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默嬋 -【海戀薄荷(『空』組織之海神波賽頓)】《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3-11-22 00:00:10
標題:
默嬋 -【海戀薄荷(『空』組織之海神波賽頓)】《全文完》
默嬋 -
海戀薄荷
(『空』組織之海神波賽頓)
像狼的少女,像人的狼、古堡、研究所
誰發發好心告訴他是來到了什麼地方?
他為尋找救命的“處方箋”重回出生地
正事還沒辦便讓一連串怪事攪得頭昏腦脹
先是被五花大綁當成實驗活體任從宰割
幸虧擁有美妙歌聲的她“仗義”伸出援手
不過對這個救命恩人只有個怪字可形容
明明是貨貨價實的人類卻一心想變成動物
見到他不是皺眉就是瞪大眼充滿了鄙視
好不容易喚醒她刻意封閉的人類自覺
他惹來的禍事卻將他們捲入致命的漩渦中……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3-11-22 00:00:28
楔子
公元一九四九年,四O年代末,適逢二次世界大戰結束。
六名天才型的科學家聚在一起進行一項遺傳基因的實驗,終於在多年後成功創造出六個擁有超越凡人能力的超人類。
這六個人分別擁有不同的能力,唯一的共通點是他們都有一雙剔透的冰藍色眸子和出乎人意料的俊美及美麗的容貌。不論是集合在一起或是分開,各自不同的超能力使他們變成了絕佳的生化武器。得知此消息的各國政府。恐怖組織莫不人人自危。為求自保,他們接受自稱為這八名科學家之首的霍洛維茲出的條件:高價收買。
不過,並非所有的科學家都贊成霍洛維茲的作法,他們各自將自己「創造」的超人類以不同的方式做處理,就在他們策劃的當口,這六名超人類逃離了科學家們的掌控,躲藏起來。
科學家們發出格殺令殺死這六名超人類,格殺令的時間無限。不知過了多少年,這六名超人類被完全格殺。
然而,這六名超人類也如同一般人一樣結婚生子,當他們被科學家僱用的殺手們找到時,即是死路一條。而他們的孩子,遺傳到他們的超能力的,就被捉到研究所當實驗體;沒有的,一律格殺勿論。
這段期間內,出現了另一個組織在跟科學家們搶這六名超人類,但這個組織的目的正好和科學家們相反。
這個組織的出現,成功的搶救了六名超人類所生的子女。
這個組織名喚「空」。
這群人個個身懷絕技,在黑白兩道佔有非常大的勢力,但是他們並不主動犯人,只知他們的行事俐落毫不留情,有很多人上門妥托的事只要一接受,沒有擺不平的。
何以取名為「空」,理由無人可知,他們的行事作風。恪守著——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空」的成員分別以ATHENA(雅典娜)。ARTEMIS(阿蒂密絲)、HERMES(荷密斯)。HADES(黑帝斯)和POSEIDON(波賽頓)為代號,而其核心則稱為MATRIX。
MATRIX為「空」組織的中心人物,名喚凌心宇。
神秘,是對他們唯一的形容詞。
其餘的,外界皆無法探知。
而「空」何以出現,為何干涉此事件的原因無人可知。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3-11-22 00:00:56
第一章
德國
一幢矗立在田中的古式民房突地起火燃燒。
一輛吉普車以極速靠近那幢民房,駕駛在車子還沒完全煞住前已跳下車子,在火光的映照下,可見他那頭紅銅色的發與綠眸。
他在見著房子整個陷入火海時,如遭電極般地呆立著,好不容易,他腳步顛跛的才要往前進人火場,卻教一陣狂笑的聲音給阻止。
「史克維茲,你不會真的笨到想進去救人吧?」一名身著白袍的老人狂妄的恥笑著他的愚行。
「哈……哈波?!」一見到他,史克維茲即明了自己錯過了什麼。
他該早點到的,他真該早點到的!這樣他們就不會死了……滿是悔恨的史克維茲恨恨的瞪著哈波——昔日一同研究卻因理念不合而拆夥的「同事」。
「別太感激我,我只不過是偶然發現你兒子與那東西的行蹤,繼而替你終結了他們而已。」哈波一副這沒什麼大不了的聳聳肩,「對了,我給你介紹一下。」他朝後招招手,無視於史克維茲眼中燃燒的恨火,得意的拍拍從黑暗處走向亮處的男孩的肩膀。
男孩約莫七歲,一張絕世美顏已注定他長大後備受注目的命運,而他那頭黑白交雜的短髮隨風飛揚著,美顏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令史克維茲睜大眼注視的是男孩有雙冰藍色的瞳眸。
男孩抬首望著他,朝他露出一個笑容,但笑意沒有傳到他那雙絕倫的冰藍眸子。
史克維茲甚至因為他的笑容而打了個寒顫。
這男孩有種奇異的吸引力,太過強大的結果反而會讓人想逃,但史克維茲逃不了,也不想逃。
「這孩子……」他推算著年齡,得到的結果令他震驚,沒有想到他們創造出來的人會有生殖能力。
生殖能力?是的,安得魯和露比都能有孩子了,他怎還能質疑他們創造出來的人沒有生殖能力?
而哈波……哈波究竟對這孩子做了什麼?
那過於成熟而絕望的眸子……
他們不是上帝,然而,他們卻試圖僭越上帝而犯下的罪行……老天啊!他們做了什麼?
「我可沒你那麼不俐落,這孩子是01的孩子,剛出生沒多久我就逮住他老子,一刀一刀的切了他,留下這孩子供我做實驗。」哈波滔滔不絕的說著,史克維茲卻只被男孩眼中的深沉所惑。
恨意!他讀出男孩那被沉保所掩蓋的冰藍眸裡真正蘊含的深意。
那是恨!深入骨髓的恨……史克維茲被那男孩眼中的恨意擊倒,他們……他當初只是做出任何一位基因工程的科學家皆想探索的奧妙啊!
但是他們違反了自然原則,違反了自然啊!使得他有現在的報應,他的兒子和媳婦……
「可惜啊!你兒子跟06沒有生下孩子,不然,你也可以像我一樣——」
「我的媳婦不叫06!」史克維茲打斷他的話,不用哈波明說,他也知道哈波接下去要說什麼。
綠眸盈滿的憤恨使男孩似有所感的揚睫而望,但史克維茲沒有注意到,哈波也沒有注意到,只有男孩手中牽著的另一名約莫四歲的小男孩注意到了。
「她的名字叫露比,因為她的頭髮像極了紅寶石,所以我兒子替她取名露比,請你記住,哈波博士。」他用盡全身的氣力嘶吼著,聲音裡有後悔、痛苦、歉意、了悟。
「哼!史克維茲,你就是太有同情心才會成為失敗的科學家。」哈波輕蔑的哼了聲。
科學家追求的是事實真理,同情心是浪費時間的事,與其悲傷慨嘆,不如認真做研究來得實事求是。
「我寧願用所有的一切換回我兒子與媳婦的命。」史克維茲深吸口氣,回首望著那燒得差不多的房子,心裡回想起兒子信中那字字句句透著的幸福——
爸爸,我和露比(哦,露比就是06,因為她的頭髮像極了紅寶石,因此我都喚她作露比,很可愛,是不?)現在在德國的一處鄉間落腳,露比看中一塊田地,我想我們可以停止逃亡的生活在此定居……
露比和我都很感激爸爸讓我們順利逃離那個研究所……
今天,我親手割下了成熟的麥穗,這是我第一次親手栽植東西而它成長……如果您在這兒,我真想將這麥穗送給您……
露比今天告訴我,她懷孕了,但是我有些擔心,她是否真能生下孩子?
爸爸,請您過來看看好嗎?
我不知道露比是否有生殖能力,我好害怕失去她,卻又十分期待這個我倆愛情的結晶……
爸爸,你能來我真的很高興,我和露比靜待您的到來,露比已經快生產了,我覺得自己似乎得了全天下的爸爸都會得到的產前焦慮症……
我來了,爸爸來了,可見到的卻是……你和露比以及未出世的孩子喪生火窟的場面,安得魯、露比,爸爸對不起你們……對不起……
史克維茲回身瞪著哈波,不意外在他臉上沒有看見任何的悔意。
「哈波,你可以走了,我想一個人靜靜。」他用盡全身的氣力才吐出這些話語。
「真是沒禮貌的傢伙,我替你終結你的叛徒兒子跟06,卻得不到一點感激,哼!」哈波戴上黑色的皮手套,冷酷一笑,轉身離去,那兩名男孩也一道轉身走離史克維茲。
史克維茲在他們轉身離去的瞬間跪倒在地,兀自懊悔著。
此時,一個聲音突然傳人他的腦海。
人類,尋找一下你右手邊的第三座麥穗堆。
「誰在說話?」史克維茲抬首四望,這裡除了他以外,還有身影漸遠的哈波三人。
凌心宇。你必須記住這個名字,三年後,我們會再見面的。
凌心宇?史克維茲有些明白這心靈感應是由誰發出來的,他想到那名黑白髮交錯的男孩。
安得魯和露比將你的孫子命名為直宇,希望他擁有宇宙般無垠的胸襟及坦率無偽的性情。男孩的聲音裡有了一絲名為欣羨的起伏。
直宇?
是的,直宇。人類,你必須為你所做的贖罪,為了製造我們的父母又終結他們的過錯而贖罪。
我知道,我知道……史克維茲流下淚,但這樣不足以洗淨他們所犯下的罪孽。
三年後,我們會再見面的。
我會候著你的。
史克維茲抬目望去,模糊的視線內已無他們的蹤影。
過了一會兒,他尋著那些麥穗堆,果然發現一名出生未久的男嬰,他正安睡著,頭上稀疏的毛髮依稀看得出他的發色是紅的。
「直宇。」史克維茲小心地抱起他。
男嬰聽見史克維茲輕喚的名,自沉睡中張眼,他的眼睛十分美麗,是用整型手術也無法改變的顏色——冰藍色。
史克維茲忍住落淚的衝動,大力地拍了下他光裸的屁股。
「哇……哇……哇……」男嬰的哭聲響徹雲霄,史克維茲忙脫下外套包住他,一邊疼惜的搖著他。
「不哭,不哭喔,直宇是全世界最乖的小孩了,不哭喔!」他柔聲安撫著直宇,回頭看了眼那座焚燒殆盡的民宅,抱著他走近。
頹傾的房屋殘骸裡,只有兩具焦黑的屍體擁抱在一起,好似死亡也無法將他們分開。
生命消逝,生命誕生,皆在指縫之間。
安得魯、露比,我會好好地扶養你們的孩子的。
直宇,宇宙般無垠的胸襟及坦率無偽的性情。
我會將他養育成這樣一名男子的,就像你們一樣。
「直宇,你的名字叫直宇,直宇·史克維茲。」史克維茲慈愛地望著嚎陶大哭的男嬰,一邊低哺著,綠眸隱隱閃著淚光。
直宇,他的孫子……
夜幕如絨,閃亮的星子成了繡於其上最耀眼的裝飾。
^0^
三年後德國
「追!」
「不能放過他們!」
「快追!」
漆黑如墨的夜幕籠罩著整個大地,兩道身影晃過後,緊接著是一群黑影迫於其後。
奔跑中的兩人其中一個突然倒下。
「心宇!」另一個跑在前頭的人馬上回身抱起他,不受影響的繼續前進。
「揚……揚雨……」凌心宇額上冒出冷汗,一頭閃著銀光的白髮在黑夜的森林中顯得格外的耀眼。
「心宇,你不舒服嗎?」羽柴揚雨聞言立刻頓住疾行的腳步,低首望著他。
「你一個人快走。」心宇推著他的胸膛,剛剛的跌倒讓他的腳扭到了。
「不行,說好一道走的。」揚雨抱緊心字瘦弱的身軀,氣息未見絲毫紊亂。
「你先走,我在這兒等你。」他強忍著腳踝傳來的疼痛,力持平穩的說。再怎麼樣,也要讓揚雨活下去。
「休想。」揚雨簡短兩字便否決他的提議,不是不知心宇在想什麼,畢竟打從他出生開始心宇便在身邊,他那一丁點心思的轉換怎可能逃過他的眼?
「在那裡!」
「你們跑不掉了!」
「快將博士的資料交出來!」
追兵的斥喝聲愈來愈接近。
揚雨懷抱著心宇,環視這群如惡虎般的追兵,暗自許下就算賠上這條命也得保心宇平安離去的誓言。
「揚雨,放我下來,你快走。」心宇拉拉他的衣襟懇求著。拖著他,只會讓揚雨的行動遲緩。
他們是要逃走,不是要死在一起。
「不。」揚雨反而更加抱緊他,感受心宇傳來的體溫,對置身在寒冷森林中的他有如一股不可或缺的暖流。
他們才從克里夫倫研究所逃出來,殺了一直折磨他們的博士,銷毀所有的資料,絕對不能再被捉回去!
懸於高空的月亮在此刻突破雲層,露出柔和的光芒,灑落在他們身上,暴露了他們的行蹤。
心宇抬首望天,冰藍瞳眸映著月的影像,心一涼,呼吸微紊。
明明算準了今夜是個無月的夜啊……竟然連天也不幫他們。
莫非……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捉著揚雨衣襟的手加重力道,心宇沉靜的面容浮現一抹不甘心。
他不相信自己預見的能力會出差錯,要死也該只有他一人死,不會有揚雨的!
「心宇,一會兒我把你丟上樹,別忘了要捉緊。」揚雨低聲在他耳邊說道。
「不……」心宇瞪大眸子,就著月光望著揚雨稚氣的臉,為他語氣裡的決心而動搖。「你不是說,要死一起死嗎?」
「我只說過『好,一道走的。』」揚雨緊緊抱下溫暖他身心的身體,露出個大大的笑容。「可沒說要死一起死。」
話聲方落,揚雨將心宇往上一拋,高度正好讓他可以攀住一根粗大的枝椏。
「揚雨!」心宇想放手,但揚而阻止的眼神制止住他的蠢動。
「哼,再掙扎也沒用,還是乖乖的跟我們回研究所吧!」
就在氣氛一觸即發之際,一聲狼嗥將所有人的注意力轉移。
住在克里夫倫山區的居民無人不知這聲狼嗥的意義。
「雪狼……」
「是雪狼!」
不知打哪兒來的驚叫,一群人全教「雪狼」兩字給嚇傻了。
「滾!」這不知從何而來的話語更是教所有人都亂了陣腳。
下一刻,追兵們全數夾著尾巴逃竄遠離森林。
一高一矮的黑影在他們離開後自林間走出。
月光映照下,是一男一女,男的有著蜂蜜般的短髮以及綠色的眼眸,女的則有著黑髮與藍眸。在那對男女背後尚有一道小小的身影,遺傳自男人的發色與眸色,一雙郁綠瞳眸正好奇的瞧著揚雨。
「咦?」女子抬頭看看樹上的心宇,再看看地上的揚而。
揚雨警戒的看著他們,朝樹上的心宇搖搖頭,但心宇不顧他的阻止,仍是從樹上跌下來,揚雨稍移身體,伸手將他接人懷中。
「好漂亮的孩子啊!」女子眯起眼望著兩人出色的面容與迥異的氣質。
「謝謝你們。」心宇直視他們,微動唇角,扯出個笑容。
「你們不該在這兒。」男人對他們身上的傷視若無睹,皺起眉,對今晚森林裡的騷動感到不滿。
山裡的動物們對血的味道很敏感,而心宇和揚雨身上的血腥味正是讓原本平靜的夜色浮動的主因。
心宇心下有底,意外救了他們的是沒有人類情感的「雪狼守護者」,日後他們也將像雪狼一般凋零。縱使知道他們的命運,他選擇三緘其口,那是他們的選擇,他無權干涉。
「雪狼守護者,我們會盡速離開的。」他的話讓他們一愣。
「孩子,你們快走吧,我不希望有生之年再次看到你們。」男人微微一笑,但眼裡沒有任何的笑意。
「為了答謝,請讓我……」心宇澄澈的眼瞳落在那約莫三歲的孩子身上,冰藍瞳眸閃過一絲訝然,這孩子……
原本還帶著好奇目光的孩子因心宇的注視而呵呵的笑出聲,朝他張開雙手,但尚未起步即教男人給抱了起來。
「不必,你們快走。」男人不善的看著他們,這兩個孩子給他很不好的感覺。
「『蜜絲。」心宇正確無誤的喚出小女孩的名字。「這株原本生長在陸地的『薄荷』,長大後會移生至海中。」
在希臘神話中,冥王布魯托(PLUTO,又稱HADES)深愛妖精蜜絲(MINTHE),但他的愛戀被太座發現後,布魯托只好把蜜絲變成「薄荷」這種香草。
「夠了!」男人從未像此刻感受到的不祥氣息般不安,忙出口要他別再說下去。
「小蜜絲,別太固執,放開心,順其自然才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心宇不理男人的阻止,執意說完。
蜜絲被父親抱在懷中,無知的望著心宇,對於他的話也不知是否有記在心中,只一徑的笑著。
心字朝她攤開手掌,掌心上躺著一條鑽石項鏈,呈姜形的立方體狀,在月光的照射下散發著藍色的光芒。
最喜歡亮晶晶的東西的蜜絲見了,連忙伸出胖胖的小手在空中揮舞著。
揚雨靜靜的看著心宇,不明白心字為什麼要這麼做,但他對那條項鏈沒有好感,只因那是心宇在殺掉哈波後自他的脖子上扯下來的;殊不知他的未阻攔,日後帶給自己多大的痛苦。
「我沒有惡意。」心宇的笑容有種讓人不由自主屈服的魔力。
男人不再遲疑的接過那條項鏈,掛在女兒的脖子上。
蜜絲有了新玩具後便乖乖的玩著它,不再吵鬧。
「蜜絲,它很重要喔,請你代我好好保管它,直到有海的味道的男子前來,交給他為止。」說完,心宇朝他們頷首後,便要揚雨繼續前進……
月光照著一條小徑,似是特地為他們所辟的道路。
而蜜絲手上散發藍光的鏈墜仿若一抹火苗,為他們日後再次相遇點燃契機。
coo
台灣
剛滿三歲的直宇有著一頭耀眼的紅發及晶澈的冰藍眼眸,此刻他正一個人在玩著史克維茲為他買的玩具。
「飛、飛機!」他自得其樂的玩著,開心的笑看著電動飛機在房內飛繞。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對飛機失了興趣,改望向不遠處的車子。
「車、車子!」他拿起玩具車在地上玩著。
突地,他停止推動車子,側耳傾聽了下,便緩緩的起身,手上還拿著剛剛在玩的玩具小車,步伐不穩的朝前走去。
途中他走走停停,停下來的原因是要確定什麼似的,確定之後才又繼續走,最後,他來到一座超過他身高好多好多的大門前。
他呆了下,拿在手中的玩具車不知何時掉了,他小小的身軀貼在大門上,用耳聽,用眼「看」。
「哇!」直宇發出一聲讚歎,冰藍瞳眸盈滿純真的笑意。
然後,他轉身跑上樓,因跑得太快而跌倒,但他沒有像平常一樣大哭出聲,只是爬起來再往前跑去。
「爹……老爹……老爹……」他邊跑邊嚷著。
數不清是第幾次跌倒,這回有人在他跌倒之前抱起他,那人有著一雙綠色的眼眸和紅發。
直宇呵呵地笑出聲,口齒不清的說:「老爹……老爹……倫……倫……漂漂……漂漂……」
「直宇,怎麼了?」史克維茲擦著他因跌倒而弄髒的臉,綠眸裡滿是慈愛。
「漂漂的『集集』,跟漂漂的『狗狗』……在外頭。」直宇肥肥的小手指著屋外,高興的說。
「姐姐跟哥哥?」史克維茲抱著他往門口走去。
「對呀,漂漂的姐姐……白……白色的……」直宇想不出那個東西正確的名稱,只好伸手扯扯史克維茲的頭髮,「這個。」
「白色的頭髮?」他的描述讓史克維茲想起一個人,但他沒有多加在意的笑問。
「對,白色的頭髮……漂漂『狗狗』……」直宇指著自己的眼睛,「一樣的,一樣的顏色……都好漂漂喔……」
說著說著,他自顧自的露出個璀璨的笑容,史克維茲不由得跟著笑了。
直宇的笑容向來有感染力,可以帶走他心裡的罪愆,讓他暫時忘記自己犯下的罪。
「他們在哪兒?」
「大大大門,好大好大的門那邊。」直守邊說邊張開雙手比劃著。
「我們來看看是誰來了好不好?」史克維茲笑問。
此時他們已來到大門前。
「嗯。」直宇笑著點頭。
史克維茲放下孫子,伸手拉開大門,率先射入大廳的是陽光,午後的陽光溫暖而不刺眼,在適應突人的光亮後,他看到兩個人,不,兩名孩子。
一名約莫七歲的孩子,有著比一般七歲孩子還高壯的身材,褐髮,冰藍眸。
他懷抱著一名看不到臉的孩子,那孩子有著一頭及腰的白髮,縮在他懷裡看似熟睡,身上穿著病人的衣服,上面染著斑斑血跡。
霎時,史克維茲明白了。
三年之約已到,雖不明白他們如何來到台灣,但他知道該來的總是會來。
「請進。」史克維茲側過身子,示意他們進人宅子。
「救他。」揚雨瞪著史克維茲,身上同樣穿著病服,差別只在於他的手腳是被銬上的。
「我會的。你的名字?」史克維茲彎下身抱起一直仰頭看著他們的直宇,然後領著他們往地下室走去。
「救他。」揚雨並未移動腳步,只是重複同樣的話,冰藍眸子透出的訊息顯示他一點也不信任史克維茲,只因心宇要他來這兒,他便來。「我會的。你的名字?」史克維茲的笑容不因揚雨不善的態度而消失。揚雨遲疑了下才回道:「羽柴揚雨。你得救他。」他心心唸唸的仍是懷中人的安危。
「你們可以安心的待在這兒,我便是為了你們的到來而在此守候的。」
直宇雖聽不懂他爺爺的話,但他可以感覺到好像有兩個親人回來一樣。
親人?是親人耶!雖然不知道什麼叫作親人,但直宇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念頭一點也不排斥,反而呵呵笑出聲,為陰暗的屋裡帶來些許光亮。
揚雨誓戒的態度不因史克維茲的話語而放鬆,但當直宇拉住他的頭髮,他轉頭望去,立時跌入一雙純真的冰藍眼眸裡。
片刻後,他因直字的笑容而稍稍緩和臉上的冰霜。
「狗狗,狗狗……」直宇肥肥嫩嫩的小手直往揚雨臉上撲,驚動到在他懷裡休息的心字。
心宇仍安靜的窩在揚雨懷裡,但楊雨很快便察覺到他已醒,忙低頭看他。
感受到他的目光,心字抬首朝他笑了笑,讓他安心。
「凌心宇?」史克維茲不確定的喚著。
才十歲的孩子,卻已白髮蒼蒼……少年白頭……
「史克維茲,我們來了。」心宇朝他露出個笑容,也回應直字的笑容。
直宇因見著他的笑容而睜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直到眼睛發疲才眨眼。
心宇的笑容未改,柔和的冰蔥眸子望著他,直宇見了差點撲到他身上巴著他;事實上,直宇是被揚雨惡狠狠的瞪視給阻止。雖然不能撲到心宇身上,直宇不以為意的繼續看著他。
突地,心宇微揚眉,低喃:「有海的味道……」他的低語只有自己聽見。
「請進。」史克維茲再次邀請。
心宇朝揚雨頷首,揚雨這才移動腳步。
大門重新合上,將陽光隔絕在外。
而一切……從這兒開始。
代號:POSEIDON(波賽頓)
姓名:直宇·史克維茲
年齡:3歲
國籍:德國
親屬:父母均歿
能力:透視力與聽力
備註:其母代號06,名字為露比。直宇為史克維茲博士之子安德魯與露比所生,出生當日即為其父母的忌日。父母為哈波博士終結。
coo
六年後德國克里夫倫古堡
爭吵聲不絕於耳,吵醒原本況醒的蜜絲·賈克。
「嗯……」好吵!蜜絲嚶嚀一聲,將身子更往柔軟的被窩裡塞去,想要隔絕那不斷入侵她腦子裡的嗓音。
吵死了!最後蜜絲被吵得再也睡不著,她奮力自床上坐起,過大的動作讓她身下那張古老的木床搖晃了下,睡在她身旁的幼狼輕叫一聲醒了過來。
「布蘭達。」蜜絲有一點起床氣,但她不會因此而遷怒動物,尤其是在克里夫倫古堡四周的動物們。
通常會被她的怒氣掃到的……會是人類。
在她被灌輸的教育中,只有人類才是最可怕的,也只有人類才會傷害同類——運用技巧、謀略以及冷酷。
因此他們遠離人類,親近大自然,自力更生。但兩年前,蜜絲的父母親在一次下山去買補給品的路上出了車禍,雙雙去世,只留下祖母雪兒·賈克和她在這座古堡生活。
祖母將她們的生活照料得好極了,蜜絲一直覺得她們的生活幸福富足,除了那群盜獵者常常來騷擾之外。
現在的她還太小,可蜜絲相信等她再長大一點,她就可以幫祖母趕走那群可惡的盜獵者,那群無視於政府法令,無視於隔離保育區的盜獵者!
布蘭達低應一聲,自微敞的桃木門溜了出去。
蜜絲跟著下床,沒有鋪上地毯的原木地板冰涼透心,讓她整個人清醒過來。
她試著傾聽那嗓音的來源,想要知道噪音產生的原因。
不一會兒,前去勘查的小兵布蘭達回來了。
它一溜煙地爬上蜜絲細瘦的肩膀,動動耳朵,然後低叫幾聲,銀白的毛髮在溜入房內的月光映射下十分顯眼。
蜜絲伸手撫著它頸項的毛髮,輕應一聲,表示她明白布蘭達所表達的意思。
她拍拍布蘭達,它會意的爬下她的肩,跑到房門前等她。
蜜絲換下睡衣,穿上T恤跟牛仔褲,拿出置於枕下的雷射槍,看看它是否電源充足,檢查完畢後,她再套上一雙靴子。
夜裡的涼意襲上她的肌膚,讓她打了個冷顫,可她馬上振作起精神,她不能讓祖母一人孤軍奮戰。
賈克家的女孩可不是只會躲在男人背後的弱鳥兒。
蜜絲走到布蘭達身邊,低聲道:「GO!」
一人一狼無聲地溜下樓去,朝那嗓音的來處而去。
@_@
克里夫倫古堡建於十三世紀末,位於巴伐利亞的東南方靠近阿爾卑斯山脈楚格峰附近的森林中,由於地處偏僻,少有人知道這座古堡的存在,直至二十世紀末在它附近發現當時幾乎已絕跡的雪狼,這才引起人們的注意。
雪狼與其他種類的狼不一樣的地方在於它們通體透白的皮毛,以及獨來獨往的行為——通常是以一個家庭為基點單位的遷徙型動物。
為了保護這些瀕臨絕種的動物,德國政府將克里夫倫古堡方圓兩百哩之內的地方劃為保育區,並由與雪狼親近的氏族——賈克一族掌理這片保育區。
沒有人知道賈克一族是如何與雪狼相處的,雪浪對人類的戒心極重,且根據研究,它們的智商不亞於海豚這種高智商的動物。科學家們一直試圖解開雪狼如何在阿爾卑斯山脈生存這個謎。
不過,比雪狼更有謎樣色彩的是賈克一族人。
有人說他們是德國以前沒落的貴族。
有人說他們是無處可去的吉普賽人。
更有人說他們一族人皆是邪惡的巫師與巫女。
外界的種種猜測並沒有傳入賈克一族的耳內,只因他們向來離群索居。
他們相信他們的天職是與大自然共生共存,人類並不是他們的同類,即使他們本身亦是人類。他們以著極為特殊的方法與雪狼溝通,因而得到德國政府的重用,照顧並保護雪狼。
外頭的人又稱賈克一族為「雪狼守護者」。
但賈克一族不知為何日漸凋零,人口一日較一日減少,直至今日只餘年僅九歲的蜜絲·賈克,以及其祖母雪兒·賈克兩人。
賈克一族的凋零使得盜獵者愈加猖狂,雪狼的數目與賈克一族一樣日漸減少。
「滾!」雪兒·賈克拿著已上膛的槍瞄準侵人古堡的盜獵者。
他們共有十人,其中三人手上各有一隻已斷氣的雪浪,雪兒一見那三隻雪狼,氣得拿出槍瞄準這些無視法律與自然法則的人。
「婆娘,你那支老槍能做什麼?」一名盜獵者得意的揚揚手中的雪狼,嘲笑雪兒的舉止。
科技的進步也展現在武器的製造上,由以往的子彈改為雷射光束,殺傷力比傳統武器來得大,所以雪兒那把來福槍看在那些人眼裡,無疑是以卵擊石。
「你們會得到報應的!」雪兒幾乎可以聽見那三隻雪狼的家人在山裡哭號的聲音,深沉的悲痛覆上她的雙眸……
「我們聽夠了你那些會遭報應的話了!」另一名盜獵者狂笑出聲。
自從賈克一族人口急速銳減後,再沒有人恐懼賈克一族的力量,而肆無忌憚的到處追捕雪狼。
雪兒不禁懷疑起賈克一族是否命中注定要凋零,正如雪浪會被人類的野心給滅種一般?若是他們消失在世界上,雪狼可能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被短視近利的人類給滅絕。
雪狼全身上下可值錢得很,尤其當聯合國調查顯示這一世紀的野生動物數量維護以雪狼居首時,它的身價更高了。只要獵得一隻雪狼即可讓人一輩子不愁吃穿,任憑政府再怎麼明令禁止,也阻不了利慾熏心的人們前來。
「今天我們來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你們離開這兒,反正你也活不久了,自從你兒子跟媳婦死了之後,整個賈克一族可以說已完全沒落,被稱為『雪狼守護者』的賈克一族現在都自身難保了,還想保護什麼雪狼。」
雪兒聞言,克制不住氣憤的朝說話的人腳邊開了一槍。
「砰」的一聲,所有的盜獵者立刻掏出武器瞄準她。
「臭婆娘,你跟你的孫女離不離開?」
「呸!除非我死,否則休想!」雪兒寧死也不離開這座她住了一輩子的古堡,還有她心愛的雪狼。
「這婆娘還以為用她手中那種老式的獵槍就可以嚇跑我……啊!」一聲慘叫打斷盜獵者的嘲諷話語,只見他捂著被雷射光束射穿一個洞的手哀號,「我的手,我的手啊……」
蜜絲緩緩走到光亮處,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老長,年輕稚嫩的臉上看不到一絲九歲女孩該有的稚氣。
「蜜絲。」雪兒呼喚著孫女的名字,九歲的嬌小身軀卻已蘊含著無限的勇氣。
雪兒有些欣慰的看著孫女,將來賈克一族的重任會落在蜜絲細瘦的肩頭上,她希望自己還有時間將孫女教育成人,因為蜜絲的責任將比他們任何一人還重大。
「沒事吧?」蜜絲拿著雷射槍的手十分穩健,一邊問著雪兒的情況。
「沒事但是……」
「我知道。」蜜絲的綠色眼眸微眯起,看了眼地上那三隻雪狼的屍體,悲憤湧上她的心頭。
她能感受到那三隻雪狼在被打中時的痛苦以及食恨而死的心情。
「人類……真是一種……不可饒恕的動物。」為什麼人類總是不能好好地珍惜自己所擁有的事物,非得要破壞之後才來悔悟?為什麼?
「殺了她們,殺了這兩個妖女!」不知是誰先喊出來的話,所有的盜獵者立刻朝蜜絲和雪兒開槍。
一聲高亢的歌聲擋下雷射光攻擊,形成一道保護膜化去雷射光,好似天空閃閃發亮的星子般。
「啊……妖怪!妖怪!」盜獵者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
蜜絲沒有開槍,她只是站在祖母身前張臂開口吟唱著她自小即知的歌謠——那僅有賈克一族才知道的歌謠。
高亢的歌聲有若天籟迴蕩在無人的山區,那一夜,星與月爭輝,而棲居山林間的雪浪,也對蜜絲的歌聲做出回應。
外界沒有人知道那一夜克里夫倫保育區內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自那夜後,再也不見那群盜獵者的行蹤,而賈克家僅存的兩名女眷一如往常的居於克里夫倫古堡,人們只在她們每半年一次的下山採購補給品得知她們仍是活著的。
不知過了多久,賈克家每半年的採購由兩個人減至一人時,人們才意識到在那片封閉的保育區內除了雪狼外,只剩下一名人類。
那名人類的名字喚作——蜜絲·賈克。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3-11-22 00:01:19
第二章
德國法蘭克福機場
直宇走出機場,回首望著這座在上個世紀二次世界大戰後整修過的機場,沒有緬鄉情懷、沒有心情欣賞機場設計者的巧思,反而嘆了口氣。
他一頭耀眼的紅發,惹人注目的冰藍瞳眸,狂放俊顏,眸裡的光彩卻極為黯淡。
不行!直宇抬頭挺胸,他不能喪氣,絕對不能!他是來德國為心宇找處方箋的,怎可以才踏上異國的土地就開始垂頭嘆氣呢?
不行!不行!直字拚命的搖著頭,要自己打起精神勇往直前。
可是……
「唉!」才激勵自己要振作的直宇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心宇發病被封入冰棺的畫面一直在他腦海裡浮沉著,他從來沒有覺得死亡是那麼的離自己近過。
他們都會像心宇那樣發病嗎?直宇心頭一直繞著這個問題,但他不敢開口問,除了眠羽外,其他人都比他年長,尤其是小心宇一歲的綠川時雨,更可能是下一個發病的人。
在這種非常時候他怎麼敢問這種問題?
可是……他真的非常、非常害怕,害怕大家都會跟心宇一樣,害怕他也會跟心宇一樣,到時他們全都死光了……
難不成生命就是這麼一回事嗎?
直宇垂首瞧了眼掌心,緩緩握起拳頭,想要捉住什麼東西。
再攤開手掌時,映入冰藍眼底的仍只是空空的掌心。
他不願就這麼死去,只有活著才能享受生命的美好,只有活著才能嘗遍喜怒哀樂啊!
伸手抹去冰藍瞳底的水霧,他不能哭,絕對不能哭。直宇深吸口氣,強迫自己站直。
他前來的使命是要為心宇尋找處方箋,不是到這個地方哭的。
心宇的命握在他的手上,他沒有沮喪的資格,當務之急是去那個叫「哈波」的混帳博士的研究所,到那裡去找處方箋……
「嘩」的一聲尖銳聲響讓直字渾身寒毛倒豎,腦袋幾乎要爆掉了。
該死的!是誰!
直宇摀住耳朵找尋著那尖銳聲響的來源。
一看,原來是一名狗主人用笛子在呼叫他的愛犬。真是夠他XX的!真該明令禁止使用這種笛子!他為受創的耳朵按摩,一邊在心底咒罵著。由於天賦異稟的關係,他可以聽見比一般人還有動物們更多的聲音。
一般成人能聽到的高音最多不過一萬五千赫到兩萬赫,而貓大約可聽到五萬赫,老鼠的聽力可達到九萬五千赫,而他可聽到的聲音,據老爹的說法是無法測量。
是以他雙耳皆需戴上紅玉做成的耳環,看似裝飾,實則是聽力控制器。不過,連裝上聽力控制器,他都還可以聽到高於老鼠的九萬五千赫的超高頻率,雖不知道拿下紅玉耳環後的聽力可到達什麼程度,但對他而言,這樣就夠了。
在他因為四周空氣不穩產生的各種波動而耳嗚、頭痛不已時,是心宇使他安靜下來的。
現在,那個穩定他的人已經被封入冰棺,命在旦夕,他又怎能因為這小小的窗子而亂了心緒呢?
直宇按摩發疼的太陽穴時,又聽到另一個柔和的歌聲。
這是……他四下找尋聲音的來源,片刻後,才在機場中間的懸主投影螢幕上看到一支廣告MTV。
那是一名虛擬歌手的廣告。她有一雙綠色的眼眸、蜜色長發呈波浪狀披散在她的肩背上,身著白紗禮服的她好似即將步入禮堂的新嫁娘,吸引他注意的是,她的歌聲是屬於高音頻,也就是在人類聽力範圍之外。這歌聲聽在直宇耳裡,竟有與心宇相同的鎮定作用,他整個人因而乎靜了不少。
直宇微眯起眼,仔細端詳那名虛擬歌手,好像陶瓷娃娃。可惜陶瓷娃娃是人造的物品,而非活生生的人,正似這虛擬歌手、只能活在電腦裡無法成為真正的人類。
他暫時讓自己緊繃的心神放鬆,沉浸在那歌聲中,緩緩合上眼,等他再次睜開眼,他又恢復成那個向來無憂無愁,開朗自在的直宇·史克維茲。
他微揚唇角,隨便捉了個路人,露出一個招牌笑容,「請問,克里夫倫怎麼去?」
coo
巴伐利亞克里夫倫
直宇在睡夢中翻個身,頎長的身材因電車的車廂床太窄而蜷縮成一團,不怎麼舒服,但到那個鳥不生蛋的研究所只有這種古老的電車可到,他也只有委屈自己睡在這個連螞蟻都會說太小的車廂內。
倏地,一個不屬於電車的聲音引起直宇的警戒。
紅色的粗眉皺緊,彎長睫羽顫動揚起,露出一雙再清醒不過的冰藍眸子,他保持不動的姿態,聽著那刻意壓低的聲音在說些什麼。
「他在第幾號房?」
「202。」
「小聲一點,他有超強的聽力,可別被他聽見了。」
直宇聞言,差點大笑出聲,這麼「大」的音量,想不被他聽見實在是一件很難的事。
他伸手至枕下,摸出雷射槍,坐以待敵。
沒想到會有人前來迎接,那就代表他已接近研究所嘍?直宇不動聲息的想著。
車廂門被小心地撬開,直宇扣下雷射槍的扳機,「咻」的一聲,來人應聲倒地,他再扣動一下扳機,第二個人也倒地不起。
他等了兩秒,發現沒有人之後,便起身檢查那兩個人的死活。
不自量力的傢伙,憑這點能耐也想捉他?直宇眉頭皺得更緊,這回是因敵人的看扁他而有些生氣。
他堂堂海神POSEIDON豈會被這……
某種高亢的聲音貫穿直宇的耳朵,他登時兩眼發直,接著發現自己像是被催眠般無法動彈。
怎麼回事?
在黑暗的車廂中,冰藍瞳眸閃著黯淡的光芒,他看見……
直宇不相信映入眼簾的影子。
他看見一名精靈似的美女越過電車而來,她有著絕美的容顏以及無法形容的靈氣,那個美女的容貌竟與他在機場看見的虛擬歌手的臉一模一樣,還有那歌聲……那在機場安定他的歌聲現下成為他受縛的凶器。
怎麼會?直宇想問,想反擊,可迴蕩在耳內的聲音和眼前的影像成了他讓黑暗吞噬前最後留在腦海裡的印象。
深夜行駛的電車在發出尖銳的煞車聲後戛然停止。
一輛貨車停在一節車廂前,從車裡跳下兩名身著白袍的人,他們帶著擔架進入電車車廂,過沒有多久,他們抬著擔架回到貨車,電車開始行駛,而貨車則朝另一個方向駛去。
從頭到尾只有高懸於天邊的月亮以及站在崖邊的兩道身影看見這一切,其中一道身影似人類,另一道身影則似犬科的動物。
布蘭達吐吐舌,呼出的氣息在微干的鼻尖形成一團白霧。
蜜絲甩甩頭,那頭及腰的長發隨著她的動作搖了搖,像極了雪狼的尾巴,呼出的空氣很快的凝結成白霧,也很快的散去。
「嗚……」布蘭達低嗚了一聲。
蜜絲不屑的關掉雷射槍的電源,原本只是想出來透透氣,欣賞月光,沒想到卻目睹那間研究所的人半夜搶電車。
這種勾當她不是第一次見到,那間在她懂事時便已存在的研究所在幹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她並不在乎,她只在乎研究所的人半夜偷運的是不是什麼動物。
如果是動物的話,她會出手相救,然後讓他們在保育區內自生自滅;如果是人類,通常她是不插手的。
布蘭達又低嗚了兩聲。
蜜絲斜眼睨視布蘭達,綠眸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冷淡。
「哼!」她發出冷哼,拒絕布蘭達的要求,臉上有著明顯的憎怨。憑什麼她得救個人類?難道布蘭達忘了人類是什麼樣卑劣的動物嗎?
「人類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你救了只……老鼠……它還會向你道謝……救……救了個人……他只會……只會反咬……你一口。」蜜絲輕蔑的哼了聲,有些結巴的說。
她將雷射槍收好,轉身離開崖邊。布蘭達朝貨車消失的方向低吼兩聲,然後跟著她離去。
風呼嘯而過,發生嗚嗚的聲響……
oo
直宇呻吟出聲,忍著欲裂的頭痛睜開眼,冰藍瞳眸在暗得不見五指的室內搜尋著,確定他所處的是閒空無一物的囚室。
透過四室的牆望出去,他只見到一些穿著白袍的人在走動,還有一些持槍的人,但為數不多。
四室裡靜得連根釘落地也可聽聞,使他的聽力大增,清晰地聽見白袍人士低聲交談的內容。
「真是不可思議,他到底有多少能耐?」
「經過測試,他的聽力比一般人高出數百倍,而且還擁有透視的能力。」
「透視力的距離是多遠?」
「不知道,他還沒有清醒,無法測試。」
「這是06的能力。」
「難不成那群超人類的後代全遺傳了他們的能力?」
「若真是如此就太令人振奮了,現在我們手邊的資料大部分都被01的孩子在殺了哈波博士時毀掉,06的孩子肯定能把我們不足的資料補齊……」
哈波?!直宇聽見這個名字不禁大皺眉頭。
原來他是讓哈波的人捉了起來。
他試著動下手腳,發現手腳上多了一樣不屬於他的東西——一雙鐐銬,用的還是細如線的宇宙超合金的材質,任憑他有多大的氣力,遇上這種高韌性的金屬也掙不開。他自嘲地一笑,這是應該的,他是危險的超人類與人類的混血兒,他們怎能不防他呢?
看著原本戴著電子錶,現在卻是礙眼的手銬的腕間,一抹嫌惡閃過直宇眼底。真糟,他們把他的電子錶給取下,這樣他要聯絡眠羽好探知大家的情況可就難上加難。
環視這間老舊的囚室,他挺了挺背,這床好硬,他開始想念起台灣家裡那張會隨著人的體重調節柔軟度的床。但隨即一想,這兒是心宇和揚雨以前待的地方,他便忍不住激動了起來。這群有智慧卻沒人性的傢伙,一個個都該死!
他現在也成了階下囚,能做什麼?難不成用他的透視力將他們一個個「看」死嗎?
「不知道哈波博士聽到這個消息會做何感想?」
「應該是很高興吧!雖然在她父親去世後,她也在這個領域闖出一些名聲,但仍是不及她父親,現在捉到06的孩子,她必定會迫不及待的前來……」
那該將他從墳墓裡拖出來鞭屍的男人還有女兒?直宇的腦筋動得飛快,說不定她身上有處方箋……
但剛才那些人說心宇離開時摧毀了大部分的研究資料,希望他沒有連救自己命的處方箋也毀去才好,直宇衷心的希望著。
不然,他這一趟前來就白費了。
一個高亢的歌聲傳入直宇耳內,他不由得側耳聆聽,歌曲的語言他很陌生,依稀可辨出是古老的日耳曼語,但歌曲的旋律與聲音讓他不由自主的合上眼。
雖然是這個歌聲害他被抓,但這歌聲的確有穩定他的效用,就好像待在母親懷裡那種安然的感覺。他一出生父母親便死亡,雖然他有老爹的愛護,但聽到這歌聲,他便覺得全身輕飄飄的,仿若回到母親肚內浮在羊水裡的時期。
倏地,歌聲被車聲阻斷,直宇隨即睜眼,警戒的看向車聲的來源,只見一個女人跳下車子,直往這幢建築物衝來。
他聽見那些人喚她——哈波博士。
該來的終於來了,他遺憾的卻是那歌聲他再無法聽聞,真想再多聽幾次,要是可以,他要錄下這歌聲,一輩子也聽不厭倦呵!
當直宇集中心力想再次傾聽那歌聲時,歌聲已消散在風中。他輕嘆口氣,直視前方,看著哈波博士領著適才在外頭當他死了般談論他的幾名研究人員朝這兒來。
「嘎」的一聲,四室的門被打開,光亮自門口透人,已習慣黑暗的直宇反射性的眯起眼閃躲這突來的光亮。
「你好,我是艾佛琳·哈波。」她看著直宇躲避光亮的模樣,不由得自唇瓣間逸出一聲冷哼。
睽違十數年,她再次見到這雙冰藍色的眼眸,忍不住以深呼吸來緩和心頭過於激烈的波動。
十幾年前,她曾親眼看見兩個有著與他相同眸色的人將她父親殺死,並把研究的資料銷毀,讓她後來在從事相同研究時遭遇到許多困難。她曾立誓要研發出比父親還要成功的超級生化人,卻因資料不足始終無法如願。
「你的名字?」她冷冷的問道。
適應光亮的直宇直勾勾的看著她,暗忖著她在打什麼主意,不知道她長得像不像她老子,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從她眼中看不到一絲名為「人性」的情緒。
「他叫直宇·史克維茲,是06的孩子。」一名研究人員在她耳邊低聲哺道。
「直宇·史克維茲?」文佛琳微揚眉,低頭看著一臉不馴的地,「咱們親愛的客人似乎有些不懂得作客的道理,是否該讓他知道,在這兒我才是當家主子呢?」
她此話一出,直宇立刻感受到一股強力的電流貫穿全身,他身子一震,任那又痛又麻的感覺流竄過他全身,一聲低喘止不住的自喉間發出,手銬腳鐐上有著過電後的殘留電現象,「啪啦」、「啪啦」的細小聲響伴著銀色的光影,呈不規則的形狀,像極了閃電的模樣。
他強壓下咒罵的念頭,低喘著氣揚眉瞪著文佛琳,冰藍瞳眸冷澈若冰,瞪得艾佛琳有剎那的失神。
當她回過神時,她被惹怒了。
「加強電量,這個人顯然還不瞭解他的處境!」帶著怒火的命令一下,直宇才忍過一波疼痛的身體再次遭到電擊。
如果這是心宇十歲之前所受的待遇,那麼,他要慶幸自己有老爹的保護;如果這是一位科學家對待實驗體的態度,那麼,他要感謝老爹的仁慈。
在失去意識之前,直宇只聽到自己因受不住痛苦而吼出聲。
他唯一殘留的意識是:他要逃,他一定要逃!
oo
布蘭達在蜜絲唱完安眠曲後,突然有所感的往另一個方向望去,然後低聲嘶吼好幾聲。
蜜絲有些訝異它情緒的波動,它的聲音好似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她跪在它身邊抱住它的頸子,小手撫上它的背,動作輕柔的順著它的毛,試圖安撫它。
布蘭達朝她低叫幾聲,那聲音聽在蜜絲耳裡好悲傷、好悲傷。
蜜絲訝然低視,從它的叫聲裡,她聽到了它在責備她沒有救那名人類,她眉一皺,放開布蘭達背對著它。
她生氣了,以往布蘭達不曾干預她的行事作風——只救動物不救人類。
可那名人類不知道給了布蘭達什麼好處,讓布蘭達一徑的維護他。
布蘭達一雙漆黑的眼眸深深的看著蜜絲,不住的低吼著。
她別過臉不著它的眼睛,綠眸浮上一抹憎惡,她合上眼,保深吸口氣,沉澱下思緒才開口,「別提醒我……我是人類的事……實……」
蜜絲寧願稱自己為「雪狼」,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是人類。
布蘭達望著她起身,在黑暗中走向古堡,它連忙引吭高叫,那滿是哀傷和憐惜的吼聲教她忍不住摀住耳朵。
她不想聽,也不想去聽。她不需要布蘭達來告訴她,她做了什麼,不需要!
意識到自己是貨真價實的人類對蜜絲來說,無疑是一項羞辱,也是一項她一直拒絕承認的事實。
為什麼布蘭達會想要她救那名人類?那人類有什麼特殊之處?有什麼值得她出手相救的地方?人類都是一樣的,都是殘忍無比的怪物!
蜜絲把自己拋到古老的軟床上,用棉被隔絕外面的一切聲響。
布蘭達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一徑的要她去救那名人類,這太反常了。
她不要這樣,不要!
要是奶奶還活著的話,她會怎麼做?蜜絲不由得想念起六年前去世的祖母雪兒。聽從雪狼的話還是自己的想法?
向來不干涉她的布蘭達,這回出乎意料的堅持它的立場,而這只是為了個人類而已!
蜜絲用力擦去眼角蓄積的淚水,將身子蜷起,拉緊棉被矇住頭,說服自己沉沉入睡。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3-11-22 00:01:37
第三章
直宇從未想過自己會有當成實驗體的一天,他全身無法動彈的被綁在手術台上,頭上、手上、身上貼了一個又一個圓形的導電紙,讓那些研究人員任意對他動手動腳,而他無一絲反抗的力量。
多久了?他待在這兒多久了?
他只知道時間一直在清醒與昏睡的交替中逝去,漸漸地,他已不在乎到底被捉來多久,他只在乎何時可以從這不曾間斷的實驗中脫身,還有他該如何找到心宇的處方箋?
直宇緩然睜眼,迎上艾佛琳那被口罩遮去一大半的臉,他不禁佩服起這女人無窮的實驗精神,她都不會累嗎?
怎麼每當他張眼見到的都是她,她不倦,他都厭了。
而且他也對她的聲音感到倦怠,每回索繞在耳邊的話語不外是「太驚人了!」「真是令人驚喜的發現!」之類的話,他都聽煩了,可是他不能發出任何的抱怨,只因他是被實驗的人;如果在艾佛琳眼中他是個「人」的話。
在這兒唯一的好處便是那遠方傳來的歌聲。
那歌聲好聽的能去除他被折磨一整天的疲倦,以及因為不服從而招來的皮肉之痛。
直宇疲累地合上眼,不願再看艾佛琳那張臉,想辦法讓自己的思緒抽離。
不知道另一頭住著什麼樣的人,能發出這樣歌聲的人一定是位心地純良的天使,一定是跟這間研究所的人完全不一樣的天使。
真想看看她呀!直宇微揚唇角,他又聽見了,那歌聲……
咦,是他的幻覺嗎?今天的歌聲稍帶焦躁,失去先前那安定人心的作用。
下意識地,直宇也跟著躁動了起來。
「哈波博士,實驗體的心跳脈搏有異。」
「怎麼會?」艾佛琳一見那數據,不由得皺檢視眉,轉頭看著被綁得死死的直宇,「你想死嗎?你身上現在有電流通過,要是不讓自己鎮定下來就會死得很慘。」
直宇沒有聽見她的話,充塞在腦海裡的只有那歌聲,他扭動手腕,試圖掙脫束縛他的枷鎖。
外頭突然響起一陣雷聲,擊斷了研究所的電源,所有人因這突來的意外而騷動。
三十秒過去,備用電源讓研究所再次明亮起來。
「哈波博士!」
艾佛琳聽見身邊人的驚叫,低頭一看,哪兒還有直宇的身影。
「這小子竟然逃了,給我追!」她沒想到身體虛弱成那樣的直宇還有氣力逃。
一群人登時往外衝,想追回那在短暫停電時乘隙逃走的直字。
直宇拖著虛弱的身體撂倒幾名見著他逃走的傭兵,沒有時間換下身上的病服,以及貼在身上的導電紙,他只來得及奪下傭兵手上的槍,準確的射中控制大門開關的裝置。
他在大門只開了一道小縫時側身閃出,逃離研究所。
雷聲大作,不一會兒,天安開始落下豆大的雨滴,下個不停的雨阻隔了追兵的腳步。
coo
雨後的清晨顯得格外的冷清。
森林裡的動物似乎仍沉浸在昨夜那場雨中,尚未清醒,陽光照射在林間,透過葉片上的雨水折射,為陰暗的森林帶來生氣。
蜜絲一臉笑容,步伐輕盈的走在森林裡,布蘭達一如往常的跟在她身邊。
她最喜歡在雨後陽光露臉的白天出來玩了,因為那沾附在葉片上的雨水經過陽光照射會閃閃發亮,而閃亮亮的東西總能捕捉她的目光,吸引她的注意。
但這樣美好的早晨硬是教不遠處的地上躺著的「東西」給破壞了。
這是……
蜜絲蹙起眉頭,看著那個趴在地上的人類的眼神像是從未見過這種生物般。
布蘭達用鼻尖頂頂她的腿,強迫她動。
「啊!」蜜絲沒有防備,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跌在那人身上,她抬起綠眸怒瞪著罪魁禍首。
布蘭達只低嗚兩聲,黝黑的眸子閃著愉悅的光芒。
蜜絲見狀,心情不佳的大吼:「我會救他!」
真是的!她心不甘情不願的自那人身上爬起,翻過他的身子,檢現他的脈搏和呼吸。
還有呼吸,雖然很微弱,但已足夠證明這人還活著。
誰會發神經在昨晚那種傾盆大雨中在森林裡亂跑的?大概只有眼前這個白癡人類做得出來吧!還活著算他運氣好。
蜜絲伸手抹去沾滿他臉的泥濘,順手拂上他的發,發現這個人的頭髮紅得不像話。
像深紅色又像紅銅的顏色,又像是葡萄紅酒的顏色……她忍不住摸了下那頭紅發,想要確定那是自己的幻覺,抑或者那根本是真實的發色?
應該是真的,她看著掌心裡柔軟的發絲,那紅酒般的發絲與她覆著繭的掌心顏色形成強烈的對比。
他的臉看起來很有型,那張臉此刻有著傷痕與髒污,但仍能看出他的五官俊朗。她的指尖觸到他的耳垂,上頭似乎有東西,她仔細一著,才知是暗紅色的紅玉耳環,兩耳都有,在陽光的映射下閃著光芒。
蜜絲的視線再次回到他臉上,由他的眉。眼、鼻……最後落到他的唇,腦海裡突然想起在她很小的時候,母親曾為她念的床邊故事——睡美人。
不知道她若是親他一下,他會不會像睡美人一樣清醒呢?但她不懂什麼叫親,那就……咬一下他好了。她低垂著頭,等到離那人昏迷的臉不到一寸時,她才猛然回過神。
她很久沒有想起去世的父母親了,在她的生活中,回憶並不是她活下去的支柱,她很忙,她得善盡雪狼守護者的責任,護衛這座保育區,其他的不在她的思緒範疇內。可見著這個人類,卻意外勾起她的回憶……
「咳!」蜜絲發覺布蘭達頗富興味的看著自己,心一慌,連忙咳了一聲,表示她沒有因眼前的人類而失了鎮定。
有時候,她會覺得布蘭達精明得難以想像。
布蘭達嗚嗚叫了幾聲,聲調是高揚的。
不一會兒,一群雪狼聚集到他們身邊。布蘭達用臉輕撞下蜜絲,她低頭看著它,它叫了一下,蜜絲微微一笑,但她的笑容倏地追去,一雙綠眸瞪著那人手腳被銬上的東西。
布蘭達又輕撞她一下,催促她快點救人。
蜜絲回過神,僵硬的扯動下唇角,「沒……事。」
它沒有再說話,只指揮著雪狼們拖著那人往古堡的方向前進。
蜜絲跟在一旁,綠眸流轉著困惑。他被人用那種宇宙超合金製成的手銬腳鐐因住,為什麼他會被人這樣對待呢?
一顆顆名為疑惑的泡泡在她心裡冒起,她不禁回頭看向山的另一頭那間籠罩陰暗氣息的克里夫倫研究所。
這人是從那兒逃出來的嗎?難不成……難不成他便是那日她見死不救的那個人?
蜜絲心一驚,連忙甩開那股急湧上心頭的愧疚感。
不會的,人類在她眼中是冷酷無情,最該防備的生物,所以,就算是遭到同類折磨的人類也是該防。
在回古堡的路上,她一直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
就在他們離去後不久,一群人來到蜜絲發現那人的地方。
「怎麼不走了?」艾佛琳不解傭兵們為何遲疑不前。
「那是雪狼的地盤。」傭兵頭兒老實回道。天知曉,他寧願殺一千、一百個人,也不願與雪狼打交道。
「那又如何?」她以為他們是怕進入雪浪保育區內會被當成盜獵者。
「別和雪狼以及雪狼守護者打交道,那會讓你得不償失。」即使雪狼守護者人丁凋零,他們也不願侵犯這片土地。
「胡說什麼?」艾佛琳皺起眉頭,好不容易追到這兒,她說什麼也不會放棄。
但見這片望不到盡頭的森林,縱使今日放晴,森林保處仍是一片黑暗,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哈彼博士,我看算了。要是直宇·史克維茲進入這座森林,也必死無疑。」一名研究人員勸道。
「你又知道?」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實驗體,怎麼可以輕易就放棄?
「因為雪狼和雪狼守護者從不與人類打交道,也不會救人類,他們只對人類以外的生物有憐憫心。」
聞言,艾佛琳驚異地再著眼森林保處,然後回頭看看眾人,見他們全是一臉凝肅,最後她嘆口氣,算是信了他們的話。
不過,她是不會放棄的,這些人不明白她一生所追求的東西全在直宇身上,就算是死了,她也要見到直宇的屍首才肯相信,而且,說不定解剖他的屍體能得到更多的研究資料。
一群人隨即離開雪狼保育區,朝研究所走去。
一陣風吹過,葉片上的雨珠滴滴答答的落下,透過陽光的照射,像極了一顆顆閃亮的鑽石。
#_#
痛!他全身上下痛死了!
直宇痛得整張臉皺成一團,腦海裡不斷浮現的畫面是他被文佛琳當作實驗體做各種實驗,有些實驗他甚至不知道要做什麼,只知道那讓他很痛苦,失去自由的感覺……還有不被尊重的感覺……
一陣突襲而來的痛楚讓直宇的思緒中斷,他呻吟出聲,緊接著他聽到一聲低咒。
「SHIT!」蜜絲低咒一聲,一邊壓住直宇在無意識之下亂動的身體,一邊替他縫合傷口。老天!他能不能不要亂動啊!她在幫他縫傷口耶!
有人在他身邊……直宇想張開眼看看是誰,卻發現他連掀開眼皮的氣力也沒了,但是
好痛!痛死他了!他緊皺著眉,想要擺脫那宰制著他的痛楚,卻被一股更大的力量壓制著,他想要反抗,但他的反抗只為自己招來更多的痛苦。
這只白癡到極點的熊!
蜜絲吐出一連串的詛咒。她在幹嘛啊!救個人類累死自己做什麼?
她真不知自己是哪根筋不對,竟然會聽從布蘭達的話將個人類帶回來,要是這名人類夠健壯,求生意志夠強的話,她將他丟在原地,他也會活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她用盡全力還是壓制不住他的動作。
一股煩躁佔據蜜絲的心,她放棄壓住他,跳下床,在醫藥箱中找出一瓶透明的藥劑,上面的標籤寫著——熊的麻醉劑。
她隨手拿個注射器裝入麻醉劑,然後往直字身上隨便一扎。
沒幾秒鐘,直宇停止掙扎的躺在床上,活像個死屍。
「哼!」這下看你還動不動。蜜絲挽起袖子,重新替他縫合傷口。
她在治療動物時儘量不用麻醉劑,因為麻醉劑有時會破壞動物體內的一些系統,是以非到必要她絕不用,一方面也是鮮有動物會傷到像他這樣,全身上下佈滿細細小小的割傷,有深有淺,有長有短。
人類真是一種可怕的生物,竟會對自己的同類做出這種人神共憤的事來。
突然,蜜絲縫合傷口的手頓了下。等他清醒後,他會不會反咬她一口?畢竟眼前這個人也是個人類啊!她該救他嗎?
為了山裡的動物們,她曾下山求學,回到山林才發現這兒是她終生可居之地,山下那些紛擾世事與她何干?她也無心理會,曾經她以為這一切都是不會變的,直到奶奶去世那一天。
她發誓不再親近任何人,除非萬不得已,否則她情願死也不要與人類有關係。
然而,這個傷痕纍纍的人類……她伸手撫摸他蒼白的臉龐,綠眸漾著好奇的光芒,另一隻手撫上自己的臉頰,一抹疑惑湧現。
她也是跟這個人類一樣的人……這個念頭一浮現,蜜絲趕緊搖搖頭,否認心中所想。她是雪狼守護者,是跟人類不一樣的人類!
貼在他臉上的手也趕忙收回,卻甩脫不掉他留在自己掌心的溫度,暖暖的,有多久沒有這樣真實感受到另一個人給予的溫度了?這些年來,只有她自己的體溫相伴。
她的視線落到直宇的唇上,不知道為什麼,兩頰突然升高了溫度。
該死的!蜜絲暗咒一聲,她決定將直宇當成熊,這樣她內心的糾葛會少一點,她不該想眼前的是不是人類,她該想的是他受的傷很嚴重,她得救他,而且她答應過布蘭達,不能食言。
是的,熊的體溫也很暖和,要是熊不幸去世,它的毛皮還可以禦寒……對,就是這樣。蜜絲亂七八糟的聯想著。
她眨眨綠眸,眨掉心中最後一絲猶豫,停頓的手再次動了起來,房內除了她剪斷縫線時的聲響外,只有風流動的聲音。
coo
一雙澄亮的眸子在黑夜中好似天上的星子閃耀著光輝,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長長迴廊中,一道比夜色更黑的身影靜悄悄地投射在牆上。
「心……」喉嚨像是被石礫梗住般發不出聲音,直宇清了清喉嚨後,才發出低嘎的呼喚:「心宇?」
直宇微眯起那雙冰藍瞳眸,試圖看清那沐浴在月光下的白色身影。
那道單薄纖細的身影聽到他的呼喚,先是微晃下,才側過臉望向他。
他有一頭及腰的美麗銀白髮,身著白色的病人服,臉上有著連月光也無法比擬的柔和笑意,那個笑容讓直字高懸的心放下。
沒錯,是心宇,這個人是心宇。
「心宇。」他露出個璀璨的笑容,才想跑到心宇身邊,卻發現他揚著笑意的唇角有道血痕緩緩滴落,白色的身影漸教圍襲過來的黑暗侵染。
「直宇……」心宇笑著喚道,絕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有的只是死亡的氣息。
「心宇!你在吐血!怎麼……怎麼會這樣?」他驚慌的喊著。
「直宇……順其自然吧……萬事萬物都有其自然……你……也是自然的一分子……」
「心宇!」他察覺到心宇的身影愈來愈淡簿,加快腳步想趕到心宇身旁,但等他趕到時,什麼也沒有。
發亮的冰藍瞳眸由著急、愕然到傷心、絕望。
「心宇!」胸口像被一拳狠狠擊中般問痛,直宇用盡全力呼喚著心宇的名字。
倏地,他發現四周空無一人,只剩下他在黑暗中徘徊,老爹、心宇、揚雨……全都不在。
黑色的海浪朝他狂捲而來,在被淹沒前,他那雙冰藍瞳眸里布滿了愕然與孤寂……
$_$
直宇猛然睜眼,映人眼裡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原來是夢……他以為不論他怎麼逃,都逃不過艾佛琳的魔掌,所以他也會一直陷在那場走不出的黑色惡夢中,就跟心宇和揚雨一樣。
然而,在眨了幾次眼後,眼前那片與研究所迥異的天花板依舊沒有消失,他開始相信自己真的逃出研究所,而且被人救了。
但他仍不能放心,他怎麼知道自己不是由先前的牢籠逃到另一個牢籠呢?
他原本是自由的,卻一腳踏進心宇和揚雨曾經遇過的夢魘中,仿若作了一場夢,他也幾乎要相信自己是作了一場夢,可身上的痛楚提醒了他,那並非是夢。
什麼時候他也學會逃避現實了?直宇不禁苦笑。
他試著坐起身,但體內的麻醉藥尚未完全消褪,讓他的動作變得遲緩。
這兒是……他打量著四周古色古香的擺設。
原木的地板,原木的櫥櫃,飄揚的白色紗簾使得斜射人房的陽光若隱若現,房內的家具染上一抹朦朧的光彩。那些看起來頗有年代的家具已很少見,只有在博物館才會出現。
他是在作夢還是不小心跟原熏雨一樣可以在夢中穿越時間?
倏地,直宇頸後寒毛一豎,往門口望去,冰藍眸子倒映著一隻狼的影像。
那隻狼低吼一聲,小小聲的,卻清晰的傳人他的耳朵內。
「你的名字叫直宇·史克維茲?」
嚇!他瞠大雙眸,直瞪著那隻通體雪白的狼,望著它那雙漆黑的眸子。
「你會說話?」過度的驚訝讓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聲音虛弱而沙啞。
直宇從不知道地球上的動物跟人可以有互通的語言,他一直以為動物就跟人類各民族一樣,有著自己的語言,需要透過翻譯器才能互相溝通。
可是他真的「聽」到這隻狼開口跟他「說話」,而且用的還是人類的語言。
「因為你想懂,所以便會懂。假如不想懂,人你耳的就只是普通狼的叫聲罷了!」那隻狼如是道。
不知為何,直宇沒有排斥的感覺。人類都可以上太空和外星人展開交流了,何以不能和動物有所交流呢?以往人類追獵動物,只因自認比動物高一等,但隨著科技發達,見識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后,人類不該再抱持這樣的想法。
「你……」他突然想起以前在書中看過海豚這種高智商的哺乳動物,它們自有一套溝通系統。「好像海豚。」
那隻狼嘿了兩聲,聽在直宇耳裡成了笑聲。
「海豚是我們的表親。我叫布蘭達。」
「原來是小姐,布蘭達小姐,你好。」直宇展露笑容,好似灑落海面那粲然陽光般耀眼。
或許是感受到布蘭達的善意,也或許是這四周瀰漫著的古老氣息使然,他整個人放鬆了下來。
布蘭達動動耳朵,黑眼好奇的盯著直宇,「你不怕我們?」未等他回答,它又開口說:「也是,我們挑上的人類,不會差到哪兒去的。」
「什麼?」直宇有聽沒有懂。
「我已是好幾個孩子的母親,還有孫子了呢!」布蘭達笑道。
「布蘭達仍是如此年輕貌美,看不出來已經是這把歲數。」
「小鬼,貧嘴。」它叫了兩聲,語調高昂,聽得出來它很高興。
「呵呵。」直宇忘卻了先前的疑惑,直覺地信任眼前名喚『布蘭達」的狼。「布蘭達,這兒是……」
「克里夫倫古堡。」一道女聲插入直宇與布蘭達的對話中。
直宇心下暗訝,怎麼他沒有聽到她的足音?是他警戒心分散了還是受傷過重才會這樣?
他轉頭望向聲源,整個人一愣,她……好年輕,有著不沾世俗的空靈之美,可她渾身散發著明顯的不歡迎氣息。
咦?她好面熟,好像在哪兒看過。直宇心頭升起一股熟悉感,想了想,突然發現她長得好像……不,根本就是他在機場的懸浮螢幕看見的虛擬歌手。奇怪的是虛擬的影像何以會如此真實的呈現眼前?
蜜絲察覺到他的目光,揚睫狠回他一眼,直宇被她瞪得有些不安,暗問自己是否不小心惹到了她?
那是針對他而來的嗎?他忍不住動了下,這個女孩的目光讓他無法保持平日的泰然自若。
蜜絲直視他的眼睛,不由得一呆。
他眼睛的顏色好似阿爾卑斯山頂那未融的冰帽襯著藍天的冰藍色,她不曾在人類身上看過,如今卻在他臉上看見這種自然的顏色。
這個人正如同他那頭紅發以及特殊的冰藍眸子一般,讓她感覺很奇怪,他身上有某種讓她備感陌生的氣息,成威的,清清爽爽又帶點粘膩,不知該如何形容。
「原來是蜜絲,你好,我叫直宇。」直宇朝她和善的笑笑,多虧有布蘭達在,讓他不那麼緊張;他在面對蜜絲時竟會有種手腳不該擺哪兒的困惑。
這個人會發光……蜜絲疑惑的看著他,隨即因直字知曉她的名字而心生防備。
她皺起眉頭,綠眸不善的睨著直宇,好似在問他如何得知她的名。
「是布蘭達告訴我的。」直宇伸手摸摸不知何時來到床邊的布蘭達湊過來的頭,開朗的微笑著。
「布蘭達?!」她臉色大變。
何時見布蘭達同她之外的人類如此親善來著?這個人不過跟布蘭達第一次見面就相處得這麼好了,甚至看起來好過她這個從小跟它一道長大的同伴?布蘭達會親近的,該只有她一個人類才對,可是為什麼這個人才來沒多久,就跟布蘭達那麼好了?
動物憑直覺與人交往,雪狼更是直覺性高的動物,一旦認定為好友,氣味到老到死都不會忘懷。
蜜絲當下決定要討厭這個叫直宇的人類,憑什麼他可以跟布蘭達這麼好?憑什麼布蘭達待他的態度就像是待她一般?
他是一個來歷不明的人類,等他傷一好,她就要趕他走……她的視線因直宇抬手時手腕上閃動的光芒而移至他的手,心思也因此中斷。
她忘了他的手腳都被上了鐐銬,像失去自由的動物。
蜜絲分不清那一瞬間湧上心頭的情感是什麼,她只知道自己剛剛下的決心動搖了。
直宇發現她直盯著他的手腳,跟著低頭,才發現手腳上的鐐銬尚未除去。在那段被囚禁的日子裡,他已習慣戴著這副鐐銬,加上它不重,他有時候甚至會忘了它們的存在,這副鐐銬就連他被當作實驗體時也不曾取下。
想來人類真是可怕的動物,一旦習慣某些東西,就再也不覺奇怪。
「蜜絲,你還好吧?」她心裡好像在掙紮著什麼似的。
問他為什麼會這樣想,直宇也不曉得,只覺她不是很心甘情願的救他,反倒是布蘭達的態度比她來得熱絡多了。
蜜絲驚覺自己的視線直盯著直宇,連忙別開頭,略過他的問話。
抬首又望進他那雙冰藍眸子,她的心不知為何一悸,轉身背對他,「食物。」她想直宇應該餓了,她得去準備食物。
事實上,她下意識的在逃避直宇對她的吸引力,或許是他身上味道的關係,又或許是他手上腳上那副閃亮的鐐銬的緣故。
「蜜絲……」直宇才想說不必,但肚子傳來的聲響讓他說不出口。
蜜絲聞聲回頭,正好看見他微窘的表情,綠眸微漾嘲弄笑意,粉色的唇瓣上揚,「布蘭達。」
布蘭達自床邊起身,離開前回首朝直宇抬抬下顎,黑眸好似在說:別介意她對你的態度。
直宇只微笑頷首,目送他們離去,不明白自己來到了什麼地方,像狼的少女,像人的狼,歷史悠久的古堡,陰森的研究所,還有……
空氣中傳來清新的風,他舒適地吸口氣,合上疲累疲澀的眼,靜謐的氣氛讓他不由自主的躺回床上沉沉入睡。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3-11-22 00:01:54
第四章
就是他?就是這個毛頭小子?他能通過考驗嗎?
他可以的。
你何以如此肯定?
因為他有一雙坦蕩的眼眸,我相信他可以為我們帶來轉變。
是嗎?
時間會證明一切,我希望你們給他機會和時間證明。
沒有多少時間了,他必須體認到他在此的任務……他必須讓蜜絲離開這兒!
直宇猛然驚醒,額冒冷汗,呼吸微紊,感覺到適才在睡夢中那些雜音在他睜眼的瞬間褪去。
他吃力的撐起上半身,看著只有他一人的房間。
直字下床來到紗簾搖曳的窗前,望著廣場上的那群狼。雪白的毛在黑暗中若隱若現,然後,他看見蜜絲的身影出現在浪群裡,但下一瞬他因聽見蜜絲的歌聲而訝然睜大眼。
自她口中唱出的可是他在研究所聽見的歌聲?
答案無庸置疑——是的。
直宇沒想到會被歌聲的主人給救了,也想不到那歌聲的主人會是這麼一名……對他有敵意的女子。
虧他還曾經想過擁有這歌聲的人會是個天使呢!
蜜絲一曲唱歇,拍拍手,吆喝著那群雪狼。
雪狼有大有小,較小的偎在她腳邊,看似戀戀不捨,但蜜絲將它們輕輕推開,白皙姣好的容顏上有著一絲依戀。
布蘭達有所感的抬首看向直宇,白日所見的黑眸在黑暗中發亮,像極了微亮的燈泡。
直宇揚起唇角,給了布蘭達一個笑容,想起適才在睡夢中耳邊縈繞的話語中,有個聲音很像它的聲音。
布蘭達動動耳朵,偏下頭,柔和發亮的眸子有著笑意,它帶著這樣的笑意離去。
蜜絲朝它們揮手,待它們消失不見後,她垂下肩膀嘆氣,適才的朝氣不復見,黑夜的黯然籠罩著她。
直宇在她轉身人堡前隱起身影,不讓她看見。
他看見蜜絲眼中的欣羨,覺得她似乎很想跟雪狼在一起……不,她看起來更像是想變成它們。
變成它們?蜜絲想變成雪浪?
這倒是鮮事一樁呵,人類向來只有想變成別人,倒是少有人想要變成動物。在這個只要動個口電腦便會幫人辦好一切雜事的年代裡,變成動物後那份便利將會隨著語言能力的消。失而喪失,這樣……她是否仍會想變成動物?
直宇背靠窗櫺,出神的想著。
冰藍眸子望見蜜絲進堡後上樓,轉往他這兒來,但他沒有動,也是因為他的力氣在他走到窗邊時已用盡。
蜜絲捧著裝有食物和藥品的托盤上樓,在黑暗的屋內走動好似白天那般的自在。先前她.送午餐來給他時,見他睡得很沉,心想也好,讓他多睡也是身體自我修復的行為之一,所以她沒有叫醒他。
但現在已是晚上,他一整天沒有吃東西,會沒有體力,也會影響到傷勢的復原……怪了,她沒事那麼關心他做啥?
蜜絲覺得自己好像對直宇付出過多的心力。以往她的心思並沒有放在人類身上,不過話說回來,這也是自她懂事以來第一次救人類,會費心是正常的。而且她面對直宇還得專心說話,天知道她已經有幾年沒有跟人說過話了。
她將纏繞心頭的異樣感覺做了註解,走到直宇房門前,她深吸口氣,將他那雙眸子隔絕在心房外,這才轉動門把打開門。
「咦?」她沒有看到該躺在床上的直宇。
她將托盤放在床旁的矮櫃上,走到空無一人的床邊,伸手摸了下床,觸手微涼讓她知道他離開已有一段時間。
「我在這兒。」直宇的聲音突然響起,嚇了她一跳。
「你……」她循聲望去,發現他靠在窗邊。
月光斜射入房,灑在直宇身上,好似為他織上一匹光滑的絲鍛,蜜絲霎時有種錯覺,以為直宇也發起光,彷彿不是真人。
「抱歉。」不是不知道他的突然出聲會嚇到毫無防備的蜜絲,可他若是再不出聲求救,只怕蜜絲發現他時,他已跌落到古堡外頭,成了一縷幽魂。「但是我已經沒有力氣回到床上。」
蜜絲回過神,翻翻白眼,壓抑下剛剛突升的異樣感,不願讓他知曉她心中所想。
他看見她先是翻了翻白眼,接著一臉不情願的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
直宇揚眉疑惑的看著她,不曉得她是要推他出去還是要扶他?不過,她的臉蛋在窗外月光的映照下卻又該死的美麗。
這是他頭一次看清楚蜜絲的容顏,那雙目光直率的綠眸,披散在背後的蜜色長發,小巧的鼻尖。彎長的睫羽,她看起來就像是手工制的陶瓷娃娃,讓人想碰觸卻又擔心會弄髒它。這因月光施放的魔法而有了生命的陶瓷娃娃,好似背後有雙透明羽翼的妖精,在夜晚的森林間漫舞輕唱……
他怎麼還不過來?真的想待在窗口吹一晚上的風嗎?
這人是白癡嗎?見她伸手也不會自動握住,只是呆呆的看著她。
蜜絲抑下翻白眼的衝動,只吐出兩個字:「過來!」
「喔。」直宇勉強才鎮定下自己不知為何起伏的心緒,伸出手握住她的,他手腕的手銬因月光而閃閃發亮。
好溫暖的手,蜜絲因夜晚氣溫下降而冰冷的手碰觸到他溫暖的掌心時忍不住緊緊握住,以感受更多的暖意。
有種懷念的感覺……好大的手,仿若可以掩去一切風雨的手……記憶中有個人也有這樣一雙手,但她想不起來是誰,她的記憶常常是模糊不清的,而她也沒有心情去整理。
「蜜絲,蜜絲?」直宇喚著出神的她。
蜜絲自回憶中回過神,一抬眼便望進他那雙漾著關懷的冰藍眸子,而他近得可以讓她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味道——鹹鹹的味道。
像海,她終於找到一個適當的形容詞來說明她的感覺。
直宇身上有海的氣息,那是她未曾到過的地方。她這輩子只待過山林,也只打算待在山林裡,可直宇給她的感覺是新奇而陌生的。
「什麼事?」救了他後,她發現自己有很多時候都在思考,都在發呆,而她過去未曾有這樣的情形。
「你還好吧?」直宇眨眨眼,冰藍眸子在黑暗中微微發亮,活似月光照耀的海面。
「嗯。」蜜絲清清喉嚨,試圖理清適才她感受到的溫暖從何而來,喔,是的,是從直宇的手上傳來的,怎麼她覺得他握著自己的手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呢?
他們才認識不到一天,她就……
她攏起雙眉,粗聲粗氣的罵道:「麻煩!」
這個擾她心靈的大麻煩!
直宇一愣,隨即好脾氣的笑笑,「抱歉,我聽到了你的歌聲,所以才會離開床。」
生平頭一次,直宇有手足無措的感覺,或許是先前在研究所聽慣了蜜絲的歌聲吧,他總對蜜絲懷抱著一種奇異的感覺,雖然她與他想像中差距頗大,但此刻她真實的站在自己眼前,怎麼也難以保持平靜。
「歌聲?」蜜絲神色一凝,綠眸眯起,閃過驚訝的光芒。
他怎麼會聽得見她的歌聲?她滿是狐疑的望著他,對他的話抱著不信任的態度。
「是的,你的歌聲。」在她的幫助下,他站直身子。
好高。這個人沒事長那麼高幹嘛?在山裡只見過熊和樹比她高而已,平常趕那些盜獵者時她都是站在高處,也不會有什麼高矮的差別感。
先前直宇是躺著的,所以她沒什麼危機意識,現在他站在面前,蜜絲不禁備感威脅。
「不好意思,你可以扶我躺回床上嗎?」直宇只能靠著意志力不在她面前軟腳。
蜜絲蹙眉扶著他走到床邊,緩慢的說:「歌聲……是怎麼……一回事?」
「我醒過來時聽到你在廣場唱歌。」他老實的回答。
「怎麼……可能?」她咕噥一句。
「有什麼不對嗎?」直宇不覺得他聽到她唱歌有什麼不對勁。
「我……聽不到……自己唱歌。」蜜絲打量著他,小心地避開那兩泓冰藍色的瞳海,怕自己不小心被他的眼睛吸走;他的注視讓她全身不對勁。
「嘎?」怎麼唱歌的人會聽不到自己的歌聲?直宇聞言有些愕然。
「只有雪狼……可以。」她言下之意,是他聽得到,除非他不是人類。
「你是高音頻歌手?」直宇刻意忽略她話中的真正意思,不認為三言兩語便能說清楚自己的身份。
有一種歌手,他們發出的音頻超過人類的耳朵可聽的範圍,但人類聽不到,不代表動物聽不到,這種歌手被稱作高音頻歌手——專門唱歌給動物聽的歌手。但是這種歌手很少見,通常是聽力與歌聲同等發達的人類才有這樣的能力。直宇只有聽力和透視力,而蜜絲卻恰巧只擁有歌聲。
「賈克家世代……女孩子……都是。」也是因為如此,他們能保護雪浪,也能抵禦人類的私自侵人。
但賈克一族只剩下她一個人了,要是她再有個什麼萬一,雪狼就沒有保護者。
「賈克?」直宇好一會兒才弄懂她在說什麼,腦子裡只裝有建築大師名號的他,壓根不知道這個姓氏跟雪狼是畫上等號的。「原來你的全名是蜜絲·賈克。」
「吃。」低哼一聲,蜜絲指指放在床旁矮櫃上的托盤,「吃完,換藥。」
「謝謝。」他輕聲道謝後便開始吃起那已半涼的晚餐。在食物一入口才知道自己的肚子空了好久,不由得一口接著一口的填滿空空如也的肚子。
「姓?」看他吃得津律有味,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因為這是她中午剩下的食物弄熱拿來給他吃。
「史克維茲。」直宇一下子便解決那盤食物,他不知蜜絲心中的微窘,事實上,這頓是他最近吃得最好的一次。「我叫直宇·史克維茲。」
「怪名字。」她挑高一眉,不假思索的說出心中所想。
「名字是父母取的,再怪也是我父母留給我的唯一紀念。」直宇皺起紅色劍眉,沉穩回道。
雖然他沒有見過已去世的父母親,但他還是很感激他們把他生下來,即使他只有三十歲的壽命,他還是很感謝這世上有自己的存在。
蜜絲怔忡地看著他,不悅地擰眉,「你好凶。」
她不會形容直宇的口氣,但知道自己不喜歡聽到直宇這樣對她說話,只好在她貧乏的話匯中找出一個最接近的。
「我很凶嗎?」直宇摸摸臉,要是他剛剛那樣叫很凶,那他不知道自己認定的「凶」在蜜絲眼裡會被定義成什麼,凶神惡煞嗎?
「凶。外國人……東方名字……拗口。」蜜絲嘟起小嘴,拿過托盤上的藥品,開始替他換藥。
她只是好奇,直宇就凶她。一股名為不悅的心緒呈直線上升,主宰她的情緒。
「我也不知道,是我父母取的。」他低頭看著她為自己換藥,「這樣的亮度,夠嗎?」房裡並沒有點燈,唯一的光源是自窗戶照進來的月光。
「不點燈。」蜜絲從不點燈,反正堡內只有她一個人,點了只是浪費,久了,她也幾乎忘了點燈的方式。
「不會有妨礙?」直宇好奇的問,他的能力讓他有無光亮都沒有差別,但他頭一次見到蜜絲這樣的人類。
傳說,在人類還沒有發現火之前,人類照樣能在黑夜中視物,那時人類的眼睛就像夜行性動物一般,會在黑暗中發亮,正如直宇在夜晚時使用透視力一樣。
「習慣。」蜜絲冷硬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防備,挑高眉看著他,以為他擔心她會弄傷他,便說:「放心。」
「我不是擔心你會弄傷我,我只是好奇。」直宇朝她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使陰暗的房間明亮不少。他要有希望。
他把思緒轉到蜜絲身上,她說話不像正常人,斷續且只說重點,就像是許久未與人說過話一樣的生硬。
看來他還要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或許可以找出答案。
夜風悄然拂送,大地並不因夜的來臨而沉睡。
克里夫倫保育區內正是熱鬧時分,而克里夫倫古堡卻冷寂得教人以為這是一座荒廢的古城。
他的笑容讓她的粉頰染上一抹紅暈,她不自在的低頭想專心換藥,不料手裡的剪刀不小心戳到他的傷口。
直宇震動了下,蜜絲低呼一聲,抬首望人他那雙漾著溫和笑意以及強忍痛楚的眸子。
「對……對不起……」她趕緊拿棉布止血,才說不會為他添傷口的,沒想到現世報立即到。
「沒關係,其實傷口已經不怎麼痛。」痛的是他的自尊。
他因這個小意外而憶起在研究所的那段日子,他不知如何舔拭那被踐踏得傷痕纍纍的自尊,也不知如何排解現下混亂心境的困擾。
蜜絲眨眨眼,心口突然一縮,雖然他是人類,但她不知怎麼的覺得很難過,以往她只有對動物才會有這樣的感覺,特別是那些被人類,傷害的動物。
眼前的他是被自己的同類傷害的可憐人。
「真的?」她有些不放心的問。
對她的追問,他沉默了下才回答,「不痛。」
「喔。」蜜絲的聲音突然低了好幾階,低頭替他換好藥後,什麼也沒說就拿著東西離開。
直到「砰」的一聲傳來,直宇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惹蜜絲生氣了。
唉!他暗嘆口氣。心宇,我這趟旅程真是曲折到極點啊,我什麼時候才能拿到處方箋救你的性命?
為什麼他覺得好像拿不到處方箋似的?
直宇甩甩頭,忙將這個念頭甩開,不會的,(-_-)
打從直宇被救到克里夫倫古堡後,他並未留意到這兒的古怪之處。本身即相當喜愛古老建築的他,光是他住的那間房就欣賞不完,加上受傷未癒,也就沒有注意到它與其他尚存的古堡有什麼地方不一樣。
「咳!」他因竄入鼻間的灰塵而咳出聲。
唉!真不明白怎麼會有人這麼不重視維護自己的家,若說是不知道怎麼維護,可以找專人來呀。
今天他因傷好了些,蜜絲人不知跑哪兒去了,他一時心癢便不請自行的進行古堡探險。
哪知,二樓的房間除了他與看起來像是蜜絲臥室的兩間房外,其餘的全被蓋上白布,布上有著厚厚的灰塵,像是幾百年沒人動過一樣,讓他每打開一扇門就嘆息一次。
待飛揚的灰塵平靜下來,冰藍瞳眸才揚睫環視這間房間。
「你在……幹嘛?」恍若幽魂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直宇回首一望,見是蜜絲,便朝她露出招牌笑容。「探險。」
兩人之中總得有一人要有笑容,不然,日子便很難過下去。只不過,蜜絲見到他不是皺眉就是瞪大眼,因此,他只好笑給自己看,讓日子好過一點。
探險?蜜絲頭一次看到有人對這個她住了二十一年的房子有興趣。
「探險?」不過就是個像鬼屋的城堡,有什麼好探險的!
以前賈克家人還很多時,這座古堡是熱鬧且溫馨的,自從人口銳減後,已很久沒有笑聲傳出。前幾年還有奶奶雪兒與蜜絲相伴,可她去世後,整幢古堡就只剩下蜜絲一人,別說笑聲,要不是有布蘭達在,恐怕蜜絲都忘了如何說話。
「你家大約有七八百年以上的歷史了。」直宇心懷敬意的撫摸著牆壁說。
唉,這般歷史悠久卻未見好好維護的古老建築已經不常見了。自從太空化之後,地球上的人們格外想要保存被破壞得只剩下一點的文化遺蹟,政府修訂文化法的動作頻繁,但克里夫倫古堡顯然是被忽略了。
沒有好好定期維修也就算了,蜜絲竟然任由那些木頭被白蟻蛀蝕,看得直宇好心疼,現在要重現中世紀時代建築技術可是一項大工程,這座古堡可以列為重要古蹟了。
「那……又怎樣?」變態。蜜絲看著他輕柔的撫摸著牆,不由得起雞皮疙瘩。
聽聞她不以為然的口吻,直宇的注意力才轉移到她身上,打量著她今天的裝扮。
由於是夏天,蜜絲穿著一件短得不能再短的白色T恤、黑色吊帶短褲,腰際有把雷射槍,以及匕首,腳上則是雙深褐色的靴子,看起來很古老。發尾微卷的蜜色長發披垂在背上,襯得那張巴拿大的臉蛋更小,可綠眸閃現的冰酷卻不容忽視。
「你不覺得自己住在這樣的古堡內是件很幸運的事嗎?」他的口氣平緩,但從他的眼裡,蜜絲看到了他對這座古堡的敬意。
「這個……」她環視他們所處的房間,月眉挑高,綠眸有著嚴苛的審視,然後她笑了,笑得人心裡發寒。
如果一個人住在這兒算是幸運的話,那麼,這種幸運之於她必定是種惡運。若不是賈克家人世代居於此堡,她一出生就住在這兒,她絕對會丟下這座古堡不理。
直宇抬手爬爬頭髮,「你不覺得能建造出這幢古堡的人很厲害?」
他只有在瞧見這種年代久遠的建築物才會有感動的心情。
「森林……森林的……造物主……更……更厲害。」蜜絲皮笑肉不笑的扯動唇角,但斷續的話語讓她的氣勢減弱了不少。
真是的,她幹嘛跟個變態在這兒討論她的住處?果然,原本平靜的生活在救了個人類後就變得不平靜了,連她的心思都是繞著他轉。與人類共處一屋簷下果然是件可怕的事。
蜜絲真是後悔聽從布蘭達的話救直宇。
「自然是渾然天成,那是不可比擬的。」他沉吟了下才回道,「但是人類有這種巧思,不該感動嗎?」
人類的思想是人類最珍貴的寶藏,若是沒有思想,那麼地球的歷史將會完全改變。
「人類……的專長……是破壞……嗜好是……毀滅自然。」她眼底的冷意更濃,唇角揚起一抹僵硬的弧度。
直宇冰藍眸子正視她結冰的綠眸,不讚同的眯起,「你太偏激了。」
「比你變態……的行為……好得多。」蜜絲就是看他不順眼,總覺得他的一舉一動都十分礙眼。她不喜歡自己的心思被另一個人牽著跑,以往沒有人有這個本事,可直宇的出現成為例外,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但她知道自己變得奇怪的原因是直宇。
「我哪裡變態了?」直宇被她冰冷的火氣弄得莫名其妙,看著她姣好的容顏泛著怒火,隱約覺得導火線是自己,卻不知道他是做了什麼事犯到她。
「古堡,迷戀,變態。」蜜絲皺起眉頭看著他手裡不知何時提出的白蟻巢,話說到最後,她放棄說完整的句子,乾脆只說重點。
「這是對前人的崇敬。在以前的年代,沒有現在這般便利的工具,但是前人還是建造出這樣不朽的建築,值得欽佩。」他邊說邊拉起一塊白布,抖掉上頭的灰塵,將白蟻巢放在上頭包起來打結。
「哼。」她不予置評,變態就是變態。「殘害……動物。」
世間萬物都有歸屬之處,直宇這樣做無疑是破壞了它們生存的環境,但她也沒有出手相救。
「白蟻的生存之處應該是外面的森林吧?」直宇玩弄著被白布包起來的白蟻巢。
「你……」蜜絲想反駁,卻發現他說得沒錯。
「你崇敬自然,應該不是這種放任的崇敬法。」他隨手又在家具中捉出一個白蟻窩,這些白蟻猖狂到在家具外面築巢,一點也不怕有人來清。
「我高興……我的家,外人,不需要。」蜜絲杏眸圓睜,惱羞成怒,臉頰因怒氣而漲紅。
「那麼等到有一天你的家被白蟻蛀光,你無處可去也無所謂?」他微眯起眼眸,聲音低了幾度,好似風雨前平靜的海潮。
她瞪大眼看著他,他的紅發在陽光照射下顯得特別耀眼,而冰藍瞳眸被隱約閃現的火花給點亮,狂肆俊顏猶如不怒而威的山神。
蜜絲看呆了,從沒想過會有人能夠有這樣的氣勢與容貌,她記得……不,她什麼也不記得了。
她從不回憶過往的,在這兒,回憶是沒有用處的東西,所有的記憶都如風,捉不住又何必費力去捉?
但面對直宇悍衛古堡的模樣,不知怎地,她心起厭惡。
討厭這樣的直宇,她討厭因為這座古堡而對她凶的直字。
「不在乎!」蜜絲大聲吼出這三個字。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3-11-22 00:02:13
第五章
「我不在乎!」蜜絲在看見直宇開始聚攏的眉時又吼一次。
抬首環視這幢代表賈克家歷史的古堡,它還能屹立不搖多久?蜜絲不自覺地握緊拳頭,忽然有種一切將隨著賈克家族的沒落而消失的感覺,她想挽留也挽留不住。爸爸、媽媽、奶奶在這座古堡生活的記憶已在她腦中漸漸淡去,到最後,她是不是也會跟著淡去?沒有任何人會記得她,沒有人會記得她曾經在這兒生活過?
凡是生命,都會有消失的一天,現在整個賈克家只剩下她一個人,它會在她手中結束它的光輝時光吧!
所以,她沒必要在乎,因為賈克一族是在自然中消逝的,這是自然法則,她沒必要因直宇的一席話而動搖。
「你真的不在乎?」她在這兒生活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就算她再怎麼冷情,還是應該會對這裡有一點感情的吧?
「空」組織裡就屬他最無憂無慮,沒有什麼晦暗的過去,性格也最坦然率直無偽,而這都是因為他是在親人的身邊長大,否則,他也可能會變成一個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人,就像蜜絲只將動物當一回事,不知道她的感情是藏在哪兒。
還是……她的感情只有在面對雪狼時才會顯露?不知怎地,直宇不太喜歡這個想法。他很想見到蜜絲露出笑容的模樣,那種發自內心,毫無疙瘩的笑容,若是針對他而發的更好。
蜜絲泛冰的容顏閃過一絲狼狽,這時,堡外傳來布蘭達的叫聲,她狠瞪他一眼便轉身離開。
「她是一名死心眼的女孩。」布蘭達突然出聲讓直宇嚇了一跳,手裡把玩的白蟻巢差點掉在地上。
「布蘭達?你不是在堡外?」驚嚇過後,他朝她露出個笑容。
「我有密道。」布蘭達呵呵笑出聲,黑色的眸子流轉著笑意。
「這兒是二樓。」直宇不怎麼訝異它會這樣說。
「我知道,但我還是不會告訴你我是怎麼出現的。」它動動耳朵,偏頭望著他的冰藍瞳眸。
「我也不打算再問。對了,這附近有什麼朽木之類的嗎?」他可不想殺了這些白蟻,以免被蜜絲罵到臭頭。
「這些白蟻是不該生存在這裡的。」它慵懶的伸直前腳,將下巴攔到前腳上。
「嗯?」直宇盤腿坐在它身邊,等著它繼續說下去。
「它們的數量過於龐大,是這座古堡中的家具給了它們生存的空間,一旦回到自然環境中,會破壞自然的平衡。」布蘭達像個和藹的老奶奶般道:「就像我常常同我兒子女兒們說的,我們雪狼的數目不該是靠人類來幫忙維持,而是要由自然界的平衡來維持,就算我們雪狼到最後是滅種,那也是因為我們敵不過自然法則所致。所以我們要回歸自然。」
「你對於人類在生態保育上所做的努力似乎頗多微詞。」直宇將白蟻巢踩碎,隨手又抽起另一塊白布包住它。
「人類會做的事情就是像你現在會做的一樣。」它看著他的行為,淡聲道。
「我從來不認為自己跟其他人類有什麼不一樣,人類終究也只是動物而已。」若真要細數不一樣的地方,那也只有他是生化人與人類的混血這一點。
而人類,向來隱藏不住其嗜血的一面,不論是對與自己不同種、或是同種的生物。
「人類是智能未完全開化,自傲自狂的動物。」布蘭達打了個呵欠,補充一句:「這是蜜絲常掛在嘴邊的。」
直宇並不訝異蜜絲會有這樣的想法,從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來看,她壓根不當自己是個人類。
「布蘭達以為呢?」他有趣地望著它意興闌珊的模樣。
「我很小的時候曾見過很多人類,大了,這山區的人類就只剩下蜜絲了。到現在我已經老得快走不動,這座山頭還是只有蜜絲一人。」布蘭達答非所問。
直宇未答腔,等著它繼續說下去。
「所以,你想我對人類會有好印象嗎?」
「有沒有好印象我不清楚,但至少我在你身上感受到的善意比蜜絲那兒來得多很多。」相較之下,蜜絲比布蘭達還不像人。
「蜜絲受到的打擊太大了……」布蘭達低吟一聲,吐出舌頭舔舔鼻子。
「打擊?」直宇語氣裡滿是狐疑,他懷疑世上有能打擊到蜜絲的事物,她看起來強悍無比。
「直宇不相信?」它微垂耳朵,黑眸斜看著他。
「很難相信。」直宇低頭看著被他毀滅的白蟻巢,突然想到自己在蜜絲面前也有種弱者的感覺,或許是因他是被她救回來的關係。但他總覺得蜜絲不喜歡他,依她厭惡人類的程度,她不該救他的,可她非但救了自己回來,還為他療傷。
「我們雪狼在你們人類眼中是珍貴的動物,很多獵人以我們的毛皮換來大筆金錢,若不是有賈克一族,我們恐怕早就滅絕了。現下,賈克家只剩下蜜絲一人,為了感念他們一族對我們雪浪的奉獻,我們決定將你……」
「將我怎樣?」直宇看見它眼底閃著詭異的光芒,頭皮不自覺地發麻,有股涼意爬上背脊。
「將你……』布蘭達才剛開口便被人打斷。
「布蘭達!」蜜絲火氣衝天的站在門口,綠眸燃著熊熊怒火,直瞪著他們。
直宇望向門口,突然發現自己的警覺心在來到克里夫倫古堡後變低了,有好幾次蜜絲和布蘭達都是在他未事先察覺的情況下出現,難不成是因為被當作實驗體以致他的超能力毀損?
不太可能,直宇推翻這個想法。他的透視力仍然在,只是他似乎很久沒有用到聽力。
處於如此平和的環境下,他竟然還會躁動不安?直宇為心頭升起的騷動而笑,看來他真不能安下心好好的過日子。
「布蘭達,人類,遠離。」蜜絲憤怒的吼道。
布蘭達欺騙了她,用叫聲把她騙出去,等她急忙趕出去卻發現堡外只有睡眼惺忪的小狼,她帶著疑惑將小狼送回它的家後,再回來所見的竟是布蘭達在跟直宇談話,這教她怎麼能不生氣?
直宇聞言微蹙起眉頭,她的語氣裡飽含對他這個人類的蔑視。
他露出個大大的笑容,衝著蜜絲說:「蜜絲·賈克小姐,你也是人類,別老叫我人類,我有名字,叫直宇·史克維茲。我不介意你喚我一聲史克維茲先生,但叫直宇我會覺得很親切。」
他愈說愈靠近她,冰藍瞳眸掀起波濤,低沉的嗓音似海潮撞擊上石塊那般平緩卻隱含危險的響聲。
蜜絲不由自主的退了幾步,小嘴一張一合的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全教他那張笑臉給強吞回肚內。
她不知該如何面對渾身散發著狂浪氣息的直宇,她一生都在山裡生活,從未接觸過海啊!未曾接觸過,一旦碰觸,該如何穩定自己,不讓自己被海淹沒?
「你……」好不容易她才吐出個字,隨即傳來的巨響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
兩人對望一眼,隨即有默契地邁開步伐往聲源處跑去。
片刻後,他們來到出事的地點,抬頭看著那突然出現的「天窗」,從「天窗」看出去,天空一片蔚藍,然後他們同時低頭看著地板上那因垂直落下而碎裂的屋頂。
「這個『天窗』的形成方式很有創意。」直宇強忍住笑,但微顫的低沉嗓音洩漏了他的想法。
「哼!」蜜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哼了一聲。
住在這裡二十一年都沒事,卻在直宇來到後幾天倒塌。
她冷睨他一眼,綠眸裡的寒意讓他微眯起冰藍眸子,嘴角的抽搐更加明顯。
最後,直宇終是忍不住大笑出聲,對蜜絲橫眉豎目的警告,他反而笑得更大聲。
「有……有什麼……好笑的!」蜜絲氣得失聲大叫。
「哈哈哈……蜜絲,你……你不覺得有意思嗎?這……這麼天然的天窗……還真少見哪……哈哈哈……」他還是頭一回看到這種開天窗的方式,尤其是蜜絲的反應,更是好笑。
「我、一、點、也、不、覺、得、有、趣!」她氣得牙癢癢的朝他大吼。
那有什麼好笑的,只不過是……是屋頂塌下來而已,為什麼直宇可以笑得如此開心?而她又為何會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氣?
「蜜絲,你這兒真是處處充滿驚喜呀!」直宇止住笑聲,但臉上的笑容並未收起。
「閉……閉嘴!」蜜絲彎身撿起落下的屋瓦扔向他。
直宇俐落的閃過,她氣不過,開始亂扔東西,目標全是他。
「蜜絲,別再扔了,這兒是你的房間……」他邊說邊躲著她丟過來的東西,嘴角的笑意未曾消失。
發現直宇身手矯健的閃過她丟的東西后,蜜絲突然發出一聲低吼,撲了過去。
直宇沒想到她會來這招,他原本可以閃開,但眼角瞄到身後不遠處有櫥櫃,怕她會煞不住腳的撞上,便站著不動。
但他沒想到蜜絲的力量很大,他雖然抱住她,但她的衝力將他撞倒在地。
不知過了多久,他睜開緊閉上的眼,後腦勺傳來陣陣刺痛,他皺起眉頭,以手撐起上半身,發現蜜絲壓在他身上,臉埋在他的胸口。
「蜜絲……」他遲疑了下才輕聲喚道。
見她沒有反應,他心想,該不會撞人的反而受傷了吧?
蜜絲動了下,然後她抬起頭,仍殘留些許怒意的綠眸望人直宇帶著關懷的冰藍瞳眸,四目交接,兩人一時之間找不到話說。
時間的風在兩人相望之間躡足離去,直到從天而降的冰涼水珠滴在他們身上,這才打斷他們的對視。
一滴接著一滴,兩人甫抬頭望去,豆大的雨珠就這麼自破掉的屋頂打在兩人身上。
直宇率先爆出笑聲,接著,蜜絲也感染了他的笑,跟著呵呵地笑出聲,兩人就著互擁的姿態相視而笑,先前的隔閡也因此而消失。
笑著笑著,他低頭看她,她正好抬起臉來,屬於舒適色系的綠脾睜得大大的映人海洋色系的冰蔥眸,直宇霎時呆了果,強烈意識到懷中人兒與自己的不同。
蜜絲突然尖叫一聲,用力壓在他身上,直宇一時反應不過來,被她壓倒在地。
雨絲,冰冰涼涼的,而蜜絲,溫溫軟軟的。
聽見她的笑聲,他忽然發現這是認識蜜絲後第一次聽見她笑,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滋生。
情不自禁的抱緊她,他跟著展露笑容。
^_^
滂淪的雨勢不停地下著,陰鬱濕冷的氣息瀰漫在林間,屬於陽光乾爽的味道也被雨水給掩蓋。
下了幾天雨終於變小,但天空仍顯得灰暗。「下來!」蜜絲就著微亮的天色看清屋頂那道身影是誰後,綠眸閃過慌張的光芒,忙出聲叫道。
屋頂上那道身影聽見她的叫聲回過頭來,朝她露出個笑容,「再等一會兒。」
咦,怎麼覺得直宇的四周變亮了呢?蜜絲眯起眼仔細瞧了他一下,什麼也沒有,他也沒拿任何照明用具,那應該是她的錯覺。等等,現在不是追究直宇會不會發亮的時候,而是要叫他離開屋頂。「不行!」這回她的聲音大了些,「你!下來!」
「我聽得很清楚,你不必用叫的。」他頭也不回的回道。
「下來!」見他還是不聽她的話,蜜絲雙手握拳,再也忍不住的大吼:「給我滾離我的古堡!」
久久,才見直宇慢吞吞的轉身,自兩層樓高的屋頂跳下,在她面前站定,她立刻上前抱住她。
直宇習以為常的任她抱,那日屋頂開「天窗」,蜜絲對待他的態度有了明顯的變化,最大的變化是她很喜歡突然撲上來抱住他。
他後來才知道她是在跟他玩,只是兩人的身高有些差距,吃虧的是蜜絲,他曾經將她彈倒在地,在蜜絲發狠打了他幾拳後,便動也不動的任她撲抱過來。
蜜絲抬起綠眸瞪著他,直宇唇角噙著溫暖的笑意,她的唇角不禁跟著上揚,形成一個小小的弧度,但立即消失,她更加用力的環抱住他,因為她想起適才直字危險的行為。
「沒事……上去……幹嘛?」
他不知道屋頂很高嗎?一個不小心是會摔死的,他又沒有翅膀,萬一失足可是沒人救的。
要是她沒有回來及時阻止的話……蜜絲腦中掠過好幾個他倒在血泊裡的畫面,她用力搖搖頭,甩掉那些畫面,更加緊抱住他,她不要直宇也變成記憶中那樣……
「你忘了你房間屋頂破了個大洞嗎?」直宇笑著推開她收拾好工具。
先前他在堡內找著可以修屋頂的工具,這才發現克里夫倫古堡連電也沒有,幸好他最後找出鋸子、鐵錘跟釘子,不然他可能沒辦法修屋頂。
「沒忘。」蜜絲還是不懂她房間破洞跟他冒險爬上屋頂有什麼關聯,對她來說,他有可能不小心掉下來受傷。
一想到直宇受傷的情景,她不自覺的攏緊眉,細緻美麗的小臉看來不悅且不滿,又撲上去抱住他,要感受他存在的真實感。
「我剛剛在補你的屋頂。」只是克難式的補一下,沒有合適的工具,直宇縱有再高的技巧也無法將它恢復原狀。
「沒必要。」一條生命比沒有生命的建築來得重要得多。
「你的屋頂再不補,古堡就要變成水鄉澤國了。」她捨得,他可心痛得緊。
那天屋頂塌了,蜜絲不得不搬出寢室,但她沒有心思理會屋頂的事,而是忙著整理她的藥箱,外出巡視,忽略了堡內開始積水。
見主人不在意,那他這名算不上客人的人只好替她著想的補起屋頂來,但他早料到蜜絲不會太高興,雖然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會不高興。
「睡山洞。」她言下之意是,就算堡裡沒地方睡還有山洞可以睡。
「這麼一座值得維護愛惜的城堡被你繼承了真是糟蹋。」直宇甩甩被雨水弄濕的紅發,水珠因離心力而甩出美麗的水簾。
蜜絲一時眼花,呆了呆。那不知如何形容的感覺在她心中與日劇增,看不見直宇會想念,看見他又覺得他隨時會消失,她弄不清自己的感覺,唯有當她抱住他時聽到的心跳聲,那證明眼前的人是存在的,是真的在她眼前。
好一會兒,她才回神冷道:「有山洞。」
反正有地方可以睡,睡哪兒她並不在乎。
「我只愛睡床。」直宇故意和她唱反調。
「水床嗎?」蜜絲不甘示弱的抬眼瞪他,一臉不馴的問道。
「你幫我買啊。」他好笑的說,蜜絲有時候說出口的話會讓他啼笑皆非。他伸手拂去蜜絲粘在頰邊的濕髮,冰藍眸子不自覺的盈滿疼惜。
「去瀑布睡。」她不解的看著他,水床是要用買的嗎?去瀑布旁不就有「水」做的床了嗎?
「唉!」直宇就知道跟她開這種玩笑是沒用的。
她自小在山里長大,又不與人接觸,也難怪她不知道什麼叫水床。
蜜絲聽見他嘆氣,不高興的抬頭瞪他,那雙帶點野性的綠眸在微亮的天色中格外的亮眼。
「沒什麼,你怎麼出去那麼久?」直宇趕緊轉移話題,要是讓她一發狠起來,又得打泥仗了。
「下山,食物。」蜜絲想起被她丟在身後的補給品,忙放開他轉身將那袋補給品背回來。多了直宇,食物的消耗特別快,今天早上她做早餐時才發現食物快沒了,不得已只好下山去買。
「我來幫忙吧。」他伸手想幫她,但她揮開他的手,逕自將那袋補給品背進堡裡。
直宇不因她的拒絕而失望,拿了工具也跟著進堡。
原本乾燥的長廊因蜜絲走過而拖了一條水漬,他看看隱沒在長廊底的水漬,再看看自己身上,輕嘆口氣,跟著步上長廊。
他一腳踏入廚房,迎面而來一個不明物體,他直覺地伸手去擋。
等到那不明物體落地,直宇方才看清那是件T恤。
「給你。」說著,蜜絲又丟了件褲子給他。
「怎麼會突然想買衣服給我?」直宇還以為她不會注意到他沒有換洗衣物,連他現在身上穿的都還是他從古堡內某個房間裡找出來的,十分不合身,但非常時期也只能將就著穿。
她抬首盯著他,沉默良久,才開口,「很奇怪。」
很久之前,蜜絲便發現直宇身上的衣服極不合身,一直在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直到今天下山去買補給品,經過服裝店,她才想到可以買新衣服給他,這是她頭一次覺得下山是一件很好的事;以往她總是拖到快餓死了才下山,下了山也極少同人接觸。
「什麼?」他拾起她丟過來的衣物。
「你穿這樣……很奇怪。」
「是很奇怪,因為沒有找到合身的衣服。」直宇低頭看著自己,不在意的笑笑。「等我一下,我去換上。」
過了一會兒,他換上新衣服出現,「沒想到你這麼瞭解我的尺寸。」他抬手讓她看看合身的衣物,露出個大大的笑容,眸子裡因她的心意而漾著愉悅。
蜜絲瞥見他抬手而晃過一道銀光,那是他手銬的反光。
「手腳……不方便。」她皺起眉,甜美輕柔的嗓音微透著不耐煩。
頭一次看到直宇身上那副束縛時,蜜絲便覺得不順眼,如今不順眼已變成刺目。
他聳聳肩,「習慣了。」沒有鑰匙是打不開的,只好認命接受它的存在。
「剪斷它。」她從袋中取出一堆老虎鉗子。
「你認為用這個可以剪斷我身上的手銬腳鐐?」長這麼大,他從未用過老虎鉗子這種古老的工具,只有在書上看過。
「嗯。」她用力點下頭,伸手拿了把老虎鉗。
「蜜絲,沒有用的。」
「少囉唆!」蜜絲硬是拉起他的手,老虎鉗子用力一夾——
「鏗」的一聲,老虎鉗子與宇宙超合金的碰撞,第一回合,老虎鉗子瓦解。
「你沒事吧?」直宇忙查看她的情況。
虎口傳來的麻痺感讓她一時說不出話,她搖搖頭,想要戰勝它的決心更強。
「別玩了,你的手都紅了。」見她的手有些紅腫,一抹焦慮湧現他平靜的心海。
「不是玩。」她再拿來一把老虎鉗子,要是不剪開那束縛,她的心不會平穩。
「你別鬧了。」他邊說邊揮開她的手。
「鬧?我不……鬧的。」她偏頭思索了下「鬧」這個字的意義才回答。
「那就別逞強硬要剪斷它。」直字真是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蜜絲皺眉嘟起小嘴,「礙眼。」
「沒有鑰匙是打不開的……」他話尚未說完,她再次動手想剪斷宇宙超合金制的手銬。
直宇這回學聰明的立刻縮手,「不要傷害自己來幫我。」
不是沒有想過掙脫束縛,但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還是等他回台灣或是有機會到研究所拿到鑰匙再說,他不願蜜絲為了他做這種事。
「不舒服。」蜜絲盯著他腕上的手銬,「你,不舒服。」
「我已經習慣了,它不會妨礙我的行動。」直宇開朗的笑著,冰藍瞳眸盈滿笑意的望著她,真誠的道句:「謝謝你。」
不知為何,見蜜絲這麼關心他,他的心不禁飛揚起來。他是第一個能在她心中佔有份量的人類,而在他的生命中,也是頭一回有人用這種方式表達對他的關懷。
蜜絲滿是疑問的抬頭看他,好一會兒才露出個小小的笑容,掙開他的手,撲抱上去。
直宇反手環抱住她,嘴角跟著往上揚起,抱著蜜絲總讓他不由自主的心懷喜悅。
但他的笑容沒有維持多久,即因遠方傳來的狼嗥而逸去。「有狼在叫。」
她聞言側耳傾聽,除了雨聲,什麼也沒有。「哪裡?」
「那裡。」他伸手指著遠方。
空氣因狼的叫聲而改變,四周原本安寧的氣息盡失。
她臉色一變,拿了藥箱後便和他一道前往騷動的地點。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3-11-22 00:02:30
第六章
林間有一抹亮眼的白晃過,然後是一群鮮嫩的黃跟隨在後,一個細小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一聲聲飽含悲痛與憤怒的吼聲響徹整個森林。
一隻雪狼被雷射槍擊中倒地,在泥地上不住的抽搐哀號,血液不斷的自傷口流出,而身著黃色雨衣的獵人們站在它身邊,臉上泛著勝利的微笑,看著它斷氣。
「這隻狼是我今年最好的收穫了。」開槍的獵人狂笑著。
獵到這只雪狼,他接下來幾年都不愁吃穿了。
一隻雪狼的毛皮在黑市已經叫價到五千萬聯合幣,不少貴婦人仍想用一些珍稀動物的毛皮來做衣服,是以,黑市價格居高不下的雪狼也就成為盜獵者心目中的最愛。
「咱們分頭找找這只雪狼的家庭成員,說不定能跟你一樣幸運獵到一隻。」
要捉到雪狼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只要捉到一隻,通常其家庭成員也會跟著落人獵人們的口袋,只因它們不願意離被捕捉或已死去的家庭成員太遠。
「小心點,雪狼的叫聲說不定已引起雪狼守護者的注意。」一名盜獵者提醒道。
「雪糧守護者只剩下一名婆娘而已,能做的有限,光看這幾年雪狼愈來愈難獵,就知道雪狼跟雪狼守護者一樣數目減少了。」另一人不在意的笑著。
「那不就代表我們又得另謀生計了?」第三人哈哈大笑的問道。
所有人全笑了起來,但他們的笑聲沒有維持多久。
「該死!」蜜絲的怒吼聲在不遠處響起。
「雪狼守護者?!」原以為不會驚動到她的獵人們,皆因蜜絲的出現而訝然。
「人類該死!」綠眸瞪著雪狼的屍體,狂烈的恨意洶湧襲來,蜜絲的理智已在崩潰邊緣。
「別怕,她只有一個人,我們一定打得倒她的!」
「是嗎?」在盜獵者們舉起雷射槍瞄準蜜絲時,直宇森冷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他們尚未來得及看清直宇的面貌,下一瞬間,他們全數失去意識,倒在地上。
直宇踢開他們手中的雷射槍,回頭查看那隻雪狼,一條生命就這樣在人心的貪婪下終結。
他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境,誰是對的?誰是錯的?抑或是壓根沒有誰對誰錯呢?
蜜絲衝到那隻雪狼面前,推開直宇,跪在它身邊,不放棄的檢查它是否還活著。
片刻後,她頹然地垂下頭,哀傷的綠眸看著雪狼依然睜著的眼眸。
為什麼會這樣?這不是真的……為什麼人類要做出這種事?為什麼人類總貪得無厭的吞噬其他共同生存在這顆星球上的生物呢?她不懂,她真的不懂,難道「相互尊重」在有萬物之靈之稱的人類心中,只有同是人類才配用嗎?
「蜜絲。」直宇胸口一擰,心疼的上前搭住她的肩,想要扶她起來,但她甩開他的手。
「走開!」她凶悍的嘶吼,全身上下寫著「拒絕」兩字。
「蜜絲……」直宇不打算為人類做任何辯解,人類本性便是自私的,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是天性,再多的解釋也沒有用。
「嗚……」原本隱藏在周圍的雪狼開始出現。
它們圍成一個大圈圈,黑亮的眸子滿是驚戒的看著兩人。
蜜絲聽見它們的低斥聲,失神的容顏漸漸有了變化,綠眸環視它們,咬著下唇起身,想要接近它們。豈料,她上前一步,它們便退後一步,低斥聲跟著轉為低吼。
不要拒絕我,不要,我只是外表像人類而已啊!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不要把我當成那些人類,不然……不然我會不知道讀怎麼辦的,求求你們……
蜜絲的心狂吼著,可她卻吐不出一句人類的話語來。
語言是人類在無法交心時所發明的工具,一很多事情一旦說出口,透過諾言,便了無意義。
她不願使用語言,再也不願,她不要像人類一樣,她不要變成滿身謊言滿身罪的人類!可是要怎麼樣才能讓眼前的雪浪們接受呢?
蜜絲混亂的心緒無法思考,一心只想著要讓它們重新接受她。
直宇見狀拉住她,「別太靠近它們。」
連他都感受到它們的敵意,蜜絲怎可能會感覺不到?眼前的雪狼壓根將她當成與傷害它們的人類是一夥的。
蜜絲掙開他的手,直宇無法理清心為何在她掙開他的一瞬間,湧現空虛。
她面向它們,輕聲唱出安撫的歌謠。
她的歌聲輕柔若微風,他雖然很欣賞她的歌聲,可他不願在這種情況下聽她唱。
她的歌聲美則美,但極度不穩,即使雪狼沒有再因她的靠近而後退,卻也沒有斂起眼中的敵意。
「蜜絲,別再靠近了!」他來不及拉住她的身影,緊握的掌心沒有捉住任何東西。
「啊……」歌聲竟然停止。
掌心先是感覺到尖銳燎牙的刺人,接著一陣疼痛傳來,蜜絲全身一震,緩緩低下頭,綠眸呆凝地看著那隻雪狼,從它眼裡,她清楚看見自己的模樣。
好痛,但痛的不是傷口,而是她的心,怎麼……心是會痛的嗎?
明明沒有生病啊,可是為什麼會這麼痛呢?明明被咬到的是手,為什麼痛的會是心呢?為什麼?
「蜜絲!」直宇的聲音穿透她封閉的心靈。
誰叫她?蜜絲轉頭望向聲源,朦朧模糊的視線瞧不清來者。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她不是那些人的同夥啊,為什麼你們認不出來?
蜜絲傻愣愣的盯著雪狼看,卻只在它們眼中看見自己的身影。
她……她是誰?映在它們眼中的那名人類是誰?
蜜絲一時認不出自己的身形,腦中一片空白的她,只覺眼前一黑,緩緩的跌落深淵。
直宇接住她往後傾倒的身子,並狠瞪那隻咬了蜜絲的罪魁禍「狼」一眼。
似是感受到他的奔騰怒意,那隻狼馬上鬆口退開,警戒的盯著兩人。
「走!走得遠遠的!」他拉起她的手檢查傷口,幸好傷勢並不嚴重。
他不能對這些蜜絲視之若命的雪狼出手,即使它們傷了她,但要是蜜絲知道他傷了雪狼,遭殃的會是他。
那些國在他們身邊的雪狼並未離開,反而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他們自動倒下,它們散發出的惡意濃重到他不禁打冷顫。
它們在等候最佳的攻擊時機。
直宇抱起昏過去的蜜絲,小心盯著它們,也在找最佳的時機逃脫。
雨不知何時停了,雲層依舊厚重,溫暖的陽光無法穿透,林子裡的寒意漸深,直宇感到蜜絲的身子愈來愈冰,但雪狼們仍是無意離開。
他不想傷害這群蜜絲珍視的雪狼,但看樣子若是不硬闖出去,他們八成會被這群雪狼圍著直到精疲力竭倒下。
倏地,一聲熟悉的叫聲自遠方傳來,不久,一道白色的身影由遠而近奔馳而來。
直宇辨認出那奔馳過來的白影是布蘭達。
那些原本不肯讓開的雪狼在見著布蘭達,便讓開一條路,直宇在布蘭達無言的示意下走到它身邊。
布蘭達沒有多說一句話便轉身離去,直宇抱著蜜絲跟在它身後。
突來的濃霧掩去他們的身影。
「別回頭。」布蘭達好似背後長眼般的出聲制止直宇回頭。
「為什麼?」他已由先前的訝異到現在的抱持懷疑。
怎麼布蘭達出現的時機如此詭異?照理說,蜜絲和他在離開古堡時,布蘭達就應該跟在他們身邊,可這次它竟反常的未跟隨在後,反倒是在蜜絲受傷後才出現。
「你是該懷疑。」它沒有回頭,但耳朵動了動。
「什麼意思?」
「回去再說。」布蘭達嘆息似的口氣教他不再開口。
心裡待解的疑惑如同包圍他們的迷霧般濃重,直宇忍不住長嘆一聲。
T_T
「咻」、「咻」兩聲輕響,在暗靜的黑夜裡顯得格外的刺耳。
「爸爸?」小蜜絲望著身旁的大人,一雙綠眸靈活的溜轉著,滿是疑問的喚著。
她父親伸手輕撫她的頭,「蜜絲,你要記住,我們賈克家矢志要守護雪狼,雪狼生,咱們生;雪狼死,咱們死。」
「那如果雪狼不知道我們是在保護它們的話,怎麼辦呢?」小蜜絲好奇的看著那些在黑夜中發亮的眼睛。
她跟父親看來就和那些盜獵者並無兩樣,雪狼怎麼分辨得出來呢?像她就分辨不出雪狼之間的差異。
是啊,人類分不清楚雪狼的差別,那麼,雪狼是否會因分不清人類的差異,而一徑否認人類中也有為它們著想的人呢?
父親不知道說些什麼,蜜絲沒有聽清楚,她看見自己從小孩長大成人,看見父親、母親、奶奶去世,最後,整個克里夫倫堡只剩下她一人。
她原以為她還有雪狼的,可是……她落入黑暗的深淵,沒有人拉她一把,沒有人在她身邊,她一個人孤零零的……
人?蜜絲自嘲一笑,她怎會期待有「人」來拉她一把?沒有人,她也不該期望有人,更不讀期盼有雙手出現。
「蜜絲,蜜絲……」有個聲音穿透她封閉的心房。
蜜絲緩緩抬起睫羽,一張臉映入她眼簾,但她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她甚至無法認清在那人眼底映照出的容顏是屬於誰的。
她是人類?還是雪狼?她是誰?
「蜜絲,你醒醒。」見她一副恍惚的模樣,他不知該如何喚回她。
直宇不知道自己在慌張什麼,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因蜜絲而感到焦慮,他只知道一件事——蜜絲是他心慌意亂的主因。
誰來告訴他怎麼喚回蜜絲的心神?
「別擔憂,蜜絲會痊癒的。」布蘭達突然出現在他面前,黑眸漾著笑意。
「布蘭達,難道你不擔心蜜絲嗎?」直宇皺起眉,弄不清它究竟在想什麼。
以蜜絲和布蘭達自小一起長大的感情,何以她現在這樣,布蘭達反倒不關心?
「擔心?你多慮了。」布蘭達輕笑幾聲,看來格外的冷漠。
「布蘭達!」冰藍瞳眸瞪大,不能接受它突來的轉變。
這是怎麼一回事?
「是時候告訴你,你為何會待在這兒的緣故了。」它踩著優閒的步伐走近床邊。
「什麼意思?」直宇有種落入陷阱中動彈不得的感覺。
「蜜絲的父母親死於車禍,但那是人為蓄意製造的車禍,警方卻以意外作結。而蜜絲的祖母是死在盜獵者的槍下。至此,蜜絲對人性徹底失望,對人類厭惡至極。」
他皺起眉頭,冰藍瞳眸看向蜜絲,只見她仍保持沉默,綠眸半合,此刻的她就像個沒有情緒的木頭娃娃。
「是嗎?」他低應一聲,握緊拳頭強忍搖晃她的衝動。
「六年前,她在她祖母的墓前發誓要悍衛雪狼,鄙視人類。」
「那你們該開心才是。」蜜絲實行得有多徹底,從她幾乎捨棄人類溝通的工具——語言便可得知。
「人類總是想要融人自然,卻忘了自身的行為便是侵人自然。」布蘭達動動耳朵,甩甩頭。「蜜絲太過靠近我們生存的領域了。」
「為什麼要憎恨人類?」正因人的矛盾二致,構成人類擁有醜惡與美麗的兩種極端天性。但就算人類值得憎恨,他還是無法諒解它們那樣對待蜜絲。
蜜絲為了它們掏心挖肺,何以換來的卻是這種下場?
「我們並不憎恨人類,只有人類才會憎恨人類。」它平靜的回答,黑眸湧現同情。
同情?直宇懷疑自己聽錯了,他竟然在布蘭達的話語間感受到同情。
「你是指蜜絲走偏路?她的盡心保護卻換來你們的不領情,所以才這樣對待她?」他的話裡有著明顯的怒火。
「我們感激賈克一族,但這種生存方式不屬於雪狼,更違反自然。所有的事物皆有其自然,即使像人類這種破壞自然的生物,也是屬於自然的一部分。」
直宇無言以對。
布蘭達說的話跟心宇在封入冰棺前和他說的話很像——
直宇,即使我們的存在便是一種「不自然」,但「不自然」也是「自然」的一部分,你只要順其自然便行。
那時的他,壓根聽不懂心宇說的一堆自不自然的話.而令布蘭達帶著無奈的話語,教他空有一張嘴,無法再提出任何的辯駁。
「難道蜜絲會變成這樣也是『自然而然』?」他已弄不清什麼叫「自然」了。如果自然等同於人類所說的命運,那麼,他們的命運不就早已注定?那麼,他們還需要尋找處方箋嗎?心宇再也不能復活了嗎?
而蜜絲,她一直堅持的信念,到頭來競敵不過命運的捉弄?直宇無法想像當蜜絲發覺她長久以來的信念必須放棄時,她該如何是好?她該如何認定自我?說不定她會失去自我……
「沒錯,這便是我們召喚你前來的原因。我們召喚你前來喚醒蜜絲刻意封閉的人類自覺。」
「不可能。」他不假思索的道。他是為了處方箋才來德國的,不是回應雪狼的呼喚。
「你不得不相信,只因命運將你帶來,而命運也帶領你喚醒蜜絲,更將帶領你尋獲你想要的處方箋。」
「處方箋在哪兒?」直宇一聽處方箋有下落,忙不迭的追問。
他來德國不為別的,就為處方箋,卻因一連串的遭遇而將他最主要的目的給耽擱了。
布蘭達看著他在瞬間變得激動的神情,「直宇,難道沒有人同你說過,要順其自然嗎?凡事強求到最後只會落得一場空。」
「難道你們將我召喚來此就是自然嗎?」直宇眯起冰藍眸子,全身上下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為了心宇,他必須也一定要得到處方箋,就算是強求,他也要讓心宇活過來。他們沒有心宇不行,所有人都是因心宇才聚集起來,才將心中的傷病治好,連看似開朗直爽的自己其實是很怕寂寞的弱點也因心宇而改變。
所以,心宇不能死!他絕對不能死!就算要了他的命,他也要為心宇取得處方箋!
「為了讓雪狼一族走回自然,召喚你,是必要的手段。我們只能用這種方式回報賈克一族長年以來對我們的保護。」
「處方箋在哪兒?」直宇忿忿地望著布蘭達,不意外自己無法下手殺害一隻狼。
他可以毫不猶豫殺掉人類,卻對動物手軟。直宇自嘲的撤撇嘴角,搞不好他就是跟蜜絲朝夕相處才會這樣。
「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知道它的下落。」布蘭達神情平靜的看著他,直到他冷靜下來。
直宇合上眼,一股發自內心的疲累直湧上來,張眼看著面前的蜜絲,不由得伸手碰觸她的臉頰,期望她呆然的眸子能像以前一樣閃著靈活的光芒望著自己。
「蜜絲……」他低喚著她的名,「怎麼樣才能讓蜜絲恢復?」
「如果我前來的使命便是唉醒蜜絲封閉的人類自覺,那麼,我該怎麼做?」孤獨感襲上心頭,直字不願她繼續失神下去,但他該如何喚回她的心?
「蜜絲已讓你喚醒。」
「這樣叫已醒?」他抬高她的下巴,望入她那雙半合的綠眸深處,他只看見被鎖鏈重重困禁在幽黑境地的蜜絲。
「你還不懂嗎?蜜絲在我們眼中看到的她已不是雪狼守護者,而是同那些獵人一樣的人類啊!」
聞言,一股萬箭穿心般的痛苦自心湖蔓延至四肢百骸,直宇擱在蜜絲下巴的手因痛楚而發顫。
「是因為我的緣故嗎?」他抱住她暖柔的身子,心痛難抑的問,「蜜絲是因為我的緣故才體認到自己是人類的事實嗎?」
「蜜絲不承認自己是人類,即使她早知自己是人類,你的出現,不過是讓她承認自己是人類的事實。」
什麼叫事實?難道這樣就叫事實?
若是,那未免過於殘忍。
蜜絲……希臘神話中為冥王外遇,卻因冥後的阻擾不得不將之變為「薄荷」的香草,如今,他這海神卻將之連根拔起,她該怎麼活?
「為什麼是我?」直宇更加抱緊懷中的蜜絲,想從她身上攫取一絲原諒。「為什麼是我?」
布蘭達並未回答,因為他並不是真的想知道為什麼。
「蜜絲,蜜絲……」他前唸著,仿若這樣呼喚便可喚回蜜絲遠颺的心思。
直宇已然分不清自己對蜜絲是單純的歉疚,抑或是還有其他情感了。外頭的雨直下,而他的心,也下起雨來……
^V^
連日來頭一個晴天,教讓雨浸染已久的森林多了一抹氤氳鐐繞。
直宇緩緩張開澄透的冰藍眼眸,轉頭看著自窗戶照射進來的耀眼陽光。
「天亮了……」他不記得自己是何時入睡的。
他動了動身子,懷裡溫軟的軀體讓他霎時清醒過來。
他低頭一看,映人眼裡的是蜜絲那頭柔軟的蜜色長發。
「蜜絲?」他伸手穿入她的發絲,感受那真實的細滑感。
果然,蜜絲的頭髮軟軟柔柔的,雖然少梳理,卻不見它凌亂。
片刻後,他懷中的蜜絲動了下,也跟著清醒過來,睜開綠眸,與他四眸相望。
「蜜絲……」他呢喃低喚,想起昨天與布蘭達的對話。
蜜絲聽若未聞的呆視前方。
「一個人對自己的名字沒有反應,是不是代表她徹底捨棄了自己呢?」直宇心口一陣抽痛,手仿若有自我意識的收緊,她沒有絲毫的反抗。
要是平常,蜜絲哪可能讓他這樣抱,早就反撲過來將他壓倒在地,然後一場大戰就這麼開始。在蜜絲的觀念中,只有她抱人,還沒有人可以順利抱她。
他好想念那時的蜜絲啊!
「蜜絲,蜜絲,別這樣,不只有雪狼的存在啊!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東西存在,不只有雪狼……」直宇頹然垂下手,嘆口氣,擁著她坐起身。
蜜絲現在等於是將自己封閉在內心探處,從一個封閉的環境跳出,再躍入另一個封閉的境地……這根本不叫清醒!
得不到她的回應,他強撐起笑容,「我去做早餐,也該讓我一展身手。」
蜜絲還是沒有反應,他內心的希冀再次落空,直宇深吸口氣振作精神,不讓自己被心頭翻騰的黑暗浪潮給淹沒。
廚房內的擺設古老,但清理得很乾淨,他一邊處理玉米罐頭,一邊煮開水。
到現在直宇才發覺自己脆弱得不堪一擊,痛恨自己緊握的掌心內什麼也挽留不住!
「心宇,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難道,我就只能「順其自然』嗎?什麼也不能做,或者……做了也沒用?」
但是他不甘心啊!憑什麼他要被自然擺佈呢?
憑什麼蜜絲要承受這些?憑什麼?
一聲清脆的斷裂聲喚回直宇低落的心思。
他警覺的側耳聆聽,聲源在西方。
有人的呼吸聲!
他急忙移動身形到窗口,冰藍瞳眸微微發亮的望向西方。
赫然發現來者是——艾佛琳·哈波。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3-11-22 00:02:46
第七章
「蜜絲!」直宇衝進房內,塞了把雷射槍給她,拉起她就往外跑。
老天,待在這裡久了,他都忘了自己是從艾佛琳那兒逃出來的。以她的執著,要放棄他是不可能的,可為什麼是這時候?為什麼要在蜜絲失去自我的時候出現?
「直宇·史克維茲,你果然還活著!」艾佛琳在樹林間瞥見直宇的紅發,不禁狂笑出聲。
「給我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她忙不迭的下令。
她趁天晴之際僱用一群願意進入克里夫倫保育區的獵人前來搜尋直宇的行蹤,因為有人在山下小鎮看到蜜絲購買男人的衣物,她大膽臆測直宇仍活著,這次說什麼也要捉到他。
「我活著又怎麼樣?」直宇邊跑邊回應艾佛琳的叫囂。
對方人數太多,他們的武器太少,直字只能用打帶跑戰術拉著蜜絲在林間躲躲藏藏。「那就看你選擇活還是死,反正你是死是活對我而言都沒有差別。」艾佛琳唇畔漾著一抹笑意,殘酷得教人不由自主打個寒顫。
雷射槍的聲音自耳擾呼嘯而過,直宇拉著蜜絲躲到一棵大樹後,「我去引開他們,你乘機逃跑。」
蜜絲木然著臉沒有回應,甚至連直宇塞給她的雷射槍也沒有握緊。
直宇呼吸一窒,冰藍瞳眸快速閃過一抹脆弱,「蜜絲,你要保護好自己。」
他不希望她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畢竟,這是他惹來的禍,該由他去解決,只是連累了蜜絲,他心裡十分歉疚。
蜜絲半合綠眸,身子倚在大樹上,好似正在休憩。
直宇凝望她好一會兒,才咬牙離開她。
蜜絲握著雷射槍的手在他離開時微微一震,封閉的心房似乎有鬆動的跡象。
^&^
「蜜絲……蜜絲……」
有人一直在叫這個名字,但她不知道他在叫誰。
很想很想回應他,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他叫的蜜絲是否就是她,該怎麼回應呢?
她發現自己處在一個什麼也沒有的地方,這讓她覺得害怕,她想回到那個什麼都有的地方,想回應那聲聲的呼喚,卻不知道怎麼回去。
為什麼回不去呢?她為什麼會待在這個地方呢?這兒只有她一個人,她不喜歡,可是她說不出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是誰,更不知道那聲呼喚是不是在叫她……
但是……她好想好想出去看著……看看是誰在呼喚……
「蜜絲!」一聲咆哮將蜜絲帶回現實。
四周好吵……雷射槍發射的聲音、風的聲音、狼的聲音,還有……
直宇的聲音!
直宇?!
蜜絲遲緩的眨眨眼,想找尋直宇的身影,卻意外發現自己手上和身上全都是血。
血?!怎麼會有血?
她低頭一看,只見布蘭達滿身染血的躺在她腿上,雪白的毛染著血紅,看起來觸目驚心。
怎麼回事?怎麼布蘭達會流血?
還弄不清楚發生何事,蜜絲的身子被人拖動,趴在她身上的布蘭達也跟著動,曳出一道血痕。
「蜜絲!」直宇以自己的身體擋著她,趁機回頭關心的問:「你沒事吧?」
冰藍瞳眸急急地梭巡她滿是血的身子,不知道她是否有受傷。
蜜絲聞言抬首看向他,綠眸停在他那張帶著關心與焦慮的俊臉,他的臉以及衣服上染有血的顏色。
怎麼直宇身上也有血的味道呢?
血腥味不斷刺激著蜜絲的鼻子,教她感到昏眩。
她揚睫環視四周,這是怎麼一回事?蜜絲想開口問,但乾澀的喉嚨讓她無法出聲。
「蜜絲,你沒事吧?」直宇微喘著氣,再問。
一想起適才的情形,直宇就無法安定下心,她差點被射殺,要不是布蘭達衝出來為她擋下那些攻擊……他不敢想像要是蜜絲有事,他該怎麼辦?又會做出什麼事來?
「直……直宇?」好不容易,蜜絲才找回聲音.綠眸凝視著他血汗交錯的臉龐,感覺他那頭紅發好耀眼。怎麼她覺得好像很久沒有看過直宇了?
「蜜絲。」直宇因她的回應而展露笑顏,隨即正色道:「蜜絲,我一開槍,你就跑,聽見沒?」
「為什麼?」蜜絲越過他的身軀望去,看見一大群拿著槍的人在林間搜尋著。
「因為這是我的戰爭。」他伸手替她拭去頰上的血漬,「對不起,連累你和布蘭達……」
「布蘭達?」蜜絲連忙低首看著懷中的雪狼,還弄不清是怎麼回事。
布蘭達睜開緊合的眼眸望著她,吐出一口氣,便無力的合上眼。
「布蘭達?」她抱住它低垂的頭,輕喚著。
布蘭達沒有回應。
「布蘭達……」蜜絲的聲音流洩出心裡的慌恐,有些瞭解發生什麼事,但她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陪伴她好幾年的布蘭達,怎麼會……怎麼會就這樣……
她身邊重要的人都離她遠去了,爸媽、奶奶,現在連布蘭達也走了,只剩下她一個人。
再也沒有什麼值得守護的人事物了……沒有……
「啊——」蜜絲傷心欲絕的尖叫,心裡的悲痛教她難以承受。
不要了,她不要承受這種傷痛!誰……誰來告訴她怎麼讓自己沒有感覺……
「別叫!」直宇急忙摀住她的嘴,她的聲音洩漏了他們的位置。
下一瞬間,雷射光四射,全往他們這兒來。
「蜜絲,我掩護你,你快逃,聽見沒?」他拍拍她的雙頰,語氣裡滿是急迫與憂心,深怕她再一次退回自己的殼內。
「史克維茲,你別再掙紮了,似是逃不出我手掌心的!」艾佛琳的聲音傳來。
直宇皺起眉頭,但即刻鬆開,不理會艾佛琳的挑釁,只道:「蜜絲,你聽見沒?」
蜜絲回過神來,呼吸微紊,愣愣的點頭。
他在她額上印上一吻,「謝謝你這段日子的照顧。」
蜜絲感覺有股熱氣自他印下吻的地方擴散,她撫著心口,它開始不規則的亂跳。
「直……」呼喚卡在喉嚨裡,只因直宇在朝她露出個笑容後便將她推開,獨自迎向追兵布下的追獵網中。
直宇……她心緒紛亂,有種情感卡在心中卻怎麼也理不清,唯一辨得清的是她不希望直字離開她。
她失去了一切,家人、雪狼的信任、布蘭達,現在她僅剩下直宇。
她不要再失去直宇,不要……直宇是重要的人,不能再失去……
綠眸綻現光芒,她小心地將布蘭達的屍身放在地上,眷戀地望著它好一會兒,才握緊手中的雷射槍緩緩起身,瞄準直宇沒有注意到的角落,隨即開槍。
「蜜絲?!」直宇驚訝的看她,「你怎麼還在這兒?」
「我不走。」短短三字道盡她的決心。
直宇看了她半晌,終於頷首,兩人極有默契的解決掉大半的追兵。
艾佛琳震驚地望著她雇來的手下一個接著一個被直宇和蜜絲撂倒,看著他們步步進逼而來,她不由得慌了起來。
不能慌,想想史克維茲的弱點,不能在這個時候放棄!
艾佛琳定下心來,察覺到直宇用身體在保護蜜絲。
雪狼守護者……
直宇的弱點是她!
她陰沉的眯起眼,趁他們閃避她手下的攻擊時,悄然接近蜜絲。
蜜絲背一寒,迅速回頭,艾佛琳以手上的電射槍擊向她的頭,蜜絲被打個正著,一陣暈眩襲來,她晃了晃身子,還來不及反應,已被艾佛琳捉住。
「你……」好壞的人類!蜜絲扭動身子掙紮著。
「史克維茲,不想她有事就給我停手!」文佛琳喝道。
直宇聞言頓住身形,並丟開手上的武器。
「放開她,她是無辜的。」他高舉雙手,讓自己暴露在危險中,他只擔心她的安危。
「你想有可能嗎?」艾佛琳要手下上前為直宇的手銬裝上導電器,突地,她慘叫一聲,接著狠狠甩了蜜絲一巴掌。
蜜絲眼前一黑,身子一軟,隨即昏了過去。
「該死的野蠻人。」艾佛琳憤聲罵著,摀住被咬出血的手臂,氣憤未平的又端她一腳。
「蜜絲!」直字上前抱住她,愛憐地拭去她嘴角的血漬,冰藍眸子滿是歉意與心疼,他難抑憤恨的抬頭瞪視文佛琳,恨不得能將她拆解人腹。
「把他們帶走!」艾佛琳冷聲下令。
直宇隨即被架著走,蜜絲則被人扛起,而布蘭達依舊靜靜的躺在原處。
在蜜絲昏過去前,腦海裡不停迴蕩著布蘭達死前的話語:這是我的命運……注定為你而死……你要活下去……跟著你所選擇的道路走下去……別傷心……
coo
「嗯……」蜜絲呻吟一聲,因後腦勺傳來陣陣刺痛而皺起小臉。
「蜜絲?」直宇輕柔的嗓音聽在她耳裡無疑是平息疼痛的止痛藥。
綠眸微張,首先看見的是窗口斜射人內的冰冷銀光,接著才是直宇被光暈籠罩的臉。
「直……」她試著說話,但她一開口,頭就傳來劇痛。
「先別說話,你的頭腫起來了。」直宇小心地扶起她,在她背後塞枕頭,讓她靠著。
她緩緩的眨眼,努力地眨掉因疼痛而凝聚的淚霧。
「好痛。」她伸手想抱住他,但一動就痛,害她只能嘟起小嘴抱怨,抱不到直宇她覺得很不安。
那個人類好狠又卑劣。
「不痛,不痛。」直宇抱住她,軟語安慰著,「抱歉,是我——」
「那個人類……壞胚子。」蜜絲打斷他的歉語,將責任歸在艾佛琳身上。「好壞好壞。」
「蜜絲……」他本無意將蜜絲扯進自己的麻煩中,誰知她還是被連累了,看來他不相信是命運的牽線也不行。
「布蘭達……叫我……不要……傷心。」她勉強扯出一絲笑,望進他泛著柔光的冰藍瞳眸,「我不傷心……你也……別傷心。」
「布蘭達說我是被召喚來讓你覺醒的,這樣也無所謂?」直宇睇著她佈滿信任的綠眸,歉疚難安的問。
他從未有過傷害蜜絲的念頭,相反的,他只想……只想……他自己也弄不清他究竟想怎樣。
「我是人類……」蜜絲綠眸微黯,緊捉著他衣服的小手說明她心裡的煎熬。「我只能是人類……」
她只是一名想融入卻在無意間侵犯了自然的人類,只有保持距離,人類與自然才能和平共處,而她卻打破了這份默契。
「身為『人』,真那麼不好?」不是不明白她的想法,但直宇仍忍不住要問。
當人類真的那麼不值?在他有限的生命中,他只能拚命的想辦法活下去,從未想過當人類或是當其他生物這種問題。蜜絲卻是在兩者之間擺盪,她的執著讓她滿身傷痕,但她現下的認命卻教他心疼。
「我只知道……我什麼……也不是……」想當雪狼當不成,又是個失敗的雪狼守護者,她也只能當人類了。
但她現在不難過了,因為有直宇在她身邊,在她認知到自己只能是人類的時候,有直宇在,是直宇伸出雙手將她從崖邊拉回來……
「瞧你不甘願的。」直宇不禁失笑,他所能做的是盡力幫助蜜絲認識人類美好的一面,她見過太多殘酷面了;只是在目前這個處境下,想讓蜜絲看見人類正面的一方也不太可能。
「直字……是好人。」似是察覺到他的心思,蜜絲笑著拉拉他的衣服,「我……要保護……你……」
直宇是重要的人,她要保護他。失去了所有重視的人事物後,她不願再次品嚐失去的空虛痛苦。
「蜜絲……」直字心裡漲滿無以名狀的感情,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的感覺。「謝謝你。」
生平頭一次,有人想要保護他呢!向來只有他保護別人,忘卻自己的心在這樣的心念之下教孤寂糾纏,待他察覺時已太遲。
可是,蜜絲讓他的心好暖好暖……
「直宇……」她微牽唇角,但笑容維持不了多久便因疼痛而斂起。
「別笑。」直宇憐惜的看著她雪白嫩頰上的紅指印。
「發光,漂亮。」蜜絲放柔目光,抬手輕觸他映著自己容顏的冰藍瞳眸。
記憶深處閃過一個畫面,讓她皺起眉。
「怎麼皺起眉呢?」他輕撫她微蹩的眉頭。
「好熟。」她睜大綠眸審視的望著他,「好熟悉……以前……很久以前……看過……眼睛……」她說得緩慢但清晰。
「你以前看過我這雙眼睛?」直宇未曾聽她提起過去的事情,只因她幾乎捨棄了人類的生活方式,當然連人類的回憶也跟著拋卻。
「對……」蜜絲輕點下頭,「看過,很小,兩個,大哥哥。」
「你很小的時候看過兩個跟我有相同眸色的大哥哥?」不知怎麼的,他想到蜜絲遇見的人或許是心宇和揚雨。
「對。薄荷……海的味道……」她邊說邊打了個呵欠,一連串發生的事讓她覺得疲累不已。「直宇……有海……海的味道……有……東西……給…」
話未說完,她已然合上綠眸,倚在直宇懷裡,安詳入睡。
「睡吧。」直宇輕拍著她的背,腦中思索著他們要如何逃脫,以及尋找處方箋的下落。
@^@
蜜絲和直宇被捉來研究所已有三天,這三天中,艾佛琳一反常態的未將直宇從頭到腳仔細研究,反是將他們關進一個房間中,他無法聽,也無法看透外面的一切,想必是用了什麼特殊材質。
這是一場持久戰,端看哪一方先精疲力竭。
事情不如艾佛琳的想像,囚犯的生活沒有擊倒直字和蜜絲,反倒使兩人進一步瞭解對方。
「爸爸……媽媽……奶奶……」蜜絲緩緩唸著,直宇讚許的點頭。
「蜜絲喜歡跟爸爸做什麼?」
「蜜絲喜歡坐在爸爸的肩膀上,看好遠好遠的地方。」她想了一下後,不怎麼確定的說出完整的字句。
「蜜絲?」察覺到她心不在焉,直宇伸手到她眼前搖了搖,喚回她的注意,笑問:「累了嗎?」
「沒。」她搖搖頭,蜂蜜色的長發跟著晃動,健康的肌膚泛起紅暈,綠眸照照生輝。「我以前不想這些事情的。」
「為什麼?」
「沒有人會回答我。布蘭達也不曾回應過,它們都是過去的事情,我們不為過去的事情煩心。」
「我一出生,父母親就去世,爺爺扶養我長大,我有六位有著相似基因的夥伴,但我沒有他們的經歷。我的一生很順遂,至少我認為是如此,活到現在,只有這段日子最精采。我想,當我的生命到了盡頭時,我能回憶的或許就是這段日子了。」「生命到了盡頭?」聽他的口氣好似他不會活很久。
「蜜絲,所謂的活,不僅僅是吃喝拉撒和呼吸,它該是體驗各種事物,讓自己的人生有色彩。」直宇沒直接回答她的疑問,逕自轉移話題。「好麻煩。」蜜絲不懂他說的體驗,她只知道執著,執著於某樣認定的事物,然後為了它堅持下去。
「人類本身就是一種麻煩的生物啊!」他撫平她皺起的眉,這似乎已成為他的習慣,他很不愛看蜜絲皺眉。「麻煩也有盡頭。」她討厭麻煩。「生命也有盡頭。」
「要是人人都像你這樣豁達就好了。」他學不來她的豁達,即使知道自己只有三十歲的生命,他還是想延長;即使明知道自己重視的人很可能會——一先他離去,他還是想要盡全力留住,就像心宇。
不知道大家的情況如何?他們用來通訊的電子錶被艾佛琳拿走,他無法詢問其他人的近況。
「唉,不知心宇現在怎麼樣了?」他輕聲喃喃道。「心宇是誰?」蜜絲頭一回從他口中聽到另一個名字。
「心宇是我們的核心,他前不久生了很重的病,幾乎死亡,我們為了延長他的命跟我們自己的,便出來尋找能救治心宇和我們的處方箋。」
「直宇生病了嗎?」蜜絲聞言憂心地蹙起眉,凝視他看不出病態的面容,她只關心直宇,其他的她沒空分心。
「算不上生病,只能說……我們看得見自己生命的盡頭。」直宇引用她的話。「我們一群七個人,因為DNA基因序列殘缺的關係,活不過三十歲。」心宇是第一個被封人冰棺的人。
「啊?」蜜絲震驚不已,努力消化他的話。三十歲是多久?聽起來好像很短。「三十歲就會死掉?」
「是啊!」說來諷刺,不久之前他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現在卻因蜜絲在身邊而變得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是注定的嗎?」她憂慮地問。如果是注定的,那要怎麼延長直宇的命呢?如果……如果直宇也離開她,她要怎麼辦?
「我不知道,如果找不到處方箋,或許就是注定的吧!」找不到心宇的處方箋,他等於害死了兩條命,一是心宇,一是揚雨,他會一輩子良心不安。
「處方箋是什麼?」她語氣迫切的追問。
不行,絕對不能讓直宇死掉,他要是死了,她也不要活了!
「蜜絲,你怎麼了?」直宇這才發現她的反應怪怪的。
「告訴我!」蜜絲固執的向他要答案。
「處方箋是一條菱形的鑽石鏈墜,在光的照射下會發出藍色的光芒。」他邊說邊在牆上畫出鏈墜概略的模樣。
「好熟。」蜜絲左思右想,想要在塵封多年的記憶中找尋到底在哪兒看過它,但愈是著急,她的腦袋就愈是一片空白。
想著想著,她忍不住敲敲自己的腦袋。
「怎麼無緣無故敲起腦袋?」直宇好笑的拉開她的手。
「好熟悉的東西,想不起來,海的味道,大哥哥,很久以前。」她心裡一急,說話便顛三倒四。
「慢慢想,你急也沒用。」他以手為梳整理她的發絲,柔柔地笑著。蜜絲只要一急就會語無倫次,而且雙頰會泛紅,讓他看了好想捏幾下。
「很重要,處方箋很重要,直宇的生命……」蜜絲想要說明自己為什麼急著要想起來,突地一愣,錄眸圓睜的瞪著他,接著露出推燦笑顏,深吸一口氣後,高興地說:「大哥哥給我一條亮晶晶,跟處方箋很像,要給有海的味道的人,直宇是有海的味道的人。」這回她說得流暢不結巴。
直宇一聽,猛地捉住她,驚喜道:「真的嗎?」
她重重的點頭,語氣肯定的說:「真的。」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3-11-22 00:03:04
第八章
直宇硬是壓下已上揚的唇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明狀況。
「你說的大哥哥有兩個,他們都有一樣的眸色嗎?」他指著自己的眼睛問道。
蜜絲的目光隨著他的指尖移到他的眼睛,專注地看著,然後伸手碰碰他的眼角,「一樣的顏色。」「那,其中一個大哥哥,頭只是不是白色的?」他沒有發現自己幾乎是屏息以待。
「白色?」她小聲的重複,偏頭想了想,皺起眉頭,然後搖了搖頭,「不記得了,我不記得了,直宇有海的味道,是要給亮晶晶的人,亮晶晶要給有海的味道的人,直宇是有海的味道的人。」
直宇這時才發現自己太過於苛求蜜絲了。
「對不起。」他心疼地攬她入懷,她才開始學會如何回憶,他怎麼能逼迫她呢?
畢竟她有六年的時間沒有同人類相處,甚或遺忘如何當人類,即使她的外表像人類,但她的心是野化的。
「為什麼?」她抬起綠眸,深深地凝視他柔和愛憐的眸光。
直宇搖搖頭,沒有解釋,只是微笑著抱緊她。
「等我們出去之後,你就可以帶我去看亮晶晶。」他邊說邊盤算要如何從這兒二度逃亡。
雖然目前艾佛琳沒有找他們的麻煩,或是做什麼實驗,但他可不會傻得認為她會放他們走。
「好,我有很多亮晶晶,都放在一個寶盆裡喔!」蜜絲興奮的比手畫腳,笑容燦爛耀眼,「直宇也是,直宇也亮晶晶的。」
「啊?」直宇臉上的笑容一僵,眸裡有著訝異,久久,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亮晶晶的?」
蜜絲是指他也會發亮嗎?
「對呀!」她孩子氣地點點頭,「直宇笑的時候會發光,我最喜歡直宇笑的時候了!」
蜜絲坦率的話語教直宇有些不知所措,他只有在夥伴面前才會表現真實的情緒,對於外人只會用笑容掩蓋真正的心情,但蜜絲……他突然發現不知道如何將蜜絲歸類。
他的心情會隨著蜜絲的情緒跟著起伏,會不由自主的對她付出關懷,心裡滿滿的全是她。
那她算是他的朋友吧?蜜絲不是「空」的夥伴們,所以她是朋友,可她又好像比朋友還要再親一點,但不似「空」的夥伴們的那種親密,是不同的親密……
「直宇?」她伸手在他呆滯的眼前晃了晃,好奇的看著他發愣的俊臉,然後目光落到他微張的唇,她突地捧住他的臉,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親吻。
直宇瞠大冰藍眼眸,眨也不眨地瞪著她,心跳不知怎地,像失速的太空梭一樣狂飆。
蜜絲毫無所覺的朝他綻放一朵笑容,小手在他臉上胡亂摸著,還揉亂他那頭紅發,「睡美人,醒了,呵呵呵!」
她為證實了睡美人的傳說而興奮,第一次見到直宇時她就很想這麼做,沒想到直宇被她一咬真的醒了。
「蜜絲,你在做什麼?」過了好半晌,待那狂跳的心稍微平息下來,他才開口。
「直宇生病了嗎?」蜜絲因他陡然低啞的聲音而追去笑容,擔心的看著他。
「我……」直宇清清喉嚨,發現視線停在她的唇瓣上,他低斂睫羽,強迫自己移開目光,「你對我做了什麼?」
他的口氣活像是蜜絲對他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
「直宇?」她蹙起月眉,不解的望著他帶著生氣與另一種她不明白的情緒的俊顏,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惹他生氣。
一抹疑懼悄悄爬上她原本雀躍的心,她扁扁嘴,水氣開始在她的眼底凝聚,「直宇好凶。」
啊?直宇摸摸自己的臉,有嗎?他有很凶嗎?他只是不瞭解蜜絲為什麼要親他,還有為什麼他會想親回去而已。
彷彿他所有的感官知覺全在蜜絲親自己的那一瞬間變得更加敏銳,他不明白蜜絲身上那抹淡淡的幽香,在此刻特別的撩人,她的頭髮微亂,卻增添了性感的氣息,綠眸也比平日更加的畝綠,臉頰、唇、鼻子……似乎多了些他不能理解的東西。
「直宇張著眼睛睡覺,直宇不對,直宇睡美人,直宇好凶。」蜜絲帶著哭音的指控教他心一擰。
「對不起。」直宇伸手想拉她人懷,但她一把拍掉他的手。
「我沒有做錯,我沒有說直宇的壞話,也沒有說直宇的名字不好。」她強忍著在眼眶打轉的淚珠,不讓它們落下。
「我不是在生你的氣。」他只是感到很疑惑,蜜絲卻敏感的察覺出他的心思,雖然她誤以為他是在生氣。
「那你在生誰的氣?」這兒只有她跟直宇,直宇當然是生她的氣,難不成他在生牆壁的氣?
「我沒有生氣,我只是疑惑,疑惑你為什麼要親我。」直宇注視著她,冰藍瞳眸漾著柔光。
「我沒有親,我是咬你。」蜜絲氣沖沖的糾正他的話。「爸爸跟媽媽說睡美人睡著了,要把她親醒,不知道什麼叫親,只看過爸爸媽媽……咬,所以我咬你,不是親你!嗚……」她講話請太快,不小心用力咬到自己的舌頭。
「蜜絲,讓我看看。」直宇強忍著笑意將咬到舌頭而痛得落淚,一張小臉全皺在一塊的蜜絲擁人懷中。
「不要……嗚……」好痛!為什麼說話也會咬到自己?早知道不咬直宇了,痛死她了,直宇一定是因為她咬他很痛才會生氣的。
雖是這麼想,蜜絲仍蜷縮在他懷裡,臉埋人他的肩窩,肩膀一抖一抖,不住的啜泣著。
「別哭,不痛了。」直宇眼裡流轉著笑意,輕拍她的背,這種情況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好笑。
他抬起她的小臉,用拇指替她拭去滿臉的淚痕,等到手指的動作跟不上她落淚的速度時,他想也不想的便以唇代手吮去她的淚。
等到蜜絲的淚止住了,他仍繼續吻著,稍一抬眼望進那雙教淚水浸亮的綠眸,冰藍瞳眸漾著笑意,微一低首,便吻上她因訝異而微張的唇。
綠眸倏然睜大,蜜絲屏住呼吸任他親吻,覺得全身無力,只能癱在他身上,心也不知怎地,突然跳得好快,快到幾乎要跳出她的胸口,好難受……
救命……她快不能呼吸了……蜜絲猶如溺水之人掙紮著揮舞雙手,卻起不了多大的效用。
咦?什麼東西伸進來?她瞪大眸子,不知從哪兒突生的氣力推開直宇,一手摀住嘴巴,咆哮道:「嗚嗚嗚嗚?」(你幹嘛啦?)
直宇揚眉,沒有絲毫愧意的笑了笑,「幫你擦眼淚呀!」好柔軟的唇瓣,會上癮。
「啊嗚啊嗚嗚嗚嗚嗚?」(擦眼淚乾嘛又咬我?)
「教你怎麼樣才是正確的親醒睡美人的方法。」直宇的笑容愈來愈大,指尖眷戀地碰碰她的唇,微眯起的眸子滿溢不知名的情感。「那是親吻,不是咬。」
說完,他忍不住又親了下她的額頭。
蜜絲直瞪著他的臉,另一隻手摀住心口,感受到它跳得飛快,就好像火車開始加速快跑一樣。
她更加用力捂緊嘴巴,害怕心會從喉嚨跳出來,但她連鼻子也摀住,沒多久,她放開手,大口大口的呼吸。
「蜜絲,你還好吧?」直宇擔憂的拍拍她的肩膀。
「嗯……」蜜絲不敢看他,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覺得看直宇會危害她的生命,就算一個小小的碰觸也會害她身體不對勁。
「蜜絲?」直字不容她推拒的抬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的眼睛,意外地在她眸底看出一絲懼意,他立即鬆開手,感到有些鬱悶。
他神情落寞的背對她,難道他的吻真讓她如此厭惡?
「吃宇?」蜜絲拉拉他的衣角,因為先前咬到舌頭,使得她的發音有些變調。
直宇沒有回應。
蜜絲無辜地咬著下唇,又拉了拉他的衣角,「吃宇?」
「幹嘛?」他問聲問了句。
「吃宇……泥油生旗?」(直宇,你又生氣?)
噗!直宇聽聞,就算有氣也生不起來。他帶著無奈的笑意,朝她搖搖頭,他實在不知該用什麼態度面對她才好。
「生的嗎?殼是泥剛剛布理偶。」(真的嗎?可是你剛剛不理我。)
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話怪腔任調,蜜絲一心只想要確定直宇沒有生氣,他不會不理她。
「真的,我剛剛只是有些失望你躲開我而已。」他拍拍她的臉頰,強撐起笑臉,遲疑了下才又開口道:「你不喜歡我親你?」
「沒油。」她搖搖頭,「會布倫呼息,會蘭鍋,沒油不溪歡。」(沒有。會不能呼吸,會難過,沒有不喜歡。)
直宇釋懷的鬆口氣,早知道對蜜絲不能拐彎抹角,他還是忍不住會臆測她的心思。
「嗯,吃宇,泥再吃我一次。」蜜絲指著自己的唇,很有誠意的說。
『為什麼?」這回是直宇被她的要求嚇到了。
「煮次偶不灰再推哀泥,泥不可一讓倡不倫呼息。」(這次我不會再推開你,你不可以讓我不能呼吸。)
見她一副鼓足勇氣要再嘗試的模樣逗笑了直字,他伸手弄亂她的頭髮,朗笑道:「我會教你如何換氣的。」
話聲方落,他在她欲語的唇瓣上烙下一吻,輕輕的。
不知為何,蜜絲有種不滿足感,伸手拉過他將唇湊上,學著直宇剛剛那種讓她透不過氣的親法親他。
「嗚……」不懂換氣的蜜絲小臉開始漲紅,但她就是不肯移開唇。
直宇氣喘吁吁的移開唇,與她額碰額,綠眸對冰藍眸,聲音沙啞的說:「蜜絲,你真是太可愛了!」
「口艾?」蜜絲眼裡冒出兩個大大的問號。
「沒關係,我會教你。」他深吸口氣,平息內心的俘動後,才將她的頭壓在胸膛上,「順其自然就好了,沒必要強迫自己。」』
跟蜜絲在一起,一點也不會無聊,她是頭一個能將他的注意力從建築物移開的人,他開始相信這一切皆是緣。
正如布蘭達和心宇說的:順其自然。
「順雞紙藍?」蜜絲覺得頭上的問號愈來愈多了,以往不需要如此煩惱,可一旦當了人類,這些煩惱就接踵而來,教她適應不良,手足無措,但直宇說會教她,所以她要放心的讓直宇教。
現在的她,只想信任直宇一個人類。
「嗯,等出去之後,我會教你更多。」這時他才想到他們的一舉一動可能會落人艾佛琳的監視中,直宇不禁有些後悔適才過於衝動,不過,做都做了,後悔也沒用。
「口一資企?」(可以出去?)
他點點頭,看看窗外的天色,中午時太陽光會斜射進來,到時可以利用陽光逃出去。
「蜜絲。」他輕喚一聲。
「嗯?」她不解的看著他。
「一會兒我要取下耳環,咱們來玩遊戲。」直字朝她綻放陽光般的笑容。
「嗯。」她點點頭,不明所以的僵笑著。
「你還好吧?」他注意到她的表情怪怪的,關心的問。
蜜絲搖搖頭,不想讓直宇知道自己的異樣。心不該是這樣跳的,它該很平穩的,她沒有做什麼激烈運動,只是看著直宇就會心跳加速,甚至呼吸困難。
直宇見狀只微挑下眉,伸手取下一耳的紅玉耳環。
瞬間,四周所有的聲音全灌人了他耳裡.恍若飆捲而來的巨浪,在剎那間吞沒他,冰藍瞳脾瞪大,顫抖的雙手摀住耳朵,身體無法保持平衡的斜傾。
心跳聲、呼吸聲、走路的聲音、衣物摩擦的聲音、風聲、談話聲、電腦的聲音、電流的聲音……無數的聲音全化作一把利劍刺進直宇的耳膜,直達大腦,讓他頭痛欲裂,像有什麼東西在他體內進開來。
直宇全身顫抖,任何想聽見、不想聽見的聲音有如洪水般襲來。
「嗚……嘔……」他摀住嘴,趴在地上開始嘔吐。
蜜絲不知所措的想上前,可她不知道直宇怎麼了,怎麼突然變成這樣?
他的臉色好白好白,她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絞著雙手,想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
「直……直宇?」她遲疑地喚著,但他好像聽不到她的聲音。
直到他整個人倒地嘔吐,她再也忍不住的上前抱住他,拍著他的背,連聲喚道:「直宇!直宇!」
怎麼辦?直宇要死了!
蜜絲慌亂的抱住吐得一塌胡塗的直字,心裡滿是害怕。她抱緊他,漸漸地,她平靜了下來,她不能慌,直宇有事,她不能跟著亂,她要冷靜,要保護直宇。
她開口唱起歌來,一邊唱一邊無聲的落淚,她什麼也做不了,可是直宇說過他可以聽見她唱歌,她要唱到直宇回來為止。
不知何時,有只小鳥自窗口的細縫飛進來,接著兩隻、三隻……不僅是小鳥,連研究所豢養的狗也由暴躁不安到安靜吐息,但她渾然未覺自己的歌聲招來了小鳥。
有個聲音穿透那些嘈雜的聲音傳入直宇耳內,那聲音像光明照亮黑暗,不知不覺間減輕了他的負擔,直至所有擾人的聲音全被那聲音給取代,由痛楚中爬出來的直宇才分辨出那是蜜絲的歌聲。
「咳……咳咳咳……」將梗在喉嚨的穢物咳出後,他虛脫的靠在蜜絲的肩膀,喘著氣。
「直宇?」她不安的呼喚著。
「嗯?」直宇抬手輕觸她滿是淚水的臉頰,「你怎麼哭了?」
在他失去意識的這段期間,發生了什麼事嗎?
「直宇剛剛怎麼了?好可怕,不要有事,不要!」蜜絲哭叫道,淚如雨下。
「對不起……」直宇沒想到拿下聽力控制裝置會讓他如此難受。
「不要對不起,要直宇,要直宇!」她捧住他的臉,淚水滴在他臉上。
蜜絲嚇壞了!這個認知教直宇心疼的抱住她。
「沒事了,沒事了,下次我再這樣,蜜絲要記得唱歌給我聽。」方才他即是教她的歌聲喚回來的。
「唱歌……有用?」她抽噎地問,他剛剛的樣子深烙她腦海,她想忘也忘不了。
他點點頭,「非常有用。」
「真的?」她低頭看他,猶帶淚的容顏教他怦然心動。
「嗯。」直宇戀戀不捨地以手背拭去她頰畔的淚,長吐口氣,身體的不適一時之間很難恢復過來。
「直宇很難過?」蜜絲測量了下他的脈搏,又摸了摸他的體溫。「不正常,要休息。」
「我休息的時候你別離我太遠。」取下聽力控制裝置後他的聽力已非這間因房可封住的,就連透視力也因聽力的關係得以穿透那片厚牆,他怕蜜絲離開又會聽到太多雜亂的聲音,他只想聽蜜絲的聲音,這樣他才能平靜下來。
這樣的能力就像背後背了把沉重無法使用的武器一樣,捨棄不得,也無法善用。
「不會。」蜜絲握著他的手,扶他上床躺好。
直宇方才安心地任由疲累帶人夢鄉。
「好好睡。」她輕輕地吻了下他的額頭,望著他的睡顏,過沒多久也趴在床沿睡著了。
ooe
烈陽當空,照得人頭昏腦脹。
今天是克里夫倫這個夏天以來最熱的一天,但這個使人懶洋洋不想動的日子卻是直宇和蜜絲的幸運日。
「直宇在做什麼?」蜜絲好奇的看他拿著前幾天取下的耳環朝窗口的方向比去,引進刺目的光芒。
「我們要製造火災。」直宇小聲的回答。
多虧他的聽力,讓他得知原來艾佛琳不來找麻煩,是因為將他們列為實驗觀察對象,題目就叫「野人與混血生化人的相處」,聽了就讓他全身不舒服。
一想到他親吻蜜絲的畫面全被那些人知曉,他就滿腔怒火的燒,氣自己的不知不覺,氣自己受蜜絲吸引,氣自己……該死的,到最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些什麼。
「製造火災?」她一頭霧水的問。
「嗯,我們今天就要逃走。」他無法忍受自己被當成觀察對象,尤其是把感情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喔。」蜜絲被冷落在一旁,把玩著不知打哪兒來的小樹枝,玩了好一會兒才想到手中的樹枝可以生火。
「直宇。」
「嗯?」他沒有回頭,全副注意力在如何讓電毯起火,可是電毯的材質具有防火特性,弄得他一個頭兩個大。有了火源,卻沒有可燃物助燃,怎麼製造火災?
「這個。」蜜絲將手中的小樹枝湊到他面前。
「你打哪兒拿的?」直宇訝異萬分的看著她。
「不知道,地上撿的。」她又撿了一些回來。
「還有嗎?」直宇覺得她真像寶箱,總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沒了。」那些小樹枝可能是這幾天都會跑進來玩的小鳥們不經意帶進來的。
蜜絲將小樹枝聚成一束,然後拿過他手中的耳環對著陽光,引進光芒,沒多久,聚合的光束投射在樹枝頂點,開始冒煙,然後起火燃燒。
「太好了。」直宇露出今天第一個笑容。
她也跟著微笑,將耳環遞還給他,「紅色的,很漂亮,跟直宇的頭髮一樣。」
直宇胸口一問,冰藍瞳眸流露些許羨意,一直都只有他一個人在煩惱,蜜絲就顯得無煩無憂多了。
因為在意他人的想法,便無法活得自在快樂,但蜜絲只為她認定的事物而活,其餘的她沒有心思也不想理會。
她不受人類的價值觀所束縛,雖說她選擇了不當人類,但當她認知到自己只能當人類時,她也決定要當一名為自己而活的人類。
直到警鈴聲響起,雜還的腳步紛紛往這兒來,直宇才回過神,他朝蜜絲伸出手,俊臉漾起開朗的笑意。「走吧,我們要回去了。」
「嗯。」蜜絲重重點頭,將手放人他的掌心,綠眸裡閃耀著愉悅。
他們躲在門邊,靜待房門打開。
就在房門打開的瞬間,直宇一拳打倒第一個進來的人,搶了他手上的雷射槍後,再射中第二個人的手,搶了他的雷射槍給蜜絲。
兩人一前一後的往外跑去,目標是大門。
「你別想逃!」艾佛琳突然出現阻擋直宇的去路,手上還拿著一條鏈墜。
「讓開!」直宇瞄準她,冰藍瞳眸閃著冷酷的光芒,說明他不會手軟,必要時,他會射殺任何阻擾他的人!
「殺了我你也別想要處方箋。」艾佛琳揚揚手中的鏈墜,要他看清楚。
「你!」卑鄙小人!直宇瞪著她手上的鏈墜,想要證實真偽。
艾佛琳是從何得知處方箋的?但轉念一想,思及他和蜜絲被囚禁時曾提過處方箋的事,他們的一舉一動乃至對話,極有可能被錄下。
直字不禁火冒三丈,他和蜜絲都是人類,何以得不到人類的公平對待?這些科學家真是人類中的敗類!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一個偉大的實驗成功之前,不論犧牲多少都是值得的。」她要洗刷所有人對她以及她父親的偏見,為了這個目的,就算死也要拉直宇一起。
「我對你的實驗一點興趣也沒有。」直宇眯起眼打量鏈墜,是藍光沒錯,裡頭也有張紙。
難不成有兩張處方箋?一張是心宇的,一張是揚雨的?問題是蜜絲和艾佛琳手上的處方箋哪一張才是心宇的。
直守有些遲疑了。
心宇曾說過,處方箋只有一張,揚雨是依照心宇的遺傳基因稍加改變而製造的生化人,因此,拿到心宇的處方箋就等於拿到揚雨的。
不管了,先搶過來再說。直宇重新將雷射槍瞄準艾佛琳。
「殺了你我一樣可以得到處方箋。」他不受威脅。
「但殺了我你卻逃不出去。」艾佛琳眼神一變,其他人全舉槍以對。
「直宇。」蜜絲突然拉拉他的衣角,手上多了一支電子錶。
「你這打哪兒來的?」直宇分神瞄了下,是他的沒錯。
「它在叫你,我聽到,就拿來。」先前經過一個房間,聽到有人在叫直宇的名字,她一時好奇循聲找去,看到一個怪東西在叫,她沒有猶豫的拿了,因為它有直宇的味道,她環連同房內有直宇味道的東西一併拿走。
若說艾佛琳像瘟神,蜜絲便是幸運女神了。和蜜絲在一起,再困難的事情也會變得容易。
直宇戴上電子錶,回應呼叫。
「你死哪裡去了?我呼叫了快兩個月,兩個月耶!」江眠羽的聲音自電子錶裡傳出來。
「先別說這些,你查得出我的座標嗎?」直,宇好似吃了定心丸,連聲音都多了幾分狂妄。
「只要你回應,就鎖住了,幹嘛?」眠羽老大不高興的問。
他握住蜜絲的手,持槍的手仍瞄準艾佛琳。「我一動,就立刻朝這個座標發射雷射光束。」
「收到。」直宇毫不遲疑的朝艾佛琳眉心開槍,衝過去搶過鏈墜,然後拉著蜜絲往外跑。
艾佛琳睜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他真的開槍,她直挺挺的向後倒在地上死去。
其他人還來不及反應,一道不知從何處飛來的雷射光束射中研究所,研究所在瞬間爆炸,眾人逃的逃、死的死。
沒有人注意到有兩道身影乘隙逃出研究所,其中一人手上拿著閃著藍光的東西。
直宇拍拍蜜絲的肩膀,喚回她沉溺在失去布蘭達的悲傷情緒中。
「別想太多。」
蜜絲抬起綠眸迎上冰藍瞳子,偏首將頭靠在他肩上。
「布蘭達陪了我好久好久……爸爸媽媽奶奶都死了,只有布蘭達一直在我身邊,我一直以為自己比其他人類還來得接近雪浪,沒想到,雪狼根本不需要我。」她的語氣裡滿是落寞。
「我需要蜜絲。」直宇抱緊她,「我需要你。」
是的,他需要她。這是他的真心話。
蜜絲偎進他懷裡,深深呼吸,吸取他的氣息,舒服得讓她心曠神情。「我也需要直宇。直宇要拿處方箋回家嗎?」
在回來的路上她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她知道直宇不屬於這兒,也知道他會回到自己的家鄉,可是她捨不得他離開。
虧她還說要保護直宇呢!她連直宇來自何方都不知道。很奇怪,以前她不會在意這些事情,可現在卻在意了起來。
「嗯,我必須拿處方箋,我是為了心宇才來德國的。」為了心宇,他踏上這片他出生卻未曾接觸過的土地,未曾料到的,他會在這兒遇見蜜絲。
他想帶蜜絲回去,深怕他再回來時,蜜絲已不見蹤影,他放心不下。
「那……」蜜絲想問他是否會再來,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直宇終於說出內心的渴望。
「咦?」蜜絲一愣,想也不想地點點頭,「我們……還會再回來吧!」
「當然,我們一定會再回來的。」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3-11-22 00:03:44
第九章
台灣台北
「噴!太陽好大。」原熏雨一下車就深鎖眉頭,抬手遮去那炙人的陽光,冰冷的嗓音隨著心情的起伏而下降。
「被你一說,太陽再大也該結冰了。」在他身邊的風耀不經意打個冷顫,相處一段時間,他還是不習慣熏雨那凍人的聲音。
「別這麼說,我儘量改進。」熏雨低笑幾聲,周身的低氣壓變成了寒流。
「拜託你別再說話了!」可憐的風耀,他左邊一個熏雨,右邊站著的也是一個會走動的人肉冷氣——綠川時雨。
時雨只冷哼一聲,戴著墨鏡走進機場,頎長的身材惹來不少注視。
「你們別吵了,咱們是來接人的,可不是來機場吵架的。」跟在他們後頭的霧澤翟推推下滑的眼鏡,趕忙站出來當和事老;前一天忙實驗睡不到兩個小時的他臉上有著明顯的疲累。
「原熏雨,你再玩!」心疼戀人的柳舞羽,冰藍眸子陰狠的眯起,化成利箭直射向熏雨。
為了心宇的事,霧澤翟投入了不少的心力,不須再為這種雞毛蒜皮的事煩心。
「對呀,還敢玩,小心我放火燒你。」眠羽挽住情人的手臂,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為他驅走寒意。
「你們都有了男人忘了兄弟啊!」熏雨伸出一指顫抖地指向他們,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要不是我的皓雲今天要開庭,我也不會任你們欺負。」
「哼!皓雲來了你就不會無聊到欺負我們的另一半了。」眠羽很不能面子的反駁。
熏雨只會粘著唐皓雲不放,哪還有心思理他們?
「別吵,直宇的班機已經到了。」時雨盯著不斷跳動的懸浮螢幕,低聲道。
「唉,一會兒要看到直宇那張苦瓜臉了。」眠羽一張臉垮了下來。
「有那麼嚴重嗎?」風耀捏捏戀人軟嫩的臉頰,笑問道。
「你不知道,直宇的性情很開朗也很活潑,可是從心宇被封入冰格一直到他去德國之前,他都沒有笑過。向來喜歡笑的他臉上沒了笑容,又擺出一張要哭不哭的臉,害我心情跟著一直下雨。」眠羽說到後來有些激動,一想到直宇那張臉,她就開心不起來,雖然前些日子通訊時直宇看不出任何異樣,可他那張哭喪的臉已深植在她腦海。
「說到那段日子,的確是……」熏雨冰冷的美顏也出現一絲苦惱。
直宇最富吸引力以及安定力的就是他的笑容,失去了笑容,他們天天看他的苦臉,心情無疑更加沉重。
時雨冷酷的側臉些微動搖,那段沒看到直宇笑臉的日子,確實讓他們不好過。
得知直宇拿到處方箋即將歸國的消息,讓他們心中的大石落地,只是……
仍有疑惑的是,處方箋怎麼會有兩張呢?
這也是霧澤翟今天拖著疲累的身體前來的緣故,他的任務便是先行確認哪一張處方箋才是心宇的DNA序列。
「真的嗎?」霧澤翟好奇的問著心上人,連最沒表情的時雨臉上都出現陰影,那麼直宇的笑容肯定有一定的影響力。
風耀也是一臉好奇的模樣。
「直宇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很有魅力。」柳舞羽含蓄地形容,冰藍瞳眸微漾懷念。不提還好,一提起,她還真的有點想念直宇的笑容。
「他在那兒!」熏雨眯起眼盯著前方,在人群中瞄見那抹耀眼的紅。
他語音才落,眾人即聽聞——
「別跑!」突然響起一聲雷吼,音量大過機場嘈雜的噪音。
他們只見一道黑影從面前跑過去,依稀可辨出是一名女孩子,而迫在她後頭的——
赫然是直宇!
「啊,時雨、熏、小眠、小舞,等我一下!」直宇在跑過他們面前時——一點名打招呼,隨即拉開步伐追上先前那名女子。
熏雨一行人看得目瞪口呆,視線隨著兩人的奔跑而移動。
那個是直字?
平時開朗自在不曾大吼過的直宇?
直到直宇將那名女孩子扛在肩上,走到他們面前時,他們的懷疑方成事實。
「嗨!」直宇輕鬆自在的扛著一直扭動要掙脫他的蜜絲,朝他們露出招牌笑臉,「夥伴們,好久不見。」
「直……直宇?」連鮮少失去冷靜的時雨也不免要遲疑一下了。
「是我啊!咦,你是時雨吧?」直守上下打量著他,發現時雨的氣息變了好多,看起來比以前那個陰沉憤世嫉俗的時雨開朗多了,即使那股漠然冷肅的氣質猶在,但他嗅得出時雨的轉變。
「傻話。」時雨摘下墨鏡,露出眉心的疤痕以及那雙相同的冰藍眼眸,抿直的唇線微揚,本想上前擁抱他,但見直宇肩上多了個人而作罷。
「看來你也歷經了一番折磨。」舞羽沉吟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她望著直宇肩上因體力耗盡而不再劇烈掙扎的女孩子,眼底興味濃厚。
「何只是折磨。」直宇朗笑出聲,「簡直把我整個人從頭徹尾改變了。」
這一笑,所有熟知他個性的人全都一愣,四雙相似的冰藍瞳眸互覷一眼,達成共識後,熏雨便道:「我們先回去再說吧。」
「啊,我忘了介紹。」直宇半轉身讓肩上的蜜絲面向他們,「蜜絲·賈克。」
蜜絲聽到自己的名字,抬起教髮絲遮蓋的小臉,綠眸一一梭巡過他們,接著因發現他們都跟直字有相同顏色的眼眸而瞪大;好像在看什麼新奇事物的她,渾然不覺自己也成了他們眼中的新奇事物。
最後她的目光落在霧澤翟身上,對他臉上那副眼鏡很感興趣。
「亮亮的……」她低哺,因為沒有什麼力氣,眾人只看見她的唇蠕動了幾下,便見她疲累的倒掛在直宇背上。
「直宇,她是?」眠羽好奇的問。
「詳細情形等我們回去後再—一說明。」直字明快的氣息像溫暖的海風吹向他們。
「你打算……就這樣扛著她?」眠羽疑然問道。
要不是他那雙眼睛還有頭髮,她壓根無法認出直宇。眼前的直宇跟以前有很顯著的不同,但是哪兒不同她又說不上來。
「唔。」直宇思考了下,將扛在肩上的蜜絲改為抱在懷裡,「熏,麻煩你幫我們拿一下行李。」
眾人又對望一眼,既然本人沒有察覺,他們只好視而不見。
「不要!」蜜絲突地搶拳捶打他,尖叫道:「不要不要不要!」
原就極受注目的他們這下更是招來機場駐警的關切,風耀連忙跟他們解釋,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蜜絲乖,我們回去就沒有那麼多人了。」直宇柔聲撫慰著,抱著她的雙臂卻加重力道。
「不要啦!嗚……」綠眸盈滿淚水,她這輩子還沒看過這麼多人,直想衝回克里夫倫古堡,把自己鎖在房裡一步也不出,可是她在法蘭克福機場被直宇捉住就一路飛到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她想趁直宇不注意時跑回家,卻又被他逮住一次。「回家!我要回家!回家!」
她好害怕好害怕,為什麼直宇就是不聽她說呢?
「沒事了,我在你身邊,你只要看我就好了,嗯?」直字以臉頰摩挲著她佈滿淚痕的小臉,安撫著她。
「看直宇就好?」蜜絲停止捶打,愣愣的注視他,好一會兒才松開拳頭,抱住他的脖子,把臉埋進他的頸窩。
「乖,我們回到家就沒有這麼多人了。」他的手有節奏的拍著她的背,唇角噙著微笑,冰藍瞳眸裡流轉著憐惜。「我知道蜜絲很害怕,可是蜜絲很勇敢喔,從法蘭克福到台北了耶!這可是比登上阿爾卑斯山還偉大的壯舉喔!」
她不知說了什麼,直宇一聽低笑出聲,「真的,蜜絲很棒。」
蜜絲方才停止哭泣,從他懷裡偷偷地打量著他的夥伴們,發現他們也在看她時,她害怕的又躲進他懷裡,再也不敢抬頭。
一直到回到「空」的總部為止,他們都沒有再聽見或看見蜜絲的哭鬧。
^$^
史克維茲博士與霧澤翟在經過更進一步的分析後宣佈,蜜絲手上的處方箋比較符合心宇的DNA。
一確定處方箋後,他們即替心宇解凍,開始動基因轉換手術,手術歷經四小時,剩餘的就聽天由命了。
「原來如此。」眠羽聽完直宇的奇遇後輕呼口氣,沒想到直宇的遭遇比他們還離奇。
「那麼,你打算拿她怎麼辦?」舞羽想到的是比較實際的問題。
依她所見,蜜絲壓根不適合人類社會,將她安置在都市,會要了她的命的。可直宇卻無所覺地將她帶到都市,沒有給她任何調適的時間。
「等心宇甦醒後,我會帶蜜絲回去的。」直宇說出心中的打算。
他本該拿到處方箋就離開,可他放不下蜜絲,更怕她一個人在山裡想東想西到最後出事,也怕自己下山後一年半載回不來,加上蜜絲不經意露出的寂寞,他一個衝動便帶著她回來,那時沒想到蜜絲會這麼害怕見到人。
「然後呢?」舞羽追問。
直宇一愣,老實說,他沒想過以後。
「直宇,那個女孩子很喜歡你。」熏雨緩聲道。
聞言,他咧開個大大的笑容,「我也很喜歡她呀!」
「你似乎沒有弄懂熏所指的喜歡。」時雨雙手交握,冰藍眸子盯著他,沉緩開口。
啊?直宇一臉迷糊的來口看著他們,不知道熏雨跟時雨指的「喜歡」跟他的「喜歡」有什麼不同。
「接近愛情,就像我們跟我們的愛人一樣。」舞羽好心的解釋。「非君莫屬的感情。」
「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吧?」直宇眉頭微皺,不明白夥伴們何以在這個時候提出這個問題。
現在最重要的是等待心宇的清醒,那麼,所有的一切將會回歸正軌。
只除了他們的生命中各自出現了另一半,圓了他們這些殘缺的半圓。
「沒錯,時機是不對,但若是不先弄清楚,只怕日後會有大麻煩。」時雨的眸子裡有著凝肅。
「大麻煩?蜜絲不會惹麻煩的。」直宇好笑的為她辨解。「她最怕的就是麻煩。」
此話一出,其他人不禁面面相覷,怎麼直字會這麼的白癡?
「直宇,你明不明白我們說的大麻煩不是蜜絲,而是你。」熏雨乾脆直截了當的挑明。「蜜絲在你心中佔有多大的份量,你有沒有想過?」
若是直宇對人家無意就別亂用笑容勾引人家。
「蜜絲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沒有她,恐怕我連處方箋也拿不到。」直宇說到後來有些動氣,怎麼夥伴們對蜜絲的印象似乎不怎麼好,雖然他與蜜絲的第一次見面也稱不上愉快。「你們想說什麼?」
「直宇生氣了。」眠羽挑眉道。
「先別生氣,換個方式說好了,假設蜜絲跟小眠同時落水,你會先救誰?」舞羽輕笑著問道。
「蜜絲。」他想也不想地回答。
「為什麼?我就不值得救啊?」眠羽哀怨的擦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淚。
「因為你有風耀會救你啊,可是蜜絲只有我,我當然先救她。」直宇丟給她一個白癡的眼神後回道。
是呀,蜜絲只有他……她是重要的人,他要保護她。誠如蜜絲曾許下要保護他的諾言一樣,直宇的心意與她相同。
「假如是心宇跟蜜絲呢?」舞羽再問。
「蜜絲。」這回直宇遲疑了下才回答,不等他們再問,他逕自解釋道:「因為心宇身邊有揚雨在呀,揚雨一出手,誰能抵擋?可是蜜絲只認識我,我將她帶出來,理所當然是要先救她。」
言下之意,他對蜜絲只有該盡的責任?
「那麼,你對她僅有責任囉?」熏雨追問,冰藍眸子瞥了門口一眼後回到他身上。
「我對蜜絲沒有責任感,蜜絲對我而言不是包袱。」直宇惱了,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這樣旁敲側擊?難道只為了證實蜜絲對他而言是包袱?
「直宇,你有沒有想過,你或許是愛上蜜絲了?」舞羽聲音柔和的丟下一句問話。
隨和卻有些粗線條的直宇有顆柔軟溫弱的心,他們不希望直宇太晚瞭解而使得才萌生的愛苗夭折。
直宇瞪著舞羽,活似她吞了顆鴕鳥蛋,他沉默半晌,才搔搔頭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蜜絲她……對我很重要,我只知道這樣。」
他倉皇地起身,原本從容的模樣因舞羽的話而消失。
愛?他沒有想過,沒有思考過對蜜絲那種剪不斷理還亂的莫名情感會是愛。他對人只有重視,他沒想過要「愛」人,只想過要「喜歡」人。所以他喜歡空的夥伴,也喜歡蜜絲,可是愛……
愛要怎麼下定義?他不明了什麼是愛,只曉得他喜歡蜜絲在身邊,也喜歡蜜絲的歌聲,更喜歡蜜絲的笑容,可此時,他腦海裡浮現的卻是蜜絲的芳柔唇瓣……
「哎呀呀!」舞羽望著直宇像後頭有鬼在追一樣跑掉的身影,「我們把小弟弟給嚇到了。」
「直宇向來我行我素慣了,沒想過這類的問題也是正常的。」眠羽嘟起紅唇,打開一包旺旺。
「我們這群人哪一個不是我行我素?直宇是神經大條好不好?」熏雨饒富興味的說,笑容裡滲滿了樂趣。
「他也到這個年紀了。」時雨冷硬的眸光放柔,有著對弟弟的寵愛。
「哼,這裡我年紀最小,為什麼沒有直字那麼得寵?」眠羽啃著旺旺,心理不平衡的說。
「因為你在這方面比直宇靈敏多了。直宇人如其名,一條腸子通到底,哪會去注意這些。」舞羽雙手交抱胸前,甩甩及腰長發,注意到自己的發色。「嗯,或許我把頭髮染成蜜絲那種顏色會比較好看。」
「蜜絲頭髮的顏色可能染不出來吧?」熏雨回道。
那種像蜂蜜的發色,即使染得出來,也不自然。
「所以很多事還是順其自然好,我們已經點醒直宇,接下來要怎麼做,就是他跟蜜絲的事情了。」舞羽把玩著頭髮,甜甜笑道。
是啊,自己的事自己解決,別人再如何幫手,也只能到某個程度呀!
「我們好像忘了一件事。」猛吃旺旺的眠羽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什麼事?」
「我們忘了問直字,他何時要動基因轉換手術耶!」
此話一出,所有人全都怔愣住了。
是呀,看直宇的樣子似乎沒想到要動基因轉換手術,這種與性命攸關的重大事情,在直字眼中好像還比不上蜜絲來得重要。
^_^
暈黃的燈光柔和地照在蜜絲半隱於黑暗的容顏上,她禁不住時差帶來的疲倦,一路由機場睡回到「空」總部。
雙眉微蹙,彎長睫羽顫動,尚有大半心思落在夢鄉未回來的蜜絲緩然眨眼,綠眸呆呆地盯著天花板,好一會兒才弄清自己是睡在床上的。
她記得……記得她是窩在直宇溫暖的懷抱裡的。
「嗯……」她嚶嚀一聲,這床有直宇的味道,她臉頰摩挲著柔軟的枕頭,深吸口帶有直宇味道的空氣,難怪她可以睡得如此熟,不受環境轉變而影響。
但是……直宇呢?
她用肘撐起自己的上半身,綠眸掃視整間房,沒有人。
「直宇?」蜜絲輕喚,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她推被下床,光裸的腳趾沒人鋪在地上的長毛地毯中,沒有預期的冰冷襲來。
環視這間陌生的房間,她不知道哪邊才是出口。側耳傾聽,牆的另一頭傳來隱約的談話聲,她走到牆邊,想要聽清楚是誰在外頭,原以為沒有出口的牆竟因她的接近而拉開一道縫隙,她全身一震,站在門口好一會兒確定它不會再動後才敢踏出第一步。
自動門在她身後無聲地合上,蜜絲回頭一看,過了半晌才怯生生地伸出手碰觸,還沒碰到,自動門又拉開,她這回被它嚇得連退三步,試探的指尖也急忙縮回來。
好久好久,這些東西都不存在於她的記憶中,在她下山求學的那兩年,她曾接觸過這些物品,但她故意遺忘這些記憶,現在她必須要重新適應,只因這是她未來要待的地方。
回過神後,她發現自己站在一條長廊上,一邊黑暗盤據,一邊光明迎人。
蜜絲沒有多加考慮便走向光亮的那一頭,長廊盡頭是一間有著透明門以及落地窗的大房間。
她站在落地窗前望著房裡的擺設,裡面有一片好大好大的水池,說水池又嫌不夠確切,倒像是結冰後的水池,透明亮潔,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它有白色的格子將之劃分成長方形的箱狀;那些格子的前方有好幾個透明箱子,只有一個裡頭有人,可從她這個方向只看到那個人的腳,在那個有人睡的箱子旁邊還有一個人。
那人有著褐髮以及跟直宇一樣的冰藍瞳眸,高大的身軀縮在椅子上,背微駝,臉上有著未刮的鬍子,整個人看起來好消沉。
蜜絲的目光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她往右邊看去,那裡有一堆她從來沒見過的東西,還有兩個穿著白色袍子的人在其中穿梭,在不遠處的桌子旁還有一男兩女在談話。
咦?蜜絲盯著其中一名比較高,比較瘦長的人的背影,剛剛他轉頭時臉上的反光好熟悉。
那道背影似乎感受到蜜絲投注在他身上的眸光,轉身朝她站的方向看來。
那是一名紮著馬尾,臉上戴著不知為何物但會反光的東西,眸色為墨綠色的男子,俊逸的面容上有著柔和的笑意。
他見到她後臉上的笑容更加柔和,朝她招招手要她過去。蜜絲有些警戒地望著他,仍是站在原地不動。
見他朝自己走過來,蜜絲想逃開的念頭才生起,人就被他帶進去。
「翟,是誰?」唐皓雲望著被霧澤翟帶進來的蜜絲,帶著審視的目光教蜜絲有些不自在。
「直宇帶回來的伴。」霧澤翟簡單的解釋,「你們聊,我去忙了。」
說完,他將蜜絲留給他們。蜜絲還不適應這個地方,顯得有些無措。
「說到直宇,我還沒見過他呢!」莉亞·赫特友善的笑容讓蜜絲嘴角也揚起一抹小小的弧度。「你好,叫我尼克便行。」
蜜絲眨眨眼,直勾勾地盯著她。
莉亞疑惑地看著她,等著她開口,但久久不見她開口,她只好再次開口問:「你叫什麼名字?」
「蜜絲·賈克。」蜜絲的注意力很快教其他事物分散,不再集中在莉亞和皓雲身上。
「請叫我皓雲。」皓雲也跟著自我介紹,但她發現蜜絲壓根沒有聽見。「蜜絲?」
蜜絲回過神來,看著皓雲,久久才自唇間逸出一字:「嗯?」
她的一舉一動讓莉亞和皓雲有些難以反應,她們望向一旁正埋首在公文中的風耀,伸手拉拉他。
「嗯?」風耀專注在公文上的心思被迫抽離,迎向她們有些困擾的眸子,他順著她們的目光往旁看去,「直宇說她叫蜜絲·賈克。」
「然後呢?」莉亞翻翻白眼,真是服了風耀,他到底懂不懂放鬆自己,連下班時間都抱著公文不放。
「沒有然後,其他的等小眠回來或許可以知道。」說完,風耀的眼睛又回到公文上。
他們說話的當口,蜜絲不知跑到哪兒去了,不一會兒,她跟霧澤翟談話的聲音傳來。
莉亞和皓雲相視一眼,聳聳肩繼續她們先前的話題。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3-11-22 00:03:54
第九章
台灣台北
「噴!太陽好大。」原熏雨一下車就深鎖眉頭,抬手遮去那炙人的陽光,冰冷的嗓音隨著心情的起伏而下降。
「被你一說,太陽再大也該結冰了。」在他身邊的風耀不經意打個冷顫,相處一段時間,他還是不習慣熏雨那凍人的聲音。
「別這麼說,我儘量改進。」熏雨低笑幾聲,周身的低氣壓變成了寒流。
「拜託你別再說話了!」可憐的風耀,他左邊一個熏雨,右邊站著的也是一個會走動的人肉冷氣——綠川時雨。
時雨只冷哼一聲,戴著墨鏡走進機場,頎長的身材惹來不少注視。
「你們別吵了,咱們是來接人的,可不是來機場吵架的。」跟在他們後頭的霧澤翟推推下滑的眼鏡,趕忙站出來當和事老;前一天忙實驗睡不到兩個小時的他臉上有著明顯的疲累。
「原熏雨,你再玩!」心疼戀人的柳舞羽,冰藍眸子陰狠的眯起,化成利箭直射向熏雨。
為了心宇的事,霧澤翟投入了不少的心力,不須再為這種雞毛蒜皮的事煩心。
「對呀,還敢玩,小心我放火燒你。」眠羽挽住情人的手臂,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為他驅走寒意。
「你們都有了男人忘了兄弟啊!」熏雨伸出一指顫抖地指向他們,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要不是我的皓雲今天要開庭,我也不會任你們欺負。」
「哼!皓雲來了你就不會無聊到欺負我們的另一半了。」眠羽很不能面子的反駁。
熏雨只會粘著唐皓雲不放,哪還有心思理他們?
「別吵,直宇的班機已經到了。」時雨盯著不斷跳動的懸浮螢幕,低聲道。
「唉,一會兒要看到直宇那張苦瓜臉了。」眠羽一張臉垮了下來。
「有那麼嚴重嗎?」風耀捏捏戀人軟嫩的臉頰,笑問道。
「你不知道,直宇的性情很開朗也很活潑,可是從心宇被封入冰格一直到他去德國之前,他都沒有笑過。向來喜歡笑的他臉上沒了笑容,又擺出一張要哭不哭的臉,害我心情跟著一直下雨。」眠羽說到後來有些激動,一想到直宇那張臉,她就開心不起來,雖然前些日子通訊時直宇看不出任何異樣,可他那張哭喪的臉已深植在她腦海。
「說到那段日子,的確是……」熏雨冰冷的美顏也出現一絲苦惱。
直宇最富吸引力以及安定力的就是他的笑容,失去了笑容,他們天天看他的苦臉,心情無疑更加沉重。
時雨冷酷的側臉些微動搖,那段沒看到直宇笑臉的日子,確實讓他們不好過。
得知直宇拿到處方箋即將歸國的消息,讓他們心中的大石落地,只是……
仍有疑惑的是,處方箋怎麼會有兩張呢?
這也是霧澤翟今天拖著疲累的身體前來的緣故,他的任務便是先行確認哪一張處方箋才是心宇的DNA序列。
「真的嗎?」霧澤翟好奇的問著心上人,連最沒表情的時雨臉上都出現陰影,那麼直宇的笑容肯定有一定的影響力。
風耀也是一臉好奇的模樣。
「直宇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很有魅力。」柳舞羽含蓄地形容,冰藍瞳眸微漾懷念。不提還好,一提起,她還真的有點想念直宇的笑容。
「他在那兒!」熏雨眯起眼盯著前方,在人群中瞄見那抹耀眼的紅。
他語音才落,眾人即聽聞——
「別跑!」突然響起一聲雷吼,音量大過機場嘈雜的噪音。
他們只見一道黑影從面前跑過去,依稀可辨出是一名女孩子,而迫在她後頭的——
赫然是直宇!
「啊,時雨、熏、小眠、小舞,等我一下!」直宇在跑過他們面前時——一點名打招呼,隨即拉開步伐追上先前那名女子。
熏雨一行人看得目瞪口呆,視線隨著兩人的奔跑而移動。
那個是直字?
平時開朗自在不曾大吼過的直宇?
直到直宇將那名女孩子扛在肩上,走到他們面前時,他們的懷疑方成事實。
「嗨!」直宇輕鬆自在的扛著一直扭動要掙脫他的蜜絲,朝他們露出招牌笑臉,「夥伴們,好久不見。」
「直……直宇?」連鮮少失去冷靜的時雨也不免要遲疑一下了。
「是我啊!咦,你是時雨吧?」直守上下打量著他,發現時雨的氣息變了好多,看起來比以前那個陰沉憤世嫉俗的時雨開朗多了,即使那股漠然冷肅的氣質猶在,但他嗅得出時雨的轉變。
「傻話。」時雨摘下墨鏡,露出眉心的疤痕以及那雙相同的冰藍眼眸,抿直的唇線微揚,本想上前擁抱他,但見直宇肩上多了個人而作罷。
「看來你也歷經了一番折磨。」舞羽沉吟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她望著直宇肩上因體力耗盡而不再劇烈掙扎的女孩子,眼底興味濃厚。
「何只是折磨。」直宇朗笑出聲,「簡直把我整個人從頭徹尾改變了。」
這一笑,所有熟知他個性的人全都一愣,四雙相似的冰藍瞳眸互覷一眼,達成共識後,熏雨便道:「我們先回去再說吧。」
「啊,我忘了介紹。」直宇半轉身讓肩上的蜜絲面向他們,「蜜絲·賈克。」
蜜絲聽到自己的名字,抬起教髮絲遮蓋的小臉,綠眸一一梭巡過他們,接著因發現他們都跟直字有相同顏色的眼眸而瞪大;好像在看什麼新奇事物的她,渾然不覺自己也成了他們眼中的新奇事物。
最後她的目光落在霧澤翟身上,對他臉上那副眼鏡很感興趣。
「亮亮的……」她低哺,因為沒有什麼力氣,眾人只看見她的唇蠕動了幾下,便見她疲累的倒掛在直宇背上。
「直宇,她是?」眠羽好奇的問。
「詳細情形等我們回去後再—一說明。」直字明快的氣息像溫暖的海風吹向他們。
「你打算……就這樣扛著她?」眠羽疑然問道。
要不是他那雙眼睛還有頭髮,她壓根無法認出直宇。眼前的直宇跟以前有很顯著的不同,但是哪兒不同她又說不上來。
「唔。」直宇思考了下,將扛在肩上的蜜絲改為抱在懷裡,「熏,麻煩你幫我們拿一下行李。」
眾人又對望一眼,既然本人沒有察覺,他們只好視而不見。
「不要!」蜜絲突地搶拳捶打他,尖叫道:「不要不要不要!」
原就極受注目的他們這下更是招來機場駐警的關切,風耀連忙跟他們解釋,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蜜絲乖,我們回去就沒有那麼多人了。」直宇柔聲撫慰著,抱著她的雙臂卻加重力道。
「不要啦!嗚……」綠眸盈滿淚水,她這輩子還沒看過這麼多人,直想衝回克里夫倫古堡,把自己鎖在房裡一步也不出,可是她在法蘭克福機場被直宇捉住就一路飛到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她想趁直宇不注意時跑回家,卻又被他逮住一次。「回家!我要回家!回家!」
她好害怕好害怕,為什麼直宇就是不聽她說呢?
「沒事了,我在你身邊,你只要看我就好了,嗯?」直字以臉頰摩挲著她佈滿淚痕的小臉,安撫著她。
「看直宇就好?」蜜絲停止捶打,愣愣的注視他,好一會兒才松開拳頭,抱住他的脖子,把臉埋進他的頸窩。
「乖,我們回到家就沒有這麼多人了。」他的手有節奏的拍著她的背,唇角噙著微笑,冰藍瞳眸裡流轉著憐惜。「我知道蜜絲很害怕,可是蜜絲很勇敢喔,從法蘭克福到台北了耶!這可是比登上阿爾卑斯山還偉大的壯舉喔!」
她不知說了什麼,直宇一聽低笑出聲,「真的,蜜絲很棒。」
蜜絲方才停止哭泣,從他懷裡偷偷地打量著他的夥伴們,發現他們也在看她時,她害怕的又躲進他懷裡,再也不敢抬頭。
一直到回到「空」的總部為止,他們都沒有再聽見或看見蜜絲的哭鬧。
^$^
史克維茲博士與霧澤翟在經過更進一步的分析後宣佈,蜜絲手上的處方箋比較符合心宇的DNA。
一確定處方箋後,他們即替心宇解凍,開始動基因轉換手術,手術歷經四小時,剩餘的就聽天由命了。
「原來如此。」眠羽聽完直宇的奇遇後輕呼口氣,沒想到直宇的遭遇比他們還離奇。
「那麼,你打算拿她怎麼辦?」舞羽想到的是比較實際的問題。
依她所見,蜜絲壓根不適合人類社會,將她安置在都市,會要了她的命的。可直宇卻無所覺地將她帶到都市,沒有給她任何調適的時間。
「等心宇甦醒後,我會帶蜜絲回去的。」直宇說出心中的打算。
他本該拿到處方箋就離開,可他放不下蜜絲,更怕她一個人在山裡想東想西到最後出事,也怕自己下山後一年半載回不來,加上蜜絲不經意露出的寂寞,他一個衝動便帶著她回來,那時沒想到蜜絲會這麼害怕見到人。
「然後呢?」舞羽追問。
直宇一愣,老實說,他沒想過以後。
「直宇,那個女孩子很喜歡你。」熏雨緩聲道。
聞言,他咧開個大大的笑容,「我也很喜歡她呀!」
「你似乎沒有弄懂熏所指的喜歡。」時雨雙手交握,冰藍眸子盯著他,沉緩開口。
啊?直宇一臉迷糊的來口看著他們,不知道熏雨跟時雨指的「喜歡」跟他的「喜歡」有什麼不同。
「接近愛情,就像我們跟我們的愛人一樣。」舞羽好心的解釋。「非君莫屬的感情。」
「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吧?」直宇眉頭微皺,不明白夥伴們何以在這個時候提出這個問題。
現在最重要的是等待心宇的清醒,那麼,所有的一切將會回歸正軌。
只除了他們的生命中各自出現了另一半,圓了他們這些殘缺的半圓。
「沒錯,時機是不對,但若是不先弄清楚,只怕日後會有大麻煩。」時雨的眸子裡有著凝肅。
「大麻煩?蜜絲不會惹麻煩的。」直宇好笑的為她辨解。「她最怕的就是麻煩。」
此話一出,其他人不禁面面相覷,怎麼直字會這麼的白癡?
「直宇,你明不明白我們說的大麻煩不是蜜絲,而是你。」熏雨乾脆直截了當的挑明。「蜜絲在你心中佔有多大的份量,你有沒有想過?」
若是直宇對人家無意就別亂用笑容勾引人家。
「蜜絲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沒有她,恐怕我連處方箋也拿不到。」直宇說到後來有些動氣,怎麼夥伴們對蜜絲的印象似乎不怎麼好,雖然他與蜜絲的第一次見面也稱不上愉快。「你們想說什麼?」
「直宇生氣了。」眠羽挑眉道。
「先別生氣,換個方式說好了,假設蜜絲跟小眠同時落水,你會先救誰?」舞羽輕笑著問道。
「蜜絲。」他想也不想地回答。
「為什麼?我就不值得救啊?」眠羽哀怨的擦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淚。
「因為你有風耀會救你啊,可是蜜絲只有我,我當然先救她。」直宇丟給她一個白癡的眼神後回道。
是呀,蜜絲只有他……她是重要的人,他要保護她。誠如蜜絲曾許下要保護他的諾言一樣,直宇的心意與她相同。
「假如是心宇跟蜜絲呢?」舞羽再問。
「蜜絲。」這回直宇遲疑了下才回答,不等他們再問,他逕自解釋道:「因為心宇身邊有揚雨在呀,揚雨一出手,誰能抵擋?可是蜜絲只認識我,我將她帶出來,理所當然是要先救她。」
言下之意,他對蜜絲只有該盡的責任?
「那麼,你對她僅有責任囉?」熏雨追問,冰藍眸子瞥了門口一眼後回到他身上。
「我對蜜絲沒有責任感,蜜絲對我而言不是包袱。」直宇惱了,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這樣旁敲側擊?難道只為了證實蜜絲對他而言是包袱?
「直宇,你有沒有想過,你或許是愛上蜜絲了?」舞羽聲音柔和的丟下一句問話。
隨和卻有些粗線條的直宇有顆柔軟溫弱的心,他們不希望直宇太晚瞭解而使得才萌生的愛苗夭折。
直宇瞪著舞羽,活似她吞了顆鴕鳥蛋,他沉默半晌,才搔搔頭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蜜絲她……對我很重要,我只知道這樣。」
他倉皇地起身,原本從容的模樣因舞羽的話而消失。
愛?他沒有想過,沒有思考過對蜜絲那種剪不斷理還亂的莫名情感會是愛。他對人只有重視,他沒想過要「愛」人,只想過要「喜歡」人。所以他喜歡空的夥伴,也喜歡蜜絲,可是愛……
愛要怎麼下定義?他不明了什麼是愛,只曉得他喜歡蜜絲在身邊,也喜歡蜜絲的歌聲,更喜歡蜜絲的笑容,可此時,他腦海裡浮現的卻是蜜絲的芳柔唇瓣……
「哎呀呀!」舞羽望著直宇像後頭有鬼在追一樣跑掉的身影,「我們把小弟弟給嚇到了。」
「直宇向來我行我素慣了,沒想過這類的問題也是正常的。」眠羽嘟起紅唇,打開一包旺旺。
「我們這群人哪一個不是我行我素?直宇是神經大條好不好?」熏雨饒富興味的說,笑容裡滲滿了樂趣。
「他也到這個年紀了。」時雨冷硬的眸光放柔,有著對弟弟的寵愛。
「哼,這裡我年紀最小,為什麼沒有直字那麼得寵?」眠羽啃著旺旺,心理不平衡的說。
「因為你在這方面比直宇靈敏多了。直宇人如其名,一條腸子通到底,哪會去注意這些。」舞羽雙手交抱胸前,甩甩及腰長發,注意到自己的發色。「嗯,或許我把頭髮染成蜜絲那種顏色會比較好看。」
「蜜絲頭髮的顏色可能染不出來吧?」熏雨回道。
那種像蜂蜜的發色,即使染得出來,也不自然。
「所以很多事還是順其自然好,我們已經點醒直宇,接下來要怎麼做,就是他跟蜜絲的事情了。」舞羽把玩著頭髮,甜甜笑道。
是啊,自己的事自己解決,別人再如何幫手,也只能到某個程度呀!
「我們好像忘了一件事。」猛吃旺旺的眠羽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什麼事?」
「我們忘了問直字,他何時要動基因轉換手術耶!」
此話一出,所有人全都怔愣住了。
是呀,看直宇的樣子似乎沒想到要動基因轉換手術,這種與性命攸關的重大事情,在直字眼中好像還比不上蜜絲來得重要。
^_^
暈黃的燈光柔和地照在蜜絲半隱於黑暗的容顏上,她禁不住時差帶來的疲倦,一路由機場睡回到「空」總部。
雙眉微蹙,彎長睫羽顫動,尚有大半心思落在夢鄉未回來的蜜絲緩然眨眼,綠眸呆呆地盯著天花板,好一會兒才弄清自己是睡在床上的。
她記得……記得她是窩在直宇溫暖的懷抱裡的。
「嗯……」她嚶嚀一聲,這床有直宇的味道,她臉頰摩挲著柔軟的枕頭,深吸口帶有直宇味道的空氣,難怪她可以睡得如此熟,不受環境轉變而影響。
但是……直宇呢?
她用肘撐起自己的上半身,綠眸掃視整間房,沒有人。
「直宇?」蜜絲輕喚,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她推被下床,光裸的腳趾沒人鋪在地上的長毛地毯中,沒有預期的冰冷襲來。
環視這間陌生的房間,她不知道哪邊才是出口。側耳傾聽,牆的另一頭傳來隱約的談話聲,她走到牆邊,想要聽清楚是誰在外頭,原以為沒有出口的牆竟因她的接近而拉開一道縫隙,她全身一震,站在門口好一會兒確定它不會再動後才敢踏出第一步。
自動門在她身後無聲地合上,蜜絲回頭一看,過了半晌才怯生生地伸出手碰觸,還沒碰到,自動門又拉開,她這回被它嚇得連退三步,試探的指尖也急忙縮回來。
好久好久,這些東西都不存在於她的記憶中,在她下山求學的那兩年,她曾接觸過這些物品,但她故意遺忘這些記憶,現在她必須要重新適應,只因這是她未來要待的地方。
回過神後,她發現自己站在一條長廊上,一邊黑暗盤據,一邊光明迎人。
蜜絲沒有多加考慮便走向光亮的那一頭,長廊盡頭是一間有著透明門以及落地窗的大房間。
她站在落地窗前望著房裡的擺設,裡面有一片好大好大的水池,說水池又嫌不夠確切,倒像是結冰後的水池,透明亮潔,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它有白色的格子將之劃分成長方形的箱狀;那些格子的前方有好幾個透明箱子,只有一個裡頭有人,可從她這個方向只看到那個人的腳,在那個有人睡的箱子旁邊還有一個人。
那人有著褐髮以及跟直宇一樣的冰藍瞳眸,高大的身軀縮在椅子上,背微駝,臉上有著未刮的鬍子,整個人看起來好消沉。
蜜絲的目光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她往右邊看去,那裡有一堆她從來沒見過的東西,還有兩個穿著白色袍子的人在其中穿梭,在不遠處的桌子旁還有一男兩女在談話。
咦?蜜絲盯著其中一名比較高,比較瘦長的人的背影,剛剛他轉頭時臉上的反光好熟悉。
那道背影似乎感受到蜜絲投注在他身上的眸光,轉身朝她站的方向看來。
那是一名紮著馬尾,臉上戴著不知為何物但會反光的東西,眸色為墨綠色的男子,俊逸的面容上有著柔和的笑意。
他見到她後臉上的笑容更加柔和,朝她招招手要她過去。蜜絲有些警戒地望著他,仍是站在原地不動。
見他朝自己走過來,蜜絲想逃開的念頭才生起,人就被他帶進去。
「翟,是誰?」唐皓雲望著被霧澤翟帶進來的蜜絲,帶著審視的目光教蜜絲有些不自在。
「直宇帶回來的伴。」霧澤翟簡單的解釋,「你們聊,我去忙了。」
說完,他將蜜絲留給他們。蜜絲還不適應這個地方,顯得有些無措。
「說到直宇,我還沒見過他呢!」莉亞·赫特友善的笑容讓蜜絲嘴角也揚起一抹小小的弧度。「你好,叫我尼克便行。」
蜜絲眨眨眼,直勾勾地盯著她。
莉亞疑惑地看著她,等著她開口,但久久不見她開口,她只好再次開口問:「你叫什麼名字?」
「蜜絲·賈克。」蜜絲的注意力很快教其他事物分散,不再集中在莉亞和皓雲身上。
「請叫我皓雲。」皓雲也跟著自我介紹,但她發現蜜絲壓根沒有聽見。「蜜絲?」
蜜絲回過神來,看著皓雲,久久才自唇間逸出一字:「嗯?」
她的一舉一動讓莉亞和皓雲有些難以反應,她們望向一旁正埋首在公文中的風耀,伸手拉拉他。
「嗯?」風耀專注在公文上的心思被迫抽離,迎向她們有些困擾的眸子,他順著她們的目光往旁看去,「直宇說她叫蜜絲·賈克。」
「然後呢?」莉亞翻翻白眼,真是服了風耀,他到底懂不懂放鬆自己,連下班時間都抱著公文不放。
「沒有然後,其他的等小眠回來或許可以知道。」說完,風耀的眼睛又回到公文上。
他們說話的當口,蜜絲不知跑到哪兒去了,不一會兒,她跟霧澤翟談話的聲音傳來。
莉亞和皓雲相視一眼,聳聳肩繼續她們先前的話題。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3-11-22 00:04:07
第十章
「這是什麼?」蜜絲指著電腦問霧澤翟。
「電腦。」霧澤翟雖感到她有些怪異,仍然照實回答。
蜜絲目光移回他的臉,綠眸寫滿好奇。
「我臉上有什麼嗎?」霧澤翟被她看得渾身不對勁。
她搖搖頭,仍是定定地望著他。
霧澤翟不知道如何對待蜜絲,只好在她專注的注視下繼續他的工作。
「蜜絲!」直宇慌張的聲音傳來,才解除了霧澤翟的不自在。
「直宇!」蜜絲看見朝這兒來的直宇,沒有表情的小臉綻放一朵絕麗的笑靨。
「我以為你不見了!」直宇回到房裡不見該安睡的她,嚇得三魂丟了七魄。
「我醒來不見你,想找你。」蜜絲撲進他懷裡,嘴角噙著安心的笑容,還是有直宇在才能讓她安心呵!
「我跟夥伴們交代這幾個月的行蹤,倒是你,讓我擔心。」他很怕蜜絲獨自跑出去會發生意外。
「我不知道出口。」她是一路睡回來的,就算她知道,她也不曉得自己是否有勇氣面對外面的世界。
「我忘了你是一路睡回來的。」直宇這才放寬心。
「喔,他的臉怪怪的。」蜜絲漫應一聲,隨即指著霧澤翟說出她最新的發現。
「嗯?」直宇仔細看了下霧澤翟,後者苦笑下,不知自己的臉哪裡怪了。
直宇觀察他兩秒後即露出個明朗的笑容,「你是指翟臉上的眼鏡嗎?」
「那叫眼鏡?」蜜絲暗自記下那東西的名稱。
這裡有好多東酉她都不認識,可是她知道這兒是直宇的家,所以就算是背也要背下來。
原來是眼鏡。霧澤翟鬆口氣,朝她笑了笑,「原來剛剛你是在看我的眼鏡呀!」
蜜絲點點頭,綠眸有著濃濃的躍躍欲試。
霧澤翟取下眼鏡遞給她,讓她好好瞧個夠。
蜜絲不吝惜地對他笑,接過他的眼鏡把玩,因鏡片上的反光而笑得更加燦爛。
直宇笑望她孩子氣的動作,衷心希望自己能守護她的笑顏直到永遠。
永遠?!直字一怔,他一直沒有發現自己的心情。
不知打何時開始,他已習慣蜜絲在身邊的日子,他喪失意識時是蜜絲喚回他,蜜絲在他無所覺的情況下侵入他的骨血,而他竟到現在才發覺。
有蜜絲在身旁,他再也不是孤單一人啊!
布蘭達說得沒錯,他此生怕是再也離不開蜜絲了,是以,他會被召喚前去喚醒蜜絲的人類自覺,也就沒什麼好奇怪了。
「直宇,眼鏡亮亮的……直宇?」蜜絲獻寶似地拿著眼鏡要給他看,發現他盯著自己,魂卻不知飄到哪兒去了。
聽聞她的叫唉,直宇低首望人她澄透的綠眸,有所領悟地柔笑著。
誰知蜜絲一見卻大驚失色,把眼鏡丟還給霧澤翟,雙手抱住直宇,緊張的對他上下其手。
「蜜絲?」直宇捉住她的手,不明所以的笑問。
「不要死!不要死!」蜜絲驚恐的叫著。奶奶死的時候就是這樣笑的,她不能再失去直宇了,她只有直宇,直字要是離她而去,她也要跟直宇一起死。
「我沒有死啊,蜜絲。」他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
「奶奶也是這樣說……她對我笑……再也沒張開眼睛了……不要……直宇不能死……我什麼都沒有了……只有直宇了……」蜜絲邊哭邊說,淚眼迷濛的凝視著他。
「蜜絲,我不會死的。」直宇柔聲撫慰,替她擦去不停落下的淚。
「真的嗎?」她惶惶難安的問。
「要死我也不會比你先死。」直宇許下終生的誓言,這輩子他會一直陪在蜜絲身邊。
「直宇不會比我先死?」蜜絲停止哭泣,她不要再看到任何她重視的人在她面前死去了。
「嗯。」他肯定地頷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以吻封緘他的誓言。
蜜絲滿心的惶懼教他撫平,只覺直字像海無邊無際的柔情包圍著她,為她帶來暖意,想著直宇許下諾言,她呵笑出聲。
這輩子都會有直宇的陪伴。
有直宇,今後,都有他在她身旁。
她不會再失去重要的人了……
#_#
三個月後
午後的斜陽透窗灑下串串光束,光芒由熾烈漸轉為暈黃,也由刺目轉為柔和,為整間辦公室染上一層橙紅的釉彩,也為趴睡在原木辦公桌上的人塗上一抹光暈,那人有著一頭介於深紅與紅銅色的紅發,熟睡臉龐不因光線而稍動。
好癢!
直宇躲開那擾人清眠的搔癢,眉頭微蹙,口齒不清的呢哺著,「蜜絲,別鬧了……」
「蜜絲是誰呀?」一個陌生的女聲傳入直宇沉浸在睡夢中的腦袋,讓他在下一秒清醒過來。
冰藍瞳眸微張,映人眼簾的是一張他不認識的臉孔,他呆了半晌,才認出這女孩是在系辦工讀的學生。
時經三個月,直宇畢業後便到學校當講師,一邊也以接CASE的方式為人做建築設計,但為數不多。
「張小姐……」直宇朝她歉然地笑笑。動過基因轉換手術後,他的身體起了些微的變化,但大體上沒有什麼影響。
他們幾個人動基因轉換手術的後遺症都不太一樣,例如眠羽完全沒有後遺症,舞羽因排斥現象而動了兩次手術,熏雨和時雨沒有辦法再像以前一樣長時間使用超能力,而他則是體力變弱,據老爹說,這是他們史克維茲一家的遺傳——體力不佳。
雖然他們或多或少有後遺症,卻沒有心字的情況來得令人擔憂,只因動手術後到現在,心宇還沒有張開眼睛過,依然處於沉眠狀態,這讓所有人的焦慮一天比一天深,尤其是揚雨,即使他那張喜怒不形於色的臉看不出他心境的變化。
「不好意思,我睡著了。」成功踢走最後一絲睡意,直宇臉上的笑容擴大,卻沒有到達那兩泓冰藍瞳海。
「別這麼說,這份文件需要你的簽名。」張小姐將手中的文件放到桌上,臉上掛著柔笑。
直宇史克維茲從學生時代便很受注目,但他那愛極了古老建築的癖好教人不敢領教,設計風格也偏向古老懷舊,這樣一名前衛的年輕人,性格卻與外表大相逕庭。」
「喔。」直宇打開文件夾閱讀了下,然後始首問道:「張小姐,這份文件是急件嗎?」
通常只有十萬火急的文件才會專人送來,否則都是在每個教授、講師的個人電子郵件寄上通知,再由電腦傳輸便行。
「算是。」張小姐有些心虛的移開目光,不敢直視他那雙似能看透人心的冰藍眸子。
直宇似乎察覺到什麼,一派自然的笑了笑,簽完名便將文件夾遞還給她。「麻煩你了。」
「不客氣。呃……史克維茲老師。」張小姐遲疑地喚著他。
「還有事嗎?」
「我有一些課業方面的問題想問你。」
「嗯……」直宇瞄了眼牆上的古老壁鐘,「邊走邊說如何?」
「好,麻煩你等我一下。」張小姐紅了雙頰,快速地交了文件,拿了自己的東西走到在走廊等她的直宇身邊。
兩人走在校園內,沿路同直宇打招呼的人不在少數。
「直宇!」聽見這聲呼喚,他立刻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來人。
「蜜絲!」他臉上的笑容因急奔而來的纖細身影變得燦爛耀眼。
張小姐聽聞這個名字,想起適才直宇在睡夢中呢喃出的名字,不禁對那由遠而近的身影多加了注意力。
蜜絲跑得滿身是汗的在直宇面前停下,蜜色長發紮成馬尾,露出她姣好的面容以及線條優美的頸項,細緻美顏漾著晶燦笑靨,眸子隨著光線變幻呈現各種深淺不同的綠,一件短袖T恤和牛仔褲的簡單打紛烘托蜜絲明快的氣息。
「直宇!」呼吸稍平緩她立刻撲到他身上,也不管天氣多熱。「我們一起回家!」
「好啊!」直宇抱緊她,大手在她背上游移,看到她,他整個人氣息為之一變為清朗卓絕。
「咦,你今天怎麼這麼早?」蜜絲說話已比三個月前進步流暢許多,不再結結巴巴。
「你才早吧。」他用指關節輕敲下她的額頭,就讀於獸醫系的她平常沒有那麼早下課。
不看身份證還好,一看,直守才知道蜜絲原來和他同年,都是二十一歲,只是兩人的生長環境完全不同,使得蜜絲看起來比他年輕好幾歲,像是未成年少女。
「史克維茲老師,那我先走了。」沉默許久的張小姐開口道。
蜜絲一雙綠眸好奇的在她身上打轉,她這直視別人的習慣往往會讓第一次見面的人感到萬分不自在。
「好,看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再約。」直宇朝她頷首後,便帶著蜜絲離去。
「什麼事跑得這麼急?」他一雙眼笑得微眯,冰藍瞳眸迸射出的神采點亮他整個人。
「今天被熏整慘了!」蜜絲一提到熏雨就咬牙切齒,恨不得將他拆了吃掉。
「熏又是哪兒得罪我們的小蜜絲了?」直宇摟住她的腰,兩人漫步走向車站。
「他把我的手術刀換成整容用的,害我今天差點害死一隻小狗。」一想到熏雨的惡質行為,蜜絲就皺起眉頭,沒見過外表跟內在差那麼多的人類。
明明就是一張冰豔美顏,可是骨子裡流的血卻充滿惡意。好像他隨手捻來就是一個惡作劇,且樂此不疲,能制住他的也只有他那個當檢查官的女朋友唐皓雲了。
「可是蜜絲沒有吧?」他伸手撥開粘在她頰畔的發絲。
「我及時跟同學借了手術刀,可惡的原熏雨,我回去一定要好好回報!」她信誓旦旦的說。
「熏是因為喜歡你才捉弄你的。」他言下之意,是別太在意熏雨的惡作劇。
比起初期的客氣陌生,夥伴們在熟悉蜜絲後也開始對她敞開心胸,並幫助她適應都市生活。
「哪有人是這種喜歡法的?」蜜絲嘟起小嘴,很是抱怨。「對了,我們今天就可以搬回去了吧?」
三個月前,揚雨把「空」的總部打了個大洞,結果二樓以上的樓層全成了危樓,使得所有人都得暫時搬出,直到房子整修好以前都住在風耀家。
「還沒,可能還要再七天左右吧!」身為監工以及設計者,直宇微揚眉的估量著,「不喜歡風耀家廚師做的萊呀?」
「不是。」蜜絲挽著他的手臂,靠著他,避免跟往來的行人有肢體上的接觸,不是親近的人,她不太喜歡靠近,這一點同她在山裡是一樣的。
「那是為什麼?」
「因為……」她微皺眉,咕噥道:「人家只要想親你,其他人都會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們。」
「哈!」他朗笑一聲,「別理他們,他們自己還不是一樣?」
或許是原本孤獨的靈魂找到了另一半,因此他們在情感上總是不吝於以實際的行動表現出來,完全嗅不出以前那種自我防衛濃重的模樣。
「我會不自在。」蜜絲唇兒嘟得高高的,老大不高興。
直宇俯首親了下她噘起的唇瓣,不顧他們站就在馬路邊。
「我可一點也不會,下次想親我就儘量親,別在意他人的目光。」若是情深義重,又何需在意他人?
以往直宇會以笑容來偽裝自己,但有了蜜絲以後,他漸漸學會坦率地面對自己,試著為自己而活,而不是活在他人的目光之下。
蜜絲聞言,綻開一朵絕麗笑容,比陽光還耀眼,深保吸引著他。
「有時候我覺得這兒也是一座大森林。」
「喔,怎麼說?」他只覺得人好多。
「人類住的大森林,好高好高,人類就像是森林裡的小螞蟻一樣。」她琢磨著適當的語句來表達心裡的感覺,然後她含笑凝望著他,「有直宇在我身邊真好。」
「蜜絲?」他眼底浮現兩個問號。
「你知道薄荷的神話故事吧?」
「嗯。」直宇頷首,等著她說下去。
「故事中的妖精蜜絲是冥王的外遇對象,後來被冥後發現,冥王不得不將蜜絲變成薄荷這種香草。我覺得我是移情別戀的薄荷,本該愛上冥王的,卻愛上海神。直宇像海,給了我好多好多的養分,讓我活下去呢!」蜜絲眉飛色舞的描述。
他柔柔一笑,「你知道我在『空』的代號是什麼嗎?」
「什麼?」
「POSEIDON。」
「海神波賽頓!」綠眸一亮,暈染整張麗顏,她笑得好開心好開心。「那就是『薄荷戀海』囉?」
「不。」他輕撫著她如雲的發絲,更正道:「是『海戀薄荷』。」
海,看似廣闊卻無一個可以依靠的定點,飄然無依;而蜜絲,就是他的依靠。
「海戀薄荷……」蜜絲哺唸著,心裡漲滿了名為眷戀的情懷,感動得無以復加。「哪天,我們去看海吧!」
她來這兒這麼久,還沒看過海長什麼樣子呢!
「好。也找一天回去克里夫倫如何?」暑假有三個月時間,可以在克里夫倫待個夠。
「嗯?」她訝然的看著他。
「怎麼了?」直宇不解的回視她。
「我以為……」她底下的話教到站的列車聲音給蓋過去。
「什麼?」直宇沒有聽清楚。
「我以為你不會想再回去了。」這兒應有盡有,蜜絲以為他不會想要回去克里夫倫。
「小傻瓜,那兒是你的家呀!」人可以離鄉無數年,但家鄉卻是永遠存在的。
她緩緩揚起唇角,綠眸裡有著水光浮漾。
「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你會如何?」他突然問道。
「直宇不會不在我身邊的。」蜜絲篤定的說。
「何以見得?」
「因為不管直宇去哪兒,我都會跟著你,哪怕你死了,我也會跟著你死的。」
「難道你不會想再找個人當你重要的人?」不是不曉得蜜絲的執著,也因此,直宇格外害怕若有一天他對蜜絲失去吸引力時,她會頭也不回的棄他而去。
「找誰?」蜜絲眼中最重要、最耀眼的人就是直宇,其他人她根本懶得費心記住。
「另一個你覺得會發光的人。」
「不會有那個人。」她搖搖頭,伸臂抱住他,低聲地傾訴,「直到我死那一天都不會有那個人出現。海神祇有一個,不會再有別人了。」
直宇忽然覺得自己很壞心,他回抱她,說出潛藏在內心深處的不安,「我知道了,海戀薄荷,可海也怕薄荷不再喜歡海。」
「才不會有那一天呢!不會!」她不悅地擰眉,掄拳捶打他,力道之大,只怕他身上會多幾處淤青。
「好好好,我相信。」直宇忙捉住她的手,笑著撫慰。
「不准再有這種念頭。」蜜絲警告,同時為躲避擠進車廂的乘客而偎近他。
直宇無語,拿自己當牆為她隔開人群,使顏上漾著溫柔的笑意。
夜的腳步悄然降臨,然而,直宇已不再害怕夜的來臨,不再害怕那未知的黑暗吞噬他,只因海的身邊終有薄荷的清香相伴……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3-11-22 00:04:23
尾聲
揚雨臉上的陰霾與心宇安詳的容顏成強烈對比。
他的手指撫著高密度的高纖玻璃,目光落在心宇俊美的臉龐上,冰藍瞳眸燃著一絲黯淡的希望之火,同樣有型的臉上佈滿心傷。
二十五年前,打從他張開眼那一刻,他頭一個見著的便是心宇。
從今而後,揚雨眼中便只有心宇的存在,他的生命,只為心宇燃燒。
二十五年來,他們形影不離,曾經許過生死相隨的諾言,言猶在耳啊!
但為什麼心字被封人冰格時自己沒有跟著死去呢?
為什麼他還是在呼吸?
為什麼他的心還是在跳動?
不是該生也相伴,死也成偶的嗎?為何他還獨活?
是該結束了……反正他再活著也沒有意義了……
一抹寒冽銀光映入揚雨的眸裡,好似死神揮舞鐮刃時的光芒,同時也劃熄揚雨眸裡僅存的生氣。
「你在做什麼?」一雙手阻止了他自戕的舉動。
揚雨沒有生氣的眼眸自那雙手移到來人的臉上,「老爹……」
史克維茲怒瞪著他,狠狠的往他後腦勺拍下去。「你這是在做什麼?心宇還沒死,你就先死了,要是心宇醒過來也尋死怎麼辦?」
這兩個孩子一直是相依為命的,一個倒了,另一個也活不久,揚雨能獨活半年已出乎眾人意料。
「我等不了了……」揚雨合上眼,語氣沉重的開口,「我等得好累好景,我再也撐不下去了,為什麼心宇可以離我而去,我卻不能追隨他?」
「心宇還有呼吸。」
史克維茲拎起他的衣領強迫他看著沉睡的心宇,「至少他還活著,你不能放棄任何希望!」
生命是珍貴的,唯有捨棄自己生命的人最可惡,最對不起那些認真活著的人。
「我只是心宇的影子,影子少了主人,又怎能獨活?」
揚雨一字一句皆揪心泣血。
「心宇不會希望你為了他而自我傷害。」他可以體會揚雨的心情,但可以體會與贊同是兩回事。
當時心宇發病驟倒的情景如今回想起,仍令他鼻酸。
「那他就不該傷我最重!」
揚雨無神的冰藍眸子隔著高纖玻璃看著在裡頭安睡的心宇,再抑不住地嘶吼出滿腔的苦楚。
「他跟我說過……跟我約定好的……老爹,可是心宇違背了他的諾言……少了心宇,我什麼也不在乎了!什麼也……」
他高大的身軀微傾,靠在冰棺上,因突來的心絞痛而無法成言,大顆大顆的汗珠自額角滑落。
「揚雨……」史克維茲無言,欲上前扶持的手頓住。
「老爹,我是心宇身體的備胎,我的出生只為心字,若是可以轉換意識的話,我寧願將我的身體讓出來,也不願心率再受更多的苦。」
揚雨揚睫凝眸睇望冰棺內的心宇,沉默內斂的他,內心裡洶湧氾濫的狂情只為心宇一人。
他是哈波因心宇過於孱弱的身子而製造出的身體備胎,然而,哈波尚未研究成功意識的轉換即死。
「你明知心宇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史克維茲語重心長的說。
「那他就容許這種事情發生?」只准他一人死,卻不准其他人尋死?揚雨怨懟地掄拳敲著高纖玻璃,但仍控制著力道,否則依他無窮的氣力,只怕敲兩下冰棺便會整個解體。
「我不管了!」他命令電腦打開冰棺,少了層阻礙,心宇的容顏看來更教人心痛。
他想狠狠的揍心宇一頓,卻下不了手,最後他只頹然彎下身子,靠在心宇身上。
「揚……」
「心宇,你才是該活在這個世上的人,你才是。」揚雨不理史克維茲,逕自道:「如果……世上的一切停留在以前……不知該有多好……」
心宇的鼻息微弱而緩長,好似不會呼吸的木偶,沒有主人的操縱便失去了生命。
「醒來,求求你,醒來……不要讓我無所依從……你救了其他人,卻沒有救我,你尚有責任,你不能再睡了……」他在心宇耳邊低訴,到最後他已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從小到大,未曾分離過的人,卻給了他這樣的懲罰,假如硬要一人填命,就拿走他的,不要拿走心宇的!心宇瀕死的畫面不斷浮現在揚雨腦海,他想要抹去,卻怎麼也抹不掉。
大片大片的血紅侵佔揚麗因心宇離去而失去色彩的世界,他亟欲甩脫,那血紅仍如影隨行。
聽著揚雨掏心挖肺的告白,史克維茲紅了眼眶,假如命運如此的殘忍,注定要以心宇的性命換取大夥的性命完好,那他們能做什麼呢?
心宇一生算計,連自己的死期也算定,那揚雨呢?伴了他大半輩子的揚雨,心宇真忍心拋下?
咦?史克維茲擦擦教淚霧朦朧的眼,定睛直看著心宇,懷疑剛剛瞧見的只是他的錯覺,可是……
他竟然看見心宇的呼吸頻率開始紊亂。反覆看了好幾次,史克維茲終於肯定那並非自己的錯覺。
上天是憐憫有情人的……
「揚雨,你先冷靜下來,聽我說。」
「我不聽!」他什麼也不想聽。
「揚雨,心宇醒了你也不聽嗎?」史克維茲吼出這句話,不信揚雨不聽話。
「什麼?!」揚雨震驚地抬首,史克維茲趁他失神之際將他推開,拿了診療器為心宇檢查。
「揚雨,呼叫熏和翟回來。」經過一番檢診後,史克維茲開口下令。
二十分鐘後,「空」的成員全數回籠。
除了熏雨、霧澤翟以及史克維茲外,其餘的人待在實驗室外等候。
時間的流逝,緩慢得教人焦心難安。
好不容易,好似等了一個世紀那麼長,霧澤翟才出現在大夥面前。
「心宇醒了。」
此話一出,眠羽率先衝進實驗室裡,見到躺在保溫箱裡清醒的心宇時,早已佈滿淚痕的容顏再度教淚水沾染。
「心宇……」她哽咽得幾不成言的喚著,幾乎站不穩的身子是在風耀的扶持下才勉力站穩。
心宇朝她露出一抹虛弱卻柔和的微笑,冰藍降子流轉著生氣。
「太好了,太好了……你終於醒了……」未能在心宇發病前見最後一面的眠羽掛記在心頭的大石終是放下。
「心宇。」舞羽跟著來到他面前,放心地一嘆,倚入霧澤翟的懷裡,只簡單的道了句:「我的銀弓已尋獲。」
心宇笑容未改,但冰藍眸裡的笑意稍斂,有著針對霧澤翟的警告。
霧澤翟一見,毫不畏懼的摟著舞羽,以動作表示他的保證,心宇眸裡的笑意方才恢復。
棒子交回給你了。時雨沒有噓寒問暖,也沒有靠近他,只以眼神傳遞心裡的想法。
心字朝他緩然眨眨眼,然後看向一直沒有發言的熏雨。
「我沒什麼好說的,只是你要是再來一次,難保我們不會捉狂給你看。」熏雨雙手交抱,語氣冷淡的說。
此話一出,大夥忍不住笑了出來。
「心宇!」耀眼的紅發閃入心宇的視線內,心宇因他的出現而微眯眼。
直宇仔細看看心宇是否真的清醒過來,剛剛老爹說了,他還是不相信,非得親眼看見他才能安下心。「醒過來就好,醒過來就好了!」
他摟著好奇地看著心宇的蜜絲,心頭的感動不言可喻。
好久不見……
蜜絲突然感到有人在她心裡說話,陡然揚眉,而後明了地朝心宇露出一抹友善的笑容,輕點下頭。
謝謝。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謝謝」兩字立即浮現心頭。
正當所有人沉浸在心宇已然甦醒的狂喜中,沒有人發現他眼底浮現一抹落寞,直到他看見那高大沉默的身影。
揚雨未言,只以狂燃著怒火的眸子瞪著心宇,他不敢太接近心宇,怕自己一時失控將甦醒的他掐死。
心宇直現著他,承受他無言的怨意。
兩人視線交纏,最後臣服的,如同以往,是揚雨。
面無表情的臉龐因微微揚起的唇角而柔化,滿是死寂的冰藍瞳眸因心宇的甦醒而重燃生命之火。
兩對眷戀依依的眸子交遞著一個訊息
是你的聲音,將我拉回來的……
那麼,我會永遠拉著你……
心宇唇角的笑意加深,帶著這樣的笑意緩緩合上眼。
眾人見狀,先是一驚,但經過熏雨檢查,發現他只是睡著,大夥才安下心。
待所有人離去後,只剩下揚雨獨自守在沉睡的心宇身邊,一如往常。
殘缺的圓,終是填補完全。
原本空虛無意義的人生道路也將有你的相伴而變得有意義,「空」不再是「空」。
--全書完--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