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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愛 -【失心霸主】《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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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23 00:0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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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愛 -【失心霸主】《全文完》
言愛 -
失心霸主
她從來沒看過有人的眼睛是藍色的,
而且他好可憐喔!雙腳還被腳鐐扣住,
害她一時管不住狂湧而出的好奇心,
不斷的想接近他,做盡許多愚蠢的事也無所謂,
只是,他千不該萬不該辜負她,
她寧願眼睛瞎了,也不願看見眼前這一幕……
他該怎麼做,才能再次看見她的笑容?
他該怎麼解釋,才能再次得到她的信任?
他該怎麼付出,才能再次讓她愛上他?
為了阻止她離開,他使出各種卑鄙的手段,
然而他身上如雲霧般的身世之謎,
卻一步步的將他們帶往死亡的陷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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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23 00:05:34
前影......
這裡囚禁著一縷不見天日的靈魂。
一名童顏鶴髮的女子,逐步趨近那具蜷縮在地面的男體。
「衛離,我的孩子,讓我幫你!」
「不用,你滾!」男子全身發顫,吼開乾啞的喉嚨。
他披散著長髮,臉龐上半部罩著豹皮紋眼罩,四肢讓蜿長的鎢鋼鏈條鎖在一面鐵壁的環鉤裡。
「說謊!你不忍我走的,哈哈!」她扯著他的長髮,讓他有一種脫去一層頭皮的疼麻。
衛離使出殘力舞動被鏈條鉗制的雙手,一把摀住雙耳,拒絕穿腦魔音。
「從我有記憶開始,你就拘禁我,強餵我吃七情六慾腐神丹。我很你-------」身子耐不住折磨滾動著,鐐鏈因碰撞而發出鏗鏘聲響,聽來淒楚斷人魂。
天山童姥細凜的童音劃破暗夜空氣。「不知感恩圖報的小子,你怎能一筆抹煞腐神丹帶給你的快樂?」
「我生不如死。」衛離爆發如野獸瀕死的嘶嚎。
「不,極至的歡愉是男性夢想的天堂。」
「你有過幾個男人?你怎會懂男人最深沉的痛苦?」
自從他弱冠之後,身體內累積已久的腐神丹之毒,就固定於每月朔、望兩日發作。這病灶吸取他全身熱能,凝聚在男性至剛至陽之處,讓他變成一頭性慾勃發的猛獸,他恨透這種感覺!
「我懂,我有男人,不然你怎麼來的?我的孩子啊!」
她伸出纖瘦的手臂,一手充滿憐愛地撫摸著衛離如冰肌頰,另一手倏地包住他下腹處熱漲部位,給予一記無情的擠壓。
「別靠近我,給我解藥!」他往牆角滾躲。
「解藥在我身上。再四年,四年後你就二十四歲了,那正是我初次在天山下邂逅你的年齡。我的王子呀,你對我一見鍾情……我們要等到那時才可歡合,到時你就會永遠擺脫毒害,我們也可以相愛一輩子了。」她的靈魂陷入迷亂回憶底層。
相愛一輩子?她在作夢!
衛離怒吼著:「變態、瘋女人,你殺了我吧!」
這女人的時空是跳躍。她一方面宣稱他由她所出,一方面又把他當情人。他怎會流落至這個至毒至邪至陰的女魔剎手中啊?
蒼天怎可如此不仁?無言的悲憤凝聚在他每條快迸斷的神經。
「我愛你,我不會殺你,別否認你也很需要我啊……」
她開始來回愛撫他絕對脆弱之處!
「不要------」然而,自制力崩潰,他再度在她面前迸發……也無地自顏。
他又被她操縱了!
他的生命,自他懂事開始,就徹底被白髮魔女操縱了。
她給他一本絕世寶典脅逼他苦練絕世奇功,意欲讓他長成她口中頂天立地的卓絕男子。她讓他吃下腐神丹,讓他窺視了人性最黑暗瘋狂的一面。
「怎樣?現在還想死嗎?」天山童姥撥開他濡濕的亂髮,拿衣角擦去他一臉汗珠。迅雷不及掩耳間,她取出一粒腐神丹,拍入他的口腔喉管。
「哈哈!你永遠都不能離開我。」
衛離厲眸瞇緊了。
灰藍的瞳心,凝聚著仇恨的火花。
一次次丹毒折騰,將他的意志力淬練成剛。他由魔女養大,惡魔之子的冷血嗜血只會比創造者強烈萬倍。
他發誓,他要逃離魔爪,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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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23 00:05:46
前影......
這裡囚禁著一縷不見天日的靈魂。
一名童顏鶴髮的女子,逐步趨近那具蜷縮在地面的男體。
「衛離,我的孩子,讓我幫你!」
「不用,你滾!」男子全身發顫,吼開乾啞的喉嚨。
他披散著長髮,臉龐上半部罩著豹皮紋眼罩,四肢讓蜿長的鎢鋼鏈條鎖在一面鐵壁的環鉤裡。
「說謊!你不忍我走的,哈哈!」她扯著他的長髮,讓他有一種脫去一層頭皮的疼麻。
衛離使出殘力舞動被鏈條鉗制的雙手,一把摀住雙耳,拒絕穿腦魔音。
「從我有記憶開始,你就拘禁我,強餵我吃七情六慾腐神丹。我很你-------」身子耐不住折磨滾動著,鐐鏈因碰撞而發出鏗鏘聲響,聽來淒楚斷人魂。
天山童姥細凜的童音劃破暗夜空氣。「不知感恩圖報的小子,你怎能一筆抹煞腐神丹帶給你的快樂?」
「我生不如死。」衛離爆發如野獸瀕死的嘶嚎。
「不,極至的歡愉是男性夢想的天堂。」
「你有過幾個男人?你怎會懂男人最深沉的痛苦?」
自從他弱冠之後,身體內累積已久的腐神丹之毒,就固定於每月朔、望兩日發作。這病灶吸取他全身熱能,凝聚在男性至剛至陽之處,讓他變成一頭性慾勃發的猛獸,他恨透這種感覺!
「我懂,我有男人,不然你怎麼來的?我的孩子啊!」
她伸出纖瘦的手臂,一手充滿憐愛地撫摸著衛離如冰肌頰,另一手倏地包住他下腹處熱漲部位,給予一記無情的擠壓。
「別靠近我,給我解藥!」他往牆角滾躲。
「解藥在我身上。再四年,四年後你就二十四歲了,那正是我初次在天山下邂逅你的年齡。我的王子呀,你對我一見鍾情……我們要等到那時才可歡合,到時你就會永遠擺脫毒害,我們也可以相愛一輩子了。」她的靈魂陷入迷亂回憶底層。
相愛一輩子?她在作夢!
衛離怒吼著:「變態、瘋女人,你殺了我吧!」
這女人的時空是跳躍。她一方面宣稱他由她所出,一方面又把他當情人。他怎會流落至這個至毒至邪至陰的女魔剎手中啊?
蒼天怎可如此不仁?無言的悲憤凝聚在他每條快迸斷的神經。
「我愛你,我不會殺你,別否認你也很需要我啊……」
她開始來回愛撫他絕對脆弱之處!
「不要------」然而,自制力崩潰,他再度在她面前迸發……也無地自顏。
他又被她操縱了!
他的生命,自他懂事開始,就徹底被白髮魔女操縱了。
她給他一本絕世寶典脅逼他苦練絕世奇功,意欲讓他長成她口中頂天立地的卓絕男子。她讓他吃下腐神丹,讓他窺視了人性最黑暗瘋狂的一面。
「怎樣?現在還想死嗎?」天山童姥撥開他濡濕的亂髮,拿衣角擦去他一臉汗珠。迅雷不及掩耳間,她取出一粒腐神丹,拍入他的口腔喉管。
「哈哈!你永遠都不能離開我。」
衛離厲眸瞇緊了。
灰藍的瞳心,凝聚著仇恨的火花。
一次次丹毒折騰,將他的意志力淬練成剛。他由魔女養大,惡魔之子的冷血嗜血只會比創造者強烈萬倍。
他發誓,他要逃離魔爪,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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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23 00:05:57
第一章
一陣風嘯,融入莽莽西荒天地。
西荒,遠在大中原的邊陲,各種少數民族多不勝數的一個地區。
煙塵滾滾的黃土地上,藏有幾座蒼翠的山頭。
白紗山,因一圈白雲總繚繞山頭而得名。黑風山,則是長年陰風不息。兩座景致不同的山頭以一條烙恨溪而分隔。
火紅落日正偏西,兩個小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溜出白紗山的戮情莊。
「小妹,過了烙恨溪,往南行兩里,就是漢人植墾地,今晚那裡有很多好玩的,我帶你去呀!」
十三歲的屠霜影冰雪聰明,足智多謀,藝高人膽大,好奇心比天高。她老愛帶著小她一歲的妹妹雪影勇闖山林,拜訪百草千蟲。
今晚,她更有一個偉大的計劃!
天真又憨直的雪影小指頭敲敲俏鼻頭,望望天色漸暗的山路,不安又心虛嘀咕著,「姐,娘說過晚上不能外出。如果給娘發覺了,也許會受罰半個月不能出莊門,我會悶死呀!」
被發覺?才不會呢!
今日七夕,娘親最恨七夕夜了。她一定如往年一樣,躲在房裡不願見一眼夜空中牛郎織女星相會,她才不會發覺莊裡少了兩隻小貓呢!
霜影拍拍胸脯,菱唇一勾調皮道:「有我陪你一起受罰,你哪會悶呢!」
「可是為什麼你要去看漢人的七夕祭?還有七夕是做什麼的?」
霜影黑眸子閃著靈黠之光,一心忙著找路就敷衍答道:「你長大些就知道了。」
「姐,你不過大我一歲,可是你怎會什麼事都懂呢?」
霜影順手拔起一根溪邊的長蘆葦草,頑皮地兜弄著小妹的兩條烏亮梳辮。
「因為我就是都知道呀!」有人智慧早熟,不關乎年齡就懂得又多又深,她又有什麼辦法呢!
「就愛賣關子,我不和你探險去了。」小雪影腳一跺,氣嘟嘟一溜煙跑掉了。
「妹子,你回來呀!」霜影對著背影喊了兩聲,「呵,雪影這個膽小鬼準是怕黑,才故意借題發揮不去了哪!」
少了個伴是有點掃興頭,可是七夕夜耶!漢人那邊會有怎樣的慶祝活動呢?她好奇呀!倘若錯過今晚這個機會,她就要等來年了。
「一個人就一個人,沒啥好怕的!」
霜影決定貫徹今夜冒險的決心,撩起衣擺,踩著烙恨溪淺窄處的嶙峋石頭,涉水而行了。
& & &
「沒意思,真沒意思。」
往漢人聚落偷偷逛了一圈,霜影嘟著小嘴失望地往回走。
「我還以為七夕祭會多好玩呢!唉,誰知家家戶戶不過就是在供桌上擺幾道食物,又拿幾柱香對天空拜個幾拜而已!」
失算了,白白浪費一個晚上了。
失算了,她居然忘了,七夕夜總會飄點織女娘娘淚水幻化而成的七夕雨。
烏雲蔽星月,細雨紛紛飛,漆黑夜裡提著油紙小燈籠渡水變成一種高危險性的任務。
靜寂中只剩淙淙流水聲,風兒迴繞兩岸竹林的沙沙響,涼意不知不覺摸上霜影背脊了。
那個黑夜婆婆晚上出來拐帶落單小孩的黑夜傳說……
還有,失足跌落溪裡的亡靈會伸出手來揪住擺渡人,一起下水作伴……
還有,竹林裡有小小的竹子精,頑皮淘氣愛揪人頭髮……
還有……她手上雞皮疙瘩竄起一大堆了。
「不怕不怕,再跳過幾顆大石頭我就到岸了。那些髒東西、壞東西、鬼東西不會給我遇上的……哎喲!」
話沒收尾,她的右腳不知踢到什麼,左腳再踩個大空。慘了……
油紙燈籠先落水,熄滅了!
小腦袋撲通往下栽,就要撞上大石頭了……
「完了啦!鐵碰出個大窟窿了。」霜影呼嚷著。
但是……怪哉,她的頭殼並沒跌得血流成河。相反的,她臉頰下墊著一層軟軟的物件。
「這是什麼呀?」小手往物件用力捏上去。
棉布帛下的感覺像是肌肉,然後軟軟肌肉層中包著硬硬的一根一根的……是人體肋骨頭哪!
「那……那…...我不就是躺在一具人體上了嗎?」
溪中的人體?活人嗎?死屍嗎?
「啊------」霜影唏哩呼嚕連滾帶爬站起來。
沒碰到妖魔鬼怪精靈,她讓一個悶不吭聲人體嚇跑了三魂七魄。
「跑啊!逃命啊!」她撒腿狂奔,只是沒多久又停下來。
「慢著,我跑些什麼呀?」她抱著雙臂,編貝咬著下唇思度。
「那人到底是死是活?若是死人,他也不會傷害我。倘若是活人?他大半夜泡在溪水中洗澡嗎?去暑熱嗎?還是專門來嚇唬人的?」
她對好奇心棄甲投降,小手捂著胡亂惴跳的胸口,依著方向感,轉回那具人體旁,腳尖踢了幾踢……沒反應耶!
她蹲下來,一摸就摸到厚實的胸口,「這是一個男人,而且還有心跳。」
霜影重重地捶捶他,急嚷道:「喂喂,你躺在這兒幹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嚇死我了?」
無聲息。
莫非……這男人病了?暈了?
測了測他的額頭,哎喲,他的體溫比烙恨溪水還冰涼,他病得不輕呢!
「老兄,多虧你的身體幫我墊了一下,我才免於摔得鼻青臉腫。你算來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讓你泡在溪水裡,否則你準沒命呀!」
過多的好奇心會惹禍,不知節制的善心更不足取。
這一夜她以為她救了一個落水的男人,用不了多久,她就明瞭她根本救了一頭失去人性的猛虎了。
& & &
「咻!搞定了!」
霜影把男人從一台拖板車上轟隆推下來,大口的喘著氣,擦去一臉的汗珠,免不了叨念上幾句,「男人大爺,你好重耶,差點就把我累垮了。」
多虧她靈機一變,摸到臨溪而居住的胡獵戶家,「借用」一部四輪板車,才能把這具比兩頭小牛還重的軀體給推到這個山洞。
說起這山洞啊!洞口遮蓋了一大片籐蔓植物,可隱密了。
「我告訴你喔!這裡是我的秘密天地,連我妹妹都不知道呢!現在你來了,你可不能給說出去,不然你看我以後理不理你。」
先和「沉默」的男人講好條件,霜影打衣袋內摸出兩個方才「順道借來」的打火石,取過一小節乾枝,燃起了一點亮光。
就著光點,她發覺他肩寬腿長,長得雄壯威猛,手臂肌肉還顯現一條條的渾然橫肌紋。他全身罩著一襲黑衫,臉龐上半部竟……
「帶面具?好詭異喔!」霜影忍不住低呼。
一大片虯髯鬍須包住他另外半個臉龐,一頭又凌亂又散漫的長髮一點都不可取地飄在他身前身後。
「怪人嗎?山間野人嗎?」她挑著秀眉,噘著小嘴百思不透。「他到底哪裡受傷了呢?咦?這是……」
她錯愕的瞪大眼珠子------ 腳鐐!
他的雙腳被一副腳鐐給扣在一塊兒!
想她打小哪一日不是在白紗山上滿山野亂跑,摘花、爬樹、搗螞蟻洞、探險尋奇,自由快活得很,現在看到一個遭束縛的個體,她不禁替他悲從中來。
「你好可憐。不能自由行動,那一定比死還難受吧?還有,為什麼要戴面具呢?難道你長得奇醜無比?」
一隻小手就往面具那兒探過去了……
「啊------」霜影發出今晚第二聲慘叫,騰空的小手倏地收回來。
一雙奇異的眼睛,邃藍如溪水深處的顏色,正打面具裡冷凝著她。
藍色的眼珠子?天底下有這種顏色的眼睛嗎?
那兩潭深藍中央飄著沉沉的鐵灰色,就像兩點死亡乾枯!
他……不是幽靈吧?鐵灰的眸心變得更沉鬱,鑲上一股冷厲殘狠氣息。
霜影頸背上寒毛一根根豎立起來,蹣跚退後一大步,「你想做什麼?你別傷我,我……我沒惡意。」
豹紋面具瞬間移動了。
不是一具幽靈,霜影發覺她彷若面對一隻坐挺了腰桿的野豹。
野豹兇猛懾人的眸光緊追著她這隻小獵物,她勉強擠出一絲細微嬌嫩的嗓音:「我不碰你的面具了。你剛剛昏過去了,你可能不知道是我救了你呀!」
「救?」雙目猙獰大瞠,他發出比野獸嘶吼還粗嘎的低咆聲。
「哇!娘親呀!」霜影丟下小火種,拔腿往山洞口奔逃,「我不要救你了!」
「哈哈哈!」一陣陣似癲似怒、如鬼泣如魔嘯的狂笑聲不絕……
& & &
他笑什麼?
霜影雙手托腮想了一整個白天,想不出個道理來。
「姐!」雪影粉嫩小手拍上姊姊歪歪掛在窗欞框上的腦袋。
才呼閃過的一個念頭被敲走了啦!霜影氣鼓著雙頰,「雪影,你給我搗亂。」
「我哪有?」晶瑩瑩的眸子眨巴著,顯得很無辜呢!
「沒有?你把我的腦袋裡的東西敲跑了,你知不知道?」
「拍你一下就能把你腦袋裡的東西給敲跑?」雪影直呼呼問著。
霜影被妹妹天真可愛的表情逗得噗哧一笑,嗔意收起,轉而捏捏妹妹胖嘟嘟的粉臉頰,「當然不是啦!快說,你突然跑來我房間做什麼呢?」
「我來喊你去用晚飯呀!難道你不覺得肚子餓得扁扁了嗎?」
是喔!她這才發現太陽都落到山頭那邊了。「走吧!我們去吃飯吧!」
霜影牽著妹妹的手出房門了。一邊走,一個心思又蕩回腦海來,她一天得用三餐……那個人,雙腳上著鐐鏈,他今天有東西吃嗎?
他還會待在山洞裡嗎?
他那一陣恐怖的訕笑是什麼意思?
還有,他真的是一頭沒有人性的野獸嗎?
糟糕,這些念頭怎麼無時無刻霸佔著她的腦海呢?
好奇呀好奇,她好討厭她要不得的好奇心啊!
& & &
他沒料到她隔晚真的再回來了。
衛離冷眼覷著手拿火把,直直挺立在山洞口,一身藍羅衣褲,垂著兩條黑髮辮的小女娃。
霜影把在肚子裡面打了快一百遍的草稿一字不漏背出來,「你別急著想殺我,因為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誰,我也沒有洩露你行蹤的意圖。所以,你殺掉一個對你沒有威脅的人完全沒有意義,是不是呀?」
衛離維持著打坐姿勢,眼底兩束冷藍光芒飄了一下,鎖定在她腰間那把劍。
她對他還是懼之如虎?否則她何必找了一把一尺短劍來自衛?哼,那把破銅爛鐵能耐得了他何。
他正對她的配劍端凝著……慘了,他可別想偏了,否則她又會身陷危沼了。
霜影吐吐粉舌潤潤唇,趕緊嚴正聲明:「我偷偷取了我娘親藏在櫃子裡的戮情劍,這把傳家寶劍也許可以斬斷你的腳鐐喔!」
「砰咚!」他的胸腔劇烈鼓動著,整個人幾乎被擊倒了。
她說:她,回來,想幫他?
感動,也只是瞬間的事。
「我不知道你的野地求生本領怎樣,所以我帶了些吃的給你。」霜影又說著。
他野地求生的本領很了得,他還有其他好幾種很了得的本領,但這些都不該在小女娃該懂得範圍內。
衛離瞇緊藍眸,片刻內冷思沉緒已繞過千山,他賭下決定。
「過來!」
霜影瞬間目瞪口呆。
他……他對她說話了嗎?他會說人話嗎?昨夜他只發出一個類似「救」的單音,害她研究了一整天還不能肯定呢!
「過來!」
他真的在叫她。
「我過去,你不要傷我。」先跟他把條件講清楚比較穩妥耶!
「你今天敢來,不就料定我不會傷你了嗎?」
這傢伙的腦袋有點不簡單,「所以,你別讓我死到臨頭才大罵自己笨蛋喔!」
「我今天不殺你。」
霜影嘴角溜出一個微笑。
呵呵!我也只求今日之安,往後我才不會天天往這個山洞跑呢!
她定立在他面前,取出懷中油布包裡的一大塊烙餅和一隻大雞腿,又把纏在腰帶上的戮情劍轉遞給他。
他抬高下顎,簡單吐出兩個字,「你來。」
旋即,他盤疊的雙腿打個轉,以背對向她了。
「我?」霜影被搞得一頭霧水,「呃,我已經吃過飯了,這些食物是給你的。」
她得到一個喉音輕哼回應。
「不是食物嗎?那麼……你要我用劍替你斬斷煉子?我只有十三歲,手勁說小不小,說大當然不會有你的大……」
「把我的頭髮修剪整齊。」言簡意賅命令。
衛離以背向一把利劍,對全然陌生的人性拋出首回試探。
霜影更糊塗了,「啥?難道你不認為切斷煉子,回復自由之身比較重要嗎?」
「你不會?」
太小看人了吧!她嘟著嘴回道:「我當然會修整頭髮。」
她還偷偷在嘴中嘀咕,唉!野豹竟有蠻騾子脾氣。算了,煉子盤在他腳上,頭髮長在他頭上,他愛怎麼就怎著吧!
唉!真沒想到,傳家的戮情劍居然淪落到替男人削髮整容的地步。
山洞裡一段寂靜,只有他與她深淺不同的呼息,以及髮束一綹綹飄地的聲音。
「喂,你想要修到多短?」嘴裡丟出風馬牛不相干的話,其實她心裡頭一堆疑問蟲快把她憋死了。
他不應。
「喂,理成大光頭我可不管喔!」
「給你問三個問題,然後就閉嘴做事,別妨礙我運氣療傷。」
沉凜的聲音突然震盪而來,害她差點嚇掉手中短劍。
可惡,老愛嚇唬人。
可惡,居然這樣說,好像她有多惹人嫌似的。
「喂,你別不識好人心。」
霜影握劍的手仍不免頓了頓,眼睛努力朝他瞧了瞧,他身上有傷呀?嚴不嚴重呢?如果早知道的話,她一定會偷拿幾帖娘親櫃子裡的跌打損傷貼膏來給他。
「衛離。」
突然冒出的聲音免不了又讓霜影胸口震了一下,「什麼啦?」
「我的名字。」
「喔!等等,我沒問你這個,是你主動告訴我的,所以不能算進三個問題之中。」她趕緊提醒他。
「嗯!」
「再等等,由於你起了頭,所以我必須附帶一問,因此接下來這個也不能算入我原本想提問的三個問題。」
「行。」
這傢伙很喜歡用單字嗎?用完整的句子和人對話是一種基本禮貌,難道他沒學過嗎?她雙手環抱著胸,老大不開心也學著哼啊哼的。
「為什麼你認為我必須知道你的名字?」
「我不喜歡你老喊我喂喂。」
「那我以後就不喊。」她答得乾脆。反正過了今晚也沒機會再喊了呀!「好了,我把你的亂髮削至整齊平肩,嗯!不錯,這樣是順眼多了。」
霜霜前後打量著,對自己的手藝不免有點得意了。
他隨便一撥髮梢,開口說著,「你明天拿一件乾淨的男人袍子過來。」
「呵!誰說我明天得過來?」她才不當小跑腿的。
「我說的。」
「你錯了。」他想要袍子?呵!等下輩子吧!
「我相信我不會錯。」他偏過身子,像亂草一樣的絡腮鬍大力抽動著。
霜影睨著他,他彷彿是在咧唇綻笑耶!怪怪怪,她納悶地問:「憑什麼我也要跟著相信你?」
「你的好奇心會讓你再走一次的。」
「呵!為什麼你老說得很篤定?」
「你的三個問題結束了。明天再來問吧!」
呃?他在說什麼?她又做了什麼了?
她揪著兩彎秀眉,伸出手指頭,慢慢回溯兩人先前的一些對話,一、二、三……扳下三根指頭了。三個問題,不多不少,她真的問了三個了。
可是,這些都不是她原本打算要問的啊!
太大意了!俏臉蛋垮下來!
啊啊,壞蛋衛離,天殺的怪傢伙,帶著面具的男人,居然像鬼一樣精。氣瞪著那一雙躲在豹紋面具後的藍眸,霜影在那裡頭看到一抹戲謔的顏彩。
他在嘲笑她!從剛剛就一直在偷笑了。
天殺的!
從來都是智高聰穎的屠霜影居然給打敗了。
她發誓,她一定、一定要雪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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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23 00:06:18
第二章
「娘親若知道我拿戮情劍替你剃鬍子,她準會處罰我三天不准吃飯啦!」
櫻桃小嘴翹著抱怨,霜影右手使力朝他臉頰刮下去。
哼!今晚偷溜出莊來,二度造訪山洞,她才不是想來照顧他的門面哪!
可是,怎麼他一句「過來」,又把下巴一抬,她居然乖乖照做呢?
好,我左刮刮,我右修修,我再……鬍鬚落皮肉現,她轉而專心打量著他光潔下顎中央那兒一個很特殊的凹洞。
衛離盯著劍柄上「戮情」兩個字,低問道:「這把劍做什麼用的?」
還是那種疏離沉渾的嗓調,一副胸膛定靜不動,宛如風乾的百年老樹幹。霜影以刀琫抬高他的下顎,收拾起他脖子那兒最後幾根殘物。
「今天該輪到我問你問題了吧?」她反詰回去。
他以一指暫止住刀稜的滑動,喉結輕輕滾動一下,「刀鋒正抵在我脖子上,我不方便說話。」
衛離這個鬼靈精為什麼總找得到她辯駁不了的好理由呢?哼,反正她人都來了,還怕他跑掉嗎?一會兒一定要搾出他的來龍去脈!
「好吧!說就說。」於是,霜影說了戮情劍的來歷------
江南金陵,六朝舊都,屠家鑣局,南北馳名。
她娘親屠如風正是鏢局之主的獨生掌上明珠。
屠家姑娘二八年華之時,父親因病亡故,她旋即與自幼定親的蕭姓江湖豪傑完婚。婚後,她謹守女人本分相夫教子,鏢局就轉由丈夫掌管打裡。誰知夫妻恩愛也不過三載,郎君就公然與一青樓女子有私情。
屠如風性烈如風,找上青樓尋覓留戀溫柔鄉的丈夫。結果卻遭到丈夫冷眼相看、冷語相諷。三角談判破裂,她憤然拿著傍身短劍欲刺向奪夫女子,疏料夫君竟出手,一掌擊上她胸口,幾乎震斷她的五臟六脈。
她口吐鮮血轉而舉劍劃向左手腕,留下一道血淋淋割痕。
看著血珠子一粒粒滴,她染淚的朱顏迸出淒厲狂笑:「郎心如鐵啊!有了新歡棄了舊愛,天下男子薄倖莫甚於此。屠如風以血歃誓,以此劍戮情,我與你恩斷義絕。」
她變賣了祖產,攜兩名幼女遠走西荒,在白紗山頭修築戮情莊隱居。白紗山下原本無名的溪流,從此讓她命名為烙恨溪了。
屠如風教女兒棄絕長裙換褲裝,不再以弱者姿態示人,不必成為男人的附屬。是故,霜影、雪影兩姊妹從此改姓屠,不必承家風習武弄劍,只伴以詩書棋畫,心性自由行動自由,歡樂無憂地在白紗山頭成長。
「好了,故事說完了。」她也把他的門面打理得一絲不茍了。「嗯,我問你,你認識字吧?」
娃娃眼看人低喔!衛離冷瞅她一眼。
霜影好心提醒著,「那個有著三進大苑落,莊門上刻著對聯,右聯為絕心絕愛絕戀,左聯是無名無份無緣,橫批則寫不涉情關的莊子就是戮情莊。我娘最討厭成年男子,白紗山可以由著你亂跑,不過你千萬要避開戮情莊知不知道?」
這次他換上一個喉音輕咕。
霜影后退一步,小腦袋左搖一下右晃一遭,聚精會神欣賞她的傑作……
只是越看,怎麼越覺得他長好俊呀!
戮情莊裡面的打雜的老伯伯、小廝沒有一個是他這等絕色哪!
剛毅狹長的臉型,額顴骨飽滿,下顎稜角分明有力,鼻樑高若奇峰,唇瓣顯得冷酷傲慢,至於眼睛和眉毛則藏在豹紋皮面具下…...
她捧著戮情劍,猶豫著該還劍入鞘,抑或往上挑開他的……
「永遠別打我面具的主意!」冷聲的警誡。
被摸中腦中的念頭了。太神了,他是有透視眼還是讀心術呀?
不過換個角度來想,閒逸簡單的莊園山野生活,突然跑出一個腦力與她旗鼓相當的對手,日子才會精采呀!
她挑挑俏皮的唇角,一派輕鬆。「雖然你老大不客氣老對我呼來喝去,不過我不跟你計較這些啦!呃,還有,我沒後悔救了你,把你送來我的秘密山洞。」
打好關係,接下來,她就要朝目標挺進,探出他的過去……
他摩挲著光滑的下巴,陰柔的嘴角冷峭一揚。「我躺在大石上休憩,你踩了我一腳,又把我拖上木板車,這夠算得上救人嗎?」
語畢,他彎身撿起她帶來的黑色衣袍,剽悍挺拔的身子往洞外而去,留下一串鐵煉拖過地時的沙沙響音……
「他說什麼?」霜影錯愕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問。
他躺在溪水中納涼?她還死拖活推把他弄進山洞?他這一路都是清醒的?
難怪……那一刻她才想拆下他的面罩,就給他兩眼一睜,瞪得跑了三魂七魄!她後來還幫他做了一堆事,送吃食、送衣袍,幫他理發剃胡……
天呀!她庸人自擾、多此一舉。
難怪他昨晚笑得天都快塌下來了,她蠢事做一大堆還逕自沾沾自喜!
「啊------」俏臉垮下,放聲大叫了。
窩囊啊!糗到家了。
兩個小拳頭握得緊緊的,她氣呼呼咬牙,「該死的衛離,陰險的臭傢伙,我一定要扳回一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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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臂滑水如兩隻搖槳,他如一葉扁舟在溪水中蕩漾。
多少年了,他終於得見天日了。衛離首度感受到透心舒涼的輕鬆。
一身髒污穢味,滌進溪水中。從此,再也沒有人能操縱他的命運了。
小女娃說這溪名喚烙恨溪,這裡是人煙稀少的西荒,這個偏遠的地方很適合他潛練武功,蘊蓄內力,尋出化丹毒之法。
「天不絕我,留我一條殘命於世,人間既有衛離,人間禍害豈可休止?我豈能徒負惡魔之子美名?」狂笑得暢快淋漓,魔性聲音令人聞之喪膽。
他微瞇著藍眼,彷彿預見了仇怨泯斷時的腥風血雨。他的眼底餘光也瞥見溪畔蘆葦叢中,有道小小影子閃了閃。
他知道那是她。他也猜臆出他的笑聲又次駭著她了。
這個小奶娃,初遇他時明明對他存著巨大恐懼,卻又能強做鎮定對他大發善心。他該吼罵她天真白癡?或者,他更該嘲笑自己精神倒錯了?
若非心神顛倒,戒心高築的人怎會讓她接近身邊?
那日他用計騙倒魔女逃離囚室,失去方向感連奔了三個晝夜,不知天不知地,茫茫然躺在溪邊隨波漂浮,漫思前塵與未來……
生,只有復仇的意義;死,彷彿也未嘗不可。
就在他心魂幾乎脫竅的時刻,一個嘟嘟嚷嚷的娃娃聲一路逼來,她還一腳踩上他的胸骨。踩了人,她反倒逃命逃得比被仇家追殺還淒慘……
那時他正在默歎:天底下的生物果然有優劣之分,衛離一身本領卻了無生趣,這個無知小娃娃竟如螻蟻惜命。
殊料,小娃娃轉了回來。緊接著,她帶給他一連串的驚奇。
他闔眼默不作聲,壓低呼吸頻率,觀察她一大堆突兀又可笑的舉動,結果,臨了時居然硬生生跑出來兩個他只在書籍中讀過,卻未曾體悟過的字眼------
關懷!
這個多事女娃關心一個陌生人的死活。
她更惹出他第一次開懷大笑。
原來,他身上還存留這一種情緒表達能力啊!
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異樣波動打他心口劃過,彷彿離群的人渴求群居,孤獨之身想留個伴------
因之,他昨夜喊她來理去他一頭亂髮,今夜他伸出脖子由著她宰弄。
兩次試煉,他拾得一顆天真浪漫赤子童心!
此刻,他對小同伴呼著,「把乾淨的袍子給我送過來!」
「啊!被他發覺了。」霜影沉著臉打樹後現身,手中舉高他放在樹下的那件黑袍子。
她會給他送過去,但她不會由著他搓圓捏扁。
算了算距離,她在二十步之遙處停下,將搓成一團的衣服準頭大失地拋向溪水。等著看衣物落水,等著聽他一聲爆吼,然後她要朝他大笑三聲,再溜之大吉。
她是這一座山的地頭蛇,她知道只要鑽入溪岸邊那幾株柳樹後的小徑,再拐進通往山莊的大道,他帶著腳鐐一定跑不快,呵呵!他追不上她的……
可是,衣服沒落水。
沒有爆吼聲,她也笑不出來。
怎會這樣呢?
她面前直挺挺矗立著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他的臂膀上不偏不倚掛著那件原本該和溪水作伴的袍子。
宛如幽靈的凌空飛躍取衣輕功,霜影看得雙腳忘了如何移動。
「小鬼,你的心竅鬥不過我。」他輕聲調侃,一點也不避嫌的當著小滑頭的面整衣著裝。
她生平第一遭窺見男人的身體------昂藏七尺之軀,結實健壯,沐浴著月光,閃爍著水光,充滿陽剛雄渾線條。
喔,男人的體魄與女人如此大不同……
喔,這個男人不止臉龐俊,身體也很俊哪……她的腦門這一回好像真的撞上大石頭,暈頭轉向了。
她的眼睛一個不小心偷瞄了一眼……他那個雄赳赳氣昂昂的「傢伙」正在跟她打招呼……
一抹興味之色閃入眼,衛離拉好衣袍,冷酷的唇角彎起一個極淺的柔和弧度,「小鬼頭,你這樣看男人也嫌太早了吧?還不擦掉你下巴那一排口水。」
一個閃神沒留意,馬上就讓他在口舌上佔便宜了。
討厭,人家又不是故意看的。霜影羞惱地垂下小腦袋。
那夜,她怎會認為這個男人性命垂危?而且,她還想拿短小的戮情劍替他斬斷腳銬。如今,真相大白了,她相信他只需提起掌風一劈,鐵煉自會應聲而斷。
誰讓她善心大發,做盡了愚蠢事啊?
霜影吞吞口水,咬疼了牙齦決定------
不管他一身好功夫,一副連鬼都嫌的怪脾氣,即使他會一掌捏碎她的小脖子,她拼了命也要爭口氣。
「哼,我把你看個仔細,以後我長大了才不會挑到你這樣討人厭的對象。」
真的是頭昏腦脹,她根本忘了屠家不涉情關的家訓了。
一隻虛張聲勢的小野貓。
不過,她紅著臉拼急智的樣子實在挺可愛的,她一身不服輸的傲性更堪與他匹敵。
「哈哈哈!」他又被她激出笑意了,這回笑聲裡多了幾分欣賞。
衛離慢條斯理著好黑袍,順道轉個身甩去及肩長髮上的水珠,噴得霜影滿頭滿臉水花!逗弄她的感覺實在很不壞呀!
真是夠了。
霜影氣壞腸肚,緊握腰間戮情劍,怒沖沖對他齜牙咧嘴。
「可惡透頂,陰沉到家,嘲笑我很好玩嗎?你看你高頭大馬的,就會欺負到小女孩頭上來。你最好祈求老天保佑你天天沒傷沒病沒災,否則總有一天,我一定拿戮情劍在你胸口上戳一個大洞。」
她撂下毒誓後就閃人了。
衛離對著跺腳氣嚷跑遠的小身影遙喊著,「哈哈,你什麼時候再過來?」
再去讓他戲弄?她又不是瘋了。
霜影捂著耳朵,拒絕激昂笑聲入侵早已氣糊塗了的小腦袋,「不去不去,我不要再見陰險惡魔。」
月明風輕,烙恨溪畔只剩一道孤影與弧月相映斜。
衛離伸出中指按住左手腕,默數著心脈躍動的次數,湛亮的眸色漸沉……
方纔那一陣飛躍取衣太傷元氣了,只怕他血脈中的不治之根更沉痾了。淡漠一笑,惹出落寞上眉間,也帶出冷淺一喟。
「小娃娃,我一身傷病,你若不來,怎麼殺我啊?」
心湖之間飄來一個淡淡的小漣漪,不知名不知姓的,他想他會懷念這一個天真熱情中藏著些許狡黠,伶俐俏皮裡頗有膽識,又會耍點小賴的山間小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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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一道淡藍身影衝入另一進苑落的一個房間。
「雪影,你醒來。」霜影把妹妹揪出被窩。
小雪影打一個很沒氣質的大哈欠,又揉揉眼睛。「姐,天塌下來了嗎?」
即使不是也差不多了,「妹子,你想人的體溫會比夜晚的溪水還冰冷嗎?」
「會啊!死人就會!」雪影又倒回床上。
問題是,他並非死人哪!「妹,你如果腳上戴著鐐銬,可是你明明有辦法解開它,你為何不快解呢?」
雪影吐吐舌頭道:「除非我笨到底或全瘋了。」
他比鬼還精,自然不是笨。至於瘋,倒不能全部排除在外……可是謎底有這麼簡單嗎?她趕緊把妹妹再抓起來坐正,問道:「好雪影,你再幫我想想,你如果把另一個人捉弄得火冒三丈,是不是代表你很輕視她也很討厭她呢?」
「有可能吧!」雪影單手只額打盹,睡都沒睡醒,她根本亂答一通。
「那麼,如果你可以乾脆了當除去這一個令你很討厭輕視的人,你為什麼還要放過她?」
「生死大事?有這麼嚴重?」雪影嚇了一大跳,睡蟲全跑了!
當然嚴重,昨夜躲在樹叢後時,她將他那一大堆自言自語聽得一清二楚哪!
他說:「天不絕我,留我一條殘命於世,人間既有衛離,人間禍害豈可休止?我豈能徒負惡魔之子美名?」
他若真是惡魔之子,她又怎能從輕功超絕的衛冷血手下逃過一劫?
小雪影一臉茫然摸摸後腦袋,「呃!也許只能說,並不是真的輕視討厭,也不想除去對手呢……」
霜影怔了怔,一臉空白。
他,不討厭她嗎?他,也不想傷她嗎?
她的眸光偶然望向窗外,誰知早該上升的太陽竟然躲掉了。山雨欲來的天空只剩一大片陰霾,就如同壓在她心上的疑雲,又厚又重讓她無力化開……
討厭,這個衛壞蛋真是害人不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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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壁凹陷處掛著一節浸泡過油脂的獸骨,幽微燃燒的火舌綻放點點昏光。
「啊……呼……」一條宛如黑蛇匍伏蜷縮的幽影抽搐扭曲,淒切哀鳴著。
霜影不顧一切衝了過去。「衛討厭,你怎麼了?」
隔了近兩旬的日子,她本想來確認他已經離開山洞了,不意卻見著他痛不逾生在哀嚎。搖著他的手膀,她還以為自己碰觸到一塊大冰石。
「哇!你好冰呀!」
「你快走!」
一把烈火凝聚在他腹底,吸走他通體熱能,折磨得他魂欲飛魄欲散,衛離一個力道沒拿捏好,將她掃得跌了好幾翻。
「痛!」明天她身上一定找得到好幾塊瘀青了。
沒錯,他可惡得讓人討厭,也把她氣得不輕,可是她不習慣在別人落難時算帳,她更不喜歡被一個病人指揮一走了之。
霜影拍拍小屁股上的樹屑灰塵爬起來,「我去找人來救你……」
「不------絕對不可以找別人來!」
「那怎麼辦?」她一臉憂戚朝他移近了。「你那裡痛啊?你不會死吧?」她屈膝跪著,撥開覆在他臉上的整團髮絲。
「別管我。」他無法向一個半大不小的女孩傾訴肉慾渴望啊!
「我不能不管呀!」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嘛!
臉龐汗流如雨,灰藍眼芒渙散,心智將喪,人將瘋癲,他不想她淪為狂人掌下亡魂,或是他洩慾的工具。
他爆出將斷魂的最後狂吼,「想活命就快走!」
「我當然想活命,可是我也不要見到你死啊!」
內心急得如熱鍋上螞蟻,霜影固執地跪回到他旁邊,一下子輕晃著他如寒冰的軀幹,一下子又不住輕拍著他的兩片冰頰。
不知如何是好,她只有不斷呼喚他,「衛離,衛離……我該怎麼幫你啊?」
她一聲聲的真摯呼喊灌入他晦暗心房,把他的靈魂從絕望懸崖邊緣拉回來。從前,他只能任那魔女奪走他的尊嚴,而今,她撫摸他臉龐的柔嫩小手好溫暖哪!
「啊!也罷。」他長嘯一聲,一雙健臂倏忽把她兜進他懷中,摟在身下。
「喂!你怎麼這樣……」霜影沒料到他來這一招,一時頭緒全亂了。
「噓……別動。」他把小臉蛋重壓在胸前。可他大手不斷徐拂過她秀髮的勁道卻如同陣陣山風般的輕微。
衛離很冰冷,他的舉動也極端怪異,霜影心悸卻不恐懼。她的直覺告訴他,他很脆弱,他不會傷害她的。
輕輕的呼氣,靜靜的等待……其實,她並不知她能等到什麼。
但是,她願意陪著他,一起等待……
十三歲,應該還不懂,但她出現了,在他生不如死的時刻。他貪婪地抓住這一個救贖的小身子,她一身溫暖是他唯一的解藥。
於她身上蠕動,呻吟變成急喘,冷汗淌在全身,弓曲的身體不停摩擦著她,鐵煉子也不斷地鏗鏗作響。所有的熱能堆積盤高,旺盛精力往一個出口奔沖,緊繃、顫抖、爆發、釋放而至靜止。
「喔!差點被你給擠扁了。」霜影輕顰著。
寒意熱火褪去,沉默時光結束,他輕緩放開她,低抑乾啞的聲音在她頭頂心震動,「你的名字?」
「霜影,屠霜影。」俏鼻皺了皺,因為聞到了一股突然冒出來很陌生、很腥膻的怪異味道。
「又一個影子?」他這一生一直被當作不該存在的暗影,他厭惡透了影子的感覺,「我以後喊你霜霜。」
問了她的名,讓她進入他的記憶、他的生命了。
「你高興怎麼喊就怎麼喊吧!」霜影仰起小下巴關心問著,「你好些了嗎?」
「嗯!」灰藍的眸子閃了一下,帶點促狹意味。「你不氣惱我?不想殺我了?」
「我今天又沒拿劍來!」呿!真是個二百五,不說這些不行嗎?
俏麗無邪的細緻臉蛋,散發縷縷清香的柔軀,他心海裡的漣漪又蕩了幾圈。下顎小渦中漩著幾許詭詐,他散出一串低嘎輕笑。
「那麼,今天是朔日,等月圓時你再拿劍來!」他只知這種與她訂約的方法。
「衛離,你真的很想死呀?」眼睛圓睜得兩倍大瞪著他,小拳頭也推他一下,隨即察覺道他身體的不同之處,「奇怪,體溫回暖了,你到底出了什麼毛病?」
他臉上泛起怪異紅潮,迅速坐起,有點尷尬地將下腹處的袍子拉緊些,沉著嗓門道:「你也起來吧!」
「衛離?你身體才剛好些,又想去哪兒啊?」
「到溪裡淨身!」
「怪人。」霜影在他背後偷罵一句。他去洗澡,唉,她總不能說我也跟去吧?
靈慧的大眼睛這裡看看那裡瞧瞧,山洞裡但見他烤食野味的生活痕跡。
「咦?這是什麼?」
霜影打地上拾起一個防水的油布包,取出裡頭一本拳頭般厚的書冊,冊扉上題著四個大字------五絕秘笈。
著作者共有五個人:儒聖、天聖、武聖、醫聖、技聖。
她很努力翻閱著這本書。第一部:儒學之雅。第二部:天象之術。第三部:精武之巔。第四部:醫者之藥。第五部:善工之器。
「天書,難懂的天書。」一頁頁記載著深奧文字與圖形,看得她自認很不平凡的腦袋打結了。
「一本奇世寶典隨便丟在這兒,衛離難道不怕我拿走不還他?還是……」兩顆圓靈靈的眸子乍時閃出欣悅光彩,「他對我敵意已除,信任我,當我是朋友了?」
漂亮的唇角雖跳現一抹得意的笑,小巧細緻的秀眉可也狐疑凝蹙著。
「這個謎樣的男子除了叫衛離之外,他的出身呢?
他來自平常的小家小戶嗎?還是王侯將相之家呢?這傢伙可以冷厲嚇人亦會靦腆臉紅,簡直就像一部無字天書般精采吸引人。
決定了,我一定要翻到最後一頁將他的底細弄清楚。只是,娘親對年輕男子一點都沒好感哪……決定了,衛離的存在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就好了。」
這一夜,小霜影愉快地踏著沒有月色的山路溜回莊。
滿心喜悅,一心期待下一個望日之約的人聽不見夜風吹竹葉的沙沙搖晃聲,她完全忽略了黑夜傳說的猙獰恐怖。
她也忘了來自黑暗屬於黑暗的衛離,正是夜魈惡魔的本體。
未來的日子,只怕他將帶給她一段椎心泣血的情劫……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3-10-23 00:06:43
第三章
雲心自在,西風自吹。
楓紅已褪,楚天將晚,霜影漫遊一日山野將赴歸。
懷中揣著一隻折斷一翼的啄木鳥,她柔聲對著奄奄一息的鳥兒安撫,「很痛吧?你要忍著,我帶你回家敷藥再上個夾棍,即使不能飛,你也一定可以活命的……哇!」
她倏忽扯開喉嚨大叫,連捧著的小鳥兒也給震得掉落地了。
這是什麼情況?
一把利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一個九尺高巨人,橫擋在她的面前。
「你……你要做什麼?」她蒼白著小臉,抖著泛紫的唇,倉皇地盯著亮晃晃、光閃閃的刀鋒。
「劫財劫人。」巨人一手拎起宛如小鳥般的輕盈身子。
「不!」霜影不放棄地在一臉橫肉,一身襤褸的巨人手中掙扎。「不要啊!」
她從來都以為她生活的環境是安全的,不會有禍難。今天她只不過離開白紗山,稍微進入相鄰的黑風山頭一點點而已,結果竟然遇上惡徒了。
數月前她碰到衛離,也曾差點被他嚇破膽。
但衛離即使喜怒難測,行為怪異,還老愛說一些話唬得她氣呼呼地,然而他本質上不壞,因為他並沒有真正傷害過她。
如今,她生命中真正的劫難來了。
「這裡容得了你說不?」一頭大黑熊提著霜影往樹叢後而去。
「我身上沒有錢,我只是個小女孩……你放過我啦!」兩串淚珠嘩啦啦滾下。
「喝!」巨無霸大吼一聲,「沒錢我更要人,小女孩生嫩可口更好。老子太久沒碰女人了,哪管青蔥或老草,只要是女的就行。」
「嗚……壞人壞人……」她雙腳即使騰空,還不死心地踢啊踢。
她被拋入荒煙漫草堆中了。
她的衣領被撕破了。
她聲嘶力竭哭喊:「放開我,放開我……」掙脫不開魔掌,嘴巴也被摀住了。
蒼天哪,請讓宇宙洪荒在這一刻就停止吧!
霜影絕望地閉上眼睛,不願見到淫徒那副醜陋猙獰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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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靈芝?這裡有赤靈芝?」
衛離微瞇著眼瞳躲避晚霞雲光,興奮地仰頭注視高崖上那一截枯木,腐朽裡暗藏神奇,那兒綻露一朵深紅野菇。
過去數月以來他拔山涉野尋找珍奇藥材,提煉丹丸想解寒毒。呃,附帶一提,幾次試驗下來,他雖然無法自救,不過一些旁門左道的丹丸倒給練成了一些。
如今百年難得一覓的赤靈芝就在他頭頂三十呎處,有了赤靈芝,再找藥引,一絲生機可現。
然而,飛縱上半天取菇太耗內力了,所以他決定採取保守的方法,雙臂一展抓住一條粗籐,慢慢攀爬上崖,接近目標物……
幽靜山風在他耳邊飄掠,山風裡蕩來一個頗不尋常的呼喊,飛入他聽風如針的靈敏耳力------
「不,不要啊!」
他確定,這個聲音屬於霜霜。
她閒得沒事,越界跑來黑風山玩啊?
她笑鬧嬌嗔、與他鬥智耍皮賴的栩栩表情打他眼前一個個跳過。
「我身上沒有錢,我只是個小女孩……你放過我啦!」
霜霜叫得惶恐萬分,簡直像生命危在旦夕!
朔日望日,他寒毒發作時,霜霜總靜靜的待在他身邊陪著他。一聽她的呼號,他心頭揪緊成一團!
不,他不會讓霜霜出事,否則天底下還有誰來關懷他。
「嗚……壞人壞人……」
「哪個壞人想找死!」衛離如鐵條般強韌的神經線瞬時崩斷,腳尖朝山壁一蹬,草上飛凌空躍,輕功內力全出,耗捨全身真氣只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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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洪荒停止了嗎?
壓在她身上的笨重力量不見了,喉頭的緊窒感消失了……生亦或死了呢?
霜影緊閉的眼皮瞇開一縫,映入衛離的豹紋面具,她正被抱在他懷中。
「嗚哇!衛離……」淚水立即潰堤。
一張蒼白臉蛋偎進他胸懷,顆顆珠淚灑落一襲磊拓黑衫,兩隻小手腕緊緊摳住他的厚實胸膛。不放不放,她死也不離開安全的磐石啊!
「嗚哇……我嚇死了。你在附近嗎?你怎麼不快點來哪!」小嘴一陣嘈嘈亂喊,小蠻拳用力捶了他兩下,一對瑩水秋眸中卻飄出絲絲感動之色,「我,我,我好高興見到你啊!」
「我也是。」藍眸充斥著無限愛憐和寵溺,鐵臂又將她環得緊了一些。
這一場尋她淡藍倩影的時光裡,他心坎上盤繞著的幾圈小漣漪已然翻滾成滔天巨浪了。
還記得五絕秘笈首卷,有一首古詩是這麼寫的------
人生到處知何似?恰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而留指爪,鴻飛哪復計東西。
宛若一隻孤鴻,他偶而飛入烙恨溪輕踏一片雪泥。
殊料邂逅霜霜,再幾番知遇下來,他已然決定飛羽將於此地抖落幾個春秋,直到羽翼豐盛能再度展翅時。
而今,他猛然發現一種他從不認識的情緒氾濫著,那可是俠骨柔情?
即使差點被她的淚水淹死,即使莫名其妙吃了她兩粉拳,只要她安然無恙,他從此淪入一片泥沼又算什麼。
「你沒事就好。」他一次又一次輕拍著她的背心。
「我不要待在黑風山,你送我回家好嗎?」楚楚可憐的小臉蛋仰望著他。
軟軟的要求輕似風,卻重似錘地敲擊著他的腦袋。瑩瑩的眼淚柔似露,卻滴得他心頭意慌亂。
好,她說什麼都好。
他輕輕將她放下地,「讓我做完這一件事,我就送你回家。」
霜影抓著撕破的衣衫前襟,佇立一旁靜候他動靜。
她直到這會兒才見著,那尾想凌辱她的大豬玀橫倒在雜草叢裡。啊!他一定是讓衛離一腳給踢倒,一拳給揍昏了。
很好,她也想過去補上一腳……
衛離的動作比她還快,只見他右腳一伸,打地面踢起壞人使壞的那把長刀,長刀落入他掌中,長刀對空即將劈下……
「衛離,不!」這聲浪是打從她喉腔發出的嗎?
他的臂膀在半空中頓了一下。
「別殺人。」兩腿又往前跑了……沒錯,她是要制止他殺人。
「他該死!」冷聲中隱藏著沖天憤怒。
「可是,你不能殺人呀!」她擋在他面前了。
「人命自來由強者取之。」他輕蔑悶哼一聲。
「強者該發揮俠情保護弱者。」她試著動之以理。
「婦人之仁了無用處。」這一記嗤哼更重了。
理性打動不了他,耍點小賴皮了,「我還是小孩子,做不來婦人之仁。」
「你!」他差點吼人了。
他這一切救人殺人,是為了誰?她竟還有閒情挑他口誤,倒不如一個掌風把這個還不到他肩頭高的娃娃兵揮退五十步,讓她別來礙事算了。
衛離鐵青著臉森森啟唇,「這條賤命不足留。」
霜影鼓起勇氣迎視他,「賤命也是命,我們踢得他滿底找牙就好了啦!」
鮮血橫流,人頭落地,她光想著就受不了。衛離若犯下此等罪行,她一定會替他難過到心痛,她以後也一定不會再理他了。
「霜霜,我並非爛好人。」事實上,他也不在乎當壞人。
「你已經把他打暈了呀!我是不介意你再賞他額頭幾個大包……」
他瞳光冷肅,牙關咬緊,「他,不可輕饒。」
「我也很氣恨他啊!可是……喔,衛離,拜託你好嗎?」她眼中隱約泛著淚光,執意站立在挺如一株蒼天巨木的身軀前。「你不要這樣嘛!我知道你不噬血、不殘忍!」
他不噬血?他不殘忍?「哼,你太瞧得起我了。」
霜影抿緊唇,定定凝望著他。她賭上了,衛離不會蹂躪一條無力反抗的生命。
「我留他何用?」不想順她意的,然而利刃竟無法往下砍。
「呃,你可以證明他壞到無可救藥,到時再一刀送他歸陰哪!」
「我如何證明?」
「如何證明……你會想到辦法。」她把問題丟回去。
他拋來陰側側一瞪。
喔喔,不能太得寸進尺喔,她趕緊轉個話題,「我說啊,這把刀看來不錯,你倒是可以試試看把你的腳鏈斬斷。」
衛離握住刀柄的手青筋暴露,很好,原來氣怒攻心就是這種感覺。
枉他剛剛一陣樹梢飛躍,真氣耗盡,就只救來一個顧著和他唱反調的小驢蛋。她只會掛著兩行眼淚對他動之以情,不許他快意恩仇。
她,太可惡了。
可是……他彷彿著了她的道,他居然拿這個軟心腸的小雞婆無可奈何。
今夜,他一定要放聲狂嘲自己一百回,大笑他竟然允許她爬到他頭頂上。
拉長不悅的黑臉,他手腕一翻勾,飛刀劈向最近的大樹,深深插入。
「霜霜,這是最後一次由著你干涉我的行事。」他憋著火氣警告她。
「好。」她以袖管擦擦眼淚,乖順的點點頭。
衛離一腳重重踢向地上大塊頭。巨人呻吟一長聲,幽幽轉醒了。
「啊!大爺饒命,我錯了,別殺我啊!」
「你準備如何處理這只欺善怕惡的狗熊?」霜影想想又再一問。
他冷覷她一眼,心中已然迅速形成一副縝密連環套。打懷中掏出一顆小丹丸,他扒開惡漢下顎,用力一拍,小丸子滾入喉管。
「你餵我吃了什麼?」巨無霸乾嘔幾聲,卻吐不出東西。
「是呀!你餵他吃什麼?」霜影也好奇呢!
衛離才不解釋,他只對手下敗將撂狠話,「想活命的話,就別離開這裡一步。」
語畢,他冷著臉轉手將霜霜抱起來,往戮情莊疾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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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朔非望,抱著她另有一番感受上心頭。
粗礪的腳鏈猶在,心靈的舊創也不愈,他若是泥她就是雲,一片冰心、一身玉潔墬落他心間,環抱著她的感覺是無法言喻的祥和寧謐。
霜影早已習慣衛離的懷抱了,現在他又不發寒症,窩在他身上感覺起來好舒服喔!身體輕如一片羽毛,心情輕鬆如一片飛雲,加上又可倚賴他的雙腳當車行,她閒來無事,扳著手指數起天上一顆顆冒出來的星星。
「五顆、六顆…..啊,我忘了。」她焦急地扯扯他的衣管,勾下他的頭顱。
「衛離,你等一下啦!」
他被逼垂眸凝視她,赫然忽見……破裂的布帛中若隱若現一片白賽春雪的冰肌玉膚。
霜霜偏愛藍色,一襲淺藍羅衣相襯下,她嬌俏清麗如一朵幽谷紫羅蘭。
她方才口中嚷著她是個小女孩,然而柔軟的妙軀,清甜的馨香,在在證明了這半年來,少女豐韻默默添增無數了。
非朔非望日,他的身體竟也竄起一股波動。
啊!莫非他又著了她另一層道了?
他端凝她的眸色漸深,原本就低啞的嗓腔更喑沉,「你要做什麼?」
「我的小啄木鳥還在那兒,我要回去找它。」心焦之色全寫在她臉上。
「什麼鳥?」腳步打住。
「我剛剛撿來的一隻受傷的小鳥,我不能丟下它不管,否則它必死無疑了。我們快回去。」
多事的小食指還溜過去,對他的腰腹輕輕戳了幾戳,指示另一頭才是行進的方向。
他喉頭咕嚷一聲,語氣寒颼颼,「你哪天才能學會不管閒事,不給我惹事?」
不知死活的小姑娘還挑他敏感的地方施暴,他這個男人那方面的自制力可是很有限的。
「幹嘛?莫名其妙就凶起人家。」她委屈地嘟高紅灩灩的小嘴。
灰藍的眸心閃著兩簇小火焰,焰心倒影是兩片朱唇。他重吁一口氣,「霜霜,你真的一點都不怕我?」
「我當然忌憚你的雷公臉、獅子吼呀!」她咋咋小嘴說著。
不過呢,他凶歸凶,也沒對她提刀動劍的,而且他剛剛還救了她一條小命,所以她也就不覺得該畏他如猛虎了。
救鳥不能只救一半,她該怎麼說服他?
黑靈靈的眼珠子跳轉一圈,藕白纖手搭上他後頸,小臉蛋躲進他結實胸窩凹處,漾出甜甜微笑,擠出嫩嫩嗓音來跟他磨了。
「我說衛離呀!你別老想嚇唬我喔!我們是好夥伴嘛!你生那種莫名其妙寒病時,我照顧你喲,!被壞人欺負時,你救我哩……」
衛離的眉心攢緊了。
呀、喔、嘛、喲、哩……她說話的長長尾音甜膩死人了,她純真的風情變成一種嬌媚的勾引,她粉撲撲的小嘴像塗了蜂蜜一樣的誘人品嚐……
噗滋!
一個很不尋常的物體貼合聲!
霜影倏地瞪大眼睛,奇怪……她明明還沒說完話,怎麼發不出聲音呢?
眼眸的範圍內只見他炯爍的藍眼珠,唇上還有熾熱的異物在蠕動……
噢……他吻了她!
不是蜻蜓點水般,而是唇齒密密嵌合,輾轉吸附她每一滴甜蜜。他的吻一如他狂烈的個性,足以引起轟天閃光劈雷,堪以毀天滅地。
「嗯……」被吻得腦袋一片空,霜影閉上了眼,細聲嚶嚀著。
衛離這傢伙還真是很霸道,卯起勁來時愛怎樣便怎樣。
她居然就這樣被他強吻了去。可是,唇與唇吸吮,舌尖與舌尖點觸,跟他接吻的感覺……好美妙喔!
長吻漸落,激懷漸沉,他高挺的鼻心抵著她的,低聲呼喚一臉陶醉的女孩。「霜霜?」
「嗯?」小粉舌舔舔紅腫櫻唇,朱顏燒紅若赤鐵。
「往後,我們不再是同伴、也不是夥伴!」他說。
天地混沌,心跳失序,她腦海裡只有飛花流螢輕似夢,聲音如歌唱般輕吟,「那,我們是什麼?」
衛離唇邊噙著佔有性的微笑。「你十四歲了吧?再大一些就會明瞭了。」
現在,她是他捧在手心的小精靈,未來,她將是他的女人。
「呃?」怔忡之中她發覺他又抱著她往戮情莊走了。不對,接吻之前他們正在討論一件大事……
「對了,我想起來了,我的小啄木鳥……」
「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有餘力管鳥兒?」心頭那兒讓她嬌柔柔的身子窩得很暖很舒服,他挑起邪氣的唇角揶揄著。
「說得也是。」她馬上討好地點點頭,笑咪咪說著,「你等一下不是還要回去那邊處理巨無霸嗎?記得要找到我的小啄木鳥,好好照顧它喔!」
有沒有搞錯,叫他當鳥兒的保母?
他斜瞟她一眼,懶得出聲搭理。
霜影調皮地眨眨右眼,撒嬌說著,「我們就這樣說定了,我下次找你時,就可以有小鳥兒陪我玩了。」
她說了算?她真是搞不清楚狀況。衛離差點失笑了……
然而,凝視著一雙清亮靈透的黑眸,一朵開心的甜美笑靨,他狠不下心來拒絕。心頭暖暖的,軟軟的,其實他很喜歡她的撒嬌……
噢!她說了算數。原來佔有性是雙向的。
今夜,他還要捶自己的腦袋一百下,他果然深深地著了這個倔脾氣軟心腸小姑娘的道了。他已然讓她鑽入他心坎,霸佔著一塊很重要的角落了。
眸色脈脈,聲語默默,山風吹動一肩狂野長髮,他的喉結輕淺滾了幾滾------
天南地北孤飛客,鴻斷聲裡寒暑拋。殊知,疏狂一吻,餘味成韻。斜風細雨身猶在,搵得英雄氣再幾分?
或許,只得兒女情長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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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年後,黑風山上,晌午過後,幾道人影躲在遠遠的大樹後探頭探腦。
「來,我賭五錢銀子,他今天會先練劍。」偷窺男甲說。
「我壓雙倍,他會先布設機關。」偷窺男乙說。
「我插花二文銅錢,賭他採藥草。」偷窺男丙軟囊較羞澀,意思意思一下了。
眾人口中的「他」,正是黑山寨的大頭目。
他一襲黑衫,一頭野飄長髮,正盤踞在烙恨溪那岸的一株柳樹下翻閱書冊。
「我說呢,多才多藝的人今天會吟詩弄詞。」張魁不聲不響從後摸上前了。
他年近五旬,足智多謀,曾是名震七省的南霸天,因得罪當道者才淪為草寇,之後又因緣際會而臣服於黑山寨主。
「你也有興趣?」偷窺男甲、乙、丙三人同時轉頭詢問最後一道聲音的主人。
「一兩錢賭注,收不收?」張魁老神在在的取出一大錠銀子。
「這麼大手筆?你以為你穩贏嗎?行,老子不信邪和你賭了。」此言一出,另外兩顆頭顱也跟著點了點。
「好,等一下就見分曉了。」
結果------只等一個小小的ㄚ頭從小徑那一頭蹦蹦跳跑而來,「他」馬上迎過去,兩人轉往小溪流旁,並坐到一塊大石頭上,口中唸唸有詞了……
「操!他真的念那些讓老子鴨子聽雷的拽舌古文。」
「操!居然讓你通殺。」
「啊!我的兩文銅錢。」
「來來來,收錢收錢。」張魁愉快地拿出一隻袋子,讓三名輸家朝裡頭匡當匡當丟銀子。
「真不甘願,要說被大頭目逮上黑風山的先後,老子可是比你早到大半年呢!」輸家全都不服氣,眼巴巴望著大贏家張魁,索討一個解釋。
張魁將錢袋掛回腰下,呵呵笑說著,「今天是望日,小ㄚ頭會來找大當家,這個小ㄚ頭喜歡做些文雅的事情。賭錢不能靠瞎猜,要事先努力觀察啦!」
「喔!原來如此。」三隻鬥敗公雞垂頭喪氣的。
「喂,張魁,看你還蠻有腦子的,你倒是說說看,大當家的會不會有放我們下黑風山的一天?」
「他到底把我們抓來幹什麼?」
「我比較想知道,他會不會每隔個半年就按時給我們七蟲七草毒的解藥?我可不想毒發穿腸肚破而死啊!」
沒錯,就是這個七蟲七草毒讓一群草莽山寇、江洋大盜乖乖聽命,落草於黑風山,墾荒辟寨、務農耕養牲禽。
「我只知道,只要尊從他的命令,大家即可永保安康。」張魁說得篤定。
「真的?」六顆眼睛一起一亮。
「不然你們還想怎樣?」張魁反問。
三張老苦瓜臉一自排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唉!好像也只能這樣了。」
「就當在黑風山蹲苦牢好了。」
「天底下有這麼好的苦牢?天廣地闊,除了辟山建寨做苦力,還能開小差賭賭錢找找樂子?」張魁撇撇嘴,真不懂這些人。
「怎麼不苦?莫名其妙地被大當家的餵下那顆毒丸,老子即使手癢,也不敢下山殺人越貨狠幹幾票。這事想來就憋,憋得我悶氣沒處發。吼!我又不是被嚇大的,真把我逼急了,我就……」
張魁揚起一彎粗眉,不疾不徐說道:「大當家的過來了。」
「哇!我什麼都沒說。」偷懶翹工,牢騷話又多的惡煞立刻做鳥獸散。
真好唬。張魁揉揉後頸又微笑了。
當真惡人自有惡人治,他們還真的畏懼大當家的,不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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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離,我問你喔!你覺不覺得白居易這個人很矛盾?」
霜影脫掉了鞋襪,坐在石頭上,兩腳踢著水花,翻閱著打衛離手中接過來的五絕秘笈首部,歪著小腦袋問身旁的男人。
「我對那人沒興趣。」
真令人洩氣,他就不能配合一下,對她的問題表現得熱衷一點嗎?不管他,照問啦!
「白居易寫了兩款詩句描述感情,你覺得是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有道理?還是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薰籠坐到明說得通?」
若拿這個問題問娘親,娘自然毫不遲疑的會同意後者。然而,女人如果被一個有三千女人的男人專寵著,就該開心嗎?
這男女之事……好難懂,她的心事也好折騰人……
衛離走入溪水,高舉一把他參照五絕秘笈末卷自行冶鑄的青龍寶劍,相準一條肥魚,一刺穿心。「要不要吃烤魚?」
「你請我吃我當然吃……慢著,」快人快語一說,霜影噘著小嘴跳下溪中了。「你每次都是這樣,碰到不想回答的時候,就給我用另一個問題來搪塞岔開。」
結果呢!認識他一整年了,對他的瞭解還不比兩人初遇那時多兩樣。
「水中月、鏡中花,多憐眼中人,休管浮生中癡恨。」衛離斜瞅霜霜一眼,深沉的藍瞳中只放進她一身藍影。
「你這是別多管他人閒事的意思嗎?咦!這是誰做的詩?我沒讀過耶!」
「我回你的問題,自然是我的詩。」
霜影楞楞地瞪著走到岸邊找樹枝生火烤魚的男人……
這個衛離啊!還暗藏著文采呢!
如果他是一本書,可千萬別向五絕秘笈那麼厚,否則她要到哪天才能翻到精采的最後一頁?
霜影跟了過去,「衛離,向來渺無人跡的黑風山那邊有些不一樣了,我有好幾次都看到炊煙,你要不要過去探上一探?」
「以後你自然會知道了。」
「多久的以後?」
「快了!」他瞇緊了眼盯住對岸某一顆大樹。
只要那些兔崽子別賭錢打混、偷懶晝寢浪費時間,黑山寨很快就能建立完成,他會帶她裡外參觀一圈。
霜影有些不高興了,「你這個人就是安靜話少、心眼麻煩,你能不能改一改?」
喉頭粗啞咕嚕一聲,冷戾的藍眸一柔,他終於配合地點點頭。
「真的?」霜霜小臉發亮,愉快地攀上他手膀,「我們回山洞那兒吃魚去。」
「不回去。」事實上,他早就不住那兒了。
「可是今天是望日,你一會兒寒症如果突然冒出來,可就不妙了。」
「我好多了,不是每個朔、望日都會發寒。」
說得也是,好像有兩個月沒見他縮成一團鬼哭神嚎了。霜影心中不覺輕揚,「喔!那我就不必老掛記著那兩個特殊的日子,老擔心忘了得溜出莊來找你了。」
「你一定要來。」他拋下烤魚串,雙手用力地握住她小小的肩頭。
「來做什麼?」
衛離藍瞳瞥向那一株幾隻懶蟲隱沒的大樹幹,那兒已然靜悄悄了。很好,終於知道回去幹活,省得他過去以寨刑伺候。很好,他和霜霜兩人私屬的時間來了。
他凝視著小佳人,心頭不覺更軟更暖。「我才可以多憐眼中人。」
「什麼?」
衛離朝霜霜俯下,唇片狂狷地疊上粉嫩櫻瓣。
羞赧紅霞棲朱顏,甜蜜飛上霜影心間。
彷彿,能融化在他的擁吻裡,癱倒在他懷中才是唯一的道理。至於誰愛風流誰又神傷,都成了水中月鏡中花,不屬於她的愁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3-10-23 00:07:10
第四章
聽得雲低斷雁叫西風,匆匆時序指寸轉,三載流光已過。
大漠狼煙,黃沙滾滾,遠處一匹駿馬呼嘯而來------
「快跑,快逃,黑魔王來了……」
漢族聚落的市集裡,四下只見抱頭鼠竄的倉皇人群。
屠如風也隨人群閃到一面頹牆邊,拉住她身旁一名老翁,問道:「什麼黑魔王?」
「這位小嬸子是新來落戶的吧?不然怎會連如雷貫耳的黑魔王都不知?」
她是白紗山的老住戶,她只是一年難得出莊門一次辦事而已!屠如風不向旁人交代自己,只顧追問:「黑魔王?他上市集來做亂嗎?」
「這裡都是些小本生意商家,黑魔王看不上啦!他每個月固定來去,街坊都猜測他是去百里之外的大城干大票的啦!」
「真的?」
「當然啦,你看到他沒?三年來老是一身黑衣黑面罩,若不是見不得光的匪徒,何必掩掩藏藏?而且,他的手下,都是有名的江洋大盜,江湖惡煞之流,惡魔黨群聚在一起還會有好事嗎?」
「說得也有道理。」屠如風煽煽手,揮走一些眼前的混濁黃沙。
「所以你以後看見他時,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他欲往何處?」屠如風望著鐵蹄已逝的小黑點又問。
「回黑風山的黑山寨啊!」
黑風山?黑風山與白紗山只有一水相隔,危險居然早就在存在她身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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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兒,你想上哪裡去?」天外飛來一喝。
霜影輕踗的腳步驀地打住。慘啦!被娘贓到,計劃破滅了。
她緩緩轉過身,就見娘親一身翠竹色綾綢衣,以一根翠玉簪束髻的俐落身影遠遠而來。娘親如果肯多笑一下,絕對讓人如沐春風。
可惜,娘親總不茍言笑哪!
不想吃排頭,霜影機靈的腦子馬上一變,「娘,我不過想去山下找胡獵戶的女兒們。」
胡獵戶固定來莊內兜售野味,她倒沒禁止過女兒出去交朋友,然而今非昔比了。屠如風拉住女兒的手,就迴廊旁一條長石凳而坐。
「以後別隨便出莊。趕明兒個,我會差人回中原,招募二十名年輕力壯的護莊武師。」
「娘,確定……要找年輕力壯的男人進莊?」這違反莊規喔!
「娘真是不知山中歲月長,我直到近日才得知黑風山頭這三年來聚集了一群江湖惡煞。你說,一個黑山寨啊!娘怎能不煩惱呢?」
「黑風山……」霜影猛地摀住小嘴。哎呀,以下秘密說不得,「我以後出莊時會更小心。」
「你還想出去?」屠如風一張臉當場黯下。
「不然老關在莊裡我會悶壞呀!」霜影絕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權利。
「悶壞總比沒命好。」
「沒有那麼嚴重啦,黑山寨在烙恨溪那一頭,跟我們這兒相隔好大一段。而且黑山寨不都已經成立三年,三年來都相安無事,以後也不會對我們有威脅啦!」
「養精蓄銳、屯聚實力、兵亂西荒這道理你不懂嗎?」
霜影只能癟著小嘴點點頭。「懂,但是……」
「還有,」屠如風又說:「我還聽說那個帶頭的黑魔王……」
「娘,你又沒見他做壞事,用黑魔王形容太不妥吧?」霜影快快反駁著,「我寧可給他一個較溫和的稱呼,譬如黑修羅。」
怪了,她只想阻止女兒出莊,怎麼變成和女兒爭辯起該怎麼稱呼黑山寨主了?「霜兒,你究竟在想些什麼?」
想什麼?她想的事只能擱在心中------
佛教經典中有一種神道怪物,阿修羅,性情剛烈執拗,行事陰沉詭異。她絕不承認衛離為十惡不赦的魔魅,私心只願他是個難解的黑修羅罷了。
然而,這一個霸山結寨的黑修羅,他究竟想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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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寨口廣場,烈日剛過中線,幾株大樹下一夥男女圍坐。
「再兩日,我就得服用七蟲七草解毒丸了。」
一隻虎背熊腰的大猩猩發出傷歎。沒錯,這隻大猩猩正是多年前意欲欺負霜影未果,被衛離餵下一顆小丹丸的巨無霸。
「大當家的這次出山又不知哪時才會回來,不然我和你到漢人聚落那邊找大夫,幫你解毒吧!」坐在大巨人身旁,和他相好的女人如是說。
樹下一堆磕牙者的眼珠子差點掉出來,抽氣聲一陣高疊過一陣------
「你們敢違反大當家立下的寨規私出山寨?」
「掛在寨門口那三隻風乾腳掌骨你沒瞧見?」
「一般的大夫能解大當家的毒門丹毒?作夢還比較快哪!」
「不然留在這裡等死呀?」女人抓牢大巨人手膀緊張地說。
張魁如今已躍居二當家之尊,他緩緩開口了,「大當家的雖然神出鬼沒,但是他從沒誤了給眾人解藥,所以我相信他這兩日一定會回來。」
「他一定回來?我相好的可是急需解藥,風涼話你少說啦!」大巨人的女人手叉腰,潑辣地叫著。
張魁的女人不服氣跳起來,「大猩猩,把你的女人帶進房,叫她沒事少放屁。一下子想出寨,一下子想挑戰二當家,她活的不耐煩了?」
「說得就是。」又有女人跳出來附和。
這些被賣入火坑,原本從事皮肉生涯的女子,都是衛離到大城市中虜掠來分配給手下暖床用的。原本精力旺盛整日逞兇鬥狠的一堆惡煞經過配對成功,從此少惹事服順多了。所以只能說,陰陽得調和是千古名理啊!
就在這時,張魁眼睛瞥向寨門,嘴邊不覺輕淡一笑。
「走啦走啦!」大巨人把他的女人甩上肩了。
「去哪裡?」女人雙腳踢蹭著。
「找個獨特方法,清洗你這張利嘴。」巨人不停搓磨著女人圓圓的大屁股。
「死鬼。」女人忍不住一聲嬌啼。
「喲!人家進去清洗嘴巴,我們也去吧!」另一名漢子見狀,也猴急地抱起他的女人。
「洗嘴巴有什麼好的?」女人在漢子懷中磨蹭。
「不然我做更好的,讓你爽歪歪的。」漢子曖昧暗示。
「死相,大白天的就想那個!」女人咯咯嬌笑著。
「大當家的規定午餐後可休息一個時辰再幹活,他並沒說不能那個啊!」
一夥男子群起傚尤了,「今天的太陽真毒,還是躲進房抱女人快活些……」
沒兩下子,廣場上一夥人一哄而散,幾排房舍內傳出陣陣讓人面紅耳臊的粗喘鶯啼了。
這時,霜影一見人去場空,才鼓著雙頰打躲藏的寨門外閃進來……
「大大當家的,你來了。」張魁從隱身的樹後走出來。
「你還在呀!」霜影捂著差點嚇得跳出胸腔的心臟低嚷著。
「恭候你大駕光臨多時了。」
「我……」真沒想到,躲了半天還是被發覺了,「我來看看我的小啄木鳥,你不用招呼我了。」
如果不是衛離在這兒,她的小寵物也在這兒,八人大轎也別想能抬她進入黑風山一步。拜託,正常人誰會想跟一群邪魔歪道打交道呢!
「我陪大大當家的到大當家的房中看小鳥兒吧!」
霜影玉足一跺,雙頰又鼓起來,「你很喜歡繞口令呀?大大當家的猛叫,也不怕咬了舌頭。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不是大大當家的。」
哼!搞不清楚狀況的笨傢伙,她如果真是大大當家,黑山寨早就被她下令解散,哪還容得他們這一百多名牛鬼蛇神和狐狸精在此作亂,弄得滿山春色、淫聲浪語,害她聽了耳朵得重傷,渾身起雞皮疙瘩。
張魁差點想發笑了。能在大當家的土地上來去自如,又讓大當家的下令要將她奉為上賓的,若不是大大當家的,還能是什麼?
這小姑娘怎麼努力否認她的能耐也沒用啦!
「屬下知道了,大……好吧,小當家的。」
還給她亂叫?霜霜氣得一溜煙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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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鼠一窩。」霜影倚窗對枝幹上的啄木鳥嘀咕。
「咕咕咕!」啄木鳥不知所以然眨眨鳥眼。
「小鳥兒,你每天都窺得到他的一舉一動,你說衛離是不是很可惡?他找來一窩壞蛋,任由他們在黑山寨酒色財氣胡亂搞,他根本就想狼狽為奸。」
「狼狽為奸?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無聲無息的,蛇鼠頭頭回來了,衣袂飄飄停在她身後。
他的輕功更加出神入化了,已然可以移動腳上鐵煉於無聲。霜影捂著咚咚惴的胸口,不客氣賞他兩顆白眼。
「可惡,神出鬼沒地嚇人太可惡了。」
「背後偷偷罵人蛇鼠一窩難道就很可取?」
衛離顏不生波,用小鎳子打鐵罐中挑出一條小線蟲,丟給臨窗築巢的啄木鳥。
「嘶」地一聲,鳥兒把蟲吞下肚,開始啄木頭當起午覺催眠曲了。
這只少了一隻翅膀的鳥兒這輩子別想飛了,所以他當初建造屬於他的住屋時就留下這株蒼天巨松,窗口對準松幹而開,霜霜托給他的鳥兒在這樹幹上一住就三年了。
三個似水流年,霜霜也長成一名花樣年華少女了。
柳眉黛目,長睫纖密,波轉如流螢。秀鼻嬌俏,唇色潤如春風裡紅櫻,心型的臉蛋兒處處可見明媚靈動。髮絲兩分,上半烏髻盤頂心,下邊雲發垂腰間。
高挑纖勻的身段仍偏愛藍衫,各種深淺不一的藍,映著白細雪膚,怎麼看怎麼窈窕動人,讓他的眸光總會繞著她轉。
他拉過她的手,把她抱入懷中再往椅上一坐,嗅聞著她頸窩間迷人淡香。
增一分則太肥,減一分則太瘦。他想要她,只要他能,他一定要她。然而,基於身上寒毒未全解的隱憂,除了狂烈熱吻之外,他們之間卻仍清淡如水……
「不和你抬槓了,今天你給我逮著了,你說,你什麼時候解散黑山寨?」
這個衛離啊!可以為了鳥兒把房子蓋在這個無可挑剔的絕佳位置,就不知他為什麼要聚集一堆牛鬼蛇神,惹上一個黑魔王的壞名,讓她日夜心神難寧。
衛離來個錯引話題,「霜霜,我倒不介意你問我這幾日去了哪裡。」
「還用問?准又像以前一樣,出去一趟就帶幾隻壞豺狼回來壯大聲勢。」
「我陪你去找找,黑風山上如果有豺狼,我們烤了來吃。」
厲害的傢伙,一句話就害她腦子打架,口頭吃憋,「我這個月茹素吃齋啦!」
「怎麼突然想不開了?」他唇角躍上捉弄人的壞壞笑紋,興味濃厚緊追不放。
「哼!還不都是因為你這一個。衛大當家的,你建立這個黑山寨到底想幹什麼?」杏眸嗔得圓骨骨,擺明了今日不打破沙鍋不罷休。
「由你說,你說我該幹什麼?」他一派悠閒自在,完全不為她的惱怒所動。
「問我?」蓮花指著自己的鼻尖。
「不對嗎?你是111大大當家222,你說了算。」
在外頭奔波多日,今日回來,不看看她生動萬千的可愛表情太過意不去了。
人淪陷在他的鐵臂之中,霜影只有對他扮鬼臉的份,「那是你手下嘍囉胡亂喊的。說到底,你有哪件事依著我來的?」
「我有哪件事沒依你來著?」
她還真忘了她當日理直氣壯的要求了?
不建立一個法外之地,叫他如何證明匪類是否可救藥?
此外,戮情莊附近既然能出一個大巨人,當然就可能會有第二匹惡狼。霜霜愛漫遊山野的習性不改,不想再來一次讓他幾乎抓狂的救人劇碼,最保險之計當然是把附近一堆壞底子的惡徒綁上黑風山,抓來他眼下牢牢看管。
如此一來,當然只有建立一個黑山寨收容所囉!
遭他還一記強力回馬槍,霜影這頓憋吃得可撐了,「衛頭頭,你真的很超過,睜眼淨說瞎話。」
他輕描淡寫道:「霜霜,你也忘了你答應不干涉我的事情。」
數度中箭落馬,霜影惱斥著,「以前還以為你又冷又酷又寡言,誰知道你原來辯才無礙,專戳人家的罩門,我上了你的當啦!」
他努力配合她的要求,多使用一下嘴巴又錯了?他冤不冤啊?霜霜真是個小沒良心的。
「哼!你還有一條罪,老愛對我摟摟抱抱的。」她推拒著腰上的兩隻鐵鉗。
「罪?」他捧住嫣頰,唇邊咧開一個霸悍邪魅的笑容。
他的笑容裡帶蠱,總迷惑得她心搖神馳,「你.…..想幹什麼?」
「徹底犯罪。」
他的嘴唇擒上她的粉唇瓣了。
「唔……」
侵略姓十足的熱吻瞬間吞沒她,她虛軟倚在他懷中,柔荑纏上他的後頸,半開的杏眸凝著他溫柔的藍眼眸,心頭撲通撲通狂跳了。
她逮到機會就偷往黑風山跑,到她最不齒的蛇窩鼠洞,除了不放棄想勸他解散黑山寨外,更因為她總有壓抑不下的衝動,想見這個膽大妄為的大首腦啊!
她已然愛上窩在他懷裡的感覺,戀上他鷙猛的擁吻了。
很弔詭的一種感情吧?
想她腦子聰穎、個性靈俏,更別說刻在莊門口的屠家訓言日日可見,她怎能淪陷在他又邪又狂的魅力下呢?
都怪衛離啦!一身不容人忽視的霸王氣息,冷眼看人時孤傲跋扈,對她偶而又流露出異常溫柔,害她完全投降了。
真慘哪!如果娘親知道她外出不只沒去找胡獵戶的女兒,反而是偷會男人,而且還是一個壞蛋首腦,她準會被掃地出門啦!
小女兒家的幽微心事好不惱人,她輕柔唉歎,「我看,我以後還是不要來了。」
「不來了?」藍眸暗了一點,嗓調低了幾分,情緒隱藏的很深。
「我來黑風山做什麼?看一群雞鳴狗盜之徒包藏禍心、喪盡天良、男盜女娼……喝!看得我眼睛亂不舒服一把。」她嬌嗔著氣捶他一記。
霜霜原來為了這個鬧彆扭。他忍俊不住,拋出低低沉笑,「你胡扯些什麼?」
「一大堆來歷不明的禍水,滿山春色氾濫,哼!還以為我不知道?」
他輕輕彈撥著她紅辣辣的耳珠子,「誰叫男人需要禍水,春色無邊很正常。」
霜影氣嗆了。「衛……渾蛋,你居然說得理直氣壯,你再說一句看看。」
他啄一下她醋味四溢小嘴繼續說:「我說,那些都不干我的事。」
「不干你的事?你不是男人啊?」小嘴翹得更高了。
他展露一口白牙,湊近她耳邊嘟嚷一小句。
「胡說八道!」只是……她沒聽錯吧?他好像是說,我只要親你就夠了。
四道琉璃般眼芒交纏著,他朝她眨一下眼睛,告訴她她的聽覺絕對沒問題。
霜影雙頰頓時紅辣辣,喜悅不勝,「衛離,你再說一點……好聽一點的啦!」小臉蛋高仰,一心癡望著。
綿綿情話有啥好的?叫他一個大男人說風花談雪月?他不只會起一身雞皮疙瘩,搞不好還會先吐了。
「小氣,竟然不說給我聽。」見他又默不作聲,霜影撒嬌了。
他根本就不是小氣哪!輕吁一口氣,有點無奈地連眨了兩下眼睛。
「幹嘛?你眼睛痛呀?」
他靈機一動,決定陪她玩個無傷大雅的遊戲,所以又來上兩下眼皮眨合。
「什麼意思?」霜影歪著小腦袋尋思,「莫非你在打暗號?喔!難道你是想告訴我,我想錯了?你並非小氣也不是眼睛痛囉?」
這回他忙不迭的點頭,卻只眨一下眼。
太有趣了,找到兩人專用的通關密語了,一次是對,兩次為否。她巴著他的頸項,俏美的唇片一勾,「嘻!你真的不好意思用嘴巴說呀?」
「你答對了。」眼瞼閉合一次,他耳根跟著紅了。
哈,胡天胡地、胡作非為都不怕的男人會怕說幾句情話?霜影哪肯依他,「你不說我哪會知道你對我的心意…...唔……」
霸氣的唇又欺下,他的心意存在每一個霸戀纏吻裡。
此時無聲勝有聲,青山斜陽外,難得偷來一片有情天。
濃情熱吻不絕,艷陽天卻漸消隱。
原來,遠處盤旋已久的風暴,正悄然地靠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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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踮著腳尖溜進房間的人,赫然嚇白了小臉。
「霜兒。」屠莊主如風大人坐在女兒的床邊,先大喝一聲接著開始數落。「你竟不顧我的警告出山莊,你說你到哪裡去了?」
霜影瞥向在她房門口探頭探腦的妹子,投過去一個很不以為然的眼神------你跟娘親爆料的?
雪影拚命搖頭揮手,不是我。
「叫雪兒來說你肚子痛,不想吃晚餐。等我過來看時,也沒瞧見你躺在床上休息。」屠大人不講情面將女兒提堂問審了。
「娘,人家…...只是出去走走。」霜影小心應答。
「走到大半夜才回來?哪裡這麼好走?你也帶我去走走啊!」
帶娘去?上黑風山?那她病也別裝了,還不如乾脆裝死算了。
「怎麼不答話?你是不是做出不可告人的大事了?」
呃?和衛離親吻算是不可告人的大事喔!霜影紅了小臉蛋。
屠如風一瞧女兒的模樣,越想越可疑,就來了個大膽假設,「莫非,你給我找上男人家門去了?」
「啊?」霜影驚抽一口氣。
姊姊犯規啦?門口那兒,雪影咚地跌下地了。
「我真的猜對了?」屠如風差點吐血,「你把戮情莊的莊訓忘乾淨了?」
「我沒忘。」所以她才苦惱不已呀!家訓與愛情兩邊拉,她的心快撕裂了。
「男人不好,十個男人有九個不老實。」屠如風用力地喊著。
「也有一個好的嘛!」霜影希望衛離是那顆滄海遺珠。
「霜兒,把那個男人找來給娘鑒定一下。」話是這麼說,不過她準備一棍先打斷那個不知死活小子的一雙腿。
他是娘親掛在口中罵的黑魔王哪!在他還沒漂白之前就找他來?這不等於讓她自己提頭來見?霜影才不會笨到走這一步死棋呢!
霜影悶不吭氣的態度把母親大人徹底惹火了。「鑒定一下你不做,你想要我壓著你找上他家去審判他?」
娘親要去踢館?去跟行事正邪難辨,個性跋扈到天下無敵的衛離硬碰硬?
霜霜張大嘴,擔憂的望著娘親粉光光的一截嫩脖子……揉揉太陽穴,她壓下翻滾的心緒,平靜說著。「娘親,我知道啦!」
「你到底知道什麼了?有答等於沒有。」
「娘,我答應你,我若有事一定會跟你報告的。」目前能拖就先拖著吧!
「那敢情好,你還沒跟我報告前,每天都給我留在房裡養好腸胃毛病。」她倒要看看是女兒的穿牆術有用,還是為娘的過牆梯厲害。
被關禁閉了。霜影急嚷著,「娘,不要啦!」
「抗議無效。」退堂。
屠如風昂首走出女兒房門,順手落下門閂。她再對吃驚呆立門旁的小女兒下通牒,「雪兒,不准你將霜兒走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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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初一黑山大開盛饗,宰了兩頭黑羊,烤得香味四溢。
等不到想等的人,衛離心焦如焚。他食不知肉味,只有猛灌白干酒。
「報。」
寨門口守衛呈上來一隻飛鏢傳書。
衛離打開瞧一眼,手臂狠狠震了一大下。他隨即提起整壺酒,對準喉頭猛灌,不過,更多的白干烈酒滴滴答答灑落在他黑袍前襟。
「大當家的怎麼了?」底下開始竊竊私語。
眼見衛離拋下紙柬離開首座,不住在五十尺見方的大廳堂上來回踱步,張魁也就移步上前,彎腰拾起那張傳書朗讀著------
明夜滅你黑山寨。天山童姥。
「操,天山童姥是什麼東西?敢來老子家裡撒野。」
「不知死活的無名小卒,老子鐵定打得讓她像狗一樣爬著出去。」
竊竊私語變成串串爆吼。
長時思考中,衛離逐步在蹂躪大廳的地板,製造出無數窟窿了。
他還沒頭找她算帳,她竟然敢約他見面。只是她這先行預警的飛鏢傳書,目的……不是真要滅了黑山寨吧?
張魁趨步向衛離,雙手抱拳一揖。「大當家的可有對策?」
衛離縱身一躍取下廳壁上掛的青龍寶劍,不及不徐抽出利劍端凝著,只見他藍眸中神采已然寧定。
「此事我自會解決,寨中眾人只需如往常一樣巡夜戍守即成。」
「沒事了?那大夥兒跟著急些什麼?」
「大當家的,你拚命繞圈圈又在煩哪一門子事?」
先前的串串爆吼變成聲聲不解。
衛離但笑不語。這把劍陪了他三年,陪他練成天山十九破劍式,如今,也合該是協助他除去一身桎梏的時候了。
「大當家的拿劍可是要去拚命?我們也去幫忙吧!」
「說得也是,多一個人多一雙手。」
聲聲不解轉換為最後的意氣相挺豪語。
他已將這群怒夫莽漢改變成了義薄雲天的漢子了嗎?還是,他們只是不願見他涉險,斷了七蟲七草的解藥呢?
哈!他對答案沒興趣。
衛離微瞇著眼,眸仁漾著千頃溫柔,拖著鐵鐐的雙腳堅定踏出議事大堂。垂肩黑髮飄出狂魅弧度,他沉渾的聲音打數丈外傳來,「我的事不須旁人插手。」
張魁拉住一干想往外跑的兄弟,「大當家的都說不用了,你們少瞎熱呼吧!」
「怪了,老二,你一定知道了些什麼?別賣關子急死我這種粗人成不成?」
張魁極目遠眺,朔日無月只見清風,他呵呵大笑自怡道:「靜待以後發展不就能懂了。」
目前,他只願,今夜有人閒夢能到芳洲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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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23 00:07:34
第五章
夜深。
戮情莊,一片飛羽乘空而來,破窗而入。
霜影打夢中驚醒,半瞇著惺忪睡眼。
「衛離?啊!我一定還在作夢。」
「不是夢。」他來到她床邊,精瞳四顧唇瓣輕分。「你住的地方原來是這樣。」
戮情莊共有三進獨棟院落,霜霜住的這一進在最後邊。依山傍水清雅竹廬,敞門可見天,臨窗柳條瘦,溪水潺潺聲不絕於耳。
藍天綠意幽似仙境,與他被囚了二十年的黑暗密室有著天壤之別。飛蛾趨光明,柳根尋水源,難怪從不知溫暖為何物的他怎麼也不捨霜霜這片恬然悠寧。
「真的是你。」霜影仍處於半驚愕半驚喜之中,「你怎麼會來?」
「因為時間急迫,因為你總不來。」以指抬高她的下顎,他端凝著讓他多日心浮氣躁的小女人。
「我走不出莊門,我娘派人對我盯梢啊!你來的時候沒見著賀伯伯和石伯伯嗎?」她扁著小嘴吐苦水。
「原來如此。」眉端一揚,藍眸一亮,他釋然了。原來,他賞了在霜霜房門口和後窗口下打盹的兩名老家丁的昏穴兩指,更是賞得好啊!
「不,沒人發覺我來了。」
「喔!可是你還是要小聲一點……」霜影還是擔心隔牆有耳啊!
「不礙事的。」長劍在手,劍鞘褪離,瞬間一轉,青龍劍柄塞進霜影手中。
「拿著。」
銀光皪皪,亮影奪魂。霜影差點嚇掉了下巴,「半夜三更的我拿劍幹什麼?」
「砍過來。」他一腳跨上她的床沿。
「叫我砍你?衛離,你腦子壞了?」
「把腳鐐削斷。」像他一貫的強烈作風,單刀直入不拖泥帶水。
她忐忑地望向挺立如一堵高山的身形,「如果你使慣了的這把青龍劍能削鐵如泥,你何不早就自己來?我的氣力又沒你大.…..」
強悍手勁抓住一隻柔荑,眼神堅毅不移,「就是要你!」
「什麼啦?」內斂深藏的男人,今夜更想將神秘感推到最高峰啊?
「你用拖板車將我拖離冰冷寒流,你剪去我滿頭亂髮雜須,你陪我走過寒毒發作的地獄,你教會我言談輕笑,這串粹鋼鐵煉也一定要你來。」
震愕。
不說情話的人竟能吐逸出這一席足以讓她回味三生的話語。
「喔!衛離,你都記得啊……那些沒什麼啦!」她的心糊成一片,一臉動容。
不涉情關?只怕是被他竊走初吻的那一日,她的心早就隨之淪落了啊!
「霜霜。」千言萬語化成一聲輕喚,「如今是我泯滅一段恩仇的時候了。」
霜影的思緒仍徘回在天際,就只見她的手膀被他高高舉起,一鼓熱流穿透她的掌心,劍風往下落,電光星雨迸出,鏘鏘兩輕聲,腳練斷成兩截。
她哇哇叫著,「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這種能力。」
「怎麼不是你?」他俐落將劍歸鞘,拋向床腳。「我身上最後一圈桎梏也讓你徹除了。」
「那是你的內力使然。你早就可以拆了這副討厭的鏈子,你只是不做而已.…..天哪!我都不懂你為什麼不做呢?」
快如秋風掃落葉,他挾著雷霆萬鈞氣勢將她推回床上,低抑說著:「我留著它日日夜夜提醒我,不要忘了過去的恥辱。」
她蹙著眉心,聲音細如蚊蚋,「我更不懂你了。你…...今晚到底來做什麼啊?」
他凝視著花容月貌的可人兒,心中千言萬語只化為兩個字------要你。
他的霜霜,等了這麼多年,今夜他下定決心想要了她了。
回憶的簾幕一片片掀起,往事從他眼前走過……
那一朵赤靈芝的袪毒療效,讓他近兩年來毒發的次數屈指可算,因此他能專心研讀五絕秘笈,練武功修內力。
偶而幾度毒發時,他也曾衝動地想隨便抓個女人……然而,只因把霜霜放在心中最珍貴的角落,他將毒發的慾望、煎熬盡數壓抑下。
從童姥的瘋言瘋語中,他隱約知道想徹底除去七情六慾腐神丹之毒,只有與施毒者交媾一個方法。明日,他將找出毒魔女了卻宿仇,或生或死全在未定之天。於是乎,他先來尋求霜霜的懷抱,一圓他多年的渴望。
他要她,他的第一次只能讓她擁有。
他一直不確定他身上殘毒可會過給霜霜,因之幾年來他不敢冒然要了她的身子。如今站在抉擇關口,掙扎又掙扎,感情戰勝理智,他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衛離?你幹嘛又不說話了?你跑來我房間看我的嗎?」霜影等得不耐了。
「我要你。」
一個勾魂懾魄的笑容,凌厲的唇瓣罩下來,攫取兩片紅櫻的甜美柔軟。
率性的男人說來就來,說吻就霸道地吻得她透不過氣來,「你的意思不會剛好就是……」
「就是我今晚要定你了。」
他若留下來過夜,明早她就得帶他去讓娘親鑒定了。可是,時機還不成熟,可是,他的笑容摻有魔力,電得她頭昏腦脹。哎喲!小腦袋瓜子好疼哪!
「慢一點,我得.…..」想一想。
「你喜歡我慢慢來?」他順得接口,唇角更邪氣,在她盤扣上忙碌的大手暫緩下來些許了。
「不是啦!」她才不是那個意思呀!
「不是?」就是喜歡快打旋風了?他直接了當撕開一層布料。
「啊!」雙手趕緊遮住涼風入侵的胸口,臉蛋浮現一道燒燙的紅彩,她全亂了章法了。「也不是這樣啦!」
「不管哪樣------」他挪開兩隻小雪荑,固定於她身子兩側,熾熱的眸光大膽膜拜著她美麗的酥胸。「我想要你,有一輩子那麼久了。」
「可是,然而,不過……啊!我又沒允許你來我的房間。」
他對她圓挺脯胸呵一口熱氣。「下一次,讓你來我的房間。」
她嗔睨著他,「這又不是一來一往就可以打平。你究竟想怎樣.…..」
「這樣。」
她胸前的小粉紅在他手指夾捏中變得如玫瑰初放,她全身的肌膚在他的觸摸下變得敏感溫燙,她修長玉腿蜷縮著,她纖柔水腰難耐扭擺著。
意識已迷亂,她嬌吟連連,「啊啊!不不……」
「不要了?」他打她的腿窩中心揚起黔首。
「不要這樣碰我……」太親密了,那種歡愉排山倒海,她堪不住呀!
凝視著蜜意肆放的瀲艷花芯,他完全感受到處子震顫中的純潔,「我回不了頭了。」
「那.…..你.…..不要這樣看人家…..」霜影全身紅透,疙瘩遍佈,羞卻難抑。
「不給看?你在邀請我.…..吻你?」唇邊勾起懶慢狂疏的彎度。
他想吻她那裡?她更會羞慚死啦!
「才不是。」正巧瞥見一襲黑衫完整如初,小粉拳不依地朝他胸膛掄下去,「為什麼只有我不穿衣服,不公平呀!」
「這個好商量。」他三兩下也與她坦裎相見。
「啊……」他一身雄渾糾結的肌肉,他男性陽剛的本源挺立如利劍。她一時忘神看得目不轉睛……
衛離挪身輕罩在她上方,對著她耳邊曖昧低語,「看得那麼出神,想摸我嗎?」
「才不要。」她怯赧地閉上眼睛。
有點失望地輕笑一聲,他繼續對她訴說渴望。「其實我更想你吻我。」
吻他?那裡?她害羞得猛往他腋下鑽躲,「別拿那些輕薄話來佔我便宜。」
「原來我的霜霜喜歡一板正經。」他低緩恣笑著。
「拜託你別笑話我了。」
臉上笑紋斂去,他的口氣轉沉摯。「霜霜,今晚給我,讓我不再遺憾。」
朦朧醉眼半睜開,「又說得神秘兮兮地?衛離,你心中到底在想什麼?」
「我現在只想,你會不會疼得打我?」蒲掌反扣住身下纖腰,虎腰強力一挺,陽剛亢奮化成她身體的一部份。
嗚哇!真的很痛哪!
兩手推他、打他、抗拒他的入侵。
「好痛.…..不好.…..不要了.…..衛離,我好疼.…..」小臉皺成一團,眉心緊蹙著,眼角含著淡淡淚意。
金風玉露一相逢,更勝人間無數,他拼了命咬緊牙關不妄蠢動,「不,我不走。霜霜,第一次總不好受,乖,你為我忍一下。」
「不公平,女孩子就得疼著,好吃虧喔!」嬌顏梨花帶雨,惹人心生憐愛。
「我也不好受啊!」埋在她緊窒暖徑中,一狂奔起來只怕她會更疼,不進不退的,他快慾火焚身了。
「你學人家喊難受?又不是第一次。」星眸含淚,小拳頭不依地咚咚猛敲。
「我是。」
粉拳停在他胸口。
「黑山上滿坑滿谷的鶯燕藏春,你會是第一次?」她半信半疑瞪著他。
「是就是了。」
沒有毒發,意識自主,衛離此刻真真切切狂戀著他的女人,他一身的剽悍孤離完完全全讓她的溫暖柔嫩收容了。情慾一步步累疊攀高,他不奔騰不行了。
「霜霜,我還是讓你很疼嗎?」他啞聲低問。
「嗯!很疼……」她氣若游絲,因為他的「陣仗」太巨大驚人呀。
他擰緊了眉頭,不想讓她更疼,只是男人體內那隻猛獸如何得以壓抑?
他想他鐵完了。
雙手主動地將他身子拉近,秋眸漾著醺醉,朱唇細細嘟喃,「可是又很舒服……」身心兩處都滿漲,她願意承受他帶給她的不停進犯與驚喜。
「喔!霜霜。」他徹底入侵她的靈魂與身體深處,或深或淺的律動如溪水般川流不息。他終於渾身抖搐,狂傲吶喊,「記住,我只要你一人。」
「啊!衛離------」燃燒著,她的魂體化成點點星芒,渙散於繽紛雲端了。
天與地的蒼茫間,山高水長無窮處,披霜岫心出紅塵------
晚來風定,已然雲飛過……
* * *
煙靄紛紛,欲息漫漫,此際,更消魂。
「霜霜,你還好嗎?」
衛離輕挪過霜霜的手腕,不落痕跡的測著她的脈搏。沒有異象,也就是沒有中毒,謝天謝地。
「嗯!很好哪!」霜影醺紅的容顏埋在衛離胸窩裡。她終於懂了,男人的慾望很狂猛,慾望奔縱後留下的氣息也濃烈……
原來,是這樣的呀!
原來,好多年以前衛離就已經很不老實了喔!他當年應該是疼她年紀小,所以才沒對她「不老實」到底吧?
心頭感動又甜蜜,一根小指頭就在他肩膀上畫著圈圈。
在那個昏醉茫茫,激情迸裂的時候,她不敢狂叫,就只能含住什麼,結果居然給他的肩膀製造了一個沁著血絲的大傷口。喔!她好抱歉呀!
「我咬得你很痛吧?」
「不會。」他揉弄著一頭細滑青絲,指間儘是寵溺之意。
粉唇輕開,親他下顎凹處一記,她調皮嬌笑著,「那以後我再咬深一點。」
以後?生死未卜的以後?他猛然摳住她的纖頸,對準了紅唇落下重重一吻。
「唔……又吻得人家天昏地暗了……你別一直吻我,我有話要問你啦!」可不是,兩人已成親密愛侶了,衛離總該跟她說一說過往了吧?
他不理會兩只好奇的美眸,輕啄上她打著小皺折的眉心,「霜霜,你有什麼願望嗎?」
「咦?」她的注意力被轉移了,「烙恨溪畔現在正是夏螢成群的時候,你帶我去瞧瞧,可以嗎?」
「這麼簡單?」
「嗯!我想和你一起看。」難忘的一夜,再多添一些美麗的回憶更棒啊!
「好,一起去看。」取過一條大床單將兩人包在一起,他抱著她飛出窗外。
頭暈,心驚,怕摔死,霜霜小臉蒼白,緊閉著眼睛,雙手緊黏著衛離的身子。「我想看流螢,可是不是用這種方法,你別讓我摔死啊!」
「相信我,沒事的。」
「說話要算話喔!」她說得可憐兮兮地,要他一句保證。
「好。你看看下面,閃閃亮亮一大片,應該就是流螢群了。」
「啊?這麼快就到了?」霜霜勇敢地瞠開一小睫縫。
「我們到流螢群裡頭去。」
只待雙腳著陸成功,她瞳眸大張,瞬間爆發出讚美聲,「好美,真的好美喔!」
數以萬計的流螢在身旁飄來蕩去,他們的身體周邊等於鑲了一圈又一圈的金環。她伸出手,隨著流風舞弄著,激起一股銀浪飄動,向東走向西行……
「呵呵!你瞧,我的手會變魔法,螢火蟲都聽我的話呢!」
她還瞧見了數不清的流螢落在他的發頂和肩膀,有一隻最頑皮的,居然大剌剌棲息在他眼罩左邊。
霜影墊高腳尖,輕輕一吹,流螢翩飛凌空,她的唇瓣就取代了那一隻螢火蟲剛才的落點。「呵!我玩得好高興喔!我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
她頑皮的一個小動作,卻讓他心頭風捲雲湧。
霜霜笑聲如銀鈴,笑顏燦美如螢光。霜霜還吻著他的眼罩------
那裡面藏著一道醜陋如蛇皮紋的燒焦疤痕…...然而,給霜霜這麼輕輕一碰,蛇紋疤彷彿不存在了,留在他心底的千瘡百孔也都弭平了。
「衛離,我們明年一定要再來看流螢喔!」霜影柔聲要求著。
衛離手腕一卷,猛然將她捲入激越起伏的胸懷,立下誓言,「霜霜,今夜別逼我說什麼,你一定要記得,我只要你一人。」
關山蕭瑟行路難,流光螢羽會飄散,他與她的這一場春風秋月------不會了!霜霜,我心深處,記得藍羅衫,處處憐孤魂……
* * *
她好恨。
她恨衛離。
恨到飲下千道苦泉,恨到淚眼模糊了前程路,猶然不知身何處。
今日居然給她躲過監視的兩名家僕溜出莊院,霜影想也不想就跑到兩人初識時的秘密山洞。四年了,那裡舊景依舊否?
她想來此靜靜地緬懷與他之間發生的點點滴滴……
不意,措手不及地,她竟見到了毀天滅地的一幕!
他光著身子,正對一個女人做著昨夜他倆人一起親密相擁的事情。
不忠、背叛、濫情、姦淫……種種名詞一一打她心頭輾過,強烈得令她說不出一句話來。噴火的眼眸注視他,緊咬的唇瓣滲出慼然紅血。
徘徊在掉頭離去之際,霜影終於無法自抑低喊,「衛離!」
他抬頭望她一眼,收入朱顏上一對水眸泌出淚兩行。
凝眸一短瞬,眼不興波濤,他爆發出如鬼魅的訕笑聲,「哈哈哈!」
然後,他壓下身體……
他笑什麼?
還以為經歷昨夜情綣纏綿,她已經捉摸住他嘴角沉凜笑紋的含意了。她也以為這幾年來早懂得他飄忽不定個性七、八分了,殊料她全在自欺欺人。
這名狂傲霸氣、疏離深沉的男人啊!還是個不折不扣的折花能手。
他說過,黑山寨的紅顏禍水,男歡女愛都不關他的事。
他說過,他只要親她一個人就夠了。
鬼話,混話,他說的全都是欺騙她的話。衛離和黑山寨的好色之徒完全沒個兩樣啊!
眼前琵琶別抱的一幕幾乎抽光她全身力氣,霜影往後頹傾的身子陷於山壁中,那裡凸出的一塊尖石彷彿插入她的背骨。
再銳利一點啊!尖石就可以不留情穿入心窩,一穿斃人命,給她一個解脫了!
昨晚一夜歡愛恣情對衛離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他抱著她在螢火蟲中飛舞,在她耳邊低喃那一句,我只要你一人,也完全沒有意義。
惆悵舊歡如夢,覺來無處追尋。霜影痛哭著跑走了。
騙子,騙子,她上了黑魔王的大當了啊!
「衛離,自從遇見你,你耍了我多少回?我總是一回又一回回到你身邊,我為什麼學不會對你死心哪?
上天呀!我沒奢望你厚待我,可是你也不要狠心捉弄我呀!昨夜我以為我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今日我卻嘗到跌入十八層地獄的痛苦。昨夜我竟癡癡傻傻的要求他,明年還要帶我一起去看夏螢飛舞……
蒼天哪,夏螢都還沒給秋風吹熄了瑩芒,我的愛情冬季卻已先來了。我自以為天長地久的愛情,原來……只有一夜的生命!嗚嗚……」
她一路跑著哭著叫著,戮情莊已然在望了。
兩句醒世箴言映入淚眸中,絕心絕愛絕戀,無名無份無緣。
「娘親哪!我為什不聽你的話?女人一定要親受一次傷害才知男人的不可信嗎?世界上十個男人十個都屬狠心薄悻啊!」
心已碎,她無顏跨進家門,恨高築,她轉而衝下山,奔向烙恨溪。
拚命拍打溪水,她對著天地狂喊出滿心怨懟。
「娘親哪,這溪名你取得好!溪水每日潺潺不絕,我心頭重烙的恨意也沒有休止。只恨那夜在這溪中一腳踩上那個殺千刀的,否則今日何需受此情劫……」
不知在溪水中呆坐了多久,霜影驚聞呼喊她名字的聲音。
「霜兒?你做什麼?你快上來。」
原來是母親尋來了啊!
霜影心頭悔恨交雜,兩腳一屈,雙膝跪在溪中,「娘!對不起、對不起。」
「你是不該偷跑出莊,害娘好一陣擔心。現在見你沒事就好,我們先回去再說吧!」
沒事?不,她有事,她很有事。
她好想一股腦兒將心中的哀傷話兒全都跟娘說了,她好想抱著娘親痛哭三天三夜,哭到眼睛出血,哭到心念成燼,哭到腦海中沒有愛沒有恨沒有喜沒有苦,哭到她能再一次明瞭呼吸與心跳究竟是為了什麼目的?
可是……她什麼都不敢做。
自己造的情孽,只有自己背負。她怎能自私地跟娘訴悲苦,然後讓娘親替她承擔下憂愁呢?
霜影淚眼巴巴的望著撩起褲管,朝她涉水而來的母親……
她一路匍伏跪爬撲入母親懷中,即使膝蓋磨著溪中銳石也沒了一絲絲的痛覺,她只有一直哭著道歉,「娘呀,我大錯特錯了。」錯信了狼心狗肺的男人了。
「霜兒?你發生什麼事了?」
屠如風憂心忡忡抬起女兒的臉蛋。濕漉漉一片?那是溪水的沾惹嗎?亦或是霜兒在哭泣呢?
「我……」不能說啊!以娘的脾氣,她一定會衝上黑風山找衛離拚命,她怎能讓母親涉險沒了命呢!
霜影只有將母親摟得好緊,嗚咽著懇求,「娘,你能原諒我嗎?我還可以回去戮情莊嗎?」
「傻孩子,你是娘的女兒,不回戮情莊你還能上哪裡去?」屠如風有力的雙臂圈住了女兒。
沒了愛情,還有親情收容……上天,你總算待我還不薄啊!
迷離淚霧中,霜影的眼芒逐漸凝固結冰,她仰起頭,咬著牙,向母親發出狠誓,「娘親,請你相信我,我不會再讓你擔心了,從此,我會乖乖待在莊裡……」
她揪著胸口在心中立誓:衛魔頭,從此,我與你恩斷義絕!從此,屠霜影不涉情關……
* * *
霜影沖離山洞的那一刻------
衛離沉重的雙手箍緊童姥的肩膀,放手最後一搏了。
「我要女人,你給我嗎?」他凝著乾啞的嗓子。
「什麼都給你,我等了一輩子的日子終於來了,你二十四,我二十,時間點全都吻合了。你不要去找那個不知羞恥的壞女人……」
他挪軀輕觸她大開的腿窩。「好,我不去。告訴我,我是誰?」
她難耐吟喘著。「啊……你,衛離啊!」
「不是,衛離是你的兒子。再看清楚一點,我是誰?」
「我的兒子?是,衛離的面具是我放上去的,因為那條疤痕好醜。伊格豪俊美無儔,他不可以有缺陷的。」
他在她洞戶邊迴繞,持續下探隱情,「我是伊格豪,我愛的是誰?剛才在洞門口那兒探頭的女人嗎?」
她死命搖頭拒絕這個可能,「不,你愛我,伊格豪真正的愛人是我衛淑姬!」丹芙兒那個藍眼妖姬搶不走你的。」
「淑姬。」衛離低聲輕換著。
「你?」童姥一對灰眸瞬間滾出了淚水,「你.…..終於再次呼喊我的名字了,你不再吼我魔女了。你可知道我等這一刻等多久了?有一輩子那麼長久啊!」
「淑姬,淑姬,」衛離把她攬入懷中,冰涼肅殺的聲音透過胸腔震動,直接傳入她的耳蝸,「我們沒有一輩子,我中了七情六慾腐神丹,命不長久了。」
童姥得意莫名狡笑著,「那個毒是我放的,我只想讓你離不開我,我不捨得你死啊!」
衛離瞇緊眼皮,藍芒如陰森磷磷鬼火。「我來找你了,解藥給我吧!」
「你拿啊!解藥在我身上。」她主動親近他,因為親密的摩擦而渾身震顫,「快進來,陰陽融合,只要沾上我的處子血液,你就得救了。」
衛離心頭一震一愕,唇邊慢慢拉開邪佞笑痕。「淑姬,你生了衛離,怎能保有處子血?」
她微瞇的眼眸呈現一片凌亂。「不不,衛離那個雜種,他不是我兒子。」
「他跟著你姓衛啊!」這魔女說得撲朔迷離,她與他真無血緣?
她怔愣著,腦子裡全糊塗了,努力在破碎的回憶片段中找故事。
「衛離是我們的結晶嗎?他被離棄在小河……我拾起他,讓他跟我姓,帶在我身邊來疼愛,伊格豪,你不能因為這樣責怪我呀!」
疼愛?生不如死的折磨她喚之為疼愛?
他憤怒地揪住一把白髮,疼了她的頭皮,「誰離棄衛離?你再想清楚一點。」
「別逼我,我都不記得了,伊格豪,你難道不想愛我嗎?」她語帶懇求,難耐地蠕動著身子。
身體惹不起一絲絲慾望,對魔女他只有鄙夷、不屑、輕蔑的心情。但是,前一刻他都敢選擇暫棄霜霜於不顧了,行,衛離認了。
他嫌惡地閉上雙眼,一舉攻入……
他感受到衝破一道強韌的血膜,老妖婆果然是處女之身。
「啊!伊格豪,我……愛你,你別讓我這麼痛呀…...」
「不痛了,你不會再痛了。」衛離倏地睜開煚瞳,身子意欲撤離。
天山童姥發覺他的意圖,十指勾緊他的腰桿,指甲刺入肌肉裡。「不,不准你離開我,否則我就與你同歸於盡!」
麻,痛、血脈躁動!衛離發覺他中毒了。老妖姬好狠,她的十指暗藏巨毒。
「你這個毒魔女。你還是不放過我。」
五絕秘笈裡的上等內力他已修練到九成火候,於是他一手擒住她使毒的雙手,另一手緊接著飛快封閉幾條重要脈絡,阻止毒性漫布。
「我不放過你,天涯海角你都是我的。我將隨時出現在你身後,讓你日夜不得安寧。」她發出讓他寒入骨的狠笑。
「你妄想。」
衛離嘴角凝固成冷絕痕路,一隻巨掌緩緩上移,於她頸脈處收攏。
「是無毒不丈夫嗎?還是有仇不報枉為人?我只知,衛離絕不死在你的手中。」喀啦!頸骨斷裂為兩截,頸動脈狂噴出濃稠黑紅血液,遍灑他一身。
血債血還,終究走上這地步。上天從不曾對他仁慈,恨意糾葛的前半生,只有落得血裡來血裡去的下場。
他抹去臉上幾滴腥血,準備運氣療化毒傷,憂切的藍瞳忍不住望向山洞口。
浴血重生的黑魔王吼出最沉痛噬髓的悲音,「我的霜霜啊!你可願對我仁慈一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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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23 00:07:56
第六章
沉夜鎖重樓,霜影知道她只有垂淚到天明了。
「霜霜,」衛離隔窗低喚:「你開窗。」
「不開。」她早將窗子鎖得死緊,果然防住下地獄的混帳再來騷擾。
「我破窗而入了。」
他還想硬闖?「哼!你作夢,窗子鎖死了啦。」
「幾根不中用的木栓耐得了我何?」沉渾的聲音透窗而來。
下一刻,霜影親眼見到幾串窗鎖無聲滑落地。該死的,她忘了他驚人的內力掌風。再下一刻,窗子敞開了。
一襲黑衫移影如鬼靈,已然定立在她眼前。
霜影迸出兩個沉沉字眼,「滾啦!」
「你聽我說。」衛離健臂一展,將她氣得發顫的身子延入懷裡。
「放開我。」她像只發了瘋的小潑貓,對他拳腳相向,「你還敢來抱我?」
他不會求人,也不曾遷就人,只除了她之外。他耐著性子好言呵哄著,「霜霜,你安靜下來。昨夜我沒說,我此刻來向你坦白.…..」
「不要,不聽。我巴不得有一把利斧能剖開我的腦袋,將昨夜的記憶挖掉。」傷透她的心還能有話說?准又想多騙她幾回,罪加三等,再踢再打。
「哎喲!」花拳繡腿簡直就像在打石頭,手捶得好疼,腳踢得也好痛,「如果讓我知道哪裡是你的罩門死穴,我一定往那裡戳。」
他的罩門死穴就是她啊!
一張哭花了的臉蛋,滿臉吃痛的表情,衛離將她雙手反制,不忍她再傷害自己,「霜霜,你不會忘了昨夜的。」
「哼!不過就是私會情郎,明天我就找一個新的。」力氣輸他,口舌上她才不吃下風。
「你試試看。」摀住她胡言亂語的小嘴,他一臉鐵青。
她一口啐咬上他,逼他松放開手。
秀容慘白,染血的朱唇勾起蔑視媚笑,「不必試,我直接做……」
「我不准。」他的無名火氣也節節攀升了。
「你不准?憑什麼?就只准你和狐狸精亂來嗎?」
「我沒有亂來。」情非得已的權宜怎算亂來?
「睜眼說瞎話。走啦。我的房間不歡迎你……」
「好,我們到我的地方去!」他抱著她飛出窗外。
楚颱風吹,虞樓月暗,夜景宛如昨。該死的男人空留華語,誤她今生約。
半空中,霜影扯直喉嚨大叫,「你還敢強迫我?我會恨你到死。」
「很好,窮我這一生我都不放開你。哪天我死,我也要你陪我,你只可以有我一個男人。」
天空飄起濛濛細雨,藍眸中只剩一片陰鬱。才了斷一筆仇恨,偏又添上一段新愁。不,既已重生,他的生命中怎可沒有霜霜?衛離與霜霜,情纏到死。
「你為什麼不放過我?」她癟著嘴,強忍住淚,不肯在他面前軟弱痛哭。
他縱聲狂嘯,「還會有什麼理由?我的心意你會不知?」
她拚命搖頭,「我再也不要知道了。」心死一次就成灰,她哪堪得起再讓他傷害一次?
「聽我說清原委,你就會再度成為我溫柔可人的小霜霜了。」
「遇見你,是我一生的浩劫。我如果再聽你半句甜言蜜語,讓我屠霜影死無葬身之地。」
值此時,兩人已經進入黑山區,下一瞬間就飛入他的寢房了。
「固執的女人,軟的不聽,你別怪我硬來。」方寸全亂,狠話迸出。
「使蠻玩陰的?我也不會驚訝。打從我遇見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一個仁人君子,我不怕啦!」
衛離將她擺放於他的大床上,傾身端凝著倔強的小臉蛋。
或許,只能來這一記狠招了------
「是嗎?你不怕?你也不會為你的家人擔心嗎?」
她愀然變色,怒瞪著他。「你敢?」
「我不敢嗎?」
她也不是沒見過衛離發狠,他要是敢亂來,她……她,她也拿他無可奈何。
心頭氣勢已弱,只有小嘴能嗆聲了,「我不准你傷害我的家人。」
「可。你乖乖聽我說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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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雨瀝瀝,暗夜陰沉沉,兩兩交織成一張無邊的黑網。
「你都說完了?」霜影僵靠著床牆,一張小臉冷如霜,輕描一句。
哪管他把故事說得天花亂墬感人肺脯,也不過又一個意欲欺瞞她的計倆。
她、不、會、再、上、當、了。
她無動於衷。
她完全不信他隻字半語。
衛離幾乎被擊潰了。
他太小看這個小女人骨子可能被激起的強烈恨意了,他也太小覷霜霜比天還高的傲性了。
一時便宜行事的後果太嚴重了。
「我不該赴天山童姥之約,找她取解藥。」眉凝緊,心緊窒,他全身血液都冷凝了。
霜影似笑非笑漠然以對,「你去了,你還殺人。」一個與他上過床的女人。
「我殺該殺之人。霜霜,那女人不是人。你別用平常的眼光來審判我和她之間的一切。」他忍不住替自己辯白了。
「是嗎?」少女的心整顆付出過,少女的夢幻只寄托在他身上,如今只得春殘夢斷。衛離這本大爛書,她根本懶得再多翻一頁了。
霜影徐淡哼著,「土匪頭頭,我可以離開你這個土匪窩嗎?」
「土匪窩?」他眸色凝重,感概萬千。
「法外之民就不能有一小塊化外之地容身嗎?一出生就遭到離棄的生命就不能有重生的機會嗎?霜霜,你真忘了你當年的要求?我若不建立一個黑山寨,收納一批混世魔王,如何證明你那一句話,人性未泯,天下沒有絕對該死之人?」
是這樣嗎?黑山寨的建立只因她當日一句話?
就算他當日有心好了,他今日的辜負已傷她太深了。霜影彈彈手指,閒答一句。「你高興解散黑山寨也沒不可呀!我只想問,你哪時高興放我回去?」
「無法挽回?」他一把擒住她的手腕。
「覆水難收。」她淡瞥一眼被他揪紅了膚肉,隨意聳聳肩。
「霜霜,你再信我一次。」求人的事衛離做了!
她定定地端凝著他,一個戴著面具的男子,連他的臉都看不清了,她如何信得了他的心?她唇邊掛著無力淒然的冷笑,「你說過,記住,我只要你一個人…..是你自殘諾言。」
不信真心已成灰,不信情意喚不回。衛離放手一搏賭上了,反正再壞的結果也只是失去她,他從此深陷萬劫不復的地獄而已。
「想走可以,想要保你家人安全亦可以。」他一臉陰冷酷佞,宛如打墳墓中重生的魔鬼,徹底落實了黑魔王惡名。
「說出你的條件?」霜影心頭惴顫,背心寒毛一根根豎立了。
「當我的女人。」他將她板平於床上,貼上她的身。
縱然還贏不回她的心,他仍貪戀她一身溫暖啊!
「你為什麼要這樣懲罰我?」寒透了心,秋眸裡全是淒澀意。
「因為我要你。」他眼中燃燒滾熱激情。
「我恨你要我。」她忿忿瞪住他。
「我不要聽這個。」霸氣的唇狂疊上她。唇齒相依,血骨相融,毀天滅地的霸戀,他依然擁有他的霜霜啊!
這一夜,衛離沒讓霜霜走。
往後許多夜,白紗山與黑風山之間,衛離也經常踏著月色來,踩著晨風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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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兒、雪兒。娘有一個決定了。」
這日正在用午餐,屠如風突然放下筷箸,鄭重對兩個女兒宣佈。
「什麼決定?」小雪影向來沒心機,愉快地再喝掉半碗鮮魚湯,舔著唇上留下的幾滴湯汁。「好好喝喔,今年烙恨溪裡的黑斑鱸魚特別味美哩!」
屠如風眉頭的結打得很緊,「烙恨溪那頭今年也特別不平靜。」
不只如此,莊裡也不平靜。
暗夜裡,她有好幾次發覺空中有暗影來去。可恨她輕功一竅不通,追不到那絕世高手,只落得哀聲歎氣又天天心驚膽怕的地步。
「有嗎?喔!娘說黑山寨呀?」雪影不以為意聳聳肩,繼續進攻一盤翡翠白玉煨山珍。「姊姊說我們沒啥好怕的,黑魔王不會找我們麻煩啦!」
「霜兒,你哪知道這些?」屠如風轉問這兩個月來特別沉默寡言的女兒。她真的大門不出一步,乖巧得不得了,也乖巧得讓當母親的深感哪邊不對勁了……
霜影一張小臉平靜得近乎冰冷,她微扯開唇角,「我想出來的。我吃夠了。娘,我先回房了。」
其實,她只吃了半碗飯,配了幾口菜,連雪影嘖嘖稱道的魚湯沾也沒沾唇呢!
「霜兒,難道你不想知道我的決定?」女兒越是淡漠,為人母的就越掛心。她自小活潑熱情好動的霜兒怎麼變成這樣?
霜影只讓腳步頓了頓,並沒有轉回頭,「娘請說。」
「從中原招募高手來護莊子根本緩不濟急,我想我們直接搬回中原去吧!」
「我知道了。」霜影輕輕滑步,逝如一抹沒有人息的幽影。
屠如風心頭的隱憂更凝重了……霜兒分明滿腹心事,卻半點也不肯透露。
小雪影一聽,倒是興奮地拋下碗筷蹦跳過來了。
「回中原?我們要住到哪個城市去?是煙花三月美如畫的揚州城嗎?還是人文薈萃的北方大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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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的黑風山。衛離寢房內------
「小啄木鳥呀!衛離什麼時候回來呢?」霜影倚窗逗著小啄木鳥。
「咄咄!」我也不知道啊!小啄木鳥拿喙子敲著樹幹。
「這一次,他會幫我帶來一條繡著出水芙蓉的絲絹嗎?還是一副鑲銀珠的耳環呢?其實呢!我跟本不愛那些女孩子家的東西,我心中……」霜影綻出羞澀卻美麗的微笑,「我只要他的真心真意對待。」
「叩叩!」不解風情的小啄木鳥別開鳥眼,有點受不了女孩子家的心裡話了。
「我好想跟娘親說,說我要跟著衛離過一輩子,因為我們……已經很親密很親密了,我根本離開不了他,而且他也對我說過,他這輩子只要我一人……」
「惡惡!」真的受不了,小啄木鳥栽下樹洞,跌個眼冒金星了。
「可惡,我只能跟你說說心裡話,你竟然笑話我。管你的,你愛笑就笑吧,我偏偏還要說,我喜歡衛離,衛離愛霜霜------」
「誰愛霜霜?」
她的背後突然冒出一道陰沉男聲。
「衛離,你回來了。」霜影驚喜地飛快旋過身。
他回來了,他還帶著……不是絲絹,也非耳環……那是一個白髮魔女。
「不------」愛情夢幻中不該存在醜陋的記憶啊!霜影淒楚喊叫:「別這樣對我,求你,不要不要啊!」
「我愛她,她才是我唯一的愛人。你快滾吧!」衛離端出郎心如鐵的面容。
「不管你是誰,不論你的過去,我心甘情願愛你無悔啊!」霜影痛哭著。
「哈哈!你真的太可悲了。」他殘忍的嘲笑她。
「天哪!沒有你的愛,我也不想活了,我要和你同歸於盡。」卑微哀求後霜影的怒火飆出了。
戮情劍竟然就出現在她手邊,她想都不想就拿劍朝他的胸坎刺過去……血流成河……
「啊------」霜影捂著狂跳的胸口猛坐起來。
驚魂而醒,冷汗滿額,她倉皇地眨著大眼睛。
燈火昏黃的寢室中,衛離龐大的身軀正靠在床前凝視著她。
他胸口沒有血流如注,事實上,先前他才要了她一回,讓她精力耗竭睡了去。
「原來是惡夢啊!」可是,她怎會做這種夢呢?
「刺過來。。」衛離冷冽的聲音劃破凝滯的空氣。
「什麼?」霜霜呆望著塞進她手中的戮情劍,她不敢相信夢境和事實竟然如出一轍。
「你恨我不是嗎?你曾說過要拿這劍刺向我的心窩不是嗎?我趁著四下無人進入你母親房間,找到這把劍好讓你償了宿願。」
他無畏地貼近,兩人間距離縮成幾吋。
霜霜這些日子以來的每一分煎熬他都知道,他恨自己怎麼也無法對她放手。因此,他只能逼迫她再一次正視她的感情了。
「快一刀捅過來,以洩你心頭之恨。我不還手,就算你刺我十刀我也認了。」
說得慷慨激昂,衛離心中其實藏著深深的忐忑。藍眸直視著匕首尖端,那一小點可以判定他的生死……
霜霜會刺過來嗎?直直捅向他的心窩嗎?能死在自己摯愛的女人手裡,也是一種幸福吧!他屏著氣,靜靜的等待宣判……
霜影感受到他的每一記呼息噴在她臉上,清楚看見他臉上每一個毛細孔的張合,以及……他藍眸底的深層的顏色……那是悲傷。
似魔鬼的男人會有悲傷?
「瘋子。」她不知她說這兩個字的聲音有多淒楚。
她可以冷情地面對他的殘忍,但她無法應付他的脆弱啊!為什麼這男人還能讓她的胸口狠狠發疼呢?
可是因為她曾付出過的愛戀至今還沒消褪嗎?夢裡的她,說出了最隱晦幽微的心聲,心甘情願地她要跟著他過一輩子,她根本離不開他……
她的手開始顫抖,幾乎握不住刀琫了。
不,他負心,他糾纏不休,他置她於生不如死的地獄,這個男人死一千遍都不足惜。學他的冷血殘忍,快殺了他啊!她在心中狂喊。
霜霜凝視著匕首尖端,那一小點再往前兩吋就可以免她於身心煎熬,只要這個世界上沒有衛離這個男人,這一場孽戀就了結了,她就得以重生了。
刺下去,刺下去,殺了他,她就解脫了。嗡嗡亂鳴的腦海一直對她下命令……
就在劍尖碰觸他胸口的那一剎那,她竟然抬眸想看他最後一眼,她又一次見到他藍色眼中那一抹的蒼涼絕望的灰敗顏色……
這個男人,她曾經為了他拋棄家訓,不顧一切熱戀過一場的啊!
愛恨交雜,心頭一絞,手掌驀地一鬆,戮情劍掉落地上。
「不------」她下不了手啊!拚命吸著氣,不讓在眸底打轉的淚水滑落。
悲傷的藍眸換上狂喜,衛離激動切喊著,「我的霜霜啊!你不捨不忍的。」
霜影咬白了唇,咒罵出聲:「你好殘忍。」
殘忍地撥開她的心房,將她的感情赤裸裸地看得透徹。
恨過他千回,卻怎麼也無法面對他的死亡。只怕未來即使山崩地裂,他仍然是她最初與唯一的戀人。
她的心意竟是這樣,她好不可悲啊。不願與他相見的珠淚也滴墜個不停了。
殘忍的試煉結束,衛離露出寵愛的微笑,舉臂將她扣回懷中,熱唇不停吻著她的容顏,洗去她的盈淚。
「告訴我,我為什麼殘忍?」他沉濃的聲音鼓蕩在她耳邊。
不,她死也不會對他說出內心深處沉痛又無奈的百轉千折。
霜影咬緊唇瓣,含淚的水眸冷瞪著他。她心中不免好一陣惱怨,唉!剛剛給他一逼,居然讓冷漠的心海又翻起波瀾,真是大意啊!
「你又不想和我說話了?」他揉揉額頭,無力歎口氣。
她依然默不吭聲,就像她這一向對待他的態度------封了心房,情緒不彰。
衛離把玩著她的長髮絲,溫柔淺笑著,「你不說話我說了,看來殺了我並不是你的願望。你告訴我,你心中可有想要的東西?」
好,你欺負我到家,我也不讓你好過。霜影揚首挑眉對上眼前的頂級無賴漢,貝齒輕分,「一簍新鮮的江南荔枝,一座奼紫嫣紅的桃花林園,還有一隻傳說中長在東北雪山上活蹦亂跳的雪貂。」
「就這三件小事嗎?好。」他爽快答應了。
霜影變成一隻凸眼金魚,差點咬到舌頭。「你……兌現不了的。」
「衛離敢答應就做得到。」
「哼!大話誰不會說?」她惱怒低吼著。
他縱聲大笑,笑得開心,完全一副其樂無比的樣子。
「我就是要你對我無話不說、無所不求,撒嬌耍賴,心機全開。」他還一直吻她,在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我不喜歡你冷冰冰的一整日不說一句話,我不要你對我封了心房,躲到我觸不到、摸不著的角落!」
又中計了。
霜影俏顏頃刻結凍,還以一句冷聲低喃,「哪天你完成了三件小事,請派個小嘍囉到中原來通知我一聲。」
中原?衛離臉色瞬間暗下。
爽!扳回一成了。
「喔?我還沒對你說我娘準備舉家搬回中原的事嗎?」她懶懶地撩撥野豹。
鷹隼般銳利的深邃藍眸定定凝視她良久……可冷厲可陰柔的薄唇瓣一緊抿,口中吐納出鬼魅的聲音,「霜霜,你不可能離開我身側了!」
殘夜盡時,天明破曉,他再也不送她回戮情莊了。
不給她有思索的時間,不讓她有反對的空間,陽剛之軀肉壓上她,充滿情慾的狂烈吮吻不間斷……
「噢!你總強迫我……嗯……」輕聲呻吟,粉拳朝他背脊軟軟地敲擂幾記。
「霜霜,我喜歡你對著我練拳頭。」
這樣他也能樂著了?她徹底敗給他了。
低低沉笑中他掰開她的領襟,啃咬著一片雪膚,「我不必強迫,我在你眼睛裡也讀到了無法隱藏的熱情。」
「殘忍……」他為什麼總要把她最不願面對的秘密殘忍的說出來呢?
明明深惡痛絕他的碰觸,身體卻總背叛她的意志。為何她不能像一根木頭一樣躺在床上任由他發洩男人的慾望呢?為何她沒一次能迴避得了烈火燎原呢?
「我是個很不要臉的女人啊!」她簡直無地自容了。
「你不是。我要你正如你也要我一樣,這是天地間最自然的事。」
他狂猛的嵌入她體內,只因深深的愛戀與疼惜。
最自然的事?漫天襲地的激潮中,他再度成為她天地的中心,讓她只能在情慾的漩渦中載浮載沉……她的雙手有了自我意識,環住他的腰,纏上他的頸,依戀著他的熱力。
「啊------」聲嚀如詩吟,媚眼亦如絲,紅唇咬住他的肩頭不願狂叫出來。那裡傷口不下百個,個個都是她忍禁不住激越時的傑作。
「啊!我恨你。」她更恨自己總沉淪於感官的誘引。
「不,你的恨沒有我深,我才是最恨我自己的那一個人。」
恨他的出身,恨他苟延殘喘於人世,恨他一念之差鑄成一輩子的錯事,怎麼也無法得到她的諒解。
「霜霜,你何苦一手療養我這匹魔獸,然後又想棄之不顧?」狂笑中,他固執地狂戀著她一人來承擔他的愛與恨,生與死。
戀過也,黑暗中,不變的是緊緊相擁的兩副軀體。
寂靜中,也只剩,她無聲的輕啜。
這場情劫,除非她死,否則她此生是逃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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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23 00:08:17
第七章
忙翻了。
黑山上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忙翻了。
「我說二當家的。」大巨人手環一株樹幹,使出蠻力往上拉拔,「我們開墾的農地早就夠種植作物了,為何突然間又要把這片坡地的樹木給剷平?」
「因為大當家的派了人去採買幼桃苗,這裡要種上一百棵桃樹。」張魁說道。
「桃樹?我還不知道大當家的愛吃桃子噢!」大巨人相好的女人拿著鐮刀往一堆荊棘叢霹霹啪啪砍過去。
「不對不對,大當家的愛吃南方盛產的那種叫做荔枝的水果才對。」另一個拿著鋤頭,逢亂草必亂殺的女人插嘴。
「荔枝?沒聽過的東西。你怎麼知道?」
「我相好的帶了一個大當家特製,據說可以保持低溫的箱子,騎著快馬去江南那兒買一簍荔枝呀!」
「操,我都搞糊塗了。水果有什麼好的,女人嘗起來不是比較甜?」大巨人拿起利斧,三兩下把樹幹截成兩段,再丟給幾個漢子劈成煮飯燒水的柴火。
「大當家的也開始抱女人了呀!霜霜姑娘不就被他給養在房裡,早也抱晚也抱快個把個月了。」有個男人曖昧兮兮亂笑著。
「大頭目的事情你們也敢亂磕牙。認真做事啦!」張魁趕快制止這一批口沒遮欄的傢伙。
「好啦!幹活就幹活。」墾荒團裡有人埋頭苦幹了。
「說實在,如果大當家的不想吃桃子,我們可不可以改種些李子,酸酸溜溜的最合我的口味。」一個司職遞茶水,人正害喜的大肚婆開始流口水了。
「說得也是,我也渴望李子的滋味呢……」又有個穿艷紅衣衫的女人說。
一條漢子突然打後頭跳出來,抱著紅衣女人猛打轉,一隻沾滿泥土的手朝女人的肚子一陣摸索,呵呵笑叫著,「相好的,你是不是也有了?」
「還轉。」女人笑著拍打漢子。「再轉下去我頭都要暈了,也不怕孩子沒了。」
「哇哈哈!真的有喜了。」男人笑聲大得像打雷。
「厲害喔!要當爹娘了呢!」一群男男女女把工作的傢伙都丟下,圍繞上來興奮地饒舌。
「好兄弟,透露一下,你用哪一種姿勢讓你女人懷上孩子的?」
「問這個呀……」男人繃緊腦袋回想著。
「哎呀!不要說啦!」紅衣女人張手摀住男人的嘴。
「為什麼不能說?難道真的是怪招式?從後面來的還是倒立來的?快透露給我學一學,我明年才有兒子抱啊!」
「是啊!抱兒子比拿刀劍砍砍殺殺的有意思多了。」早就做人成功的另一名漢子得意炫耀誇口了。
張魁伸手揉揉額頭。唉!讓他們再鬧下去,等到桃樹苗買回來,這片坡地也不見得會整得乾淨。可是,再一想,桃樹也得等個幾年才會開花,黑山寨的兄弟能先落地生根開枝散葉也很不錯耶!
他的眸光不自覺地溫柔望向他的女人……
漂泊一生,經歷過的大風浪不知凡幾,如今年過半百,想有個一男半女應該也不算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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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鳴啾啾,夏蟲唧唧,陽光停在樹梢,樹下一片涼影。
「霜霜,底下的人把荔枝搶成一團,直說太好吃了,就像人間極品。」衛離坐在地面,背挺著老樹幹,與躺在他懷中閉眼午寐的人兒交換一點心得。
霜影抽動一下手中一節繩索,把走遠的小啄木鳥拉回來一點。
唔,荔枝太甜了,她隨便嘗一顆,之後誰愛吃也不干她的事。
他寵溺地揉捏盈白的耳墬心,又一搭,「再等五年,桃木苗一定成林,你就可見著滿園桃花舞春風。」
五年?他真想留她在黑山五年?害她見不到娘親和妹妹?讓她只能私心期盼他們沒有真的搬回中原,至今還留在戮情莊等她……
「現在就只剩那一隻雪貂……」
輕輕一呼打她鼻孔中竄出。就不信哪個刁難題他都有耐性、有辦法給完成。
「黑風山氣溫不夠嚴寒,雪貂無法活命。我知道一個北方那邊有個終年積雪的地方,那裡可能有活蹦亂跳的雪貂。我帶你去看好嗎?」
有商有量的口氣?好難得呢!她睜開眼打直身子說著,「你放我回去吧!」
「這個要求除外。」冷硬直接拒絕,一點商量空間都沒有。
不該自討沒趣的。霜影懶洋洋地又躺回去閉上眼睛。
「我當你答應和我上天山了。」他的嗓腔柔化了,繼續把玩她的髮絲。
哼!霸王說了算,她只有負責收拾包袱的份啦!
凝視著懷中的佳人,他感概萬千。
霜影如今的性子與從前的他互掉了。她冷漠他熱切,只歎他的一頭熱對她全是白搭!衛離吁口氣又言道:「你要不要寫個信跟你母親報一下平安?」
霜影倏地睜大圓滾滾的杏眸瞪著他,「你恩准我寫信給我娘親?」
「不必用恩准這兩個字吧?」他輕歎一聲。
黑山寨口三不五時就有一個女人跑來找女兒,那邊的守衛擋都擋得快撐不下去了,他當然得想想法子啊!
「你的原意是……施捨?」冷霜美人斜覷他一眼,故意挑文字毛病。
「就讓你寫個信,沒有那麼多機關的。」
他從衣袋中抓出幾顆乾果,吸引小啄木鳥過來,轉而逗著它玩了。「你寫好信我就送過去。」
原來娘親沒有回中原哪!她們一定是留下等她、也一直四處在尋找她吧?霜霜眼眶不覺一熱,只要不透露行蹤,這信她一定要寫,好讓娘親知道她人平安無恙啊!只是,想著想著她心頭又來疙瘩了。
「大魔頭將長期外出,黑魔窟的鷹爪不會飛過烙恨溪騷擾別人安寧吧?」
「霜霜。」他臉色一暗,重重捏住她的皓腕,讓她微微吃疼了,「我若想轉壞念頭,三年前黑山寨建立之時,我早就放任手下殺得戮情莊,甚至附近百里內雞犬不留了。」
霜影翻翻白眼。哼!暴君口吻果然又來了。
「明明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你不該感受不到。」他的全心疼寵,所有忍讓,以及百般討好。
改採柔情攻勢?好,就跟他說明白,不讓他以為他賜給她天大的恩惠了。
「衛大當家的,我不是一隻金絲雀,你卻執意把我放在鳥籠裡養!我比小啄木鳥還可悲,它還有一隻翅膀,沒事可以揮動一下,跳個半尺高。
我.…..寸步難行,我恨這個黑風山牢籠。你希望我怎麼想?因為一簍荔枝一片桃花園就對你感激涕零嗎?」
他咬著牙道:「好,不提那些小事。我的手下,有任何一個人曾騷擾過你嗎?」
「那是因為我總躲得遠遠的,讓他們無機可乘。」
早年讓巨無霸嚇過一次,一直是她心頭的陰影。以前來找他也是閃閃躲躲,能避開黑風山的草寇就避得老遠。如今人被衛離扣留,她更是沒有他陪在身側絕不出房門。
「你不要躲,張大眼睛認真看看他們,你會有不同的體會。」
「窮兇惡極的男人,忝不知恥的女人,雜亂的男女關係,有啥好看……」
「不是那樣的。」他拚命搖晃著她的小小肩頭。
「是的,是的,是的,是那樣。」她死命點頭,一直喊著,「我警告你,如果黑風山上哪只黑熊或野狼敢踏入戮情莊半步,我和你沒完沒了。」
「沒人要搶戮情莊,那裡有的我黑風山上哪樣沒有?」他氣憤喊著。
「那裡有我娘我妹妹。」
每每想到娘親驟然失了一個女兒,她可會日日倚門望?她可會夜夜倚窗歎?還是逢夢必哭醒……想到一向堅強的母親會因思念而形容消損,她就更不能原諒衛離的蠻橫作風。
是他割斷了她的親情。
衛離胸腔劇烈震動,困難地吞下苦水,痛苦承認了,「沒錯,我黑風山是少了一樣無價之寶。」所以他還是硬搶了。
「沒有就用搶的,土匪本質。被土匪搶來當成無價之寶好可悲,就算被塞到地獄角落也得默認了!」霜影垮著嘴角自我嘲諷。
「霜霜。」食指輕撫去蓄藏在她眼角的水光,他的嗓音沉啞梗塞,「如果你在地獄,記住,我永遠在你下面那一層。」
「你說什麼?」她仍然懂得他的悲慟神傷,但……她不該也不要懂呀!
手環上她的後頸窩,把她拉近,雙唇在她耳畔輾轉,「我只是想告訴你……我需要你,我愛你。」
「少編謊話了。」霜影奮力推開他,一溜煙跑進屋躲在角落,不想又給他見著一串串掉個不停的眼淚……
她並非草木,見著他溫柔相對心會慌,與他惡劣爭吵心更傷,然後,聽到他說了以前打死他都不肯說的愛……就在她不想聽也不敢聽的時候……
方纔她差一點就忍不住想投入他的懷中,哭個痛快捶他個痛快,再逼他為他的出軌說一百次的對不起,然後強迫他承諾以後絕對不能再惹她心碎,許她一個白頭之盟了……然而,她不敢。
她只有像個懦夫一樣,逃離他身邊。
霜影雙手掩耳一直搖著頭,「不是不再信他了嗎?那麼,我又哭些什麼呢?女人的心除了易碎,是否還很容易心軟啊?」
冷言冷臉擋不了他,對他封閉心房也不奏效,衛離這個冤家究竟要將她折磨到什麼程度才肯罷休啊?
「衛離,我究竟該怎樣做才能不癡心妄想得到你的真情呢?感情這種事……我如何才能做主一次呢?」
還是,感情這種事……她注定只有落得日日黯然神傷,一生無力飲憾了?
屋外,衛離沉痛地閉了閉眼,漠然走向大樹,把小啄木鳥放回它的老巢,手掌心撫摸著它頭顱上一小撮藍毛,語音極淡極淺,「說與不說愛都是同樣結果。」
小啄木鳥外出溜躂許久,打個困哈欠,不管人間情愁,夏日炎炎正好眠去了。
昏沉午後,眾人皆睡,衛離獨醒。
「霜霜,見到你哭泣,我只想緊緊將你摟在懷中疼惜,收容你的每一滴淚,撫平你的每一道凝眉。霜霜,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幫你找回你純真的笑顏。霜霜,我如何才能讓你明白我對你的一片真心?你告訴我啊!你究竟要我怎麼做?」
撫著胸窩,一陣陣的刺疼酸楚盤據得又深又牢。
是否是否,他這一生就要在抱憾中虛度每一個晨昏了?
窮目遙望北方藍天,浮雲朵朵白,天山那裡除了雪貂,可還會有什麼答案等著他呢?
那些答案,解得了他的身世之謎嗎?解得了霜霜的心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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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會說要離開黑山寨,也不知有沒有交代人好好照顧我的小寶貝?」
霜影越想越不妥,決意找到衛離,問到誰是小啄木鳥的保母,親自叮嚀幾句話。背著小包袱,抱著小啄木鳥,她走出房門。
奇怪,一路上竟然不見半個人影?
納悶地推開黑山寨大廳門……呃!裡頭烏鴉鴉一群人呢!好傢伙,原來全躲這兒來了,而且好像正在商討大事。
糟糕,她來的不是時候。
衛離坐在首位,一眼就看見門口的小影子,對她招招手,「你過來。」
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讓霜影暢走無阻,前行到大當家面前。她站在台階下,眼珠子謹慎地轉了兩圈,「我是想問你.…..唉!我還是等一下再來吧!」
「上來。」大龍頭一點也不避諱,健臂一展將霜霜延攬入懷坐定。
「哎喲!真恩愛。」階下一堆女人掩嘴竊笑著。
這個霸王,當眾也不知給避諱一下,霜影不吝嗇地賞他兩個白眼珠。
「別亂動。」衛離當作沒看到,只對階下眾人問道:「說說你們的決定。」
張魁代表眾人站上前了,「大當家的,大伙們昨晚商量好了,黑山寨不解散。」
什麼解散?衛離怎會突然開竅了?霜影一驚,差點就跌下衛離的腿窩。
衛離撥一隻手把她抓穩,「你坐好。」
張魁繼續說道:「黑風山三年住下來,這裡已是我們的家了,說真格的,兄弟們其實並不再戀棧以前刀口舔血的日子了。」
「說的就是,能有一口安樂飯吃為什麼不要呢?」一條漢子高聲喊著。
這群邪魔歪道會改邪歸正,當善良百姓?霜影挑挑眉毛,差點笑出來了。
她猛然想到另一件大事,愛管閒事的性子仍不改,直覺地就拉扯著衛離的袖口,小聲問:「你有沒有留下七蟲七草毒解藥?」
「等一下你就知道。」衛離輕輕拍拍她的手,低聲答。
張魁拉過他身後邊的女人,兩個人一起跟衛離大大鞠個躬,「其實,我們有打算辦個婚禮,就怕籌備來不及,請不了大當家的喝一杯水酒。」
結…...婚?霜影身子又一次往下滑。
「怎麼老坐不好呢?」衛離撥出一隻壯臂把她抓牢,淡淡回著,「我恭喜兩位,婚禮我就不參加了。」
「大當家的,我們也要討聲祝福。」巨無霸捉小雞似的抓著他的女人靠上前。
「我們也要……」又來好幾個喊聲,整齊又嘹喨。
這麼多人搶著要成親?風水輪流轉,今年黑風山不吹情色風了?霜影張著嘴巴,楞楞地望著那些草寇,和來自窯子的姑娘……這什麼跟什麼呀?
有個女人說話了,「說到底,誰喜歡朝來送往啊!能有機會跟個漢子從良,好好過一輩子為什麼不呢?」
「再說,孩子都跟他生了。」
「嘻嘻!我肚子裡也有了喔!他再不娶我,我就閹了他。」
霜影的眼珠子簡直快瞪凸了。
一男一女家庭制?不再是滿山春色,也不是朝三暮四的秦樓楚館?這些事什麼時發生的?她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啊!
記得昨日衛離曾吼著------你不要躲,張大眼睛認認真真看看他們,你會有不同的體會。
「衛離……」她轉頭仰視著他。
「你等等。」
衛離神氣凝定,最後終於對眾人下個指示,「我走後,你們有事就找張魁。」他從懷中摸出一小布包,丟給張魁。
呃?那個小包裡不會剛好是七蟲七草解藥吧?霜影敲敲額頭,心頭問題憋了一大堆。衛離把黑山寨都打點好了,他們這一去天山還會返回來嗎?她難道就永無與母親、妹妹重逢的一日嗎?
「衛離……」
「等一下。」他說。
又讓她等?
「不等了啦!」她站起來,直挺挺擋在他面前,不容他再忽視她。「衛離,你倒是給我說請楚.…..」
他終於拿正眼看她了,「什麼?」
「你叫我上前來,到底打什麼鬼主意?」
「哪有那麼複雜,你來了,我總不能讓你在門口站著吧?」
真的是……非常敗給他了。霜霜大呼口氣,俏臉通紅。
底下大群人又轟地迸出笑吼,「哎喲!大當家的好疼大大當家的。」
「可不是,千里送荔枝,開墾桃花林,寵養啄木鳥,當中一定還有許多只有當事人才知道的……」張魁大聲地說,分明就想說給一直不開竅的小姑娘聽。
「才沒有。」霜影臉紅的更厲害了。別人看到的只是表面,他們倆人的恩怨情仇只有她最清楚。她心頭猛地一怔愕……
她真的清楚嗎?她沒有誤解嗎?最起碼黑山寨的改變她就完全忽略了。對於黑風山,對於衛離……她到底錯失了多少?
「衛離,你到底對黑山寨做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做,黑風山上來了男男女女,一些事情很自然的就發生了。」衛離操著一副事不關己的口吻,小聲咕嚷幾句。
他什麼都沒做?只是男人與女人間自然的進展?
衛離性子本來就冷淡,要他關心別人、替他人設想可能比殺了他還困難。
霜影不由得點了一下頭。
其實剛剛一段階上階下對話下來,他也不過疏離又簡短地說了兩句話。事實上,他的注意力一直停在她身上,怕她摔了……他只在意她一個人……
是這樣嗎?心頭酸楚又帶甜,她怔怔地望著他。
衛離端凝著佈滿疑惑的小臉蛋,輕聲一問:「你找我,想問什麼?」
「我……」這當口她該問些什麼呢?
山一帶、水一派,相離不相親。黑風山這兒是歡樂一家親了,然而她不過是一個遭脅迫而來的局外人,她就快別折騰小腦袋,想些沒用的了吧!
她將小啄木鳥高高一舉,輕淺一歎:「我想問你,誰來替我照顧小啄木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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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23 00:08:37
第八章
浩瀚穹海,層巒疊障,天山之巔,白雪皚皚。
五位身著灰道袍,白髮白眉仙風道骨的修道人一字排開。
天山五絕為首者,儒聖一揮道塵。「此地屬私人領域,少俠請止步。」
「衛離無意打擾道長清修,只因有一事相懇,不得已冒然入山。」衛離隻身趨前,抱拳頷首為禮。
「我等早不管俗事,衛少俠請回吧!」儒聖言道。
「容借前輩們片刻時間,我相信道長們將邀請我入山。」衛離氣定神閒握住青龍劍。
「邀你上山?好個狂妄的小子。」武聖鼻中竄出一聲輕哼。
衛離嘴角淺漠一勾,眨眼間青龍劍出鞘,他武起一連串行雲流水劍招。
五位老者一見,驚訝得如五截枯木,一動也不動了。
「我獨創的天山十九破劍式。」武聖不禁張口讚歎。
「少俠哪來的劍譜?」長像最圓潤,像一尊彌樂佛般的技聖驚問。
衛離以狂龍擺尾收劍式,吐氣平息雙手抱揖。「敢問先輩們可有興致請我飲杯溫酒,趨趨刺骨寒意?」
「請,請隨老朽們上山。」儒聖腰身微傾示意。
這會兒,衛離才轉身至就近一株蒼松樹幹後,將霜影帶出來。
「你你…..」霜影目瞪口呆。曠世高手,他真的是曠世高手,「你不去斬妖除魔太可惜了。」
衛離握住她的手,低淺溫語。「我不用殺他們,他們已經在黑風山上修練得道了。霜霜,還真讓你說對了,世上沒有一定該死之人。」
「呃……」
好啦!她承認她看走眼了,黑山寨是從沒危害附近鄉里,可是……稱讚他的話她哪說得出來,還是繼續使用嬌蠻語氣招呼他吧!
「哼!你就很該死,硬帶著我來這天寒地洞的地方看雪貂,我看你是很喜歡看我凍成一根冰柱啦!」
「我抱住你就不會凍了。」他欺上前在她耳邊講悄悄話。
又要當場給她玩親熱戲碼?霜影小手賞他腰窩一記鐵殺掌。「後頭是五個老爺爺,你不要臉皮,我還想留著臉見人呢!」
「現在不給抱?」他失望地歎歎氣,壞壞地朝她眨一下眼,裡面儘是挑逗意。「不然,晚上我讓小冰棍變成熱火盆好不好?」
「你給我閉嘴啦!」霜影捂著發燙臉蛋跑開了。
可惡,離開黑風山後他竟然變本加厲,有事沒事就愛亂逗她,害她每天臉皮繃得很辛苦。不,才不要被他逗開心,不要隨著他起舞亂笑,不要理會這個綁架她的暴君,不要讓他有好日子過,不要……
「哇!不要跌倒的。」
地面積雪太厚太滑,她跑得太快失去平衡,往後栽了……正好栽進衛離張開的雙臂中,被他緊緊抱個滿懷。
真倒楣,又讓衛小人得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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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香木屋,結廬仙境。
八仙桌前,六方坐定,酒過三巡,酣意融融。
衛離持起霜霜仍然冰涼的小手,包容在他的大掌中,眼神幽邃,聲調低緩,對五位老者談起他自小身陷不見天日囹圄,身中七情六慾腐神毒的景況……
五絕靜聽,神容已動,「師妹偷走五絕密笈,她竟然還參照藥書提煉毒丸害人,實在太不該了。」
醫聖替衛離把了脈息,觀了印堂,說道:「還好,毒性已解。」
「此事說來話長……多虧了一朵赤靈芝,還有她……」衛離慘澹一笑,輕拍著一直想縮回去的柔膩小手。
醫聖想想又說:「屠姑娘,你的手也借我把把脈吧!」
啥?她喝酒喝得好好的,焦點怎會轉到她這兒來?一手捧著小酒杯,一手給他抓著,她哪還有第三隻手借人家呀?霜影說:「我又沒中毒,不要……」
衛離不由分說,將讓他握住的那一隻右手轉遞過去。
「唔,嗯……」醫聖分朝幾個不同脈位測了測,微微一哂,就將小姑娘玉手放回男子蒲掌中。
「就跟你說我沒事。」霜影小嘴兒噘了噘,把一隻酒壺移到自個兒前頭來,又斟了一杯。這蜜梅酒真不錯,香甜甘美,入喉後冷冷的身體也和暖了。
「師弟?」精於五行奇術,善於預知未來的天聖眉峰攢了一下。
醫聖拈拈白鬍子道:「師兄,天下事都瞞不過你的慧眼,此事現在不急著說。」
「你說你叫衛離?」天聖轉而念著這個陌生的名字。
「是的,是衛淑姬……」他頓了下,瞟了霜霜一眼。「替我命名,將我養大。」
霜影胸口抽了一下,回瞪他一記,「你說你的事,看我做什麼?」
心情亂糟糟的,她勉強自己專心啜著悶酒,把雪釀當茶水喝了。
「衛離……離於何人?又打何處而來?」儒聖凝定沉思著。
「二十多年前師妹曾一度潛回維吾爾國皇宮。」武聖提起了一段往事。
「維吾爾國?」衛離第一次聽到這個國名。
「你目前所在即是維吾爾回族人的土地。」武聖說著。
「伊格豪與丹芙兒呢?」衛離道出他聽過一次的兩個人名。
「他們是維吾爾國的王與妃。」天聖端凝著衛離的眼睛,「維吾爾族人的眼眸色澤大多屬於淺褐色,但其中亦有些人擁有藍色的眼珠子。」
霜影嫣頰緋紅,眼眸含醉,「唔!衛頭頭,你的眼睛也是耶……那你可能也會是……咯!」她打了個酒咯,衝出一股濃濃酒氣
「霜霜,你醉了,別再喝了。」衛離把快跌下椅子的小女人挪進他腿懷中,進一步想取走她的酒杯。
「這麼好喝的東西還不准人家喝!」霜影歪歪斜斜躺在厚實的堅胸膛裡,纖纖食指戳進衛離胸膛。「老爺爺,你們評評理,他就是很霸道,什麼都限制我……」
「小姑娘,你最好別再喝了。」醫聖顏面歉赧。「衛少俠,很抱歉,天山許久沒女眷,我不知我釀的蜜梅酒容易讓陰柔之體醺醉。」
「不礙事。」衛離柔聲慰哄著懷中佳人:「你乖乖休息一下,明天再給你喝。」
「不聽你的.…..唔!我不想睡啦.…..」埋怨兩小句,兩排羽睫兒欲振乏力眨了幾下,終於拉上了。
衛離寵膩地揉揉霜霜的長髮,臉頰抵著她的肌膚,輕聲對五絕言道:「我懷疑我的身世和維吾爾皇族有關係。」
天山五絕白眉齊揚,「怎麼可能?」
「有這種可能性,因為童姥說過。」衛離說著。
儒聖又進酒一杯,惹出一歎,「師妹早就瘋了,她的話不能信。」
魔女總把他錯認為另一人,於是衛離將面罩取下,以證據示人,「再看看這個鐵證如何?」
「啊!」五位老人早就修練得塵事不上心間,卻又一次驚訝得瞪大眼睛。
「不可能啊!我一定老眼昏花了。」儒聖揉揉眸子。「我彷彿看到了伊格豪。」
天聖回過神來後遂問道:「你額眉上那道巴痕怎麼來的?」
「很嚇人吧?童姥卻說不是她劃的。在她對我百般凌辱之後,她一直不承認這道疤痕出自她之手。」衛離徐緩將面罩又放回臉上。
「一道刀疤破壞了英氣豪邁的臉龐,難怪你不願意以真面目視人。」醫聖惋惜不已。
「衛離上天山,又以真面目示人,就是想一探身世之謎。」
「師妹不可能是你的生母。」儒聖說得斬釘截鐵。「她不聽勸,執意修練九陰童子功,早就失去生育能力了。」
衛離雙眸闔上,吐出一口積鬱曠久的氣。「我,沒有犯下亂倫之罪。」
「你?」醫聖大驚。
「前輩以為我如何解除身上的七情六慾腐神毒?」衛離悵然低喟。
「用那一個方法?」醫聖問。
他輕輕頷首。
「然後呢?」儒聖問。「師妹與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她又對我使毒,在非她死即我亡的情況下,我殺了她。」
儒聖閉眼垂首許久,終於淡淡開口了。「師妹性情激烈,感情受挫後行事更加乖張,只能算她自取滅亡吧!」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瘋狂啊!」天聖有感而言。
武聖沉著地揮揮手,表明不再追究,「你能練成老夫的天山十九破劍式,也算與我有師徒之緣,罷了,老朽不想再結一段仇恨。」
「冤冤相報何時了?」醫聖對治好衛小子的疤痕還比較有興趣。
不說宿仇舊恨?衛離的眸光落向霜霜,他的手心輕輕撫摸著她精細秀麗的五官,「天地之間我只要她,但我的愛惹得她遍體鱗傷,我一手製造了另一個滿心仇怨的女人。」
這張歡顏陪他走過孤獨的療傷歲月,她終也在他的手裡失去歡笑的能力。把她摟得更緊,吸聞著她淺息裡的濃郁酒氣,他沉歎著,「霜霜,我願意陪你醉。」
他的唇片狂恣地再度眷戀著她!
數不清的奔放熱情,算不完的繾綣纏綿盡收於唇片貼合中。
年輕人啊!旁若無人就火辣辣地吻起女人來了,五個修道老人看得手腳無措,頻頻咋舌耳臊不已。
「啊!今日第幾次驚嚇了啊?」
「唉!老人家的眼睛不適合看這個吧?」
「說吻就吻,裡頭有房間可以借他操練啊!」
「我們這幾顆快衰竭的老心臟,承不起這種衝擊喔!」技聖尷尬地撓撓後頸。
「他太恣性狂妄了。」儒聖挑挑白眉毛說道。「伊格豪的個性不是這樣的,他總是沉穩平淡內斂。」
衛離緩緩揚起黔首,沉鬱的嗓音飄出,「所以我的親生父親也不是伊格豪?」
「就貧道們所知,丹芙兒只生下一子。伊騰俊成長於維吾爾皇宮內,所以你不可能為丹芙兒所出。」
「他可會是伊格豪老王的私生子?」技聖大膽假設。
「不對。」儒聖一口否決。「雖然信仰回教的維吾爾族男人可以合法擁有四名妻子,但我們都很清楚,伊格豪只愛來自黑海畔的異族女子丹芙兒。」
武聖接著說:「我們都還記得三十年前年師妹大鬧皇宮,拿著利刃威脅要刺向伊格豪的心臟,逼他賜死丹芙兒的事?」
醫聖點點頭道:「沒錯,伊格豪寧死也不背叛他唯一深愛的女人。」
「所以他不可能納妾,或另有私生子!」天聖斬釘截鐵落下結論。
聽完那一段前人往事,衛離心頭像是被萬針紮著般痛楚難當,他徐沉無力慘笑出聲,「哈哈哈!居然是這樣的結果。來了天山,尋不到身世之謎,反倒解了感情的死結。哈哈哈!」
他自認惡魔之子,從來不知愛為何物,認定了霜霜一人後,要了她的身,強留下她的人,然後做出許多討她歡心的舉措,這些就是他愛戀她的方式……
直到這一刻,又聽了伊格豪寧死不背叛愛人的故事,他終於澈悟了。
自以為是的愛不是愛,強取豪奪的愛不是愛,讓深愛的人憂愁繞眉,鬱結滿懷,珠淚盈眶的愛怎能配得上愛字呢?
「我根本不懂愛,也難怪霜霜不愛我。」衛離抱著霜霜起身,意欲離去。
「少俠留步,今日天色已晚,請在寒舍暫休一晚吧!」醫聖低喊著。「你額上的疤痕,若讓小老兒一試,也許有辦法去之。」
「霜霜心不在我身上,她眼裡哪會裝入我的俊醜?」腳步堅定前邁。
儒聖揚聲呼喊,「你答應了屠姑娘,明天還要讓她再喝甜梅釀。」
他這一喊,真的喊住衛離的腳程了。
衛離埋首於霜霜耳邊,鼻尖摩觸著她微微發熱的紅頰,輕聲細語言來,「原來真愛處處都難,伊格豪寧死也不納第二人,我卻為了活命與你廝守,背叛誓言,辜負於你。霜霜,你恨我恨得好啊!
霜霜,落紅不是無情物,化成春泥更護花。我今夜就留下,為了你唸唸不放的一壺甜酒。」
雙目透露著洞悉燭火的光芒,天聖說著:「你決定的好,正可讓小姑娘好好睡一宿。我近日夜觀星象,深受一個現象困擾著。突然間你出現了,不啻給了老朽一線靈感。或許少俠還能幫立誓不下天山的小老兒們一個小忙。」
「我?」衛離縱聲豪笑,「前輩們太看得起我了!」
霜影咕噥一聲,出手拍他一下。「衛討厭,你一定要在我耳邊練嗓門嗎?」
「對不起,吵了你了。」他歉疚地低低言道。
霜影蠕了一個更舒適的角度,呼息又回復到輕淺微弱。
衛離的瞳光癡然流盼於這張粉光瀲灩的朱顏,他冷峻的唇片一咧,沉斂的聲音吹拂著她鬢邊細髮絲。
「霜霜,我癡戀著你的真、你的善、你的美、你的多情,所以我只有留下你的人,否則我就一無所有了。我以前覺得上天虧欠我一切,所以我即使強行留下你也理所當然。
我如今才幡然醒悟,霜霜,我竟然誤你累你至此啊!我對你造成的傷害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抹消的,但是我還是必須說,霜霜,對不起。
霜霜,即使得不到你的原諒,我還是要告訴你,我愛你,一往情深永遠還是你一人啊!」
明月皓皓照天山,斯人恨醒夜未央。
這一夜,霜影臉上掛了醺然醉笑,獨自安枕於天山的暖坑上。
這一夜,酒醉不醒事的人兒,根本不知風捲殘雲的大事情接踵而來了……
夢闌時酒醒後,世事局局新,昨日早已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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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影睜開眼睛,看到暖坑另一邊是空的。
早已習慣在衛離懷中醒來,今日頓失熟悉的體息溫度,她心中竟感到悵然失落……她撇撇唇道:「一定是喝了酒的後遺症啦!」
拍一下依然昏漲的腦門,腦海裡彷彿還有一個怪異的夢影徘徊著……
「這酒當真喝不得啊!」
甩甩頭爬下床,她一邊整裝,一邊從桌案上拿起一顆天山雪梨啃了起來。
「清脆爽口,真是好東西。天山冷不拉幾地,可是吃的東西都是絕世珍品。」
慢慢咬細細嚼,一顆水梨吃個精光,一個人又呆坐半天,伸手摸摸小包袱,裡面收著傳家的戮情劍……驀然回首,居然憶起第一次偷拿這把劍的那一夜……
「唉!」她歎口氣,「想那些無聊的事情幹什麼。」
只是,平常她一睜開眼就在她眼底前礙眼的傢伙今早竟突然消失了?她還真不習慣呢!小腦袋又望向房門口好半晌,那裡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小嘴兒委屈萬狀的噘著。待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心會慌啊!衛離竟然還給跑得不見蹤影?
「不管了,出去找人了。」
像一支離弓的劍矢往疾速外沖,霜影一眼就看到寬敞的廳堂裡,四尊人像各據一角,正在閉目運氣靜坐。
她兩腳猛地煞車,「我……老爺爺?」
醫聖是唯一活動著的人類,他蒼老嶙峋的手掌拿著小石杵,「鏗鏗鏗」一直搗向小石臼裡頭一團紅紅紫紫的植物。
霜影奔過去,蹲了下來,找了開場白,「醫聖爺爺,我幫你好嗎?」
「這藥材我急著熬給你服用,讓我自己來吧!」醫聖眼睛猶然盯在小石樁上。
「好端端的叫我喝藥?」她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我不要啦!藥汁都很苦耶!其實呢!藥爺爺,我是想問.…..那個.…..衛離哪裡去了?」
「藥爺爺準備了何首烏、紅花、枸杞、當歸、紫蘇、桑寄生、菟絲子、黃芩等等多味上等藥材,你一會兒要乖乖飲藥。」
「藥爺爺你別岔開我的問題啦!」霜影不由分說奪下那一根小藥樁。
白眉老人掀了一下眉毛,微笑問著:「霜ㄚ頭,你可是在替他擔心?」
「開玩笑。我氣他氣得不輕,恨他恨得很重,我怎麼可能替他擔心?」
「真的沒有?」
霜影小手指撥撥鼻尖,心虛地規避老人家精湛鑠鑠的注視,「平白無故替他擔心幹什麼?我只是好奇他怎麼突然不見了……難道……」她心頭突然有一個很不好的預感,「衛離究竟在哪裡?他是不是幹什麼壞事去了?」
儒聖慢踱過來,說道:「霜ㄚ頭,他幫我們去維吾爾皇城跑腿而已。」
霜影一聽心弦一揪,臉色大變,「果然跑了,說都不給人家說一聲。」
「有啊!他有留話。」天聖也過來,從懷中掏出一張便簽給霜影。
「究竟什麼事這神秘,不能當面跟我說清楚?」一邊埋怨,一邊急切的打開留書,她飛速瀏覽裡面的一字一句------
霜霜如晤,
原本來天山想尋找身世之謎,如今謎仍成謎,不過卻發覺天山的蜜梅酒著實不錯。五絕前輩們已答應我,你想飲多少就可以拿多少。
如果又醉了,你的夢裡可會出現一片螢光舞風,裡面的我曾說過:你一定要記得,我只要你一人。
罷了,往事何須再提?你還是多盡佳釀一杯。
再見之時,天涯對飲共醉?
還是……從此相忘獨憔悴?
衛離書
相忘獨憔悴?不就是兩人要分手的意思嗎?
他願意放手了?!
她應該要手足舞蹈衛離不糾纏於她了,可是她竟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心頭反而慌得一團亂,一點都理不出頭緒來了。
彷彿,這樣的結束並非她所願……
「哼!帶我來天山,把我留在天山。這算什麼?我要去找他啦!」霜影顰著眉鼓著臉頰。
「你找他做什麼?」儒聖反問一臉難過樣的小女人。
「找他……?呃!光留一張字條給我,太過分了。對,我又認不得打天山回白紗山的路,他怎可以如此不負責任把我丟在天涯海角?衛離太可惡了,我要找到他,揍他很多拳,消消氣呀!」霜影癟著嘴垮著臉,罵得有氣無力。
醫聖瞇了瞇眼皮,瞧著奮力朝空揮了幾下的小粉拳。嘖嘖!這種力道奈何得了衛離?她來拍拍蚊子還比較可觀呢!
他決心當個魯仲連,好心化解他們兩人的過節吧!!
於是他將二十年來衛離與天山童姥的過節原委說出來……
「原來,他真的那麼淒慘。」霜影捂著發疼的心口,語氣猶然有點硬綁綁地。
當日衛離也曾苦口解釋一大堆,可是她就是鐵了心不信他隻字片語。原來他說的都是真的,那麼,他的那一次背叛能算情有可原嗎?
而這一向,她對他一點都不假辭色,不,不是不假詞色而已,簡直就是拿他當仇人對待……
霜影瞅著眼前五位老伯伯,心頭很虛,眼眶酸得很想掉淚,卻怎麼也扯不下臉來跟旁人認錯……
「不管啦!我一定要找回他,然後再狠狠地修理他,一輩子都不放過他,讓他每一天都沒好日子過!」
一輩子?每一天?看來要雨過天晴了。醫聖唇角泛著笑意,趕緊再加把勁了。
「霜ㄚ頭,衛離昨晚說了一番感人肺腑的道白,更是鄭重跟你道歉了,你就不能把過去的恩怨放下,留在天山等他回來嗎?」
「他才不會回來,我也不要等……慢著,藥爺爺,你說昨晚他跟我道歉了?」
「可不是,他外表看來冷冰冰的,對你的感情竟然狂烈如火。我們幾個老頭子都為之感動不已喔!」醫聖月老當上癮了,呵呵!衛小子,來日看你怎麼謝我。
昨夜,她醉得迷迷糊糊,還以為她做了一個夢……
夢中,衛離深情款款在她耳畔低喃著讓她心動心慟的話,他那一聲111對不起222,他那一句111一往情深永遠還是你一人222,擊潰她內心最後一道防線,讓她整顆心在夢中又一次為他淪落……
今早醒來,夢影不散,所以一看不見他在身邊,她才會心慌不已,一心想找他,也許很不爭氣地更想求證一下……如今她全明瞭了,昨夜非夢。
和他一起走過多少年風雨,往後怎將愛恨交織的歲月從心頭抹滅?
如果這份椎心泣血的愛戀還能延續,她死也不會放過這個男人。不,衛離,我和你的分合,不是你一方面一張簡箋說了算。
眸中水光閃閃,她翹著嘴告狀:「明明要我原諒他,明明說只愛我一人,要我記得流螢風飛,結果說拋就拋下我!他就會拿好聽話來哄哄我,颳風下雨打雷電時,也不怕被老天爺收拾了。」
這是什麼情況?五個老人互望著……
敢情霜ㄚ頭以為衛離一去不復返了嗎?他不過是答應利用小ㄚ頭睡覺的時間,去夜探一下皇宮而已。
莫非,很不簡單的衛小子在書簡中埋了什麼玄機?他想故意誤導霜ㄚ頭嗎?
五個老人不約而同打起同樣的主意,就讓霜ㄚ頭再緊張一下,幫她再認清楚一點她對衛離的感情吧!所以,智高絕穎的老人才不會不識相地點破衛離預留的伏筆。
天聖輕咳一聲,打起善意的謊言,「你就安心等他一陣子,他會回來的。」
「他如果不回來呢?」
天聖爺爺真能抓得住衛離深沉難測又變化不窮的心思嗎?
再說衛離輕功高,她怎麼追得到他的蹤影啊?霜影心急如焚,可憐兮兮地拖著衣袖擦淚水了。
「那麼我就畫皇宮的地下密道圖給你,助你順利找到他。」技聖說著。
「圖?」
「喔!那座皇城是伊格豪委請我建造的,我就偷偷留了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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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23 00:09:05
第九章
「鏗鏗!」一塊花崗岩地板掀開了。
「咚咚!」一顆小頭顱冒出來。
「這是皇宮的什麼地方啊?」霜影手拿著小火把,打量著陌生的環境。
金碧輝煌,華麗寬敞的房間,一張以赤銅為支架的四柱大床放中間,所有的擺飾用具充滿回族異國風情,空氣中還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茴香葉精油香氣。
「這一定是某個重要人物的寢房,我怎麼會跑到這兒來呢?」
她搔搔腦袋,拍拍沾在頭髮上的幾條蜘蛛絲。
「糟糕,一定是在地道中繞錯哪個彎,所以沒跑進後花園,反倒拐到這裡來了!算了,既來之則安之,我就從這兒溜出去吧!」
打熄火把丟入地道,把圖紙謹慎藏進衣襟內,霜影爬出來,用力把石板推歸原位。誰知才走了兩步路,就聽見一個男子的淫浪笑聲打房門外傳來------
「過來,我先香你一個。」
「王子大人,小杏兒怕了,你今天放過我……」
「不行。」
這男音……霜影根本來不及深思,一眼見著四柱大床,就往下頭窄窄的空間鑽進去。「咻!好險。」
房門豁然撞開,雜杳腳步穿入,緊接著「砰砰砰」地,三個人體拋向床鋪。
霜影在心底暗暗叫苦,快被壓扁了啦!
「啊!王子,我最尊敬的伊騰俊王子,小桃兒會乖乖的讓你來,求求你別把我的雙手綁起來,繩索一勒很痛的……」
「是啊!王子,讓小杏兒拜託你,皮鞭子別拿出來……」
「不行。你們兩個快把衣物除了。」
天,這裡要上演激情戲碼了。霜影咬牙暗咒:這個男人很超過,女人說什麼都不行,而且一次就想霸王兩通吃,太噁心了。他簡直比她認識的那一個霸王的行徑還囂張。
「我就是中意完全控制女人,特別喜歡看你們痛苦地呻吟。女人叫得越慘烈,表情越生不如死,我就會更興奮更爽樂。」伊騰俊笑得絕對淫邪!
「啪啪啪!」軟鞭聲持續甩上人肉,女人哭泣聲不斷,魔鬼的邪惡獰笑不止。
變態!霜霜在嘴裡喝罵。
只是……這個變態的聲音竟然越聽越耳熟能詳……
宛如一道驚雷衝入腦門,炸得她整個人從背脊顫慄到心頭。
她雙手摀住嘴唇,制止自己尖聲驚叫。
她拚命搖頭,想否認一個要不得的認知------不,不會是他,千萬不要啊!
& & &
終於停止了。
所有不堪猝聞的聲響終於都停止了,床鋪的狂猛搖擺也停止了。
霜影的兩行淚卻無法止休……
受盡凌遲的女子踉蹌下床,打開房門離去後,霜影也輕手輕腳爬出來。
理智告訴她,她應該頭也不回狂奔出房門,但是感情上她就是無法甘心,總要看上那麼一眼,百分之百確認後她才願意死心啊!
凝眸一回首,眼簾中但見那無恥狂徒------
金衣蟒帶完整,軟鞭丟於身側,而且,「沒有眼罩。」模糊低語含在她口中。
霜影將兩手的拇指和食指相互交並於眼眸前方,勾勒出一個長方形的眼罩形狀,迷離水眸再打這個框框下方望出去------
老天,千真萬確是他啊!
一個俊美無儔的男人,高挺如山的鼻樑,深凹的眼窪,墨濃的劍眉,原來他面貌的上半部就是生得此般模樣啊!
「浮華狂惡之徒竟然長得這麼好看,簡直沒天理啊!」霜影咬牙低切,淒惻悲笑著。「我以為我認識一個帶眼罩的男人多年,然而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他是絕對的陌生人。」
衛離,黑魔王,伊騰俊王子?全都只是一個可憎男人的代稱罷了。
在天山上,她一度以為她終於瞭解他的全貌了,殊料,她還是對著一副假面具在拼拼湊湊。一生情苦,此心錯付,笨哪!笨得她都無法同情自己了。
如今真相大白,她該走了,是離去的時候了……
不,第一次見著她和天山童姥在一起,她哭著撤退。這一次,她不會再黯然退縮。
只恨下天山時怕一個不小心搞丟了傳家寶劍,所以她才將小包袱暫托給老爺爺們保管,否則她現在就可以拿著戮情劍,一劍鑿向他的心臟了。
「我和你拼了!」她握緊拳頭衝上床去……
然而,她根本還來不及碰到男人的衣角,就被他摔倒,困在他身下。
他身上那股濃烈的茴香葉花精氣味瞬間充斥著她的鼻孔。
「放開我。」霜霜奮力掙扎,抵擋他的鉗制。
一雙凶佞輕邪的藍眸鎖住她氣漲通紅的臉蛋,一抹陰柔殘酷的冷諷聲灌入她的耳膜,「你這張臉可真艷,你的身子可真柔軟。我對美麗的女人從來都不拒絕,你躲在我的床下老半天,很想來摻一腳吧?」
「我想一腳把你踢得絕子絕孫啦!」四肢被制服,她張口咬他一大口,賜他的肩膀一道入骨齒痕!
痛!他大吸一口氣,憤啐一口,「瘋女人!」
緊接著他大掌一揮,在她珠淚漣漣的臉頰留下五道紅指痕。
這個魔鬼今日終於露出骨子裡的殘暴本性了!
霜影豁出去了,不要命似地回吼著,「你不必打我罵我,你有種的話就殺了我。惡魔,淫胚,你竟還有凌虐女人的惡習,你根本不是男人。」
「罵我沒種,不是男人?你還想踢得我絕子絕孫!」一雙火眼染血,變為陰厲的風暴中心。
「霹啪!」霜影的下顎又挨了兩拳。
痛斃了哇!即使死之將至也要罵個痛快,「光會打女人的才不是男人……」
他掐住女人的脖子,近乎半瘋狂吼喊著,「我是男人,我是能讓你臣服於我的男人。」
那一股扼頸掩鼻的力量讓她呼吸困難,她的意識開始渙散了……
從不曾得到真愛,她這一生注定是一個殘缺。可是,死亡的到來也是另一種喜悅吧……她再也不必受情苦折磨了,所有伴隨著衛離而來的醜陋不堪也都告一個段落了。
失去知覺的那一刻,她曾經被狂情烈愛熨燙了的少女心房沒了感覺,只剩一片冰涼。一語成讖,真的直到死去這一刻她才能結束這場情劫,而且還是拜他之手,賜她一個解脫。
「啊!衛離,我到死都不知該恨你不?」悲涼的細碎吐吶後,她的黑暗終於來了……很好,我要恬然的睡在無情無愛、不痛不悲的永遠裡……
神智錯亂的男聲嘶哮著,「我可以讓任何女人達到高潮,我可做到的,女人無不崇拜我如神祇。」
粗暴的雙手撕裂女人的衣物,正想揉捏一對雪白凝乳……不意,一截紙片打破裂的衣襟裡露出,那正是唯吾爾皇宮的地下秘道圖。
他抓起紙頁,眼眸瞇緊了,「她怎會有這東西?我怎麼不知皇宮裡有地道?難道傳國玉璽就藏在裡面?」
由於這張圖,霜影僥倖逃過死劫……
* * *
「我究竟在這個不見天日的黑牢裡度過多少時日了?」霜影幽幽惚惚自問。
她推斷那日暈過去後,她就被移置到這個密室來了。
曾經有人來送了幾次清水食物,但是她並不清楚,牢房中究竟是一日三餐還是一日一餐?心中痛楚無止境,眼淚卻再也流不出來。除了喝些水,其實來不來那一碗食物也不重要了。
「衛離,你打黑牢中逃出,你卻忍心把我關在黑暗中受同樣的折磨?你為什麼不乾脆一刀殺死我?」
「霜霜……」
耳邊忽聞有低喚,黑暗中風息輕動,一道如鬼魅的影子飄至。緊接著,她落入一具沾著塵土泥息的胸壑裡。
「別高嚷。」他先發制人。
是他?「魔鬼……」
她還是不聽話,他以口舌吞噬她的聲音。
霸道的纏吻,溫柔的力道,鐵鉗的臂膀,呵護的擁抱,不是粗暴的凌遲,這種感覺她曾經很熟悉……
霜影困惑了,「你究竟是誰?」
「你知道的。」
同樣的野性男音震盪,霜影更混淆了,「是你?別接近我,你別傷害我。」
「傷害?我只想這般愛你。」
不停的吻落向她如芙蓉細的臉頰,如蓮藕嫩的香肩,再往下留戀在如新雪白的凝乳,「霜霜,你不該來的,我也不該來,但,我真的好想你。」
黑暗中,她可以想像他藍眸裡一定漾滿情慾,準備將她燒得體無完膚。不,她不能又一次淪陷於感官風暴。
「放開我,我不想你。」她使起蠻勁對著他的腰背直捶直打。
「小騙子!」他低叱。
「你才是大騙子。」
揮舞的雙手碰到他的臉,觸到一層面具。霜影陡地一楞,他為何又不以真面目示人了?她在怔忡,他卻忙著拆解兩人一部份的衣物。
他的唇舌在她耳畔繚繞,他的大手往下探索她的雙腿,拇指煽惑著她身體最脆弱的那一點。
「呼!別……」她意亂情迷,身子忍不住輕顫了。
「你也想我的,我的霜霜。」他龐大的身軀騰架在她上方,霸勢分開她的雙腿,壯碩的熾熱瞬間一鋌而入。
「我不是你的,卑鄙無恥小人,我不要……你離開我。」
「不走。」他努力在她體內點燃火苗,讓她感受強烈的貫穿力。
「你打我啊!你踢我啊!只求你離開我……」以為早就干凅的淚腺又泌出不絕如縷了。
「噓噓!別哭,霜霜,我怎會捨得打你。」
「我永遠會記得臉頰挨上你狠巴掌的感覺。」她的下顎還隱隱發疼呢!怒意一來,她發狠又啃咬上他的肩膀。
憤怒凝聚於環繞在她纖腰上的十指,每個指尖蘊含的力量爆發開來足以穿透一片百煉鋼。「你挨打了?」
「哼!我也咬了你,撕掉你肩膀一塊肉!」她輕啐一口,「誰叫你不知死活妄想強暴我!」
「啊------」他爆出比鬼哭還淒厲的呼號,「你的委屈,我發誓會萬倍討回來。霜霜,我最憐愛的小東西啊!」
「胡言亂語的瘋子,我不要你的憐惜,你離開我……」
「噓!別吵鬧別拒絕我。你知道嗎?真相太不堪了啊!從來都只有你能撫平我的痛苦,我活著因為我有你,快說,你是我的!」他在她唇瓣間低語,隨又探入輕吮她的粉舌。
「不------」她抗拒著他的擁吻。
他馳騁的節奏瞬間加劇,讓她欲辯已忘言,使她心魂全震亂。攀附著他,追隨著他,她的知覺飛入虛緲七重天,然後回歸沉謐祥寧……
一如舊時,她飄蕩的魂魄總落在他懷中。
心躊躇意憔損,花顏娟淚細細滾。從餘韻中清醒,她哀哀凝泣著,「娘親哪!當被男人霸佔的身體執意背叛心意時,叫我如何斷心戮情啊?」
她陷入最深沉的悲哀,他則發出一聲最滿足的歎息,「如果戮斷不了,我們就繼續纏綿。」
他親吻著她的小臉蛋,細心收拾著她淒楚的淚水。
寧謐翦光不多時,黑暗裡起了細微震盪,只怕是有人下黑牢來了。
他在她唇上印下一個深吻,警戒地站起身,匆匆拋下一句話,「不論發生什麼事,你都無須害怕!」
霜影無法自拔地伸出手朝空氣中摸索,卻已追不到一絲人息溫度了。
黑暗中,只剩自十三歲時就熟悉的男人體味於兩人方才親密的貼合處飄逸、散出……
等等,他今日不上茴香精油了?
再等等…...太詭異了。
霜霜揪住心口,捫心暗問:「天哪,怎麼都不對。我到底錯過了什麼了?」
那日在伊騰俊的寢房中真的就只聞到茴香味……
一個對雙姝縱慾的男子竟沒有留下任何男性體味?
還是根本沒有逞欲,其實只有對女人施暴鞭打而已?
否則,他如何維持金衣蟒帶完整呢?
揉著快擠爆的太陽穴,無數條腦神經線叮叮咚咚地拚命絞轉,腦海裡浮現幾點泡沫般亮光,那些亮光散去又回來,終於化成一道驚蟄劃入心底------
體息不同,雙影謎情。
天殺的,她又被這個心思總比她多一竅的冤家給唬了。
霜影氣不過徒呼喝喝,「可惡!你什麼都不說,你還是想欺瞞我到底嗎?你真的欠揍欠扁欠砍……」
& & &
「姑娘的皮膚白皙柔膩,真漂亮啊!」一個侍浴的女僕讚美著。
不干你的事。霜影泡在飄著花瓣的溫水池中,打鼻孔中漫哼道。
「我猜姑娘就要成為王宮的嘉賓了。」另一個女僕也是愛饒舌的女人。
誰稀罕啊!不過能洗個舒服澡是不錯啦!霜影想。
「請姑娘起身換衣裳。」女僕取過一件回族女子穿的紫紗長袍!
長裙?她走路搞不好會拌跤啦!霜影看著躺在浴池旁的藍羅衫,唉!自己原本的衣服已經又破又髒了。
她站起來讓女僕幫她擦乾身子,噘著小嘴嘟囔,「我喜歡藍色的啦!」
「來不及了,請姑娘將就一下,攝政王已經在祈禱室中等著了。」
「攝政王?他是打哪裡冒出來的人物?」怪了,囚她的人是伊騰俊,這攝政王幹嘛插進來攪和?
怪了,霜霜看著突然噤若寒蟬的兩個女僕,她們淺褐色的眼眸藏有懼色呢!
真的有古怪。好,且戰且走,她就去見見這個攝政王。
罩上一條回族女人不可少的面紗,霜影由兩名侍衛帶領,來到一座很特殊的建築前。半橢圓形的拱門旁開著兩扇窗,不管門或窗都鑲著七彩的琉璃,大門口還站著二排荷刀的衛士呢!
「這裡就是祈禱室?」霜影推開這棟建築物大門進入。
祈禱室內氣氛極為莊嚴肅穆。
正前方牆上掛有一個大大的木製十字架子,上頭雕刻著一個小小的半裸身男子,他的表情好像遭受了極大痛苦一樣。
霜影眸光眨也不眨,一直盯著這個十分奇異的十字架,小腳步也順著甬道一直往前邁,等她最後將目光調回時……
「天哪!」她瞬間眼眸圓睜,驚叫出聲。
原來這間十尺見方的禱告室中還有另外三個人分立兩側------
那個白眉鶴發的年邁男子應該就是攝政王了,他手中持著一把三尺長劍,劍鋒正架在屈跪於他面前渾身顫抖的……伊騰俊王子的脖子上。
金衣蟒帶的貴氣穿著,是他沒錯,他是伊騰俊。
另一邊,跪著一名淚眼婆娑的女人。
她雖然有一點點年紀了,但氣韻高雅無比,高鼻樑高顴骨,容貌絕麗非凡。一頭褐栗色的長髮,用一隻漂亮的長髮簪盤髻於頭頂上。
她的眸仁心……是那一種很特殊很深邃的寶藍色。
霜影忍不住在心裡低呼,伊騰俊擁有那女人的眼珠子色澤,衛離……也有。幾個線索連在一起,她猜想這女人就是丹芙兒王妃。
「小女娃,到我面前來。」攝政王對霜影下令。
霜影挑了離攝政王三尺遠的地方站定,「我站這兒就好了。」
「王子剛剛才對我透露,這張皇城的地下秘道圖是你給他的。」攝政王凜著臉,寒著聲逼問。
「我沒給他,是他硬搶的。」
「你自何處得來這張圖?」攝政王抖了一下手中的紙張。
「我撿來的。」
攝政王厲眉一挑道:「小女娃,伊騰俊的命掌握在你手中,你小心答話!」
霜影垂眸看著地面的男子。外貌無一處不相像,但是,一個會讓一把長劍給嚇得全身發抖的男人……她從來不認識啊!
「奇怪了,他的生死干我什麼事?」
「你不在乎他?」攝政王絕對吃驚。
「他毆打我凌辱我囚禁我,你殺了他正好替我出氣。」霜影怒瞪仇家好幾眼。
「伊騰俊就是有打女人的雅癖,你不必大驚小怪吧!」
霜影捏緊小拳頭,脾氣霎時飆得老高。
這不長眼的壞男人犯到她手上來了,算他倒楣。她遞出一記很假的甜笑,「倒不如這麼吧,你這把長劍借我一下,讓我先在他那張俊臉上劃一百下,我就告訴你地道的秘密。」
伊騰俊大驚叫嚷,「不可以把劍給她,這女人絕對想挾怨報復。我按圖索驥,但地道裡面根本搜不到傳國玉璽,她一定早把玉璽藏到別處了。」
「玉璽?」霜影如墬入五里霧中。
「你快把玉璽拿出來,否則為了王位繼承,攝政王會殺了我。」伊騰俊萬分恐懼,抖聲央求著。
「我沒有玉璽。」霜影一臉茫然,「你說什麼王位繼承啊?」
「我父王前些時日因病過世了,我需要玉璽來繼位啊!」
霜影倒抽一口氣,狠狠瞪住死男人,「你老子剛翹掉,你就抓一堆女人上床胡搞?難怪連老天都不想幫你,你死了也沒人替你可惜。」
攝政王兩隻利眸來回穿梭在這對男女身上幾回,爆出狠笑聲。「伊騰俊,你跟我玩緩兵之計。」
遭了,被識破了,「不是的,玉璽一定讓她給偷偷藏起來了。」
「胡說,這女人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伊騰俊,你沒有玉璽就準備受死。我暫時雖不能名正言順繼位,但你別想和我爭了,維吾爾國讓老夫繼續攝政治理吧!」
說罷,攝政王提劍將劈下了……
「不------」伊騰俊就差沒屁滾尿流了,「你不要逼我,逼死我也沒用啊!你用嚴刑逼拷她,她就會招出玉璽下落了。」
「伊騰俊你太過分了,你還想抓我當你的替死鬼。」霜影沒料到被反將一軍。氣死人了,她怎會碰到這個邪惡魔鬼的化身啊!
「嗤!你死總比我死好。」伊騰俊陰邪的兩眼狠狠地回瞪住霜影。
「住手!」久不發一語的王妃急切出聲制止,「請別在我的祈禱室爭奪王位,不要玷污了我崇敬的神祉,攝政王,我求你放了我兒子吧!」
「我就是知道這裡對你有特殊的意義,所以才挑這裡來逼審。這女娃根本沒有玉璽,王妃,你若不想見血光的話,我看你就把玉璽供出來,否則一切免談。」攝政王停劍在伊騰俊頸上,凶殘目直視著鋒稜劍端。
「我沒有啊!」王妃抖瑟著唇瓣低喊著。
「你確定你沒有?」
「我如果有玉璽的話,我怎會不拿出來救兒子的命?」
「哈哈哈!」陰笑側側,陰風慘慘,銀光移晃,劍不留情,一瞬之間「喀嚓」一聲……鮮血噴出頸項,伊騰俊倒地而亡!
「啊!真的殺人了,太恐怖了。」霜影掩面縮躲到牆角邊發抖了。
「不!」丹芙兒王妃直衝過來,匍伏在伊騰俊身體上哭號著,「我的兒子啊!」
攝政王揚眉狡笑,一副志得意滿的嘴臉。
「我想這王位想了三十年了,維吾爾國終於是我的了!今日的逼問就先到此,你們慢慢給我想,玉璽究竟哪裡去了。你們一日不將玉璽交出來,一日就要注意這把長劍隨時想取你們項上首級。」
「你好狠,枉費先王信任你,允你兵權,望你替他分擔國事,想不到你竟暗藏狼子野心,無人性地殺掉他的兒子,篡奪他的國家。」王妃紅著眼眶不住地指責劊子手。
「為了王位我哪有不敢的?我現在就去向全國人民發佈老王爺和王子兩人得了急病雙雙身亡,攝政王將繼續掌理國事的檄文。」
攝政王邁著洋洋大步離開祈禱室。
丹芙兒王妃頹然跪在伊騰俊的身側,流著淚闔上眼眸。她雙手相握十指交錯,口中喃喃念著祈禱文。
「我在天上的父,丹芙兒祈願你的國度降臨。
請我唯一的主宰接受這一個無辜的靈魂回到你的懷抱。
我萬能的天父,我將兒子交到你手中,請你引導他的生命走向永生的喜樂。」
霜影逐漸從驚濤駭浪的恐懼狀態回復了,再將王妃的禱告詞聽進耳裡,她突然有一種想放聲大笑的衝動……
伊騰俊是無辜的那一個?性邪如魔的伊騰俊該享有永生?
太不公平了啊!
終究,她沒有在一個傷心欲絕的母親面前笑出來。
霜影放眼環顧著祈禱室的每一角落,放大聲浪呼叫,「衛離,你冷眼旁觀夠了吧?你究竟還想躲到什麼時候?」
沉靜。
「好傢伙,你如果再不現身,我這一輩子都不會理你了。」
這句威脅果然引來屋頂上頭一陣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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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23 00:09:27
第十章
「你如何知道我在附近?」
衛離於霜霜眼前落定,不免輕聲歎惋。他不想出現在這個混亂的場合,卻不由衷地讓她給呼引下來。
「你說過,不論發生什麼事,你都無須害怕。因此,我曉得你一定躲在暗處保護我的安危。」她靠近他身旁,輕輕牽住他的手,「我還知道,兩個體息兩個男人。」
他目不交睫凝視著她,伸手揭下她臉上的面紗,「美麗的臉兒無須怕人看,霜霜,我們這就走吧!」
霜影抬眼回望著他隱含著憂戚的神容,「不好。」她想拉著他走向王妃。
「你想做什麼?」衛離半步也不移。
「為什麼你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呢?為什麼你會變成衛離呢?我們把事情弄清楚好嗎?」她對他柔柔一笑。
「我不想知道。」
「那麼,我想知道。」她捏捏他的厚掌,像是在傳達一種安撫的語言。
「霜霜,別強我所難。」
衛離不肯轉圜,霜影只好一個人來到正低頭哭泣的王妃身邊,蹲了下來。
「王妃,我叫霜霜,我帶一個人來看你了。」
丹芙兒睜開滿溢淚水的眼眸,瞪著從未謀面的女子,戒心高築了。
「你究竟是誰?你為什麼突然出現在皇宮裡面?然後……我的兒子就被殺了?莫非,你根本是攝政王的同夥?」
「不不,我不是。」真頭疼,王妃到底是嚇慌了,連這麼離譜的推測都跑出來。「我只是很偶然被捲入這一場風波。」
「你想取得我的信任,再來套出我是否知道玉璽的下落,這就是攝政王的連環計是不是?」丹芙兒已然將霜影歸於仇敵那一方了。
「不是啦!」霜影急忙否認。
「不是?你一個陌生女子怎能深入皇宮內院?」
「這個說來話長……」
「不必再編故事騙我,我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了。攝政王背叛伊家,還殺了俊兒。他要王位拿去呀!別斷了我伊家的命脈行不行啊?」
霜影很想安慰王妃,可是一想到人面獸心的伊騰俊,正義感忍不住滾沸騰騰,「想靠伊騰俊傳宗接代?嗤!他根本不能人道,他為了掩飾隱疾,只會虛張聲勢,以凌虐女人為樂。」
「我不准你詆毀我死去的兒子。」丹芙兒憤怒嘶叫著。
「王宮說大也不算太大,其實王妃應該早就有耳聞了吧?真不知你怎能容忍他做出喪盡天良的事。」
「惡毒的女人,你害死我兒子,你還想讓他死不安寧。」王妃拚命否認。
「我本來就不願見到有人被殺害,是攝政王那個老匹夫冷血冷到家了啊!王妃,請你忍住悲痛好嗎?請你關心一下活著的人好嗎?」
霜影望向衛離,希望他為自己說些什麼。
「霜霜,別說了。」衛離衝過來,冷峻的容顏都結霜了。
霜影指著衛離,將臆測說出:「王妃,你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兒子吧?」
丹芙兒眼珠子瞪得老大,發不出一點聲音。
「失去伊騰俊,你還有他啊!你仔細看看他的藍眼瞳,他下顎中心的小凹痕,他長得和伊騰俊沒有兩樣啊!」霜影連珠炮似的說個不停。
丹芙兒兩隻眼睛緊盯著挺立在她眼前的高大男子……他的身形就如她愛戀了三十年的夫君,那果敢的下顎線條,她以前每日總要撫上多少次……
她爬滿淚水的臉龐有著短短的空白表情,眉心慢慢蹙起,嘴唇開始顫抖,最後,她尖叫得宛如見到了魔鬼一般,「啊------不!」
怎會是這樣驚恐的反應?霜影只好趕緊拍拍王妃的背心。「你別怕啊!他是你的兒子啊!」
「霜霜,你什麼都弄不清楚,快隨我走。」衛離聲調嚴酷得駭人,伸手欲拉起攪和大王。
一隻大手展延而來,丹芙兒幾乎嚇破膽了。她躲到霜影背後,口中不停呼喊著:「撒旦之子,你別靠近我啊!」
「你說些什麼呀?」霜影小腦袋偏向前,覷著魂飛魄散的王妃。
丹芙兒驚慌失神,突然拔起長髮釵抵住霜影的右頸處,她長髮飄散歇嘶底裡喊著,「只有鮮紅血液才可以趨魔。撒旦之子,你不消失我就會出手。」
「你要殺我?」霜影全都糊塗了。
「放開她,否則別怪我出手。」衛離整顆心臟已提到喉嚨間。一把五吋長的尖銳利簪,如果碰巧刺入頸脈匯聚中心,霜霜小命休矣。
「衛離沒有惡意的,他不會害傷害親生母親。」霜影強做鎮定勸說著。
「世上卻有母親會殺死親生子。」衛離憤然吶喊。他同時不落痕跡地自懷中摸出一顆小小丹丸,捏在食指尖。
天,他還來火上加油嗎?「衛離,俗話不都說了,虎毒不食子。」
衛離的聲音冷如寒冰,「以天父之名?信仰的原罪?她產下雙生子,卻隱瞞住她的夫婿。她以火燙的匕首在初生幼兒臉上刺下一刀,以誓割血斷脈離棄之意,她還叫接生穩婆把次子丟進溪流中,這些都是她做的。」
霜影對這個驚悚的內情還是半信半疑。「衛離,你真的弄清楚了嗎?」
「惡魔之子,我哪能容你留存人世間危害蒼靈。但你終究還是打地獄裡重生。」王妃的手抖啊抖的,銀簪的尖端劃過霜影細嫩的肌膚。
「會痛耶!」脖子處一陣鑽刺,霜影就見幾滴血珠子墬落染上紫紗衣。
她還瞄見衛離臉色陰鷙,目露凶光肌頰抽搐,額上青筋跳躍,拳頭收收放放,指關節都泛白了……
她見過他這個樣子,以前大巨人想欺負她時,他就是這個殺無赦的狠絕樣兒。
天哪!衛離要殺人了喔!
「不要,衛離。一點點小傷,我不是很痛的,你別想得太偏激,我們慢慢跟她說……」
她這是什麼鬼善心?衛離會吃這一套婦人之仁才怪,「霜霜,誰都不能傷你。你往右邊靠。」
沒搞錯?簪子抵在她的脖子右邊,他還讓她往右靠?霜影瞪大眼睛。
「往右邊靠聽見沒?」衛離眨了兩下眼皮,給她打暗號。
冰心聰慧的霜影懂了。這是兩人玩過的通關密語,他在告訴她不能往右偏。
「你想做什麼?別亂動。」丹芙兒感覺詫異,出聲威脅。
「我數到三,你快將霜霜放了。」衛離向隱藏在霜霜背後的人喊話。
「魔鬼在試煉我,我不聽。」丹芙兒駭得渾身發抖。
「衛離?不一定要這樣的嘛!」不到最後關頭,霜影仍不放棄說服衛離。
「霜霜你照我的話做。」衛離咬著牙不妥協。
他會怎麼出手呢?青龍劍佩掛在他腰上,他沒有取下舞劍的跡象。那麼,衛離的拳頭打人不會太痛吧?希望她的心臟強韌度夠,承受得了衝擊。
她總不能讓伊騰俊旁邊再躺一具女屍吧?啊,無法多想了,別無選擇了,霜影拼了命將眼睛一閉,不敢看了。
「一、二、三。」數聲一落,衛離手中的丹丸彈出。
一聽暗號來了,霜影身子堅決地往右一靠,頸子上貼緊利簪子,一道血痕深深切入。重點接著來了,「咚」地,她的左胸膛中了很結實一擊。
小小的丹丸威力驚人,霜影心臟那兒痛麻了、痛昏了。
身子一陣痙攣,她軟軟地往地面趴下。
「這是怎麼回事?」丹芙兒驚愕大叫,手中銀簪滾落地。「魔鬼之子殺了他的同羽?」
「霜霜------」衛離淒厲長嚎。原來,心裂膽碎的恐懼就是這樣啊!
他傷了她!
他想救她,卻親手傷了她。
不該這樣的,她明明該往左邊移動啊!
衛離冷情的臉孔四崩五裂,他像一隻失去理性的狂獅衝向前,一把搶下昏厥不省人事的人兒,心疼不捨將她兜進懷裡。
他痛澈心扉狂吼著搗碎他心魂的名字,「霜霜呀------」
* * *
霜影昏迷地躺在床榻上,衛離憤怒的聲音持續在室內震盪。
「我故意眨了兩次眼示意你要往左偏,你竟給我往右移。難道你聽不懂暗號?一直以為你聰明伶俐,沒想到你竟然笨透了。」
第一時間,他已為她頸子上血淋淋的傷口上了止血布條,然後又解開她的衣扣,掌心對著她左胸上那一塊銅錢般大小的青黑淤血一直揉化。
她一直不醒,難道他一彈指之力已震憾了她心脈,傷及五臟六腑了?
「霜霜,這些日子以來,我們之間一直上演著分分合合的故事,難道人生只是一連串不停的重複嗎?這一次,你將永遠離開我?
霜霜,你就像我的心,我的呼吸,少了你,我別想活了,你知不知道啊?
我愛你,都不知怎麼讓你明白我有多愛你了,但我居然傷了你。我……」
說不下去了,他埋在她的肩窩裡哽咽著。
一團濕意漫延在她肌膚上,他流淚了。
霜影飄遊的神魂早些時侯已讓他的呼喚給拉回來了,可是一聽到他在罵人,她只好憋著氣,動也不敢動等他狂飆結束。
等啊等地,竟等到了讓她揪心的深情告白,更有那傷心欲絕的男兒情淚。
這個不懼天地鬼神、狂恣如風、豪性如雲的男子為了她流淚了。而她的心,更為了他陣陣抽疼了。
霜影輕喘一口氣,聲音微如蟲鳴:「衛離,你別這樣。」
「霜霜?」宛如隔世相見,他驚喜得將她摟得更緊了。
她柔弱無力的雙手環住他的腰桿。
「抱緊一點。」他說。
她做了。
「再緊一點。」
「嗯!」
「還要更緊。」他需要她有力的擁抱來證明她仍活在他身邊。
她輕歎一聲,「沒力氣了。」
「你太可惡了。」語氣很凶,可捧住她蒼白小臉的手勁溫柔無比。
「我承認好了。」冰冰的唇瓣貼向他的臉頰,想化解他的怒意。
憤怒的狂獅脾氣發不出來,只淪入一聲喟息。
「唉!你知道怎麼拿捏我的喜怒,你卻好忍心,讓我生不如死。你到底是蠢,還是故意和我唱反調?我差點將你打死了,你知不知道?讓你留在天山上喝蜜梅酒,你給我跑來維吾爾城。」
「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喝那個酒容易醉,我醉了沒有你的懷抱來靠躺,沒有你對在我耳邊嘀咕一些情話,我留在天山做什麼?」情淚細細淌,語聲幽幽喃。
「你都聽到了?」
「那一聲對不起?我聽到了。」她輾轉親上他隱隱抽搐的下顎,「你以後不能再讓我傷心了……」
「不會,永遠都不會。傷你亦傷己,這層道理我太懂了。你心中的苦我都懂,我只是無能為力,我不知如何將之早早化開。」
「你的悲我也都懂啊!我很抱歉我錯待了你了。你也說了,我們之間一直在重複著分分合合的事,如果我沒有擋下你那一掌,我們只有注定分開的命運了。」
「你故意的?」他太震愕了,火氣又來,太陽穴的血管沙沙作響了。
「我深知你愛恨分明的性格,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走向悲劇。丹芙兒王妃是你的親生母親絕對是不爭的事實。你若為了救我傷害她,我一定無法原諒你。」
他搖著她如柳條般脆弱的嬌軀,眼眶又熱了,「傷了你,我就活得了嗎?」
「所以我一直在心中祈求上蒼,你沒有真的想殺掉王妃,你出手不會太重,我能承受下那一掌活著與你相見。」
她身子撐得累了,細細喘幾口氣,輕輕偎入他的懷抱,眸中的凝淚溶入他一襲黑衫。
「不管我們兩人的結局會如何,我總得為你盡到最後一點心力啊!衛離即使以面具示人,他絕對是一個坦蕩蕩的人物。他不會背上弒母之罪。」
她撐起虛弱的手膀,拭去他頰上殘淚。
「坦蕩蕩?哈!我才不會循規蹈矩,事實上我覺得當壞人比較痛快!」
「衛離,別這麼偏激嘛!你根本就不是壞人,偏偏老是愛亂說話。」
「我不在乎被全天下人唾棄。我只要你陪著我,我的愛情從來都只要這一個結果。」誰叫當日她年紀小,施予他一滴情露,讓他只能追著她死不放手了。
霜影躲進他懷中,一點也不保留剖出自己磐石不移的感情,「我愛你,即使氣你、怨你、恨你也沒停止過愛你,愛你的狂烈、溫存、偏執、戲謔,我甚至連你的殘忍都愛了。」
他的唇片狂烈欺下,揉進彼此淚水的暖暖溫度,揉入兩人生死相許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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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還很疼嗎?」衛離摟著霜霜,並躺在床榻上。
「疼的。」可是他也不用一直揉著吧?
那個地方很敏感,那個位置很不尋常耶!他的手勁不太像在揉瘀化腫,反而很像在愛撫,害得她臉兒潮紅心兒亂跳了。
她嬌嗔著,輕輕拍掉他的手,把衣裳拉攏了些。
他唇邊端著壞壞笑紋,「誰叫你不聽話,自找的。」
「壞東西。」她輕罵他一聲。
他寵膩地刮刮她的臉頰,「剛剛還誇我坦蕩蕩,馬上就變臉。」
「好嘛好嘛!你是壞蛋堆裡頭最好的那一個啦!」她給硬轉回來,又指指她的胸口。「這個小黑點讓我麻疼得緊,你到底拿什麼打我?」
「七蟲七草丹。」
「你還隨身帶著那個整人的東西?」她瞪住他,煞是氣惱。
「誰讓我看不順眼,我就餵他吃一顆。」他又恢復那個邪狂的跋扈樣了。
「那個丹丸吃下去不會要人命,打人會不會死呀?」霜影問得很有「深度」。
他拾過她的小手,放在蒲掌中心摩挲著。「不論誰都不可以傷你。」
「衛離,那人不是別人啊!」
「天底下只有兩種人,你,以及其他不相干的。你,我不辜負;不相干的,我不屑一顧」
「唉!真拿你沒辦法喔!」霜影搖頭歎氣了。
「好啦!透露一點內情給你知道好了。當時的情況還沒壞到非取人性命的地步,我算得精準,你聽我的話往左移,我的丹丸正好襲上她的右胸膛的麻穴位。可是你偏偏轉錯方位,膻中穴白白捱了這一記。」
「真的?是我給你壞事了?」霜影眨巴著大眼睛,很無辜地吐吐粉舌。
「知道就好。你呀!瞎攪和。」
「可是,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究竟是怎樣呢?你快說給我聽嘛!」小妮子的好奇心又高竄了。
拗不過她,他替她從頭到尾說分明了……
他接受天山五絕的請托,偷渡進維吾爾皇宮,一探天聖所說皇星隱晦,皇宮恐有變的虛實。結果,無意之間,他見到了伊騰俊。
「完全相同的一張臉。」霜影替他說了,「我差一點也以為他是你。」
「他不是我,他只是早我出生半刻鐘的另一個人。
丹芙兒來自黑海邊,她篤信基督教。我找著她的貼身女僕,問出有關這個宗教的信徒們的一些普遍信念。
其中有幾樣很有趣……基督徒會以火燒死據說擁有法力的女子。他們還認為邪靈撒旦之子會藉由第二個孿生子而復活,化成魔影危害人間。」
「不,這些一點都不有趣。」霜影一臉嫌惡氣憤低嚷著,「王妃丟棄你,然後你才給天山童姥拾走?這到底算什麼嘛!」她都要分不出誰才是把衛離害得很淒慘的始作俑者了。
「信仰的力量吧!」他沉喟著。
「不對不對,王妃根本大錯特錯,伊騰俊才是真正的惡魔。太過分了,太不公平了。難怪你會跑到黑牢來看我,難怪你那時說了一句,真相太不堪了。」
衛離好可憐哪!霜影翦瞳中又蓄著水意,小嘴也忙不迭連罵著。
「人心太脆弱,宗教信仰太難解。也許人世間還有更瘋狂的信念也說不定。」他說的飄忽幽邈,彷彿真的見著了未來因為宗教信仰而掀起的滔天血腥……
霜影不顧胸口還疼著,翻過身將他抱住,牢牢地貼著他的心窩,「所有跟著你出生而來的醜陋悲傷都在這一刻結束了,以後你會有不一樣的人生了。」
「我的人生,自從你一腳踩上我胸骨的那一刻就已經不一樣了。」他揉著她一頭烏亮長髮,藍眸中心炯光亮亮,「霜霜,你到底什麼時候愛上我的?」
「很早。」她害羞不想說,就只有往他懷中躲。
「多早?」他抬高她小巧的下巴不讓她迴避。
「十三歲時。」如果不是對他已萌生愛意,怎會每次被他氣得半死,又呆呆傻傻的回過頭去找他?
「那麼早?」他忍不住得意低笑了。
「你先別得意,改天我非得把你綁回去見我娘親,讓她好好審審你的綁架罪行不可!」
「天!」他輕吁一聲,來日他有得頭疼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黑牢中?」霜影雙手攀上他肩頭,繼續逼問口供。
「是一種好奇心吧……」
他沒有於天亮時回天山,反而留置王宮中,暗中窺視伊騰俊的一言一行。也因為尾隨伊騰俊派人給送飯入黑牢,他才發現霜霜被私藏其中。
「你早知道我在那兒?還不救我出來!」娟秀的眉毛擰成一線,兩腮氣鼓。
「當時皇宮中四處風聲鶴唳,那個地方對你來說反而是最安全的藏身之處。這叫因地因時制宜。」
「你!你居然沒出手幫忙,把老壞蛋消滅掉,再救小壞蛋一命。」
他雙手悠哉地安疊在腦門下,朝天翻翻白眼。「我才不打不屬於我的戰爭。」
「你!氣死我了。」
衛離重哼著,「小八股,老冬烘。你想開善堂也不是這樣開法。我恩怨分明,誰傷你誰欺負你,我都會討回公道。」不過,他當時的確完全沒料到老壞蛋那一刀真的對準了小壞蛋的脖子砍下去。
這樣說是沒錯啦!而且當時伊騰俊也擺明了要她當替死鬼,可是……
「哎喲!我都讓你的歪裡弄糊塗了。嗚嗚……我的胸口又疼了,都是你害的。難怪醫聖爺爺一直叮嚀我,要記得回天山多喝幾帖湯藥,原來他早就知道我胸口上會有這一劫,然後更會讓你氣得心臟無力。」
她葫蘆裡裝什麼鬼心眼?「是嗎?醫聖準備了哪些藥材?」就不信不懂藥理的她掰得出來。
「有何首烏、紅花、枸杞、當歸……」
「嗯!你失了些血,倒不妨補補血。」他垂睫閉目懶洋洋地搭一句。
「還有紫蘇、桑寄生、菟絲子、黃芩。」霜影說得順溜,臉不紅氣不喘。
「嗯!算你藥性知識還不錯……」且慢,有些不對。
衛離忽地睜開眼,後腦那兒好像挨了一記悶棍。「這些是醫聖告訴你的?」
「當然,不然我突然間會上知醫理,下懂藥名嗎?」
「真的是醫聖親口說的?」衛離感到五雷轟頂。
「我何必騙你?」
天哪,紫蘇那些藥材是安胎用的……既要補血又要安胎?
他急忙拉過霜霜的手,把起她的脈搏,「老傢伙那一日一定要借你的手把脈,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卻瞞我瞞得緊。」
以前也不是沒想過,依他們倆人每夜火熱的程度,她懷上孩子也是早晚的事。一個打出生就受詛咒的生命能擁有下一代……
衛離欣喜若狂了!但她今天才挨了一刺,又吃了他一記紮實內力……
「老天!這怎麼得了。」他額心冒出冷汗,急匆匆抱起她的身子。
「什麼啦?」霜影一臉霧水,「衛離,你帶我上哪裡去?」
「上天山。」
「可是這裡事情還未了……等等!」霜影倏地瞠大了眼,環顧起四周陌生的環境,「這是哪裡?」
後知後覺的小妮子,現在才知道問。他輕描淡寫道:「攝政王的寢室。」
「算你狠,膽色過人。想得到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處,老陰謀家在外頭忙呼著,你就來鳩佔鵲巢。」她瞪著他眼底那一抹促狹又得意的狡笑眼芒。「不管啦!反正你不能落跑……」
他語氣也轉硬了,「霜霜,你別仗著我寵愛你,就給我出難題。」
「我就是要!人家想幫你化解心結呀!」她不停踢舞雙腳,語出威脅:「你如果不解決攝政王那個老匹夫,我不會原諒你。」
他冷峭瞪她一眼,置若罔聞。
威脅無效?好,再來幾滴柔情喊話。
「你哪裡在乎我來著?連在黑牢中都可以蹂躪我,真是超過啊!嗚嗚……」
這次,他的喉結滾了兩滾,「嗯」地一聲,默認下錯事,也跟著健步如飛。
不會吧?剛柔並濟百試不爽的萬靈丹不靈了?!好,最爛招使出來,耍賴總成了吧?
「人家不要去天山喝藥啦!藥汁很苦的哩……」
「這個由不得你!即使要我捏著你的鼻子灌,我也會保證讓每一滴藥都吞進你的肚子。」
他……他吃錯藥了?
「我告訴你,我即使很愛很愛你,我決不會容忍你專斷跋扈的暴行,你給我記住,你這個蠻人、暴君、霸王、獨夫……」
「知道了啦!」他乾脆大方承認,然後專斷跋扈的帶著她破窗而出。
值此時,誰管西風獨自涼,且讓往事立殘陽,秋陰散去晚飛霜------
◎註:燒女巫,以及處死第二個孿生子的情形,盛行於歐洲中古世紀的黑暗時代。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3-10-23 00:09:46
後影..........
時光的河快速流動,半旬之後,天山松廬前,屋簷下。
一隻小白雪貂躺在霜影懷中,而她就躺在衛離的懷中。
「好可愛的小東西。」霜影親親小雪貂圓圓的小黑鼻頭,就將它放到雪地上,拍拍它的小屁股,「回去吧!回到雪地曠野中,找你的同伴去吧!」
一溜煙地,小小白影逝如風。
「霜霜?我找了兩天才找到它,你就這樣放了它?」衛離皺著眉頭了。
「看一看玩一玩完成心願就好了嘛!我如果把它帶在身邊,它才不會快樂呢!」軟軟的身子磨著他的胸膛,美眸斜抬嬌聲央問著,「衛離,你再許我一個願望好不好?」
眼瞳中藍光閃了一下,衛離倒也不急著答應。他就只親親她的頸窩------那道疤痕在醫聖的妙手聖藥之下,已經漸漸淡去了。
「你說說看。」
「那個,呃、唔,維吾爾皇城中,不是還有一個作威作福的老妖魔嗎?對你來說,解決他根本不費吹灰之力,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
霜影不依呢!「你這樣根本說不過去嘛!也不想想,你源出那裡,說穿了那個王位現在就屬於你的了……」
「霜霜,你聽清楚,我的心從不在高高的王位,我只要住在你的心田間。」他一字一句說得慎重無比。
霜影轉身攬住他的頸項,臉頰窩在他的胸坎,軟聲言著:「讓你住,十輩子都讓你住,因為我也只願意躺在你的懷裡。可是……」
「不必可是了。」
真強悍,原來他有時候的好說話也不過是因為他願意讓著她而已,「我碰到你的底限了啊?」
「對你我沒有底限,然而你要求的根本不干你的事。」
「唉!脾氣真硬哪。」
「你先回房間去,你心中想的事情自會有解決的方法。」衛離就只肯說這麼多了。
「真的?我就知道你是最萬能的。」霜影漾出一個絕麗的笑靨,愉快的閃進房間去了。
衛離的眸子傻傻地追隨著那一抹纖影……霜霜又會笑了。就在冰雪覆蓋的天山上。原來,春天真的回來了啊!
他的心也軟融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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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竹廬大廳內。
「少俠,老道們決定將這個貴重物品轉交於你。」儒聖欲把一個黃巾包著的方形物件遞交於衛離手中。
衛離藍眸轉了轉,隨即明瞭黃巾中所為何物了。
哈哈!攝政王找得快瘋掉的東西原來好端端地待在天山上冰凍著。
他退後一步謙讓了,「衛離無功不受祿。」
「話說二十年前你父親突然來找小老兒,將此物寄放在這兒,說是來日若俊兒可輔則輔之。以目前情勢來看,冥冥之中這玉璽就是等著你來取,少俠如今就別再推卻了。」天聖說道。
「前輩們受人之托就該忠人之事。」衛離雲淡風輕撇清。
「你什麼意思?」武聖捻捻白鬍子,心中開始嘀咕不妙了。
「玉璽是前輩們收下的,維吾爾國興衰的責任自然落在前輩們身上。」
「你讓我們下山去?」技聖趕緊擺擺手。
「不不,你知道我們早不管世事了。」醫聖一隻道塵左右猛力揮搖。
「維吾爾皇城那裡還有你的親人。」儒聖又進一言。
衛離喉結輕繞幾下,靜不出聲。天地之間,只要霜霜對他有情就夠了。
「你別急,想改變王妃觀念的事情得慢慢來呀!」天聖說。
「那就以後慢慢來。衛離向前輩們辭行了。」
他得快陪霜霜回戮情莊見她的親人,不然她每天在他耳朵邊拚命喊,他的耳膜遲早會給她叫破扯破。
「你不能走呀!」技聖叫著。
「是啊!你走了維吾爾國怎麼辦?誰去收拾那個亂臣賊子?」
衛離回眸淡笑,走得完全釋然自在。「天底下還有比五位前輩們更智高絕倫,更適合治理一國之事的人才嗎?」
五絕面面相覷,眉頭深鎖。
「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們真的要下天山了?」
「看來,好像真的別無他法了?」
「……」慘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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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廬一間寢房內。
霜影背著手,站在窗邊等衛離過來。
「在想什麼?」
「唔……」她咬咬唇,眼裡閃著算計光芒。
「怎麼了?」他凝視著她,心頭有著不太好的預感。
「當日你不顧我反對,挾持我從維吾爾城回到天山來,我說過什麼?」菱唇邊噙著很不懷好意的笑容。
「你說你會記住我的暴行。」衛離眨眨眼,已有接受大刑伺候的打算了。
「來,你眼睛閉上。」
鬼靈精到底想玩什麼把戲?
他歎口氣閉上眼,隨即感覺到背後抵上一把利刃,由他的背心往上一直滑動,掠過他的後頸,最後頂在他的後腦心處。
「我要挑戰你的決定。」她輕聲說著。
「哪一個?」他屏著氣息。
「你那一句話,這是最後一次由著你干涉我的行事。」
「你這些年來挑戰我權威的次數早就層出不窮了,你何必再拿著劍?」
「這不是普通的劍,這是戮情劍。」
霜霜不可能在這一刻才要血濺誓言,將劍捅向他的心臟。不,她不會捨得當寡婦……
答案來了------「刷茲」一聲,豹皮紋面具應聲而落。
「霜霜。」驚呼聲中他伸手欲遮掩。
「不!」她的動作比他的還快,一手勾下黔首,兩片粉唇貼上他額上眉端的一道長長疤痕。
輕輕的啄吻,淺淺的撫觸,伴著柔情似水的細細呢噥:「這是我最後一次拿戮情劍幫你整肅儀容了。」
原來如此。「不好看的。」他極端不自在。
她偏仰著小腦袋端詳他一會兒,兩排編貝齒慢慢綻露,笑靨入頰,「很好呀!走過白紗山、黑風山,來到天山,很高興終於能完全認識你,衛離。」
他這本書,她翻得好辛苦。不過最後總算有驚無險,紅顏情劫只是一生愛戀的序曲而已。
「小搗蛋。」他彈她天靈蓋一記。
她膩著他撒嬌了,「說你喜歡我這個小搗蛋,還有我肚子裡面這個小小搗蛋。」
又來了。明知道他不善講甜言蜜語,她偏偏每天都要鬧上他幾回,「霜霜,你敢給我無法無天的話,我會……」
「你會怎樣?」
「這樣!」將小搗蛋抓往懷中,滾熱的唇片狠狠纏向她。
不用說,他喜歡直接做啦!
半合的杏眸儘是陶醉,陶醉裡她回憶著那一個七夕夜,她一腳踩上他的身子,哪一腳,真的踩得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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