辦公室的門被開啟,小珍送了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進來。

  「水小姐,咖啡來了。」

  「小珍?」紗綢抬起頭,有些訝異進來的人不是她的助理紀可慢。「可慢呢?」

  「她從昨天開始請一個星期的休假,她說已經事先告知過你了。」

  「噢……對!她確實告訴過我了。」她忙昏了頭,根本忘了這件事。她接過咖啡,對小珍微微一笑,「謝謝你。」

  小珍站在她的辦公桌旁,像是在猶豫,不知該如何啟齒的樣子。

  「還有事嗎?」紗璃問。

  小珍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說:「水小姐,下一期PrettyMag-azine的『街頭超級明星』單元,目前還沒找到適合人鏡的男模特兒。」

  「街頭超級明星」旨在發掘新人模特兒,搭配剛剛嶄露頭角的服裝設計師所設計的新款服裝,使之異軍突起,達到出奇致勝的效果,常能捧出許多模特兒界新秀,也能為設計師打開知名度。魚幫水、水幫魚,PrettyMagazine自然也從中獲益,爆發出驚人的銷售魁力。

  對於這個不用砸大錢就有賣量保證的單元,Pretty  Magazine當然樂觀其成,並且視為主力強打。

  「噢!」紗璃一面看著桌上的一堆留言條,一面漫不經心的道:「打個電話到採訪組去,請他們幫忙支援一下。」

  小珍絞著手指,不知該如何接續。

  紗璃奇怪地救起頭來,投去詢問的一瞥,「怎麼了?還有問題嗎?」「我剛打電話聯絡採訪組了,可是……他們說上頭交代下來,這次的單元要請您全權負責。」

  「這是怎麼回事?」紗璃覺得愕然,「這是採訪組的工作,為什麼突然要我負責這個case?那我的工作怎麼辦?」

  她是時尚總監,每天忙著張羅模特兒的服裝就夠累了,還要控管拍攝現場的突發性事務,例如造型與飾品的搭配,預定的服裝來不及送達時,她還必須視情況馬上變更原先的拍攝企劃等等,一個人當兩個人用已經分不開身了,居然還有人怕她不夠忙似的,把採訪組的工作也扔給她,像是存心要將她搾乾才罷休。

  小珍垂下頭來,不敢接腔。

  「這工作是誰交代下來的?」還故意挑在她的得力助手請長假,她一個人必須當兩個人用的時候,簡直是故意找麻煩嘛!

  小珍壓低了聲音,「聽說,是老總那邊。」

  那個賊禿總編?!

  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門口旋即響起了敲門聲,只見總機小姐笑吟吟的送進來一束花。「水小姐,我剛剛簽收了一束花,是指名要給你的。」

  震驚馬上被錯愕所取代。「給我?」

  天哪!今天是什麼日子?愚人節嗎?

  「是呀!上面還有一張卡片呢!」總機小姐朝紗璃擠擠眼,竊笑地帶上門離去。

  紗璃抽出卡片,才看了一眼,白皙的嬌顏立即泛青。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贈花者是某只討人厭的禿頭黃鼠狼。」紗璃咬牙切齒地回答,將手中的卡片捏成一團爛皺。

  小珍突然覺得呼吸有點困難,不自覺地嚥了一下口水。「呃……我還有事,我先出去了。」美麗的上司正在氣頭上,她還是識相的去避個風頭比較好。坐進椅子裡,紗璃恨恨的瞪著那束彷彿在咧嘴嗤笑的花束,覺得那束花的模樣與送花者一樣的令人生厭。

  莫名其妙的捱了一記悶棍還不夠,該下十八層地獄去的賊禿總編還送來一束充滿嘲諷意味的花束,附帶一張寫著「新工作、新挑戰,祝勝任愉快!」的卡片來刺激她。

  小人一個!

  唉!誰教人家是上司?她,小小一個時尚總監是靠人家賞飯吃的領認栽還能怎地?

  氣歸氣,水紗璃還是不得不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他以為我會認輸嗎?哼!別作夢了。」

  她能爬到今天這個位子可不是平空得來,她付出的汗水絕對不會白流,如果那賊禿以為這樣就能整得她灰心喪志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將那束鮮花狠狠地丟進垃圾桶裡散發清香,順便將皺巴巴的卡片送進絞紙機裡毀屍滅跡。

  洩怒完畢,至少消了些許心頭氣,新的鬥志再度源源不絕地湧現。

  只是找一個花瓶男有什麼困難的?憑她的本事,絕對勝任有餘!

  「等著看!我水紗璃絕不會隨隨便使就被鬥垮的。」

  想惡整她?再等一千年吧!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14 00:01:08

第二章   

  再見

  當你我分手時,
  記得不要說再見,
  縱使我還愛著你,
  但分手時的傷卻痛得我撕心裂肺,
  為了留住自我,
  決定不再見你的面。

  「And  I  feel,quicker  then  a  ray  of  light,then  gone  form,someone  else  shall  be  there……she's  got  herself  awinverse.」

  一名穿著紅T恤,顏色要藍不藍,膝蓋處還破了一條縫的Levi's低腰牛仔褲的男孩,一面嚼著口香糖、一面哼著瑪丹娜的「Ray  of  light」,手指一面忙碌地耍弄著銀製鑰匙圈,一串鑰匙在他的旋繞下發出清脆的聲響,陽光照射在旋轉的鑰匙上,像顆飛不出他手掌心的流星。

  所有人的眼光都粘在男孩的身上,但他渾然無所覺……不!或許他察覺了,但他不在意,彷彿早已習慣了旁人的目光。

  紅燈亮了,他停了下來,四處張望了一下,像是在尋找什麼。

  一會兒後,他在身後的轉角處發現一隻垃圾桶,很高興的咂了咂嘴,神乎其技地將口香糖吐向離他起碼五步遠的垃圾桶。

  口香糖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線後,正中紅心的落進桶中。

  好利落的身手!眾人不禁暗暗發出讚歎。

  缺德!難道他不怕吐在路人的身上嗎?

  碰巧站在男孩身側,與大家一起等紅綠燈的紗璃微蹙起眉頭,心中有些不以為然。

  她抬起眼來,正想投過去一個不贊同的目光,卻反倒無意中被狠狠地吸引住了視線。

  這個男孩非比尋常的俊朗,一張娃娃臉十分討人喜歡,在他的身上感覺不到

  一絲絲晦暗氣息,他有一雙飛揚的劍眉,以及一雙墨黑得如同子夜的眼睛,並且蕩漾著能令人心情愉悅的笑意,讓人不自覺的想親近他。

  職業病使然,她開始打量起這個男孩的衣著。

  台灣的男孩深受日本原宿少年的影響,頭髮染得五顏六色、奇形怪狀者到處都是,再不然,便是為了展現自我而過度的奇裝異服。

  每個人迫切地展現自我風格的結果,卻予人一種「同一家工廠大量生產的複製品」的印象,不僅談不上特殊,反而覺得廉價。

  但眼前的男孩卻不然。

  天生高挑,骨幹完美的比例使得他隨便搭上什麼衣服都有型有款,彷彿是出自設計師巧奪天工的手筆,若再配上他渾然天成的自信神采、萌芽階段的男人味,及些許頑童般促狹的特質,那就格外吸引人了。

  他渾身上下充滿極度的可塑性,驕陽般四射的耀眼魁力,而這正是服裝界夢寐以求的夢幻模特兒。

  就是他了!

  他已經具備了頂尖模特兒所應有的特質,缺乏的只是訓練,只要條件可以,她不介意他只是一個腦袋空空的花瓶。

  紗璃正想開口道出她的請求,綠燈卻正好在此時亮起。所有的人皆有志一同的往前走去,男孩自然也不例外。錯失良機,只好先跟上去再找機會遊說。

  男孩身高腿長,一步抵她兩步,即使很難縮短線之間的距離,但是,幸虧他站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因此,要不跟丟他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跟在他身後不久,便發現沿途不時有女孩子主動粘上來與他搭訕,他拒絕了她們,也陸陸續續拒絕了四個自稱是星探的男人——其中還包括一個知名演員的經紀人。

  疾走之二十分鐘後,紗璃開始有些氣喘吁吁,而那男孩看起來還是一派輕鬆的模樣,體力真好。

  他要去哪兒呢?紗璃對他越來越好奇了。

  但類似「狗仔隊」的跟監舉措也令她心中浮現些許罪惡感,彷彿在窺視什麼似的,想放棄,卻又不甘心——無論怎樣,她都不想見到賊禿總編那張充滿譏諷意味的臉!

  不久後,他們來到一座小公園,他雙手叉在口袋裡,一派悠閒地晃了進去。不用說,紗璃自然是緊跟在後。

  公園裡有孩子們在蕩鞦韆,家庭主婦們三五成群的在涼亭上閒話家常,最裡頭的那塊空地則是一群青少年的天下,他們正在玩滑板。

  哦——原來是來找朋友的。紗璃才剛下了這個結論,便立刻被推翻了。他無視於一群玩得不亦樂乎的男孩子,逕自走向一旁渾身髒兮兮的流浪漢,微笑地與之攀談起來。

  難道他特地走了這麼一大段路,就為了來探視這個流浪漢?

  「原來我錯怪他了,他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紗璃滿懷愧疚的自言自語著。才下了第二個結論,馬上又被推翻了。

  紗璃詫異的看著男孩陽光般的笑意倏然轉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大手一伸,就揪住流浪漢的衣襟。

  天哪!她幾乎不敢相信她親眼所見的——他這是在做什麼?

  男孩像是又低聲對流浪漢說了些什麼,八成是一些恐嚇的話語吧?只見流浪漢臉上浮現懼色,然後彷彿認命似的垂下頭,絕望的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皺巴巴的千元鈔票。
之後,男孩拿走了錢,又對他恐嚇威脅了一番才起身離去。

  紗璃心中有著說不出的震驚,無法想像自己竟目睹了一個青少年對流浪漢的勒索事件,而這讓紗璃心中湧起一股憤怒。儘管知道男孩不是善類,再跟蹤下去很可能會惹禍上身,但紗璃就是無法克制自己的憤怒情緒。

  這個男孩需要被教訓!她不能坐視任何人欺凌弱小!

  憤怒的情緒凌駕了一切,她甚至忘了自己是來說服他擔任模特兒的。

  離開了公園,男孩脫離了人群,獨自往僻靜的長巷走去,而紗璃也打定主意跟上前去。

  很快的,紗璃便發現自己身處於全台北最有名的暗巷中。

  這條巷子裡充滿了前科犯、吸毒犯、流鶯、賭徒與小混混,是罪惡的巢穴,

  他到這種地方來要做什麼?

  長巷裡很安靜,但是十分雜亂無章,在她經過那些低矮的房子時,她總覺得有無數雙眼睛正躲在黑暗中窺視著她。

  縱使紗璃心中惴惴不安,卻仍是一步步地往前走。向來,只要是她打定主意的事,就沒有任何人能夠改變她的初衷,這是她毫無理由的偏執。

  一會兒後,男孩停了下來,紗璃以為自己的行蹤被發覺了,連忙躲到房屋的轉角處,但男孩顯然沒有發現她的跟蹤,讓他停下來的對象是一名打扮得十分清涼的少女。

  「怎麼啦?不記得我了嗎?」紗璃聽見少女嬌嗔地問道。

  他露出那騙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將她一把攬進懷裡,「記得,我怎麼會忘呢?」

  這是紗璃第一次清楚的聽見他說話的聲音,爽朗、悅耳,連嗓音中都彷彿夾帶了一方陽光。

  陽光般的外表、陽光般的嗓音,她真的很難相信,眼前這個外在條件得天獨厚的男孩子竟然是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

  「哼!我才不信呢!那你記得我們有多久沒見面了嗎?」少女嘟著小嘴嚷道。

  「多久?」

  「你果然不記得了,」少女輕戳了一下他的額頭,「整整二十九日又五個小時。」

  男孩心神一凝,記下——二十九日凌晨五點鐘。

  「啊!真的?才二十九天又五個小時而已?」

  男孩笑著說:「對我而言,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都記不清楚今夕是何夕了。」

  少女笑罵,「貧嘴!該罰。」

  「是啊!該罰,那你說該怎麼罰呢?」彎彎的笑眼裡,沒有一絲悔意。

  「你要是真心懺悔的話,就帶我去度個假吧!芭達雅不錯,我們可以搭新航的班機,我有認識的朋友,訂機票便宜些。」少女說出她的計劃。

  新航飛往芭達雅的班機,有熟識的人接應!男孩在心中默念著。

  「芭達雅嗎?真是個好地方。」

  「去之前得先找些旅遊資訊,比方訂旅館什麼的……對了!我可以順便帶你去拜訪我住在那兒的三個好朋友。」

  有三個共犯會在旅館裡會合!男孩在心裡暗暗的記下要點。

  「真是榮幸之至。」

  少女在他的唇邊印了個吻,「那就交給你嘍!親愛的,可別讓我失望啊!」

  「我幾時讓你失望過,嗯?」男孩笑了笑,擰了一下少女的粉頰,「我還有工作得做,先走一步囉!詳細情況再跟你聯絡。」

  「好,那我等你電話喔!」少女甜蜜地一笑,轉身翩然離去。

  那個少女是他的情人吧?無意中竊聽到全部內容的紗璃感到有些窘迫,正想探出頭去時,冷不防有一隻濕冷的手抓住她,嚇得紗璃差點叫了出來。猛地回過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身旁竟站著一名醉漢。

  醉漢咧嘴一笑,因為爛醉而說起話來有些口齒不清。「你跟那個男孩子……是一夥的吧?」

  紗璃拚命搖頭。「不,我不認識——」

  醉漢猛地抓住她,突然吐出一句令人費解的話,「告訴那小子,我什麼都不會承認的,不要再白費力氣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放開我!」她聽不懂、也不想懂,現在她滿腦子只想著要從他的箝制中掙脫。

  「別裝蒜了!我知道你們一直想讓我認罪,要我承認我就是一億元運鈔車搶案的匪徒,」醉漢的表情霎時變得猙獰,「可是你們沒有證據!只要你們沒有證據,就不能定我的罪,哈哈哈……」

  紗璃的血液在一瞬間凝結成冰。老天!這個醉鬼竟然是……

  「救命啊!救—一嗚……嗚嗚……」她想叫喊。但是卻受制於人無法如願。

  醉漢摀住她的嘴,兇惡地低吼,「閉嘴!你再嚷嚷,我就強暴你。」

  「對美麗的小姐口出惡言,太失禮了吧?這樣可是會交不到女朋友的喔!」

  適而略帶嘲弄意味的聲音插了進來。一抹頎長身影緊接著映入眼簾,陰暗的角落彷彿因為來者而多了些許光亮。

  是他!那個男孩。

  「南……南宮濤?!你……你怎麼還在這裡?」醉漢瞬間消醒了七、八分,因為男孩的出現而有些慌亂。

  「這種問候方式還真是別出心裁啊!」

  南宮濤看著臉色慘白的紗漓,頗不贊同的蹙起好看的劍眉,「喂!把人放開,抓著一個弱女子當擋箭牌,男人的臉都要給你丟光了。」

  醉漢看看南宮濤,再看看頻頻顫抖的紗璃,神色戒備地問:「如……如果我放開她,你……你會對我怎麼樣?」

  南宮濤和善地笑著,「當然是把你抓起來送警局羅!」被愚弄的憤怒使得醉漢的臉漲得更紅。「媽的!那老子為什麼要聽你的?」

  南宮濤揚了揚眉,像是很訝異於他的孤陋寡聞。「怎麼,你沒聽說嗎?通常不接受我的建議的人,最後都要到醫院去掛急診。你自己選,你要好手好腳的上警局,還是要斷手斷腳的上醫院再到警局?想清楚,可別選錯了喔!」

  這……這跟恐嚇有什麼兩樣?紗璃瞠目結舌。

  「我X!老子就不信你敢對我怎麼樣!要是你敢動我,我就告你——啊——」醉漢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往後飛跌了去。

  「我最討厭被威脅了。」

  南宮濤揍飛了醉漢,大手一伸,將紗璃拉到自己身後,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的看著門牙斷了兩顆的醉漢,冷冷地道:「忘了告訴你,因為現在正在值勤中,所以本少爺現在有打架豁免權,你最好識相點,留神自己的小命。」

  「臭小子!」醉漢被打得老羞成怒,呸地吐出血絲後,怒吼著所有壞人都一定會說的老套台詞,站起身朝南宮濤撲過去,「老子要宰了你。」

  「沒創意!」南宮濤頗覺無趣的讓開身子,伸腳一絆,讓醉漢跌得「一敗塗地」。

  牙齒又斷了兩顆,醉漢悶哼一聲,看著地上的斷牙哭爹喊娘,「嗚哇……我的牙齒……我的牙齒啊……」

  「想清楚了沒?要幫你叫警車,還是叫救護車?」

  「放你的狗屁!」

  醉漢用盡全力一拳打了過來,南宮濤輕鬆的一擋,一記漂亮的反手擒拿扭住對方右手,痛得他再度哀哀直叫。

  「噴噴!狗嘴還真的吐不出象牙來哩!你說對不對,美女姐姐?」南宮濤一面應戰、一面嘻皮笑臉的與紗璃哈啦。

  紗璃倒抽了一口氣,對這個把打架當遊戲的男孩心存戒備。

  「咱們開門見山地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紗璃一怔,「咦?」

  「你不是一直在跟蹤我嗎?」

  南宮濤衝著她笑,「我叫南宮濤,複姓南宮單名濤。姐姐。你怎麼稱呼?」

  原來他早就發現了,就等著適當的時機——例如現在—一揭穿她。

  「水……水紗璃。」

  奇怪,她為什麼要報上她的名字?不過,現在就是想收回也來不及了。她瞪著他道:「我必須事先聲明一點……我並不是在跟蹤你,我只是……只是對你的所做所為感到無法認同。」

  南宮濤往不安分的醉漢屁股上踢了一記,一臉疑惑地問:「認同什麼?」

  「你……勒索的行為。」

  「我勒索?我勒索誰?」南宮濤更是一頭霧水。

  紗璃有些動怒了,「勒索一個流浪漢!你拿了他一千塊錢,我全都看到了!」

  南宮濤先是一愣,然後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趁著南宮濤警戒心降低時,醉漢突然用力掙脫了箝制,沒命的往前逃去。

  「你笑什麼?!」紗璃有絲惱怒。

  「哦!抱歉、抱歉。」他連忙一面克制住笑、一面脫下球鞋用力往前擲去。

  「咚!」的一聲,醉漢的後腦勺被砸個正著,當場暈了過去。

  南宮濤一跳一跳的走上前去撿回鞋子穿上後,又繼續說道:「可是,美女姐姐,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紗璃悍然地打斷他,「我或許不知道你有什麼苦衷,但是,勒索流浪漢的行為任誰都會看不過去的。」

  傷腦筋,居然遇見了一個狀況外的小女人!南宮濤揉揉鼻尖,無奈地笑歎,「那傢伙根本不是什麼流浪漢,他跟這個醉鬼是一夥的,都是搶匪。」

  「我不信,你有什麼證據?說不定你跟他們是一夥的,只是想要黑吃黑。」

  光憑他的一面之辭,不足為信。

  哈哈!真有意思。她不僅有個極富想像力的頭腦,連認真追根究柢的模樣都十分有趣。南宮濤差點就要把那張千元大鈔裡的六折光變色安全辨識線被換成追蹤磁條的事告訴她了,那可是決定性的證據。

  不過,為了避免她繼續打破砂鍋問到底,他還是寧可被她誤會;再說,把不相干的人扯進來的事要是被上頭的人知道了,他不曉得要在情報組待到哪一年才能回復原職咧!

  南宮濤扛起癱平在地上的醉漢,無賴的一笑,「不信拉倒,你就把我當成跟他們是一夥的好了,拜!」他居然連解釋也懶!

  「等等!你……」

  紗璃想攔住他,但扛著一具笨重軀體的南官濤身形靈活的一旋身避開了她,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往前跑去。

  南宮濤邊跑邊回過頭來對著紗璃咧嘴而笑,那笑容像個頑皮的孩子,快活而充滿了促狹意味,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美女姐姐,你追根究底的樣子很可愛耶!要繼續保持下去喔!」

  他輕佻逗弄的語氣使紗璃氣得滿臉通紅。「你、你……」

  「我叫南宮濤,別忘嘍!」南宮濤自顧自的又自我介紹一次,帶著輕浮的笑容揚長而去,「後會有期,再見啦!」

  「等等,我的話還沒說完……」她還沒有向他提出請他擔任模特兒的要求啊!

  紗璃想追過去,但一晃眼,人就不見了。

  若想要「再見」,最起碼兩人之間應該要有相見的可能性吧?紗璃心有不甘地想著,不過,她可不認為他們還有在路上巧遇的機緣。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14 00:01:19

第二章   

  再見

  當你我分手時,
  記得不要說再見,
  縱使我還愛著你,
  但分手時的傷卻痛得我撕心裂肺,
  為了留住自我,
  決定不再見你的面。

  「And  I  feel,quicker  then  a  ray  of  light,then  gone  form,someone  else  shall  be  there……she's  got  herself  awinverse.」

  一名穿著紅T恤,顏色要藍不藍,膝蓋處還破了一條縫的Levi's低腰牛仔褲的男孩,一面嚼著口香糖、一面哼著瑪丹娜的「Ray  of  light」,手指一面忙碌地耍弄著銀製鑰匙圈,一串鑰匙在他的旋繞下發出清脆的聲響,陽光照射在旋轉的鑰匙上,像顆飛不出他手掌心的流星。

  所有人的眼光都粘在男孩的身上,但他渾然無所覺……不!或許他察覺了,但他不在意,彷彿早已習慣了旁人的目光。

  紅燈亮了,他停了下來,四處張望了一下,像是在尋找什麼。

  一會兒後,他在身後的轉角處發現一隻垃圾桶,很高興的咂了咂嘴,神乎其技地將口香糖吐向離他起碼五步遠的垃圾桶。

  口香糖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線後,正中紅心的落進桶中。

  好利落的身手!眾人不禁暗暗發出讚歎。

  缺德!難道他不怕吐在路人的身上嗎?

  碰巧站在男孩身側,與大家一起等紅綠燈的紗璃微蹙起眉頭,心中有些不以為然。

  她抬起眼來,正想投過去一個不贊同的目光,卻反倒無意中被狠狠地吸引住了視線。

  這個男孩非比尋常的俊朗,一張娃娃臉十分討人喜歡,在他的身上感覺不到

  一絲絲晦暗氣息,他有一雙飛揚的劍眉,以及一雙墨黑得如同子夜的眼睛,並且蕩漾著能令人心情愉悅的笑意,讓人不自覺的想親近他。

  職業病使然,她開始打量起這個男孩的衣著。

  台灣的男孩深受日本原宿少年的影響,頭髮染得五顏六色、奇形怪狀者到處都是,再不然,便是為了展現自我而過度的奇裝異服。

  每個人迫切地展現自我風格的結果,卻予人一種「同一家工廠大量生產的複製品」的印象,不僅談不上特殊,反而覺得廉價。

  但眼前的男孩卻不然。

  天生高挑,骨幹完美的比例使得他隨便搭上什麼衣服都有型有款,彷彿是出自設計師巧奪天工的手筆,若再配上他渾然天成的自信神采、萌芽階段的男人味,及些許頑童般促狹的特質,那就格外吸引人了。

  他渾身上下充滿極度的可塑性,驕陽般四射的耀眼魁力,而這正是服裝界夢寐以求的夢幻模特兒。

  就是他了!

  他已經具備了頂尖模特兒所應有的特質,缺乏的只是訓練,只要條件可以,她不介意他只是一個腦袋空空的花瓶。

  紗璃正想開口道出她的請求,綠燈卻正好在此時亮起。所有的人皆有志一同的往前走去,男孩自然也不例外。錯失良機,只好先跟上去再找機會遊說。

  男孩身高腿長,一步抵她兩步,即使很難縮短線之間的距離,但是,幸虧他站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因此,要不跟丟他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跟在他身後不久,便發現沿途不時有女孩子主動粘上來與他搭訕,他拒絕了她們,也陸陸續續拒絕了四個自稱是星探的男人——其中還包括一個知名演員的經紀人。

  疾走之二十分鐘後,紗璃開始有些氣喘吁吁,而那男孩看起來還是一派輕鬆的模樣,體力真好。

  他要去哪兒呢?紗璃對他越來越好奇了。

  但類似「狗仔隊」的跟監舉措也令她心中浮現些許罪惡感,彷彿在窺視什麼似的,想放棄,卻又不甘心——無論怎樣,她都不想見到賊禿總編那張充滿譏諷意味的臉!

  不久後,他們來到一座小公園,他雙手叉在口袋裡,一派悠閒地晃了進去。不用說,紗璃自然是緊跟在後。

  公園裡有孩子們在蕩鞦韆,家庭主婦們三五成群的在涼亭上閒話家常,最裡頭的那塊空地則是一群青少年的天下,他們正在玩滑板。

  哦——原來是來找朋友的。紗璃才剛下了這個結論,便立刻被推翻了。他無視於一群玩得不亦樂乎的男孩子,逕自走向一旁渾身髒兮兮的流浪漢,微笑地與之攀談起來。

  難道他特地走了這麼一大段路,就為了來探視這個流浪漢?

  「原來我錯怪他了,他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紗璃滿懷愧疚的自言自語著。才下了第二個結論,馬上又被推翻了。

  紗璃詫異的看著男孩陽光般的笑意倏然轉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大手一伸,就揪住流浪漢的衣襟。

  天哪!她幾乎不敢相信她親眼所見的——他這是在做什麼?

  男孩像是又低聲對流浪漢說了些什麼,八成是一些恐嚇的話語吧?只見流浪漢臉上浮現懼色,然後彷彿認命似的垂下頭,絕望的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皺巴巴的千元鈔票。
之後,男孩拿走了錢,又對他恐嚇威脅了一番才起身離去。

  紗璃心中有著說不出的震驚,無法想像自己竟目睹了一個青少年對流浪漢的勒索事件,而這讓紗璃心中湧起一股憤怒。儘管知道男孩不是善類,再跟蹤下去很可能會惹禍上身,但紗璃就是無法克制自己的憤怒情緒。

  這個男孩需要被教訓!她不能坐視任何人欺凌弱小!

  憤怒的情緒凌駕了一切,她甚至忘了自己是來說服他擔任模特兒的。

  離開了公園,男孩脫離了人群,獨自往僻靜的長巷走去,而紗璃也打定主意跟上前去。

  很快的,紗璃便發現自己身處於全台北最有名的暗巷中。

  這條巷子裡充滿了前科犯、吸毒犯、流鶯、賭徒與小混混,是罪惡的巢穴,

  他到這種地方來要做什麼?

  長巷裡很安靜,但是十分雜亂無章,在她經過那些低矮的房子時,她總覺得有無數雙眼睛正躲在黑暗中窺視著她。

  縱使紗璃心中惴惴不安,卻仍是一步步地往前走。向來,只要是她打定主意的事,就沒有任何人能夠改變她的初衷,這是她毫無理由的偏執。

  一會兒後,男孩停了下來,紗璃以為自己的行蹤被發覺了,連忙躲到房屋的轉角處,但男孩顯然沒有發現她的跟蹤,讓他停下來的對象是一名打扮得十分清涼的少女。

  「怎麼啦?不記得我了嗎?」紗璃聽見少女嬌嗔地問道。

  他露出那騙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將她一把攬進懷裡,「記得,我怎麼會忘呢?」

  這是紗璃第一次清楚的聽見他說話的聲音,爽朗、悅耳,連嗓音中都彷彿夾帶了一方陽光。

  陽光般的外表、陽光般的嗓音,她真的很難相信,眼前這個外在條件得天獨厚的男孩子竟然是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

  「哼!我才不信呢!那你記得我們有多久沒見面了嗎?」少女嘟著小嘴嚷道。

  「多久?」

  「你果然不記得了,」少女輕戳了一下他的額頭,「整整二十九日又五個小時。」

  男孩心神一凝,記下——二十九日凌晨五點鐘。

  「啊!真的?才二十九天又五個小時而已?」

  男孩笑著說:「對我而言,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都記不清楚今夕是何夕了。」

  少女笑罵,「貧嘴!該罰。」

  「是啊!該罰,那你說該怎麼罰呢?」彎彎的笑眼裡,沒有一絲悔意。

  「你要是真心懺悔的話,就帶我去度個假吧!芭達雅不錯,我們可以搭新航的班機,我有認識的朋友,訂機票便宜些。」少女說出她的計劃。

  新航飛往芭達雅的班機,有熟識的人接應!男孩在心中默念著。

  「芭達雅嗎?真是個好地方。」

  「去之前得先找些旅遊資訊,比方訂旅館什麼的……對了!我可以順便帶你去拜訪我住在那兒的三個好朋友。」

  有三個共犯會在旅館裡會合!男孩在心裡暗暗的記下要點。

  「真是榮幸之至。」

  少女在他的唇邊印了個吻,「那就交給你嘍!親愛的,可別讓我失望啊!」

  「我幾時讓你失望過,嗯?」男孩笑了笑,擰了一下少女的粉頰,「我還有工作得做,先走一步囉!詳細情況再跟你聯絡。」

  「好,那我等你電話喔!」少女甜蜜地一笑,轉身翩然離去。

  那個少女是他的情人吧?無意中竊聽到全部內容的紗璃感到有些窘迫,正想探出頭去時,冷不防有一隻濕冷的手抓住她,嚇得紗璃差點叫了出來。猛地回過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身旁竟站著一名醉漢。

  醉漢咧嘴一笑,因為爛醉而說起話來有些口齒不清。「你跟那個男孩子……是一夥的吧?」

  紗璃拚命搖頭。「不,我不認識——」

  醉漢猛地抓住她,突然吐出一句令人費解的話,「告訴那小子,我什麼都不會承認的,不要再白費力氣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放開我!」她聽不懂、也不想懂,現在她滿腦子只想著要從他的箝制中掙脫。

  「別裝蒜了!我知道你們一直想讓我認罪,要我承認我就是一億元運鈔車搶案的匪徒,」醉漢的表情霎時變得猙獰,「可是你們沒有證據!只要你們沒有證據,就不能定我的罪,哈哈哈……」

  紗璃的血液在一瞬間凝結成冰。老天!這個醉鬼竟然是……

  「救命啊!救—一嗚……嗚嗚……」她想叫喊。但是卻受制於人無法如願。

  醉漢摀住她的嘴,兇惡地低吼,「閉嘴!你再嚷嚷,我就強暴你。」

  「對美麗的小姐口出惡言,太失禮了吧?這樣可是會交不到女朋友的喔!」

  適而略帶嘲弄意味的聲音插了進來。一抹頎長身影緊接著映入眼簾,陰暗的角落彷彿因為來者而多了些許光亮。

  是他!那個男孩。

  「南……南宮濤?!你……你怎麼還在這裡?」醉漢瞬間消醒了七、八分,因為男孩的出現而有些慌亂。

  「這種問候方式還真是別出心裁啊!」

  南宮濤看著臉色慘白的紗漓,頗不贊同的蹙起好看的劍眉,「喂!把人放開,抓著一個弱女子當擋箭牌,男人的臉都要給你丟光了。」

  醉漢看看南宮濤,再看看頻頻顫抖的紗璃,神色戒備地問:「如……如果我放開她,你……你會對我怎麼樣?」

  南宮濤和善地笑著,「當然是把你抓起來送警局羅!」被愚弄的憤怒使得醉漢的臉漲得更紅。「媽的!那老子為什麼要聽你的?」

  南宮濤揚了揚眉,像是很訝異於他的孤陋寡聞。「怎麼,你沒聽說嗎?通常不接受我的建議的人,最後都要到醫院去掛急診。你自己選,你要好手好腳的上警局,還是要斷手斷腳的上醫院再到警局?想清楚,可別選錯了喔!」

  這……這跟恐嚇有什麼兩樣?紗璃瞠目結舌。

  「我X!老子就不信你敢對我怎麼樣!要是你敢動我,我就告你——啊——」醉漢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往後飛跌了去。

  「我最討厭被威脅了。」

  南宮濤揍飛了醉漢,大手一伸,將紗璃拉到自己身後,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的看著門牙斷了兩顆的醉漢,冷冷地道:「忘了告訴你,因為現在正在值勤中,所以本少爺現在有打架豁免權,你最好識相點,留神自己的小命。」

  「臭小子!」醉漢被打得老羞成怒,呸地吐出血絲後,怒吼著所有壞人都一定會說的老套台詞,站起身朝南宮濤撲過去,「老子要宰了你。」

  「沒創意!」南宮濤頗覺無趣的讓開身子,伸腳一絆,讓醉漢跌得「一敗塗地」。

  牙齒又斷了兩顆,醉漢悶哼一聲,看著地上的斷牙哭爹喊娘,「嗚哇……我的牙齒……我的牙齒啊……」

  「想清楚了沒?要幫你叫警車,還是叫救護車?」

  「放你的狗屁!」

  醉漢用盡全力一拳打了過來,南宮濤輕鬆的一擋,一記漂亮的反手擒拿扭住對方右手,痛得他再度哀哀直叫。

  「噴噴!狗嘴還真的吐不出象牙來哩!你說對不對,美女姐姐?」南宮濤一面應戰、一面嘻皮笑臉的與紗璃哈啦。

  紗璃倒抽了一口氣,對這個把打架當遊戲的男孩心存戒備。

  「咱們開門見山地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紗璃一怔,「咦?」

  「你不是一直在跟蹤我嗎?」

  南宮濤衝著她笑,「我叫南宮濤,複姓南宮單名濤。姐姐。你怎麼稱呼?」

  原來他早就發現了,就等著適當的時機——例如現在—一揭穿她。

  「水……水紗璃。」

  奇怪,她為什麼要報上她的名字?不過,現在就是想收回也來不及了。她瞪著他道:「我必須事先聲明一點……我並不是在跟蹤你,我只是……只是對你的所做所為感到無法認同。」

  南宮濤往不安分的醉漢屁股上踢了一記,一臉疑惑地問:「認同什麼?」

  「你……勒索的行為。」

  「我勒索?我勒索誰?」南宮濤更是一頭霧水。

  紗璃有些動怒了,「勒索一個流浪漢!你拿了他一千塊錢,我全都看到了!」

  南宮濤先是一愣,然後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趁著南宮濤警戒心降低時,醉漢突然用力掙脫了箝制,沒命的往前逃去。

  「你笑什麼?!」紗璃有絲惱怒。

  「哦!抱歉、抱歉。」他連忙一面克制住笑、一面脫下球鞋用力往前擲去。

  「咚!」的一聲,醉漢的後腦勺被砸個正著,當場暈了過去。

  南宮濤一跳一跳的走上前去撿回鞋子穿上後,又繼續說道:「可是,美女姐姐,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紗璃悍然地打斷他,「我或許不知道你有什麼苦衷,但是,勒索流浪漢的行為任誰都會看不過去的。」

  傷腦筋,居然遇見了一個狀況外的小女人!南宮濤揉揉鼻尖,無奈地笑歎,「那傢伙根本不是什麼流浪漢,他跟這個醉鬼是一夥的,都是搶匪。」

  「我不信,你有什麼證據?說不定你跟他們是一夥的,只是想要黑吃黑。」

  光憑他的一面之辭,不足為信。

  哈哈!真有意思。她不僅有個極富想像力的頭腦,連認真追根究柢的模樣都十分有趣。南宮濤差點就要把那張千元大鈔裡的六折光變色安全辨識線被換成追蹤磁條的事告訴她了,那可是決定性的證據。

  不過,為了避免她繼續打破砂鍋問到底,他還是寧可被她誤會;再說,把不相干的人扯進來的事要是被上頭的人知道了,他不曉得要在情報組待到哪一年才能回復原職咧!

  南宮濤扛起癱平在地上的醉漢,無賴的一笑,「不信拉倒,你就把我當成跟他們是一夥的好了,拜!」他居然連解釋也懶!

  「等等!你……」

  紗璃想攔住他,但扛著一具笨重軀體的南官濤身形靈活的一旋身避開了她,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往前跑去。

  南宮濤邊跑邊回過頭來對著紗璃咧嘴而笑,那笑容像個頑皮的孩子,快活而充滿了促狹意味,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美女姐姐,你追根究底的樣子很可愛耶!要繼續保持下去喔!」

  他輕佻逗弄的語氣使紗璃氣得滿臉通紅。「你、你……」

  「我叫南宮濤,別忘嘍!」南宮濤自顧自的又自我介紹一次,帶著輕浮的笑容揚長而去,「後會有期,再見啦!」

  「等等,我的話還沒說完……」她還沒有向他提出請他擔任模特兒的要求啊!

  紗璃想追過去,但一晃眼,人就不見了。

  若想要「再見」,最起碼兩人之間應該要有相見的可能性吧?紗璃心有不甘地想著,不過,她可不認為他們還有在路上巧遇的機緣。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14 00:01:27

第三章   

  脫軌

  寥寥幾個字,
  無法完整訴說,
  我對你的感情,
  就算世界變遷、地球改變,
  對你的愛,
  依舊不會更改。

  紗璃桌上堆了一疊如山高的照片,搖搖欲墜,像是隨時會垮下來。正在看照片的人,也差不多快要累垮了。紗璃揉揉眼睛,只覺得頭昏腦脹。

  門板上響起了剝啄聲,小珍探頭進來,揚了揚手裡的一包照片,「水小姐,又有一批照片進來了。」

  「噢!謝謝。」紗璃接過照片,不是很有興致的翻看著。

  要帥、賣騷、裝憂鬱……照片裡的「美少年」,看起來十個有八個不是像牛郎,就是像小白臉,另外一個是看起來是既不像男孩,也不像女孩的娘娘腔,剩下的那一個,則是很適合去演誘惑女老師的不良少年。

  紗璃歎了一口長氣——唉!難道就沒有那種「活躍有勁,矯健機靈,一張爽朗明亮的俊臉足以令太陽黯然失色」的陽光美少年嗎?

  等等……她形容的人有點像是……驀地,一張討人喜歡的娃娃臉在腦海中緩緩成形。

  「水小姐,有看到適合的人選嗎?」

  「南宮濤……」

  「南宮濤?」小珍好奇的湊了過來,「你說的是哪一個?」

  「他不是裡面的任何一個。」

  紗璃推開滿桌的照片,天生的完美主義作祟,使她決心要把他找出來。「小珍,我有重要的事出去一趟,今天下午不回辦公室了。」

  山不來就她,她便去就山,既然無緣「巧遇」,那麼她就自己去找人。

  毫無頭緒的找了三天,「南宮濤」這個名字就像是捏造出來的一樣,彷彿根本不曾存在過。

  你相信有人的名字在戶政市務所裡調不出任何檔案嗎?「南宮濤」三個字就是!看樣子,她是被騙了。

  紗璃沮喪地點了一杯卡布奇諾,在露天咖啡座裡坐下來。開始考慮著要放棄尋人,儘管很不甘心,但是,她也明白形勢比人強的道理——再繼續沒頭沒腦的找下去,下一期的雜誌就要等著開天窗了。

  「這兒有人坐嗎?」清脆悅耳的女聲在她對面響起。

  紗璃抬起頭,正好對上半張巧笑嫣然的清麗容顏。即使眼前的女孩戴著咖啡色漸層墨鏡遮去了她的雙眼,但就視線所及的部分而言,也夠教人驚艷的了。

  「沒有,請坐。」反正她也要走了。

  美少女在她的面前落了坐,笑吟吟地端凝了她好半晌,突然開口道:「你在尋人嗎?我知道你想找的人在哪裡喔!」

  這是最新的整人遊戲嗎?她第一個反應是轉著頭四處尋找攝影機……沒有!

  那這個女孩大概不是在整人吧!

  起先紗璃有些驚詫,但她到底是在社會上打滾過幾年,知道遇見騙子的機率遠超過神算子,防備之心反射性的豎起。

  「不相信?」美少女從手提袋中抽出一張照片推到她的面前,「看看這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紗璃半信半疑的接過,照片上頭赫然正是南宮濤那張粲笑的娃娃臉。

  「南宮濤,就是你要找的人吧?」美少女笑問。

  紗璃震驚得無法言語,「你怎麼會知道?」

  她聳了聳肩,彷彿這是一個不值得一提的小問題。

  「要知道,這一點情報對我而言並不是太困難的事。喏!這給你。」她遞給紗璃一張紙片,拍拍她的肩,「你到這個地方去,一定可以找得到他。好了,我還有事得先走一步,祝你尋人順利。」

  就這樣?

  不用給錢,不問理由,就這麼乾脆的把南宮濤的下落告訴她?難道她不怕她對南宮濤別有所圖?

  「等等!」她喚住了美少女,「你為什麼把他的下落告訴我?難道……你和南宮濤是舊識?」

  「這個嘛……」總不能說她是存心陷害小濤吧?她微側了一下優美的臉蛋,邪氣一笑,「這麼說吧!我是他的『最佳損友』。」

  紙片上寫的地方……就、就是這裡嗎?!

  紗璃詫異的看著黃沙滾滾、海浪滔滔,以及滿坑滿谷吆喝的觀眾。

  她低下頭再核對一次紙片上的地址——沒錯,××衝浪俱樂部,就是這裡!

  紗璃定睛朝大海望去,只見高低起伏的浪濤上有六、七名衝浪手恣意地悠遊著,各色防寒衣點綴著藍天白浪,煞是光鮮奪目。

  可是……南宮濤真的在這裡嗎?

  猶自存疑之時,只見一波大浪襲來,約莫一層樓高的浪潮頂端盤踞著一抹鮮藍色的人影,高高在上、傲視群倫,頗有幾分王者霸氣。

  岸邊的人群響起了熱烈鼓噪聲,一旁的泳裝美女啦啦隊更是豁出去般地搖旗吶喊著,「搶濤、搶濤、搶濤……」

  大浪來得快又猛,那抹藍影像是應觀眾要求一樣,開始搶攻下一個浪頭。

  第二道大浪很快地捲了過來,藍影方向一轉,沿著浪壁矯捷仿若游龍般地破浪直衝,像是一把巨刃似的橫斷白濤。

  一個跳躍,藍影追上了浪頭,群眾又是一陣歡呼。

  大浪勢不可擋,夾帶著萬馬奔騰之姿直往岸上奔去,最後整排浪蓋了下來,

  藍影乘著浪一同被衝上岸——「啊……」紗璃驚呼,高雅的套裝被碎浪打濕不說,

  一道藍影如驚鴻般迅捷無倫地將她撲倒在沙灘上。

  好痛……紗璃痛得小臉全都皺成一團。

  「抱歉、抱歉,你沒事吧?」藍影很快地將她拉了起來,一疊聲地道歉著,同時不住察看她全身上下是否有傷處。

  低頭一瞧,紗璃的面色立刻變成死灰。三萬元的套裝就這麼泡湯……不!是泡海水了。

  「天哪!我的DKNY套裝……」哀歎倏地在看見他欺近的手時轉為狂吠,「不要用你那雙沾滿泥沙的手碰我的白衣服!」

  他連忙舉起手做投降狀。「好、好,我不碰。」真兇!他只是好心要幫她把沙子扣掉而已嘛!「不過,你搞錯順序了吧?你應該光注意自己有沒有受傷,畢竟衣服再買就有了,人沒事最要緊。還有,你到海邊來穿套裝做什麼?開會嗎?」

  「你還敢嘲弄我!中華民國憲法有規定不能穿套裝到海邊來嗎?」沙璃仰起頭來瞪著比她高出起碼二十五公分的男孩,然後……愣住。

  南宮濤?!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她找到了。

  「耶?美女姐姐!」記憶力一流的南宮濤也認出她來,「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竟然會在這裡遇見你。」

  「這不是巧遇,」想起方才自己還對他發飆,她有些尷尬地道:「我是特地來找你的。」

  「哦?」這倒有意思。南宮濤雙手環胸地笑望著紗璃,「不管是你自己找到的,還是有人出賣我,總之,找得到我算你厲害。說吧!為什麼特地來找我?」

  紗璃遞上了名片,深吸了一口氣,慎重其事地道:「我希望……請你擔任這一期Pretty  Magazine的單元模特兒。」

  南宮濤掃了兩眼名片後退還給她,順便奉送一句,「不幹。」

  紗璃當場傻眼。這……這樣就拒絕了?!

  南宮濤扛起衝浪板,拍了拍上頭的沙子往更衣室走去,紗璃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前。

  「為什麼?」紗璃追問。

  「因為我對擺姿勢給人家拍照的事沒興趣,抱歉啦!」

  紗璃不肯輕易放棄,繼續遊說道:「並不需要你擺僵硬的pose,你只要隨性的走動就可以了,攝影師會在一旁捕捉你的鏡頭。」

  南宮濤一面拆卸衝浪板的尾舵,一面露出興趣缺缺的表情。「那麼,你應該去找專業的模特兒,而不是我這種半調子。」

  「正因為這次的企劃需要一個新面孔,而我覺得你是我好不容易才發現的適合人選。」她拚命努力的試圖說服他。

  「啊哈!那更簡單了,你只要回去改企劃案就好啦!」南宮濤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絲毫不給紗璃半點機會。「我要進去沖澡,你要一起來嗎?」

  她愣了一下,隨即惱怒地回絕,「什……當然不要!」

  他嘻嘻一笑,「那就失陪囉!」

  「等等……喂!」他居然就這樣走進俱樂部裡不管她了?!

  紗璃又氣又沮喪,可是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認輸嗎?不,她才不要。

  找他找了那麼久,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絕不接受「不」這個答案!

  紗璃索性在俱樂部門外守株待兔。除非他老死在裡面,否則,他一定會出來的,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機率,她都要搏它一搏,直到他點頭為止!

  東方亮出天光,從落地窗外看去,尚未甦醒的海岸一片朦朧迷離,拍打著沙灘的自濤有如貴婦的裙浪,優柔美麗。

  「該死!我居然在這裡睡著了。」

  昨天沖完澡後,本想晚點再走,免得水紗璃又來遊說他當模特兒,沒想到往床上一躺,就一路睡到隔天早上,一夜無夢。

  為了躲水紗璃,他像老鼠一樣打死不敢出門,這種經驗對南宮濤而言還是第一次咧!要是讓北堂千雪知道,不被她恥笑一輩子才怪。

  這只是一種戰略上的迴避政策,可不是怕她!南宮濤這樣安慰自己。

  「咕嚕咕嚕……」空空的胃響起哀嚎聲。

  南宮濤摸了摸餓得扁扁的肚皮,想起自己昨晚沒吃晚餐,早餐當然也還沒吃。

  「餓死我了!」

  飛快地跳下床套上黑色T恤,穿上牛仔褲,南宮濤拎起鑰匙從俱樂部二樓下來,和美艷的櫃檯小姐打過招呼後便走出大門,準備先去覓食,再打道回府。

  不管今天有多少事要做,先安撫自己受虐的胃袋比較重要。南宮濤暗暗想道。

  一走出大門,差點踢到門邊的東西。

  赫?這是什麼玩意兒?

  門口縮了一團不明物體,看起來很是可疑。

  會呼吸,那應該是個生物。

  南宮濤蹲在那團不明物體前,覺得這團物體越看越是眼熟,尤其是那套衣服,好像在哪兒見過。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撥開那生物紛亂的長髮,終於看清楚對方的真面目——

  「水、水紗璃!」南宮濤倒退三步,手忙腳亂得差點跌倒。怎麼?她沒有回去,一直在這裡等他嗎?

  「好驚人的毅力!」南宮濤驚歎著,但隨即又想到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

  連忙輕手輕腳的將她的頭髮撥回原先紛亂的狀態,喃喃低語著,「不要醒來,繼續睡、繼續睡……」

  好癢!什麼東西在臉上搔來搔去?

  「哈瞅!」紗璃打了個大噴嚏,緩緩清醒過來,迷迷濛濛的大眼對上南宮濤驚慌失措的眼眸。咦?他不是……

  「……南宮濤?」

  糟了!把她弄醒了!

  冷汗滲出南宮濤的額際,順著臉頰滑下來。「呃……你只是在作夢,趕快把眼睛閉起來。」

  紗璃盯著他好半晌,讓人看不出來她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許久,她才慢慢地開口,「你以為這種蹩腳的謊言可以騙過我嗎?」

  完蛋了!她沒有上當。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溜!南宮濤的腦袋才動念,紗璃便機警地抓住他的手臂。

  「放……放手!」他用力甩著,卻甩脫不掉。

  「好不容易才逮住你,我怎麼可能會放手?」這麼簡單的道理用膝蓋想也知道吧?

  南宮濤有點受不了了。

  「你到底想要怎樣啦?」這女人真難纏!

  「只要一次就好了,請你當我們雜誌的單元模特兒。」紗漓不死心的重申道。

  「我昨天不是說過了嗎?不干就是不幹!」

  要是千雪他們知道他在鏡頭前面搔首弄姿,他的一世英名就毀了,他們一定會抓著這個小辮子恥笑他一輩子的,與其被嘲笑,還不如一刀砍了他比較痛快!

  紗璃急了。「我會給你一筆很豐厚的酬勞,算我拜託你,好不好?」

  「那怎麼行?本少爺的臉和身體是不賣的。」

  「又沒有人叫你去賣身,你不要想太多!」

  「管你是要叫我賣臉,還是賣肉,不要就是不要!」

  兩人就這麼在衝浪俱樂部門口拉拉扯扯,突然,「嘶——」的一聲,南宮濤T恤的袖子整個被撕了下來。

  「啊?!」紗璃白了臉,看著手上的一隻袖子,怎麼會這樣?「對、對不起……」

  短袖T恤變成無袖了。

  「還我!」南宮濤沒好氣的將袖子搶回來。唉——這可是新衣服哪!

  「我不是故意的……」天哪!他一定說什麼都不會答應了。

  「算了,就當是現世報好了。」他無奈的把袖子塞進褲子口袋,「我昨天弄髒了你的套裝,這會兒扯平了。」

  南宮濤的肚子在這時候又叫了起來。媽的,好餓!「我要去吃早餐,你不要再跟著我了,不然別怪我翻臉喔!」

  威脅恐嚇一番後,南宮濤扭頭就走,本以為她絕對不會再跟著他,沒想到她根本就不把他的恐嚇當一回事,照樣跟蹤他。

  南宮濤終於受不了了,他提著早餐,繃著俊臉走到紗璃面前,忍無可忍地叫道:「拜託你饒了我吧!不要再像個背後靈一樣的跟著我了。」

  紗璃不甘示弱地反駁,「我要走在誰的後面是我的自由吧?」

  她當然知道這樣的死纏爛打很惹人厭,可是她沒有辦法。她相信南宮濤會是個最出色的模特兒;只要她能成功的完成這次的任務,那麼,賊禿總編將不敢再小覷她,而她也可以在他的面前好好的揚眉吐氣一番!

  哦……天哪!看樣子,他如果不答應,她肯定會一直糾纏下去的。南宮濤無奈的翻了翻白眼,忍耐地問:「你要我怎麼說才會死心?」「你要我怎麼做才肯答應?」紗璃反問。

  她以為他們在玩對聯嗎?

  沒好氣的看著眼前這個陰魂不散的美女姐姐,南宮濤心中突生一計。

  「要我當模特兒也不是不可以啦……」他雙手環胸,把架子端得高高的,

  「不過,我可是有條件的喔!」

  他的決心動搖了!

  紗璃的臉上浮現一絲喜色。「你有什麼條件?」

  「這個嘛……除非,你肯跟我結婚。」南宮濤語不驚人死不休。

  「結……結婚?!」紗璃的笑臉頓時但住。

  嘿嘿!計謀奏效了。

  「對,結婚!」南宮濤加把勁地道:「我說的結婚可不是簽了結婚證書就了事的喔,要宴請親友,有公開的儀式,還要住在一起,當然……夫妻間的』那碼子事『也是不可少的,不過,你大可放心,我們的婚姻只要維持三年,三年一到,大家一拍兩散,誰也別牽扯不清。怎樣?你會為你的工作犧牲到這種程度嗎?如果你同意,那我就隨你擺佈當個模特兒!」

  就為了將工作做到最完美而跟一個來歷不明、嘻皮笑臉、隨便和美眉打情罵俏、有沒有成年都不知道的男孩子結婚?

  真的非他不行嗎?真的有必要為了工作犧牲到這種程度嗎?當下,紗璃真想掉頭離開。難道,你寧可在往後的日子裡忍受賊禿老總的輕蔑與嘲諷?心裡的另一個聲音提醒了她,也同時拉住了她的腳步。紗璃的心中正在天人交戰,遲遲無法做決定。

  「別逞強了,我早就知道你絕對做不到的,畢竟,這種要求本來就不是常人可以接受的,所以,我完全可以體會你的感受。」他笑著拍拍她的肩,「你去找別人吧!我走了,這次你可不能再跟著我囉!」

  語畢,南宮濤幾乎是愉快地吹著口哨轉身離去。

  紗璃被他激怒了。

  可惡!她生平最痛恨的事就是被看扁!

  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難道他以為在開出那樣的條件之後,她就會打退堂鼓嗎?他未免太小看她水紗璃了!

  結婚就結婚,有什麼大不了的?

  紗璃朝著南宮濤的背影大聲喊道:「南宮濤,我們結婚吧!」

  「砰!」的一聲,南宮濤居然跌個狗吃屎。

  「你你你你……你說什麼?」他是不是昏頭了,所以耳誤?

  「我們結婚吧!」

  從地上一躍而起,南宮濤急得團團轉。慘了!弄巧成拙了啦!

  「你在開玩笑吧?你是不是瘋了?」哪有人會同意的嘛!

  「我沒有瘋,我清醒得很。」

  「我才不信!」南宮濤一臉驚恐地哇哇大叫,「你要跟我結婚?拜託你千萬不要意氣用事啊!你知道什麼是『結婚』嗎?這可不是在玩扮家家酒耶!」

  「少囉嗦!我當然比你還清楚。」紗璃深吸了一口氣,拉住他的大手,「走,我們馬上去法院申請公證,兩天後結婚。」

  「哇啊——我不要!」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14 00:01:40

第四章   

  兒戲

  也許你不夠認真,
  在這場婚姻中,
  但對寂寞的我來說,
  卻是另一種永恆,
  有別於地老天荒的,
  永恆不變。

  「哎呀!這戒指……看起來像是便宜貨哪!」

  北堂千雪仔細端詳著那隻銀戒,清艷的小臉上滿是不敢苟同的表情。「多少錢買的啊?」

  「一百五。」南宮濤不甘不願的承認,「我是在路邊攤買的啦!」

  「這個一百五的戒指就是你未來老婆的婚戒啊?」她歎息著搖搖頭,「如果我是她,一定會記恨你一輩子的!」

  不管怎麼樣,求婚一定要用Cartier或Tiffany才行,日劇都嘛是這樣演的嘛!

  南宮濤被北堂千雪略帶嘲諷的語氣給刺得渾身不爽,他一把搶回戒指,忿忿不平地替自己辯駁,「少囉嗦!這叫做禮輕情意重,懂不懂?再說,這種扮家家酒一樣的婚姻不知道哪一天會告終結,送太貴的戒指多虧本啊!」

  「明天就要到法院公證的人,不應該說這種話吧?」西本樽月頭疼地歎息。

  這小子不管怎麼看也看不出有一點點即將當新郎倌的樣子,真難想像他明天就要結婚了。

  東方崩雲也蹩起眉頭數落,「小濤,你也真是的,婚姻大事怎麼可以拿來開玩笑?」

  「這怎麼能怪我嘛!正常人都不會答應這種無理的要求吧?我才是被嚇到的那一個哩!唉——我看,我不但要去賣臉,連自己也要一併賣了。」

  北堂千雪用手肘頂頂他,忍俊不禁地道:「看樣子,你對未來的老婆有很多不滿喔!小濤。」

  想起「未婚妻」的美麗,心中的抗拒頓時減少許多。「不滿倒是還好啦……

  紗璃的年紀雖然比我大五歲,不過,她可是個大美女。」尤其是她很容易認真的個性,實在是很可愛!

  「真不錯啊!十九歲的未成年準新郎倌抱得美人歸,恭喜你啦!」北堂千雪這個小妮子可樂得很。

  南宮濤白了北堂千雪一眼,陷在牛皮沙發裡,用哀怨的聲音道:「夠了,別再挖苦我了行不行?就讓我安安靜靜的度過最後一個單身夜吧!」

  等等……好像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未成年……對喔!他未成年耶!這個發現使得南宮濤猛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明天就要結婚了,你就不能學著穩重些嗎?」東方崩雲不悅地道。

  「沒有婚禮了。」虧他聰明一世,這麼顯而易見的問題現在才被他抓出來。

  「什麼意思?」西本樽月愕然。

  「我不用結婚了!」南宮濤得意的狂笑,「記得嗎?我未成年!未成年結婚是不被法律承認的,所以,我不必和水紗璃結婚了,恭喜我吧!」

  在他的印象中,打從他出生至今十九個年頭,從沒有一刻因為自己的未成年而如此欣喜若狂過。

  「什麼嘛!原來是這個啊!」北堂千雪一臉「你沒救了」的表情。南宮濤繃著臉,老大不爽地道:「喂喂!你那是什麼態度啊?我不用結婚了,哪就不能替我高興一下嗎?」

  「小濤,我想,你大概搞錯了。」東方崩雲慢條斯理地吐出一口煙霧,「雖然你未成年,但十九歲已經有婚姻自主權了,如果你要結婚,並不是不可行的,除非你的監護人出面撤銷你們的婚姻,你的婚姻在法律上才不具效力。」

  南宮濤輕鬆地道:「那有什麼難的?我現任的監護人是樽月,要他去撤銷不就得了?」

  「你的如意算盤打得倒精!」西本樽月似笑非笑地接口,「不過,我可沒有打算破壞你的婚姻,相反的,我樂觀其成。」

  這匹野馬,是該有人來馴服他了。

  南宮濤頓時俊容失色,「等等……你不能這樣對我!」

  「為什麼不能?」西本樽月沒好氣的站起身,「也不想想你給我惹了多少麻煩,能有機會把你這顆燙手山芋丟出去,可是一大樂事,你給我乖乖結婚去,從今以後,就讓你的老婆來管吧!我樂得輕鬆。」

  南宮濤抗議地大叫,「怎麼可以這樣?你有沒有一點同情心?」

  西本樽月冷笑地斜睨他,「有什麼不可以的?我就是決定要這麼做。」

  「樽……樽月……」他垮著一張娃娃臉哀求地喚道。

  「省省你的哀兵政策,沒用的。」

  「拜託啦……」

  「絕不妥協!」

  「你休想叫我穿這樣進去!」

  公證儀式就要開始了,禮堂外的準新郎館還在那裡使性子。

  北堂千雪瞪著他,「穿這樣有什麼不好?這可是本小姐親自挑選的。你應該感到榮幸,別不知好歹了!」

  她的品味可是一等一的,南宮濤那渾小子竟然還敢有意見!

  「又沒人拜託你雞婆,我就是討厭穿西裝,還有這領結,簡直快勒死我了!」

  北堂千雪替他準備的禮服是Prada的最新款式,貴得毫無天理耶!要是不小心動作太大扯壞,幾萬塊就沒了,害得他縛手縛腳,全身都緊繃起來。

  「你還敢抱怨?南宮濤,我警告你不要給我要花樣,進去!」為南宮濤打理一身行頭的北堂千雪已經耐性盡失,火大的想扁人了。

  「那你把我的衣服還來!」

  「誰要你的爛T恤、破牛仔褲?等婚禮結束後,我自然會還給你。」

  「只是一個小小的公證儀式而已,何必這麼大費周章啊?穿這樣教我怎麼見人?我渾身都不對勁了啦!」南宮濤抱怨個沒完。

  「雖然你不把這個公證儀式當一回事,但是,你也應該試著體會一下準新娘的心情吧?」

  北堂千雪的話讓南宮濤安靜了下來。

  「什麼意思?」

  北堂千雪看著這個打小相處到大的哥兒們,語重心長地道:「不是麼說,提出這樁荒謬條件的人是你,紗璃肯為了工作犧牲到這種程度,可見她必然是遇到困境而不得不如此,她此刻一定比你還要擔心、優慮,因為她不知道你會怎麼看待她。如果你真的把這樁婚事當兒戲,處處流露出不在乎的態度,她會有多傷心?小濤,你不想傷害她吧?」

  「我當然不想,我……」南宮濤無奈地以手爬梳過額前的頭髮,「好啦!我知道了。」

  北堂千雪露出笑容,「那麼,你快點進去吧!我也要進禮堂就座了,我猜樽月他們一定等得很不耐煩了。」

  南宮濤瞪著北堂千雪,不怎麼高興地說,「為什麼我總覺得你有點幸災樂禍?」

  啊!被發現了。

  「我哪有!」千雪把戒指盒塞進他懷裡,佯怒道:「別囉哩囉嗦的!你到底要蘑菇到什麼時候?快進去!」

  南宮濤白了北堂千雪一眼,深吸了一口氣後才推開門走進禮堂

  她好美!

  饒是能言善道的南宮濤,一時之間竟也找不出任何形容詞來讚美她。

  走進禮堂,南宮濤一眼便望見站在禮壇前的紗璃。

  她穿著一襲乳白色緞質小禮服,小禮服上面以手工縫綴著無數排列成花瓣狀的小珍珠,無肩式的設計裸展出她白皙優美,卻不顧骨感的頸部與肩部,純真而誘人。一頭美好如烏瀑般的黑髮鬆鬆的以水晶髮簪綰起,堪堪及足踝處的長度,勾勒出她纖細的踝部曲線,以及高跟涼鞋中玲瓏小巧的蓮足。

  紗璃也看見他了,她對他微微一笑,羞澀中帶著一絲無措。

  他真的來了!

  他們的婚約草率得簡直就像是一場兒戲,也許當時南宮濤只是隨口應允,但她還是抱著殷切的期望在這裡等待,儘管如此,她仍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畢竟,除了她之外,有誰會認真的去履行隨口說說的承諾?

  但他來了,而且穿上正式的西服表示他的重視,彷彿這場婚禮是他衷心所期待,而非僅僅是一場無稽的鬧劇。

  「你遲到了,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她輕聲說。

  縱使他的心中對於這樁婚姻仍帶有些許抗拒,但在看見她的這一刻,已全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其實,我早就到了,只是為了穿這身衣服折騰了老半天,抱歉。」說完,南宮濤還不忘送上自己真心的讚美,「對了,你今天非常漂亮,我是說真的喔!」

  「謝謝。」她笑了,眉宇間的陰霾盡散,歡顏點亮了她的小臉。

  好美……他終於知道什麼叫做一笑傾城了。

  夏桀寵幸褒擬,不惜裂帛只為博得美人一笑;夫差為了西施丟了吳國,吳三桂衝冠一怒為紅顏,大開城門引清兵入關……原來這些故事一點都不誇張……額!扯遠了。

  拉了拉領結,清清喉嚨,感覺自己幾乎要被勒死了。可惡!到底是誰發明這麼折騰人的玩意兒的?

  她的視線落在不斷被他扯來扯去的領結上,同情地道:「把領結拿下來吧!你看起來好像快要不能呼吸了。」

  「真的可以嗎?」

  「沒關係的,我幫你。」她很自然的伸手幫他拿下領結,同時順手解開領口的扣子,並將白領子拉出黑色西服領外。

  一切的動作是如此的自然,他們兩人看起來就像一對……真正的夫妻。

  當她發現他盯著她瞧時,粉頰上不覺染上兩朵紅暈,「好點了嗎?」

  「噢!簡直如獲大赦呢!」南宮濤吁了一口氣,誇張地道。

  「請問……兩位的親友們都到齊了嗎?」證婚人問道。

  南宮濤望了望台下,看見西本樽月、魁羅、東方崩雲、芷熙與北裡千雪等一票人坐在觀禮席上,全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忍不住翻翻白眼。

  「都到了。」他轉向紗璃,「你的呢?」

  代表女方的席位上,一個人都沒有。

  「只有我一個人。」她低低地道:「我的父母都不在了。」

  望著她黯然的小臉,南宮濤心中不覺湧起一股陌生的柔情。

  「沒關係,我的父母也不在了。」他伸手摟住她的纖腰,微笑道:「咱們來共組一個兩人世界的小家庭吧!」

  紗璃的心臟因為他的話語而狂跳了起來。

  他……是當真的嗎?

  公證人開始宣讀冗長的誓約,到了交換戒指的那一刻,紗璃執起Cartier的白金指環,微微地顫抖著。

  戴上了戒指,就等於對這樁婚姻宣示了忠誠。眼前的男孩將成為她的丈夫。

  看出了她的猶豫與掙扎,南宮濤握住她那雙戴著真絲手套的柔荑,努力將暖流透過掌心傳到她的心裡。

  她無助地抬起頭來,望進他那雙認真而不帶絲毫玩笑的眼眸。

  「相信我。」

  在那一瞬間,她心中的忐忑不安奇異地轉為平靜,儘管兩人之間充滿了許多

  不確定,瀰漫著重重撲朔迷離的濃霧,就算未來的日子充滿了冒險與新奇,但是……她願意接受眼前的俊朗男孩成為她的丈夫。

  深吸一口氣,她定了定心神,將指環穩穩地套入南宮濤的無名指裡。

  當紗璃將手伸給南宮濤時,她訝異於他的手竟是如此大。如此溫暖,一下子就將她的手全給包了進去,有力得像是足以承擔起一切。

  怔仲之間,她的左手無名指已被他套進了一枚銀戒,耳邊聽著公證人道:

  「現在,我宣佈你們成為夫妻。新郎,你可以吻新娘了。」

  「來吧!我美麗的新娘。」南宮濤笑著,迫不及待地俯下頭。

  「等等……」紗璃心慌的低呼一聲,可她還手忙腳亂地來不及抵住他,南宮濤已然吻上她的唇。

  沉浸在這寧靜而充滿歡欣氣氛的禮堂裡,猛然爆出不協調的驚呼——「哇啊……新娘昏倒了!」

  這是……什麼地方?

  怔怔的看著幽暗的天花板,陌生的臥房,紗璃怎麼也想不起來這是什麼地方。

  「你醒啦?」

  燈光昏黃的室內,眼前驀地出現一張特寫放大的俊臉,說有多嚇人就有多嚇人。紗璃驚呼一聲,下意識的往旁邊一縮,卻沒想到腳下一個踏空,整個人往床下栽去。

  「小心!」反射神經超人一等的南宮濤縱身撲過去,兩人雙雙跌下床,砰地發出一聲巨響。「噢!痛……」

  紗璃慌忙扶起他,擔心地看著成了肉墊的南宮濤。「對不起、你……你沒事吧?」

  「我皮厚肉粗,子彈都打不過,何況是個小小的摔傷。」他笑著站了起來,「倒是你,沒傷著吧?」

  她搖了搖頭,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問:「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我家,以後當然就是咱們愛的小窩了。」

  等等……那她家怎麼辦?

  他懶骨頭似的躺回床上,深吸了一口氣,陶醉道:「老婆,我的床上都是你的香味,真香!雖然我們用的是同一款沐浴乳,可是你的味道就是比我好聞多了。」

  紗璃漲紅了臉斥道:「不要胡說!」

  說完,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實。

  「你……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你很香啊。」

  「不是!下一句!」卅卅「雖然我們同的是同一款沐浴乳,可是,你的味道就是比我好聞多了。」是這一句嗎?

  剛剛漲紅的臉現在變得慘白,南宮濤甚至覺得自己親愛的妻子就要暈倒了。

  「老婆,你怎麼了?」

  「我……我用了你家的沐浴乳?」難道……她是在這裡洗澡的?!

  「No、No,是」我們「家的沐浴乳。」他居然好心情地糾正她,「既然我們都已經是夫妻了。就別分什麼彼此,那多見外啊!」

  她深吸了口氣,「我怎麼會睡在這裡?我睡多久了?」

  「噢!你昨天在婚禮上昏倒了。」他看了一眼夜光表,上面顯示著凌晨兩點鐘。「從昨天到現在,你睡了十個鐘頭。」

  十個鐘頭?!

  南宮濤開始敘述昨天的事情,「崩雲——就是我的朋友,一張臉像是用冰塊雕出來的那個,他是個可靠的密醫——他說,你可能是因為沒有好好的休息放鬆,又為了結婚的事而壓力太大,所以,婚禮還沒結束就暈過去了。因為不知道你住哪兒,所以就先把你帶回家來,反正婚後我們總得住在一起的。」

  「然後呢?」

  南宮濤聳聳肩,輕鬆地說道:「然後就……洗澡、更衣、關燈、睡覺啦!」

  「我自己洗的澡?」

  南宮濤失笑,「怎麼可能,當然是我代勞囉!衣服也是我幫你換的。」

  她頓時花容失色,「啊……你你你……你看了我的裸……裸……」

  驚慌失措之下,她頻頻結巴,一時間根本想不出什麼溫和一點的詞彙來替代。

  「裸體?」南宮濤咧開嘴壞壞的笑了,「當然看了,而且矩細靡遺。」

  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噢!你……你……」

  「你總不會以為我是閉著眼睛幫你換吧?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我剛好就是你的丈夫,丈夫看妻子,天經地義。」

  紗璃真恨不得手上有根針能縫住他的嘴。「你……你竟敢說這種無恥的話!」

  「哪有無恥?」本想反駁,但是,在看見紗璃的臉色之後,立刻舉起雙手。

  「好好好,我們不要討論那種無聊的問題了,難道你不覺得先解決眼前的問題比較實際嗎?」

  他的話提醒了她。

  對,他們之間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解決。婚是結了,她也算履行了對他的承諾,接下來就可以好好的與南宮濤談拍雜誌的事了。

  「呃……南宮……南宮先生……南宮濤先生……」

  南宮濤忍不住發噱,「嬌嗔」他抱怨著,「你好討厭喔!怎麼這樣叫人家嘛!你直接叫我小濤好了……不不,還是叫我『親愛的』比較好。」

  白了他一眼,紗璃決定略過拗口的稱謂道:「我也認為我們之間的事情應該先解決。」

  「太好了!真高興我們心有靈犀。」南宮濤二話不說就抱著她滾進大床裡,噘起嘴便要往她唇上親去。

  這一次,紗璃七千八腳的推開他沒讓他得逞,同時斥道:「快放開我,你想做什麼?!」

  嚇死了!他竟然偷襲她!

  他一臉無辜地看著她,「當然是你想我也想做的事啊!今天可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耶!」

  「我以為你想和我討論拍雜誌的事。」『南宮濤詫異的瞪大眼睛,那對黑亮的眸子在幽暗中竟照耀如星。

  南宮濤不由得笑了出來,「現在是凌晨兩點哪!在如此燈光美、氣氛佳的夜裡,當然是要做點旖旎浪漫的事,你怎麼會想到工作呢?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宜浪費,來吧!」

  紗璃忿忿地拍開他伸來的魔手。「來你個頭啦!」把枕頭不由分說地塞進他懷裡,狠狠的將他推出房問。

  「你去睡沙發!」

  然後,「砰」地一聲關上房門,還從裡面給反鎖住!

  不會吧?才結婚第一天就分房?!

  「別開玩笑啊……親愛的,快開門!」

  「晚安,我要睡了。」她無情地說。

  「老婆……」可憐兮兮的哀叫。

  「明天見。」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14 00:01:56

第五章   

  夫妻

  錯誤的相遇,
  不代表,
  就有錯誤的結局,
  只要真情相守,
  就會創造愛的奇跡。

  「你……你說什麼?」

  「你說你昨天請假是因為去……公證結婚?!」

  「這怎麼可能?閃電結婚?我不相信!」

  「你還真是一切從簡啊!沒喜帖、沒喜餅、沒宴客,簡直像是偷偷私奔似的。」

  「太過分了!你居然連結婚的消息都保密,害我連朋友應盡的義務都沒盡到!」

  「請問,什麼是朋友應盡的義務?」

  「鬧洞房啊!」

  「哈哈,說得好!」

  編輯室裡傳閱著紗璃那張配偶欄已不再空白的身份證,驚歎的、詫異的、懊惱的、挖苦的聲音此起彼落,紗璃只能苦笑著,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而這其中最震驚的就屬和未婚夫廝守一星期的紀可慢了。

  紀可慢驚慌失措地問:「紗璃,你不會是因為工作壓力太大……所以才想不開的隨便找個人嫁了吧?」

  「慢慢!」紗璃又好氣又好笑。

  紀可慢振振有辭地道:「真的嘛!我們都知道你是一個認真又拘謹的女人,可是卻和一個認識不到一個禮拜的男人……不!男孩閃電結婚。如果不是因為想不開自暴自棄了。還會有什麼原因?」

  還能有什麼原因?不就是為了工作嗎?紗璃暗暗地歎口氣。

  「對了,照片!快把照片拿出來。」安潔叫道。

  「什麼照片?」紗璃愕然的問。

  「還有什麼照片?當然是結婚照啦!」

  她理所當然地說道:「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能在短短一個禮拜的時間裡拐跑了我們認真、努力、負責又拘謹的時尚總監。」

  「安潔說得好!南宮太太,快把結婚照交出來吧!」

  天哪!「喂喂……你們……」

  「你們如果有閒情逸致在這邊喝咖啡、聊是非,不如把精力用在工作上,這樣我們的Pretty  Magazine的銷售量要突破十萬本就不是難事了。」

  冷冷的嘲諷伴隨著油光發亮的禿頭蜇進編輯室,大夥兒立刻識相的一哄而散,各自歸位。

  儘管心中恨不得能把他那呈地中海型的頭髮給拔個精光,可表面上,紗璃還是不得不朝著賊禿老總點了點頭。「總編。」

  他打鼻子裡哼了一聲算是回應。「『街頭大明星』需要的男模特兒找到了沒有?」

  想到自己為了賭一口氣,把終身大事都給賠了進去,一向冷靜理智的紗璃的火氣竟不打一處來。「總編,我的職銜是『時尚總監』,發掘模特兒不該是我負責的範疇。」

  他嗤笑了一聲,睥睨地道:「紗璃,你和我也共事了一段不算短的時日,應該知道近來景氣不佳,業界掀起一陣大搬風,很多人甚至因此被資遣的事情吧?」

  「那又如何?」

  這與她增加的工作有什麼相干?

  「你身為時尚總監,只要打打電話向專櫃商借衣服,像玩芭比娃娃換裝遊戲一樣的幫模特兒搭配服裝,一個月七萬元的薪水就可以輕鬆人袋,我這個總編輯可就沒這麼好命了,什麼事都要管,什麼細節都不能疏忽,而採訪組的同仁比起你來更是不知道辛苦了幾百倍,我只是想節省人事經費,不願再增加採訪組的人手,才請你幫點小忙,難道連這樣你都不願意?」

  在他的眼裡,她的工作只是「玩芭比娃娃的換裝遊戲」?對自己的工作抱持著高度熱忱與敬業的紗璃被他的話狠狠地刺傷了。

  看見紗璃慘白的臉色,賊禿總編充滿惡意的笑了笑,還拍拍她的肩。

  「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做對自己最好吧?如果還有什麼不滿,就帶著辭呈到我辦公室來談。」他回過頭,對著編輯室裡所有的人。道:「你們也是!給我好好兒干,不然就等著捲鋪蓋走人。」

  意氣風發的撂下狠話,他得意洋洋的揚長而去。

  看著總編輯遠去的背影,火大的紀可慢第一個罵出來。

  「賊禿!簡直是欺人太甚。」

  小珍也覺得忿忿不平。「老總實在太差勁了,怎麼可以說出那麼過分的話,簡直是侮辱人嘛!」

  為服裝造型把關可不是件輕鬆的事,什麼叫做「玩芭比娃娃的換裝遊戲」?安潔關切的看著紗璃,輕聲安慰道:「紗璃,你可不要把老總的話放在心上喔!我們都知道那傢伙只是個害怕下屬表現得比他出色的混蛋上司,犯不著為了那種人氣壞了身體。」

  「我知道。」紗璃勉強地笑了笑。

  「紗璃……」

  「我沒事。」

  她努力裝出不在乎的模樣,強自打起精神道:「我去一下攝影棚,有事的話打手機給我。」

  語畢,她拎起手提包向門外走去。

  「紗璃。」紀可慢突然喚住她,對她揚起一抹微笑,做了個打氣的動作,

  「加油喔!」

  紀可慢真摯的友情讓紗璃淡淡地笑了。「謝謝。」

  生活中總有許多不如意的事,嘲弄與譏誚不過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種,尖銳、惡意的言辭雖不會使人流血,卻會讓人受傷,想要在這個社會上生存下去,唯有不斷強迫自己習慣與自我療傷,才能夠變得更堅強。

  人,都是這樣練就一身鋼筋鐵骨的。

  如果說賊禿總編是社會中大量繁殖且不定時冒出來啃嚙人心的噁心蟲類,那麼,南宮濤無疑就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花蝴蝶,既招搖又惹人注意,進化程度只比蟲類多了一點點。

  紗璃慍怒地看著穿著一身迷彩背心加低腰卡其褲,坐在化妝椅上一面弄造型,一面與化妝師打情罵俏得不亦樂乎的南宮濤。

  「今天拍完照也差不多晚上十點、十一點了吧?你有沒有空?我們先去吃點消夜,再去TU跳舞,我介紹一些朋友給你認識,好不好?我的朋友都是模特兒喔!」美麗的化妝師嬌媚地眨著捲翹睫毛提出充滿誘惑的邀約。

  南宮濤樂得呵呵直笑,「都是模特兒的話,那一定都是超級美少女吧?」

  「當然囉!」她俯下身來,輕薄短小的小可愛遮掩不住深深的乳溝,「清純狂野任你挑選,絕對包君滿意。」

  「聽起來似乎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哪!」

  她得意地笑,「那還用說,今晚要介紹給你的幾個朋友平時可不好約。要不是我向她們保證你絕對是PrettyMagazine創刊以來最強的秘密武器,她們可不會輕易點頭喲!」

  「這真是我的榮幸。」多謝抬愛了。他在心中暗暗加了一句。

  化妝師美人充滿期盼地看著他,「怎樣?小濤,你會去吧?」

  「我想,大概沒有幾個人拒絕得了這麼誘人的邀約吧?」可惜他一點興趣也沒有。

  「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喔!」

  還擅自作主啊?他可沒答應!

  南宮濤似笑非笑的開口,「喂!你——」

  「啊!水小姐。」工作人員這時才發現了紗璃,愉快地跟她打著招呼,「你來探班嗎?」

  紗璃?

  南宮濤回過頭來,果然看見她面色不善地站在門口瞪他。她該不會聽見方纔他們的談話了吧?

  「是啊!我來看看我們的模特兒能不能勝任這個工作,」紗璃一雙黑白分明的秋水明眸略帶調侃意味地瞅著坐在化妝椅上的南宮濤,「不過,我顯然是白擔心了,他在這裡簡直是如魚得水!」

  聽見她這麼諷刺自己,南宮濤的心中不禁叫苦連天。
糟糕!惹她不高興了。

  沒聽出紗璃的弦外之音,攝影師Johnny大力地稱讚道:「小濤是我近年來合作得最愉快的模特兒,不管什麼角度,拍起來都極出色,怎麼打光都好看,配合度又高,將來一定前程似錦,無可限量!」

  紗璃淡淡的笑了笑,沒有表示意見。「可以讓我看片嗎?」

  「沒問題!照片都存在note  book裡。」

  紗璃坐了下來,自行操作著連結攝影器材的note  book,聚精會神地看著一個上午所拍攝的成果。

  MONITOR裡的南宮濤穿著設計師精心設計的服裝,應攝影師要求擺出各式各樣的姿勢,或站或坐、或躺或臥,將服裝的特色表露然而,鏡頭下的南宮濤固然亮眼,但他的造型卻與略帶中國風格的服飾顯得格格不入,幾套南洋風的休閒裝又拍得太過放縱,反而強調不出衣著的舒適度。

  「紗璃,你來了呀?」宣傳部主任素欣手上掛著幾套衣服從外頭走了進來,

  「你在看照片嗎?感覺如何?」

  「素欣,來一下,Johnny,你也來。」紗璃招手要宣傳主任與攝影師過去,

  三人在電腦前低聲地討論起來。「我覺得有些地方需要稍微修正,例如這一張,我覺得如果能再自然一些會更好……」

  南宮濤的視線一秒鐘也沒有從紗璃的身上移開,當他凝視著她時,唇角竟然不受控制的揚起微笑。

  她是他的妻子,雖然她總是太過認真、拘謹,但卻是屬於他的。

  他喜歡的女人不是這種類型的,他喜歡活潑外向、皮膚在陽光下曬得宛如蜂蜜般色澤的女孩子,如果她也喜歡衝浪那就更完美了;再不然,笑臉迎人的甜姐兒也不錯,他喜歡他的生活裡充滿了笑聲。但紗璃卻不屬於上述任何一種類型。

  她的身形嬌小,卻蘊含著無窮無盡的毅力,明明是如此纖弱,但面對沉甸甸的重擔卻不間也不避,滿腦子都想著工作,是個無可救藥的完美主義者。這種人一向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與她結婚,而且,她的年齡甚至長他五歲!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一點也不覺得乏味,反而對新嬌生活充滿了期待。

  「OK!我知道了。」討論告一段落,Johnny拍了拍手喊道:「模特兒就定位!」

  造型師連忙抓住最後幾秒鐘再撥了撥南宮濤的發,讓他光鮮亮麗的上場。

  南宮濤故意走到紗璃的身邊,委屈地說:「拍了一個上午,連中餐都還沒吃,我的肚子在哀嚎了,好可憐喔!我還以為你會帶吃的來看我呢!」

  紗璃沒好氣地消遣他,「你不是已經和一群美眉約好拍完之後去吃宵夜了嗎?你就捱到那時候再吃吧!」

  就知道她還在介意這碼子事!

  南宮濤大喊冤枉地分辯,「那是她們說的,我可沒答應!而且,要是真餓到那時候才吃飯,弄出個胃潰瘍、胃穿孔怎麼辦?你不心疼啊?」

  紗璃給他一記白眼「烏鴉嘴、口沒遮攔!」

  「好嘛、好嘛!算我說錯話了。」南宮濤瞅著猶帶三分氣的新婚妻子,笑嘻嘻地道:「其實,我早就計劃好了,今天一收工,我就要趕回家和你一起吃晚飯。」

  望著他笑得彎彎的俊眼,有某種溫柔的情緒從心底淺淺滑過。「一起……吃晚飯?」她喃喃道。

  他的提議,她想都沒想過,也不敢想。

  「這有什麼好訝異的?我們是夫妻呀!一家人就應該在一起吃飯。」南宮濤理所當然地說。

  她沒有家人,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打發三餐,即使與南宮濤結了婚,也沒有強烈的家庭歸屬感,她心中早已做好了準備——總有一天,他們終將分離,而她……會笑著與他道別。

  南宮濤貼近她又問:「你會做菜嗎?我想吃你親手做的菜。」

  紗璃怔怔地點點頭。

  「那太好了!我想吃糖醋排骨、涼拌蘆筍、川燙花椰菜,炒三鮮、清蒸石斑……」他意猶未盡地說著,根本忘了所有的工作人員還在等他。

  「小濤!準備開拍囉!」Johnny喊著。

  「馬上來!」說是這麼說,但他一點也沒有動身的意思。「剛剛說到哪兒啦?

  哦!對了,清蒸石斑,還有……」

  他還想接下去說,卻教紗璃摀住了嘴。「別說個不停,現在是工作時間。快去,大家都在等你了。」

  南宮濤不安分地噘起嘴在她的手心上偷香了一下,看見紗璃微慍的小臉上浮起兩朵紅雲,不由得開心地咧開笑容,「我一定會早點把工作搞定,你回家做飯等我回來吧!親愛的。」

  紗璃這會兒總算有了當妻子的真實感——她必須準時下班準備晚飯!

  客廳裡的掛鐘響了二十三響,南宮濤還是沒有回來。

  望著一桌子已經變冷的萊,紗璃頓時覺得匆匆下班買了菜回家做飯的自己好像笨蛋。

  或許他一收工就與約好的美眉們一同到PUB去,早就忘了自己曾對她說過什麼,只有自己還當真,為了等他一起用餐,連晚飯都還沒吃。

  將桌上的菜通通用保鮮膜包好放進冰箱後,紗璃換了睡衣,負氣地躺上床,好一會兒才朦朦朧朧地逐漸睡去。

  南宮濤回到家,發現紗璃早已人睡,心中感到十分內疚。他坐在床邊看著在睡夢中猶蹙著雙眉的紗璃,忍不住伸手輕輕地撫平。

  「對不起,紗璃,我返歸了。」他低喃。

  南宮濤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想找點東西果腹,卻驚訝地看見裡面放了四、五道菜,全都是他下午對著來探班的紗璃隨口點名的菜餚。

  他點的菜可不好做呢!熱炒、涼拌、川燙、清蒸樣樣不少,她卻不嫌麻煩地—一辦到了。

  他環視著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廚房,彷彿看見紗璃忙進忙出地準備晚餐的模樣,只覺得心頭一暖。

  她絕不會知道,有人為他做萊對他而言有多大的意義,那樣的溫情只有在兒時的夢境中才能夠找尋。

  他端詳著那幾道動也沒動過的菜餚,驚訝的發現她可能也沒有吃晚餐。

  南宮濤更覺得歉疚。

  站在廚房裡好一會兒後,他開始動手將所有的菜都放進微波爐裡加熱,再一道道地端上桌,添了一碗溫在電鍋裡的白飯,獨自一個人在餐桌前落坐。

  「我要開動了。」他揚起嘴角愉悅的對自己說。

  他一口一口地吃著,品嚐記憶中曾經有過的溫馨。

  南宮濤很快地吃完了第一碗,起身準備添第二碗飯時,他看見站在門邊的紗璃。

  猝然四目相接,兩人有著短暫的沉默。

  南宮濤很快的打破僵局,扯開笑容道:「抱歉,是我把你吵醒了嗎?」

  紗璃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他。

  他為什麼要大費周章的把所有的菜都熱過一次?難道他還沒有吃晚飯?

  「你也還沒吃飯,對不對?」他笑咪咪地拉著她坐下來,添了碗飯給她,「既然你醒來了,我們正好可以一起吃晚餐。」

  「……我以為你在外面吃過了。」她突然開口。

  「我答應過你要回來一起吃的,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呢?」他笑容滿面地替她布菜,「你一定很餓了吧?來,多吃一點。」

  她咬咬下唇,還是一直很介懷下午的事。

  「你沒有和小琳她們一起出去?」

  「小琳?哦!那個化妝師。」他給自己夾了一筷子蘆筍,一面扒飯,一面口齒不清地道:「我幹嘛要跟她們出去?我又沒答應——紗璃,難道你比較希望我和她們出去?」

  「我又沒有這麼說。」紗璃瞪了他一眼,緩緩舉筷就食,「我只是好奇你怎麼不去?正如你所說的,『大概沒有幾個人拒絕得了這麼誘人邀約』!」

  聽見她學自己的口氣說話,南宮濤就忍不住噴飯,甚至笑得嗆咳了起來。

  紗璃不悅地道:「你笑什麼?」

  他忍住笑,「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你很可愛。」

  紗璃卻把他的恭維當成挖苦。「你不用這樣嘲弄我。」她不領情。

  「我才沒有呢!我是真的覺得你很可愛。」他貼了過去,在她頰上偷香一記,陶醉地道:「原來有人為我吃醋的感覺是這麼好……」

  她紅著臉,慌亂的擋開他,「你……你不要自作多情!」

  「你害羞了?」他笑看著她酡紅的雙頰,肆無忌憚的招惹她。

  紗璃簡直要尖叫了。「你給我住口!」

  「謝謝你的命令。」南宮濤仍是眉開眼笑,立刻捧住她的小臉堵住她的唇。

  「唔唔……晤晤唔……」我可沒命令你吻我!她用眼神抗議。

  他狡猾的笑眼明明看懂她的意思,卻佯裝不解,反而變本加厲的把舌頭也給伸進去。

  當他纏捲住她的那一剎那,所有的思緒頓時從她的腦中遠遠抽離,她閉上眼睛,世界彷彿化為虛無。寂靜中,她只聽見心跳的聲音,聽見理智宣佈棄守投降,以及夜風的呢喃。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離開了她的唇。

  紗璃閉著眼睛,不敢睜開,她害怕睜開眼後,面對的是他充滿笑謔的容顏。

  但是,南宮濤沒有笑,反倒展臂擁住她,俯首吻了一下她的髮鬢,輕聲道:「謝謝你,打從我母親過世之後,就沒有人為我做過飯了,我幾乎不記得家常菜的味道,也不知道家該是什麼樣子,但是,當我看見冰箱裡放著你為我做的菜時,我明白,我已經找到了歸屬的地方。」他抬起她的小臉,望著她的眼眸誠心地道:「對於今天遲歸,我真的很抱歉,紗璃。」

  他的道歉,令紗璃緊繃的情緒奇異的鬆懈了,莫名的溫情湧上心頭,使她忍不住淚眼迷濛。

  雖然他們兩人結了婚,可是,她卻從未放下心中的大石。她擔心自己無法適應這樣荒謬的婚姻、擔心南宮濤會輕視她,認為她是個隨便的女人,更擔心自己一時的衝動會誤了兩人的一生,她甚至不敢奢望南宮濤以尊重而對等的眼光看待她。

  她看不見這樁婚姻的未來,卻必須強迫自己勇敢的走下去,才經過短短的兩天而已,心裡的壓力就沉重得像要壓垮了她,她幾乎無法負荷那深深的憂懼。

  然而,南宮濤是那樣在乎她的感覺,認真地看待他們之間的關係,這樣的認知使她心中一舒,心中那口乾涸的井因他而緩解,不知怎麼回事,眼淚就這麼掉了下來。

  南宮濤驚恐得像是被四方羅剝下達「不准打架」的禁令一樣,腦中呈現一片空白。

  「你……你哭了?」糟糕,把她惹哭了!

  他看起來好慌張,一定是自己的失控嚇到他了……她抬起手想擦乾眼淚,南宮濤卻握住她的手,輕輕的將她扯進懷裡。

  「不哭,不哭喔……紗璃。」他手忙腳亂地拍撫著她的背,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停住她的眼淚,只好不停的數落自己,「我不該遲歸,不該讓你孤伶伶的在家裡等我那麼久……你罵我吧!不,我自己罵。我是混蛋、蠢蛋、大笨蛋,我發誓下次絕不會再犯,原諒我吧!把眼淚停一停好嗎,紗璃?」

  她沒有回答,但他可以感覺她在他的懷中顫抖,南宮濤判斷她很可能哭得無法自己,不由得急得滿頭大汗。

  嚥了嚥口水,他小心翼翼、心驚膽跳地試探,「還是……你氣我剛剛強吻你?不、不,應該是我遲歸……啊!也說不定是氣我吵醒了你……唉!你氣的到底是哪一個?拜託你告訴我好嗎?拜託?」

  紗璃抬起頭來,眼角掛著晶瑩的淚珠——因為悶笑不已而憋出來的眼淚。

  她不知道自己的感傷為什麼會在中途變了質,明明是溫情的時刻,卻被他的慌亂與自責給逗笑。

  「你……你在笑?!」他不可思議地叫道。被愚弄了!他以為自己弄哭了她而急得團團轉,她卻竟然在笑!

  「對不起,我……我本來想哭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你好好笑,所以……」她小心翼翼的偷瞄他的表情,努力的克制自己的表情,好讓自己看起來有點悔意,「總之、我很抱歉,真的——噢!你幹嘛?」

  居然害他白擔心一場!對整個情形啼笑皆非的南宮濤把老婆用力地扯進懷裡狼吻了一番,好安撫自己七上八下的心。

  「你……你又偷襲我!」紗璃指控道。

  「誰教你耍我?跟你討點小小的賠償不過分吧?」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賠償?」他賊兮兮的笑眼讓紗璃警戒了起來。「你……你想做什麼?」

  「這個嘛……」他不懷好意地看著她,「我們來做飯吧!」

  「做飯?」

  他勾著淺笑的唇貼近了她,每一次的開合都與她的唇瓣增加了觸碰的次數。

  「就是……把生米煮成熟飯。」

  生米……煮成熟飯?生米煮成熟飯?生米煮成熟飯!她瞪圓了眼,猛然會意了過來。「小濤!你不能……」「親愛的,你看起來秀色可餐,我要開動囉!」她的抗議被他的吻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堵了回去,全部作廢。於是,那天夜裡,他把她……呃!喂得很飽。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14 00:02:11

第六章   

  愛情

  愛上你,
  不只是我的錯,
  誰叫你太溫柔,
  讓我無法擺脫,
  你所製造的魔咒。

  這幾日,Pretty  Magazine編輯部裡,待接電話鈴聲震耳欲聾,所有的人幾乎全放下手邊的工作忙著接聽一通又一通的電話,整個辦公室像戰場般陷入兵荒馬亂的狀態中。幸而現在已接近下班時間,被折騰了一整天的耳膜才終於得以安寧。

  「……是的,很抱歉,水小姐現在正在開會中,暫時無法接聽您的電話……是的,您要留話嗎?」紀可慢迅速地提起筆記下來電者的留言,「想聯絡本期『街頭大明星』的男模特兒資料……好的……我會盡快轉告她……不客氣,再見。」

  掛掉電話,紀可慢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翻了翻手上的留有條,一天下來竟累積了三十七張之多,其中有意與南宮濤簽約,來電詢問聯絡方式者佔了五分之四強,想必其他人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而他們那位堅決不肯吐露關於那位男模特兒半點消息的美麗上司,大概快要被賊禿老總狠狠地刮掉一層皮了。

  「原諒我們救不了你,紗璃。」紀可慢將臉埋在合十的雙掌中默哀道。

  總編輯室裡,氣氛劍拔駑張。

  坐在辦公桌後那具臃腫的身軀則因久坐不適而伸了個懶腰,那張猶如拳師狗般下垂,並充滿油光的臉頰亦隨之抖動了一下。面對這場沉默的意志角力賽,紗璃始終繃著臉不發一言,堅定的態度亦不曾軟化。

  冗長的沉默令人窒悶,賊禿總編終於不耐地開口了,「你還要嘴硬到什麼時候?快把那男模特兒的聯絡方式告訴我!」

  「恕難從命!我說過了,對方無意往模特兒界發展,而我也答應過他不在雜誌裡公佈他的姓名,所以,我必須遵守約定。」

  他輕哼了一聲。「那小子懂什麼?等到他大紅大紫,嘗到以天生本錢換來的鈔票之後,說不定他還會對我們的知遇之恩感激涕零!」

  紗璃驀地冷下俏顏。「每個人的價值觀不同,我想,我不需要在這個觀點上和你辯論。」她看了一眼手錶,「已經到了下班時間,老總,失陪了,我還要趕回家做飯呢!」「等一下!」他一把拉住紗璃,像是下定決心似的道:「老實告訴你吧!已經有知名設計師看中了那個男孩,準備讓他在下一季服裝發表會上走主秀,可是,他苦無方式與他聯絡,所以找上了我們。」

  她淡漠地抽回手,「那又如何?」

  「只要我們聯絡得上他,並且成功的讓他簽下走秀的合約,我們就可以得到簽約金10%的酬勞。不拿白不拿啊!如果你把那個男孩找來,由我說服他,酬金我們對半分,如何?」

  他涎著笑臉的表情,令她聯想到貪婪的疣豬。低級!

  「要是你知道,你大可以去說,酬金全給你也無所謂,恕我不奉陪。」她不想再跟這個沒人格的上司扯下去,因此,毫不猶豫地掉頭就走。當場踢到鐵板,憤怒的火氣如同休眠太久的活火山一樣猛然爆發!

  他衝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像是發了狂一樣揪住她的長髮,咬牙切齒地咆哮,「我受夠你了!我只不過是曾經摸過你一下,又不會少一塊肉,從那時候開始,你就老是對我擺臉色,你以為你是誰?搞清楚!我是你的上司,我叫你怎麼做,你最好乖乖照辦,有好處絕不會少你一份的!」他拖著她來到辦公桌前,將鋼筆塞進她的手裡,狠狠地逼迫道:「寫!把那小子的聯絡地址和電話寫出來!」

  手臂上與頭皮上傳來的劇痛疼得她倒抽一口氣,但她仍是不肯屈服。她將尖銳的鋼筆丟向他的臉,然後趁著他鬆手時飛奔到門邊。

  「別想逃!」他顧不得臉上被劃破的傷口,只想著要擒住不肯合作的紗璃,一個箭步上前,硬是將她拖離門邊。

  辦公室的門板在一瞬間開啟,一抹迅疾無倫的黑色身影閃了進來,他還來不及看清楚來者何人,一陣劇痛便襲上他的眼睛,使他不顧顏面的痛叫出聲。

  紗璃被來者拉進懷裡,驚魂甫定地低喊,「小濤?」他怎麼來了?

  南宮濤關切地審視著她,撫著她的臉急問:「你沒事吧?還好嗎?」

  紗璃勉強自己對他微笑,希望能夠減輕他的憂慮,「我沒事,別擔心。」

  南宮濤吐出一口氣,這才放下心來,吻吻她的額。「那就好。」

  莫名其妙捱了一拳的賊禿總編一面撫著黑眼圈,一面氣憤的吼道;「該……該死的!你是誰?」

  「所謂『有眼不識泰山』,說的大概就是你這種人吧?」南宮濤冷冷地咧開一抹邪笑,「你的金主來了,還不快點過來拜見!」

  「臭小子!你……」在看清楚來者為誰後,窮兇惡極的嘴臉頓時轉為驚詫,

  「啊……你就是……」

  「對,我就是可以讓你發筆橫財的人,你不是一直想找我嗎?」

  「果然是你!」他完全忘了那一拳之仇,連忙從桌上拿來兩份合約書送到他面前,聲音因為太過興奮而顯得異常刺耳。「小子,你走運!法國名設計師保爾·賽爾寧看上了你,要擇你當他的專屬模特兒,這種好運可不是天天都有的。來,快把合約簽了吧!」

  南宮濤接過合約瞥了兩眼,「這是你的合約吧?」

  「啊?」

  「我簽約之後,你可以拿到酬金的合約啊!」南宮濤調侃著,「嘖嘖!10%耶!你還真開得了口……哦——沒想到你動作這麼快,連章都蓋上去了啊?」

  他連忙搶回合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乾笑道:「我拿錯了,你的那份放在抽屜裡,等等,我馬上拿給你……」

  「噢!不用麻煩了,我一點興趣也沒有。」

  「你……你是在開玩笑吧?保爾開的價碼有多高你知道嗎?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啊!你看、你看……」他急忙攤開合約書指著上頭的價碼,「對一個模特兒新秀而言,這可是天價哪!只要替他走一年秀,就足夠你在敦化南路買一棟豪宅,不光是這樣,要是長期合作下去,車子、高爾夫球證、名表、古玩……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南官濤好笑地道:「房子、車子我不缺,至於高爾夫球證、名表、古玩什麼的,我根本就不需要,也不想要。你要是喜歡,就向保爾賽爾寧毛遂自薦吧!如果他們有意設計假髮的話,你倒是很適合為假髮做代言人。」

  聞言,一旁的紗璃忍不住笑了出來。天哪!小濤真是個罵人不帶髒字的毒舌家,竟拐著彎罵總編禿頭!

  「你……你……」老總的臉霎時漲成豬肝色,險些因為太過憤怒而氣爆腦血管。

  「哎呀!我不知道你有高血壓,來,快坐下!」南宮濤長腿一伸,勾了一張椅子過來,慇勤地拉著他坐下,同時好心地按摩起他地中海型的光亮頭皮,「有人教我這樣按摩,聽說對高血壓很有效……咦?這是……啊!竟然掉了!」

  「什麼掉……」紗璃走過來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老總頭顱上那半「環」假髮粘在耳後搖搖欲墜,一顆光溜溜的後腦勺正對著他們綻放出炫目的光輝,沒多久,假髮掉了下來,落在他如青蛙般鼓脹的腹部上,隨著他急速的抽氣而上下起伏著。

  「小濤!」哦喔——他闖了大禍了!

  「不能怪我,紗璃,我怎麼知道他已經做起代言人了?」他無姑且毫無悔意地替自己辯護。

  「別胡說了!」紗璃看著臉色鐵青、嘴角抽搐的上司,忙將南宮濤拉了過來,命令道:「小濤,快道歉!」

  「我才不幹!」他別開臉,不屑地冷哼。

  看見上司的顏面神經彷彿麻痺似的抽動,南宮濤意猶未盡的走近他,紗璃意識到他的挑釁行動尚未結束,但是,當她想要摀住他的嘴時,卻已經來不及了!

  「小濤!不可以——」

  「別緊張!我又沒讓他少一塊肉,只不過是扯了他的假髮一下而已,大不了再把它粘回去就是了嘛!」他跋扈而近乎張狂地踢了踢椅腳,挑釁地道:「喂!總編輯大人,要不要我幫忙上膠啊?」

  被惹火的總編失控的一把拽住他的衣領,「臭小子,我要殺了你!」他咬牙切齒、恨之入骨地一拳揮了過去。

  那大如嬰兒頭部的拳頭若乘上慣性、加速度及勁道,一拳的破壞力自是可想而知,但南宮濤卻毫不費力地以手掌接下那一拳,並還他一踹。

  「啊啊……」一世英名的總編像一包被扔棄的垃圾般飛出,撞倒了身後的資料櫃,資料、剪報與檔案灑了出來,飄呀飄地覆蓋在那具癱軟的臃腫身軀上,眼前的情景像極了垃圾掩埋場。

  「沒有人在威脅我之後還能活得安然無恙的,」南宜濤陰狠的笑眼閃動著嗜血的凌芒,並從他的桌上抓起十八K金的MontBlanc打火機,清脆地打開蓋子點起純藍火焰湊到他的真絲領帶上,唇邊揚起一抹惡意且嗜血的冷笑,「被當成垃圾掩埋起來的感覺如何?應該不錯吧?還是……你比較想試試『焚化爐極刑』的滋味?」

  「哇……」他嚇破了膽似的發出慘叫,抱住自己光不溜丟的腦袋瓜子。「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啊啊……走開,走開啊!」

  「叫什麼?我還沒放火哩!你以暴力對待紗璃的時候,她有像你一樣呼天搶地嗎?嗯?」想起他長久以來欺壓紗璃的所做所為,南宮濤仍然餘怒未消。

  紗璃震驚地看著俊朗如陽光般的南宮濤在轉瞬間成了奪命閻羅,就連她也不禁心驚膽戰。小濤是玩真的,他是真的想放一把火把老總給燒了!

  「饒……燒了我吧!我……我發誓我再也不敢了!啊啊……」他特別訂做的假髮在哀號聲中起火,人造纖維的質材在燃燒中發出刺鼻的臭味。

  南宮濤用一把火將他的假髮燒成灰燼,哼哼冷笑,「我為什麼要相信一個衣冠禽獸講的話?如果道歉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那這世界就不需要法律了。」

  總編狼狽的叫嚷著,「但是我有心改過啊!好人都應該給壞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什麼叫「好人都應該給壞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敢情他還認為這是天經地義的?給這種人機會根本就是浪費!怒火乍起,紗璃握緊了拳頭,緊到微微發抖。

  「小濤,」紗璃的語氣平靜得有些可疑,「你讓開。」

  「紗璃?」

  「我叫你讓開!」她推開南宮濤,猝不及防的抬起腿往總編的鼠蹊部一踹。

  「啊啊啊——」他慘叫著,護著傷處倒了下去,痛得無法成言。

  南宮濤瞠目結舌地看著自己一向優雅美麗的新婚妻子。乖乖!太座首度大發雌威了耶!

  「這是你對女人無禮所應付出的代價!給我好好記住,女人不等於弱者。」

  她惡狠狠地吼完後,拿起皮包說:「從明天開始,本小姐不幹了!小濤,我們走。」

  「遵命!」南宮濤咧開笑容,像個小嘍囉般愉悅地跟在她的身後。

  「親愛的,你好厲害喔!一腳就踹得他站不起來了呢!」南宮濤趴在餐桌上咬著冰拿鐵裡的冰塊,笑瞇咪地望著正在洗手做羹湯的老婆。

  紗璃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你不怕我用這一招來對付你啊?」

  南宮濤嘻嘻一笑,不以為意。「你不會,你才捨不得咧!」

  他還真有自信啊!

  「此話怎講?」

  「就是啊……我們每次嘿咻完之後,你都會乖乖的讓我抱在懷裡。證明你其實是很喜歡我的。」他大言不慚地說。

  他竟然連這種事都可以拿出來說嘴!她用力地瞪他一眼。

  南宮濤討了個沒趣,乾笑兩聲後,訕訕地道:「呃……我想我搞錯了。」

  「不要在飯前吃冰塊,先吃飯。」紗璃端走他的冰拿鐵,將剛起鍋的蛋包飯放到他面前。

  「不要嘛!先讓我吃冰塊。」南宮濤耍賴著,伸手要搶回冰拿鐵,卻被紗璃「啪!」地在手背上打了一記。

  「不行,吃完飯再說!」紗璃極有權威地道。

  南宮濤咕噥了一句什麼,還不敢太大聲,乖乖的拿起湯匙吃飯。

  紗璃脫下圍裙在南宮濤對面的位置上坐下,安靜地舉筷就食,顯然對剛剛那個敏感話題不願多談。然而,南宮濤一點也不以為忤,他那雙賊兮兮的大眼睛不斷地瞟著那件粉紅色的圍裙,唇角勾著詭異的笑容。

  當南宮濤第三次看向那件圍裙的時候。紗璃終於沉不住氣了。「你到底在看什麼?圍裙有什麼不對嗎?」

  「沒,沒什麼。」他聳聳肩。

  「快——說!」她不耐煩了。

  「你真的要聽?」見她點頭後,南宮濤賊笑著說:「其實……我剛剛在幻想你穿圍裙的樣子。」

  紗璃不解的皺起眉頭。「我剛剛不就穿著它嗎?」

  「呃……我是指,除了圍裙之外,什麼都沒有穿……」

  「咚!」的一聲,紗璃火大的一把將飯勺丟到他的臉上。

  「哎喲!痛痛痛……」好狠!他的鼻子……

  紗璃漲紅了消顏,氣呼呼的罵道:「你這個色狼!你的腦袋裡到底都在想些什麼啊?」

  他一面護著俊臉,深怕叉子或刀子什麼的飛過來,一面肆無忌憚的繼續招惹她,「俗話說,飽暖思淫慾嘛!」

  「你給我住——」

  想起上回叫他「給我住口」,他就真的堵住了她的嘴,紗璃這回可不敢再造次,連忙改口,「我是說……你的話太多,要是你的手有你的嘴動得這麼勤就好了。」

  她指的是吃飯,但是,南宮濤就是有辦法給他解釋到另一方面去。

  咧嘴一笑,邪惡的魔手馬上欺了過來,不安分的往紗綱的纖腰探去。「現在開始,我立刻改進!」

  紗璃面紅耳赤地低喊,「小濤,住手——」

  「那怎麼行?我可不想被我的妻子抱怨我偷懶喔!」他一本正經地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親愛的,現在是你的話太多了。「他笑著堵住她,讓她再也不能開口。於是,那一頓晚飯,他們很晚、很晚才吃完。

  每次都這樣!當她想跟小濤談正經事的時候,話題不是被他那張天花亂墜、能言善道的嘴給岔開,就是被他那雙不安分,喜歡愉香竊玉的魔手給神不知鬼不覺的帶到床上,然後——忘得一乾二淨!

  唉!她就是抗拒不了他,而且……她是這麼、這麼的喜歡他。

  他總是逗笑她,總是帶給她意想不到的驚奇——不管是好的,或是糟糕透頂的;他會招惹她,再用甜言蜜語安撫她,當她受委屈時,他永遠不會袖手旁觀,

  他會為她痛懲那個惹到她的傢伙,例如那個倒霉的上司。所以,儘管她為了他丟了工作,她也無怨無悔。

  不,別再想那個魔星了!她懊惱且挫敗地低咒一聲,整個人埋進浴缸裡。

  「抱歉,讓個位置給我。」

  「噢!」紗璃往前挪了挪,發現一陣嘩啦嘩啦的水聲後,有個人也坐進了浴缸中。

  她詫異地從水裡探出頭來往回看,她的新婚夫婿——南宮濤,正舒舒服服地佔據了浴缸裡的大部分空間,一雙笑眼還對她曖昧的眨了眨。

  紗璃七手八腳的抓了一條浴巾遮住自己的重要部位,凶巴巴地道:「我在洗澡,你進來做什麼?」

  「我也是進來洗澡的呀!」他無辜地解釋,「別忘了,方纔我們都流了一缸子的汗。」

  她漲紅了臉別開視線,「我可沒有和別人同時共用一個浴缸的習慣!」

  他悠閒地欣賞妻子可愛的窘狀,輕笑道:「那很好,因為我也不希望你有這種習慣。」

  紗璃當場哭笑不得,她早該知道自己說不過他的!

  放柔了語氣,她好聲好氣的與他商量,「你先出去好不好?我想一個人想些事情——我保證我會盡快洗完澡,然後換你洗的。」

  他也溫柔地耍賴著,「不要嘛!親愛的,我想跟你一起洗鴛鴦浴啊!」說著,他的毛手又爬上她的酥胸。

  「安分點!」她「啪!」的一聲,打掉他的手。

  哦!她莫不該對他溫柔的,因為他永遠知道如何得寸進尺。

  於是,紗璃板起晚娘臉孔,指著門口。「出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太座發怒了,南宮濤只得投降。

  「好吧、好吧!不過,你別泡太久,我可不希望你泡昏了,我會捨不得的。」

  「出去啦!」

  南宮濤只得摸摸鼻子穿上浴袍,識相的出去了。

  他出去後,紗璃板著的嬌顏終於克制不住的柔化了。「什麼捨不得?難道他不覺得肉麻啊?」

  不過,這就是他的優點,不是嗎?心裡有個小小的聲音不斷反駁她。他總是坦白的表露自己的想法,不像—般成年且事業有成的男人。就連談個

  戀愛也要像投資一樣,一分一厘的算計清楚,考慮自己的女朋友配不配得上自己的身份地位,一句「我愛你」更是吝於出口。但是,南宮濤與那些人是不同的,她知道。

  她終於開始有了不想結束這段婚姻的念頭,她想與他長長久久的在一起,想與他白首到老過一輩子。可是,她不敢確定南宮濤也會有這樣的想法。

  她年長他整整五歲,而女人又比男人易老,誰知道十年後、或是二十年後,他會不會後悔與她結婚?或許依照約定離婚會是個比較好的選擇,至少分手後還可以成為朋友……這個念頭令紗璃難過得幾乎要哭了。

  不,別想了!不管三年後如何,總得先為未來一個月的生活用度想辦法,她剛丟了工作,手邊雖還有些存款,可是,坐吃山空總不是長久之計,她必須再找個工作才能維持生活開銷……

  想到這裡,她立刻從浴缸中站起來,穿上浴袍離開浴室。

  「小濤?」他怎麼不在房裡?

  紗璃從房間找到客廳、廚房與書房,都沒見到他的人影。正當她覺得奇怪時,她瞥見他在陽台上講電話。

  「小濤?」

  看見妻子正朝他走過來,他很快地道:「……我太太來找我了,這件事我們下次再談,就這樣,拜!」

  切掉手機,他若無其事地走向紗璃。「你洗好了?換我囉!」

  她搭住他的手望著他,「小濤,我有些事想跟你談。」

  「怎麼了?這麼嚴肅?」他關上落地窗,與她一起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揚起一抹輕鬆的笑意說:「說吧!我在聽。」

  「小濤,你應該……還是學生吧?」「唔……不太正確,」他糾正道:「事實上,我是個『休學中』的大學生。」

  「休學?」她瞪大了眼睛,發現自己竟然一點都不知道。「為什麼休學?」

  「呃……因為某些原因……」他有些心虛地道:「我想,你還是別知道得好。」

  她可不接受,板著臉看他,「說!」

  「好吧!我只是……和同學起了點……小摩擦。」「什麼小摩擦?」她追問。

  「呃……正確一點的說法,是肢體上的小摩擦。你知道,就是一點碰撞啊什麼的……」他越說越心虛。

  「打架!你和同學打架?!」她訝異的叫出來,她早該想到的!

  「啊?你要這樣說也可以啦!」他悻悻然地道。

  「平常我去上班的時候你都在做什麼?」她一直以為他在上學。

  在她的注視下,冷汗差一點從頭皮冒出來。

  「事實上,我打了一點……嗯……零工。」嗚嗚……親愛的,原諒我不得不欺瞞你,畢竟「四方羅剎」不是普通的組織,我不想嚇壞你啊!

  「哦……」她陷入了沉思。

  打工的錢一定不多,而且,他應該會在下學期準備復學吧?學費也是個問題,不管怎麼樣,她一定得盡快找個工作才行。

  「紗璃,你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她該不會是知道了什麼吧?

  「我總得知道你平常都在做些什麼呀!然後再把我的決定告訴你。」

  「什麼決定?」他好奇地問。

  「我明天得出去找個新工作,不然,我們兩個很快就會餓死。」

  南宮濤不覺愕然,「你幹嘛要去找工作?」

  她沒好氣地道:「先生,你該不會忘了我剛剛丟了我的工作吧?」

  「我知道啊!但那又如何?那種工作不要也罷,你現在無事一身輕,正好可以好好的在家休養一陣子,我覺得自從我們結婚後,你越來越瘦了。」每次圍著她越來越纖細的腰身,他就會感到一陣心疼。

  「如果我不出去找工作的話,不光是我會變瘦,你也會!因為,最後我們只能一起去喝西北風。」這個笨蛋!就是不會多用腦子想想「現實」的問題。

  南宮濤終於弄懂了妻子的想法。「你擔心我們會餓死?」他不禁失笑!

  瞧!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沒東西吃誰都會餓死的,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你幹什麼啦?放開我!」

  南宮濤忍俊不禁地將她抱到他的大腿上,親吻著她因為憤怒而漲紅的小臉開始扮小可憐。「親愛的,難道你從沒想過你還有丈夫可以依靠嗎?你要是真的負起養家的責任,可是會傷我的自尊心的喔!」

  「天哪!你別胡思亂想,我沒有傷你自尊心的意思。」她捧著他裝委屈的俊臉急著分辯,「我知道你在打工,可是……可是多一個人工作總多一份收入嘛!而且,我也很喜歡工作的。想想看,你打工的錢存起來可以當作明年復學的學費,我的薪水則可以拿來貼補家用,這樣不是很好嗎?」

  誰要去復學啊?大學那種課程對他來說太小兒科了,不知道有多少學校排隊捧著獎學金要他去念研究所咧!他只是不想去而已,他的妻子還替他打算得這麼長遠,真是服了她了!

  他咧嘴而笑,「放心,親愛的,雖然只是打工,可是薪水還算優厚,養你絕對綽綽有餘,不單如此,這個家再多養一隊排球隊也不成問題!」

  她一陣好笑,「胡說八道!哪來的排球隊?」

  「這個嘛……」他一面假裝深思,一面不著痕跡的壓倒她,「我們就要努力製造了。」

  紗璃舉起粉拳捶他,又笑又叫地嚷嚷,「別鬧了,小濤!」「哦——親愛的,我發誓我是很認真的。」他笑著吻住她,濃情蜜意地擁著她。她掙扎了一會兒,最後終究又忍不住地屈服在他的挑逗之下了。如果,她是說如果,紗璃想到,如果她和小濤是連續劇裡的男女主角,那麼,她一定要殺了那個江郎才盡、只會以床戲結尾的編劇!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14 00:02:28

第七章   

  拆穿

  不是刻意要隱瞞你,
  只是希望,
  你快樂、你開心,
  不憂慮、不擔心,
  為此,
  向你說聲對不起。

  趁著南宮濤外出打工之際,紗璃回到自己的家中上網,並分別在幾個求職同站上搜尋與自己所學相關的職業,從行政人員、雜誌編輯人員,一路找到服飾相關業,竟也讓她找到十幾筆屬意的資料。她將屬意的工作連同公司資料一併列印下來,給自己泡了杯咖啡在客廳裡坐下。

  「去當行政助理怎麼樣?至少不用花太多腦筋,也不用擔心業績。」紗璃將數筆資料攤開,發現薪水落差頗多,從一萬九到三萬二的都有。紗璃將鉛筆抵住眉心思索著,終於還是在紙上統統打了個「X」。

  「坐八個小時的辦公桌對我來說還是太痛苦了些。」她作出結論。

  紗璃又將雜誌編輯相關工作攤開,先把文字編輯摒除在一旁,再將攝影助理之類瑣碎的工作也剔除,終於剩下最後一個時尚編輯的工作。

  「就這個吧!」她微笑地仔細念出上面的徵人啟事,「徵求時尚編輯一名,月薪五萬元起,享勞健保及年節獎金,另有績效獎金。有工作經驗者優,意者請洽Pretty  Magazine總編輯……」

  紗璃的笑容垮了下來。什麼嘛!原來是老東家!她癱在沙發中,覺得有些小小的沮喪。

  「現在的工作真的不好找呢……」紗璃有感而發的歎息。

  雖然小濤希望她好好的在家中休養一段時日,但是,她終究不是居家型的女人,過度閒適的生活總讓她有種頓失依恃之感,除了每天買菜回家做飯,閒暇之餘看看書、看看電視,天氣不錯的時候到附近走走以外,她鎮日無所事事,整個人也變得無精打采,只好畫畫設計圖打發時間。

  以前她在英國The  Nottingham  Trent  University藝術學院主修的就是服裝設計,畢業之前,她幾乎天天都與設計圖為伍,自從進入Pretty  Magazine之後才停止創作;也因為如此,她錯失了自己創作的巔峰時期,從前還能畫出一些像樣的東西,現在只能當作玩票性質的消遣。

  紗璃到臥房的書櫃中抽出設計圖本,翻看著學生時代所創作的設計稿,唇邊揚起一抹懷念的笑意。

  「嘿!你在看什麼?」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紗璃嚇了一大跳,本子也失手跌落在地板上。

  「噢!你這冒失鬼。」她嗔怪地瞪了始作湧者一眼,心魂甫定地拍了拍胸口,

  「進來的時候怎麼不出聲哪!想把我嚇死嗎?」

  南宮濤咧嘴而笑,啄吻了一下她的唇後,替她拾起掉在地上的本子,壞壞地問:「在偷看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日記嗎?」

  她斜脫了他一眼,「對啊!我正計劃要銷毀以前的戀愛日記,讓你永遠不知道我的秘密情人。」

  「不好玩——你學壞了!」他竟然埋怨起來,「你以前都會想辦法消除我的疑心,像怕我誤會般拚命的解釋。」

  紗璃有些想笑。「那樣只會讓你裝委屈裝得更起勁而已。」

  「呀!被你看穿了嗎?」他無賴地一笑,連辯解都省了。

  紗璃將本子放回書架上後白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他嘻嘻一笑,「我猜的,距離你上次回來已經有三個星期,我想,你一定會回來看看,或許順手打掃一下什麼的。」

  「哦?」她有些意外,「你的直覺滿准的呢!」

  「我比較喜歡你說我們『心有靈犀』。」他拉著她在床沿坐下,「好了,我今天要給你一個驚喜。」

  「你常常都在給我『驚喜』。」而且,是很類似惡作劇的那種。

  「這次真的不同,相信我。」他興致勃勃地道:「你把眼睛閉起來。」

  「到底是什麼驚喜?」神秘兮兮的。

  「你先別管,把眼睛閉起來就是了,快點!」

  這個頑童!她就是拗不過他。「好吧!」她不得不閉上眼睛。

  「不能偷看喔!」他一面說著,一面從背包裡小心翼翼的摸出一隻海藍色的

  盒子,打開來放在她的眼前。「好了,你可以睜開了。」

  她緩緩睜開眼睛,立刻被眼前耀眼的光芒所震懾住。她怔怔地望向南宮濤,

  「小濤……這是……」

  那是一隻鑽戒,無暇的車工完美的呈現出鑽石的璀璨。

  「給你的。」他的笑容比鑽石更為炫目,他執起她的手將那枚黯淡失色,價值一百五十元台幣的銀戒取下,為她換上鑽戒。「我聽說女人都喜歡鑽石,所以特地買來賄賂你。」

  「賄賂?」她有些失望。

  為什麼不是因為喜歡她而送呢?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參加了十幾次歌唱比賽,卻未能獲獎的孩子,最後評審團只勉強頒給她「特別鼓勵獎」一樣。

  「對,賄賂。」他笑眼彎彎,「賄賂你繼續當我的老婆。」

  她愣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又被他捉弄了!紗璃有種想笑的衝動,但是不知怎地,眼前卻突然迷濛起來,連他的笑容都看不清楚。

  「紗璃?」他錯愕著,沒想到她竟然會哭。

  她撲進他的懷裡,緊緊勾住他的頸項,啜泣得無法成言。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但她明白——他送給她的戒指意義重大,而這也是她夢寐以求的美好時刻。

  每過完一天,就離分手的日子越近,他們結婚還不到半年的光景,她卻覺得時間過得好快,天知道她有多擔心那一天的來臨,她怕自己無法笑著目送他的背影遠去。

  如今,他的一句話將三年為期的合約式婚姻解除了,也解除了她的擔憂與不安,從今以後,他們還要一起走下去,度過無數個三年。

  「親愛的,我希望你不是因為下半輩子要跟我綁在一起,所以難過得哭了。」

  他打趣地說著。

  她吸吸鼻子瞪著他說:「你就不能在這個時候停一停你的冷笑話嗎?」

  「抱歉,是我不解風情。如果按照一般的連續劇公式,以及我們平時相處的模式來說,現在你應該要狠狠的吻我一番,以示感激。」他忍著笑嘟起嘴,「哪!我的人在這裡,而且,我們又都坐在床上,想怎麼處置就悉聽尊便了。」

  「我想怎樣都可以嗎?那好,」她脫下鑽戒拿在手上問:「我想知道你怎麼會有錢買鑽戒?」

  這與他的預想差了十萬八千里——沒有擁抱、沒有吻、沒有熱情的銷魂一場。南宮濤垮下俊臉,所有美好的幻想像玻璃一樣在瞬間僻啪破裂。他倒在床上,一副快暈過去的模樣,「你能不能一秒鐘不要去想那個殺風景的問題?」

  「不能!我現在滿腦子只想弄清楚這個問題。」她很乾脆的回絕,並推推他,

  「快說,你哪來這麼多錢?」

  「那顆鑽石很小,沒花多少錢。」

  「這顆很小的鑽石起碼有半克拉,淨度極高,而且,它的切割面呈現八箭八心,是頂級車工的鑽戒,」她不知從哪裡摸出一隻放大鏡,鉅細靡遺地看個徹底。「保證書是同Tiffany開立的,所以,我估計它的價格大約是在二十五萬到二十八萬元之間。」

  南宮濤的下巴掉了下來。真是神乎其技耶!紗璃簡直可以去當珠寶鑒定師了。

  看見他詫異的表情,她知道自己猜對了。「說吧!不要跟我打馬虎眼。」

  「好吧、好吧!」這下不招也不行了,「我答應接下Calvin  Klein冬裝的走秀,今天已經跟他們簽約了。」

  紗璃傻眼,「什麼?!」

  充滿節奏感的音樂在Calvin  Klein冬裝發表會場裡迴盪著,敞開的大門川流不息地湧進Calvin  Klein的擁護者,其中絕大多數是一手挽著先生,一手挽著名牌皮件的貴婦人,以金錢堆砌派頭的紳士名媛也不少,時尚界的知名人士抱著取經或評比的態度前來,再來是作秀似的明星、名模,然後就是一窩蜂報導流行資訊的記者媒體。

  「小濤的處女秀想必很有看頭。」北堂千雪一手挽著外型如惡魔般出色的東方崩雲進入會場,巧笑嫣然。

  為了出席服裝發表會,兩人當然是特意打扮了一番。北堂千雪的白色單肩連身真絲禮服與東方崩雲的黑色西服搭配得相得益彰。他們的出現吸引了不少注目的眼光,紛紛揣測著是哪一對名流夫婦。

  「當然很有看頭,」東方崩雲端著服務生送上來的香擯,似笑非笑地道:

  「繼Calvin  Klein的女兒遭綁架後,這是第二波的恐怖行動,歹徒甚至張狂的放話要血染冬季新裝,這肯定是全球時尚新聞的頭條。」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不是拜那歹徒之賜,小濤也不會點頭簽下合約,擔任CK的主秀。」她可是擦亮了照子等著看好戲呢!

  「千雪,你忘了提他假公濟私的行止了。」東方崩雲淡笑地提醒著。

  「你是指他把走秀酬勞拿去買Tiffany鑽戒送給老婆的事?」北裡千雪忍不住笑了,「那不是很好嗎?那傢伙終於也學會怎麼討女人歡心了。」

  「你們不要當我不存在似的講我的閒話好嗎?我的耳朵可沒聾。」南宮濤不滿的聲音透過超微型通訊耳機清清楚楚的傳進北堂千雪和東方崩雲,以及遠在四方羅剎總部的西本樽月的耳裡。

  北堂千雪輕笑一聲,「我這是在讚許你呀!兄弟。」

  「不必,請閉上尊口。」他煩躁的聲音毫無掩飾的傳進同伴的耳裡。天哪!他已經被CK的專屬造型師弄得快要抓狂了!

  東方崩雲在一旁說著風涼話。「顯而易見的,你並不喜歡這個工作。」

  儘管南宮濤壓低了聲音,但咬牙切齒的口吻早已分毫不差地傳達了他的不悅,

  「我是『恨透』了這個工作!該死,他們居然想幫我上眼影!」

  幸災樂禍的笑聲同時從三個人嘴裡衝出來。

  「看到我有這種下場,你們很得意是嗎?」他訕訕地說。

  「如果不是有任務在身,我真想打電話要你的老婆過來看看你上妝的樣子。」

  北堂千雪笑得眼淚直流。

  「我就是不要她以身涉險,才沒告訴她今天是CK的冬裝秀。」南宮濤撂下狠話,「你敢叫她來的話,我一定要你後悔莫及!」

  「哦——人家好害怕喔!」她毫無誠意的驚呼讓南宮濤更火大。

  「別玩了!千雪、崩雲,確認一下會場狀況。」西本樽月一面利用偵查衛星監控會場,一面從耳機裡發出指令,「小濤,後台也要注意,別讓歹徒潛進去。」

  「知道了。」三人同時應答。

  七點二十分,會場裡已坐滿了賓客,後台也一切準備就緒,但仍不斷有賓客人場。北堂千雪與東方崩雲狀似優閒地交談著,但實則敏銳而戒慎,週遭的一切全都在他們的掌握中,並不時低聲向在總部的西本樽月報告現況。

  突然,東方崩雲的厲眸瞇了起來。

  北堂千雪很快地發現崩雲的異樣。「怎麼了,崩雲?」

  「不該來的人來了。」他說。

  順著東方崩雲的目光看去,北堂千雪詫異地脫口而出,「……紗璃?」

  她怎麼來了?

  「你說什麼?!」在後台stand  by的南宮濤氣急敗壞的聲音立刻透過耳機吼了出來。

  北堂千雪差點昏倒,「小濤,你不是說你沒有告訴紗璃嗎?她怎麼來了?」

  這麼說,她真的來了?

  「我是沒告訴她呀!」他抱著頭,急得團團轉。「天哪!她怎麼知道今天是CK的冬裝發表會?」

  「你以為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樣不看報紙、不看電視,兼不長大腦嗎?」東方崩雲冷冷地刺了一下遲鈍的南宮濤。想也知道,Calvin  Klein新裝發表會絕對是媒體的焦點!

  南宮濤的心頭火頓時冒起,「你少囉嗦!」

  「別吵了!現在該怎麼辦?哦喔——不妙!她看到我和崩雲了。」紗璃向他們打招呼,他們總不能置之不理吧!北堂千雪不得不堆起笑容回她一個微笑,「嗨!紗璃。」

  「你們也來看小濤走秀?」她微笑著望了望左右,「樽月呢?怎麼沒看到他?」

  「噢……他在家陪老婆,對不對,崩雲?」北堂千雪一面瞎扯,一面頂了頂東方崩雲的腰際,逼得東方崩雲不得不點頭附和。

  「對。」他說。

  「快叫她回去!」南宮濤在他倆耳邊低吼著。

  「回……回去?!」北堂千雪不可思議的叫了出來。開玩笑,她要用什麼理由阻止她來看丈夫的服裝秀?

  紗璃不解的眨了眨眼,「回去?」

  「呃……我的意思是……」

  北堂千雪一時詞窮,幸而東方崩雲及時為她解圍,「千雪的意思是——等會兒你怎麼回去?我開了車來,也許結束後我們可以一道走。」

  「沒關係,我想等小濤。」她笑容可掬的婉拒了他們的好意。

  透過兩人的耳機,南宮濤自然也聽見了老婆的回答,他呻吟一聲,無計可施。

  「發表會就要開始了,都進去就座吧!」西本樽月歎了一口氣,知道再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千雪、崩雲,小心行事,別讓紗璃起疑心,我怕把她嚇壞了;小濤,你給我扮好你的角色,別因為老婆而分心,給我惹出額外的麻煩。」

  南宮濤扮了個鬼臉,不得不強迫自己定下心神準備登台。

  Calvin  Klein的冬季發表會上充滿設計師所堅持的極簡主義色彩,模特兒穿著由美國知名設計師Calvin  klein所設計的冬裝,在伸展台上搭配著契合設計理念的背景音樂,為新裝做最完美的詮釋。

  二OO一年冬以黑白為流行色主軸,搭配紅色、紫色為基調,使得色彩格外鮮明跳脫。

  服裝秀一開場,燈光便隨之轉暗,模特兒們包裹著純白布料,只露出一雙上了紫紅色眼影的眼睛神秘地閃動著。驀地,輕快的節拍伴隨著電吉他充滿流行感的音樂響起,燈光大亮,舞台上灑落漫天鵝毛,模特兒們將白布往上一甩,露出白袍底下中性卻又不失柔媚的女裝,模特兒們如同有了生命的娃娃般在舞台上展示著自己的服裝。

  直到左右的來賓忘情地鼓起掌來,紗璃才愕然的發現自己壓根兒沒注意到舞台上展示了些什麼款式,而CalvinKlein的新裝又融合什麼概念——因為,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拿來找尋南宮濤!

  這個認知使紗璃心虛地漲紅了粉頰,跟著拍起手來。
鎮定點!這一回展示的都是女裝。紗璃對自己說。

  在後台換裝的南宮濤一面注意著舞台,一面與夥伴們交談。「到目前為止,後台沒有任何異樣。」

  「觀眾席也風平浪靜,」北堂千雪多事的補了一句,「當然,紗璃也沒事。」

  南宮濤氣得牙癢癢的,「謝謝你的雞婆!」

  東方崩雲瞟了北堂千雪一眼,覺得她實在很無聊。

  片刻後,女裝部分展示結束,音樂逐漸轉為緩慢而感性,燈光也調成昏黃。在觀眾的讚歎聲中,男模特兒自黑暗中走出,兩盞聚光燈一左一右地投射在模特兒高挑的身材上,清清楚楚地秀出流線型的剪裁,簡單而流暢的線條將模特兒舉手投足間的魅力發揮到極致。

  Calvin  Klein在男裝部分大量使用黑色,摒除所有的贅飾與花紋、將重心放在創新的概念與式樣上,營造出絕佳的質感與設計感。

  隨著模特兒的出場,台下此起彼落的掌聲益發熱烈,鎂光燈更是閃個不停,

  紗璃懷著期待的心情翹首盼望著,終於,這場服裝展示會的主秀上場了。

  南宮濤穿著一襲黑色計織無袖圓領衫與法蘭絨長褲,一雙長腿裹在長度及膝的小羊皮馬靴裡,鞋帶扎得鬆鬆垮垮,帶著某種率性的自我意味。他的雙手插在褲子兩側的口袋中,長長的圍巾繞在頸子上,隨著他輕鬆優閒的步伐在他背後活潑地一揚一蕩著。

  瞧他走起台步來有模有樣,偏偏一雙靈活的眼睛卻滴溜溜地閃著生動的笑意,任誰接觸到那雙眸子,就會被他的笑意所感染,笑容很快地在台下蔓延開來,觀眾立刻便喜歡上這個亞洲模特兒,並報以熱烈的掌聲。

  他呀!即便是成為模特兒,本質也仍未改變,還是那個愛笑、愛鬧的小濤!紗璃忍不住笑了。與東方崩雲站在一旁的北堂千雪也笑不可抑。「走個秀都不安分,那傢伙真是騷包一個!」

  南宮濤在舞台上晃了兩圈,然後走向舞台深處,正當所有的人就以為服裝秀結束之時,他突然將簾慢用力的扯了下來——「讓我們歡迎設計師——Calvin  Klein!」

  在群眾的驚呼與掌聲中,這位揚名全球的美國設計師CalvinKlein與南宮濤一同並肩走了出來,身後跟著所有為他展示冬裝的模特兒,一同接受來賓的歡呼。

  「Thank  you  so  much,thank  you!」Calvin  Klein帶著愉悅的笑容朝台下揮著手,「Ladies  and  Gentlemen  do  you  enjoy  the  fashion  show  tonight?」

  「Yes!」台下笑著回應。

  「May  I  introduce  my  partner,」他向來賓介紹他那極具觀眾緣的新人模特兒,「Morris!」

  當南宮濤往前一步時,來賓紛紛起立報以熱烈的掌聲,年輕的名媛甚至忘了這是一場冬裝發表會而非演唱會,竟不顧形象地往前擠去,想要更接近這個俊朗的男孩。紗璃對這個奇特的現象感到十分驚奇。

  「糟了!」發覺場面失控,東方崩雲的神情倏地一變,厲眸精光乍現,「千雪,你留在這裡,我到另一頭去。」

  「我知道了。」北堂千雪將耳機的聲音調到最大,正想提醒舞台上的南宮濤提高警覺時,冷不防地瞥見一抹銀光閃過,只見一名男子執著一把掌心雷手槍正緩緩對向舞台上的Calvin  Klein.「小濤!有狀況,」她大喊著,同時拉住手腕上藍寶石手鏈的勾環,抽出白金絲朝偷襲者拋去,牢牢地纏住對方的手腕,用力一扯——「砰!」槍聲響起,劃破了喧鬧的會場。但子彈偏離了射擊目標,打碎了舞台上方的一盞聚光燈,霎時驚叫聲四起,賓客們開始盲目的朝出口奔竄,在出口處堵成一團。

  一擊未中,偷襲者再度舉槍。

  南宮濤看見了偷襲者,他先是推開Calvin  Klein,接著,迅捷無比地扯下脖子上的圍巾往前一擲,以遮蔽偷襲者的視線,在短短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內,他躍下舞台,一拳將歹徒撂倒在地,以高明的擒拿法扼住他喉間的要害。

  「你是主謀,還是受人支使的?」南宮濤怒問。

  對方咬緊牙關不肯開口,並伺機朝南宮濤扣動扳機。

  「砰!」第二發子彈擦過南宮濤的肩膀,打了身後的裝飾牆。

  「該死!」南宮濤低咒一聲,朝他臉上擊一拳,並奪下那把槍,再以長圍巾反綁住對方的手腕,「好了,站起來!」

  歹徒還想掙扎反抗,但在察覺南宮濤拿著槍抵住他的腰間時。他只得垂頭喪氣地被南宮濤揪起。

  南宮濤無情地命令道:「到牆邊背對著我站好,不想被打成蜂窩的就別給我耍花樣。」對方照做了。他走過去,一記手刀砍昏了那名歹徒。

  「小濤!」

  南宮濤回過頭,對上一雙震驚的眸子。

  「紗璃?你沒有離開?」他意外地道,這麼說,她全看見了?

  「我必須回來找你……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逃走……」但是,她一回來,便發現了過去她所不知道的秘密。

  是的,她全看見了。

  她親眼目睹南宮濤、北堂千雪與東方崩雲三人迅速果斷的行動力,一瞬間便掌握了全場的情勢,彷彿他們對於這樣的情況早已習以為常。

  在那一瞬間,她突然想起她與他第一次初見的景況。那天,他「勒索」一名流浪漢,之後和一位奇怪的女孩打情罵俏,當時為了跟蹤他,她甚至差點被運鈔車搶案的匪徒所傷……回想起來,那些謎團從來不曾得到解答,長久以來被忽略的疑惑在此時全被挖掘了出來,赤裸裸的攤在兩人的面前,強迫她正視這一切。

  紗璃怔怔地望著他,不可置信的眼光像是眼前的丈夫突然變成了陌生人。

  是的,她終於明白,橫亙在她與南宮濤之間的隔閡究竟是什麼——她,從來就不曾真正的認識他。

  她有好多問題想問,但她卻不知道該從何問起,千言萬語只能化為一句無力的質詢,「小濤,你……究竟是誰?」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14 00:02:41

第八章   

  狙擊

  突來的攻擊,
  讓人措手不及,
  剎那間,
  以為會失去你,
  痛苦的揪心,
  教人無法承受。

  面對她驚駭且不信任的眼眸,南宮濤知道自己的隱瞞不僅嚇壞了她,也傷害了她。噢!天哪,他傷了她的心!

  「我真的很抱歉,紗璃,我……」他急著想解釋,但西本樽月的警告在耳邊響起。

  「小濤,當心!狙擊手不只一個。」

  狙擊手不只一個?!

  南宮濤抬起頭來,看見一點紅光透過玻璃窗迤邐而入,那是遠距離狙擊槍的紅外線準星,像一隻陰惻惻的獸眼般鎖定了獵物,隨時就要補咬上來。

  Calvin  Klein已被北堂千雪護送到安全的地方了,為什麼狙擊行動未曾終止?

  南宮濤心念電轉,立即找到了答案。

  第二波狙擊的目標是他,先前的行動只是幌子!

  「咻!」的一聲,子彈從他倆身邊擦過。

  南宮濤火速拉著紗璃退到一旁,藉以躲開紅外線準星的鎖定,緊緊抱住紗璃。

  紗璃尖叫著,在他的懷中頻頻顫抖。

  「沒事了,紗璃,別怕。」他拍撫著她。用所有的力氣擁抱她。該死!都是他這個混蛋把她拖下水了。

  她攀著他的頸項、一疊聲的問,「怎麼回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有人要殺你?」

  「我保證我會向你解釋一切的,但不是現在。」他低聲催促道:「這裡很危險,我讓千雪送你回去。」

  「那你呢?」

  「我留下,我必須逮到那傢伙。」

  紗璃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面無血色,但仍倔強地搖頭,「不,除非你和我一起走!」

  「這是不可能的,我被盯上了。」他當機立斷地的做了決定,對同伴地道:「崩雲,把歹徒帶走;千雪,保護紗璃。」

  說完,他不等西本樽月勸阻,就逕自扯下超微型通訊耳機塞進口袋中。

  紗璃驚聲問:「你要去哪裡?」

  「去解決私人恩怨。」他頭也不回的奔了出去。

  夏末秋初的夜晚,風刮得有些猖狂。

  狙擊手在看見南宮濤跑出會場,直奔他所在的五層樓建築時,他就知道自己的行蹤曝光了。但是,他十分冷靜,因為這棟樓房的出口只有一個,只要他守在這裡,等到南宮濤來時給予致命的一擊,就能以逸待勞的享受勝利的果實。

  但是,事實並不若他所想的那般。他一直屏息等待著南宮濤的到來,可他卻遲遲沒聽見腳步聲。男子奇怪的走到門邊往下探了探,毫無防備的臉立刻吃上一腳。

  「啊……」他發出慘叫往後跌去,狙擊槍也脫手飛出。

  南宮濤像體操選手般把樓梯的扶手當作單槓翻了上來,笑出一口陰森白牙。

  「被暗算的滋味如何啊?」

  男子朝地上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矯健地從地上一躍而起,並拾起落在地上的槍對準南宮濤,陰狠而憤怒地直盯著他。

  他是個殺手,從入行以來,不知道受過多少非人所能及的磨練才能在業界裡立足,卻沒想到竟會被一個未成年的少年輕鬆地踢倒,這使得他的自尊心完全不能接受。

  都怪他一時大意輕敵!迅速平復了驚怒的情緒,他決定好好的對付眼前的少年,讓他嘗嘗被痛擊的滋味。

  他扣下扳機,對準南宮濤的心臟射擊。刺耳的槍聲與嗆鼻的硝煙味瀰漫在空氣中;他想像著南宮濤肚破腸流的死狀,嘴邊不由得露出得意的冷笑。射了十幾發子彈後。他停了下來。原以為會看見倒在地上的屍體,卻沒想到面前空空如也?!

  「真遺憾,你一發也沒打中。」南宮濤突然從他的身邊冒出來,噙著嘲弄的諷笑,手刀一揚,將他的狙擊槍槍管給徒手劈斷了。

  殺手錯愕的看著斷成兩截的槍枝,不知該作何反應。

  「你……你……」

  「當殺手也要有點常識,不要拿到什麼槍都拿來掃射,你以為這是烏茲嗎?」南宮濤鄙夷地說。

  殺手老羞成怒,低咒了一句髒話,丟開斷掉的狙擊槍朝南宮濤揮去一記右鉤拳。這一記重拳足以打脫一個成年男子的下巴,用來對付少年是有些殘酷,但南宮濤完全不以為意,他一手格開對方的拳頭,一記有力的拳頭隨即襲上殺手毫無防備的腹部。

  殺手痛苦的悶哼一聲,本能的揮出一拳想自保,卻只是使自己又捱了一踢,像只麵粉袋一樣地被拋了出去。

  「啊啊……」殺手再也無法神氣,他撫著痛得痙攣的腹部,冷汗直流。

  即使南宮濤尚未成年,但是,他的好戰與擅戰卻和他的善辯與外交長才一樣井駕齊驅,聞名於黑白兩道。他是「四方羅剎」中的發言人,也在任務中扮演殲滅者的角色,與南宮濤交手過的人都深知以近身肉搏戰打敗他的可能性趨近於零,但這個殺手顯然才剛得到教訓。

  南宮濤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痛得縮成一團的殺手,臉上的笑容不見了,他那一向被稱之為「顧盼靈活、耀眼生輝、笑意迎人」的雙眸,一反常態地像千年寒冰般銳利的盯著殺手痛苦的表情。

  「說!是誰派你來殺我的?」

  殺手撫著腹部,嘴角因疼痛而抽搐著,「我……不會告訴你的……啊!」

  南宮濤無聲無息的欺近他,面罩寒霜地扼住他的咽喉,「我可沒有心情陪你玩猜謎的遊戲,所以,你最好不要挑戰我的忍耐限度,不然,保證你會後悔莫及。快說!是誰派你來的?」

  殺手堅決的表情有些動搖了,但是,他還是不肯開口。

  南宮濤手下一個使勁,扼得殺手為了呼吸而發出咯咯的吸氣聲,他陰側側地冷笑著,「還要嘴硬嗎?我只要再用點力,你就永遠開不了口了!」

  「好、好……我說、我說!不過,你要保護我的安全,向我買你命的人是……」他突然掙扎了一下,眼睛陡地向上一翻,血絲從他的嘴角流下來,死了。

  南宮濤扳開他的嘴,看見他牙齒中有顆白色的假牙,他伸手摘下,發現牙中裝置著超微型注射器,只要一個按紐,不管多遠,都能注射毒液殺人於無形!

  「殺人滅口!」

  是誰幹的?

  先是放出血染新裝發表會會場的風聲。誘他不得不親自出馬迎戰,再來是將矛頭指向他,派出殺手想置他於死地……好個神機妙算的連環汁!對方既然摸清了他的脾性,斷定他必然會趟入這淌渾水中,為什麼卻不派出最強的殺手制服他,反而讓一個二流殺手來應付?

  陰謀!這是一局環環相扣的陰謀!

  他們要對付他,可卻不想在肉體上擊敗他……為什麼?這不是他們要的嗎?那麼,他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意志!他們想摧毀他的意志,讓他像個沒有動力的廢人,這才是他們想擊敗他的方式!

  許多年前,「宙斯」也是這樣對付樽月的!

  「糟了!」南宮濤驀地起身朝樓下飛奔而去,全身的神經都緊繃起來。

  第三個目標……是紗璃!

  「孩子,你要堅強。」那一晚,父母死於空難,一夕之間,他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叔伯們瓜分了一切,唯獨不肯收留他,他們說,他是個拖油瓶。於是,年老的祖母張開她的雙手,將他納入自己的羽翼下。

  「孩子,原諒我,我老了,沒辦法再照顧你了。」

  七歲那年,一個下著雷雨的夜裡,祖母也走了,這世間再也沒有他的親人。

  天下之大,何處可容身?

  「南宮濤——這是你的新身份從今以後,你將以這個名字存活下去。」

  於是,他認識了西本樽月、東方崩雲與北堂千雪,從那天起,他們成為他視如珍寶的親人。他們都有著不幸的過去,卻都因為因緣際會而重生。然後,他遇見了她。

  「南宮濤,我們結婚吧!」

  為了賭一口氣,她用自己的婚姻當賭注。手忙腳亂的婚禮過去,卻敲響了幸福的鐘聲,拉開了新婚生活的序幕。

  「不要在飯前吃冰塊,先吃飯。」

  她是個好廚師,也是個管家婆;她總是繃著俏臉,卻一再的做出他喜歡的菜色餵飽他那個容易叫餓的胃。

  「他無意往模特兒界發展,而我也答應過他不在雜誌裡公佈他的姓名,所以,我必須遵守約定!」

  她昂然的拒絕了上司的威脅與利誘,堅決地不為所動。為了他,她搞砸了自己的工作,然後獨自想辦法找工作養家。

  「我很喜歡工作的!想想看,你打工的錢存起來可以當作明年復學的學費,我的薪水則可以拿來貼補家用,這樣不是很好嗎?」

  紗璃!他的紗璃!他的妻子!他以為這輩子他就會這樣孑然一身,但她闖進了他的生活中,點亮了他的生命。

  因為她,使他終於又找到一個可以停靠的港灣;因為她,使他在結束疲累的任務後,還能看見一盞為他點上的燈光。

  他有家,有一個溫暖可愛的女人,氣嘟嘟的坐在餐桌旁等待他,一面數落著他的遲歸,一面為他添上一大碗飯,把桌上的菜餚統統掃進他的碗中。只要他一聲抱歉、一個吻,就能融化她小臉上的冰霜。

  啊!那是他的妻子,他的紗璃。

  他沒讓她過過什麼好日子,卻讓她因為他而捲進了危險裡——那些無恥之輩打算利用他的弱點,徹底打垮他的意志。

  他從口袋中掏出超微型通訊耳機,急切地喊道:「樽月!你在嗎?崩雲?千雪?老天!隨便是誰都好,快點回答我!」

  「小濤?」監控室裡的西本樽月聽見南宮濤的聲音,立即捻熄了手中的煙蒂。

  「我在。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回家的路上,千雪呢?」

  「她送紗璃回家後也回去了,怎麼了?」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對勁!「你沒事吧,小濤?」

  該死!那麼紗璃現在是一個人在家了?

  他幾乎失控的咆哮,「我沒事,有事的是紗璃,她應該是第三個目標!」

  「我立刻趕到你家去。」西本樽月什麼也沒問,但十分清楚事情的嚴重性。聽見西本樽月要過去,他心中這才鬆了一口氣。收起耳機,卻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在害怕,他害怕自己將會失去她!

  不、不!他絕不允許!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要保護她到底!南宮濤催動油門,以一百二的時速發狂地飆車回家。天哪!紗璃千萬不要出事才好,否則,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半個小時後,他抵達家門口。南宮濤將心愛的機車往門口一丟,什麼也顧不得的長驅直入。

  「紗璃!」他朗聲呼喚。

  一樓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音。

  「紗璃!」他心中的恐懼達到最頂點。南宮濤直奔上樓,就在接近臥房時,他聽見了腳步聲。

  他一把推開房門,黑暗中,他看見一抹黑影竄出——南宮濤想也不想的,出手就是一記重拳。

  黑影悶哼一聲,腳步顛躓了一下,動作卻不曾減慢,他根本不與南宮濤對戰,迅疾無倫地竄向敞開的落地窗,輕巧的一翻身,便從二樓躍下,眨眼間就跑得不見蹤影。

  南宮濤沒有浪費時間追出去,他打開臥房裡的燈,讓光線點亮視線所及的範圍——也攫住了他的呼吸。

  紗璃靜靜地躺在床上,白皙的小臉像床單一樣自得沒有半絲血色,如粉紅玫瑰的唇瓣呈現缺氧的淡紫,她的雙手抓著秀頸上緊纏著的黑色皮繩,指尖因為抓傷了自己的頸部而留下血跡,凌亂的床鋪,摔成碎片的床頭燈,在在顯示了當時的掙扎有多麼激烈……

  南宮濤顫抖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與頸動脈,卻感覺不到任何氣息與脈動。

  「不——不——」他爆發出歇斯底里的吼叫,像只負傷的野獸。

  她死了!她死了!她永遠的離他而去了!

  「紗璃、紗璃……不!求你睜開眼睛,求求你……」他哽咽地懇求她。但她沒有回應。

  噠噠噠……樓梯間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但他渾然未覺。

  西本樽月與東方崩雲衝了進來,眼前的情況令他們震撼,但他們知道現在不是驚慌或錯愕的時候。

  「小濤!」西本樽月低喊。

  南宮濤望著自己的好友,眼淚奪眶而出。

  「樽月、崩雲……她……死了……她不呼吸了……」南宮濤懷抱著心愛的女人,泣不成聲。「是我害了她……全是我害的……」

  東方崩雲迅速扯開她頸上的皮繩,井察看了一下她的瞳孔,「把她給我。」

  南宮濤抱緊紗璃,護衛著他最珍視的寶貝,就像守財奴守著唯一僅存的財物,寧死也不肯拱手讓人。

  「不!誰都不准碰她,滾開!」

  東方崩雲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動手搶人,「她還有救,快把她給我!」

  西本樽月架住已然失去理智的南宮濤,讓東方崩雲抱走紗璃,然後當機立斷的敲昏南宮濤。

  「先別管小濤,我開車送你們去醫院。」

  「開我的車,我的車裡有急救用品。」

  「知道了。」

  現在是分秒必爭的時刻,生死一線間。

  在東方崩雲極力的搶救下,終於將紗璃的命從死神的手中奪回,雖然紗璃尚未醒轉,但已確定脫離險境。

  南宮濤握著紗璃羸弱的小手,一刻也不願離開她的身邊。他不時仰手探測她的鼻息,不時撫著她的左胞感覺她的脈動,並熨貼著她的手心感受她的溫度,借由這些生命跡象讓自己安心。

  三天前,紗璃差點因窒息而送命,他還清楚的記得她躺在他懷裡一動也不動的模樣,在那一刻,他什麼也無法思考,心臟像是被活生生地剜出來一樣的劇痛,全身不受控制的顫抖。然後,他昏過去了,是樽月敲昏了他。

  千雪說,在樽月敲昏他之前,他緊緊抱著紗璃不准任何人碰她一下,而他不停的哭吼著,在場的樽月與崩雲都不曾見他如此歇斯底里過,簡直和一個瘋子沒有兩樣。

  但是,他汁麼都不記得了。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她。他不能想像,沒有她的日子該怎麼過下去,還有,誰會如她這般愛著他?

  她是他唯一的家人,是他唯一所愛,失去了她,就等於失去了一切,他知道。沒有她,他永遠也不會快樂。

  紗璃遇襲,是他害的!

  從紗璃指縫中的血液採樣中,發現有一滴血液的血型與紗璃不同,借由DNA的比對,他們查出兇手的身份。兇手是名恐怖份子,而他所隸屬的組織於兩年前被南宮濤剿滅,顯而易見的,這次的報復行動是針對南宮濤而來。

  身為四方羅利的一員,不知道與多少恐怖份子結下樑子,這回紗璃僥倖獲救,那麼下次呢?南宮濤執著她的手,望著那顆無暇的鑽戒。

  鑽石堅硬得足以割開一切,但生命卻脆弱得不堪一擊。他很強,不怕有人尋仇,但是,紗璃只是個弱女子,如何能承受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威脅?

  北堂千雪走進特等病房,手上提著一袋水果與鮮乳。

  「我來換班,你去休息吧!」

  南宮濤搖搖頭不肯走,「我不累,我要陪著她。」

  「你以為你是鐵打銅鑄的嗎?撐了三天也夠了吧?看看你那副鬼樣於,要是紗璃看見了,不傷心才怪!」北堂千雪狠狠地奚落了一番,連拉帶扯的將他推到門邊,命令道:「如果你不回去吃頓飯、洗個澡,外加好好睡一覺,你就別想踏進這扇門!」

  換作是平常,南宮濤一定會跟北堂千雪力爭到底,但這一回他卻沒有堅持。

  他的眼中有著某種下定決心的毅然。

  「幫我照顧紗璃。」他說。

  「這還用你說。」

  南宮濤再朝紗璃投去最後一眼,然後默默地轉身離開。當時,北堂千雪覺得南宮濤有點奇怪,但也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心愛的人幾乎送了命,性情大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南宮濤一離開醫院後,就再也不曾來過,當紗璃醒來時,東方崩雲還特地打了一通電話到南宮濤的家裡去,卻沒有人接,打手機也聯絡不上他。西本樽月親自到他家中找人,南宮濤卻不在家裡,信箱中存放著兩天份的報紙,文風未動,顯示他離家起碼有兩天了。

  他沒有留下隻字片語,也沒上總部去,誰也不知道南宮濤去哪兒了。

  一個星期過去了,紗璃出院。

  所有的人都以為南宮濤一定會出現,但結果大出眾人的意料。心急如焚的四方羅剎不得不動用特權追查南宮濤的下落,南宮濤就像是平空消失了般,一點線索都沒有。

  又過了一個星期,紗璃收到一封沒有郵戳,也沒有寫上寄件人地址的信件。裡面,是一份已經簽上名的離婚協議書。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14 00:02:59

第九章   

  離婚

  為了你,
  不得不離開你,
  縱使含著淚,
  縱使揪著心,
  也無法改變,
  離去的腳步與決心。

  知名休閒品牌Stone的首席設計師Mark·Ann瞇著眼看著手中的設計圖。

  「畫得不錯,點子新,線條簡單利落,是張好作品,不過……」Mark·Ann故作惋惜的歎了口氣,「太遺憾了,這張設計圖還是不能用。」

  失望的情緒滑過紗璃的眼底。還是……不行嗎?

  「為什麼?」紗璃追問。

  「這個嘛……」Mark·Ann的目光淡淡地掃過紗璃那裡在黑色套裝裡的嬌軀,嘴角浮現一抹輕浮的笑意,「當然有很多理由,你要知道,作品的優劣並不是一個設計師成敗的關鍵,在這個圈子裡面,能夠爬上頂端的人,背後必須要有強而有力的後盾才行,例如財閥、廣告商,或是贊助商等等。水小姐,你具備了其中的哪一項呢?」

  紗璃搖了搖頭,低聲道:「都沒有。」

  「這就是了!不過,讓一個有才華的設計師被埋沒可不是我的作風,這樣吧!今晚我在希爾頓訂一間房,我抽點空跟你討論一下……有關於我們兩人合作的事宜,你覺得如何?」

  Mark·Ann無恥的笑臉令紗璃隱隱作嘔。

  如果說時尚界是個大染缸,那麼,眼前的男人毫無疑問的是桶墨汁。紗璃沉下俏顏,冷靜地收拾起自己的設計稿,緩緩的站起身。

  「抱歉,我告辭了。」

  Mark·Ann的笑臉倏然變得猙獰,他一把抓住紗璃的手腕,嘎聲道:「你知道有多少人等著我『親自指導』嗎?我肯給你機會是看得起你,日後你若成了名,一定會對我感激涕零的。」

  紗璃力持鎮定地道:「安先生,我不想用這種方式成名,請你放開我。」

  「你別給臉不要臉,這可是個難得的機會!」

  「我已經拒絕了。請你放開我!」

  「可惡!」Mark·Ann失去理智地舉起手來正想訴諸暴力,突然,一隻海尼根酒瓶破窗而入,狠狠地砸在他的臉上。

  他捂著臉發出一聲慘叫,踉蹌後退,卻沒想到因為踩到地上的一攤酒液而滑了一跤,狼狽不堪。

  「啊!該死的!究竟是誰……好痛!」

  天譴!真是大快人心!

  趁著Mark·Ann痛得大呼小叫之際,紗璃抓起皮包與大衣就跑,直到她離開了大樓很遠很遠才放下心來。

  「嗨!紗璃,你回來啦?」

  紗璃心魂甫定地看著眼前的長髮美少女,她穿著一件領子上飾有黑兔毛的帥氣皮衣,正微笑著向她揮手。

  「千雪?」

  紗璃還沒反應過來,北堂千雪便揚了揚手上的紙盒子,「我買了藍莓蛋糕來喔!可以跟你討杯熱飲喝嗎?外面好冷呢!」

  面對那張奪目的粲笑,令人完全無法拒絕。

  「噢……當然。」紗璃開了門讓北堂千雪進屋,「隨便坐,別客氣。」

  「那我就不客氣了。」她走進素雅清爽的小客廳,在沙發上坐下。

  紗璃脫下大衣走進廚房問:「你想喝什麼?」

  「咖啡。」

  「真糟糕,咖啡好像喝完了……」紗璃自言自語地拿起記憶中已經空空如也的密封罐,意外的發現裡面竟然裝滿了咖啡豆。

  紗璃眨了眨眼,以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是我記錯了嗎?」也罷,人總有記憶力不佳的時候,又加上自己最近忙著畫圖,或許是自己什麼時候買了卻忘記……青菜、蔬果、牛奶……把冷藏櫃塞得滿滿的,打開上層的冷凍櫃,新鮮的魚貝類與肉類更是樣樣不缺。

  天哪!這是怎麼回事?屋裡遭小偷了,有人來過!這是紗璃的第一個反應。不、不!她可沒聽過小偷會替屋主買菜的,而且,牛奶還是她喜歡的麥芽口味。

  看見紗璃一臉震驚地看著冰箱,北堂千雪好奇的走了過來。「怎麼了?」

  紗璃慌忙地搖了搖頭。「呃……沒什麼。要不要來顆橘子?」

  「好啊!」北堂千雪笑著接過甜橘,在手中一拋一拋地把玩著,「你又去找工作嗎?」

  「嗯!」

  「找到了嗎?」

  想起方纔所受到的驚嚇;紗璃閉了閉眼睛,「不,不太順利。」

  「這樣啊……」北堂千雪體貼地不再往下問。「紗璃,你一個人住一定很寂寞吧?」

  自從南宮濤兩年前離開醫院之後,便再也不曾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這兩年之中,意大利半島上一個暗殺組織被不知名的高手所擊潰,西本樽月猜測那是南宮濤一人所為,目的是為了替紗璃報仇——但因為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因此,西本樽月也不敢平空斷言。

  放咖啡豆的手停頓了一下,她淡淡地回答,「偶爾會有這種想法,我正打算養隻貓或狗作伴。」

  她啟動研磨機研磨咖啡豆,機器發出有些刺耳的噪音,一會兒後,豆子便成了一堆粉末。她將粉末放進蒸餾器中,讓誘人的香醇液體流進杯子裡。

  「再找個人作伴,如何?」她大膽的提議。

  「千雪……」她苦笑。

  「哎呀!有什麼關係嘛!反正你與小濤已經離婚了,你的人生還是要繼續下去的,不是嗎?」

  紗璃沉默著,沒有答腔。

  北堂千雪小心翼翼地問:「你還在等小濤嗎?」

  她還在等他嗎?她不知道。

  南宮濤丟給她一張離婚協議書之後,便徹底從她的生活中消失,沒有留下隻字片語。毫無理由被拋下的她是該生氣的,但因為她瞭解南宮濤的想法,所以,她如了他的願,解除了婚姻的枷鎖,斬斷了兩人的聯繫。

  是的,她知道他自責,知道他害怕自己的存在對她的安全是個威脅,所以,他走了。

  他一走就是兩年,沓無音訊,然而,她一刻也沒有忘懷過他,在她的心中,她還惦記著那逝去的美好時光。

  紗璃倒了杯咖啡給北堂千雪。「不,我沒有等他,因為我知道他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你……氣他不告而別嗎?」

  「氣,但我氣的是他不給我表達意見的機會就擅自做了決定。」他以為只要他離開,那麼她便能安全,可是,他卻沒想到他的離開令她不快樂。

  北堂千雪頗有同感地點點頭。「我完全同意,那傢伙有時候就是太自以為是了。」

  紗璃失笑,「千雪。」

  「好了,別談南宮濤那個殺風景的傢伙了,要不是他,你的人生才不會這麼晦暗呢!」千雪像個昏庸的執法者般,三兩下就將過錯全推到南宮濤頭上拍板定案,然後丟開這個無聊的話題,「紗璃,你今晚沒事吧?」

  「嗯!怎麼了?」

  「我有位設計師朋友想要以個人名義僱用一位助理,我想起這是你的專長,所以就向他推薦你了,如果你方便的話,今晚我們三人可以一道用餐,也讓你們兩人熟識一下。紗璃,你願意試試嗎?」

  北堂千雪狡猾的隱瞞了部分事實,沒將心中的盤算告訴紗璃。這種蒙騙的手段確實有欠光明,但她卻一點愧疚感也沒有。

  紗璃沒發現北堂千雪的「弦外之音」,反而很認真的思考起這件事的可能性。

  半晌後,她首肯了。

  「好,我願意試試看。」

  「太好了,我待會兒就通知他這個好消息。」北堂千雪明亮的笑容燦若朝陽,使她美麗的臉蛋更顯清艷絕倫。

  她的確需要一份工作,能夠在設計師身旁學習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差事,紗璃自然是樂於接受,但是……她為什麼覺得千雪的笑容充滿了算計意味?是她多心了嗎?

  「松籟庵」是極負盛名的日本料理餐廳,無論是平時或假日,皆高朋滿座。

  松籟庵佔地不廣,但建築與內部裝演均采江戶時代風格,不僅內部擺設極為講究,就連侍者也全做和服打扮而此處的料理更以傳統道地的京都風味聞名、不少政、經界名人都是松籟庵的座上客。

  紗璃與北堂千雪一同走進掛有暖簾的包廂,意外的發現對方已經先到了。

  「哈囉!美女駕到!」北堂千雪有朝氣的聲音在掀開暖市時響起,同一時刻。紗璃正巧與坐在手染座墊上的男子打了個照面。

  那是一張端正而年輕的臉龐,濃眉與單眼皮讓人感覺非常有精神,簡單的米色襯衫搭配深灰色長褲,十分有品味。

  「紗璃,這位是片桐悟,片桐,這位是水紗璃。」北堂千雪簡單的替雙方介紹著。

  「水小姐,初次見面,請多多教。」片桐悟點頭為禮。

  片桐悟與先前她遇過的設計師不同,沒有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傲氣,也沒有心術不正的陰冷目光,他溫和的微笑使紗璃寬了心。

  「你好,片桐先生。」

  兩人第一次見面,都對彼此留下一個非常好的印象。

  唔!倒是個好的開始,一切都很順利。

  北堂千雪藉著menu巧妙地掩飾起得意的笑容,「我餓了,點些什麼來吃吧!」

  「當然,儘管點,我請客。」片桐悟禮貌性地道。

  既然有人願意付帳,北堂千雪自然是不會客氣的。

  紗璃尷尬地扯了扯北堂千雪的衣袖,低聲道:「我們是不是應該先談公事?」

  「呃?公事?」看見紗璃認真的表情,北堂千雪疑惑的表情立刻轉為恍然大悟,「哦……那等用餐完之後再談也不遲嘛!先吃飯、先吃飯!」

  「我一向認為用餐時間應是輕鬆愉快的,公事就留待用餐完畢再談。」

  既然片桐悟都這麼說了,紗璃自然只好客隨主便。

  北堂千雪按了一下喚人鈴,一名年紀老邁的服務生立即必恭必敬地在門邊等待客人的點餐。

  「請問先生、小姐需要什麼嗎?」

  「請給我一份蒲燒鰻、一份鯛魚生魚片、一份湯豆腐,甜點嘛……就鶴屋吉信的抽餅吧!」北堂千雪迅速地點了一連串的餐點後,心滿意足地合上菜單。

  老邁的服務生一面吃力的記著,一面喃喃道:「真是能吃的女人哪!」

  北堂千雪瞇起眼睛,不快地道:「你說什麼?」

  「沒……沒有,我什麼都沒說。」他板著臉轉向片桐悟,「先生呢?」

  「給我一份懷石料理。」

  「點最貴的餐呀!想在女人面前擺闊嗎?」老人又是一陣批評。

  片桐悟的笑臉微僵了一下。「你是在說我嗎?」

  老人一臉被冤枉的表情,「不、不!怎麼會呢?我們松籟庵一向以良好的服務態度自豪。」語畢,他還刻意露出和善的笑臉轉向紗璃,「這位美麗的小姐想點些什麼呢?」

  「給我一份句弱刺身和明蝦手卷,謝謝。」

  「吃這麼少怎麼會飽呢?來一份松露煎餅如何?」

  松露?紗璃慌忙搖手,「噢!不用了。」

  「這道菜是貴了點,但可是有口皆碑的喔!小姐不願點是因為請客的人太小氣嗎?」說完,一雙賊兮兮的老眼還瞥向表情僵凝的片桐悟。

  「不!是我不想……」紗璃想替片桐悟說話,卻被他打斷。

  「幫水小姐來一份吧!」片桐悟雖然不明白這個老人為什麼總是講話帶刺,但他仍維持著自己的風度不予計較。

  「好的,各位點的餐點分別是——一份懷石料理、蒲燒鰻、鯛魚生魚片、湯豆腐、句弱刺身、明蝦手卷及油餅,稍候立即為各位送上。」

  老人退了下去,北堂千雪立即發難,「這個老先生跟我們有仇嗎?說話夾槍帶棒的,真令人不愉快。」

  片桐悟淡淡一笑,息事寧人地說:「算了,別讓這點小事影響用餐的心情。我常到這裡用餐,但從沒見過那位老先生,他可能是剛來不久吧?所以說話直率了些。」

  北堂千雪卻不以為然,「不過,他對紗璃倒是相當和顏悅色,紗璃也是這裡的常客嗎?」

  「不,這是我第一次來。」紗璃心中也頗為納悶,尤其是對方看她的眼神……令她覺得好熟悉,莫非他們在哪裡見過?

  「紗璃,你在想什麼?」北堂千雪好奇地問。

  紗璃回過神,心虛地扯了個謊,「抱歉,我只是……擔心我的工作能力恐怕無法勝任設計助理的工作。」

  片桐悟微微一笑,誠懇地道:「不,我相信這份工作已經是你的了。」

  紗璃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片桐先生……」

  北堂千雪也十分詫異,她半開玩笑道:「片桐,你該不會是怕我事後找你麻煩才這麼說吧?」

  「不,絕不是。」片桐悟正色的表示,「當我看見她的第一眼,就深信她絕對能勝任這份工作,我相信自己的直覺。也對你的推薦深具信心。」

  「哦!那真是謝謝了。」片桐悟毫不掩飾自己對紗璃的欣賞之意。使得北堂千雪在心裡竊笑不已。

  紗璃並不知道今晚的餐會其實是北堂千雪假「引薦」之名,行「聯誼」『之實,如果她知道了真相,恐怕會嚇得奪門而出吧?

  「抱歉,打擾了!」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在門邊響起,老人端著托盤走了進來。在紗璃身旁跪坐下來。「句弱刺身、明蝦手卷、松露煎餅,是這位美麗的小姐所佔的吧?」

  「是的。」

  老人利落地將餐點放在紗璃面前,笑吟吟地望著她。

  紗璃被他瞧得有些侷促,不由得開口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哦!是這樣的,本餐廳有個新規定,就是要為客人解說每道菜的特別之處。」

  「哦……」既然是規定,那麼也只好遵守。

  「您點的這道句弱刺身,是將白句弱切得有如生魚片般薄而透明,淋上微酸的柚香白味噌醬,再配以紫蘇菜,是一道清新爽口的佳餚。」老人滔滔不絕地介紹著,「而明蝦手卷是以日本壽和飯,加上美乃滋馬鈴薯泥、青翠的萵苣與新鮮的北海道龍蝦,以海苔裹成。然後這道松露煎餅……」

  「喂!老先生,你怎麼越坐越靠近了?你想性騷擾啊!」北堂千雪注意到這個老不修的傢伙正不動聲色地靠近紗璃,立刻出聲抗議。

  老人怒眼以對,「沒禮貌的丫頭,我這叫服務周到!」

  「周到?!你別以為你的小動作可以逃過我犀利的眼睛,臭老頭!」

  紗璃沒想到北堂千雪會當場開罵,連忙低聲制止,「千雪……」

  北堂千雪縱使有再大的火氣,也只好暫時忍下。

  「還是這位小姐善良。我們繼續講,別理那個凶丫頭。」我們?紗璃幾時跟他變成「我們」啦?北堂千雪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好不容易等到老人絮絮叨叨的講解完退下後,片桐悟忍不住好奇的問:「水小姐,你真的不認識他嗎?」

  紗璃搖搖頭,「我真的不認識。」

  「可是……我覺得那位老先生好像對你特別慇勤呢!」

  紗璃苦笑。真的,她也有這種感覺。

  「那傢伙真是個怪老頭!」北堂千雪尖刻地批評。

  過了許久,北堂千雪與片桐悟的餐點遲遲未上,眼看著紗璃的煎餅由熱變冷,片桐悟體貼地道:「水小姐,你先用吧!別等我們,餐點冷了就不好吃了。」已然餓到不行的北堂千雪終於有點火了,她滿面怒容的站起身,「我去找那個公報私仇的臭老頭!」

  紗璃來不及阻止她,北堂千雪便三兩步的走出包廂。

  松籟庵裡高朋滿座,所有的服務生都忙得不可開交。她正想找人詢問時,冷不防她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你在找我嗎?」老人神定氣閒地問。

  他怎麼能無聲無息地接近她?

  北堂千雪心中難掩驚詫。卻還是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沒錯!我在找你,想問你究竟是怎麼搞的,竟然讓我們等了——」

  「你還認不出我呀?千雪。」老人的聲音突然年輕了四十歲。

  「你怎麼知道我……」北堂千雪的狐疑隨即被震驚所取代,「老天!難不成你是……小濤?!」

  「正是在下。」他咧開金字招牌的笑容。

  真的是小濤!他回來了!

  「你……你……簡直欠揍!」北堂千雪的驚喜馬上轉變為憤怒,她冒火地賞給他一顆爆栗,痛快的開罵,「該死的!你這兩年到底躲哪去了?!」

  可惡!又敲他的頭!

  南宮濤揉著腦袋瞪她,「這些舊帳慢點算,我先問你——你帶紗璃到這兒來跟一個陌生男人吃飯存的是什麼心?」別以為他不知道北堂千雪是假借「引薦」之名,行「相親」之實。

  北堂千雪輕哼一聲,「她要跟誰吃飯是她的自由,你未免管太多了吧?」

  「她是我的女人!」南宮濤咬牙低吼。

  「噢——這可真是件新聞哪!你們不是離婚了嗎?」北堂千雪涼涼地反擊。

  「一個莫名其妙拋棄自己老婆的男人,現在又來干涉前妻的交友權利,你不認為自己太過分了點嗎?」

  南宮濤一時語塞。「我不是……我是——唉!這以後再解釋。」看見北堂千雪勝利的笑臉,他心中不禁一陣氣惱,「反正你待會兒回包廂後,就對他們謊稱有急事把紗璃帶走,聽見沒有?」

  「我、才、不、要。」北堂千雪狂狂的揚起下巴,擺明了不合作的態度。

  「你敢?」

  「我為什麼不敢?我理直氣壯!」

  南宮濤知道是自己理虧,只好改用哀兵政策。「千雪,算我求你嘛!我們是生死至交,你總不會見死不救吧?」

  「現在就想到我們是生死至交啦?那之前你不告而別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有人會擔心呢?」北堂千雪毫不留情的削他一頓。

  「我真的……很抱歉。」

  這一回,南宮濤是心甘情願的低頭認錯。

  北堂千雪終於動容了,但是,她倔強的不肯表露。

  「抱歉的話,留著向你的寶貝前妻說吧!她才是最委屈、受傷最深的人。」

  北堂千雪軟化了態度,「我去把紗璃帶出來,讓你們兩個見面……」

  「不、不!」南宮濤慌忙拒絕,「先不要讓我們見面。」

  「為什麼?你不想見她嗎?」

  「我當然想!你不知道我對她的思念有多深。」南宮濤低下頭,有些不知所措,「我不要她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我怕嚇壞了她……而且,我也需要一點心理準備,我想要好好的向她道歉,求她原諒我——」

  「千雪!」紗璃的聲音嚇了兩人一跳。

  兩人同時朝紗璃看去,一陣心驚。

  她……聽見了嗎?

  南宮濤緊張的望著依然美麗如昔的紗璃,心臟狂跳。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14 00:03:13

第十章   

  心跳

  再見的一剎那,
  心狂跳,
  淚狂流,
  相思的苦楚,
  到此告一段落,
  心中不再哀戚悲愁。

  北堂千雪回過神來,扯出一抹不太自然的微笑,「紗璃?你怎麼出來了?」

  紗璃先是客氣的對老人模樣的南宮濤點點頭,然後對北堂千雪道:「我想先回去了,所以來跟你說一聲。」

  「噢……」北堂千雪鬆了一口氣,她暗中瞥了一眼南宮濤,只見他極力保持著鎮定的表情。

  見北堂千雪不說話,紗璃忙解釋道:「我知道這樣不太好,但是……」

  「不、不!沒關係,因為我也打算離開了,我們一起回去吧!」

  紗璃露出慌亂的表情,「不是的,千雪,我……」

  「嗯?」她奇怪地看著紗璃。

  「我的意思是——我打算與片桐先生先離開,他邀我去他家討論未來的工作內容——」

  「什麼?!」北堂千雪驚呼出聲。

  「不行!」南宮濤想也沒想的就激烈地反對。

  紗璃奇怪地看著他,看得南宮濤手足無措,彷彿在質詢他有什麼立場反對。

  他清了清喉嚨才道:「咳、咳!我……我的意思是。你這麼年輕,或許不知道這個社會有多險惡。我想奉勸你打消此意,畢竟……到第一次見面的男人的家中做客實在是太危險了,加上你又這麼秀色可……呃!我是說,你長得那麼漂亮,要是對方對你有什麼不軌的意圖,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她眨著大眼,好奇地問:「老爺爺,你怎麼知道我與片桐先生是第一次見面?」

  南宮濤先是一陣困窘,繼而是心虛,「啊……這個……這個……」

  「是我告訴他的。」北堂千雪只得幫忙圓謊。

  紗璃更訝異了,「千雪,你剛剛不是對老爺爺的態度頗有微詞嗎?」

  「哦……噢……那個……一切都是誤會!」

  南宮濤連忙附和,「對,是誤會,澄清就沒事了!」

  雖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紗璃只是點個頭,並不打算追究下去。

  「千雪,片桐先生等很久了,我想我該……」

  天哪!她怎麼也沒想到紗璃竟然對片桐悟有好感!

  「你非去不可嗎?」北堂千雪著急的問。

  「是啊、是啊!一定得去嗎?」南官濤也焦急地直點頭。

  紗璃微笑了,「千雪,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工作,你應該為我高興的,可是你怎麼好像很擔心的樣子呢?」

  「我怎麼能不擔心呢?畢竟……你與片桐還不熟,一個女人只身前去單身男人的住處,難道你不怕他——」

  「千雪!」她無奈的笑歎,「片桐是你的朋友,我想,我可以信任他的。再說,你也明白我的處境,我是真的很需要一份工作。」

  北堂千雪頓時啞口無言。

  紗璃握著千雪的手,輕笑,「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是……片桐先生是個好人,他體貼、溫文、有禮,我們剛剛聊了一會兒,發現我們對服裝設計的觀點十分相似,我相信我們一定會合作愉快的。」

  南宮濤的臉色隨著紗璃的每一個形容詞而越來越難看,而當她將她與片桐合稱為「我們」的時候,他的表情更是難看到了極點!

  北堂千雪的臉色當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紗璃,你該不會……對片桐……」

  她微紅著臉承認。

  「哦!是的,我想,我對他一見如故。」

  相對於紗璃臉上羞怯的紅暈,南宮濤則是臉色鐵青。

  完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那、那……小濤呢?你不再愛他了嗎?」

  提起南宮濤,紗璃的笑容變得黯淡了。

  「我累了,如今我只希望在我最脆弱的時候有一副肩膀可以依靠……千雪,兩年了,我不可能永遠等他的,我有預感,他可能不會再回來了。但我的日子還是要過下去,我也該忘了他重新活過,也許,當我遇到不錯的男人時。我想,我可能會再婚……」

  再婚?!

  聞言,南宮濤如遭電擊。

  她說她要忘記他重新活過,還打算再婚?

  就在南宮濤思緒亂成一團的時候,片桐悟走了出來,禮貌地微笑著,「水小姐,好了嗎?我們該走了。」

  怎麼辦?

  北堂千雪無言而心急地望著南宮濤,只見他正用一種充滿敵視的目光千刀萬剮著無辜的片桐悟。

  王八蛋!偽君子!橫刀奪愛的小日本鬼子……

  南宮濤在心裡不斷地咒罵著,但是,片桐悟卻完全沒有感覺,不痛不癢。

  「那麼,我走了。」紗璃向北堂千雪道別,跟著片桐悟往門外走去。

  當片桐悟基於禮節地扶著紗璃下樓時,南官濤的怒火突然像蘇維埃火山一樣的爆發了!

  「混帳,誰准你碰她了?」

  南宮濤揪住片桐悟,一拳揮了過去,毫無防備的片桐悟就像顆籃球般咚、咚、咚地滾下樓去。

  天哪!北堂千雪捂著臉不敢看,而紗璃則像是被嚇到般呆呆的看著怒髮衝冠的老人——南宮濤。

  「片桐先生!」回過神來的紗璃驚呼著,奔到他的身邊察看他的傷勢。「片桐先生,你沒事吧?哦!天哪……你的額頭腫了個包……」

  紗璃正要扶片桐悟起身,南宮濤立刻衝了過去,像扛麵粉袋一樣一把扛起紗璃就往外走。

  「放開我!你想做什麼?快放開我……」。

  她的捶打完全沒有發揮作用,紗璃只能任由這個「老先生」將她扛到松籟庵旁安靜的松樹林裡才將她放下。

  「你這個——」

  紗璃憤怒地伸出指甲攻擊,但南宮濤卻一把捉住她的雙手扯入懷中,熾熱的吻壓了下來……

  天哪!直到現在,他才深切的感受到那股瀕臨潰決的思念,如一杯太過滿溢的水,只消輕輕一碰,便無法遏止。

  南宮濤摟緊了她的纖腰,無法自己的想要更多、更多……

  然而,紗璃可沒讓他沉迷太久。

  她用力的踩上他的腳背,讓他痛得直跳腳,然後是一陣粉拳攻勢。

  南宮濤狼狽不堪地閃躲著,又不敢對心愛的前妻出手,怕傷了她。

  「停!紗璃,別打、別打!」他只得哀哀討饒,拿掉假髮,扯下栩栩如生的橡皮面具,露出原本的真面目。

  「是我,南宮濤!」

  紗璃眼中的怒氣並沒有消失。「廢話!我當然知道是你。當我看見你的眼睛時,我就知道了,夫妻一場,我怎麼可能會錯認!」不管他的易容術如何成功,那一雙賊兮兮的笑眼馬上就讓他洩了底,原形畢露!

  南宮濤的下巴掉了下來。

  「你早就知道了?」他極為訝異。

  紗璃沒好氣地道:「當然。」

  南宮濤笑開了臉,「這麼說,你對片桐悟有好感是假的囉?你說你要忘了我也是騙我的囉?你也不打算再婚,對不對?還有……」

  看見紗璃緊繃的俏顏,南宮濤的笑容逐漸斂去。「天哪……你是當真的!」

  他沮喪地抱住頭,低聲喃喃。

  他痛苦的表情使她心軟了,眼眶不由得泛紅。

  「小濤,結束了,都結束了……你不會知道這兩年來我是怎麼度過的,我常常想起你,陷入回憶中無法跳脫,常常夢見你、卻要面對醒來之後殘酷的打擊……我真的累了,這種推心裂肺的感覺我一次也不願再忍受……」

  他擁住她,絕望地吻她,「對不起……紗璃,原諒我的不告而別,我無意使你痛苦,我只是害怕自己的身份又會惹禍,萬一又有人拿你的生命安全威脅我,我會崩潰的……」

  她含淚指責,「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回來?還要介人我的生活?你為什麼不離我遠遠的,永遠不要再相見……」

  「紗璃……哦!紗璃……別再流淚,」他徒勞地拭去她越來越多的眼淚,因她的指責而心痛著,「你不知道我有多抱歉、多後悔,我曾經想過永遠不再見你的,可那對我而言是一種難耐的煎熬,我沒有辦法不想你,沒有辦法忘記我們之間所發生的一切……所以,我回來了。我發誓,今後我將會以我的雙手保護你,不再讓你受一丁點傷害。如果你還要我,如果你覺得我不算是個太糟糕的丈夫……我請求你……嫁給我!」

  他放下身段、放下尊嚴,以負荊請罪的心情跪在她的面前,真心誠意的請求她的接納與她的愛。

  紗璃摀住淚顏,別開小臉。

  「紗璃?」他柔聲低喚。

  她忍著淚,搖了搖頭。「不,小濤,我不能……不能嫁給你……」『南宮濤跌坐在地上,萬念俱灰。

  她不願意!她不願意接受他!

  突然,一群人衝了出來,為首的北堂千雪以興奮的心情指揮拿著V8的片桐悟喊道:「拍!快拍!就是這個表情,要大特寫!」

  南宮濤怔愣了好半晌,一時之間還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直到他的大腦恢復運作,一股憤怒的情緒陡地抓住了他。

  「可惡!你們幹什麼?!」他恨恨地大吼。

  「看不出來嗎?我們在實況錄影呀!」北堂千雪笑瞇了眼。

  「不把你頹喪、沮喪、痛苦、生不如死的樣子拍下來、我們心有不甘。」片桐悟咬牙切齒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耳熟。

  南宮濤震驚地看著片桐悟,「老天!你是……樽月?!那你們……」

  一張張逼真的橡皮面具被扯下,東方崩雲、魁羅、芷熙均是一臉惡作劇的表情。

  被耍了!「你們……你們……」南宮濤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們怎麼樣?比起你這兩年讓我們操的心,小小的整治你一下並不過分。」東方崩雲冷冷地道。

  雖然極度不爽,但也只好……認了!

  「你們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

  西本樽月笑道:「事實上,你一踏上台灣的土地就被我們盯住了。」

  「沒錯!不光如此,你買了一堆食物潛入紗璃住處的行蹤也被隱藏式攝影機拍下來,嘿嘿!沒想到吧?」北堂千雪得意非凡。

  連這種事他們也做得出來?!南宮濤瞪著這群損友,只得快快地認栽。

  算了,大人不計小人過,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先把紗璃娶回家,其他的都可以慢慢再談。

  南宮濤望著心愛的前妻,將她圈進自己的懷裡。

  「親愛的,他們替你報仇了,現在你可以嫁給我了吧?」

  紗璃眨著大眼睛,無辜地從皮包裡抽出一份招疊得十分整齊的文件給他。

  「這是什麼?」他皺著眉展開,發現那是兩年前他親自提筆簽字的協議書,

  而妻子簽名的那一欄完全空白「我根本沒簽字。」她承認得沒有一絲愧疚,「而且,我打算把這玩意兒當面退還給你!」

  她沒有簽字!她還是他的妻子!

  南宮濤愉快地三兩下撕碎了離婚協議書,一把抱起嬌妻,以吻封緘。

  「啊!紗璃,我多麼多麼愛你。」

  「我也是,儘管你這麼可惡。」她攀住他的頸項,柔柔地送上朱唇。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14 00:03:24

尾聲   

  美麗的結局,
  大多是在愛情圓滿,
  所有的誤會解開的那一刻,
  悠揚的音符響起,
  象徵著愛情世界的美好,與奇跡。

  四方羅剎總部監控室裡,所有的人都聚精會神地盯著巨大的平面液晶螢幕。

  螢幕中,正上演著賺人熱淚的愛情文藝大悲劇。

  女主角淚光盈盈,傷心欲絕。

  「……小濤,結束了,都結束了……你不會知道這兩年來我是怎麼度過的,我常常想起你,陷入回憶中無法跳脫,常常夢見你,卻要面對醒來後殘酷的打擊……我真的累了,這種椎心裂肺的感覺我一次也不願再忍受……」

  男主角擁住女主角,絕望地吻她,「對不起……紗璃,原諒我的不告而別,我無意使你痛苦,我只是害怕自己的身份又會惹禍,萬一又有人拿你的生命安全威脅我,我會崩潰的……」

  女主角含淚指責,「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回來?還要介入我的生活?你為什麼不離我遠遠的,永遠不要再相見……」

  「紗璃……哦!紗璃……別再流淚,」他笨拙地擦拭女主角的眼淚,然後跪了下來,「你不知道我有多抱歉、多後悔!我曾經想過永遠不再見你,可是那對我而言是一種難耐的煎熬,我沒有辦法不想你,沒有辦法忘記我們之間所發生的一切……所以,我回來了。我發誓,今後我將會以我的雙手保護你,不再讓你受到任何一丁點傷害。如果你還要我,如果你覺得我不算是個太糟糕的丈夫……我請求你……嫁給我!」

  看到這裡,所有人爆出大笑。

  「哈、哈、哈……南宮濤,你也有這麼一天啊?」北堂千雪指著螢幕上楚楚可憐的南宮濤,笑得眼淚直流。

  「他可以去演八點檔連續劇了。」

  「拿去網路上販賣,你們覺得怎麼樣?」

  「不要吵,倒帶,讓他再跪一次!」

  於是,帶子又被倒了回來。

  男主角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表白,「……我發誓,今後我將會以我的雙手保護你,不再讓你受到任何一丁點傷害。如果你還要我,如果你覺得我不算是個太糟糕的丈夫……我請求你……嫁給我!」

  監控室裡再度響起一陣狂笑。

  氣得臉色鐵青的南宮濤再也無法忍受他們的訕笑,終於爆發了怒火。

  「關掉!馬上給我關掉!」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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