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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小魚 -【糊塗相公俏娘子】《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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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14 00:04:38
標題:
小魚 -【糊塗相公俏娘子】《全文完》
小魚 -
糊塗相公俏娘子
「搶劫!──把新娘交出來!」喔哦!
這是哪門子的搶法?
不愛金銀,也不愛珠寶,竟只要轎內美人?
噓!大家不用懷疑這等烏龍事的可靠性,
這不僅千真萬確,還是名門世家慕容二少所為。
論及前因後果,不過是為了「復仇」二字。
搶了世仇未過門的新媳婦,教他們顏面掃地。
不過,千算萬算,唯一失策的是──
搶回一個滿腦子怪思想的小娘子。
似乎不懂「害怕」怎麼寫,
還大言不慚的要求「決鬥」!
女人合該不都是溫柔嫻淑的嗎?
怎麼……他這回真的是踢到鐵板了!
瞧她三不五時的驚人之舉,令他頻呼頭疼。
更重要的是,他的心已經偷偷愛上她。
幾番審思之下,決定犧牲小我,娶她為妻。
難以置信的,她竟玩起「離家出走」的把戲?
哎呀!這……哪A按捏?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14 00:05:38
第一章
長安初夏,牡丹滿城。
一個老頭子捧了一堆請柬直闖入慕容府中最嚴禁喧鬧的地方,腳步聲重重地落在地上,好像故意想製造噪音似的。
凌雲軒——慕容凌的臥房和書房——的門被推開,那老頭很不客氣地走入,拉過一張凳子坐在正抿嘴蹙眉的慕容凌對面。
「李老爺的賞花帖,去不去?」
「不。」
「蕭老闆的花宴,去不去?」
「不去。」
那老頭再挑出一張,嘖嘖出聲:「迎春院的王嬤嬤也來請賞花啦,慕容大少爺,去不去?」
「不去!」兩人異口同聲地道。
「看吧,我就知道。」老人聳聳肩,隨手把帖子一擱,從容地迎視慕容凌陰鬱冷峻的目光。
「我說風啊,你有空就去看你的店子,少浪費自己的時間來玩這種無聊的把戲。」
老人拉下一張面具,露出了一個俊秀的男性臉孔,臉上儘是笑。
「不愧是老大!一眼就識破我完美無缺的喬裝。」慕容家的二公子慕容風將面具揣入懷裡,笑容可掬地打量著桌上那堆「高聳入雲」的賬本。
慕容凌繃著臉,盯著「和藹可親」的大弟,心裡氣怒的火焰蓄勢待發地燃燒著。真奇怪!他對任何人都能大吼大叫,就是不能對他的兩個好弟弟發脾氣,即使他們的行為足以讓他因怒火攻心而死。「感謝你的讚美,你可以去工作了吧!」
「大哥太客氣了。」慕容風仍是一副嬉皮笑臉樣,絲毫沒半點危機意識,「可是我還不想去做我這個月來第二十次的巡店工作。」
「因為二哥想和你談事情,我也是;而且我們想說的是同一件事。」門口傳來一個沉穩的嗓音,正是三公子慕容淵是也。
「淵,不許你練讀心術。」慕容風不悅地瞪著弟弟,難得的發言權居然被弟弟給搶走了,這個淵哪,真是白疼他一場了。
「可是我已經說出來了,風哥,你就別生氣了,下次有機會我再讓給你吧!」慕容淵像哄小孩似的哄著已二十九「高齡」的二哥。
「你們兩個住口好嗎?」終於有人看不下去,挺身仗義直言了。這人當然也不會是別人,正是慕容凌,「有事想談?好啊,談吧。風,你說。」
慕容風清了清喉嚨,「是有關大哥你日前所作的一個決定。我覺得那麼做雖然可以達成我們的目的,但是對那位姑娘似乎不大妥當,請大哥三思。」
慕容凌好不容易鬆懈下來的表情馬上又冷硬起來。慕客家數十年來的世仇——城西的江家——最近要娶媳婦了,為了報殺母之仇,慕容凌決定搶親,好給江家一頓羞辱,順便給他們一個下馬威。不過……
「怎麼不妥?」
「搶來之後怎麼辦呢?總不能把新娘送回家去吧!」慕容淵不甚贊同地看著大哥。
沉默了好一會,慕容凌才擠出自己的聲音,而且充滿了艱困和絕望,「我娶她。」
「你瘋了!」慕容淵不可思議地大叫著。他大哥應該不是那麼衝動的人,居然想出這種玉石俱焚的方法。
慕容風倒是挺平靜的。這位慕容大少爺是那種說得出做得到的人,別人愈是反對的事他就愈堅持,是一頭不折不扣的驢子。「好了,淵,大哥怎麼說就怎麼做,反正要娶的人是他,不是我們。」話剛說完,他又恢復了那副閒散的樣子,「我說大哥啊!現在長安城裡全是牡丹花,咱們也去弄幾盆來擺著吧!」
「隨你便,不過別放到凌雲軒來,否則我揍死你。」語氣平和但話意凶狠,此乃慕容凌的絕招。
「是啊,二哥,你擺哪都無所謂,也別擱到我的淵默樓來,不然,咱們兄弟情分就要從頭培養啦!」
慕容風受到大哥和小弟的施壓,仍然神色自若,面不改色,「誰說要放到你們那兒去啦!全慕容府裡的人都曉得你們對牡丹花討厭到骨子裡去了,當然我也不甚欣賞,風雅居裡放牡丹就不太風雅了吧!」
「說重點。」慕容凌頗不耐煩他的長篇廢話。
「好吧,我就擱到茅房去,行了吧!反正那盆花是陳老闆送的,擺哪都可以。」慕容風聳聳肩,換了個較舒服的坐姿。
「二哥,這主意不錯,到時咱們再請那些大老闆、大員外們來賞花,想必他們也會喜歡那盆『異香撲鼻』的牡丹花。」連慕容淵都幫著出餿主意。
慕容凌倏地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披風,「你們可以滾到茅房去討論如何蹂躪那盆花,我到城外一趟。」
待大哥走出房門,慕容風便拉過小弟,耳語道:「你等著看吧,大哥這次一定會帶個好東西回來,到時你可別嚇一跳。」他對自己「精湛」的占卜術自豪得很。
「什麼東西?」
「一個女人。」
★ ★ ★
真是該死!
慕容凌馳騁在長安城外,心煩意亂得毫無理由。可能是搶親報仇的計劃所致,也可能是慕容風那傢伙和牡丹花搞的吧!
他深吸口迎面而來的涼風,拉韁繩讓坐騎緩下速度,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需要重新思考這整件事。
慕容凌慢慢地往前騎著,一邊整理著腦中如亂麻般的思緒。就這樣走了好一會兒,突然一聲淒厲的哭叫聲令他逐漸沉澱平靜的腦袋又混亂地攪動起來。他低低地詛咒一聲,但仍轉頭尋找罪魁禍「音」的來源。一看,他忍不住又低咒了一句。
一名中年婦女跪在一個看起來驕傲神氣的富家公子面前,不住地磕著已青紫淤血的額頭,身旁則有一位身著粗布衣裳的姑娘和躲在那姑娘身後的一位小女孩。
看到這個情景,慕容凌不自禁地往那兒走去,這令他也嚇了一跳,通常這種事他是置之不理的,所謂「渾水不去蹚,麻煩不上身」,可是……他現在已經近得可以聽見那位男子的惡言惡語了!他意外地停下腳步,偷聽他們談話。
「林公子,求求你啊,今年的收成還沒有著落,我們實在沒有銀子還您哪!」跪在地上的婦人邊磕頭邊哭叫著。
那位林公子則是滿臉的不耐,「別求啦,才那麼點兒銀子,怎麼可能拿不出來?況且去年收成不是不錯嗎?你們也該積了點錢吧,還不快交出來!」
這時那位姑娘突然冷冰冰地開口:「既然只有那麼一點銀子,你又何必這般死催活討?而且去年的收成也都繳了稅,我們過活兒都成問題了,哪還有錢還你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狼?」
躲在樹後的慕容凌不禁暗暗喝彩,但林公子的臉色可不甚美觀了,「你……我可是債主,催債是天經地義的,你一個女孩子家又吵個什麼勁?」一瞬間,他的表情轉為邪惡,「這樣好了,柳大娘,你家姑娘到我家來幫傭,一年算十兩銀子,等到還清就放她回家,如何?」
根本沒有回家的可能啊,慕容凌太瞭解這些有錢人壓搾百姓的伎倆了。
果不其然,那位姑娘又開了口:「別說鬼話了!十兩還不夠還一年的利息呢,況且誰知道你安的是什麼心,說不定還讓你騙進妓院裡賣笑賣身。」
顯然是惱羞成怒,一個巴掌落在她臉頰上,「臭女人!不想去就還錢啊!咋咋呼呼一大堆,找死啊你!」
「她們欠你多少錢?」
爭執中的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往旁邊看去,一位表情冷峻的男子立在一匹黑馬旁,顯得貴氣十足,但更懾人的,是他散發出的那股肅殺之意。
「說啊,啞了嗎?」
林公子這才斂住發慌的心神,趕緊用他仍微顫的聲音答道:「欠……欠了五十兩,本金十兩,四十兩是利息。」
好「一點」啊,慕容凌冷哼了聲,放高利貸的人就像好幾天沒吃東西的禿鷹,一旦找到食物,吃得既乾淨又迅速,非得把獵物剝得清潔溜溜不可。
他掏出一錠五十兩的銀子,「還了。」說完便欲往林公子擲去。
「等會!」林公子忙叫道,顯然還在衡量取捨銀子和姑娘。
「等會——」慕容凌冷笑著,手則一上一下地拋著銀錠,「我可沒那個耐心,既然我已經把銀子拿在手上,就表示你已經沒有選擇的機會;勸你還是乖乖地收下,不然到時候人財兩失,損失可大了。」
「你……」林公子臉色大變,「你是誰?憑什麼這樣干涉我的事?」
慕容凌不認為自己有回答他的必要,便將銀兩往他扔去,「接著吧!」結果他的手勁稍稍大了些,銀子不小心撞斷了他的門牙。
「被銀子打傷的滋味不錯吧!把借條留下來,你可以走了。」
得到這種下場,任誰也不敢久留。於是林公子只好扔下借條,捧著門牙匆匆逃走。
慕容凌撿起借據,遞給柳大娘,仍是一副冰冷貌,「拿去吧!」
「我……這位大爺……」
「娘,你先進去休息,我來和他談。」看著母親走進屋子,那位姑娘才轉過身,迎視慕容凌的目光,「我們沒有理由接受你的施捨,這筆錢我們會想辦法還你的。」
「怎麼還?」
「女人能做什麼工作,我就做什麼。當然,不包括妓女。」
慕容凌靜靜地凝望著這名與眾不同的姑娘。她長得並不特別標緻,但還算稱得上清秀,尤其是那雙眼,蘊含了倔強、決心和勇氣,呈現在她秀氣而略帶嬌怯的臉蛋上,卻絲毫沒有突兀的感覺,令他忍不住在心底稱許。
「其實剛才我並不打算幫的,不過既然幫了也就算了,當做沒這回事,忘了它吧!」這可是實話,今天他實在失常得太離譜了!
不料那位姑娘卻挑起了眉毛,「你敢忘?我說會還就是會還,不用你這樣可憐我們,更不必擔心還你的銀子是怎麼賺來的!」
慕容凌突然覺得很好玩,從來沒有人對他如此的惡聲惡氣,更別說像她這樣威脅他。他的腦袋在他現在還不甚清醒時,居然冒出一個足令他發瘋的念頭,「不如你到我家來工作。」這聽起來不像詢問反倒是決定。
「你以為我會在爬出狼爪下再鑽到另一隻狼的腳下嗎?不管你的動機為何,還是謝謝你,心領了。」她抿起唇,用警戒的眼神瞪著他。
「你聽說過慕容府的僕人有被虐待過的嗎?」慕容凌不悅地皺眉。他一定是病了!居然站在這裡任由這個不識好歹的姑娘,踐踏他三十年來第一次對外人表現的善心。
「啊?你是慕容家的?」她驚訝地瞪著慕容凌,「聽說慕容家的大公子慕容凌凶巴巴的,從不給人好臉色看,是真的嗎?」
慕容凌真搞不清楚自己的耐心何時如此暴增,居然能若無其事地讓她羞辱他,「我就是那個該死的慕容凌。你還想說什麼?」
★ ★ ★
慕容淵目瞪口呆地看著大哥和他身後的女孩,並扯了扯身旁的二哥,「瞧,真給你說中了!想不到你的占卜也有准的一次。」
慕容風敲了下弟弟的後腦勺,「說什麼鬼話!一向都很準,只不過容易失常就是了。」
不過很反常,他們的凌大哥並沒有回凌雲軒,也沒有進大廳向弟弟們解釋這個情形;反正他是老大,說不說隨他高興。
慕容凌帶著那位姑娘走向了廚房,一個慕容大少爺從未踏進的地方。
「你說我們要不要跟去?」慕容風悄悄地問。
慕容淵則是一臉凝重,「不,最好不要。」
「那好。淵,沒事陪我去看看店子吧,免得待會惹人嫌。」慕容風站起身,優雅地拍去因蹲在桌下偷窺而沾上的灰塵。
兩兄弟靜靜地溜出了家門。
「我帶你去找周總管,他會幫你找一個適合你的工作,至於薪俸問題,基本上是一年十五兩,供吃供住;如果工作表現良好,可以多領一點,所以你想早點還清或是拖拖拉拉地還,全都在你自己。」慕容凌把原本應該是周總管的台詞全講光了,他納悶著為什麼沒有聽見她的答話聲,轉頭往她一看,她的臉卻像有如幹掉的橘子皮般皺成一團。「你怎麼不說話?」
「還說話?你給人打了巴掌不痛嗎?」她放下撫著臉頰的手,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擠出聲來。
慕容凌瞪著她腫脹通紅的臉頰,心底不由自主地發起怒,不過他也不曉得自己為了什麼生氣。他沉默地弄了塊濕布巾給她,腦袋又以不正常的速度運轉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柳,柳素月。」
「今年幾歲?」
「二十。」
慕容凌詫異地看著她:「二十?你還沒成親?」
「我知道自己已經很老了,不過家裡需要幫忙,我不可能扔下娘和妹妹不理。」她原本靈活的眸子一下子黯淡了起來,浮起一陣深沉的濃愁,遮蔽了她眼底的情緒。
「你爹呢?」
「死了。」柳素月停了一下,目光集中在地上,「被那些討債的人逼死的。我爹受不了他們的壓迫,扔下我們自盡了。」
她深吸口氣,又抬起頭,隱含傷痛的眼睛明朗地望著他,「我的工作就是把我家的事報告給你聽嗎?」
慕容凌一語不發,繼續往前走。他已經聽了很多類似,甚至更慘的故事,那些富豪惡霸似乎喜歡以這種事來消遣、娛樂,甚至誇耀、比賽著各人的手段,他只是靜靜地聽著,也不加入談話。當時他只覺得他們可恥、無聊!但經她一說,他感受到的卻是憤怒、鄙視、悲傷和憐憫,以及一股微弱而衝動的保護。一連串陌生而奇異的情緒,令他隱去了已存在許久的冷淡和漠然,他只好別過頭,隱藏自己的莫名情緒。
在找到了周總管後,慕容凌只是冷著臉,毫無感情地下了命令:「給這位姑娘找個工作做,分派好工作後來向我報告,其他的你自己看著辦。」他說完便拋下柳素月和一臉疑惑的周總管,自顧自地大步跨出他們的視線外。
★ ★ ★
慕容家的晚膳時刻。
向來愛惹麻煩上身,以炫耀自己卓越解決能力的慕容風少爺,又不知死活地捋起虎鬚來了。「淵,我剛才去看了咱們府中的傭人名冊,發現多了一位叫柳素月的姑娘,是你找回來的嗎?我怎麼沒有看過?」
慕容淵心裡暗暗詛咒著二哥,總愛拖他當墊背的。但表面上他仍裝出一副無辜的表情,「柳素月?沒有啊,我沒聽過。」
「這就奇怪了,也沒聽周總管提起。好吧,我明兒個去問問。」慕容風偷瞄了他大哥一眼,慕容凌仍然不動聲色地吞著飯菜,絲毫看不出一絲開口承認的表情。
「大哥?」慕容風可不能忍受自己精彩的雙簧得到這般冷淡的反應,於是決定刺探他。
「嗯?」顯然慕容凌對傷害弟弟的自尊心並沒有絲毫的歉意。
「你有沒有什麼話想說?」
「我為什麼要有話想說?」
慕容風誇張地歎了口氣,他對大哥不動如山的態度感到萬分佩服和沮喪。「好吧,這麼說好了。英明神武、睿智無敵的大哥,愚笨無知的我可否向您請教有關柳姑娘的來歷?」
「她是家裡新來的婢女。」
有講等於沒開口。「然後呢?」
「什麼然後?然後就是咱們辦公的時間到了,你最好趕快吃,別讓我半夜聽你嚷嚷喊餓,否則……」儘管以下的言辭沒有出口,慕容凌的表情眼神也足以顯露出他的「愛之深,責之切」。
待慕容凌走出飯廳,慕容淵便悄聲道:「二哥,你就別問大哥了,直接去找那位柳姑娘問就好了,你那麼想挨罵啊?」
慕容風則是一臉不在意地放下手中瞬間被扒乾淨的碗,揚起一個滿意的笑容,「放心好了,我當然知道他不會說,不過你沒發現他很心虛嗎?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急著把話題給岔開。嗯,很反常。」「也許大哥忍著不想吼你。」慕容淵自言自語著。
慕容風瞪他一眼,決定寬宏大量地原諒弟弟的年幼無知,「隨你說去,我明天要去瞧瞧那位神秘的柳姑娘,問她和大哥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你去不去?」
「沒理由不去。」慕容淵聳聳肩,但腦中竄出的一件事令他的眼神嚴肅起來,「不過二哥,我嚴重地警告你,以後做壞事別再拖我下水,千萬拜託!」
「喂,那可是你的榮幸耶,你居然這樣踐踏我的好意!」慕容風不滿地抗議。
「可是,我覺得那是我的恥辱、我的悲傷、我痛苦的根源,我心靈的創傷,人格的污點……」慕容淵有點幸災樂禍地望著表情愈來愈難看的二哥。
反正已經都把這份「榮幸」丟到地上了,不多踩幾下豈不浪費?
★ ★ ★
隔日一早,慕容風和慕容淵便晃進後院,四處張望著想尋找一個陌生的身影。果然花不了多久時間,他們便見著了正在一顆樹下掃地的柳素月。
「二哥,就是她吧?」慕容淵指了指,低聲問道。
「應該是吧!」
不待他們走近,柳素月便已察覺附近的怪異動靜,警戒的目光投向兩兄弟。
「喔,被發現了。」慕容風看到她防備的眼神,對她咧開一個微笑,「柳姑娘嗎?」
柳素月點點頭,仍然以防備壞人的眼光望著他們。
「你好,我是慕容凌的弟弟慕容風。」
「我是他們的弟弟,慕容淵。」
自我介紹完畢,慕容風開了口:「請你不要那麼緊張——」
「我們只是聽說大哥帶了一位姑娘回來——」慕容淵接下去說著。
「覺得十分驚訝和好奇。」
「能不能請你告訴我們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素月看著這兩個比她老上好幾歲的男人在她面前耍寶,實在很想笑,但隨即想到他們也是她的主人,只好忍著憋住笑,「你們想問什麼?」
「為什麼我大哥——」
「會帶你回慕容家——」
「讓你在這兒工作?」
「也沒什麼。」柳素月眨了眨眼,「只不過我家欠了他五十兩銀子,我來這兒做工還債。」
「為什麼你——」
「欠我大哥五十兩?」
若不是長相有點差距,柳素月真懷疑他們倆是不是孿生兄弟,連好好一句話都要拆成兩句來講才高興。
「因為……然後……所以……」柳素月很快地把慕容凌的英勇事跡陳述了一次,聽得他們兩兄弟的眼睛和嘴巴已愈來愈圓、愈來愈大。
「喂,風哥,我從來不知道大哥那麼有善心,你聽說過他以前做過這種事嗎?」慕容淵驚訝地瞪著慕容風,彷彿他方才聽到的是一隻大象被一隻小螞蟻踩得稀巴爛。
慕容風則呆呆地搖搖頭,「老實說,我也是剛剛才知道他如此有善心;至於他會『使用』善心,我也是才剛聽說。」
「沒想到我在你們眼中的形象是這麼惡劣啊!親愛的弟弟們。」一個譏誚的聲音在他們背後響起。
「你偷聽。」慕容風瞪大眼睛指著正往他們走來的大哥。
「而你居然沒有告訴我們。」慕容淵則不敢置信地看向一臉無辜的柳素月,他以為她和他們是一國的。看來女人還是不太能相信。
慕容凌大跨步走到柳素月和弟弟中間,掛上一個「溫和親切」的笑容,「你們挺閒的,嗯?」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慕容風,現在卻急著想脫身。
「不不不,我只是來活絡筋骨,吸口新鮮空氣而已。其實我忙得不得了,我計劃繞長安城三圈,好好地巡察一番,我先走了,失陪!」他邊說邊往後退,終於成功地逃離了危險區域。
「呃……我要去查對賬本,有五大本還沒看,所以,我也先告辭了。」又一個逃走了。
柳素月握著掃把,一臉疑惑。慕容凌是鬼啊?怎麼那兩個人一個跑得比一個還快。就算他是鬼,也是他們的大哥呀,居然怕成這副德行,一點手足之情都沒有。
「他們好像很怕你。」
「好像是這樣。」
柳素月忍不住笑了起來,其實慕容凌蠻和善的嘛!先是替她還了債,又讓她到這兒來工作,也沒有對她凶巴巴的,和外界謠傳的冷血魔王完全搭不上啊!怎麼會把他形容成那樣呢?她真想不通。
「其實,你人挺不錯的,怎麼我聽長安城裡的人都說你很可怕,而且把你描述得很冷血無情的樣子?」
「恐怕你是第一個這樣稱讚我的人。」慕容凌臉上笑容猶在,只是添了幾分僵硬,「因為我本來就是那樣的人。」不過不曉得為什麼,一見到她,他臉上的肌肉就會自動放鬆,變得柔和,以至於給了她那種錯覺。也許是因為他救了她,而她正好是他第一個——也可能是最後一個——救的人。
「原來你都繃著一張臉啊,幸好你不常出門,不然全城的人恐怕已經嚇死了一半。」柳素月皺眉,表示不甚贊同的樣子。
「你怎麼知道我不常出門?」敢情她已經把他的生活起居掌握得一清二楚?
柳素月則是一臉的理所當然,「我一個住在城裡的表哥說的,他說你很有名,可是見過你的人沒幾個;你那兩個弟弟也是一樣。」
原來她對他的認知只是一些表面的流言而已,雖然那些「流言」該死的對。不過,這令慕容凌高興,因為這表示他還有重建形象的機會。
一股奇異的沉默充斥在兩人之間,他們都想開口,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好一會兒,慕容凌才艱難地開口說道:「我住的凌雲軒就在那邊,你有事可以來找我,我平常時間都在。」
「喔!」
當慕容凌抬腳移向凌雲軒時,他才驚覺自己方才怪異的念頭——
他為什麼那麼在意她怎麼看他呢?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14 00:05:57
第二章
長安城裡一片鬧哄哄的,比平日多了幾分喜氣;但聚集在凌雲軒的三個大男人卻嚴肅得有如大軍壓境。
「基本上,新娘是在卯時由洛陽出發,我們就在這裡——」慕容凌在地圖上標示作案地點,「攔下隊伍。這裡正好在洛陽和長安中央,讓他們不知如何進退。然後你們繞路到江陵……」
「到江陵?那麼遠?」慕容淵不禁失聲驚叫。
慕容凌不理他,繼續計劃著:「咱們在江陵城南有一棟房子,你們先到那兒安頓,我隨後趕去。還有,千萬記得把新娘的嫁衣給換掉,免得惹人注意。至於人手的分配……」他的目光在風及淵臉上梭巡著,「淵,你負責路上的一切雜務事宜;風,新娘交給你負責,包括把她從轎子裡扛出來,直到我到江陵和你們會合為止。知道了嗎?」
慕容淵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只要不把女人塞給他,一切也就沒問題。
至於慕容風則苦著一張臉,「為什麼要我照顧她?如果我被她暗算了怎麼辦?」
「根據我的瞭解,你對女人比較有辦法,所以把這個重責大任交付給你,正好也可以讓淵見習一下。」慕容凌對大弟的哀兵姿態完全不為所動。
「如果他要學,我可以現在開始教,保證傾囊相授,絕對沒有半招私藏,而且一次學不會,我可以教兩次、三次……直到會為止,不計代價,如何?大哥,正好給淵一個實習的機會。」慕容風卯足了勁想動搖慕容凌的決定,對慕容淵的瞪視完全視而不見。
「不行,時間太匆促了,沒有辦法。」
啊,難道上天對他的磨煉總是那麼艱辛嗎?「可是如果我示範失敗呢?不好啦,還是讓淵來好了。」慕容風仍在做垂死的掙扎。
但是慕容凌仍然不改初衷,「示範錯誤可以教會你們更多東西,你們自己看著辦。」
太……太過分了!就算他真的風流倜儻、英俊瀟灑,而且認識了不少青樓女子;但是把這等具高危險性還兼具教育性質的工作交給他,分明就是要他折壽嘛!慕容風忍不住低聲呻吟起來,為自己黯淡的未來默哀。
「從我們搶人的地點到長安城,最快也要三個時辰,你們就要趁這段時間把一切料理完畢。尤其是那個女人,絕不能讓她壞了事。」
「要怎麼做?」慕容風傻傻地問道。
「那是你的問題哦,二哥,自己想辦法吧!」慕容淵的心情輕鬆愉快得很,自然也有心情對那個災星纏身的人幸災樂禍一番。
慕容凌很有耐心地等小弟發洩完心中亢奮的情緒之後,才又繼續說明:「那位可憐的姑娘是洛陽向員外的千金……」
「向員外?那個眉毛像掃帚、鼻子像漏斗、嘴巴像醃肉的向員外?」慕容淵很快樂且誇張地形容著,反正不是他爹,怎麼說都沒關係,而且也沒外人聽見。
「形容得很貼切,但是淵,別人說話別插嘴。」慕容凌瞟了弟弟一眼,很高興地看到他的嘴唇緊緊地粘在一起,「她叫做向玫琛,聽說脾氣暴躁,拳腳功夫也學了一點,尤其擅長掌法……風?」他看向大弟,慕容風的臉色難看得和死人沒兩樣,「你在聽嗎?還是你身體不舒服?」
「有有有!我當然在聽,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怎麼可能不吸收瞭解一下敵情呢?」慕容風擠出一個微笑,差點連眼淚都擠出來,「我只是在想……要用什麼功夫來壓制她才好,被她幹掉那可是會丟臉死人的事。」他抹去一把冷汗,「哎,好熱。」
慕容凌看著風,他太瞭解風了,沒事就愛窮緊張,但是什麼事只要交給他都可以放心,因為他還是會很鎮靜而且正確地把任務完成,就算不小心搞砸了,他也會找出另一個補救的方法,根本不用別人操心。
「那就好,我會派人到城裡放出風聲,說咱們要到南方去辦貨,讓眾人以為我們遠在城外,這樣也好減低別人對我們的懷疑。待會你們回房後,開始準備東西,行李先叫人運過去,別帶太多累贅在身上。然後,淵,明天你先出城,風隔天再走。我則在事情發生後馬上趕上你們。這樣知道了吧!」兩人點點頭。
「那好,你們回房吧,希望一切順利。」
今天的陽光和煦,微風輕吹,是令人一出門就心情高亢的好天氣。
可是慕容風表情卻悲傷、絕望得有如世界末日般。唉!今天就是他厄運的開始,怎麼辦,怎麼辦呢?待會就要行動了,如果他不用負責那個女人,他一定可以玩得很高興的。他困擾地踱著方步,乾脆丟下她不理,讓她自生自滅好了,那至少還能救他一命。他真害怕自己被那位新娘子折騰死。可是如果不把她帶走,他們搶親搶個什麼東西啊?搶轎子還是轎夫?慕容風的內心不斷地掙扎拔河著,他覺得自己快瘋了。
當然,這種掙扎到最後都是得不到憐憫的,他只是在浪費自己的體力罷了。
慕容淵敲敲二哥的房門,扯開嗓門叫道:「二哥,你準備好了沒有?該上路了。」
要死了!那麼大聲,分明想洩漏行蹤!風拉開房門,把弟弟半拖半甩地扔進房裡。
慕容淵被慕容風的蠻力給驚呆了會,直撲到床榻前才緊急煞住腳步。
「你幹嗎啊!給別人瞧見還以為你有戀弟情結,想非禮我呢!」慕容淵揉著手臂,正想抬頭唾他一口口水,卻被映入眼中的人影給噎著了,險險被自個兒的口水給害死。這這這……這位「慕容風」……他忍不住坐在榻上狠狠地狂笑起來。
「哇哈哈哈……二哥啊,你還真是像極了那位玉樹臨風、神采俊朗的慕容二公子呢!哈哈哈……」
「別諷刺我,我警告你。」慕容風懊惱地咒罵著。早知道該選一個美觀一點的造型!他一定是精神錯亂心志失控了,才會弄這個「縱橫四海、威震八方、天下無敵山大王」的樣子:簡單地說就是充滿「野性美」的山寨主。
「我沒有哇!」慕容淵捧著肚子,忍痛走到繃著臉的慕容風身旁,打量起他完美的化裝,「瞧瞧,這些刀疤,亂像是真的哩,還有這頭亂髮……嘖嘖,真是逼真。二哥,我從來不知道你兼任神虎寨的寨主呢!」他指著慕容風身上披著的虎皮,順口胡謅了一個新名號。
「嘿嘿嘿呵呵呵!」慕容風陪著他乾笑了幾聲,「不好笑。」
慕容淵見狀又扮出一副惋惜樣,「唉,可惜我沒學會易容術,不然我一定化裝得比你特別幾十倍。」敢情淵少爺以為他們要參加化裝舞會?!
「所以我只好千篇一律的……」慕容淵掏出一塊黑布,炫耀似的在慕容風面前晃了晃,「當個蒙面大俠。」說完又塞回襟內,還沒笨到在客棧裡當蒙面人,不然馬上就給店家當成強盜了。如果引起不必要的騷動,肯定又要挨哥哥們一頓罵。
慕容風忍耐著搶過黑布的衝動,順手拿過他的卦簽,在桌上佔起卦來。不算還好,這一算,慕容風的表情愈看愈奇怪,幾乎有點像是肌肉扭曲抽筋的模樣,令慕容淵好奇得要命,恨不得好好逼問一番。
「結果如何?」慕容淵小心翼翼地問道。
慕容風則悶悶地收起卦簽,「很好,也很不好,是一個很怪異的卦象。」
「什麼意思?卦上說什麼?」慕容淵真後悔平時老是沉迷在劍譜拳經等武術秘笈中,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工作睡覺之外就是練武,對這些好玩的旁門技術都不肯花心思學習,害他老被二哥耍著玩。慕容風收起怪異的表情,臉色一正,「你不是說該上路了嗎?走吧!」不理弟弟的催問,他疾步走向馬棚。他才不相信那個爛卦卜出來的結果!他堅決相信是自己不小心弄錯了,事情絕對不可能是那樣發展的。
他頭一次深切地盼望自己的占卜出錯。
那個卦上說:一切順利,那位新娘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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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嫁的隊伍熱熱鬧鬧地往長安前進。
向玫琛又煩又惱地坐在轎中。真是氣人!她根本就不想嫁人,偏偏爹左一句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右一句女大不中留,她就硬是被套上嫁衣,塞進花轎,左搖右晃地要嫁進長安江家。她一把扯下頭蓋,當成帕子抹去一臉「汗粉交融」的濃妝胭脂,反正沒人瞧見。這轎內可真不是普通的悶哪,她忍不住扇著袖子,企圖求得一絲涼風,心裡又嘀嘀咕咕雜念起來。
她可真不曉得出嫁有啥好玩的,光是臉上一笑就有崩裂之虞的濃妝就夠受的了,甭提頭上那頂活像只刺蝟的鳳冠,足足有幾十斤重,幸好女人一生頂多成親一次——就算不止一次也不會太多次——不然真會被這身行頭給折騰掉半條小命。向玫琛想起姐姐們成親的前幾天,全躲在閨房裡刺繡啦、製衣啦、找娘哭一哭啦等等,再不就含羞帶怯、千嬌百媚地笑著,完全沒有什麼「慶祝活動」;像她昨天就特地喝了一缸陳年女兒紅以茲祝賀。上等美酒吧!喝得她心裡還醉醺醺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樁親事也沒啥可喜可賀的地方,聽說她要嫁的那個人又笨、又醜、又肥,惟一的一點點小優點就是他家有蠻多好酒的。反正說來說去,她就是不想嫁人就是了。坐在這頂東搖西晃的轎子裡真是難受,若不是她平素身強體壯,早就吐得一塌糊塗、臭氣熏天,把那些轎夫熏得不支倒地,哪由得他們這樣整她?
她好想騎馬呵!向玫琛歎了口大氣。
反正坐在轎裡閒著也閒著,就稍稍小睡一下子了。她正想找個舒適的角度,誰知轎子一個不穩,讓她猛力地被轎板在頭上撞了一下。
「搞什麼鬼!」向玫琛揉著被撞疼的腦袋,喃喃咒罵著。由於不能探頭出轎,她只好豎起耳朵,仔細聆聽著外頭的動靜。
「把新娘交出來!不然就叫你們當本大爺的刀靶!」一個粗嗄的聲音在轎前響起,交雜著混亂的馬蹄聲和求饒聲。
向玫琛撇了撇嘴,這些大男人很沒志氣的!
隨行在旁的王媒婆則顫著尖嗓子哀求:「大爺們,求求你們發發好心,這是長安江家的媳婦兒,我們這些跑腿的可得罪不起哪!諸位大爺若是欠銀子使用,這兒一百兩銀子大爺您就拿去,放我們走吧!」
那個粗嗓子又開了口:「可惜我們神虎寨銀子多得沒處花,珍珠寶玉那些玩意也堆得到處都是。我們啥都不缺,就缺一個壓寨夫人,正巧這位新娘有幸給我們寨主選上了。嘿嘿,去叫江公子再重新挑位姑娘吧!這位我們就帶走了。」隨著話聲落下,一個堅定而有力的足音朝花轎邁來。
要抓她去當山寨的押寨夫人?聽起來還不錯,不過她現在可是在出嫁的路上,要她中途「改嫁」似乎不大對勁……可是她實在不想嫁給那個姓江的。向玫琛抓抓頭髮,突然想到一個絕頂妙計。
依她的高超武藝——向玫琛是這麼認為——來看,她可以先打敗那些只會亂揮大刀的小毛賊們,然後再到那個什麼寨子裡找寨主單挑,當然她是絕對會贏的啦!所以她就可以把那個賊王踢下山,自己當起女寨主來。呵!她真是聰明絕頂啊!如此一來,既不用嫁人,又可以指揮一大堆小嘍囉來伺候她,真是太好了!
她才剛作好決定,轎簾子就被掀開,伸進一隻毛茸茸的大手。向玫琛想也沒想,馬上使出擒拿手,想把他用得痛聲大叫。沒想到那毛手一翻,就順勢扣住她的手腕,硬把她給拖出轎外。
向玫琛怎麼掙也離不開他的鉗制,看來這傢伙除了狗運好,也有那麼點兒真才實學。沒關係,那就直接和他們頭兒決鬥好了,看她贏了之後怎麼修理他!
她抬頭瞪了這個毛手男人一眼,卻不小心呆住了,「熊……」
這個被她喊作熊的男子只是厭煩地把她弄上馬,自己也上馬坐在她後頭。然後馬腹一夾,扔下後頭的哀叫聲絕塵而去。
向玫琛呆呆地消化著剛才令她震動的那一眼。這個人很高,身材倒是沒看清楚,不過應該差不到哪裡去;他的頭髮亂得好像路邊的草叢,也許他從沒見過梳子長什麼德行。不過最令她驚訝的還是他的眼睛,他有一雙好漂亮的眼眸,深邃、清澈,一般的山賊敗類的眼睛不都是混濁猥瑣,還摻著邪氣嗎?可是他……卻是散發著一股貴族的氣勢;不只是眼,連他的身上、舉止都有著高雅而自信的氣度,這令她納悶不已。
慕容風瞪著身前的新娘,敢情她被嚇呆了?既沒有尖叫,也沒有哭泣求饒,只是呆呆地往前望,絲毫沒有他預期中的激烈反應。這樣也好啦,免得她在馬上和他較量功夫,到時一個不注意發生了意外,她死了也就算了,他可不想陪葬。
「喂,你的寨主在哪裡?帶我去見他。」好不容易回了魂,向玫琛終於想到她偉大的計劃。
這女人在發神經!慕容風瞪了她的頭頂一眼,她還沉得住氣,只是似乎喜歡胡言亂語,他決定不理她。
可是向玫琛為了奪取女寨主的寶座,當然不可能放過逼問他的機會,「喂,我在問你話,你那個什麼瘋狗寨是不是?我要見你們寨主!」
要不是奉大哥之命「保護」她,慕容風真想把她拖下馬,好好揍她一頓,怎會遇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他的耐性就消失殆盡。也許是那個卦象害的,但是這位向姑娘肯定要負起絕大部分的責任。
「少囉嗦,沒有什麼寨主。」慕容風再度詛咒起自己的新造型,它和這個新娘把原本溫文有禮、俊美飄逸的慕容二公子的耐性給一點一滴侵蝕光了。
「沒有?」向玫琛不可思議地大叫,那……她要和誰決鬥?「你騙我!你不是說你是什麼山寨的嗎?怎麼可能沒有寨主?」她腦筋一動,懷疑起身後這名男子,「該不會你就是寨主吧?你一定是怕我搶了你的位置,所以才不敢承認,沒關係!如果你不想死的話,可以現在向本姑娘投降,或許我會網開一面,饒你一條生路;如果你想留下來伺候我也可以,我……」話未說完,她就被慕容風點了睡穴,香甜地睡著了。
「如果我不想死,我該考慮把你扔下馬。」慕容風疲倦地歎口氣,繼續往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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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被劫,自然是條大新聞。
自從昨日江家張燈結綵地準備迎娶新娘,卻只迎來了一個哭哭啼啼的媒婆後,整個長安城就沸沸揚揚地傳開來了,更有許多人發揮過剩的想像力,把原本的內容加油添醋得好像玉皇大帝搶親似的神奇。畢竟貪婪苛刻的江家實在招了許多人的忌,這回有人替天行道,他們可是在心裡偷笑了好久。
但是慕容府中仍是一貫的平靜。惟一知道內情的慕容凌在接到消息之後,也只是淡淡一笑,不置一語。他今天就要出城和弟弟會合去了,思索了一會兒,他召來了周總管。
「我出城之後,讓僕人們休假,只要固定一段時間來打掃一次就成了。這件事怎麼安排,就交給你去做,你自己斟酌。」這就是慕容凌的辦事方法,把一件事全權交給一個人,不干涉他的做法,也不告訴他應該怎麼做,只是讓他自己去摸索決策。如此一來,那個人便會有責任感和受到重視的感覺,自然會盡力去做好他的工作。
待周總管退出凌雲軒,慕容凌慢慢地收拾著桌上的文件和賬本,腦中思考著其他的雜事。忽然一個熟悉的女聲傳入他的耳朵。
「聽說你要出遠門?」
慕容凌轉身望向站在窗外的柳素月,「嗯,我要去一趟揚州,大概幾個月後才會回來。」他溫柔地望著她。他發現自己對她是異常溫和,而且很喜歡和她在一起說話及看著她的那種感覺,她讓他平靜且愉快。
柳素月失望地垂下了眉角,「原來是真的啊,那我們不就很久不能聊天了?」她停了會,斂起失望的語氣,「反正你是個商人,本來就會東奔西跑的,那……你自己保重。」她沒發現自己的語氣活像妻子和丈夫道別似的。她一直覺得慕容凌是個很好的人,尤其他和她聊天時,那種氣氛讓她感到很舒服;因為那時的慕容凌是溫和的,不像平常他的招牌表情——冰雕臉。
聽著柳素月的話,慕容凌的心念忍不住一動,腦袋再度循著奇怪的軌道運行,「那……你想和我一起去嗎?你可以去看看南方和北方完全不同的景觀和民俗,挺不錯的。」看來他已經完全失去了他傲人的理智和思考。慕容凌此時已完全忘了他和風、淵的計劃和約定,也不記得他此行的目的和那些風景民情完全搭不上邊,他只希望「引誘」眼前這個女子和他同行。
柳素月很心動,但也很遲疑。他們孤男寡女一同出遠門,不曉得別人會怎麼想?就算他們之間清清白白、毫無曖昧,但有心人也有本事把它塗烏抹黑,到時她和慕容凌的名譽就毀了。思及至此,她認為還是拒絕好;但一抬頭接觸到他熱切的目光,她還是不由自主地點頭,答應了他的邀請。
這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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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真是好哇!向玫琛滿足地伸了個懶腰。手還來不及放下,她就想起自己被擄走的事實。她猛然坐起身,背部的酸痛令她忍不住齜牙咧嘴,那個人一定是把她用丟的給弄上榻的!
她轉頭望了望這個房間,看起來她正置身在某家客棧裡,而且房裡除了她沒有別人。這真是難得的好機會!向玫琛偷偷摸摸地溜下床,躡手躡腳地走向房門。她正想伸手推門,門卻自動在她面前打開了。
「你這個門還挺合作的。」她喃喃稱許著,可是門後一件白色布袍又令她呆住了。怎麼會有人把衣服晾在這裡呢?真沒公德心!她理直氣壯地伸出手想把那件袍子收起來,卻意外地碰到了屬於人體的溫熱肌膚。
「你想非禮我嗎?向姑娘。」一個低沉但是很好聽的男聲在她頭頂響起。
向玫琛怯怯地抬眼一看,馬上跳開了三尺遠。
向玫琛靠在桌前,警戒地打量著這個男人。他和昨天那隻大熊完全不像,這人的頭髮梳得整齊,臉上也沒有疤,身上的衣服也乾淨得像新的;不過他們兩個又是該死地像!那種貴氣和傲氣,優雅的舉止——呃,也許那只熊並不那麼優雅,但兩人的舉手投足都是那麼相似;尤其那對眼睛,根本就是一模一樣!
「你是誰?」向玫琛謹慎地盯著他問道。
門口的白衣男子微微笑了起來,臉上似乎包含他諸多忍耐,「你不必知道我是誰,我只是來告訴你我們該上路了。」
「上路?」去哪裡?就算要走也得讓她換衣裳吧!穿著嫁衣要騎馬逃走多不方便。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花容頓時失色,她衝到他面前,抓著她的衣服尖叫:「衣服,我的衣服呢?」
「衣服不是穿在你身上嗎?」慕容風拚命擠出一個微笑,努力保持著他良好的修養。天知道他剛才又發了一頓脾氣,他再度算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卦,氣得他差點吞下那副卦簽。他會娶一個凶巴巴的瘋婆娘才有鬼!
「不是、不是、不是!」向玫琛停止晃動他的身軀,惡狠狠地瞪著他,「我是問,我——的——新——娘——服!」
「哦,」慕容風瞥她一眼,「燒掉了。」其實是賣掉了,不過他認為這麼說會引來她更激烈的攻擊。「燒了!」向玫琛的怒火愈燒愈熾,「你是說,你脫了我的衣服,然後燒了它?太可惡了,你居然敢非禮我!」
慕容風被她的話給惹惱了,「你閉嘴好不好?你的衣服是客店老闆娘替你換的,你憑什麼以為我會非禮你?你的身材又不是頂好的。」
他說她身材不好?這男人真是有眼無珠,不過他沒有對她怎麼樣,憑這點她可以勉強原諒他。「那你幹嗎燒了『我的』衣服?它和你有仇啊?你曉不曉得做一件衣裳要花去多少人力和物力,你一把火就把它給燒得乾乾淨淨,沒良心!」
慕容風很想吼回去,他比她還瞭解這一點,所以很物盡其用地賣了它,讓它對他們做最後的貢獻。但他仍是平靜地向她解釋:「你留著它也沒什麼用,難道你要穿著那件衣服招搖過市,順便昭告世人你悲慘的遭遇?我知道你很想這麼做,不過先告訴你,那可是很丟臉的喲!更何況燒都燒了,你就算罵死我也不能讓它恢復原狀,就節哀順變吧!」對啊!賣了都賣了,銀子也到了我的手上,你還能怎麼辦?
「你說那是什麼話,太過分了!」居然有這種人,燒了別人的衣服不但不道歉,還理直氣壯地要她節哀順變?這人真沒一點羞恥心的。
慕容風看看天色,淵恐怕已經等得快急死了吧!「我保證我說的全是人話,現在我們必須趕路了,你想自己走出去還是被我扛出去?」
其實向玫琛大可不必理會他的威脅恐嚇,也可以藉著梳洗整理來拖延時間,但是她只要一接觸到他銳利的目光,心中就忍不住增了三分懼意,手腳也就不由自主地乖乖移動起來。她小心翼翼地從門框和慕容風之間的空隙踏出去,盡量不讓自己碰到他。
慕容風跟在她後頭走下樓,他不禁為她凌亂的髮絲皺了皺眉,「等一下。」
「你又有什麼事?煩死了!」向玫琛沒好氣地轉頭瞪著慕容風,心中已經把他罵得被口水淹死了。
慕容風向老闆娘借來梳子和一面小銅鏡,擱在她面前的桌上,「把頭髮梳理一下,別弄那些奇奇怪怪的髮式,紮成辮子就好了,聽到沒有?」
「好啦!」我又不是聾子,講那麼大聲想嚇死人啊?居然還問我聽到沒有。抱怨歸抱怨,向玫琛對他的細心還是有那麼一點高興。
向玫琛正在梳頭時,一個男人匆匆跑了進來,一見到他就叫:「二——」
下面的停頓顯然是因為她的在場,向玫琛皺起秀眉,那是什麼態度!她可是第一次見到他,根本沒理由害他,這個男的幹嗎用那種防備的眼神看她,好像她會突然張開血盆大口,露出白森森的獠牙,一口咬斷他的喉嚨似的。她不悅地又瞪了他一眼。
慕容淵緊張地和慕容風低語:「二哥,那女人看起來很凶的樣子,你應該還應付得了吧!要不要什麼幫忙?」
「如果你想幫忙,只有和我換工作才能幫得了我,怎樣?」
「算了,我幫不上忙,我剛才被她瞪了一眼,還真有點嚇人哪!」慕容淵心有餘悸地吐了好長一口氣,隨即想到他的目的,「馬匹已經準備好了,什麼時候上路?」
「馬上就走,你先出去等我。」慕容風轉頭看向正綁好辮子尾的向玫琛。
「好了沒?要走了。」
就在此時,掌櫃的捧了一個紙包出來,「這點乾糧給少爺們路上填肚子。大少爺剛派人捎口信說他有事耽擱著,會晚點兒到,他要二少爺和三少爺先走。」
「是嗎?」慕容風思索了一會兒,轉身恭敬地接過紙包,「費心了。」
「哪裡,二少爺太客氣了。」掌櫃先生又行了個禮,「少爺們路上小心。」說完便退到後頭去了。原來他們也不是尋常百姓啊!向玫琛覺得自己突然頓悟了一些不知名的東西。
「你杵在這兒幹嗎?快走了!」剛才還和顏悅色的慕容風,現在又兇惡地朝她叫嚷。
向玫琛心不甘情不願地往外走。她一定要查出他的身份!可是在那之前,她必須先知道他們要帶她去哪裡,免得被賣掉了還以為自己是去遊山玩水哪。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14 00:06:22
第三章
「我們到底要上哪兒去啊?」
向玫琛望向一旁沉默的男人,她已經問了快一百次了,他還是置若罔聞般拚命策馬向前。看來他是不想告訴她了,早知道這樣,就該把口水省點兒用,少跟他囉哩巴嗦一大堆。
聽身旁的聲音總算停了下來,慕容風也隨之歎了口氣。她總算肯讓嘴巴休息了!他從沒見過哪個人可以重複同一個得不到答案的問題八十七次而不感到厭煩的,向玫琛算是讓他開了眼界。
算算他們離開長安城也已經五天了,他估計大約後天就能到江陵城。不過大哥也不曉得在搞什麼鬼,動作慢得像龜爬似的,到現在還不見人影。慕容風忍不住皺起眉頭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二哥,二哥!」慕容淵急促的叫聲由後頭傳上來,似乎發生什麼重大的事情。」
「什麼事慌慌張張的?要緊到讓你扔下馬車不管?」慕容風盯著弟弟泛著興奮光彩的臉孔,心底湧起一股麻煩的感覺。
慕容淵則是興致勃勃地低聲道:「後頭來了一夥強盜,我猜有十來個左右,看來是盯上咱們了。你說怎樣?二哥。」
「那你說怎樣呢?淵?」慕容風瞇起眼,望著後方那片滾動的塵土。
聽二哥這麼一說,慕容淵血液中的好戰因子馬上沸騰起來,「當然是打他一架囉!敢盯上我們慕容家的,想必也不是普通的小角色。」
「誰知道你是慕容家的?你可沒寫在臉上。」慕容風毫不客氣地潑了弟弟一盆冷水,「不過咱們出門在外,盤纏有限,可不能隨便施捨給人家,那只好和他們比劃比劃了。」他跳下馬,走向一臉疑惑的向玫琛,「下來,快!」
「下來就下來,你凶什麼嘛,沒禮貌。」向玫琛嘀咕著,但也乖乖地下了馬,「做什麼?」
慕容風把她拖到馬車前,硬將她塞進狹窄的行李縫隙,「乖乖地待在裡面,不許亂動,也不許出聲,我沒叫你的話不准出來。」
這是做什麼?發生了什麼事嗎?向玫琛好奇地由空隙往外看,卻什麼也瞧不見。沒關係,那她用聽的總行吧!她的聽力一向是令她引以自豪的能力。
慕容風跨上座騎,騎到淵身旁一同迎接那團強盜。
這幾天諸事不順,搞得他心煩氣躁。正愁找不到方法紓解,上天就派了這些人來讓他發洩,可見他平日做人還是不錯的,連老天爺也會適時地獎勵他。
馬蹄聲雜沓地由遠而近。
慕容淵數了數,「果然沒錯,有十九個。」
待那群土匪站定,為首的那個便粗聲大喊:「要命的把銀子交出來,否則咱們的刀子可是不長眼睛的!」
到了這個緊要關頭,慕容風愛開玩笑的本性突然又復甦了。他裝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唉聲歎氣道:「這位大爺,說實在話,小弟最近為了一件怪事頗為苦惱,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解決的方法。今日有幸遇上諸位大爺,或許可以助小弟一臂之力。」
強盜聞言皆面面相覷,當了土匪那麼多年,只聽過求饒和怒意,倒是沒遇過尋求他們幫助的人,更別說是「有幸」遇到他們的人。
「什麼事?」
「小弟諸事不順,衰運當頭,倒霉透頂。頓覺這個紅塵俗世已無值得留戀之處,便想自尋了斷。但是……」慕容風吞了口口水,環視眾人,「不論我用什麼方法,總是沒有辦法成功,這令小弟我感到十分痛苦。
因此想借助各位的力量,再試一次如何?」
土匪之一冷笑了一聲,「不想把買路費留下來就明說,還繞了那麼大一個拐彎兒。」
「啊呀!被識破了,好聰明。」慕容風笑道。
「上!」
慕容風和慕容淵抽出腰際的長劍,輕鬆自若地和強盜們過招。結果還不到二十招,那群強盜們就全都躺在地上哀嚎叫痛了。
「我就說嘛,死不了怎麼辦?」慕容風仍是笑容滿面。
「你們回去吧,別再擋我們的路。」慕容淵則是寬宏大量地放了他們,反正殺了他們太浪費力氣,送官府則太浪費時間。
待他們夾著詛咒離去時,慕容淵突然叫了一聲:「糟糕!」
「什麼?」慕容風仍在笑,沒察覺什麼異樣。
「只有十六個!三個偷偷弄走咱們的馬車。」
兩人迅速轉頭。慕容風的笑意霎時退去,起而代之的是冷冽的怒意。他深吸口氣,策馬前行。
慕容淵急忙追上來,問道:「二哥,你去哪兒?」
「咱們去前面的村子裡找家茶店休息。」
休息?慕容淵差點喊叫出聲。儘管他心裡的問號已經快滿出來了,他仍然識相地閉嘴不吭聲,反正二哥做什麼怪事都自有他的道理;況且方纔他的臉上清清楚楚地寫著「生氣」兩個字。看樣子他也不打算放過那窩土匪。
兄弟兩人走入路旁的一個茶棚。正愁生意清淡的店家急忙堆著笑臉迎上前去。
「兩位客官,來點什麼?」
慕容風掏出一兩銀子擱在桌上,在這個一壺茶幾文錢的小茶店裡,一兩銀子可說是貴重物品。「買你一壺茶和幾個消息。」
講幾句話賺一兩銀子,這筆財沒理由不賺。「客官想問什麼,我一定盡我所知,據實以告。」
「很好。」慕容風倒了杯茶,輕啜一口,「這附近的治安好像不是頂好的……」
「差勁透啦!這座山上住了一批強盜,老是搶劫這條路上的旅客行人。久而久之,經過這兒的人是愈來愈少,我的生意也愈來愈難做啦!」
「這座山上?!要從哪兒上山?」
「上山啊!您從這兒往東走大約一里,然後那兒有個岔路,往左邊走就是了。」店家停了一會,驚訝地望著慕容風,「客官,您要上山?」
「我沒問這個。」慕容風用杯子輕敲桌面,「那個強盜頭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可凶狠得很,總是提著一把大刀,聽說武功也不差呢。兩位客官若要上山,可要多保重,當然最好別上山了,多危險哪!」
「多謝。」慕容風向慕容淵使個眼色,一同起身走出茶店。
那幫土匪的山賊生活,正式進入倒數計時。
★ ★ ★
怎麼會這樣?
向玫琛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麼孽,人世間堪稱最奇怪、最可憐、最倒霉的事全給她遇上了,而她甚至連抗議都沒辦法說出口。之前是那個莫名其妙又凶巴巴的男人;現在則是這群怪異的大漢。他們把她的手腳捆起來,嘴裡塞了布條,害她臉上的肌肉被張大的嘴撐得又酸又痛。
「把這個姑娘送給寨主好了,他老人家最近心情不太好,也許是太少碰女人的關係。」
「說得也是,他心情一天不好,咱們就一天沒好日子過。」
啊!不要不要哇!向玫琛聽著他們的談話,焦急地在心中高舉反對的旗子,希望哪個人良心發現能提出反對意見。
「這樣不錯,就這麼辦,寨主一定會很高興的。」
要死了!這群沒心沒肝、豬腦狼肺的傢伙!
「可是……」
哦!她是不是聽到了正義之聲?向玫琛的眼中又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那兩個人的劍法挺不賴的,我怕……」
對嘛對嘛!他們的武功可是比你們好上一百倍。
等他們來了,只怕打得你們哭爹喊娘,滿地找牙;但如果你們好好待我,我或許可以幫你們求求情,饒你們不死……可是,他們……
會來救她嗎?
向玫琛悲哀地思考著這個問號,她是百分之百不瞭解那個男人的心思,但是現在她決定百分之百信任他。如果他不想來救她,也想來救他的行李吧,到時候她可以拋下自尊,抱著他的腿求他帶她走,他看起來還沒冷血到可以見死不救。
「寨主來了!」
這一聲喊叫傳人了向玫琛和四名看管馬車的山賊耳中。他們連忙站起身,恭敬地迎著他們的頭子。
向玫琛睜大眼睛想看清來人的臉。當強盜頭子映入她的眼中,她忍不住閉上眼,口中逸出一聲無聲的呻吟。他可真是原始啊,簡直和那個把她從花轎中拖出來的熊沒什麼差別;惟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兩人的氣勢吧!眼前這個人雖也是領導者,但從他身上只能感到蠻力和粗魯,沒有那人身上那種王者的氣息。
她驚訝地發現,有那麼一瞬間,她心中有兩個影子——搶人的和管人的——重合在一起。
「老大,這次除了這些東西之外,還有一個女人躲在裡頭,被我們一同弄來了。」
「哦?」
向玫琛恐懼地瞪著逐漸逼進韻男子,口中發出了低低的悶叫聲。
「想說話是不是?」土匪頭子笑了起來,「好吧,我就聽聽看你想怎麼求我。如果求得我心軟了,說不定我會對你好一點,小美人。」說著他就拿走她口中的布條,手掌還順便摸了她的臉一把。
向玫琛嫌惡地躲開他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氣。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她拉開大嗓子,釋放出喉中積悶已久的求救訊號。
向玫琛這幾聲尖叫令強盜們慌了手腳。有的人呆在原地,有的到處亂走,不知如何是好;有些人則撲上前,企圖摀住她的叫聲。但好不容易讓聲音重獲自由,怎麼可以再重新被塞布條當啞巴呢?於是她便拋棄了形象,一見到手就狠狠咬下,也不管是誰的,反正不可能是她的。
「好了!停下來!」強盜首領捧著印滿齒痕的手腕怒喝,讓原本混亂不堪的場面逐漸冷卻下來。
他轉頭瞪著向玫琛,「你倒是挺悍的。不過我告訴你,你的叫聲是不可能傳到山下的;就算有人聽見,也不太可能會來救你。如果你再好運些,有人上山來了,嘿嘿!」他獰笑幾聲,「我們也會把他給料理掉。」
說得也是!向玫琛突然又想起她之前沒機會用上的偉大計劃,現在實行應該還不晚。「我要和你決鬥!」
「什麼?」
向玫琛又深吸口氣,「我說,咱們來比劃比劃,如果我贏了,換我當你們的老大;如果你勝了,隨便你。」她並沒有輸的打算,所以很理所當然地沒設想到輸了之後的悲慘後果。
他愣了愣,隨即大笑,「好哇,從來沒人敢這樣向我挑戰,而且還是一個女人;好,我答應你。」
於是一群人來到了大廳,將向玫琛和首領簇擁在中心,紛紛交頭接耳,熱烈地討論著。
「你好了沒?可以開始了吧?」
「好了,動手吧!」
「等一下。」
一個不很大聲但威嚴的聲音阻止了兩人。大家紛紛往門口看去,一個身著白色長衫,全身散發出自信優雅光彩的男子悠閒地倚門而立,身旁另一個青衣男子也有著相同的氣質,令人不禁肅然起敬。
他來了!向玫琛的心忍不住興奮起來,臉上也綻放出歡欣的笑容。
「你是誰?」強盜頭子怒問。兩個人進了寨子,居然沒有人向他報告。
「他們是來救我的,你死定了。」向玫琛急忙替兩人自我介紹,順便恐嚇這群山賊一番,臉上洋溢著得意和放鬆下來的喜悅。
慕容風苦笑望著她的笑臉。她的臉皮可真是厚哪!但她確實說對了一半。他是來救行李——順便拎走她,但若是她硬賴著不走,他也不好強人所難。只可惜的是,好像沒有這種情況。
「我來和你打,如何?」慕容風緩緩走至他面前,平靜地問道。
慕容淵其實手癢得很,但是一直都沒有表現的機會。現在看到二哥自願代打,他便忍不住叫道:「二哥,讓我來吧!」
慕容風揮揮手,又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向玫琛。慕容淵馬上會意,點了點頭。
強盜頭子沉思了會,毅然道:「好,來吧!」
★ ★ ★
「真是不可思議……」
全場的人呆立在原地,愣愣地看著同樣不可置信的山寨主和已將劍收回劍鞘,背著手站立的男子。
「我贏了。」慕容風平靜地說道。
「……你贏了。」強盜頭子坐在地上,仍未從方纔的驚愕中回復過來。一招!對方只用一招就把他打敗了。
強盜頭子慢慢站起身,謹慎仔細地盯著眼前武功卓絕的年輕男子,能在一招內打敗他的人在江湖上一定頗有名氣。「你是誰?」
慕容風想了想,報出姓名應該沒有關係吧,「我姓慕容,單名一字風。慕容風,字雲卿,請多多指教。」
「慕容?」強盜頭子想了想,臉上血色倏地退去,「你……你們是慕容三劍?」
慕容三賤?向玫琛怪異地看著慕容風,怎麼有人取這麼難聽的外號?
「不敢!」站在門口的慕容淵笑得揚揚得意,「可惜我大哥沒來,沒讓你見到完整的慕容三劍。不過你能看到其中兩個已經很榮幸了,別抱著遺憾終老一生啊!」
這個淵!慕容風忍不住白了弟弟幾眼。
山寨主朝慕容淵抱拳行了個禮,「敢問公子名號?」
「我就是名滿天下、威震八方的慕容淵,字德卿,請多指教。」年紀輕的人就是這樣,不懂得掩飾自己的鋒芒。
慕容淵這幾句話令慕容風忍不住微皺起眉頭。
看來全場最搞不清楚狀況的就是向玫琛了,她奇怪的眼神梭巡在慕容兄弟身上。怎麼有人叫「慕容瘋」,「慕容冤」的呢?不只名字,連外號也叫「慕容三賤」,他們真是辛苦啊!活在這種爛名字的陰影之下。
向玫琛不禁可憐起他們。
「如果沒事的話,我們告辭了,再會。」慕容風朝山寨主一拱手,示意慕容淵把馬車套上已預備好的馬匹,然後轉過頭看向呆在一旁的向玫琛,他想了一會,猶豫地伸出手。
向玫琛看著他伸出的手掌,先是一陣驚訝,這男人怎麼良心發現,懂得對她好啦!可見像她這種好人是不會被欺侮太久的,想到這裡她心裡就高興起來。她急忙跑過去,手自然而然放入他掌中,並仰頭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
但令她失望的是慕容風在身體不自主地震動了一下之後,口中吐出了類似咒罵的語句,然後就將頭轉向正前方,不再看她一眼。或許他是故意演給別人看的吧。
滿懷心事的向玫琛,頓時失去了她的尖牙和利爪,只是順從地上了馬,低垂著頭任馬匹載著她往前走。
不論走路或騎馬,都應該全神貫注,雙眼看著前方,不然很容易造成意外。向玫琛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馬鬃,心思則不曉得雲遊到哪去了,因此連她被坐騎「陷害」到山崖邊也不自覺。幸好慕容風眼尖,一把拉住她的韁繩,硬是將馬兒拖回原路上。
他努力壓抑狂亂的心跳及陡然躥升的怒意和……懼意?「小姐,拜託你專心一點好不好?如果我不小心被你嚇死,害一個英俊有為的年輕人英年早逝,可是個大罪過喲!」他把韁繩塞回她手中,沒好氣地恐嚇她。
「反正我只是你的負擔,摔死了對你也沒壞處。你窮緊張個什麼勁兒?怕我變厲鬼來報復你?你放心好了,我這個人心胸寬大,一向不記恨;所以像你凶巴巴地對我大吼大叫,燒掉我的衣服這些小事,我是不會放在心上的。」向玫琛本想繼續說下去,但看到慕容風的表情之後便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感謝你的寬恕。」慕容風嘲諷地看著她,「不過我勸你還是專心一點好,因為我聽說墜下山崖可是會死得很難看的,全身摔得支離破碎,血肉模糊。想想!死不能得全屍,那是多可憐的事啊……」
「好了好了。我會專心的,你不用再說了!」看來向玫琛已經受到了嚴重而有效的威脅。
「很好。」
於是三人平安地下了山,往江陵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沒有人說話,空氣沉默得令她差點尖叫以示抗議。
就在她爆發之前,慕容風宣佈下馬休息並用午膳。
向玫琛乖乖地把分到的乾糧啃光光。肚子飽了就想喝水,她站起身拍拍裙後的草屑,正想循聲到河邊喝口水,大眼卻瞧見了一旁啃青草的馬兒。
她走到自己騎的馬匹前,用很無奈的語氣向它說道:「雖然你對我不忠,很壞心地想摔死我,但是我決定原諒你一次,因為你終究沒有成功,所以我還是不能對你不義。好了,走吧,我帶你去喝水。」
距她數尺遠的慕容風很不小心地聽到了這段話,弄得他啼笑皆非。她和一匹馬講起忠義之道來了?如果大哥知道這個女孩這麼怪異,不曉得作何感想?這時,慕容風突然不希望大哥到來。這個念頭令他自己吃了一驚,但它仍舊在他腦中生存、跳躍著。
他深吸口氣,強迫讓腦中一切想法、思慮沉澱下來;接著他舉步往河邊走去。去了那麼久,河水也可能被他們喝光了。
他靜悄悄地往河岸走去,卻被眼前的一幕畫面奪走了視線。她……她這叫喝水?慕容風震驚地望著眼前的女孩。事實上,向玫琛正光著腳,站在清淺的小溪中妨害小魚的生命安全。她半彎著身子,一雙小手小心謹慎地探入水中,河中和岸上的人同時屏住了呼吸。
向玫琛是怕魚兒溜走;慕容風則是怕她會罵他:「都是你害的!」
他怕她罵他呢!慕容風這會兒真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就在此時,向玫琛從水中伸出了她濕淋淋的手掌,上頭揍了一條活蹦亂跳的小魚。她鬆了一口氣。
「啊哈,抓到你了吧!」她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但隨即若有所思起來,「嗯……應該把你放在哪兒好呢?
我的手已經很酸了。」
「放上來吧。」
★ ★ ★
向玫琛呆望著不知何時冒出來的慕容風,他……他站在這裡多久了?大概在她抓魚的時候就在了,那……那她這副「衣衫不整」的樣子不就被他看光光了嗎?如此一想,她的手掌也忍不住垂了下來,手中的魚兒直線往下墜去,正好掉入慕容風伸出的手掌。
「我……你……」她滿面通紅地支吾了好半天,最後放棄地閉上嘴,提高裙擺走上岸。
慕容風將手掌浸入河水,讓魚兒在他手中游泳。
向玫琛擦乾腳上的水滴,重新穿上鞋襪。見他仍專心地和那只俘虜玩耍,索性也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享受河畔清涼的微風。
她再也不能沉默了,嘴巴,不是吃東西,就是說話的,怎麼可以不好好利用身上的器官呢?向玫琛決定找個話題和他聊天。
「我們來聊天好不好?」
聊天?「好吧!今天的天氣還不壞……」
果然是聊「天」!「不是這個啦,就是……那個……
唉!」向玫琛洩氣地歎了口氣,「這樣好不好?我問你答。」
慕容風不想說好,但也不能說不好,因為她已經開始發問了。
「為什麼你們要叫『慕容瘋』和『慕容冤』呢?實在不是很好的名字耶!還有『慕容三賤』,一聽就覺得你們是大惡棍的樣子。」
他們的名字又做錯了什麼?慕容風疑惑地瞪著向玫琛,但腦筋一轉就猜到她腦中想的是什麼東西。如果換成別人,他可能會反諷回去或大發一頓脾氣;但是這是由向玫琛口中問出來的,一瞬間這些話就變得很好笑。
「即使你正在侮辱我們兄弟三人,但我仍不得不稱讚你豐富的聯想力。我一向欣賞想像力和聯想力好的人,向姑娘。」
「不用稱讚我。」看到他嘲諷的表情,向玫琛也猜出自己是怎麼樣的一位「天才」,「別再提這個了,沒趣!」
又保持了一段靜默。
向玫琛還是忍不住開口了:「你現在應該可以告訴我,咱們要上哪兒去了吧?」
「江陵。」
「江陵?好像很遠的樣子。」向玫琛認真地說道她根本不知道江陵在什麼地方,不過照他們走了這麼多天來看,應該是挺遠的。
「你怎麼知道很遠?」慕容風知道她不想讓嘴巴休息,只好隨便找話題和她聊。
「聽起來就很遠。」她老實地說道。
慕容風沒有說什麼,但他低下頭,隱藏了唇邊的一抹笑意,他強迫自己——他今天強迫自己做了好多事——正視自己的內心,或許他是有那麼一點兒喜歡她的。他自己也隱約察覺了,當她身陷賊窟時,他著急、發怒的並不是那車行李,而是躲在行李中的那個人,當時他也自責過自己;但真正有所感覺,大概是她將手放在他手中的那陣輕顫以及她的笑容帶給他的震撼,使他心中蟄伏的感情甦醒過來。
向玫琛偷偷瞧他一眼,慶幸地發覺他並沒有發火的跡象,於是又大起膽子問:「你們為什麼……呃,不讓我成親呢?這樣實在讓我覺得有點……丟臉。而且我敢說我們從來沒見過面,我想不出什麼好理由來解釋你們這種傷風敗俗的行為。」她從本來的畏怯進而轉變為憤怒地指責。
傷風敗俗?她真是濫用成語。「你覺得我們做了這件事讓你很難過嗎?我不曉得你對你那無緣的夫婿有如此深厚的感情。」慕容風譏諷地說道,話中隱含了一股酸意。
不知該說幸抑或不幸,向玫琛完全沒有感受到他異樣的情緒,「什麼深厚的感情?我連看都沒看過他,這個婚約、這場婚禮根本就是我爹安排的,而我這個女主角竟是最後一個知道,想起來就氣。」向玫琛發著牢騷,還用力拔起一把青草表示她的憤怒,「至於我為什麼決定嫁給他,講起來不太好意思……」
慕容風用眼神強迫她講下去。
向玫琛只好外揚自己的恥辱,「因為他家有很多好酒,我一時高興,就糊里糊塗地答應了。」
她是為了酒而成親的?慕容風憋著笑,難道她不曉得為了那幾罈酒,她得付出多大的代價嗎?也許沒有人告訴她成親之後她該盡什麼義務,因此造成她錯誤的觀念。慕容風再次為這次的搶親感到高興。
他從水中舉起濕淋淋的雙手,看著那條魚擺尾遊走,他才驚覺已經聊掉了許多時間,但他並不覺得浪費。「好了,我們該趕路了。」
她聽話地站起身,跟在他後頭。
江陵,就在眼前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14 00:06:40
第四章
江陵城
慕容風一行人在離開長安後,經過了八天的日夜跋涉,終於順利地抵達了目的地——江陵。
向玫琛好奇地東張西望,雖然這兒不比洛陽、長安繁榮,但也挺熱鬧的嘛!她貪婪地看著這新鮮的人、事、物,很想衝進人群、攤販裡好好地逛它一番,但礙著慕容風在場,她只好依依不捨地走進了一條幽靜的巷道。
慕容風的心情並不很好。原本他是恨不得早一點趕到江陵,好把向玫琛這個燙手山芋丟還給大哥,但是現在他卻陷入了左右兩難的境地,是向大哥說清楚自己的心意呢,還是忍痛將她送進大哥的懷抱?
別看慕容二公子一副風流不羈的模樣,遇到了真正令他動心的姑娘,他可是比誰都害羞內向。
「二少爺、三少爺,還有這位姑娘,小的已經等候多時,請進屋內休息。」慕容家在江陵的陳總管一見主子們大駕光臨,急忙上前問候。
「嗯。」慕容風隨便應了聲。江陵的這間屋子他也只來過兩次,因為江陵並不是慕容家的經營重心。他揮揮手,叫陳總管帶向玫琛去休息,他自己則踱回他的臥房。
慕容風疲倦地倒在榻上,眼皮緊緊地閉著。他害自己陷人了一個什麼樣的困境啊?他很清楚大哥言出必行的原則,即使這次大哥可能會因他而退讓,但是……他實在沒有勇氣——就是不好意思——坦承這份感情。唉!或許他在其他方面大膽得很;但是面對愛情時,他卻是無比怯懦。
「真是該死!」他不禁咒罵自已。
不料後頭又接上了一句:「你在說夢話嗎?」
不用睜眼也知道是誰,但慕容風還是睜開一隻眼,「你一個女孩子到大男人的房間,像什麼話!」
「不像話,對不對?」向玫琛蹲在榻旁,仔細地端詳起他的容貌。
其實他長得還不難看嘛!向玫琛的心裡猛然一跳,他絕對可以令許多女人傾倒及心碎,她終於找出了一路上受到眾人注目的原因。
慕容風被她的目光瞧得全身發麻,只好坐起身,「你知道不像話就好,出去吧!」他心裡暗暗叫苦,他現在甚至已經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咱們向玫琛小姐當然不可能乖乖地聽話,她坐到床榻邊的椅子上,仔細地盯著慕容風。「如果你告訴我你是怎麼一回事,我就出去。」她想了想,又改了口,「不,我如果確定幫不上忙的話,那時再走也不遲。」
慕容風無聲地歎了口氣,真是劫數啊,他怎麼會喜歡這個有著固執脾氣的女惡魔呢?他無奈地瞧了她一眼,他是不可能把事實說出來的,但是看她這副堅決的樣子……只好騙騙她了。
「老實告訴你好了,我現在頭昏腦脹、心力交瘁,而且全身無力,這樣可以讓我休息一下了嗎?」其實他真的是累了,像向玫琛這種體力奇佳的人在世界上是很稀少的。
「真的嗎?」向玫琛關心的臉馬上湊了過來,「我去找大夫來好不好?」
「不好。」慕容風頹然躺回床上,轉身背對她,「我只要休息就好了,請你出去。」
好冷淡哦!向玫琛感覺自己脆弱的心靈受到了無情的傷害,她扁扁嘴,不敢再多說什麼,悄悄地退出了慕容風的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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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玫琛坐在走廊的欄桿上,心裡既無聊又有點難過。這是當然的,任誰莫名其妙地被罵了一頓之後,一定都是一副世界末日來臨的表情,她這麼安慰自己。
可是,雖然已經找出難過的原因,也得想辦法把心情變好吧?
她左思右想,絞盡腦汁,終於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絕妙方法。她賊賊地笑了起來,讓心情變好,簡單簡單!只要到街上逛它一兩個時辰,既可消遣娛樂,又可排解她郁卒的心情。唉!這麼好、這麼棒、這麼天才的方法,也只有她向玫琛才想得出來啊!
向玫琛高興地跳下欄桿,蹦蹦跳跳地跑向大門,準備展開她的逛街行動。不過通常做這種事都會遇到挫折,她洩氣地發現大門早被關起來,而且還有人把守。
好吧!那她委屈一點,走後門好了。她偷偷摸摸走向了後門,沒想到也是同樣的情形。
向玫琛低咒了聲,這慕容風太沒良心了,居然這樣限制她的自由,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好好想個法子溜出去。嗯……她記得那個慕容淵說他們大哥沒來,那麼慕容風就是這裡最大的吧!不如挾持他當人質,強迫那些人開門,不然就把他們的二當家給……給……
她困擾地抓抓頭髮,她能對慕容風做什麼,搞不好在挾持他時反而被他控制呢,這法兒不成。或許,或許她可以打昏守門的人,然後光明正大、抬頭挺胸地走出去,但是如果那些人的功夫又比她強上一點,說不定會把她鎖進柴房。
她深深歎了口氣,不管她想什麼飛簷走屋頂的方法,都還是有可能被抓回來。她喪氣地走到牆邊,出不去,看看也好,於是縱身一躍,跳上了圍牆的牆頭,一坐上牆,她才驀然驚覺自己的腳下便是方才費盡心思想去的地方!向玫琛不禁再度感歎起來,一個人如果太過聰明、智謀太多,有時也不算好事。
她小心翼翼地回頭看看,啊!不好,有人發現了,事不宜遲,她縱身往下一跳,不待站穩便拔足飛奔,開什麼玩笑,她「好不容易」跑出來,當然要先玩夠本才能回去。
向玫琛就這樣沒頭沒腦地亂闖了一陣子,終於讓她衝進了她期待的市集。
「嗯!」她深吸口氣,露出了笑容,「果然愉快多了,我就知道有效。」
「真的嗎?那就好了!」一個熟稔的男聲在她背後響起,令她忍不住抖落了一地雞皮疙瘩。她受到驚嚇的腦袋瓜快速轉動著,是轉過去好呢,還是趕快逃走好?如果誠實地說,她想拔腿逃離現場,但如果就虛榮面來說,她可以笑容可掬地轉過頭,告訴他認錯人了,抵死不肯承認自己的身份。但是現在……怎麼做好呢?
在某些人的觀念中,面子終究比裡子重要那麼一點點。
向玫琛緩緩轉過頭,祈禱那只是自己的幻覺;待一看到身後的人影,她忍不住詛咒起自己的好運氣。
「怎麼了?你的心情不是不錯嗎?」慕容風有趣地看著她懊惱的神色。
「你呢?你不是累了嗎?怎麼還有體力來這兒和人相撞呢?待會累暈了可別叫我背你回去。」向玫琛也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譏。
慕容風咧開笑容,「不用你擔心,我的體力只要休息一下就可以恢復了。倒是你,可別迷路啦!」
你管我!本姑娘如果堅持要迷路,上天就絕不會讓我走回你慕容家。向玫琛自豪地想著——儘管這項「特長」並不值得自豪。
她哼了聲,昂起頭自顧自地往前走。為了甩掉慕容風,她努力地在人群中鑽來鑽去,但是身後那股逼人的存在感仍是牢牢地跟著,令向玫琛又氣又急,他連逛市集的自由都不給她?太過分了,這種人需要好好地開導。
她停下腳步轉過身,雙手叉腰、杏眼圓瞪,企圖以這副潑婦樣嚇走他。但顯而易見是效果不彰,慕容風仍然微笑著。
「我說慕容公子啊,敢問您這般死皮賴臉地跟著姑娘我,究竟有何貴幹?不會是迷路了吧!」
慕容風淺淺笑著,「這件事解釋起來挺麻煩的。」他走上前,很自然地牽起她的小手往前走,「不過我可以保證絕對和迷不迷路扯不上半點關係。」開玩笑!把長安城拿來走著玩,連哪隻老鼠哪個洞、哪窩螞蟻哪個坑都一清二楚的慕容風會在江陵城迷路?這和叫母牛生小豬一樣難。
向玫琛怪異地看了兩人交握的手一眼。但沒有任何反彈措施,只是任他牽著。但是她發現天氣好像突然熱了起來,害她不只臉紅心跳,還有點發抖的現象,老天!她是不是中暑了?
由於各種異常生理狀況,她的態度和聲音也不自禁地軟化下來,「那請你告訴我你的理由。」
「我關心你,怕你走丟了;不然你說呢,我為什麼想粘著你?」說來說去還不是那個被堵塞住的竅給弄開了!他在心裡拔了好久的河,終於決定把兄弟情分暫且擱下,先追老婆要緊,反正大哥還沒瞧見人影,一切都還沒成定局。
向玫琛好像見著了腳趾頭長在臉上的人,表情既驚訝又怪異,「關心?真的假的?在本姑娘面前說謊可是要打一百大板的。」其實她挺高興的,但是話中的真實性仍需謹慎地考慮。
慕容風對她的質疑倒是顯得落落大方,反正最難的也已經說出口了,要怎麼想是她的事。「隨便你信不信,反正我慕容風說謊的次數……沒你想像的多。」言下之意就是說,不是不說謊,只是不常說,而且說了你也不知道。
「你講話真是深奧。」對向玫琛構造簡易的腦袋而言,分析慕容風含糊不清的言辭是蠻吃力的一項工作。
不過……他說關心她,那應該可以等於說是喜歡她吧?真是看不出來,平常對她凶巴巴地又吼又叫,只差沒手鐐腳銬、私刑伺候,原來他這是在關心她啊,好奇怪的關心法。向玫琛強迫自己相信這個怪異的結論。
不過看在他拖著虛弱的身體特地跑到街上來關心她的分上,她或許可以找個好法子來報答他。她的大眼珠在兩旁的店舖上掠過,很高興地找到她的目標。
她拉著慕容風奮力在人潮中衝鋒陷陣,好不容易擠到了門口。
「酒家?大小姐,你肚子裡的酒蟲睡醒了?」慕容風擰起眉毛,不甚贊同地看著興奮不已的向大姑娘。
「講話真直接啊,我的心又多了一條傷痕。」可是她臉上倒是沒有痛的表情,「不過你要知道,我這個人一向慷慨大方,絕對不會冷落你的。放心好了,我也會請你喝的。」
向玫琛跨進門檻,滿足地深吸了口酒香,扯開嗓門道:「掌櫃的——」
善於「評鑒」衣著舉止的掌櫃先生早捧著算盤等著了,他臉上堆滿笑,招呼著
「兩位客官要些什麼酒?小店裡的藏酒可是江陵城裡最多、最好、最香的,舉凡……」
「好了,好了!」這段精彩的介紹被向玫琛揮手打斷,酒哪裡需要別人推薦?她自己最清楚,「我頭一次來,不曉得你們的酒好不好,我看……先來兩壇花彫就好了,別拿摻水的給我。」
掌櫃先生一臉驚訝受辱的表情,但仍是叫人取了兩壇花彫,放在她面前。
向玫琛老實不客氣地試飲了一口,徵求肚中酒蟲的意見之後,向老闆說出了她的品酒結果——
「不算頂好的,勉強還過得去就是。嗯……便宜點賣行嗎?」
只買人家兩罈酒也討價還價?慕容風苦笑著,對她的行為除了啼笑皆非之外,便是感到無奈。
結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酒店老闖不僅照她的意思降價,還免費贈送一瓶燒刀子,讓向玫琛樂得像什麼似的。不過掌櫃先生的笑容好像快哭出來似的,頂難看的。
「好了,咱們回去吧!」向玫琛抱著一個酒罈,笑容滿面地催促慕容風返家。
慕容風抱著另一壇,那瓶燒刀子早被向玫琛在店裡一口咕嚕咕嚕下肚了,這件事令他不甚愉快,以至於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想回去了?不是想盡辦法溜出來的嗎?」他真的搞不懂女人的心思,就算善變也該有點耐性吧!瞧她溜出來不到個把時辰就想回去,想跟在她後頭團團轉還真需要極佳的應變能力。
「如果你還想逛也沒關係,我可以自己先回去。」向玫琛很體貼地看他。
慕容風歎口氣,只好繼續跟在她身旁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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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時刻,慕容氏在江陵府中的餐桌仍是空蕩蕩的,讓慕容淵不得不到膳房一探究竟。他拖著因飢餓-而有點發軟的雙腳來到廚房,探頭一瞧,連話都來不及說一句,便自動跑到街上的飯館解決民生問題。
這也難怪,只要瞧見向玫琛神氣地昂首站在廚房中指導做菜,想保命的人都該躲到她方圓三丈外的安全地帶避難,慕容淵有幸躲開了,但慕容風可沒那麼幸運。
慕容風正舒適地躺在床上補眠,下午他正昏昏欲睡時,就被僕人叫醒去追向玫琛,還誇口說自己的精神充沛、體力絕佳;其實若非他練過功夫,早就趴在大街上打呼了,哪還能撐著走回家?
他翻了個身,鼻中嗅入一股「異香」。這是什麼味道啊?雖然聞起來不像毒藥,可也不頂熟悉的,但是又好像曾經嗅過……
正在猜疑之際,他的房門突然被人踢開,他迅速坐起身,順便披上外衣,擺出備戰狀態。只見向大姑娘捧著一個碗盅,笑嘻嘻、大咧咧地跨進他房裡。
「喂,別睡了!本姑娘大駕光臨還不來迎接?」她啊!別人一說關心她,就神氣驕傲起來了,「今天姑且原諒你。你看,這碗雞湯。」她指指桌上的瓷碗。
「這可是我特地煮來搞賞你的喲,因為你說你關心我,所以我想應該給你一點獎勵。我看你身子骨好像挺虛的,決定燉補品給你吃,如何?我很體貼吧!」說完還不忘吹捧自己,真是十足的厚臉皮。
「你說這是你煮的?」慕容風望著那盅輕煙徐徐、「香味」四溢的湯,心中不禁估量起其中使人致死的成分所佔的比例。
「不是我煮的。」這句話令他鬆了一大口氣,「是我教膳房裡的老張弄的。」
這個向玫琛啊!慕容風悲傷地望著那碗湯,她先是打亂了他的生活,害他情不自禁地喜歡上她,卻又是阻礙他睡眠的罪魁禍首,現在還弄了一碗湯給他喝,讓他有拉肚子的危險。他真搞不清楚她在他生命中所扮演的角色。
「看你一直看那碗雞湯,一定是很想喝吧!來,不要客氣,拿去吧!」向玫琛笑著把湯遞給他。
慕容風為難地接過碗,她怎麼能把他懷疑的目光當成渴望呢?他小心翼翼地將碗湊近鼻端,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氣味衝進腦中,引得腦中的警覺性頓時甦醒。
「你加了什麼東西?這味道……」
向玫琛又笑了起來,「沒什麼啦!只不過加了酒,呃……多一點點而已啦,補品本來就要加酒嘛,別大驚小怪的。」
一點點?她向姑娘的一點點酒可以讓一頭牛醉上三天三夜。
「多一點點是多少?」
「嗯……」她抬頭思索著,「大約一壇左右吧,不多、不多啦!」
一壇?!他不敢置信地低頭看著手中的湯,一罈酒被她濃縮成一小碗,他如果喝了,不醉昏才怪。
「你快喝啊,冷了就不好喝了。」她催促道。
熱的也不好喝。
「你……」慕容風正想把湯碗遞還給她,婉拒她的好意,卻見她神奇地自身後抱出另一酒罈子。他不禁瞪大了眼,是下午買的花彫酒。
「你不用讓給我啦,我喝這個就可以了。」說著已打開了蓋子,自顧自地暢飲起來。
「那……另一壇呢?」
向玫琛理所當然地指著他,「你那裡。」
天哪!天哪!他一向不喜杯中物,上天卻安排他愛上了一個酒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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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期然,慕容風喝下那碗雞湯之後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不過幸好上天垂憐,他沒有宿醉的症狀。
睡了那麼久,肚子也餓得發疼,吩咐下人備膳之後,他終於發現那好動過頭的小女人尚未出現在他的視線內,不由得疑慮起來。
慕容風喚住一名僕人,問道:「向姑娘呢?」
「向姑娘……應該在房裡吧!她今早也沒出來用膳。」
怎麼回事?「你去請她過來。」
他斟了杯茶,慢慢啜著,心中則默默感歎著茶的美味。
不一會兒,一名僕人匆匆帶領著一位看起來疲憊至極的陌生男子進屋。他挑起眉,以眼神表示疑問。
「二少爺,他說他是大少爺派來的信差……」那位陌生男子急忙從懷中掏出信件,呈遞給慕容風。
大哥派信差來?慕容風心急地接過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大哥已經延遲好幾天了,會不會是在路上遭到什麼意外事件?他邊猜想邊拆著信,並遣退了杵在一旁的信差和僕人。
他戰戰兢兢地展開信紙,慕容凌蒼勁有力的字跡躍然人眼。他看著看著,臉上的肌肉也漸漸地扭曲變形,構成了一個怪異的表情。
向玫琛一踏入廳中便瞧見慕容風這副奇怪的德行。
她心中泛起一圈不祥的漣漪,他……他怎麼啦?
不會突然暴斃了吧?這怎麼可以呢!她都還沒告訴他她很喜歡他這件事,他怎麼可以死?
她倉惶地打量著他的臉,太好了!好像還沒死。
她決定把握住機會,讓他在臨死之前瞭解自己的心意。
「慕容風,你聽好,自從你把我從轎子中死拖活拉出來之後,一直到了這幾天你良心發現開始對我好之前,雖然你總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也甚少給我好臉色看,又常常用言語刺激、威脅我,但是我還是原諒你,免得你死不瞑目;不過,我要趁你只剩一口氣時趕快告訴你,其實我很喜歡、很喜歡你,所以我還是希望你不要死,好不好?」向玫琛嚴肅地說到這裡,眼中已泛出了淚光。
怎麼辦?她真的不要他死掉。
「為什麼我要死?」好不容易從大哥信中的驚嚇跳脫,卻又掉入了向玫琛口中吐出的震驚。慕容風衷心盼望自己的神經和心臟夠強壯,不然他可能真的會精神衰弱而死。
不過幸好,這兩件事都是喜事,對他來說是天大的喜事。
「你、你不是……我看你臉色很可怕,以為你誤食了什麼毒藥……所以才以為……」雖然很高興他沒有死,但是看著一個以為已經垂死的人突然復活,那種感覺還是很奇怪。
慕容風折好信,放回信封中。就算他再怎麼高興,對她粗心大意的行為仍決定加以訓斥,如果他再晚一點清醒,他豈不就被她抬出去埋起來了嗎?
「我必須告訴你,我好得很,只是被這封信嚇了一大跳而已。」他揚揚手中的信封,泛出一抹笑意,「不過你倒是說中了一件事,我前天晚上喝的那碗雞湯還真的差點要了我命。」
向玫琛瞧他一眼,「我不知道你酒量那麼淺,對不起嘛!下次我會放半壇就好,你就別生氣了。」她撒嬌似的道歉聽起來沒什麼誠意。
放半壇就好?!慕容風啼笑皆非地看著她,看來她一點悔過心都沒有,說不定她根本不認為自己做錯什麼。「不是一壇半壇的問題!我本來就不常喝酒又喝得少,你知不知道喝那麼多酒很傷身?」他的話中除了責備,也包含了痛心和憐惜。
「我知道啊,可是我想喝嘛。更何況你有沒有聽過『醉生夢死』這句詞語?」
慕容風點頭。
「醉生夢死的意思就是說:喝醉的人可以生存下去;但是像你這種愛睡覺做夢的人卻很容易死掉。所以說我喝酒也是有理由的!」她仍在強辭奪理。
好個醉生夢死!
慕容風歎口氣,揮了揮手,「隨你說吧!真是說不過你。」一向自認口齒伶俐,反應敏捷的慕容風終於認栽了,不過他可不認為會永遠敗在她手下,為了他的男性自尊,這場男人與女人的口舌之戰還有得打。
慕容風喚來一名僕人,「三少爺在不在?」
「淵少爺和陳總管一道出門了。」
他把信交給僕人,「把這封信放到三少爺的桌上,如果他找我,請晚膳後再過來。」
那僕人接過信,躬了個身便退出大廳。
「你要去哪裡啊?我可不可以去?」向玫琛的臉上盈滿好奇。這也難怪,呆在這房子裡實在無聊得很,想再次跳過那束縛自由的圍牆,卻發現四周圍牆下不時有人在走動。想也知道是誰做的好事,他一定是羨慕或嫉妒她靈活優美的身手和充沛的體力,所以才不許她又跑到街上去玩。
其實慕容風正在等這句話,少了最大的那個阻礙,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她了。不過基於前車之鑒,他還是先提出條件來保護自身安全的好。「帶你去,可以!不過不許靠近有酒的地方,更不許把酒帶回來,聽清楚了沒?當然啦,你也可以不去,不過一樣不許碰酒;你自己選擇。」
這有什麼好選的?「我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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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過後。
慕容風坐在寢室外的石桌前,悠閒地啜著香茗。
一陣急促的奔跑聲和呼吸聲由遠而近,不一會兒,慕容淵便氣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一臉驚恐。
「二哥!那……那是真……真的嗎?」
慕容風點點頭,「嗯,不像假的,大哥和那位小婢女成親了。」
慕容凌和柳素月成親了。
「那、那、那位向姑娘怎麼辦?」慕容淵的臉都快扭成一團了。
「淵,你別那麼緊張好不好?她是我負責的工作,我自會想辦法,你少在那兒窮緊張。」他又喝了口茶,「倒是大哥,太不夠意思了!要成親也沒通知咱們,他忘了我們是在這世上惟『二』的親人了嗎?」
這些話引起了慕容淵的共鳴,「說得也是,大哥太不顧兄弟情分了。自己成親之後才送信給我們,將咱們鬧洞房的樂趣都給剝奪了,真沒意思。」
慕容風聽弟弟一說,馬上板起臉孔,「拜託,慕容淵,你可是慕容王族的後裔之一,行為舉止應力求穩重高貴,談吐言語應符合有禮合宜,難道你忘了嗎?」他念出一堆連慕容凌做來都有點勉強的教條,把慕容淵唬得一愣一愣的。但隨即他又變了臉色,「不過鬧大哥的洞房一定很有趣,太可惜了!」
這時慕容淵才發現自己被耍,「我就說嘛,我根本沒聽過家規裡有這兩句。如果有的話,二哥你早被驅逐出家門了。」他也不忘反諷幾句奉送慕容風。
「不敢當。」
別看慕容三兄弟身為平民,其實他們確確實實是五胡十六國時期,曾經建國稱王的慕容氏族的血親。
只不過不是當政者的嫡親罷了。但也因為如此,他們的祖父、父親得以留居中原,不受王族影響遷回北方或祖國鮮卑。另外,由於胡漢融合,他們三兄弟的母親是位漢人姑娘;但在十年前,她遭到了不明原因的殺害,經逼供後刺客終於說出主謀者為他們生意上的死對頭江家。江家怨恨慕容家插手奪走了原本屬於他們的大半生意,一時氣極便出此下策,於是結下了這場橫跨長安城東西的仇怨。
也因此慕容凌才計劃了這次的搶親,想讓江家在世人面前把面子丟光光。
慕容風靜靜地想著這些往事,臉色忍不住一黯;但一想到搶到了向玫琛,他又忍不住想笑。
慕容淵奇怪地看著二哥變化無常的表情,忍不住喚了一聲:「二哥,你還好吧?」
慕容風聞言立刻臉色一正,「淵,去收拾行李,我們明天回長安。」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14 00:06:58
第五章
由於慕容凌那封成親家書的影響,慕容風、慕容淵及向玫琛再度步上趕路的命運。
這天,他們停駐在一個小村莊外的一片空地,因為那個村子小得沒有客棧。不過幸好天氣晴朗,即便在夜裡也不感到冷,因此慕容兄弟和一向「吃苦耐勞」的向玫琛對他們的露宿野外也沒啥意見。
「我們好不容易到了江陵,怎麼才沒幾天又要回長安呢?」向玫琛和慕容風蹲在小溪旁取水,準備拿回營地煮沸好做飲用水。
慕容風微微一笑,「我大哥成親了,當然要回去向他恭賀一番,並見過我剛進門的大嫂,這樣子才算是盡了做弟弟的一點責任。」說恭賀是好聽,搗蛋才真是貼切,沒想到那個凶巴巴、冷冰冰的大哥也有女人敢嫁!
可見大哥一定對那位小婢女有很特別的感情,才會對她特別溫柔。其實他在長安時早發現了,只是不想挑明了問罷了!這種事要當事人自己去感受比較好。
只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大哥頓悟,並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成親呢?慕容風先前在客棧裡已確定大哥已離開了長安城,只是有此事耽擱著他,也許是他帶著柳姑娘吧!這個猜測忍不住令他加深了笑意。可是大哥派人送來的信中又清楚地寫著他和大嫂在他們和向玫琛抵達江陵的前一天,回到長安並在三天後完成婚事。不知該說是匆促還是慕容凌的辦事效率太高? .
反正慕容凌和柳素月的婚事是個大謎團。
向玫琛困惑地看著慕容風的笑臉,看起來好溫柔,完全沒有平時那種戲謔的意味,也不是他偶爾會發出的輕蔑冷笑,只是這樣微笑著;好像忘了所有不愉快、不順利的事,兀自沉醉在令自己展現笑容的事物中。
也許是在想念他的戀人吧!向玫琛難過地想到,他只說了「關心她」,可沒有說出任何對她有好感或喜歡她之類的話。也許他早就有了喜歡的姑娘甚至未婚妻,一切都只是她在胡思亂想、自作多情也不一定。她被這個想法壓得心好痛,淚珠兒在眼眶中漸漸凝聚成形。
為了把已經超過最高水位的眼淚給拭掉,向玫琛急忙捧著溪水往臉上拍打。嘿,這樣就看不出來了吧!
儘管傷心得要命,她仍不忘自豪於自己的聰明才智。
被水聲喚回思緒的慕容風看著向玫琛,唇邊仍掛著笑容,他剛才已決定一回到長安便向她求婚,並到洛陽去提親。這次他要她風風光光且心甘情願地出嫁。
「你會熱嗎?還是累了想休息?」
面對他的體貼溫柔,向玫琛又想哭了。她深吸口氣,轉頭對他笑著,「沒有什麼,只是想洗把臉清醒一下,順便消暑。」
然而慕容風卻皺起了眉頭,「你怎麼了?眼睛紅紅的,有什麼事嗎?你在哭?」
一連問好幾個問題,讓向玫琛更是心慌意亂,只是拚命搖著頭。
「沒有啦!那是你的幻覺,你看錯了。」她不斷地否認,手卻心虛地抹著眼睛。
慕容風的眉蹙得更緊了,他放下手中的鍋子,傾身向前捧著她的臉,柔聲但包含嚴肅問道:「告訴我,為什麼哭?」
她用力掙脫他的手,站起身跑到距他三尺遠的地方,朝他大叫:「你不要這樣對我,也不要說你關心我!
關心和喜歡是不一樣的,如果你不喜歡我,就不要讓我有那種錯覺。」之後便轉身朝附近的小森林奔去。
慕容風愣視著她漸遠的背影,好一會兒才瞭解她話中的意思。看來他令她誤解了,也難怪,他從未向她明白地說清楚,只是含糊地說他關心她。其實也不能怪他,他活到二十九歲,還沒說過這類的話,可謂是有著風流公子外表的純情男子。
呆了好一會兒,他才記起該去追她,並向她說明清楚。可是跑了幾步便遇到了慕容淵這個擋路的。
「嘿,二哥,你和向姑娘賽跑嗎?那你得快點,她跑得挺快的。」
慕容風朝那片樹林望了望,又低頭想了想,終於抬頭向一頭霧水的弟弟說道:「我現在有急事,不用等我們吃晚飯。嗯……還有,我們的糧食好像沒帶夠,你到村子裡去買些米吧!拜託你了。」
「沒問題。」說完慕容淵便跳上馬,往村子的方向奔去。
好不容易支開了慕容淵,該去把她找回來了。慕容風抬頭看了看天,已經接近黃昏且在天邊堆起了厚厚的烏雲,看來得快些找到她才行,否則兩人都有可能被淋成落湯雞。他順手抓起一件披風,往樹林疾步走去。
★ ★ ★
「啊……混蛋!」
向玫琛喘著氣,忍不住低聲罵道,不過她買的人可不是慕容風,而是她自己。原因無他,只因為她在這片東西南北全長得一個樣兒的林子裡迷路了。
一個人如果沒有認路的本錢,就不該到處亂跑,這是向玫琛所得到的啟示。
不過後悔已經太遲了。她看著天色,都已經傍晚了,但在樹林中的光線卻更加微弱,幾乎已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沒有辦法,她只好坐在一顆樹下,祈禱慕容風會來救她出去。
唉,實在不該和他賭氣的,畢竟他都已經到了關心她的地步,如果她再加點勁,應該就能讓他喜歡上她了;可是經她這樣一鬧,他可能對她的印象又壞了幾分,說不定還會覺得她無理取鬧而討厭她……一連串的假設,令向玫琛愈想愈懊惱。於是她決定:如果慕容風來救她出這個鬼林子,以後一定要對他好一點。
想到這裡,她思考的方向轉了個彎,那……她們回到長安之後呢?她要一直跟著他嗎?不可能,他一定會把她送回洛陽的。回到洛陽之後,她敢說爹和娘又會急著把她再送上花轎。不過,如今她討厭和慕容風以外的男人在一起,到時候她是該離家出走呢,還是和另一個可憐的陌生男人綁在一起過一生?
這些令她頭痛又心煩的問題,馬上成了磕睡蟲,讓她進入了夢鄉。
就在她睡著後不久,慕容風終於找到了這個令他牽腸掛肚的小女人。他蹲下身,舉起手中的火把,仔細地端詳著她的睡臉。唉,像她這種不會失眠的人真是幸福,他無奈地笑了笑,並輕輕將她搖醒。
「嗯,誰啊?我還想睡……哇!」當慕容風那張俊臉映人她未完全清醒的眼中時,她忍不住驚叫起來,連帶地腦袋也恢復了意識,「你……你怎麼找到我的?」
慕容風笑了笑,沒說什麼。別以為他不想宣揚自己的本領,他只是不好意思。「快起來吧,晚上樹林裡的露水很重,別弄濕衣服才好。」說著便替她披上披風,讓向玫琛真是受寵若驚。
「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好?」向玫琛忍不住問道。
慕容風歎了口氣,該說的還是要說,「如果……我說我喜歡你,你相信嗎?」
不料她向大小姐卻是一派平靜,彷彿聽不懂,沒聽見他的告白。「再說一次。」她要求道。
「我說,我喜歡你,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愛上你了,我愛你,聽清楚沒有?」看來他是豁出去了。
「沒有,再說一次。」
面對她耍賴似的聽而不見,慕容風真是好氣又好笑,「別鬧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向玫琛露出一個如夢般的笑容,「我好高興你這麼說,只要想到你愛我,我就忍不住想笑。當然啦,我也是很喜歡你的喲,不過我不知道這叫不叫愛,所以我還不敢確定自己現在是不是愛上你了,你可不能因為這樣就不愛我哦,不過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覺得你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人,這樣算不算愛上你啊?」向玫琛嘰嘰喳喳地不停說著,惹得慕容風忍不住愉快地笑了起來,想不到他的話能得到那麼熱烈的回應,早知道就就早點說,也省得演出「月下追情人」這麼浪漫的戲碼。 。
「這林子裡的每一棵樹長得都一模一樣,你怎麼能找得到路出去啊?」他在向玫琛的眼中,幾乎已經快幻化為萬能的神仙了。
「我來的時候已經做了記號,只要循著記號走就可以了。」他的聲音仍是溫柔得醉人,向玫琛忍不住轉頭看向他。
「你……」向玫琛崇拜的話語尚未出口,便發現他的臉一直往她貼近,然後他的嘴唇貼上她的。她困惑地看著他,很想問他這是在做什麼,可是……她的嘴唇好像不受她控制似的,一直堅持和他的粘在一起,害她的臉一直燥熱起來,心也愈跳愈快……不過好奇怪的是,他的眼睛為什麼要閉起來?
就在這時,幾滴冰冷的雨水打在兩個火熱的軀體上,使得這個吻被打斷了。
「下雨了,趕快走吧!」慕容風的嗓子有點沙啞,但他現在可顧不了那麼多,反正那也沒啥好擔心的。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把他們弄到一個可以避雨的地方。
所幸雨勢並不很大,待兩人走出樹林,雨也停了下來,烏雲飄走,露出一輪皓月。
「哇,好漂亮喔!」向玫琛忍不住讚歎。
慕容風笑一笑,心中卻納悶著怎麼沒瞧見慕容淵的身影,應該不會自己走了吧?他對著地上雜置的鍋碗大皺濃眉。再轉頭看看,他的馬也不在。照這樣子看來,他是傍晚時到村子裡去買米,現在還沒回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取出卜卦的用具,想算出淵的狀況,自從他喜歡上向玫琛,便察覺自己的卦真是算得精準無比。結果卦象顯示——
一切平安。
既然如此,他就先等著好了。如果天亮了他還沒回來,再到村子裡去找。
向玫琛也發現好像少了一個人,「你弟弟好像不見了,他去哪兒啦?」一旦喜歡上一個人,就會連帶地關心起他的兄弟。
慕容風走過來坐在她身旁,「不知道,暫時別理他,如果天亮了他再不回來,那我們只好親自去找這個失蹤人口。」他深信慕容淵這個天生好鬥者是不會有生命上的危險,倒是該擔心有沒有人會被他打成重傷。
兩人並肩坐在月光下,反倒不好意思開口說話了,形成一片尷尬的沉默。
「你……」向玫琛終於紅著臉開口,「剛才在樹林中……把你的嘴唇放在我的嘴唇上是什麼意思啊?」她自認是個好學的人,即使是個有點蠢的問題,也該好好地問清楚。
慕容風沒料到她會問得這麼「直接有力」,更驚訝的是她居然不曉得親吻這回事。「你不知道那叫吻?」
向玫琛搖搖頭,對自己的無知有點羞赧,「我怎麼知道?又沒人告訴我……對了,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去留問題,這令她感到些許不安。
「什麼?」希望她別再問那些會讓人臉紅的問題,對他來說,這種事情是說難行易,行動勝於解說的。
「你們要回長安,那我呢?」
慕容風一愣,他原本打算回到長安再想辦法,但是她現在正睜大眼睛,豎起耳朵等著他的回答,他總不能告訴她:不知道吧!但是把她送回洛陽也不曉得妥不妥當?誰知道那個姓向的老頭子,也就是玫琛的爹又會搞什麼把戲?說不定一個敗壞家風的理由,就把她送進尼姑庵。他愈想愈擔心,突然一個絕妙的好方法浮現在他的腦海。
「你先跟著我們回長安,休息幾天後我再送你回洛陽。」
「……噢!」他要送她回洛陽?向玫琛失望地望著火堆,自己居然還天真地奢望能和他在一起,只因他那一句「我愛你」……她挫敗地垮下了肩,或許他是真的喜歡她,可是說不定他早就娶妻或有未婚妻之類的,她可不想成為破壞別人姻緣的第三者,那是會遭天譴的。
不過……就讓她再待在他身邊一段時間吧!等她回洛陽就馬上去當尼姑,好補償自己私心的過錯。
一陣馬蹄聲停在兩人身後數尺。
「淵!」慕容風站起身,走向失蹤半個晚上的弟弟,「你跑哪去了?我……」他的問句在見到一個陌生的影子後停住,「她是誰?」他奇怪地看著躲在慕容淵身後的一位小姑娘,她看起來很膽小,而且明顯營養不良。
「二哥,別太大聲,會嚇到她的。」慕容淵安撫著緊拉住他衣袖不放的女孩,「不要怕,他是我二哥,他旁邊是向玫琛姑娘。」
「淵,她到底是誰?」慕容風有點急躁,難道淵有收留弱小的好習慣?
「她叫戚苑紅,我和她還沒有什麼關係可言。不過我要帶她回長安。」慕容淵的最後一句話說得鏗鏘有力,似乎不容人拒絕的意味。
慕容風靜靜站在原地,一句話也不說。
他已經呆住了。
「我要帶她回長安!」慕容風的耳畔仍響著這句令他震撼的話語,一直到向玫琛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向過神來。
「你說……你要帶她回家?」
慕容淵肯定地點了點頭。
「你到底是怎麼遇見她的?她又怎麼會和你在一起?」慕容風急躁而大聲的嗓音令好不容易站出來一點點的威苑紅再度縮回慕容淵的身後,讓慕容淵和向玫琛同時投給他警告的眼光。
「我……我還是回去好了,這樣麻煩你實在是不好意思。」這時引起騷動的主角怯生生地開口說著,聲音雖然小,三人卻也都聽得清清楚楚。
為了彌補自己的過錯,慕容風率先開口留人——
「沒關係!你留下來好了,順便告訴我們你們相遇的經過。留下來吧!」慕容風的留人手段實在不怎麼高明。
「你還是跟我回長安,我是不可能再把你送回那個人的手裡的,你也別說要離開的那種話,我是不會放你走的!」慕容淵則強烈反對威苑紅的意見。
慕容風聽著弟弟的話,心裡一驚。淵自己有沒有發現他在說什麼?這種佔有慾、保護性都那麼強烈的話,如果不是有特殊感情的話,怎麼說得出口?他忍不住又朝戚苑紅看了一眼,難道淵對這個又瘦又小的女孩一見鍾情?想歸想,他可不敢問出口。
「不管怎樣,你先告訴我們事情的經過嘛!」一旁的向玫琛可是等得急死了,見他們兄弟倆還在那裡嘰裡呱啦,忍不住開口催促。
慕容淵和戚苑紅對看一眼,「好吧,我們坐下來說。」於是四人便簇圍著火堆坐了下來,聽慕容淵述說他偉大英勇的救美故事。
「傍晚我去買米的時候,本來已經準備離開了,卻聽見有人的叫罵聲和女孩子的哭聲,我就問賣米給我的那戶人家究竟是什麼事,結果他們只是歎口氣,搖搖頭,我只好自己過去看看……」說到這兒,戚苑紅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慕容淵則是滿臉的怒氣。他仍然記得當時的情景——
他好奇地循聲走向吵鬧聲的來源,卻赫然發現數名男子正欲強拉一名弱小的女子上馬車,看來也不是做什麼正派營生。突然,那女子抬起頭,那對含淚的眼眸深深震撼了他,原本停駐的腳步也不由自主地往前邁去。
「喂,你們做什麼!幹嗎拉著人家姑娘不放?」慕容淵大聲叱喝,使原本所有的拉扯動作全停了下來,十幾隻眼睛全盯著地看。
一名體形魁偉的漢子走出來,惡狠狠地瞪著他,「你是誰啊?我勸你少管閒事,不然惹火老子可有你苦頭吃!」說著還威脅似的將手指關節折出令人膽寒的聲響,企圖嚇走這位好管閒事的年輕人。
不料慕容淵只是輕蔑地笑一笑,「這點小把戲我三歲的時候就不屑玩了,遇到我這個好對手算你走運。
怎樣?想不想較量一下?」
那大漢也笑了起來,顯然不把慕容淵的話放在心上,「好哇,我就陪你玩玩!」說著便掄起拳頭往他揮去,不料慕容淵卻搖頭制止了他。
「想跟我打可以,你得先告訴我,你們為什麼要抓這位姑娘?」
「還不是她那個賭鬼老爹,沒有錢又愛賭,每賭又必輸,連自己的女兒都給輸掉了,我們今天是來收賭債的。」他指著屋內一個畏縮的老頭子說道。
慕容淵嫌惡地掃了那老頭一眼,腦中則迅速地思考著,「他欠你們多少銀子?你們抓這位姑娘又要做什麼?」
「銀子嘛,不多,一百兩而已。至於這位小姑娘……」他轉頭看了戚苑紅一眼,邪邪地笑了起來,「還能做什麼?嫖賭不分家這道理你聽過吧!」說完引來眾人的一陣哄笑,那位可憐的抵押品則嚇得血色盡失。
「咱們打個商量,如果你打贏我,我馬上乖乖走人,不再干涉你們做事;但是如果我勝了,我給你們五十兩,這位姑娘就交給我處理,你說怎樣?」
「哦?」他看了慕容淵一眼,臉上有一絲疑慮,似乎懷疑著他那與生俱來的貴氣和自信,「如果我拒絕呢?你能怎麼辦?」
「如果你不想和我玩,」慕容淵臉上的笑意逐漸冷冽,「那我就只好動手搶人,而你們不只拿不到一文錢,甚至有可能得自付醫藥費。」
「那麼有把握?」那名男子有些動搖,似乎被他話中的傲氣給震懾住,「……好吧,咱們就比劃比劃。」
這次慕容淵的對手是踢到了一塊大鐵板。慕容淵不只擅長劍法,舉凡刀、棍、暗器、槍法、掌法、拳法,只要是叫得出名目的武器和武功,他沒練過也看過,因此他對每套武功都有一套破解的方法。
果不其然,沒三兩下就把對手給打得落花流水,捧腹叫痛了。「如何?服氣了吧?」
那男子咬著牙,點了點頭。
這時另一名較矮小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朝慕容淵拱手一拜,「閣下果然好功夫,我們也當遵守約定,將這位姑娘交給你,只是……」
「只是?」又有問題?
「只是五十兩恐怕沒法子交差,閣下是否可以給我們……七十兩?」他這乞討似的請求令許多人皺起眉頭,但也沒人敢吭聲反對。
「哦?」慕容淵笑了笑,順手將威苑紅拉至身後,「抱歉,公定價格一律不變,或者……你想用五十兩換一頓揍?」危險的光芒自他微瞇的眼中逼射而出,接觸到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看來沒人反對。」慕容淵掏出錢袋,數了五十兩遞給他,另外又摸了些碎銀給那位受傷的男子,「這位大哥,小弟有幸和你交手,這些銀子就充做醫藥費,順便請大哥喝一杯水酒,表示小弟的敬意和歉意,希望不要推辭。」事實上他也沒有給他推辭的餘地,話一說完他便拉著戚苑紅離開了現場,來到了戚老頭的面前。
「老伯,相信你也瞧見了,您的女兒算是已經賣給我了。我決定帶她到長安去,希望您不要有意見。」就算有意見,他也不打算理會。慕容淵諷刺地想,這種賣女兒的傢伙大概已經把良心輸在賭桌上了!
戚老頭見這個身手不凡的年輕男子雖有一身好武功,但對他還算有點禮貌,對他女兒更是好得沒話說,出手也挺大方的,或許可以向他「借」點銀子來花用。
「意見是沒有,不過我養了苑紅十八年,如果就被你這樣帶走,不是太便宜你了嗎?所以……」他嘿嘿笑了起來,引起慕容淵心中厭惡和憤怒的火焰。
「爹!」一直沉默的戚苑紅忍不住氣急敗壞地叫了一聲,心中和臉上都是無限的羞愧。這個她喊了十八年的爹啊!從未做過一件為人父該做的事,除去嗜賭不說,整日游手好閒,全靠她娘做些針線活兒來養活全家。但兩年前她娘死後,她爹非但沒有改過自新,反而愈賭愈大,讓肩上挑著家計的戚苑紅備感沉重;而她最難過、最絕望的是父親居然拿她當賭本,更可恨的是他居然把她給輸掉了。幸好有身旁這位好心人救她,不然……她微微顫抖了一下,不敢再往下想。
她偷偷瞧了慕容淵一眼,他帥氣的臉上正壓抑著怒氣,更添一股威嚴的感覺,她的臉不禁紅了起來,連忙將視線往下移,卻又瞧見了自己的手掌被他那略粗糙的手掌握住,顯得更加嬌小……想到這裡,她的頭垂得更低了。
「要銀子是吧!」慕容淵冷冷地盯著戚老頭,「可是我的二哥告訴我,我們出門在外,盤纏要省點兒使,免得回不了家。」其實這是慕容氏兄弟最不用擔心的事,但節儉總是一項美德,「看在你的分上,我特別給你選擇。你是寧願平安健康地活著而不要銀子呢,還是想被我打一頓再接受我的醫藥費?你也看到了,剛才那位大哥只是被我打三下而已,可不是打一頓哦!至於賠償金嘛!最高上限是十兩。你怎麼說?」
僵持了好一陣子,戚老頭才悻悻然道:「算了,你們走吧。」
戚苑紅猛地抬起頭,擔憂地注視父親佝僂的背影。
就算他再怎麼狠毒,再怎麼不負責任,他終究是她的爹啊,她走了之後,他要怎麼活下去?又有誰會來照顧他?此刻的她真是心煩意亂,不知如何是好。求他讓她留下來的話,她上哪兒籌五十兩——不,應該是一百兩來還他?隨他一起走的話,心裡又放不下……
彷彿感應到她的猶豫和彷徨,慕容淵歎了口氣,伸手拿了十兩銀子遞給戚老頭。「這裡有十兩銀子,如果你省著用,我相信可以撐上好一陣子。我勸你最好藉著這段時間去找個能餬口的工作,因為你別想我再拿十兩銀子給你到賭場去揮霍。」
老人接過銀子千恩萬謝地感激著。慕容淵可沒空聽他的謝辭,因為他驚覺時間已過了許久,二哥恐怕已開始緊張了,他最好是早點回去,如果回長安之後二哥向大哥報告這件事,恐怕他會被罰禁足三天。那對他來說可是比刀剮槍刺還痛苦,所以得快些回去解釋清楚。
他牽過馬,先把戚苑紅弄上馬,自己則坐在她身後。不料她對這種親暱的接觸似乎不太能適應,好幾次都差點掉下馬,幸好慕容淵眼明手快將她「撈」上馬,不然閻王殿又得添一名女鬼。
「嗯……謝謝你。」戚苑紅感到相當奇怪,她從小就很怕生,尤其怕兇惡的陌生人。每次家裡有客人來,她總是盡量找機會躲開,如果逼不得已,她也只是低著頭坐著,一句話也不敢說。但是他好像被她的內心認定是個很熟識的人,儘管她和他素未謀面,但她卻一點也不怕他;只是有點害羞。這種奇特的現象令她自己感到驚奇。
「謝什麼?我有什麼地方值得你謝?」他當然知道她在說什麼,他裝傻的原因可不是因為愛現,只是喜歡聽她說話;她那獨特的嗓音,甜甜的,軟軟的,又小小聲的,他一聽就聽上了癮,光是聽她的輕聲細語,他就一直露出幸福的傻笑。
戚苑紅對他的「私心」可是完全不知情,只是紅著臉——幸好慕容淵沒瞧見她臉紅,否則他的私心又要再加一項——低聲說道:「你把我從那些人手中救出來,並幫我安置好我爹的生活,雖然我不曉得你為什麼會幫我,但是我還是很謝謝你。」
「不用謝我,我只是做我應該做而且我願意去做的事。」其實他自己也不懂為什麼會救她,只好隨口胡謅了一個既模糊卻又真實的借口。
沉默了一會兒,戚苑紅又開口問道:「我可以問你,你帶我到長安之後我要做什麼嗎?」她微偏著頭,臉上儘是困惑
她怎麼都問這種答不出答案的問題呢?真是沒辦法。「到了長安再告訴你,你不用擔心。」他哪裡想得了那麼多,他還沉醉在救美成功的喜悅裡呢!
於是一路上兩人沒有再交談,這令慕容淵有點失望和遺憾。接下來便是回到營地,接受慕容風和向玫琛的拷問,他為了不讓戚苑紅難堪,只把過程說到決鬥勝利便草草結束了,所幸聽眾似乎也沒有起疑。
「既然如此,戚姑娘就和我們一起回長安吧!你說怎麼樣?」最後一句是問戚苑紅的。
戚苑紅羞澀地點了點頭,「謝謝你們。」
四個人的嘴巴休息了一會,最後仍是向玫琛首先打破沉默,「我想睡了,戚姑娘,你和我一起睡吧!女性享有睡馬車的特別待遇喔!」
雖然她臉上帶著笑,但慕容風仍可感覺到她沒什麼精神,似乎懷著什麼心事。或許明天該找她談談。
銀白的月光,依舊灑了一地的安詳。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14 00:07:16
第六章
雖然慕容風想找出向玫琛郁卒的原因,但她不是笑著否認,就是努力地不和他獨處,害他什麼也問不出來,只好擔心地看著她,一直回到長安城。
四人站在慕容家前,慕容淵抬起頭,感動而感歎地低聲輕呼——
「哇~終於回來了,我想死我的床了。」
「二少爺、三少爺!」經門房通報後,周總管急忙率領一隊僕人出門迎接並整理行李及他們帶回來的名產奇物。
「周總管,好久不見了,我大哥在不在?」慕容風當然很高興回家,但是他有一件比休息重要上一百倍的事要和慕容凌商量。
「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在凌雲軒……」
周總管的話未說完,慕容風便截斷了接下來的字句:「好,我知道。你去幫這兩位姑娘準備房間讓她們休息。」說完便快步往凌雲軒走去,到最後幾乎是用跑的了,可見這件事對他來說非常重要。
過了一會兒,慕容凌面前便多了一個氣喘吁吁但臉上的表情既興奮又堅定的男子。
「風,就算好幾天不見,你也不用以破門而入來表達你的熱情。」慕容凌就是慕容凌,那副冷著臉挖苦別人的本領即使在婚後依舊沒有改變。
「哦,對不起。」慕容風毫無歉意地道了歉。先轉頭向坐在一旁看書的柳素月咧開了笑臉,「你好,大嫂。」
但隨即轉回面對大哥,正經地看著他。
「大哥,我把向玫琛帶回來了。我……」
慕容凌揮手阻斷他的話,「這件事我已經考慮過了。我現在是不可能照原計劃去做了,不過我想……」
「大哥,我什麼事都可以依你的指示去做,可是這一次,」慕容風緊張地凝視著慕容凌逐漸凝重的表情,希望大哥能平靜地聽他說完,「求你讓我照自己的意思去做,請大哥不要干涉這件事。」
其實在慕容家並不是慕容凌獨裁,只是因為父母雙亡,身為長兄自然需要挑起擔子,也就培養出了一個善於下決定的慕容凌;而慕容風和慕容淵雖然偶爾也會參與決策,但是對於這種傷腦筋又容易白頭髮、破壞「青春俊貌」的差事,大多仍留給慕容凌去做。因此慕容兄弟每逢重大決定時,都會去找大哥商量並詢問他的意見。
「你到底想說什麼?」怎麼說他都是他們的大哥,沒理由不曉得弟弟在想些什麼,他只是需要確定。
「我……」慕容風猶疑著,要他當著大哥、大嫂的面說出來,他還是不好意思,但是為了自己的幸福,不管如何都要把臉皮撐厚,
「我想和她成親。」慕容風抬起眼,直視著一臉深思的大哥,那無語的態度令他不安。就在兩個男人的沉默中,一個清亮的女聲帶著笑意穿插進來。
「那很好啊!」柳素月微笑看著慕容風,「早點定下來,也好在事業上衝刺。我聽你大哥說,你的心很浮動,沒有什麼定性,這樣正好嘛,成家之後,你就能專心一點,別再去招惹其他的姑娘小姐,否則那位向姑娘可不會好脾氣地待你哦!」她臉上儘是瞭然的笑意。
「大哥,你在大嫂面前說了我多少壞話?」慕容風蹙起眉頭,天曉得這位惜言如金的大哥在大嫂耳邊嚼了他多少舌根,瞧她把他說得活像個花花公子,差一點兒就成了採花大盜。
「你最好別知道。」慕容凌的酷臉難得地出現了窘樣,同時摻了一點設計成功的好笑。他清了清喉嚨,眉眼間藏著淺淺的微笑,「我本來還在考慮這件事,但是你大嫂既然都已經這麼說了,那我也沒有反對的理由。
你什麼時候動身?」明白地說,就是「以妻子的意見為意見,以老婆的決定作決定」。
慕容風雙眼一亮,「明天吧,最晚是後天,反正不會拖很久,我不能等。」一旦坦承了自己心中的感情,也就沒什麼可諱言的了。
慕容凌和柳素月相視一笑,隨即轉頭看向一臉興奮的慕容風,「那你就去吧,別忘了帶一點聘金去。」、
慕容風整個人就好像當上了皇帝似的,容光煥發,精神飽滿地向慕容凌夫婦倆鞠了個躬。
「謝謝大哥大嫂。」臉上也掛著傻乎乎的笑容。
望著他漸遠的背影,柳素月泛起一個溫柔的笑容,引來慕容凌有些癡然的凝視,「他們一定會很幸福。」
「嗯!」輕吻著妻子的鬢,平時冷酷峻傲的慕容凌享受著兩人的親暱廝磨,「不過沒有人比我們幸福。你說呢?」即使退去了那層保護的硬甲,他的口氣依舊是強硬而霸道,不同的是其中的深情。
柳素月輕笑,接受丈夫全部的寵溺。
凌雲軒,這個曾被慕容風戲稱為「人間閻羅殿」的地方,如今散佈一股溫馨而幸福的氣息……
★ ★ ★
「唉!」向玫琛坐在窗邊,呆呆地凝望著窗外那株枝葉茂盛的桂樹。她的歎氣聲已成了這個房裡惟一的聲音。
那個慕容風到底在想什麼嘛?一踏進大門就好像趕著赴死似的,一眨眼就跑得不見人影,害她想問他有關回洛陽的事也只好吞回肚子,氣得她滿肚子氣!
最好是拉肚子!向玫琛很壞心地詛咒著。
呆望著逐漸被夜色吞沒的天際,她的心無法控制地罩上一層悲傷。他……到底是抱著什麼心態來愛她?他那種親暱卻不帶承諾的愛令她恐慌而緊張,甚至有點瀕臨瘋狂的感覺。如果能少愛他一點就好了,偏偏自己又像個笨瓜,深深地、癡癡地投入全部的感情,讓自己陷入這個流沙,愈是掙扎陷得愈深,愈想抗拒愈是絕望地愛他……想到這裡,又是一聲歎息。
「天都已經暗了,向姑娘,我可以把燈點起來嗎?」
門口傳來一個親切的招呼聲,將向玫琛自沉思中拉回。
「哦,我自己來就好了,謝謝你。」向玫琛急忙點起燈火,並拉開椅子請她坐下。
「你是……」她的打扮不像是丫頭,倒像是……女主人?
「我是風的大嫂,你叫我素月就可以了。」誰叫她嫁了一個姓慕容的男人,「慕容素月」念起來還真是麻煩了點。
「我是向玫琛,家住洛陽,這幾天要麻煩你們了。」
不曉得是心情不好還是被柳素月柔弱的樣子「同化」,她說話顯得有氣無力的。
「我知道。」柳素月笑了笑,「現在全慕容家的人都認識你了,全拜我那位二叔的宣傳。」光看他那臉幸福滿溢的呆笑就知道慕容二少爺的好事近了。
「那個慕容風,」向玫琛漲紅了臉,半是惱怒,半是害羞,「他在哪裡?」
「他現在正忙著呢,不過待會晚膳時你一定可以見到。」柳素月笑瞇瞇地安撫著急躁的向玫琛。
向玫琛訕訕地絞著袖口,難道她毛起來那麼「急迫」嗎?「呃……沒關係,他忙他的好了,我不在意。」原本想澄清的話,一出口才發現愈描愈黑。
「別這麼說。」果然,她成功地讓柳素月誤會了,「其實他很喜歡你呢,看他那副樣子,就知道你在他心裡佔了很大的份量。」
那又怎麼樣?都是他害的!把好好一個活潑可愛、開朗大方的向玫琛弄得死氣沉沉、哀歎不絕,這個人真該好好教訓一頓。
「我都快被他氣死了!」向玫琛噘起嘴,有點怨婦的味道,「我知道他喜歡我啊,他說過了,可是也就這樣而已!只是說說罷了,他還迫不及待地想把我送回洛陽呢!真是太過分了。」為了增加效果,她用力地捶了下桌子。
「啊!」柳素月驚訝地張著嘴,看來她還不曉得慕容風要向她求婚——既然如此,她就保守一下秘密好了,說不定風這麼做是別有意圖。
「還有,他到底把我帶來帶去做什麼嘛?從他搶了我之後,我就沒一天平靜日子過,什麼倒霉事都給我碰上了。雖說他還是救了我,沒有丟下我不管,可是……唉,可惡!」
聽她莫名其妙地罵了一大串,柳素月也冒出了幾個問號,其中一句「他搶了她」最令她好奇。風和淵到底做了什麼好事?瞧他們對她相公敬愛的模樣,凌應該曉得吧,待會一定要好好地問清楚;至於向玫琛其他的牢騷,她倒是不大放在心上,反正那只是她的氣話,發洩情緒罷了。
柳素月不經意地往外看了一眼,急忙站起身,「都已經那麼晚了,真不好意思,咱們去用晚膳吧!」說著便拉起向玫琛往外走。
★ ★ ★
晚膳席上,慕容風並沒有出現。
向玫琛懶懶地走回自己住的客房。慕容風到底在搞什麼鬼嘛?自從跨進慕容府大門之後,就沒再見到他了。雖然心裡乃還是在生他的氣,可是她仍然克制不了對他的想念。推開房門,向玫琛不禁皺起了眉頭。
「吃飽了嗎?」失蹤許久的慕容風終於現身了,而且正如眾人所描述的那樣春風滿面,看在郁卒透頂的她眼中顯得有點刺眼。
「你跑哪去了?整天不見人影。」向玫琛隨口埋怨了幾句,但原本低落的情緒卻因他的出現而逐漸好轉、愉悅。
慕容風聞言,嘴角揚起一個壞壞的微笑,「你在想我?這個發現會讓我高興上好一陣子。」他今天跑遍了長安城,準備一些足以令許多人看得目不轉睛的珠寶之類的東西來當聘禮——他自己是不太喜歡那些,不過向員外一定很滿意,這才是重點。
「是嗎?你真是容易滿足。」哪像她,被自己煩得要死,「你什麼時候送我回洛陽?」
「明天。」
向玫琛的眼睛和嘴巴都張大成圓形,好一會才合上,「你說……明天?」
「對,明天。」慕容風並沒遺漏她眼中的驚嚇和痛楚,他不是不想或忘了告訴她,他只是想給她一個驚喜。
向玫琛默默地倒了杯茶,喝光它,努力壓抑自己瞬間蔓延滋長的心痛和失望。深深吸口氣,明天……
「好。」明天開始,她和他的關係將再度變回兩不相干的陌生人。
慕容風笑著看她,儘管他還有一大串工作得完成,他還是想一直看著她——男人的熱情真是可怕。不過心情惡劣到谷底的向玫琛,可沒那個精神來消化他眼中的深情愛意,她只想好好地睡一覺。
「如果沒事的,你可以滾了。」向玫琛此刻才不管是在誰的地盤上,只要想到他的「薄情寡義」,她就一肚子火外加無力感。
「你累了嗎?早點休息。」即使是萬分捨不得,慕容風也不得不正視那堆將要剝奪他睡眠的瑣事。唉,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卻得偷偷摸摸地籌備,真是窩囊得很!
見他走得迫不及待,向玫琛體內許久未活動的叛逆因子再度復活,並以驚人的速度迅速分裂繁衍。很快,她的大腦已經被佔據了。
她已經在這個世界上存活了十九年,什麼該做,不該做的事她全做了,而別人會的,不會的她也懂得不少。既然如此,她一定、絕對、理所當然可以自己回洛陽,才不用他「護送」她。反正她也沒有包袱好收拾,只要記得把人帶著,馬上就可以馬腹一夾,馬屁一拍,「達達」飆回洛陽城。
主意既定,她馬上利落地跳出窗戶,鬼鬼祟祟地爬上屋頂,她準備跨越眾家豪華美麗的屋頂,助她逃出這個踏入方數個時辰的長安城。
就在城門關上前的一刻鐘,她終於出了長安城。
向玫琛倚在城牆邊喘著氣。城是出了,接下來卻又遇上了難題——她沒有馬,如果讓她安步當車走回洛陽,恐怕得耗上十天半個月,那她還不如讓慕容風送回去好得多;如今反悔回慕容家,就算她的心決定暫時被蒙蔽,現實也不可能允許,城門在她休息時已經嗄啦嗄啦地關起來了。
好啦!這下怎麼辦?不知是上天垂憐或者她積德甚深,向玫琛的眼睛映入了一隻瘦弱溫吞的老馬。她小心翼翼地走近它,細細地打量著。
「你是馬,而且沒人騎在你背上,身為一隻馬,沒人騎是一件很丟臉的事喲!所以,我就讓你載回洛陽如何?放心好了,我不會虧待你的。」向玫琛試著「說服」那匹好脾氣的馬兒;而它卻只是偏著頭,疑惑的馬眼好奇地瞪著她,輕嘶了一聲。
「嗯,你答應了對吧?那事不宜遲,我們馬上上路。」她解開繫在樹上的繩,跳上馬背呼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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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風塵僕僕的向玫琛和一匹已將近休克的瘦馬站在向家門口。
「好馬,待會給你好東西慰勞一下。」說完便上前去敲門。顧門的小張肯定又溜到哪兒偷懶去了。
「來了來了!誰敲門那麼急啊?」門內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和略含抱怨的答話。
「你三小姐啦!」向玫琛沒好氣地咕噥著。不過也不能怪他,她通常都是自己爬牆進出的,走大門的機會是少之又少。
果然門一開,門房小張嚇得倒退了一步,臉上的表情活像見了鬼似的,「三……三小姐……」
「幸好你還認得我。」向玫琛的手往已睡著的老馬一指,「帶它到馬廄去休息,餵它好一點的糧草,知道嗎?」見小張木偶似的杵在原地,她的秀眉一蹙,他馬上用力地點了點頭,她才滿意地往室內走去。
一路看著熟悉的花花草草、庭園徑道,向玫琛忍不住感慨了起來,啊!人生。
逛進了大廳,她朝坐在正前方的向員外和向夫人平靜地打招呼。
「爹!娘,我回來了。」這口氣活像出去逛市集回來似的,簡潔明快。
茶杯落地的碎裂聲,接著是向氏夫婦的驚叫:「玫——琛——」
「嗯?有事?」這個引起騷動的人仍是一派平靜。
她甚至忘了自己曾是嫁出門的被搶新娘,她只記得自己是為躲避慕容風而逃回家來的。
做娘的總是感情豐富了一些,情緒激昂了一點,見到下落不明的女兒突然若無其事地出現在眼前,馬上就衝上前去抱著她痛哭流涕,而向員外尚未從驚嚇中回神,只能愣愣地瞪著被妻子緊抱住的女兒。
「走,玫琛,咱們到裡頭去,你把事情從頭到尾好好地說給娘聽。」說著便抱著向玫琛往內室走去。
「娘,我累了,想休息。」
「好。」說完卻轉頭瞪著兀自發呆的向員外,「老頭子!玫琛說餓了沒聽見嗎?快叫人準備吃的呀!」
「娘,我是說……」說什麼都沒用了,向玫琛懷疑她娘根本就是故意聽錯的。
待女兒和妻子消失在布簾後,向員外努力讓自己從驚訝過度的狀態中回復過來,但一回到現實世界,他的腦中馬上又湧現了許多不得不正視的憂慮:嚴格說起來,玫琛算是已經嫁過一次了,現在卻又突然跑回來,應該把她再嫁到江家呢,還是留在家裡等別人提親?後者的可能性應該是微乎其微,誰肯出價五百兩——江家的聘金數——以上的聘金來娶一個不曉得是否完璧的姑娘當媳婦呢?這麼說來,得再把玫琛嫁到江家去了?唉!真是……
就在他唉聲歎氣時,小張氣喘吁吁地捧了張名帖衝進大廳,「老爺,外頭……有一位公子求見……」
「誰啊?」向員外接過名帖,打開一看,頓時如晴天霹靂,全身上下的細胞瞬間爆裂了數萬個。小張見老爺嚇成這副模樣,不禁好奇地偷瞄了眼名帖。
長安慕容氏二公子,慕容風
慕容風!小張著實嚇了一大跳,雖說他只是個門房,但某些顯貴巨賈的名字他也是聽說過的,其中便包含了慕容三兄弟,他們可能是長安城裡最有名的平民了!聽說連一些大臣都還對他們禮遇三分,那麼有名的人跑到這兒來做什麼?
「老爺,他們還在外頭……」小張忍不住提醒向員外,免得門外的貴客等得不耐煩而拂袖走人。
「快請,不不不,我自己去迎接!」向員外回過神,匆匆忙忙奔了出去。
「哎呀呀呀,慕容二公子,真是稀客,稀客啊!快請進。」向員外笑容滿面地引領著慕容風一行人進了大門,即使慕容風來訪的原因讓他緊張得忐忑不安。
慕容風保持著一貫的淺笑,不表露出任何感情。
他示意身後隨行的人在庭院中休息等候,自己則隨向員外步入大廳。
待傭人端上茶,向員外才敢開口詢問慕容風的來意為何,「呃……那個……請問慕容二公子,你突然拜訪寒舍……有何貴事嗎?」
「哦,沒事就不能進來聊聊天、泡泡茶嗎?」慕容風扯出一個看似無辜、實則狡詐的笑容調侃著向員外。
「最好是不要。」一個隱藏著激動的聲音如此答道,不用說也知道是誰,就是全天下最大膽的那個女人,「你是來開玩笑的嗎?那你可以走了!」
「不是。」慕容風朝她溫柔一笑,但將視線調回向員外時卻又嚴肅起來,「那我就直說了,我這趟是來提親的。」
「提……提什麼?」父女兩人的反應皆同。
「提親。我,慕容風想娶你的女兒,她,向玫琛。清楚了嗎?」
廳中除了慕容風,每人的表情都是一樣的呆愣。
「等——等一下!」向玫琛急忙出聲喊暫停,並擺出兇惡的晚娘面孔呼喚那個莫名其妙的男人,「慕容風,你跟我出來。」
她好像不太能接受的樣子。慕容風朝向員外點點頭,隨著怒火三丈高的佳人往外走。
來到四下無人的柴房邊,向玫琛才停下步子,轉身瞪視著,「你到底來做什麼?」真討厭!他把她鋼鐵般的心志動搖了大半。
「我?我說得很明白啦,我來提親的。」他笑得無辜。
再度聽到這句話,向玫琛心中的嗔怒全變質成了羞怯。她紅著臉,低頭瞪著他沾塵染沙的靴子,「你……怎麼沒有跟我講?害我難過了好久。」話剛說完,她的下巴已經抵在胸前了。
慕容風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她心情不好的原因就是這個啊!他臉上的笑意又加深了些,「我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誰知道你就自己偷溜回來,害我擔心了兩天。」他故意裝出「楚楚可憐」的模樣,企圖引她中計。
「我……我不是故意的嘛!」其實她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希望你像送還失物似的把我丟回來,更何況,像我遇到這種情形的女孩子,大概也沒人敢上門提親了,到時我可能又得嫁到江家去,而且頂多只能當個姨太太之類的……」向玫琛也玩起苦肉計了。
像這種鬥智遊戲,輸的一方除了不知不覺,通常也會心甘情願,就像慕容風這個設計人反被人設計的癡情奇男子,「沒人提親最好,省得有人和我搶老婆。」他霸道專橫的話引得向玫琛忍不住笑了,多日堆積的陰霾終於撥雲見日,消散無蹤跡。
她咬咬唇,甜蜜地笑著,「你先回大廳,我去找我娘來跟你見面。」
出神地望著向玫琛消失的方向,慕容風舉步如夢遊般地晃回大廳。
他的丈母娘又將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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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向玫琛蹦蹦跳跳地進了母親臥房,準備將這個突來的喜訊向娘親報告。
向夫人放下手中的刺繡,百般無奈地看著欣喜歡笑的女兒,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剛才一還沉默郁卒得好像天快塌下來似的;現在卻又活潑快樂得有如一隻小麻雀……哎呀,不好,玫琛不會是受了太大的打擊,發瘋了吧?
「玫琛,你冷靜下來,看著娘。」向夫人焦急地扳過向玫琛的身子,凝視那張興奮過頭的臉龐,「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幸福染紅了向玫琛的雙頰,唇角閃動著神秘的甜意,「他來提親了!娘。」
「誰來提親?」向夫人全身的汗毛都起了警戒。如果江家再派人來提親,她寧願帶著女兒一道削髮為尼,也不願再讓女兒嫁人那個聲名狼藉的暴發戶——當初若不是玫琛她爹貪圖那五百兩,把女兒給賤賣,玫琛又哪會受那些氣、吃那些苦?想到這兒她馬上擺出一副保護者的姿態,「玫琛,你別怕,娘替你討回公道。」
「討什麼公道?是他來提親,我愛的那個慕容風來提親。」向玫琛紅著臉,但仍勇敢地表達出心中的喜悅和深刻的愛意。
「慕容風?」向夫人想了想,眉頭又皺了起來,「你不是說慕容風就是那個搶走你的人嗎?他來做什麼?」
敢情她得了健忘症?!「他來提親。」
「我不答應!」沒想到向夫人卻一口反對,令沉醉在狂喜中的向玫琛突然噎了一口氣。
「玫琛啊,不是我說你,你挑對象也該謹慎些,各方面的事都要好好瞭解才行。就拿那個慕容風來說好了,他家的成員有誰你知道嗎?」
她娘到底在發什麼神經?關心也不是這種方法。
但她仍耐心地回答:「他大哥是慕容凌,大嫂是慕容素月,娘家姓柳;他的弟弟叫慕容淵,未娶妻。他的爹娘都已經去世了。」這樣夠仔細了吧!
「嗯,你能知道那麼清楚是最好。可是姓慕容……不就是胡人鮮卑的一個姓氏嗎?」
「是啊,而且……」她正想替他們好好吹噓一番,沒想到母親又有話說了。
「胡人?那可不太好。聽說胡人的脾氣都很暴烈,動作又很粗魯,如果你嫁到那種偏僻荒涼的地方,一定會吃苦的。」
「娘,長安一點也不偏僻荒涼。」向玫琛真的不懂娘為何要如此極力而無理地反對她嫁給慕容風,難道是因為……
「娘,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別在這兒耗廢我們的口水和時間。」向玫琛毫不客氣地對向夫人這麼說。
「早說嘛!」向夫人笑開了嘴,真是知母莫若女,「我想去看看我那位家喻戶曉的三女婿,而不是跟你在這兒打舌架。」不過偶爾來一次也頂好的。
向玫琛真是好氣又好笑,她娘就是這副刁鑽樣,說話總是顧左右而言他,不喜歡在同一個話題上打轉,因此常常語不驚人死不休。
「那你為什麼不早說?害我急得要命。」這是向玫琛的抱怨。
「好玩嘛,好久沒和你吵嘴了,今天心血來潮。」母女相偕走向大廳,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進了大廳,一位溫雅俊秀、全身貴氣的男子馬上映入向夫人眼中,就在同時,她認定了這個男人就是她的三女婿……向夫人朝慕容風笑了笑,「多照顧她一些。」
「我會的。」慕容風和向玫琛對望著,似乎看盡了對方眼底的情意和眷戀……向夫人微微笑了,她的小女兒總算找到了一個令大家都滿意的好歸宿。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14 00:07:37
第七章
慕容二少爺和向家三小姐的聯姻消息一傳開來,大大地在長安和洛陽掀起一陣地震。一時之間,眾人均議論紛紛,並自然而然地將搶親一事聯想在一起,於是便流傳出慕容風英雄救美,進而一見鍾情的傳言。
這些故事的版本不少,不過就是沒有人懷疑到慕容風是搶親的主謀者。
至於落人笑柄的江家在得知這項消息時,先是嚇了一大跳,之後則暴跳如雷。這也難怪,原本該是自己媳婦的姑娘在失蹤一個多月後又突然出現,而且還成了仇家的新娘。怎麼想就怎麼氣。
這天,慕容淵上街採買二哥婚禮時要用的東西,順便帶足不出戶的戚苑紅出門逛逛。他對她一直躲在房裡做針線活、習字、和大嫂聊天的舉動感到非常不可思議。於是他以呼吸新鮮空氣為由,硬是拖她出門。
見到大街上人潮洶湧,戚苑紅就想暈倒,但是……
她吞了口唾沫,心想這樣一來又得麻煩他來照顧她,實在會造成很大的困擾;況且她也該學著適應面對陌生的人群,不能成天都窩在屋裡。想到這兒,她深深吸了口氣,緊跟在慕容淵身後走,但手指仍小心翼翼地拉著他的衣袖。
「來吧、我牽著你,這樣就不會走散了。」慕容淵反手握住她擱在他袖子上的手,朝她展開一個燦爛的微笑。
戚苑紅的心猛地一跳,急忙低下迅速染紅的雙頰。
她是怎麼了?
這種羞怯的心情馬上就被兩旁小販的叫賣及許多稀奇古怪的物品給趕跑了,取而代之的是新奇和有趣。
專注於攤販的她,完全不知道慕容淵把她的許多表情全含笑看進眼裡,同時配合她的速度而放慢了腳步。
兩人走到了一家南北雜貨鋪前——這也是慕容淵的目的地之一。他看看戚苑紅,她正偏著頭,專心地看小販肩上的猴兒耍猴戲。慕容淵疼愛地笑笑,對她說:「我進去一下,辦完事情馬上出來。如果想找我,就到裡頭叫我,知道嗎?」
「嗯。」戚苑紅柔順地應了聲,並附贈一個淺淺的笑窩,差點讓慕容淵丟去了三魂——是驚艷,不是嚇到。
也許戚苑紅注定不適合拋頭露面,慕容淵才剛走沒多久,一群無賴就圍過來了。
「嘿,這位姑娘挺面生的,以前好像沒見過。」其中一個人起了頭,警覺性超高的戚苑紅也察覺到氣氛的變異,急忙轉身戒備而害怕地看著面前這群心懷不軌的年輕男子。
「長得挺不錯的,可惜身上的肉少了一點。」五雙淫邪的眼睛不住地在她身上打量著。
戚苑紅被他們的目光瞧得很不舒服,本來想跑進店裡找慕容淵,但是想想還是先自己試試看好了,不要什麼事都麻煩他。於是她鼓起勇氣,用微弱的嗓音向他們發出了警告:「請你們走開,不然我要叫人了。」
「好有禮貌的姑娘!」其中一位男子打趣地望著她故作勇敢的表情,「那你就叫人來好了,本大爺已經好幾天沒找人較量,拳頭有些發癢,正好可以止癢。」這些話又引起了那五人的一陣哄笑。
看來不麻煩他還真是不行。戚苑紅心慌地往店門口跑去,卻被其中一人拉住了手臂,「怎麼可以臨陣脫逃呢?我們的拳頭已經準備好了呢!」
她急忙掙脫手上那令人反胃的束縛,不理身後的叫囂及喧鬧,現在她只想趕快找到慕容淵。
剛跑進店裡幾步,她就撞進了慕容淵懷裡。慕容淵急忙握住她發抖的肩膀,著急地問道:「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在這種情形之下,好像也只能問這一句。
不待她回答,大搖大擺走進來的五個男人就已經將答案呈現在他面前了。
「喂,小子,把那位姑娘交過來吧,那我們還能留你半條狗命」
慕容淵聞言眼中立刻燒起兩把怒火。他將戚苑紅擋在身後,全身泛出一股森冷的殺意,「如果你們現在滾出去,我會考慮留你們半條爛命。」他的意思是五個人共用半條命,可不是一人半條,沒這麼好的事。一旦讓慕容淵動了手,要付出的代價都是很高的。
那五人依然仗恃人多勢眾,也都學過一些武功,根本不把慕容淵的威脅當成一回事,「別耍嘴皮子了,不然待會不小心失手打死你可別後悔。」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的緊張時刻,「福興南北雜貨鋪」——也就是他們現在處的這家鋪子——的掌櫃急忙出面求和。
「諸位大爺,您們到外頭打吧,這是慕容家的店子,打壞了我會被三位老闆責怪的,請各位就移移尊駕,別讓小的難做人哪!」
「慕容家的店子?」那五人有了一些遲疑,因為他們那些或有錢或有勢的爹都告誡過他們:在哪兒捅了婁子都有辦法收,可就是別去惹皇上和慕容家的人,聽說朝廷對這三位兄弟也頗為禮遇……
那個色狼五人幫本來想依言到屋外去打,但是一看對手仍然傲立在原地,絲毫沒有移動的意思,他們又不肯走了。如果先走出去,不就先承認自己害怕慕容家的勢力了嗎?那不等於架還沒打就先輸了一項,先下了自個的威風;可是不出去的話,慕容家他們惹得起嗎?為首的那個心一橫,牙一咬,大聲向掌櫃說:「要我們出去打可以,你叫他先出去,我們才肯走;不然我才不管這是誰的店,照打不誤。」
好吧!「這位大爺,求求您高抬貴手,放過小的和這家店。」他可不想被那三位老闆罵得破膽。
「把店門關上。」出乎意料地,慕容淵平靜地吐出這五個字。
「什麼?」掌櫃的真希望是自己年紀大了,耳朵不好所造成的幻聽。
他從衣領內拉出一塊雕著火焰的紫玉,再度重複方纔的命令:「把店門關上。」眼中仍是一片冰冷的殺氣。
掌櫃的一見到那塊紫玉,臉色倏地大變。火焰玉珮是慕容家的信物,大少爺慕容凌是青玉珮,二少爺慕容風是白玉珮,這麼說,眼前這個堅持要砸店的人……
就是三少爺?
雖然不大情願,店門還是被關上了。
過了一刻鐘,店門終於再度被打開,擠在門外的人們紛紛探頭觀看,想知道方才屋內的碰撞聲和呻吟聲從誰的嘴巴裡吐出來。結果五隻色狼很「眾望所歸」地被抬了出來,口中還哼哼唉唉的,引起眾人一陣騷動;甚至有人趁亂又打他們一拳,補他們一腳,一時之間好不熱鬧。
直到店門口出現了一位高大俊朗的年輕男子,嘈雜的聲音霎時消失得一乾二淨。慕容淵冷冷地盯著聞風趕至的那些家僕,吐出寒冰般的警告:「叫你們這些少爺們別再來惹慕容家的人,否則下次絕對不止這樣。」頓了一會,他唇角浮出一絲譏諷。「等他們傷養好了,如果還想再較量一下,我慕容淵隨時候教,並酌收過招費一千兩。」
於是,慕容淵正式曝光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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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對不起……」
戚苑紅可憐兮兮地道歉,她從來不知道慕容家在長安城的影響力大得嚇人,更不曉得暴露身份是他們三兄弟的忌諱。而剛才,他居然為了她,在眾人面前說出自己的名字……她愈想愈愧疚。
退去怒氣的慕容淵又變回那個開朗率真的大男孩,他搔搔頭,笑道:「沒有關係啦,那些人本來就欠揍;至於洩漏身份的事,我們一定會找出解決的辦法,你不用擔心。」他這麼安撫著。不過話是這麼說,後果如何還是很難講,像剛才他就接到口信,是大哥和二哥要他到凌雲軒「開會」——他們大概已經知道了吧?所以要趕緊商討解決的方法。
陪戚苑紅走回她的寢室後,他才慢吞吞地踱向凌雲軒,反正他不認為他做錯了什麼,不必像急著投胎的死刑犯般趕著赴死。
走進慕容凌的書房,慕容淵輕鬆自若地朝兩位兄長打著招呼:「大哥、二哥你們好嗎?」
「我也不知道好不好。」依舊是一臉淺笑的慕容風大概人逢喜事精神爽,表情還不是很難看,「你就坐下,沒人叫你來當柱子。」
還有得坐,表示情況還稱得上樂觀,慕容淵的經驗和直覺這麼告訴他。
一直沒說話的慕容凌放下手中的文件,輕輕吁了口氣,盯著面無愧色的弟弟,「我說淵,你知道你做了什麼事嗎?」
「我啊,在『福興南北雜貨鋪』裡打傷了五個紈褲子弟,不小心打碎了一個茶壺,兩隻杯子,踩到了一袋香料,不過我保證沒踩壞,然後又當著數百人的面前昭告我是慕容淵。大概就這樣!」他毫不畏懼地說出今天的「英勇事跡」。
「大概就這樣吧!」慕容凌冷冷地哼了聲,「顯然你不曉得其中的嚴重性。」他平靜無波的表情下是被強迫按捺的焦躁——他的臉上絕少出現這兩個字。
「我之所以要你們少出門,隱瞞自己的身份姓名,那是因為我們有點特殊的身份。你想想看,我們『慕容』這個姓氏已經很引人注目了,再加上外頭那些謠傳,我們若是走在街上會發生什麼事?一定會有一大堆人對你指指點點,原本會和你微笑打招呼的人變得疏遠而多禮;原本忌恨你的人也會更加怨妒你。你如果現在到街上繞一圈,我保證你七天內不想踏出家門。」慕容凌難得說那麼多話,可惜是訓人用的。
「我知道啊……」
正想辯解的慕容淵,卻被慕容風搶了話:「知道你還說出來,誰規定打架一定要報上名號?」慕容風看大哥講得那麼激動,只差沒失控到翻桌子摔茶杯了,基於友愛心理,決定代兄之勞,好好教訓這個熱情有餘,思考力不足的弟弟。
「沒人這麼規定。」慕容淵倒是挺老實的,「可是我……」
「那你不會隨便編個張三李四、王五趙六,打完就趕快走人,幹嗎給自己捅個大紙漏?真是的,平常我教你的都沒聽進去……」愈說是愈荒唐了。
慕容凌好笑地聽著慕容風的訓話,這兩個寶貝弟弟和他真是完全不像;正確地說,他們三兄弟除了身材外貌,其他沒有相像的地方。為了阻止風繼續教壞淵,他決定出言制止了。「好了,風,別再提你那些論調了,教壞別人。」他不顧大弟臉上誇張的受傷表情,轉頭對肇事者說:「淵,自己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還有,」他凝望著淵,一抹深思停駐在他臉上,「別忘了,受害者不止你,還有戚姑娘。」把人打得半死的人叫「受害者」?
一提到戚苑紅,慕容淵馬上嚴肅起來,「是,我會解決的。」
「還有你。」矛頭指向了慕容風,「幾天後就要成親了,也該好好做點事,你已經兩天沒出去巡店了吧,別太偷懶。」
慕容風垮下臉,悄悄對慕容淵埋怨著。
「真是奇怪,大哥成親之後怎麼一點都沒有被大嫂感化?還是一樣討厭,一樣是個工作狂!」
話才落,敲門聲已伴著柳素月輕柔的嗓音響起:「相公,你在裡面嗎?」
剛被慕容風批評冷血的慕容凌,立刻流露出溫柔的表情,親自上前替她開門。原來柳素月端點心來慰勞夫婿了。
「咦?你們也在啊!廚房裡煮了紅豆湯,想吃趕快去盛。」好一個溫柔婉轉的逐「弟」令!她這麼一說,風和淵也不好意思再死賴下去,於是退了出來。
「成親好像挺不錯的。」走在往廚房的小徑,慕容淵若有所感地說。
「是啊,你二哥我也快有老婆了。」想到玫琛即將成為他的妻子,他就想放聲狂笑,但為了不嚇到別人,他只好在心裡用力地悶笑,「怎麼?凡心大動了嗎?什麼時候娶戚姑娘啊?」
這句話原本是想害他臉紅,沒想到慕容淵還真的很認真考慮著,「嗯,不曉得,不過大概再等個幾個月吧!反正不會比你早。」
「是嗎?」慕容風笑看了弟弟一眼,決定大方地送他一個「開竅禮」——慶祝他這個眼裡、心中都塞滿刀劍拳譜的弟弟終於肯挪出空間,在心裡放進了一位女子,「為了慶賀你的覺悟,為兄的要送你一項禮物……淵,你想要什麼?」
思索了一會兒,慕容淵嚴肅地答道:「二哥,請教我易容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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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慕容風和向玫琛的新婚生活第一天。
他坐在風雅居前的石桌啜飲著溫熱的好茶,心裡真是快樂得不得了,除了身旁的向玫琛為主要因素,慕容凌特准的十日休假也令他心花怒放。他決定利用這十天帶著妻子遊山玩水去。
「你笑什麼?!」向玫琛怪異地盯著他,對他臉上稍嫌呆滯的笑容頗有微詞,「告訴你,如果你變癡呆的話,我可不保證會繼續愛你喔!」
真慘!新婚第一天就被嫌棄。「放心吧,不會。」慕容風大笑道,摟過妻子給她一記親吻。
懷中摟著心愛的女人,這種感覺真是好得沒話說!
慕容風滿足地想著。而現在繼大哥之後,他也義不容辭地退出了單身漢的族群。他們三兄弟中也就只剩二十六歲的淵沒人疼愛了。
不過一想到淵,慕容風心裡就直罵XXXX。這個小子,平時瞧他憨厚率直,居然連他這個哥哥都給唬得一愣一愣,其實這個淵當真精明得很哪!一開口就想跟他學易容術,想當初他求當下易容術第一高手「千面怪俠」季洛遠收他為徒時,除了以五個月的侍奉、哀求加諂媚為手段,還得通過季洛遠的試驗,若非他天資聰穎,季洛遠恐怕連瞄都懶得瞄他一眼。「千面怪俠」最鍾愛、最得意的徒弟?想都不要想。
可是,可是這個慕容淵……居然一開口就想跟他學他的拿手絕技,真是有夠卑鄙,這樣說自己的弟弟好像有些殘酷,但是事實……是無法隱瞞的。不管怎麼說,慕容風話都已經出了口,想反悔也來不及了;更何況淵也有正當理由向他請求這件事,也就是大哥說的「自己想辦法解決」,慕容氏兄弟一向孝悌友愛,手足有難豈可袖手旁觀?於是在淵有道理請求,他沒道理拒絕的情況之下,也只好答應了。有了這次經驗,慕容風痛下決心,下回話絕對不能答應得太早。
「你又怎麼了?幹嗎把臉拉得又臭又長?有夠難看!來,笑一個。」向玫琛硬是逼慕容風的嘴角勾起一點弧度。
他無奈地朝妻子笑了笑,「沒什麼。」想開點吧!別那麼吝嗇,易容術比得上二十多年的兄弟情分嗎?
「你想不想去哪兒遊玩?我可以帶你去;或者你不想在長安城裡,我們也可以到別的地方去玩上十天。
你說如何?」他笑看她愈來愈晶亮的雙眸,愛煞她甜得醉人的笑顏。
沒辦法,提到出門遊玩,她就算已經奄奄一息也能變得生龍活虎,「好啊好啊,這可是你說的哦,敢反悔你就試試看!」這段恐嚇的話語和臉上燦爛的笑容真是不搭調,「讓我想想看……」
此時一位傭人急急奔過來,向兩人報告:「二少爺、二少夫人,江家公子江宏奇來訪。」
「江宏奇?」江家人天生不識時務,別人新婚也想打攪,不過也沒理由把人家趕跑,還是去向他打個招呼,敷衍虛應一下好了。不過他倒是一點也不對搶了江宏奇的新娘而感到慚愧。
「叫他等一下。」
待僕人走遠,慕容風才歎氣站起。慕容府一向少有訪客,如果有也都是他在招呼,讓他連推托都沒辦法。「對不起,我們下午再出門吧!等我應付完那個傢伙就回來陪你。」他抱歉地朝妻子解釋。
「不要!」
「不要?」她說不要?她不要他陪?慕容風受傷地望著一臉固執的向玫琛。
「我不要自己留在這裡,我要和你一起去見那個江什麼的人。」她氣憤地暗罵一聲,敢來破壞我和我相公的度假計劃和相處時間,不想活了。」
慕容風忍不住笑了起來,沒說什麼,只是把手遞給她。向玫琛興沖沖地將手掌放入他的手中,兩人相視一笑。好一幅鶼鰈情深圖。
★ ★ ★
果然沒錯!這對新婚夫婦有說有笑並打情罵俏地往大廳移動,若非廳中還有一個江宏奇礙眼,恐怕連他們為什麼來大廳都不記得了。
江宏奇起身朝慕容風微微一躬,目光則直往向玫琛身上打轉,「風兄,最近可好?」
「好得不能再好,不勞你費心。」慕容風也淺淺地回了禮,「如果你是來打招呼的,人也已經看了;如果是問候以外的事,你也曉得你我兩家平素不相往來,以前如此,現在、以後也沒理由改變。所以不管你有事沒事,都請回吧,不送。」說完便樓著妻子欲離開。
「請留步。」江宏奇急忙撐起臃腫的身軀,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欲抓向玫琛的手腕,卻因慕容風巧妙的身形變化撲了個空,「我是來找她的!」他的粗短手指往前一指,直勾勾指著向玫琛。
「你是誰啊?我不認識你。」向玫琛厭惡地瞪著那根肥香腸在她眼前晃動。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搶親的事,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江宏奇大吼著,盼望得到玫琛的安慰。
「可是它已經發生了,我也很高興我被搶走了。」向玫琛認真地想了想,又補上一句:「尤其在看過你之後。」
這些話令江宏奇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原本的計劃是讓向玫琛在慕容風面前倒戈,想想,新婚第一天就戴了綠帽,多麼「振奮人心」啊!
可是他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一百倍以上。
「可是我為了你,特地留了元配正妻的位置給你呢,我是真的很愛你,請你回到我身邊好嗎?」提出了這個條件,他才不信她不投進他的懷抱,「這樣啊,真是抱歉,辜負你的一番好意,因為我只在意我是不是他的妻子。」向玫琛濃情蜜意地看了丈夫一眼,「至於你的元配是誰,我一點也不關心。」她倒是拒絕得很委婉。
慕容風頗富興味地瞧著兩人一問一答,沒有出「口」相助的意思。
「他到底有哪裡比我好?」
「他哪裡都比你好。」向玫琛不耐煩地挪了挪身子,想不到這個胖子對她如此鍾情,居然在她成親之後還緊追不捨;不過她對江宏奇熱情而猛烈的攻勢,除了厭煩,沒有其他的感覺。為了不再浪費珍貴的休閒時間,趕走他是當務之急。於是向玫琛決定說些狠話讓江宏奇知難而退,「那你呢?除了體積比他大,吃得比他多,你還有什麼勝過我相公的?」
「我……」
「你說沒有對不對?唉,知道就好。」
「我……」
「不用太羞愧啦!你的道歉我們心領了,下次別再犯就好。」
「我……」
「要走啦?那你慢走啊,我們不送了。來人哪,送客!」
「你好自為之,別再來打擾我們。」慕容風補了一句,在江宏奇氣得衝上來之前,帶著愛妻回到風雅居。
一切只能說江宏奇自討苦吃,誰叫他不先摸清向玫琛的底就上門叫陣,殊不知——
慕容風夫婦聯「口」,所向無敵。
方打贏一場仗的慕容二少奶奶卻臭著一張臉,頗不悅地瞪著直笑著的相公。
慕容風急忙擺出正經而認真的表情給老婆大人欣賞,「當然很高興啊,你沒幾下就趕跑了那個討厭鬼,身為你相公的我感到無上榮幸和自豪。」
「還敢說呢!」向玫琛用力瞪他一眼,不過那些吹捧誇讚的話聽在耳裡,心裡還是挺受用的,「剛才也不曉得是誰噢,眼見妻子艱苦地抵禦外侮,卻一副不干己事的『閒涼』模樣,還看得津津有味,良心都不曉得長在哪裡!過分。」
「好啦好啦!」慕容風忍不住為她的抱怨狂笑起來,但是他的笑神經在她凌厲的目光中又收縮起來,「不然我們輪流好了,下次換我來,這樣可以了吧!」有沒有下次都還是個問題呢,
「這還差不多。」可惜向玫琛太過單純可愛,忘了江宏奇的目標放在她身上,哪會找慕容風「一較高下」。
「你說要帶我出去玩的,忘記了嗎?」他如果忘了,她也會讓他想起來。
「沒有。」慕容風輕碰一下她的臉頰。他不會忘,也不敢忘。
★ ★ ★
風雅居的隔壁,也就是慕容淵的住屋——淵默樓,二樓敞開的窗戶探出一個人頭,羨慕地望著漸行漸遠的慕容風夫婦。
「你二哥和玫琛姐姐的感情很好!」戚苑紅看著窗外,話卻是對裡頭正在查對賬本的慕容淵說的。
「是啊!」他瞄了她一眼,「小心點,別摔下去。」
戚苑紅聽話地往後退了點,坐在旁邊的凳子上,放任思緒到處神遊。想想她來到慕容家也快一個月了,雖說名為侍女,但實際上卻被慕容淵照顧得像位千金小姐,害她怪不好意思的。到最後慕容淵乾脆解除了她的職務,要她好好地住下,別再和他計較什麼贖金的問題。幸好慕容府裡的人都很好,其實他們全心知肚明,很清楚這位嬌弱害羞的小姑娘是三少爺表現保護欲的對象,沒人指責她的不是或諷刺她和慕容淵之間那種曖昧不明的奇怪關係。
不過一想到慕容淵,她的臉就紅了起來,心中也泛起甜意。他是第一個不讓她緊張害怕的陌生人,而且還很喜歡、很習慣他陪在身旁的感覺,那令她感到安全。另外,感激也佔了許多份量,他救她好多次了。想到這裡,她無聲地勾起一道微笑。
「有什麼好笑的嗎?!」直到慕容淵的詢問傳至耳中,她才由神遊中回到現實來,「說出來讓我也笑一笑如何?」他眼中的熱切毫不保留地呈現出來,率直得讓戚苑紅的笑意再度加深。
「沒有,只是心裡想笑。」她才不好意思把她方才想的事說給他聽。
慕容淵滿足地瞧著她微笑的臉龐,「你知道嗎?你笑起來很好看。」其實她在他心裡無論如何都是漂亮的。自從遇見她開始,一直到她坐在他眼前這一刻,他都覺得她很美——就是所謂的「情人眼裡出西施」。
「我……」他正想告訴她他的感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他馬上起起身擋在戚苑紅身前,目不轉睛地瞪著樓梯口,「是誰?」他喊道。居然敢打斷他浪漫美麗的求婚台詞,真是找死!
戚苑紅自他身後探出頭,心底一股不安逐漸瀰漫開來。
腳步聲在樓梯口的暗處休止,接著響起的是一個女子嬌甜的叫喚:「淵哥哥!」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14 00:07:56
第八章
晴天霹靂。
戚苑紅臉上的血色在瞬間退去,茫然的瞳眸中映著那女孩衝過來摟住慕容淵的影像。她用力捏著手中的羅帕,努力壓抑住欲奪眶而出的淚水和起身衝出去的衝動。
那位姑娘的話語依舊在耳旁迴盪:「淵哥哥,你最討厭了,好久沒有來看人家,害我無聊死了!所以這次爹上京來辦貨,我就硬是跟來了。」
慕容淵無奈地望著這個掛在他身上的女孩,她爹是他們的世伯,從小這個名喚楚瑩的丫頭就和他們玩在一塊,而她也最愛纏著慕容淵。一方面年齡較近,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的玩心重,千奇百怪的花招常逗得瑩姑娘「芳心大悅」,還因而宣稱要和她的淵哥哥成親。
面對楚瑩熱情的擁抱,慕容淵卻只記掛著身後的戚苑紅,自方才瑩衝進來之後,就沒聽她吭聲。不會是嚇呆了吧?
「瑩琇,你先去休息,等我把事情處理完就去找你,好不好?」慕容淵哄著她——雖然最想做的是將她自身上剝下來,放到三里外的地方去。
楚瑩琇嘟起嘴,滿是撒嬌的意味:「你每次都這麼說,我才不信呢!我在這裡等你把工作做完,然後我們一起出去玩。你說好不好?」
慕容淵頭一次有了打女人的衝動,而且這位幸運者正是他童年時的玩伴,「瑩琇,別鬧了,我沒有空——」該死的,她難道沒瞧見他身後的戚苑紅嗎?打擾他追老婆可不是一個妹子對兄長該有的友愛。
楚瑩琇聞言,清澈的大眼不禁暗了暗。看來她的淵哥哥還是沒察覺她對他的感情已不是兄妹之情了。
「你怎麼那麼凶嘛!人家……人家只是想陪你而已……」她努力擠出一滴眼淚,企圖以楚楚可憐的低姿態博得他的同情和憐愛。
這個吃軟不吃硬的慕容淵果然稍稍緩和下來。他拉下她勾住他頸子的手臂,擺回她身側。「我最近不能出門,如果你不覺得無聊,就先坐在旁邊休息……」
「對不起……」
一個細如蚊納的聲音輕輕鑽進他的耳中,慕容淵迅速回過頭,關心地看著她,「怎麼了?不舒服嗎?」
這時楚大小姐方才發現屋中另一個女人的存在,不禁好奇地打量著她,「淵哥哥,她是誰啊?」不怎麼樣嘛!她不屑地輕哼了聲。但一見到慕容淵盯著那名女子的深情目光,她心中立即泛起一陣不安的信息。
「我……我有點累,先回房休息了。」戚苑紅低著頭站起身,想逃避慕容淵關懷的眼神,「你們聊,我先走了。」她逃命似的跑向樓梯口,卻被慕容淵一把抓住手腕。
「我陪你去。」
不是沒有空嗎?楚瑩琇氣急敗壞地抓住他另一隻手,用力搖晃著,「不行!你還沒告訴我她是誰,還有,你不是很多工作沒處理嗎?怎麼可以偷懶?如果你要去,那我也陪你們去……」
下一瞬間,她已經被拎起來放上椅子,慕容淵則用力地瞪著她,「你好好地坐在這裡,直到我回來為止,不然我馬上送你回你爹那兒!」其嚴厲的口氣令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但是對威苑紅說話時,他又馬上放柔下來,「走吧,我送你回房。」
楚瑩琇氣呼呼地瞪著消失在階梯下的兩人。這個女人到底是誰啊?怎麼才一年多不見,淵哥哥的身邊就多了個狐狸精,不僅讓淵哥哥對她吼叫,也不陪她出去玩……她用力踹了椅子一腳,不行,她不能把淵哥哥讓給那狐狸精!
★ ★ ★
向玫琛氣沖沖地走進風雅居,其憤怒而用力的腳步足以令地下的閻羅殿因地震而全毀。
「太過分了!」她用力推開門,讓它打到牆壁後再自然反彈回關起來的狀態,順便叫醒因公事繁多而偷偷打磕睡的慕容風。
「啊!」慕容風揉揉惺忪的睡眼,猶是一臉倦意。年關將近,連一向極少看賬本的他都分配到了五大本,搞得他連周公長什麼樣子已忘得差不多了。「發生了什麼事嗎?怎麼氣成這樣?」不過老婆的臉還是記得很清楚,尤其是生氣的時候。
「還不都是那江宏奇!整天纏著我不放,每次上街就緊緊跟著,比蒼蠅還粘人。煩死了!」她深深歎了口氣,訴苦之後心情果然好多了。正想向慕容風撒嬌一番,卻猛然發現他正在和愈變愈重的眼皮奮鬥,恐怕沒將她的話好好聽進去。
唉!我可憐的相公。向玫琛倒是不感到冷落,她只覺得慕容風和他的兄弟實在很慘,一忙起來就至少三天三夜碰不到床,那種感覺對她來說只有「痛不欲生」四字可形容。因此她一見到心愛的相公臉上的黑眼圈日益明顯,心裡也痛得不得了。
輕輕替他蓋上一件外衣,並附贈香吻一個之後,她決定趁著今天天氣好,去找人陪她耍嘴皮子。
不過,找誰好呢?大嫂一定又忙著陪大哥,別去打擾人家親愛比較好;找周總管?好像也不行耶,他最近也不是很涼快,恐怕還會求她別去煩他。
啊!
她咧開笑臉,蹦蹦跳跳往客房走去。去找苑紅好了!順便探聽她和慕容淵那二愣子的進展如何。
★ ★ ★
「苑紅,你在不在啊?」向玫琛拉開嗓子,惟恐裡頭的人不曉得她大駕光臨。
門板在她眼前輕輕地拉開,露出戚苑紅那張佈滿淚痕的臉孔,顯得楚楚可憐。玫琛驚訝地瞪大眼,並伸手指著她,準備開口尖叫。
「對不起,玫琛姐,可是請不要驚動大家。」
向玫琛則是怒火中燒,低吼:「是不是淵那個笨蛋欺負你?真是太可惡、太過分、太沒良心了,我去幫你修理他!」說著便挽起袖子,一副想找人打架的架勢。
戚苑紅急忙拉住她,吞吐了好一會兒才說出她的秘密。
「我……沒有關係,因為……我已經打算離開了,我不想……成為他的累贅。」她愈說愈小聲,頭也隨之愈垂愈低。
「嗯,嗯。」向玫琛點著頭,努力消化她話中的含意,「那麼……你是想離開慕容家囉?」
戚苑紅點點頭,詫異地看著向玫琛愈來愈亮的大眼睛,好像不太對勁,她想。
「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走?」瞧她興高采烈的模樣,還以為戚苑紅是要去郊遊野餐的呢!
果然不錯!
「這……這不好吧!」戚苑紅哪敢說好,她可是要離開慕容淵去療傷止痛的,多了向玫琛,誰也不敢保證不會有什麼事發生,「還是不要啦!你和風二哥的感情不是很好嗎?你如果走了,他可能會很緊張又很難過,說不定還會生氣,這樣好嗎?」現在惟一唬得住她大概也只有慕容風了。
沒想到向玫琛卻胸有成竹地一笑,「你放心好了!就是因為他很愛我,所以絕對不會生氣的。」
是這樣嗎?
見戚苑紅不語——不知該找什麼借口來嚇阻她,向玫琛便擅自下決定道:「那就這麼決定了!你等我一下,我馬上過來。」剛走到門口,她又轉身留下一包話:「你可不許一個人先走,不然我就把這件事給說出來!」
拋下這句話之後,向玫琛便匆匆回房打理包袱,留下不知如何是好的戚苑紅在房中歎氣。
不久之後。
向玫琛偷偷地摸回風雅居,趁著丈夫休息時迅速地打包了一些衣物及必需品,並很快寫好一封「留書」放在他的賬本上,一點也沒有羞愧或猶豫的樣子。
在他臉上留下一記輕吻,她便拎起包袱,興高采烈地出門去。
再見!親愛的相公,娘子我流浪去了。
★ ★ ★
也許是未完的工作,也許是那個輕柔的親吻,也許是心底有股不明的騷動,慕容風由睡眠中猛然跳回現實世界來。
第一個映入他眼中的,除了那堆令他欲哭無淚的賬本,便是賬本上的那封信。
他好奇地拿起來打量猜測著:這肯定是玫琛寫的,不過沒事寫什麼信呢?不會是情書吧!他偷偷笑著,並順手拆開來。沒想到一看之下,他卻差點氣得血濺風雅居——是吐血造成的。
他老婆居然給他搞這種「離家出走」的把戲!
慕容風狠狠地深呼吸了好幾次,再度冷靜地將信看了一遍。雖然心裡又氣又急,但他還是決定先去找信中的「罪魁禍首」好好談一談。
而另一邊的淵默樓裡。
「淵哥哥,喝茶。」
「淵哥哥,你餓不餓?我幫你端點心來好不好?」
慕容淵忍著胸中那股不耐,這位楚瑩琇大小姐也未免太清閒了,居然自願到淵默樓來當他的保姆。在他忙著和文件賬目過招時,還得應她不時的噓寒問暖,慕容淵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他不禁強烈地懷念起從前,那時沒有個熱情過度的女孩在一旁幫倒忙,他能夠安靜地在書房裡處理還不算多的工作,而更重要的,他偶爾能抬眼偷瞄一下坐在一旁刺繡或習字的戚苑紅。
好些天沒瞧見她了!慕容淵輕輕歎口氣,他發現自己想她想得要命。
即使已經忙得頭昏眼花,慕容淵的聽力依舊敏銳,他下意識豎起的耳朵告知他有陣急促而略顯凌亂的腳.步聲正由遠而近,由下而上……
「風二哥!」楚瑩琇驚呼道,她除了來到慕容家的那天見過他一面,便一直膩在慕容淵這兒想用真情感動他,之後她就沒再見過慕容淵之外的人。因此看到慕容風出現,她突然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不會是爹要她回去了吧?
「哦,是你瑩琇。」慕容風匆匆朝她一笑,隨即衝到慕容淵的面前,用力將兩手拍上桌面,惡狠狠、凶巴巴地瞪著弟弟,大聲問道:「你和戚姑娘到底又發生什麼見鬼的好事?」
「誰發生什麼事?」慕容淵則是一臉疑惑地望著二哥。嘿!他不會是想裝瘋好逃避這些繁多而枯燥的工作吧?他胡亂地揣測著,但是……二哥身上那股怒氣又是怎麼一回事?
慕容風將信丟給他,煩躁地抓了抓已凌亂不整的髮絲,「你自己看。」
「什麼東西?」他咕噥著打開信,向玫琛的字跡躍入他的眼中。
親愛的相公:
因為苑紅說她想離開了,所以我決定陪她一道出門去遊山玩水,也可能在外頭玩上好一陣子,直到你來拖我們回家。所以呢,想見我的話,請相公你多努力了!至於原因……好像沒有吧!硬說有的話,就是淵那個大笨蛋、負心漢!所以相公你可以趁我不在家這段時間好好修理一下那個笨弟弟的腦袋。人家苑紅有什麼不好?好了,我急著出門,等你找到我再聊……
一看到這裡,信紙突然被慕容風一把搶走——後面是向玫琛寫得纏綿徘惻來哄他的情話,可不能給旁人觀賞。
「怎樣?你有什麼話說?」他也顧不得現場還有人在觀賞他們兄弟閱牆,開口就是一副逼供的口氣。
而慕容淵這位「負心漢」則是一臉凝重地望著二哥,道:「我不知道二嫂和你在負氣什麼,出去遊玩不是很好嗎?」
忍耐!忍耐!慕容風深吸一口氣,捺著性子向反應神經比別人粗、思考力比別人鈍的弟弟解釋:「我老婆,你二嫂跑走了。」這個措辭好像太誇張了些,不過也只有如此慕容淵才會瞭解到事情的嚴重性。
「跟誰?」
「跟誰?跟你愛的女人啦!豬腦!」慕容風愈想就愈抓狂,為什麼所有的衰事全在今天來向他報到?先是今天必須核對完畢的賬目;然後老婆又扔下他不知去向。而現在,老天又讓他深切感受到這個弟弟的魯鈍!
無力啊!
這時楚瑩琇卻因聽見「你愛的女人」五字而顯得有些歇斯底里,並尖聲問道:「淵哥哥,你愛上哪個女人?我對你那麼好,你怎麼可以不愛我去愛別的女人?不公平!」
不過沒有人想回答她的問題,慕容兄弟依舊進行著「你問我答」——
「她們怎麼突然想出門去遊玩?可以等我們把工作做完再帶她們去啊,順便約大哥和大嫂一起……」
「你是真不懂還是故意打迷糊仗?」現在的慕容風已經被層層的挫折打擊得失去理智,尤其是這麼一個「天真無邪」的弟弟,讓他有想和淵同歸於盡的衝動,「她們是離家出走啦!」
「離家出走?」此時慕容淵的臉上才出現緊張,「為什麼?」
「那要問你了!你自己也看見了,信上說你是個負心漢……」慕容風詭譎地看了弟弟一眼,「沒想到你生得忠厚老實,也會欺騙女人的感情。」
聽到這兒,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楚瑩琇趕緊又挺身而出,為她的淵哥哥辯護:「才沒有呢!淵哥哥才不會做這種事!」她回頭朝慕容淵深情一笑。
「淵哥哥,告訴我那個陷害你的狐狸精是誰?我去找她理論!」
想當然耳,慕容淵對楚瑩琇的「正義之言」是不可能一笑置之的。不過也因此,他的語氣變得十分兇惡:「瑩琇,你給我住口,不許你說她的壞話。」
還有什麼天理哪,楚瑩琇眼中的淚水瞬間凝聚匯合,她這麼樣袒護他,居然還被他這麼嚴厲地叱喝。思及此,心中的委屈、難過、不平全化為洪水般奔流的眼淚,在她通紅的頰上肆虐。
咒罵聲,抱怨聲,責怪聲,還有震天價響的女人哭叫聲,一瞬間在平素安靜祥和的淵默樓裡爆發出來。
一陣敲門聲傳來,在慕容淵不耐煩地答應後,一位僕人畏怯地站在三人戰場之外,不敢踏入半步。
「有什麼事?」慕容風問。
「凌少爺要淵默樓裡全部的人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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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雲軒裡。
「很吵,知道嗎?」慕容凌低頭忙碌地翻閱著公文,但話中的責備之意絲毫不減半分,依然是懾人而嚴肅。
「知道。」慕容風在心中的倒霉記錄表上又添了一筆——被大哥叫來反省思過。這項事跡會令他自責、羞愧好些天。
「為什麼你會跑到淵那兒去吵架?工作太少,太閒了是嗎?」
「不是。」慕容風無法由大哥的頭髮推測出他的心情如何,只好盯著他低垂的頭答話,「因為發生了一件大事,我一時失去控制,便衝到淵那兒找他問清楚。」
能讓慕容風失去控制?值得一聽。「什麼事?」
「玫琛和戚姑娘離家出走了。」不管重複多少次,這件事都讓他有心痛和憤怒的感覺。
「離家出走?」慕容凌終於抬起頭,詫異地瞪著眼前三人,「你虐待她?」
「不是,那怎麼可能?」開玩笑!「是淵的問題啦,玫琛說他負心。」
「負心?」
「大概是這傢伙辜負戚姑娘,害戚姑娘只好收拾包袱離開這個無情薄倖的人。正好我老婆瞧見了,就決定和她一道走,順便去遊山玩水。」雖然是猜測,但慕容風猜得挺準的。
「哦?」慕容凌的目光調到慕容淵臉上,「是這樣嗎?」
「大哥,她一定誤會了。我怎麼會對她負心?一定是弄錯了!」慕容淵實在不記得何時表現過負心。
「有,你有!」方纔仍在抽泣的楚瑩琇大小姐突然出聲,令慕容三兄弟吃了一驚,「你說過你喜歡我的,你負心!」
「我是像喜歡一個妹妹般來喜歡你,我真正愛上的是戚苑紅。我沒有負心。」
「以前我說要嫁給你,你沒有反對;現在你卻愛上別的女人。你負心!」
「我也沒答應要娶你啊,我沒有負心。」
慕容凌和慕容風對看一眼,恍然大悟他「負心」的原因——恐怕和這位楚大小姐有關。
「你負心,你負心,你負心!」
「我沒有!」瑩琇的死纏活賴在慕容淵的心中點起一小撮的怒火。
「好了!」慕容凌打斷了兩人的爭吵,轉頭對一臉委屈的楚瑩琇道:「昨兒個你爹派人送口信來,要你趕快回去,他已經要回去了。我看也不宜讓楚世伯久候,瑩誘,我現在就派人送你到客棧去好了。」不待她反對,他便逕自下了決定,「來人!送楚姑娘回客棧!」
楚瑩琇見狀,心知大勢不可挽回了,只好跺著腳、摸摸鼻子走人。
「還是不要有女的童年玩伴比較好。」這是慕容淵的感想。
慕容凌注視著慕容風,突然問道:「你認為她們會到哪兒去?」
「不曉得,也許是洛陽,也許是江陵;也許是王家村,也說不定是李家莊。玫琛她高興怎麼走就會到哪裡,沒有什麼特定的目的。」
「這種個性應該怪你吧?」口中這麼說,臉上卻帶著笑意,慕容凌的表情和口氣常常不是同一國的。
慕容風聳聳肩,「這也沒辦法,不想讓她太拘束,只好任她自己去消磨時間。」明白地說,就是寵老婆。
「嗯……該怎麼辦才好呢?」慕容淵則仰頭瞪著天花板,努力思索解決的方法。
三個大男人在凌雲軒裡傷腦筋——平時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慕容氏兄弟,今天卻被兩個小女人搞得束手無策,所以上天還是公平的。
「我想到一個方法。」果然大哥就是不一樣!被妻子、情人「遺棄」的慕容風、慕容淵充滿希冀地望著大哥,「這個方法就是你們各自回去工作,一邊工作一邊想辦法。」
他們早該知道,工作狂是想不出什麼好辦法的。
反觀離家的兩個小女人。一般而言,離家出走都應該遇到一些困難或阻礙;如果太順利的話,反而失去了它的「意義」。
因此向玫琛和威苑紅便踏上了一段具有深重意義的離家旅程。
才剛踏出家門沒多久,江宏奇便出現在兩人面前,引得向玫琛又是齜牙咧嘴,又是歎氣連連。
「啊,又見到你了!」江宏奇一副又驚喜又感動的模樣,完全不被向玫琛可怕的表情嚇唬住。
「是啊,真不幸。」
被向玫琛拖著快步前進的戚苑紅不禁好奇地瞧了身後緊跟不捨的男子一眼,問道:「跟在後頭那個奇怪的男人是誰啊?」
「一隻不知羞恥的豬而已,別理他!」她真後悔沒有騎她相公的千里駒出門。不過離家出走若是騎那名貴的馬,也未免太囂張了!
為了擺脫纏人的江宏奇,向玫琛拉著戚苑紅擠進擁擠的市集,企圖讓人群掩護她們的行蹤。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可惜他仍然跟得死緊。
「夠了!」向玫琛倏地停下腳步,再也控制不住地大吼出來,不僅江宏奇嚇得呆立在原地,周圍的路人也都很識趣地退開她方圓三尺,而三尺外則擠滿了等著看好戲的人。
「我要怎麼做,你才能滾出我的視線,不再騷擾我?」雖然是妥協,但向玫琛沒有半絲讓步的跡象,比較可能的是暴力解決。
「說你愛我。」話一出口,觀眾立刻傳出一陣嘔吐聲,捧足了江宏奇的場。
「能不能換一句,比如我恨你之類的?」向玫琛努力控制不讓自己的拳頭揮過去,不過砸在他那肥嘟嘟、軟趴趴的臉上,應該不壞吧……不行!她猛然想起自己還身處慕容三兄弟的勢力範圍內,還是速戰速決的好,而且最好低調進行。可是理論、談判怎麼可能低調處理?何況是在大街上。
「不行!」江宏奇笑出一個好邪惡的表情,「說你愛我。」
嘿嘿!到時候看慕容家還能不能囂張得起來!
「好!」向玫琛歎口氣,無視於戚苑紅在一旁緊張及勸告地拉扯。
「你愛我。」話一出口,她大小姐便瀟灑地轉身,想快快樂樂地享受沒有江宏奇的日子。
「等一下,你說什麼?」
「你愛我啊!一字不差。」向玫琛奇怪地盯著他急躁的表情,隨即露出恍然大悟而憐憫的表情。
「你太感動了是不是?我本來也是覺得很奇怪,你整天跟在我後頭,全長安城的人也都曉得你在暗戀我了。大概是你不好意思自己開口,所以就叫我說給自己和別人聽……想不到你還蠻純情的嘛!」
四周湧出一片議論之聲。
「不是啦!」江宏奇一聲怒喝又令大家閉上了嘴,目光皆投向他。
「不是?」居然敢否定她的話?太過分了吧!她那麼勉強地、忍辱負重地完成了他的條件,他居然又翻臉不認賬!當本姑娘好欺負啊!「什麼意思?」
「你應該說我愛你,不是你愛我!」
「哦?」
「快說,說我愛你!」
「你去死!」向玫琛狠狠瞪他一眼,「你把我耍著玩哪!混賬東西!」她收斂已久的火爆脾氣又復發了。
見向玫琛發火,江宏奇趕緊放低姿態,「難道你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有!噁心、討厭、無聊、奸詐……為了你不值錢的自尊,我還是留點口德。」她惡狠狠地睨了他一眼,馬上令他嚇退了一步,「我警告你,最好別再跟在我後頭煩人,不然我對你不客氣!」說著便拉著戚苑紅轉身便走。
「等等……」真是不怕死!
一個包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砸上江宏奇的側臉——原來向玫琛將包袱拿在手中,迅速掃過他的臉,使得江公子當場以大字形「橫屍路中」。
「哪位好心的叔叔伯伯去通知他家人來抬回去?
嫌麻煩的話,踢到一旁垃圾堆裡就可以了。多謝幫忙。」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14 00:08:41
第九章
「好累哦!」
向玫琛非常不文雅地癱在床上,忍受著因一天辛苦勞動所產生的腰酸背痛。而戚苑紅則忙著燒飯好餵飽她們快磨穿的肚皮。
話說兩人「逃出」長安城之後,便漫無目的地隨便亂走。一直到了這一座小鎮,打聽到鎮西有一棟無人居住的空屋,便決定大大方方地「據為己有」。如果有人來趕,不理他;但若是主人回來了,了不起付他房租或乾脆走人就好了。這就是向玫琛姑娘厲害的地方,什麼事都可以簡單化。
於是她們花了一個早上找到這棟空屋,下午則努力清掃這個灰塵已堆有一寸厚的爛地方。害向玫琛愈擦愈火大,只差沒一腳踢破那搖搖欲墜的門板來洩憤。
不過,總算是清理完了——一半。
「玫琛姐,可以用膳了。」
短短一句話,聽在向玫琛耳中比絲竹之音還悅耳上百倍,她馬上跳起來,一臉饑饞地瞪著桌上的食物。
「苑紅,你真的是太厲害了。讓我在這種半死不活、飢寒交迫的情況之下還能吃到……」以下的話已隨著飯菜滑下肚,不必再敘述。
看著向玫琛,戚苑紅卻有那麼一些些的驚訝。自從被慕容淵救回來之後,就從沒見過向玫琛做飯;當時不是啃乾糧,便是慕容淵在料理。而回了長安,她也聽廚房裡的廚子說起她從未親自下廚。而戚苑紅自小便被調教得家務樣樣精通,尤其是廚藝。因此她認為女人不會做飯是一件奇怪透頂的事。
「玫琛姐,你會不會燒飯做菜?」如果她不會,戚小姐恐怕會逼她學。
「會呀,誰不會?」向玫琛滿口飯菜含糊答著,頭也不抬。
幸好!戚苑紅吁了口氣。
「每個人都會,只不過是廚藝好壞的差別。」向玫琛補了一句,努力嚥下口中的食物,抬起頭來奇怪地看她,「問這個做什麼?」
對哦!她怎麼會想到問這個?」沒有,只是突然……好奇而已。」
吃飽了!向玫琛滿足地放下碗筷,「說到燒飯做菜,我的技術可說是無人可比,別人想學都還學不來呢!」
「那麼厲害?」和她知道的完全不一樣嘛!將向玫琛視為偶像的戚苑紅終於綻出了放心的笑容。
「不是,是太不厲害了。」向玫琛老實地招供,隨即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慕容風那傢伙也不在乎。」
這是什麼夫妻?「你這樣跑出來,風二哥不會生氣嗎?」戚苑紅一直覺得她好像在破壞他們夫婦的感情,因此她一直想盡辦法要勸向玫琛回家。
「怎麼我覺得你一直想趕我回家?」向玫琛瞪了她一眼,「有沒有啊?」
「沒有啦,我沒有這個意思……」敢說有就先把後事給料理一下,「我只是好奇嘛!你怎麼有把握說風二哥不會生氣呢?」有這種妻子,想心平氣和應該不是容易的事。
「我猜應該是不會啦。不過如果他要生氣我也沒有辦法啊!頂多氣壞身子之後我再熬湯替他補一補。」
如果慕容風聽到這句話,不曉得會氣得吐血還是感動得痛哭流涕?
「好了,別想那麼多,還是早點休息吧!別忘了咱們還有一大堆工作要做。」
★ ★ ★
「還沒回來嗎?」
「還沒。」慕容淵苦笑著看著大哥和大嫂,看著他們親密的樣子,他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兩個引起慕容家大亂的女人尚未露面,大嫂又宣佈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讓大哥緊張得跟前跟後,只差沒用繩子拴在一塊兒!看著兩人卿卿我我,讓慕容風和慕容淵已經很鬱悶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大哥大嫂,你們可不可以回你們凌雲軒去談情說愛?我不想看到你們恩愛的樣子。」實在是受不了。他還算好,那個平常頗有自制力的慕容風早就到外頭「繞城」去了。而晚上回到家還像個小孩子般鬧脾氣,他所自豪的成熟優雅一點都沾不上邊。
也許是同情和體諒吧!慕容凌並沒有對弟弟的不敬發脾氣,只是淡淡地說:「派人去打聽了,應該今天或明天會回來。不要太緊張。」
「謝謝大哥,不過不緊張是不可能的。」本來就是,如果大嫂也加入離家行列,恐怕第一個抓狂的就是慕容凌。
坐在大廳的三人正要起身回到各自住處,眼尖的柳素月突然指向窗外道:「風回來了!」
一臉憔悴和頹喪的慕容風見到他們,只是勉強扯了扯唇角,便往通向內院的廊道走去。
「好可憐的樣子……」柳素月靠在丈夫懷裡,注意到淵也悄悄地往內院去,「你們慕容家的男人都很重感情耶!」說著還感動得紅了眼眶。
慕容凌苦笑,摟著妻子正想回到凌雲軒好好讓她休息,他也正好辦公事時,一個風塵僕僕的男人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慕容凌認出是他派出去的探子之一。
「找……找到了!」他疲憊的臉上卻散放著興奮的光芒。
「找到了?」
「在哪裡?」
「快點說!」
這兩句突然冒出來的話是慕容風和慕容淵問的。
探子驚呆地瞪著有如變戲法般出現的兩兄弟,不禁口吃起來,「在……在城南約五十里的……青河鎮西方……約二里的一棟小屋……」
「還有沒有?」這樣結結巴巴、吞吞吐吐,聽得很不耐煩。
「沒……沒有了。」
慕容凌制止已準備衝出去的弟弟們,先揮手要探子去休息,才轉身問道:「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當然是衝過去找人啊!」心急的慕容淵想也不想,馬上就脫口叫道。
「那你有沒有想過她們為什麼會有離家的念頭?淵,你知道為什麼嗎?」慕容凌看著一臉愕然的弟弟,心中忍不住歎氣,情字傷人哪!但只有藉著傷痛,人們才會學習、成長,「如果你不知道,那就去猜;等你猜到了再去找她也不遲。」不如此說的話,這些舉動只是純粹尋人,而非「尋情」,一點意義也沒有。
慕容淵搔搔頭,淺麥色的臉頰微微泛紅,「這個……我也有想過啦!只是太不湊巧了,每次都會有人來干擾……不過這次無論如何,我一定會說的!」果真孺子可教,一點就通。
慕容凌點點頭,又看向一旁蠢蠢欲動的慕容風,「換你說說看。」
「玫琛會突然跑出去我並不驚訝,她就是愛玩,愛新鮮;再加上這陣子我比較忙,沒時間陪她,她會去找事情消遣也是預料中的事。」說到這兒,慕容風原本溫柔含情的眸光突然出現一絲怒意,「只是我沒想到她會玩得這麼過火!這次一定要好好地修理她才可以。」
慕容凌微微一笑,夠了。「你們去吧,小心一點。」
★ ★ ★
一白一黑的兩匹馬在中午的烈日下奔馳,目標是數十里外的青河鎮。
「二哥……」慕容淵的叫聲被呼嘯的風聲吹散在空氣中,令他不得不提高音量。
「什麼事?」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覺得怪怪的,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
「會不會是太興奮的錯覺?我好像也有那種感覺,你認為會發生什麼事?」慕容風皺起頭眉,他和淵的直覺一向很準,這回兩個人都同時產生了危險的感覺,是不是意味著真的有意外發生?
不敢再多想,兩人馬韁一甩,加速往前奔去。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兩人終於爬過一座山,涉過一條河來到了青河鎮。
大略看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慕容風和慕容淵很有默契地跳下馬,走進路旁的一家茶館。
「客官,裡面坐啊!」店小二咧著笑臉,忙招呼著兩人。
「抱歉,不坐了。」慕容淵哪還有耐性跟他蘑菇.單刀直人地問才不浪費時間,「請問你們鎮上前幾天是不是來了兩位姑娘,住在鎮西的一棟空屋子裡?」
「是啊!」店小二依舊好脾氣地笑著,「客官喝杯茶吧!小店的茶清香甘甜,保證生津止渴,而且物美價廉,一杯只賣二文錢……」
「多謝你,回頭再來光顧。」慕容風摸出兩枚銅錢遞給,他忙拖著慕容淵往外走。
「咱們快走!」他迅速跨上馬,一臉深思和憂慮,「我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不到一刻鐘,前方便傳來女人的叫喊,聽得兩兄弟眉頭都緊緊地皺了起來。
「是苑紅。」慕容淵很肯定。
「我知道。」慕容風的表情頓時變得很難看,「怎麼沒有我老婆的聲音?」
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兩兄弟便發現一座破舊的小屋前蹲著一位正掩面哭泣的女孩。慕容淵想也不想,跳下馬便一把將她抱在懷裡。
「啊!」戚苑紅驚嚇地想推開他,抬頭一看,卻望進了慕容淵那雙著急、釋然、憂慮、欣喜的眸子裡。是他嗎?那個令她朝思暮想、魂牽夢縈的人?「你……真的是你?你怎麼找來的?」
慕容淵的回答,只有一個吻。
太過分了吧!一旁的慕容風真是又氣又急,他已經把屋子找了兩遍,只差沒拆牆壁、掀屋頂,但依然不見他寶貝妻子的蹤影。好吧!既然如此,一定是出了什麼意外,他只好問問戚苑紅……一轉頭,那對小兒女纏綿悱惻、濃情蜜意的模樣再度刺激了他已脆弱不堪的心靈。
天理何在啊!
「拜訪,請你們念在這兒還有一個思妻心切的男人,求你們別再刺激我了,好嗎?」慕容風毫不愧疚地打斷兩人的親愛,眼光也立刻轉回嚴肅,「戚姑娘,能不能告訴我,該上哪兒去找我離家出走的頑皮娘子?」
聽見慕容風的問話,戚苑紅的表情又出現了恐懼,半干的眼眶再度蓄滿淚水。「玫琛姐她……她被一個姓江的人的手下抓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們會去哪裡……都是我不好……」說著眼淚又沾濕了慕容淵已準備在一旁的手絹。
姓江的!慕容風差點暈倒,那個江宏奇對他的玫琛還真是緊追不捨!他搖搖頭,鎮定住心神,又問:「你能不能把事情從頭說一遍?」
「剛才我們正在打掃屋外時,五六個長得很高、很壯,看起來很兇惡的男人突然出現,不由分說就把玫琛姐抓走了。他們只說了一句話,說什麼這是惹了江家人的下場……」戚苑紅打了個冷顫,怯怯地望著眼神、表情都逐漸森冷的慕容風和慕容淵。
「好像過分了一點哪,姓江的。」慕容風望著被微微染黃的晴空,表情卻是陰鬱而駭人的,「他們往哪邊去?」
「那邊。」戚苑紅伸手往東南指去,並描述了那些人的面貌、特徵及馬匹的顏色。
「好吧,休息一下。」慕容風伸了伸懶腰,轉身便想躺上一堆稻草,準備好好休息一番。
好奇怪哦!老婆被情敵抓走了,二哥居然還能優哉游哉,彷彿沒事般地休息,他心中在搞什麼鬼啊?
「二哥,你不去找二嫂嗎?」
慕容風打了個呵欠,伸了個懶腰,閒適道:「誰說不去?晚上我一個人去就好了,你留在這兒照顧戚姑娘。」
「你自己去?不好吧,如果對方人數太多,你出了什麼意外怎麼辦?」慕容淵突然關心起他二哥的死活了,這令慕容風感到十分好笑。哼,這個弟弟他還不瞭解嗎?
「淵,是誰教你武功的?」
「你。」但顯然慕容淵尚未察覺慕容風的圈套,仍是呆呆地往下跳。
「那如果要你自己一個人去,你敢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
「那你說不曉得我會發生什麼意外,是說我這個師父不如你這個徒弟囉?」
「我沒……」
「你沒有這個意思對不對?」
慕容淵猛點頭。
「那好!我自己去就好了,別再囉嗦!」
傻傻地盯著躺在稻草堆上的慕容風,慕容淵只有呆呆地站著,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來反駁。
★ ★ ★
太不公平了啦!
這已經不是向玫琛的第一次抱怨了,只要一想起她悲慘坎坷的經歷,她都會長吁短歎一番,然後再發洩似的朝上天喊出這麼一聲。
難道她一定要被關在屋子裡足不出戶嗎?為什麼只要她一出門不是被跟蹤,就是被綁架呢?她懊惱地看著手、腳上的繩索,心中忍不住哀歎。
正當她皺眉歎氣時,門被推開並走進一個男人。
「是你!」玫琛瞪大眼叫道,怎麼又是江宏奇?真是令人心煩。
「是我。」江宏奇笑著看她,令她不禁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錯吧!這個房間看起來蠻舒適的。」他意有所指。
沒想到向玫琛居然還真煞有其事般抬頭張望一番,又道:「是還不錯啦,可是好像簡陋了些,房間也不夠大……嗯,那兒掛上一幅畫應該不錯;這邊的話,就擺上一個花瓶或瓷器之類的比較好……」
「多謝你的評鑒!」江宏奇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但那奸邪淫穢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她的臉上,「不過我請你來可是有更重要的目的,慕容家的二少夫人。」
這回他要慕容風和整個慕容家都敗在他江宏奇的手下,並且敗得很慘!他還要讓所有認識慕容氏家族的人都知道這個「大快人心」的好消息。
「請我來?」他有沒有搞錯?把她像隻豬般五花大綁叫「請」?「那您也不必太多禮了,快把我手腳上的繩索鬆了,咱們好好聊聊!」看本姑娘用鷹爪手和鴛鴦腿來伺候你!
江宏奇倒了杯茶,悠閒地啜著,「那可不行,你是我用來抓慕容風的重要誘餌,除非他來,否則我不會放你走。」就算他來了,他也不會放她走吧!
這這這……怎麼辦呢?她剛才一直在心中祈求上天趕快叫慕容風來救她;但現在聽江宏奇這麼一說.又希望他遠離這個危險的人和地方……唉!到底要怎麼樣才好呢?真令人為難!
「你知道我為什麼想殺了慕容風嗎?」江宏奇盯著
手中的茶杯,目光卻恍惚不定,彷彿看著很遠很遠的地方,連吐出來的字句都是夢囈般的低喃。
「我怎麼知道?不過我勸你最好別這麼做,殺人償命這道理你應該懂才是;況且我相公優秀得很,你殺得了他?你死了我不會怎樣啦,可是我相公一死,國家的棟樑、支柱便又少了一根,屆時舉世震悼、萬民慟哭,上可震天,下可撼地……」正當說得精彩時,向玫琛忽然瞥見江宏奇那臉奇怪的表情,心裡也跟著奇怪起來,「喂,你還好吧?」
「我不止想殺了慕容風,還想殺了慕容凌、慕容淵,甚至慕容家的每一個人。都是因為他們,我們江家才會落到這個地步,都是慕容家的人搞的鬼。」江宏奇恨恨地說著,手中的杯子因為他手上握力太大,以至於出現了裂紋,隨時都有成為碎片的可能。
「你……你不要太激動……有話好說,有話慢慢說……別激動……」老天!向玫琛可不希望她的頭和那個杯子產生相同的下場!
「慕容家到底犯著你們什麼?你為什麼那麼恨他們?」瞧著江宏奇猙獰恐怖的表情,向玫琛的汗毛忍不住一根根都立正站好,心底還竄過一股涼意。她的直覺告訴她:或許自己也是這場怨恨糾葛之中的一角……
「他沒告訴你?」江宏奇的眼睛掃過她,那股冰冷令她打了個寒顫,「那好,我就代他向你把這一切說清楚,免得你死了之後還當個迷糊鬼,連為什麼死都不知道。」
死?「你……你殺我做什麼?」
他才不理她,兀自說起那一段往事——
「二十年前,正是我們江家的鼎盛時期,長安城裡的商家生意多少都得仰賴我們過日子。可是慕容家的人搬到長安城之後,居然有能耐在短短五年內由雜貨商迅速發展成頗有份量的商業巨賈,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我們在長安城的根基產業也逐漸被慕容家給接收。就在那時,慕容清那老頭死了……」
「慕容清?」他是誰啊?好像沒聽風提起過。
「他們三兄弟的爹啦!」江宏奇瞪向玫琛一眼,似在責怪她的插嘴,「原本以為他死了之後,可以趁著慕容凌年幼把那些產業奪回來。誰知道他簡直精明得像個怪物,不僅把財產管得好好的,還慢慢完成了他老爹沒做完的部分,把整個北方大部分的經濟都給壟斷了!」
他冷笑一聲,眼神依舊是空遠而迷茫。
「而原本盛極一時的長安江家,表面上看起來還是豪富巨賈,其實絕大部分都已落人了慕容氏的手中。
我們氣不過,便雇了殺手想幹掉那三個兄弟;沒想到一不小心,誤殺了他們的娘。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們成為世仇的原因。」說到這裡,他又看了向玫琛一眼,臉上逐漸泛起邪惡、不懷好意的笑。
「而你,原本是我的新娘,卻被人半路攔截,演出了一出驚動長安的搶婚記。你應該知道那是誰吧?」
「那是誰啊?你認識嗎?我不認識啊!」向玫琛努力裝出一副純真無知的模樣,其實慕容風早就告訴她了,還因此挨了她幾拳。
「就是慕容風啦!」江宏奇的語氣突然兇惡起來,「他沒有告訴你吧!他之所以娶你只是為了報復,才不是因為那些愚蠢的情愛,那全都是騙人的!你被他給騙了,笨蛋!哈哈哈……」狂笑著,那模樣及他的話語令她又驚又怒。
「你少在那兒胡說八道,挑撥我們夫妻的感情,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其實他也不太確定,她當初也是因為她認為「兩情相悅」才會和慕容風成親,倒是沒想到什麼有關復仇的事。但今天聽江宏奇這麼說,她也忍不住疑心起來,再加上都已經快傍晚了,都還不見慕容風的鬼影子——敢情她忘了自己拋家棄夫的事——來救她,令她心裡更是又急又氣。
「在等慕容風是不是?放心,他會來的。」江宏奇那雙泛著血絲的眼睛射出狂亂的光芒,口中也發出了刺耳的笑聲,「為了盛大地迎接他,我派了好幾十個殺手把屋子團團包圍,準備好好地款待他;等他到這裡的時候,我正好可以一刀送他下地獄。」他抽出一把刀,刀鋒的冷芒映著他猙獰的面孔,顯得十分恐怖,「現在要做的,就只有等了!」
向玫琛閉上眼睛,怎麼辦?好想哭哦!她想要慕容風來救她,又不想他被江宏奇這個瘋子殺掉……
正在煩惱之際,外頭傳來了陣陣騷動聲。
「哼,看來已經上鉤了。」江宏奇冷笑道。
外頭的嘈雜聲愈來愈刺耳,她的心也愈來愈緊張。
他還好吧?他有沒有事?
突然,一個清朗而熟悉的聲音穿破一片吵鬧傳入房中。
「玫琛,你還好吧?」
沒錯,是慕容風。
慕容風的聲音震動了房中的兩人。
「我……我很好,你自己小心一點!」向玫琛也大聲地回答著,但是心中的焦急卻是有增無減。
「你再等一下,我很快、馬上就可以進去找你了。」
奇怪,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僅不急促,甚至還帶點笑意,很愉快的樣子。
「好。」咦?不對,她應該警告他江宏奇正站在門旁伺機而動,「等一下……」
不一會,她的頭頂便傳來一陣瓦片、木條的碎裂、折斷聲,隨後一位身著白衣的男子站在礫屑堆上朝她微笑。
「你……」向玫琛含著眼淚,直盯著久違的慕容風瞧。待他解開了她手上的束縛,她才大叫出來,「你為什麼這麼晚才來救我?」
「你別得寸進尺好不好?是誰先無緣無故離家出走的?我沒罵你已經很仁慈了,居然還說這種沒天良的話。你對得起我嗎?」慕容風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夫婦倆忙著「打情罵俏」,忘了一旁被慕容風的空降嚇呆的江宏奇。
「我哪是無緣無故離家出走啊!我不是留了一封信給你嗎?如果你不識字應該早點告訴我嘛!我就叫人傳話給你,免得你又像這樣誤會我。」說來說去,好像都不是她的錯。向玫琛眼珠一轉,又大叫起來,「啊,你的臉……怎麼流血了?是不是被外頭那些人劃傷的?
不行!我們趕快回去敷藥,在這裡待久了你的傷口一定會爛掉!趕快帶我跳出去!」她抓著他的衣袖,其意圖已經明顯得令江宏奇清醒過來。
「放心,這只是不小心被樹枝刮傷的,沒事。」慕容風舉起手腕,讓潔白的衣袖上留下了醒目的血跡,「更何況,慕容家的規矩,是絕不臨陣脫逃。」
「你們慕容家規矩真多!」向玫琛嘟噥著。
「說得好!」靜默許久的江宏奇突然開口,兩人自然而然地回頭看向他。
「江兄,不好意思弄壞了你的屋頂,請別見怪,我明日會派人前來修理。」
不冷不熱的招呼和完整無傷——臉上那道不算——的身體令江宏奇感到心驚。但他仍然有恃無恐地道:「免了!你認為你還有明日可活嗎?」他冷笑一聲,臉上儘是陰狠和得意的表情。
「為什麼沒有?我覺得我可以活到一百二十歲。」
慕容風掏出一個紙包,上下地拋弄著,很成功地吸引了其餘兩人的注意。
「那是什麼?」
「這個啊!是我研究發明的『腐心蝕腸粉』,只要沾上一點,不出一個時辰,全身肌肉、骨頭、內臟全都消蝕成一股輕煙,這個人從此消失在人間。」他好玩地盯著江宏奇微變的臉孔,「江兄,要不要來一點?」
「你……」江宏奇的臉霎時扭曲成一團,手上的大刀往門上一砍,怒喝一聲,「進來!」
果然,從門外長廊的一頭傳來一陣腳步聲。慕容風豎起耳朵聽著,唇邊逐漸浮出一抹笑。
「是他。」江宏奇說。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3-9-14 00:09:04
第十章
「老闆,他來了嗎?」一個大塊頭扯著大嗓門走近,「交給我吧!」那人跨進屋裡,站在慕容風夫婦前。但是當他的目光一接觸及他們兩人,那股殺氣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起而代之的是敬畏和慌張。
「啊,慕容大俠,我不曉得是你……」
「沒關係!上回叨擾之後,日子過得如何?」慕容風笑著拍拍他的肩。
江宏奇看得滿頭霧水又氣急敗壞,他的幫手怎麼臨陣倒戈?「這是怎麼回事?」
「你好吵喔!」向玫琛白他一眼,「就是在搶親之後,我們到江陵城去避風頭,途中被這位寨主請到他的山寨去喝茶,就這樣。」
「對不起,老闆。」大塊頭朝江宏奇鞠了個躬,「我殺不了他。」
「殺不了他?」他快發瘋了!今天是他的倒霉日嗎?
做什麼都失敗,「搞什麼鬼?你不是很厲害嗎?」
「可是他是『慕容三劍』的『奪命劍』……」
「什麼劍?」江宏奇對這種事實在一竅不通,更別說是江湖武林中的稱號了。
「慕容三兄弟,江湖上稱『絕情劍』、『奪命劍』、『斷魂劍』,合稱『慕容三劍』,他們的劍法堪稱當代一絕,極少有人是他們的對手……」那大漢一說起江湖事,倒是滔滔不絕,興致勃勃。
「好了好了!」江宏奇不耐煩地揮揮手,淨說些別人的好話,「告訴我有誰殺得了他?」
向玫琛緊張地看向夫婿,但見他笑容滿面,一點憂慮也沒有,心裡卻更是焦急。她老公在外頭不會有很多武功高強的敵人吧?
「我知道的只有三個。」大塊頭停了一兒,並偷瞄慕容風一眼,見他並無慍色才說下去,「一位是『劈雷劍』梁剛。」
「你認得我師父?」一句平淡帶笑的問話再度令江宏奇臉色大變。
「還有誰?」
「第二位是『回燕劍』,耿燕青女俠。」
江宏奇點點頭,「女的啊?挺厲害的嘛!」
「是啊!」慕容風應和著,「她是我師母。」
「什麼?」江宏奇氣炸了,「那第三個是誰?是你師父的姨太太還是你師母……」
「住口!」一把長劍抵住他的喉頭,慕容風原本微笑的臉孔霎時也變得冷冽而懾人,「我告訴你,一個人最需要的就是自知之明,先掂掂自己的斤兩,別去招惹自己惹不起的人,這樣才能活得長久。而你則是我見過最狂妄的人,在已經知道他們的身份之後,居然還敢當著我的面誹謗我的師父師母;我這個徒弟能做的,也只有替他們老人家好好地懲罰你了。」他輕輕抖了下劍身,江宏奇的脖子上便出現了一道血痕,「想不想死?」
「不……不想……」江宏奇睜大眼睛,眼中儘是哀求與恐懼。
「可以。」慕容風雖這麼說,但長劍卻動也不動地停留在江宏奇頸前,「我不殺你,不表示我永遠不殺你,如果你敢再對慕容家的人出手……」他冷冷瞪江宏奇一眼,「殺無赦!」話剛停歇,劍馬上又閃雷般地回到劍鞘。
那大塊頭和江宏奇均驚呆在原地,但不同的是那大塊頭被慕容風的氣勢及言詞給迷住了,一時不能自已。
「我好愛你。」向玫琛附在慕容風耳旁嘀咕道,笑得甜甜的。
「為什麼?」喲!他老婆也懂得甜言蜜語了?
「我不知道你這麼厲害,沒想到我相公這麼有名。」
向玫琛挽著慕容風的手往外走,笑得好開心。
「是不是更崇拜我了?所以你以後可要對我好一點,別老是出這種紕漏,害我一天到晚都在救你。」
「救我有什麼不好?不想救就不要救嘛!心不甘情不願的,真是令人傷心!」向玫琛放開手,賭氣地和他距離一大步,嘟起嘴生悶氣,她以為他會安慰她呢!居然說出那麼無情的話,她又不是故意被抓走的。
唉!女人。
就在此時,那個大塊頭很不識相地走過來朝慕容風跪了下去,「慕容大俠,請你收我當徒弟,我願意盡心地侍奉您。」說著並拚命磕頭,
「如果你還當山賊,我想這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
我可以讓你在慕容家工作,順便學一點武藝。你自己說呢?」
「我已經不是山賊了。一個月之前,這位江公子雇我當他的保鏢,外頭那些人也是我以前的手下。」大塊頭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現在回想起以前的日子,也會覺得有點羞愧……」
「是嗎?很好。」這樣的話他還有救,「可是我不能收你當徒弟,這是我師父的意思。他准許我們再拜別的師父,卻不許我們收弟子。」
「為什麼?」啊……他的夢想幻滅了……
「他老人家想把『破影劍法』保留起來,成為一項秘技絕學吧!」根據大哥的說法,師父是不希望世人以這套劍法傷人;但在他眼中看來,師父無非是好面子,不希望有人破了他苦心練成的劍法吧!至少師母是這麼說的。「不過我可以把一些練武的秘笈借你,你怎麼說?」
大塊頭什麼也沒說,只有一徑拚命地磕頭。
★ ★ ★
「你到底愛不愛我?」在回家的路上,向玫琛嚴肅地問。
他老婆今天很奇怪哦!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
「你還好嗎?」
答非所問,「你愛不愛我嘛?現在你們的報復也已經結束了,你可以告訴我到底說愛我是真的,還是騙我的,哪一句才是你的真心話?」
瞧她一臉堅決,慕容風知道一定有人向她說了什麼話;不過好久沒有捉弄她了……「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好再隱瞞……」他好玩地瞄她一眼,「本來我們的計劃是我大哥娶你,可是他不知為什麼突然和大嫂成親了。於是我只好負這個責任……」
「你騙我!你這個花言巧語的騙子,披著羊皮的狼,混蛋,下流,不要臉!」她氣得破口大罵,眼中的淚水不乖地掉了下來。
「好啦,別哭。」真是的,太好騙也是有壞處的,「我都還沒說完呢!」他擦去她的眼淚,好笑地歎了口氣,「我本來是不想這麼做的,但是我的心地太好了,捨不得讓別人不幸,只好犧牲小我,成為……」
「講重點。」向玫琛粗魯地用手絹抹著臉,很沒耐性地要求直接聽結果。
「重點就是,」慕容風低下頭,靠在她耳邊道:「我是真的愛你。」
「壞蛋!」罵歸罵,心裡還是甜絲絲的,「回家了啦!」
「好,等等。」慕容風轉頭看向早被遺忘的江宏奇,臉上滿是戲謔的笑容,「我敢保證你一定恨不得殺了我,對不對?」
江宏奇冷哼一聲,別過頭去假裝欣賞一片漆黑的庭院。
「我可以告訴你那第三個能殺得了我的人是誰。」
慕容風輕輕笑著,好像他所說的,他所做的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更聯想不到殺戮之事。
「那個人就是方纔這位兄台介紹過的『絕情劍』——慕容凌,也就是我的大哥。」他朝江宏奇頷首,很親切、很和藹地說:「歡迎你去串通他來殺我。」
★ ★ ★
真的是好不容易,慕容氏一家人——包括還沒過門的——終於團聚在一堂了。
慕容凌夫婦這對聽眾實在不是很盡責。一個冷冷地聽著,偶爾還會出口指正弟弟的缺失——
「好好的門不走,做什麼弄壞屋頂?你嫌咱們的工人太閒,想找點白工給他們做嗎?你就是這麼奇怪!」
「可是有人站在門口想殺我耶!」慕容風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企圖以低姿態軟化大哥。
「你打不贏嗎?少找借口。」理由駁回。
至於柳素月,她也很努力地破壞別人說話。她總是睜大天真無邪又好奇的雙眸,緊緊地盯著說話人瞧,令人有一種沉重的壓迫感;時而也穿插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玫琛,你真的在街上把江宏奇打昏了啊?」
「嗯,只是小事一樁啦!沒什麼。」向玫琛很豪氣地笑笑,心裡驕傲得半死;但轉念一想她受到的虐待,又懊悔當初沒多打他幾拳。
「好像很好玩噢!下次可不可以也帶我去?」
慕容凌無奈地瞧著妻子興致勃勃的臉,為什麼她也想玩這種「遊戲」?「恐怕你要失望了,老婆,保證沒有下一次。」
「真的嗎?好可惜喔!」柳素月抬起單純的小臉,一臉惋惜;但慕容凌看到的可不止如此,還有她眼中閃爍著的調皮和挑戰。
唉,他娶到的是一個外表端莊,內心搞怪的調皮小女人。
「喂,我說淵,你下手了沒?」柳素月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一句好好的話到她口中「加工」過後就會變得很嚇人。
慕容淵苦笑道:「大嫂,拜託你別用那麼奇怪的詞好不好?很嚇人耶!聽起來我活像是個搶匪。」
「不是下手啊?那是出手嗎?還是動手?」
「都不是!」
「聽得懂就好了,計較那個做什麼?別那麼吹毛求疵嘛!趕快說啦!」
慕容淵勉強笑著,真會被這個大嫂嚇死,這個問題實在是太令人臉紅了!但是一瞄見眾人期待的眼神,連慕容凌都是那副洗耳恭聽的表情。他偷偷瞄一眼身旁早己滿面通紅的戚苑紅,更是不好意思說。「不好啦!不要說……」
「你不說啊?那好。」柳素月可是絲毫不放鬆,「我問苑紅好了,苑紅,淵這次見到你之後說了什麼?還是做了什麼?」
「他……我……他……」戚苑紅低下酡紅的雙頰,不敢說也不敢看。
「說嘛說嘛!又沒有關係,而且,我保證我不笑,好不好?你快說嘛!」
「我說!」慕容淵的聲音突然迸了出來,沒辦法,他無法坐視大嫂加在苑紅身上的「迫害」了!
慕容淵轉頭,深深地注視著還在害羞的戚苑紅,「我愛你,嫁給我。」
眾人的眼中燃起希望之火,臉孔因興奮而亮了起來,「那你呢?你怎麼說?」向玫琛則好奇地觀察戚苑紅的表情。
「我……」戚苑紅羞答答地將頭垂得更低,但依然是點了點頭,引起眾人的一陣歡呼。
「好棒哦,好浪漫耶!」柳素月開心地笑著,但下一句話卻掀起了更大的騷動,「可是我還是覺得你大哥的求婚更棒……」
「啥?大哥?」慕容風和慕容淵的目光馬上轉移到慕容凌的臉上,並察覺了他極細微、極難見的臉紅。
「老婆,你說得太多了。」慕容凌靠在妻子耳旁.懊惱地抱怨著。給這兩個弟弟纏上,想擺脫可不容易。
看看慕容風和慕容淵不懷好意的表情,嘿嘿!慕容凌的秘密戀史恐怕逃不過公開的命運了! 、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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