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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玉 -【曠世霸主(征服者傳說之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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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個人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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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18 08:25:08
標題:
林淮玉 -【曠世霸主(征服者傳說之二)】《全文完》
林淮玉 -
曠世霸主
(征服者傳說之二)
為了救因罪入獄的表哥,也為了報答養父母的養育之恩
在向「兵馬大元帥」韋莫邪求情未果下
她祭出下下策——
使計讓大元帥成親,趁全國歡慶疏於防備之際劫囚
至於「新娘」這個重要角色,她會一肩擔下……
韋莫邪,據聞驍勇善戰、雄才大略,仁慈善良之詞與他絕緣
「渤海國」有大半的江山是他所打下,因此連國王也要敬他三分
儼然似一方霸主。
這個為誤殺駙馬爺的死囚求情的女子看來弱不禁風
卻極易令他動怒——唔,她的唇倒是柔軟得引人耽溺
耳聞她將下嫁莊稼漢,他一時鬼迷心竅而應允娶她
不過,他怎麼有種被人設計的感覺?
該死!她真的是有所圖謀!!
哼!她既然敢騙他,就要有勇氣承受他的怒氣……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12-18 08:25:50
第一章
渤海國
時序大寒,皚皚白雪讓大地著上銀妝。
大祚榮建國以來,此刻正是渤海國最富強的時代,勢力範圍東面臨海、西鄰契丹國,南與朝鮮國為鄰,北方則到黑龍江。
天寒地凍的黑龍江,凝結上厚冰,鏡般的冰面,將水下生機密封於寒冰之下。
「我是你娘,難道會害你嗎?」女聲在一片松柏中揚起,來自於中年艷婦。。
站在一旁的少女是艷婦的獨生女曹彩袖,嘟著一張可愛的小嘴嚷道:「可娘不是一直希望我和思浚表哥成親嗎?現下為什麼又不肯?」
曹母陳春華抬起食指在少女額際點了一下。
「虧你是我的女兒,怎麼我的聰明沒在你身上發芽?思浚如今的身份已不是威風凜凜的參軍,而是隨時可能被砍腦袋的死囚,你準備守寡是不?」
「這是爹的意思。」
「你爹糊塗了,你也跟著糊塗?」
「可是爹說李家不能絕後,如果我們不幫思浚表哥,誰幫他?」
陳春華心裡有她的盤算,老頭子怕李家絕後,動腦筋動到彩袖頭上,她可是千百個不願意。
在今非昔比的此時此刻,誰不為自己多一些,從前表兄妹結成秦晉之好,親上加親;眼下李思浚都要死了,她怎麼可能把女兒往虎口推?
「要替李家傳宗接代不是非你不可,憶荷在咱們曹家白吃白住十四年,也到了替咱們做點事的時候了。」
曹憶荷,這個名字是曹弼取的,初人曹家時,她只有四歲,親生父母死於一場瘟疫,曹弼善心見她孤苦無依,將她從破廟裡帶回撫養。
「憶荷不會願意的。」同是女子,她不是自私的人,明白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
「不願意也得願意,現在是她報恩的最佳時機,再說,你才是曹家真正的血脈,身為養女的她能有什麼主見?」
「娘既然不願意女兒替表哥留下子嗣,叫憶荷去,不是對她很不公平?」
陳春華精明地哼了聲,她是養女,能活到今天全靠咱們曹家願意賞她一口飯吃,她沒有權利反對。」
「爹不會同意的。」曹彩袖很清楚父親的為人,不捨得自己女兒做的事,豈會勉強別人的女兒去做?
「他不同意也不行,我會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看誰能撐到最後。」陳春華心底有八成把握丈夫會讓步,曹弼是個標準的妻奴,加上自己一向以艷色侍人,曹弼早已到了不能沒有她的地步。
「娘這樣很自私。」
「自私什麼?你是我的女兒,我保護自己的女兒有什麼不對?何況憶荷生下孩子後一樣可以嫁人,我不會逼著她,非要她把孩子撫養長大。
這已經是最大的恩惠了,她該知足、感恩。」
「不是閨女後,要再嫁人談何容易!」曹彩袖吁了一口氣。
「你今天是怎麼搞的?哪來這麼多慈悲心?」
「憶荷雖是曹家養女,可也是我的好姐妹,我自然不忍心將她的一生幸福賠上。」
「很簡單,不是賠上她的,就是賠你的,你是娘的女兒,除非我死,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做寡婦。」
「若不成親,只生孩子呢?」她想過這個方法。
陳春華愣了一下,「有什麼不同嗎?沒有名分不是更不堪?」
「至少不必成為思浚表哥的未亡人。」在某種層面上是沒有什麼不同的。
「傻女兒,同樣得替思浚生孩子,是不是未亡人並不重要,過程一樣,得承受的異樣眼光也不會因此而減少。」
「我們可以做得更隱密嘛!不管是我或是憶荷,再嫁時能光明磊落些。」她有點異想天開,生過孩子的女人在男人眼裡屬同等級,嫁過人與否不是評比的指標。
「隨便啦,反正憶荷應該不會計較這麼許多。」
「憶荷呢?」她環顧四周。
「誰曉得躲在什麼地方做白日夢去了。」陳春華不高興的嘀咕。
「爹也不知道談得怎麼樣,都未時了還沒回來。或許我們白擔心一場,結果根本不許任何家屬接近思浚表哥。」
曹弼的想法很單純,他打算將自己的女兒弄進大牢,讓外甥與之合歡,直至在其腹中留下李家血脈,將來於黃泉下與胞姐、姐夫重逢時,不至於愧對他們。
要疏通相關人員需要砸一筆銀錢,假使錢可以擺平的事在他眼裡都是小事,只是這回獄卒大爺們似乎不太買帳。
「小哥們看在我一把年紀不能絕後的份上幫幫忙好不?」
獄卒中最年長的正好今天當職,三十年典獄生涯裡曹弼的要求他並不是頭一次遇著。
「不是不想幫你,李思浚是死刑犯,怕一有閃失不只我們沒命,恐怕要誅連九族。」
「我就這麼一個兒子,我知道他犯了死罪,可他尚未娶妻就要見閻王去了,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已經夠悲涼了,若是從此絕了後…………我也活不下去了。」他技巧地扯了個謊,若不說他是思浚的爹,如何能逼真地博得典獄大爺們的同情心。
老獄卒見曹弼老淚縱橫,十分可憐,為難的說:「李思浚殺了紅蓮公主的駙馬,朝廷上下都盯著這件事,這個人,隨時隨地準備腦袋搬家,我們不好安排女眷進死囚牢獄…………尤其讓他倆在裡頭幹那檔事。」
「大爺們,求求你們,要多少銀兩都不是問題。」
「不是銀子多寡的問題,而是咱們小命怕會不保,這件案子皇上交給兵馬大元帥處置,韋大元帥並不好矇混,要是讓他知道我們允了你的要求,咱們一千人等會死得比思浚更慘。」
「是啊,搞不好會五馬分屍。」一旁的小獄卒雖見了曹弼手上白花花的銀子十分心,但頭頭不敢收的錢,他們這些人也不造次。
「難道沒有別的法子嗎?」曹弼心涼了一截,兵馬大元帥韋莫邪,驍勇善戰、雄才大略,敵人聞之喪膽,北方草原的新秩序由他所建立,是一個任何人都不敢得罪的可怕人物。
「除非韋大元帥同意。」 老獄車聰明婉拒了曹弼的請托,誰都知道尋常人哪可能輕易就能見著大元帥的面,就算走好狗遠見著了又如何?怕是連來意尚未說明,就被丟出百里之外了吧!
「大元帥怎可能同意這種事?」
「那我們也沒辦法啊!李思浚是大元帥下令定要囚禁不可的死因,我們不敢貿然答應你的請求。」
失望不已的曹弼垮著臉回曹府,歎息連連的他,對於滿桌佳餚完全沒胃口。
「弄這麼多好菜做什麼?思浚就要死了,你們想慶祝什麼?」他臭著臉道。
「思浚殺了駙馬爺本當死罪,是他自找的,又不是我和彩袖逼他走死路的,幹我們什麼事?」
陳春華仗著丈夫不能沒有她,不至於為了她說話苛薄而寫下休書,所以完全不會看臉色的大放厥詞。
「我正為著怎樣替李家留後的事大傷腦筋,你們還有心情大魚大肉的吃喝。」
「說得對,我們不該大魚大肉的吃喝。」曹彩袖看了母親一眼,希望她說話收斂些,父親不是沒有脾氣的人。
「思浚的事你也別老往身上攬,你是他舅舅不是他爹,問心無愧即可。」
曹弼看了妻子一眼,長歎一聲。「我把思浚當自己兒子看待這你是知道的,本來我希望彩袖嫁給思浚,咱們好親上加親,誰知道……」
「我也希望能有思浚那樣的女婿,可碰上這種事,我可捨不得讓女兒往火裡跳。」何況一夜歡愛也未必真能為李家留下血脈,萬一破了閨女身卻沒能懷上孩子,豈不賠了夫人又折兵?
「彩袖,爹也捨不得,可你姑丈和姑姑就思浚一個兒子,他們又是因為救你而丟了寶貴的性命,這天大的恩情不能不報。」 曹弼感性地道,女兒是他生的,與他心軟的性格多少有些相似,聽他舊事重提,多少能打動她。
果不其然,曹彩袖聞言旋即掉下淚來。三歲那年,她貪玩失足掉進後山深崖,姑丈為救她送了命,姑姑同時殉情而亡,留下獨子孤身活在世上。
「我們養了思浚十一年,也夠報答他們夫妻的救命之恩了,還要怎樣?總不能沒完沒了的付出吧!」
「娘,別再說了。」不是當事者,無法體會她的痛苦,姑丈和姑姑等於是她害死的,她自責極了。
爹說得對,李家血脈不能斷,若她能替李家留下傳家血脈,也許她的罪惡感能減少些。
「你們父女倆這麼熱心,怕要熱臉貼人家冷屁股,思浚九成九不會領情的。」
「為什麼?」曹弼不解的問。
「想也知道,思浚根本不喜歡彩袖,在他心裡彩袖是害他無父無母的罪魁禍首,他怎麼可能順著你們的好意?」正常人都會拒絕,不過,死囚算不算正常人,則有待商榷了。
「那該如何是好?」
「先別庸人自擾了,獄牢不放行,就算思浚願意也成不了事。」曹弼又是一聲歎息。
「就是,我老早就料到這事不可能成的,要是開了例,咱們渤海國的大牢豈不成了變相的勾欄院?」
「爹,難道無法可想了?」自責和內疚讓她更積極。「除非兵馬大元帥同意。」
「你們可別給我惹是非,韋大元帥不通情理是出了名的,你們父女倆少異想天開,真以為大元帥會大發慈悲。」
「娘好無情。」她忍不住反擊。
「我就只有你這麼一個心肝寶貝,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也活不下去了。」為自己多一些的陳春華開始一把淚地直流。扮可憐誰不會?
「春華,你這是幹什麼?」曹弼見不得妻子落淚,立刻心疼至極。
「我能幹什麼?還不就是擔心你帶著女兒去做糊塗事!」
「彩袖自己也願意啊,我想只要我們誠意夠,苦苦哀求大元帥,大元帥會被感動的。」
「你還說……你又不是只有彩袖一個女兒,要生孩子又不是非彩抽不可,憶荷也是咱們家的一份子,你平日不是把她當親生女兒疼著,這回遇上這事,為什麼只想到彩袖?」
對於妻子的不平之鳴,曹弼也很無奈。「憶荷畢竟不是我們的親生女兒,我若讓憶荷替思浚留後,肯定會落人口實,說咱們欺侮別人的孩子。」
「你不是一直要我待她倆一視同仁?反正思浚不喜歡彩袖是你我皆知之事,先前我一廂情願希望思浚和彩袖能成親,當時你為對我勉強思浚,如今……正好,就由憶荷為李家傳血脈。」
「這不好吧!憶荷身體不好,我怕她的身子無法順利生下孩子。」曹弼知道自己可能辯不過妻子,仍做最後努力。
「胡扯!憶荷身子哪裡會不好?我瞧她忙一整天也沒聽她喊一聲累,不像彩袖,洗個自己的衣服,站起身來眼前都要黑一陣。」
「我們強迫憶荷做她不願意的事,於情於理說不過去。」曹彩袖厚道地說。
「我同她說去,她不敢說不!」說著說著,強勢的陳春華站起身往廚房走去。
身為養女,曹憶荷非常守本分。
她感激曹弼十四年前的一念之仁,不然她想她肯定活不過那年黑龍江的寒冬。
她在這個家裡雖名為二小姐,實則做著婢女的工作。她很知足、很惜福,能有地方安身立命且有一口飯吃,她有什麼好怨的?
而且養父待她很好,讓她和正牌曹家小姐一起讀書識字,所以今日的她才能有嫻雅的閨秀氣質,卓然的氣韻今她顯現出別於身份的迷人光彩。
將廚房恢復井然有序後,她和廚娘準備開始享用今日的晚膳。
「吳娘,把東西端到下人房吃。」 習慣下命令的女聲傳來。
「是的,夫人。」
曹憶荷戒慎地看著養母陳春華,她知道陣春花並不喜歡自己,所以她素來聰明的盡可能躲得遠遠的,不相處就不會有磨擦,至少陳春華少了許多機會找她麻煩。
曾經,她很努力地試圖討好她,也許是力有未逮,也許是自己真的很不得她的緣,無論她怎樣努力,陳春華就是與她不親。
後來,她放棄了,反而大家輕鬆許多,至少陳春華可以更理所當然的對她頤指氣使。
「思浚的事你知道多少?」開門見山,一切好辦。
「爹希望彩袖能替思浚哥生下李家的子嗣,其他……我就不是很瞭解了。」她垂眼看著桌上的三碟小菜。
「獄卒拒絕了你爹的請托,再多的錢竟然都無法打動獄卒們平常貪婪的心。」
「爹肯定很失望。」
陳春華點點頭,「思浚的爹娘是為了救彩袖而亡,你爹總覺得欠了李家人情。然而,思浚恨彩袖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就算你爹最後說服了獄卒,思浚恐怕也不會接受彩袖替李家傳宗接代。」
陳春華一邊說一邊觀察她的反應,敏感的曹憶荷隱約知道養母前來找她,絕不是單純的閒話家常,她並不想主動把心底的臆測說出,所以她保持一貫的緘默,靜待下文。
陳春華微揚起下顎,豁出去地開口:「我和你爹覺得你比彩袖更適合替思浚生孩子。」懷孕生子有什麼大不了的?如果曹憶荷寧死不屈,她決定花錢買個花娘了事。
當然,她瞭解丈夫並不希望百花街的姐兒來替李家傳血脈,只是無計可施之下,想他也不至於反對到底才是。再說,柳巷裡也許會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姑娘啊!
「思浚哥不一定願意。」 被命運擺佈的曹憶荷唯一想到的駁斥只有這句了。
陳春華見她未作太大的反擊,心定下不少。
「思浚對你會有什麼不滿意的?」一個月前的陳春華無論如何是不會這麼說的。
「也許他有自己的想法。」
「一個將死之人有什麼想法,能給他找個女人生孩於就很了不得了,他沒什麼好埋怨的。」
「不是說獄卒並不同意嗎?」
陳春華似笑非笑的道:「是不同意,你爹打算帶著你親自去求兵馬大元帥。」
「求兵馬大元帥?」 曹憶荷不禁瑟縮了一下,關於大元帥韋莫邪的傳聞很多,仁慈純良從來不是對他的形容。
美人最大的用途只在慰藉疲憊,這是韋莫邪狂傲的想法。在他心中向來不喜與過於聰明、自持又美麗的女子親近,因為才貌皆備的女人往往自以為是。
而那種自以為是,偏偏是他最嫌惡的美人特質。
英俊蓋世的韋莫邪在渤海國的地位幾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甚至他的影響力還在渤海國國王之上。
可他對王位興趣不大,這一點他的女人非常清楚。
玉體橫陳的她知道自己攔不住他,深吸了幾口氣,將想要他的慾念平息下來。
「你總是這麼冷靜自持。」
他穿回脫下的外衣,「你走吧!」
她不想接下他的逐客令,但知道他的命令沒有轉園的餘地,只得放慢速度依序穿上衣裳。
「有沒有你真正在乎的女人?」 她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有一段時間了,往往話到嘴邊便生生地吞了回去。因為他不是個好相處的人,脾性陰晴不定,他想寵你時,天上的星星都會為你摘下;他對你沒興趣時,自尊被踩在腳下是常有的事。
他饒富興味的盯視她,語調和表情不協調地說:「我為什麼要在乎?在乎是什麼?」美人反而被問倒了,「我也無法具體形容在乎是什麼,大體來說是一種愛的感覺吧!」
「愛?愛是什麼感覺?」 他取笑這個愛字。
「大元帥不曾愛過?」 她好奇問道,既然挑起這個話題,她忍不住順水推舟起來。
「你的問題很有趣。我上無父母、下無子女,我應該愛誰、能夠愛誰?」 他展現少有的耐心回答。
「愛某個你有感覺的女人啊!」很難嗎?
「例如?」
「這種例子不好舉。」 她不敢往自己臉上貼金。「例如……紅蓮公主或是連著陪大元帥三個晚上的碧芝姑娘。」
「紅蓮?碧芝?」
美人故作不在乎地點點頭。「她們全仰慕著大元帥,又有明亮美麗的容貌,大元帥可以試著擇一人學習愛和在乎啊,我想她們也會樂意的。」
韋莫邪高做的笑了笑,「為什麼提紅蓮和碧芝?你呢?你不想得到我的愛和在乎嗎?」
「『小婢不敢貪戀奢望。」 她計量著以退為進。
他看穿了她的盤算,即冷且淡地回答:「『我喜歡誠實的人。」
「小婢很誠實。」她不敢迎視他的眼。
「不知道為什麼,你的話裡缺少的東西就是誠實。」他不客氣的直述。
她抖了一下,旋即跪地哀求:「大元帥別生氣,小婢真的不敢癡心妄想,請大元帥饒命。」
他好笑地看著跪在地上哭泣的美人,用一種近乎冷血的音調說著他的赦免:「你哭什麼、求的又是什麼?你把我錯認成動不動就殺人的劊子手?」
「我以為我惹火了大元帥。」她早耳聞韋莫邪光憑一張嘴就能定一個人的生死。她還不想死!
哭泣、哀求是唯一能軟化男人的方法,不論對韋莫邪而言管不管用,試了才知道。「我不過是好奇罷了……」
他打斷她的話:「好了,又哭又說話,我根本聽不清你的話。」
「大元帥……」她怕他雖不殺她卻從此不再理會她。「別不理我,你要是不理我,我活著比死還痛苦。」
「又是一句謊言,活著怎會比死痛苦呢?」他不屑地瞟了一眼多情的美人。
「是真的。大元帥不曾動過心,才會不相信小婢的話。」
韋莫邪揮了揮手,冷冷丟下兩字:「走吧!」
美人自知人微言輕,遂不再言語。走出房門前,深情款款地朝韋莫邪瞥了一眼,提醒他:「勿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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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23-12-18 09:08:45
第二章
「爹,真要求大元帥幫咱們忙?」對於韋莫邪的傳言,曹憶荷曾聽聞一、二,她自忖並不是口若懸河之輩,如何能左右強悍霸氣的他改變決定?
曹弼頷首歎息。「姐姐、姐夫不能無後,你姑丈和姑姑為了救彩袖而命喪黃泉,該是我為他們做點事的時候,不過,就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爹毋需自責,這十四年來要不是爹和娘收留我,我老早凍死在某個陋巷。你們待我的思情,我這一生恐怕都還不清。」
「思浚實在太衝動了,要不是他血氣方剛殺了紅蓮公主的駙馬,今日也不必委屈你……」曹弼說著說著,忍不住悲從中來。
「思浚哥也是出於正義才會出手殺了附馬爺。」說起紅蓮公主的駙馬,整個渤海國最好色無恥的惡棍非他莫屬。
那夜合該有事,休假在家的參軍李思浚為瞭解悶,陪著一幹好友上黑龍江邊的花艇吃酒熱鬧去。
花艇白窗紅氈,十分華麗,一幹好友召來六、七個歌妓,一時之間管弦震耳、鶯喃燕語、脂粉飄香。
鬧了一陣的李思浚,突想圖個清靜,走到後艙看夜裡行舟、享受寂寞。
突地傳來一陣陣的少女啼哭聲,俠義心腸的他循著哭聲探去,不看還好,既然讓他遇上了,豈有不管的道理。他推開後艙小房門扉,只見一個嬌弱的小女孩被脫去身上衣物,一名衣裳同樣脫個精光的癡肥男子手中握著籐桿,心狠手辣地往女孩細嫩皮肉上抽打。
「不要,不要打我……好痛!」女孩慘叫著。
「愈痛愈好,你愈痛一會兒老子愈興奮。瞧你剛才活像條死魚,今晚老子可是帶著好心情上花艇玩耍的;你讓老子愉快,老子不會少你吃香喝辣。那老鴇聰明,知道我特愛替女娃兒開苞,方才要不是你反抗,老子也不會弄傷手指。」
話才落,籐桿又是一下。
看不過去的李思浚急衝過去,奪下色性大發的癡肥男人手中的籐桿。
「你找死!」男子目露凶光大喊。
「找死的人是你。」 正氣凜然的李思浚,一副萬夫莫敵的架式。
「你是誰?敢壞老子的好事!」
「你竟敢姦淫毒打良家婦女!」
「良家婦女?哈哈哈……她若是良家婦女,我就是柳下惠了。」這人嘴裡吐出的話淨是酒氣。
男子搶步過去想奪回籐桿,「還我!」
「跟我去官府,你不該厚顏無恥的欺侮善良百姓,她還是孩子。」她看向縮在牆角的可憐女娃,身上佈滿一條條血痕。
「我是誰你知不知道?不只壞了我的好事,還大膽的想把我弄進官府!」癡肥的身子因憤怒而抖動著,十分的不雅。
「誰不認識你,紅蓮公主真可憐。」他拿籐稈往艙外走。
「你說誰可憐?」男子光著身子追了上去,喝了不少酒的他,踉踉蹌蹌幾要跌倒。
「你今天在這兒做的事,足以證明紅蓮公主嫁給你根本沒有一天是幸福的。」
好色駙馬哪裡禁得起激,抄起腳邊不知何人醉酒遺失的匕首,往李思浚背上猛力一刺,機警的李思浚下意識彎腰,奇跡似的躲過此劫。
撲了個空的駙馬,罪有應得地反被短刀反刺,倒臥在血泊之中。
事情發展至此,原是大快人心的美麗結局,可偏偏死的人不是一般市井小民。不然,這種糞土敗類能在此因緣巧合下被收拾於淨,誰不鼓掌叫好!
曹弼明白自己外甥除掉渤海國大淫蟲後,不知讓多少家有女兒的父母安心許多,可因此賠上一命值得嗎?
「陳情書送上去也有六、七天了,連個消息也無。」
「會不會信還沒送到大元帥面前就被人給擋掉了?」
曹弼也沒把握,「老天爺不會一點好運都不分給咱們吧?」
「思浚哥不該被判刑的,思浚哥替天行道,朝廷應該表揚他。」難道王法只保障皇族貴胄?
「是沒有天理啊,駙馬爺根本不算死在思浚手上,匕首是他自己不小心刺上的,能怪誰?那日要不是思浚躲得快,萬一死的是思浚,如今關在死牢裡的會是駙馬爺嗎?我很懷疑。」
天理?當朝說的話才是天理吧。
「爹,我想去看看思浚哥。」她說。
「也好,思浚心情低落,你去勸勸他,要是他認命,下輩子投胎做個自掃門前雪的平凡人。」
曹弼無限感慨道。
地牢裡十分陰暗潮濕,曹憶荷試著吸了一口氣,心緒沉重地看著表情憂鬱的李思浚。
「思浚哥,我給你送吃的來了,全是你平常喜歡吃的下酒菜。」她花了不少的銀兩才說服獄卒讓她近距離和他交談。
「都快死了,吃得好不好反倒不重要了。」他苦笑。
「爹要我告訴你,不論用什麼方法,一定會替李家留後。」她看著手臂上全是血痕的他,心裡難受的濕了眼眶。
「別哭。」他朝她走來,握住她靠在鐵欄桿上的柔美。
她眨了眨眼睛,想把淚眨去。「一切都會沒問題的。」
「告訴舅舅,別再為我奔波了。」
「爹上陳情書求大元帥,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他悲觀的搖搖頭,「讓我無牽無掛的走吧!
沒有爹的孩子會累壞孩子的娘。」
「不!爹說得對,李家若是絕了後,情何以堪。」
「舅舅一味勉強彩袖的行徑和娼館鴇兒有什麼不同?」他不喜歡彩袖、不要彩袖,想到舅舅盤算著要彩袖替他生孩子,身子不禁起了一陣哆嗦。
「不是彩袖。」她忙不迭道。
「那是誰?」陌生人更糟。
她咬了咬下唇,雙頰難為情的配紅著。
「舅舅強迫你…………」 他說不下去。
她搖搖頭,「沒有,不是強迫,是我自己心甘情願這麼做的。」
「心甘情願?」他有些受寵若驚。
她接著解釋:「爹娘養我十四年,現在是我報答他們恩情的時候。」
原來是為了報恩,他難掩失望,正要說什麼,獄卒著急的聲音響起;
「公主,這是死牢,裡頭關的全是罪大惡極的死刑犯,公主您是千金這軀,怕死沉的晦氣會觸了您的霉頭,請公主留步。」
「放肆!到底誰才是公主,難道要我聽你的?」一意孤行的嬌聲不高興的回首。
「公主……」獄卒哪裡攔得住心意已決的公主紅蓮一走進地牢,映人眼簾的正是李思浚充滿疑惑的目光。「你就是李思浚吧?」 她問。
「如假包換。」他猜不出這位俏公主的來意。
紅蓮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曹憶荷,瞪視跟在身後伺候著的獄卒,後者立刻嚇出一身冷汗。
「你真大膽,敢放人進來。」
「小的該死,小的見李思浚可憐,同情他活在世上的日子不多了,所以特別通融他未過門的媳婦進來看他……」
「要是讓大元帥知道了,你的腦袋準備掛在城門上吧!」
「公主請饒命,公主請饒命。」獄卒們跪地求饒。
紅蓮皺眉看著跪了一地的獄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拿了什麼好處。」
「公主饒命啊!」又是一陣哀叫。
「出去守著,我來這兒的事,休向大元帥報告一個字。」
獄卒們連滾帶爬衝了出去,留下各懷心事的三人。
「我看了曹弼寫給大元帥的陳情書。」紅蓮開門見山道。
「大元帥同意我爹的請托?」喜出望外的曹憶荷感謝老天肯睜開眼。
紅蓮搖頭,不疾不徐開口,「大元帥看信時我正好在場,他對信的內容不置一辭,這是他一貫的作鳳。」
「那你來做什麼?」李思浚不以為然。
紅蓮並不以他不佳的口氣為杵,反而友善的說:「你是我的思人,我想問問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我不記得曾經有恩於一位高貴的公主。」
紅蓮笑笑,「耶律渾是我的丈夫。」
他朗笑。
「朝廷上下都認為你丈夫是我殺死的,要我一命抵一命,你卻把我視為恩人?」
「耶律渾是個該死之人,他死後我連著擺宴三天三夜,你說我能不把你視為恩人好好感謝嗎?」紅蓮驚訝於李思浚竟然是個這麼好看的男人,不同於韋莫邪的威武氣勢,他展現出另一種的俊卓神態。「你的感謝並不能讓我免於死罪。」他自諷道。
紅蓮吁了一口氣。「大元帥非常固執,堅守軍令如山,不顧法外仍有情義。」
「這裡並不是軍隊啊,大元帥為何不能更有彈性些?」
紅蓮想了一會兒,回答曹憶荷的問題,「姑娘是曹弼的千金吧?曹大叔的請托是史無前例的,但非不可行,你可以親自求大元帥網開一面,甚至高抬貴手。」
「真的可以嗎?公主願意替我安排?」
紅蓮微笑頷首,「我的立場並不方便為李參軍求情,但他的家人可以。」
曹憶荷以紅蓮公主民間好友的身份進元帥府。
「你別怕,見著大元帥的面,想求什麼就求什麼,他看過曹大叔寫的陳情書,順水推舟的說即可。」
「大元帥應該是個正派的人吧?」
紅蓮偏著頭,不確定的道:「看你用什麼角度分析了,他對敵人十分殘忍,不過對女人不會。」
「如果他的敵人是個女人呢?」想到可能會和大元帥為敵,她的心裡就發毛。
紅蓮聳聳肩,「他是有點不懂伶香惜玉,放心好了,就算他不答應你的請求,頂多將你轟出,元帥府,不會要你的命消氣。」
「我不是怕丟了性命,而是擔心大元帥遷怒于思浚哥。」
「也是……本來李參軍可以活過春天的,萬一弄不好提前在明天殺頭怎麼辦?」
「明天?」曹憶荷倒抽一口氣。
紅蓮面有難色的說:「算了,咱們再琢磨琢磨吧!我怕害了恩人。」
「書齋外頭誰在嘀嘀咕咕的?紅蓮,是不是
你啊?」低沉且不甚愉悅的聲音由書齋傳出。
紅蓮壓低嗓音道:「糟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不如公主自個兒進去吧,我在門外候著。」「紅蓮,你和誰在說話?」裡頭的人完全沒了耐心。
硬著頭皮的紅蓮只好說:「既來之,則安之。」
走進書齋的紅蓮,朝低頭看著北防佈陣圖的韋莫邪嬌喜地開口:「給元帥介紹個朋友。」
他早已知道紅蓮無事不登三寶殿的習性,抬眼不動聲色地問:「你有什麼朋友是我非認識不可的?」
紅蓮略移開數步,故作輕快的介紹,「她叫曹憶荷,是曹弼大叔的掌上明珠。」
韋莫邪深思地打量著站在紅蓮身後芽著一襲紫絹衫子,低垂著粉頸的女子。
「有話抬頭著著我說。」他說。
曹憶荷將小巧的臉蛋抬起,柳眉侵鬢,迎上他不怒而威的面龐。
「民女想為家裡的哥哥求情。」她幽幽的開口。
「你出去。」他平板地看了紅蓮一眼。
紅蓮杵了一會兒,「元帥可別欺負憶荷喔!」
「出去!」
他對公主竟然也敢命令,算是讓人開了眼界。
獨處後,他冷冷的問:「曹弼的陳情書我看過了,沒有進一步的指示,你們不懂這代表一種拒絕嗎?」
曹憶荷輕聲說:「請大元帥破例。」
「我為什麼該為你破例?」他頗感興味問著。
她心跳加快,力持鎮定,「李家不能無後。」
「你為什麼願意做那樣的犧牲?明明知道李思浚是必死之人,你替他生孩子擺明著要獨力養孩子長大。一個女人,你以為你有多大的本事?」
「為了報恩,我會盡全力將李家的血脈傳下去。」
他站起身,離開案桌,走向她身側以食指托起她下巴,「是李思浚有恩於你或是曹弼有恩於你?」禁不住想仔細瞧她,不是個艷麗的女人,亦無逼人的美貌,充其量是個白淨纖潔的清秀佳人罷了。
「思浚哥的爹娘有恩於曹家,而曹家人對我有養育之恩。」她據實以告。
「所以你想出賣自己的身子以報親恩?」
她不否認。
他突然厭惡她的不否認,訕訕道:「李思浚可是將死之人,為死囚留後,我渤海國未有前例,憑什麼你以為可以改變這個體制?」
「思浚哥不該判絞刑的。」
「這是你的想法。」
「思浚哥是冤枉的。」她不放棄任何申冤的機會。
「他殺了人。」
「思浚哥殺的是該死之人,再說,駙馬爺根本不算思浚哥所殺,你們之所以要絞死他完全為了圖方便,好向當朝交代。」她不在乎得罪他,好不容易見上一面,不把心頭的話一古腦兒的說出來,死都不能瞑目。
威嚴的臉孔夾著怒氣,這女人居然對他這樣說話,他加重扣住她下顎的力道:「你不想活了?」
「紅蓮公主說大元帥只會對敵人殘忍,不會對弱女子動粗。」
沉吟半晌,他輕笑出聲,鬆開她後說:「這要看哪方面的動粗了,我不打女人、不殺女人,可不代表不懲罰女人,我自然有我的方法。」
她往後移了三步,說實在的,不知道為什麼,她怕極了他欺近身的觸感。
「大元帥若是講理之人,就會恩准家父的請求。」
他定定地審視她,「你以為身懷六甲很容易嗎?」
她愣了一下。「民女不明白大元帥的意思。」
「令尊的意思是要你乾脆搬進牢裡吃住是嗎?」他見她仍是一臉疑惑,接續道:「你對男歡女愛懂多少?」
她咬著蒼白的下唇,微抖著,「不太多。」
「若我同意破例讓你和李思浚在大牢裡合歡一次,不幸地卻沒能讓你懷孕呢?難不成要我為你的一片孝心一次又一次的破例,直到你有孕為止嗎?」
「也有可能一次就……成功啊。」她小聲地說。
「如果不成功呢?」
她不語。
「首開先例將後患無窮,難道每一個死囚家屬向我要求我都要答應?」
「請讓我試試好不?」她仍不死心。
她的毅力非但沒有打動他,反而讓他更生氣。
「收回你的請求,然後離開我的土地。」他吼道。
這就是韋莫邪和曹憶荷初識時迸出的不愉快火花,也注定了兩人糾纏一世的情緣由此揭開序幕。
帶著一顆被失望和愁緒包裹著的心房,曹憶荷走出元帥府。會遭韋莫邪拒絕也是預料中的事,她此刻的心情只是多了一份理所當然會有的惆悵罷了。
「很難溝通喔?」
她轉身,無奈地朝紅蓮微笑。
「坐我的暖轎回去吧,由這兒到你住的地方還有一段不算短的路哩!」
「謝謝公主好意,民女不敢受公主如此多禮相待。」
紅蓮嗤了聲,「笑話,你現在可是我的朋友了,我讓轎夫送你回去也是朋友之道,你不要跟我客氣。」
「我想再去看看思浚哥。」
「最好不要。」紅蓮連忙阻止她,「韋元帥從現在開始肯定會盯著死囚獄卒不讓他放水,你去刑部大中只會白跑一趟,討不到便宜的。」
「公主為什麼這麼怕韋元帥?」她覺得不可思議。
紅蓮老實答道:「又怕又敬吧!渤海國的天下是韋元帥替父王打下的,連父王也要敬他三分,我們這些做公主、王爺的,自然不敢對他無禮。」
「思浚哥的事只有元帥一人可作決定嗎?」
紅蓮也不瞞她,頷首回答:「沒錯,渤海國的律法也是韋元帥參與訂定的,他不可能為了一個人推翻他所定下的律法。殺人償命,沒有第二個選擇。」
「駙馬爺不是思浚哥殺的啊!」她不服氣。
「沒有任何在場證人,刑部大人無法采證。」
這就是無奈處。
她突然想起一個人。「那日思浚哥救的姑娘呢?她可以作證啊!」
紅蓮眼睛亮,「『對哦!我怎麼沒想到,咱們問問那姑娘去,請她出面作證。」
「公主可知那姑娘是誰?」
紅蓮直覺道:「『到黑龍江邊的窯子問問,應該很容易可以打聽出那名姑娘的下落。」
拿定主意後,兩人上轎往黑龍江過去。
天降大雪,天寒地凍的,窯子生意亦出奇冷清,老鴇多得是時間和人閒嗑牙,擺龍門陣。有個皇家公主來向她們打聽某個姑娘,全熱心的招待著,無不把窯子的姑娘全推出來,讓她們仔細盤問。
奈何問了老半天,所有娼館看遍、問遍,連個可疑的對象都沒有。
「怎麼會這樣?」自信滿滿的紅蓮不禁也洩了氣。
「莫非那姑娘不是花娘?」
紅蓮腳軟地爬上轎內,「先回去養精神好了,我十九年來從來沒這麼累過。」
「公主辛苦了。」她過意不去。
紅蓮掀起轎簾,訝然地看著她。「你不回去嗎?雪愈下愈大了,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我不累,想再找一會兒。」
紅蓮投降地嚷道:「佩服、佩服!既然你堅持再找下去,我也就不攔著你。」
紅蓮走後,她獨自立於四方白雪間,雪風吹得張狂,附近人家皆將門戶閉得死緊,生怕雪花伴著冷風鑽進細隙,再多的柴薪燃燒也趕不走冬神發威。
她著的襖子根本敵不過紛飛的雪花帶來的寒氣,她憑著一股不服輸的意志與狂雪相搏。
一匹快馬奔馳於狂風疾雪中,經過她身邊時,老實不客氣地被駒上主人的健臂撈上馬背。
她抽氣驚聲連連。「救命啊——」
馬蹄馳聘的速度並沒有因為她的呼救聲而遲緩,反而騁奔得更快,直往雪花盡頭而去。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12-18 09:09:01
第三章
冬雪停了又下,下了又停。人們可以說完全拿雪沒轍,當然也不會真有人試圖要拿雪怎樣,反正大自然的物換星移,人們通常只能認命的接受。
「不好了,憶荷不見了。」
若要在渤海國找人事半功倍,一定得靠韋莫邪的協助。
「她又想玩什麼花樣引起我的注意。」韋莫邪不痛不癢地說著,語調裡夾著莫測高深的況味。
「不是玩花樣,憶荷真的失蹤,昨日我和她在黑龍江邊分手後,她就失去了蹤影。」 紅蓮很自責,她應該力勸她回家,事情也不至於演變至此。
「這與我何干?」
韋莫邪那無所謂的表情,紅蓮可急壞了,忙不迭地拜託。
「現下只有大元帥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擄走憶荷的匪徒繩之以法,韋大元帥不會見死不救才是。」
韋莫邪挑了挑眉,英氣逼人的道:「你們不是很看不起我為國家制定的律法?如今要我拿同一套律法定另一個人的罪,這不是雙重標準嗎?」
紅蓮口拙辯不過他,只得動之以情。
「曹大叔年紀老邁,已有個被判死罪的外甥,若再丟失一個女兒,教他如何活下去?」
「你別忘了,李思浚之所以被判死罪是因為殺了人,而那個被殺的人不是別人,是你丈夫。」
紅蓮顫了一下,「又如何?耶律渾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哦?」他冷酷的看著她。
紅蓮終於承認,「我在心裡咒他死不知咒過多少回,這次美夢成真,我頭一個要感謝的人就是李思浚。」
「真是冷血的女人。」他搖頭。
紅蓮不服他的指控,「你不是我,根本無法體會我的痛苦。生不如死的悲哀,你不會懂的。」
「我只知道沒有人有權力剝奪另一個人的生命。」
「戰爭呢?你在戰場上殺過無數人,殺人時也懷著同樣的心情嗎?」
他也不動怒,淡淡地道:「戰爭例外,沙場對我而言是另一個世界,不是人生存的世界。」
紅蓮再次投降,她真的辯不過他,可她非得求他找曹憶荷啊!該如何打動他?
「擄走憶荷的人也許是你的敵人。」
「我的敵人不可能做這麼蠢的事。」擄走一個與他不相干的女人能撼動他什麼?
「也許他下一次準備劫死囚與你唱反調,因為他知道你堅持殺人者償命。」
她觀察他的表情,發現他盯視著他的面孔閃過一抹動搖的情緒。
「不錯嘛,倒是編了個像樣的理由。他不願承認就算她不說服他,他也會主動介人曹憶荷被擄事件,因為他一向對楚楚可憐的女人滿溢著同情心。
有了韋莫邪的協助,紅蓮頓時放心不少,渤海國有權有勢的兵馬大元帥要找人還不容易,他就是有本事翻遍每一寸土地,不擇手段也要逮到擄走曹憶荷的狂徒。
另一方面,敢在韋莫邪腳下向威權挑戰的狂徒並不多,中原人士石敬儒不同於一般世俗平凡男子,身為中土俠士的他,渾身上下散發著陽剛味及濃馥的莽氣。
他擄走曹憶荷不為什麼,除了很單純的想攪亂太平盛世的渤海國,還有就是阻止曹弼的計劃。
「師兄,那位姑娘醒了,是不是要把咱們的身份向她說明白?」
甜美的聲音來自於石敬儒的小師妹周脈脈,十六、七歲的姑娘家,大江南北地跟著唯一最親的師兄探險,在她心裡,這個世上除了師兄之外,誰都不能信任。
「且慢,她是李思浚的表妹,你可知道?」
周脈脈愣了一下,「我以為師兄擄她來只是想製造一些紛亂,讓渤海國的百姓對統治者失去信心。」
「我打聽清楚了,裡頭的姑娘叫曹憶荷,不是曹弼的親生女兒,她為了報曹家的養育之恩,準備犧牲自己一生的幸福替李公子留血脈傳宗接代。」他說。
「師兄,你一定要替我阻攔這件事,說起來該報思的人是我,如果李公子不是因為救我,他不會被關在死牢等死。師兄,我們不能讓曹姑娘做那樣的犧牲,否則我的罪孽就更深了。」 她悲從中來。
「我明白,放心好了,師兄雖是一介草莽,可也是有情有義的人,不會讓曹姑娘犧牲自己,也不會讓李公子死在儈子手的刀下。」他向她保證。
「聽說李公子被判的是絞刑,春天時就要執法了,師兄具有把握能將李公子救出?」
石敬儒信心滿滿道:「你要相信師兄的能力,師兄答應你的事,哪一次沒做到?」
「韋莫邪是個難纏的人,我怕師兄身歷險境會有生命危險。」她怎能讓師兄為了自己的事如此賣命?她常常懷疑自己可能是個不祥的人吧?不然為何許多倒媚事都讓她給碰上了?
「再難纏的傢伙我也有法子對付,師妹勿掛心。」
「我好不安,我不該一直麻煩師兄的,可自己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不拜託師兄就無路可走的我,也許根本不該活在這世上。」她悲觀的說,眼淚不禁落滿腮。
「你怎麼又說這些喪氣的話了?不是說好要忘掉過去的不愉快?現下最要緊的,是把李公子救出死牢,其他難受的事不許再想了。」他拍了拍師妹的肩頭,安撫著。
「我們真要救思浚哥嗎?」
兩人自顧自的談話,沒注意到站在門後的曹憶荷己將他們說話的內容全聽人耳裡,然後興奮的笑容漾滿她秀氣的小臉。
「你知道我們的身份了。」周脈脈抹了抹頰上的淚,強顏歡笑問。
走向他們,她點點頭,「你就是我和紅蓮公主找了一整天的姑娘。」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你會不會恨我把李公子給害慘了?」周脈脈怯生生地問。
善解人意的曹憶荷立刻搖搖頭,「思浚哥一點也不後悔那日出手幫了你的忙。」
「真的?」周脈脈眼睛一亮。
「紅蓮公主該是這個事件的苦主,可她得知耶律渾死後,連著擺宴三天三夜來慶祝脫離了水深火熱的苦海。如果公主覺得有一絲難過、傷心或不捨的話,她就不會幫著我來找你了。」
「是啊,曹姑娘分析得有理。」石敬儒附和。
「叫我的名字吧!咱們現在可是同一陣線的朋友了。」
三人相視一笑,忽爾之間,好像幸運之神又開始眷顧他們了。
或許好心人李思浚命真不該絕吧!
一身無恙回到曹宅的曹憶荷,少不了要接受眾人好奇的盤問。
「你一個晚上沒回來,到底上哪兒去了?害你爹急死了。」陳春華張開嘴就沒好口氣。
」我昨晚在北郊的『慈仁庵』住了一宿。」她編了個謊。
「你去慈仁庵做啥?想削髮為尼啊!」陳春華橫了她一眼。
「聽人說慈仁庵供奉的菩薩很靈驗,我去求菩薩保佑思浚哥。」
「就算要替思浚祈福也應該先告訴爹娘一聲,像你這麼任性的態度只會害自己。」 陳春華絕不會放過任何責罵曹憶荷的機會,撫養她十四年已經夠偉大、夠了不起了,許多知道真相的人都笑說只有蠢人才會養別人的孩子,尤其還是個女娃兒,遲早要嫁人的,半點好處也沾不到。
「娘,您就別再罵憶荷了,她去慈仁庵祈福是我早該做的事,明天您也陪我上慈仁庵一趟如何?」
陳春華看女兒提出求神拜佛的要求,不忍心撥她冷水,只得婉轉開口:「思浚犯的可是皇家命案,大羅神仙恐怕也救不了,去了也是白去,還不如在家裡唸唸佛經。」
「娘,只念佛經,菩薩哪能體會得到咱們的心意,表哥想要逢凶化吉非得靠菩薩顯神跡保佑。」
陳春華心裡連一點對李家的歉疚之情都沒有,在她眼裡,當年李氏夫妻捨命教愛女,就算真有什麼天大的思義,她和丈夫這幾年花在外甥身上的心血,也夠相抵了吧!
「明天還會有大風雪,改天好了,等雪停了再上慈仁庵,免得被風雪困住就不好了。」
「娘就是不相信表哥逢凶化吉對不對?」
陳春華有被看穿的尷尬,掩飾情緒道:「誰說!憶荷不是已經求過菩薩幫忙了嗎?靈不靈驗早成定局。」
「我不管,娘不去我自己去了。」
曹憶荷站在一旁等了一會兒,見陳春華沒有繼續責備的意思,她悄悄離去。
回房後的曹憶荷,不料一抬眼便撞見一雙冷峻的眼,嚇住了她。
「元帥、大元帥……」天啊!韋莫邪怎會在這裡?他是如何進來的?曹宅周圍的牆面並不矮,現下又是光天化日,他大刺刺的躍牆而人,難道不怕讓人發現?
韋莫邪見她驚惶半晌的模樣覺得有趣,故意取笑,「有膽求我允准你替李家留後,沒膽在閨房接待我?」仔細審視她的面容,沒有女人妖燒的媚態,可以肯定是,這個曹憶荷在男人方面恐怕尚屬生澀。
「元帥的要求不合禮教。」 她屏息道。
「那麼重視禮教又為何求我同意你與李思浚在地牢合歡?這不是很矛盾?」他露骨陳述,走近她。
「元帥沒有同情心嗎?明知故問。」
他瞇起眼,抬手托起她下顎,冷哼,「對於一個死囚,需要什麼同情心?」
她吸了一口長氣,試圖平撫狂跳不止的心,「思浚哥是無辜的。」
「任何人站在你的立場都會這麼說。」
「如果有人證呢?」
他笑笑,沒有一絲溫暖的笑。」「你一夜未歸是找人證去了?」
她愣住,極力不讓自己露出恐慌。她的對手實在太精明,太懂人性弱點,稍一不留神,在他面前將無所遁形。「我昨夜在慈仁庵住——」
他不客氣打斷她,「你的爛藉口只騙得了你那勢利的養母,慈仁庵裡的比丘尼最近全在閉關,沒有人手招呼像你這樣有所求的信眾。」
「我好像沒有義務非得向你報告行蹤不可。」
她別開臉,往後退數步。
「怕我?」他調笑欺近她。
「你別過來,你要是再過來我可要喊人了。」
「喊人?你太天真了,這裡不會有人敢冒著得罪我的風險與我作對。」
「人人都說元帥耿介不阿。」她害怕他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太灼人、太高深莫測。
「那也許不包括對你。」他回答。
「憶荷平凡,無過人之處,不值得元帥為了我壞了——」
他一把摟住她,吻上她的唇,先是溫柔地吻著,舌尖輕巧而略帶蠻力地撬開她的嘴,探人她口中。
他的表情投人而瘋狂,而她則是驚駭萬分。
她想要逃開,可他的力氣實在太大,她哪裡是他的對手。
「反抗我,只會傷到你自己。」他警告她。
「我會反抗到底。」她衝撞他。
許久,他鬆開她,含欲的眼的燙著她。
「這是薄懲。」
她喘著氣,蹲在地上。「我做了什麼?你要這樣懲罰我?」
「你和石敬儒是什麼關係?」
他的聲音在她上方響起,她的心跳在恐懼中加速。他怎麼會知道的?她困難的站起身,抬起頭,反抗性地揚起下顎,絕不能讓他看出她的一絲怯意。
「不干你的事。」
「他若劫走李思浚就是我的事。」他瞪著她。
她倒抽一口氣,「『你胡說什麼?」
他忍著脾氣道:「別試探我的耐心,我想找一個人易如反掌,昨天紅蓮告訴我你失蹤了,拜託我無論如何也要把你找著,你以為石敬儒落腳的地方在什麼荒山野嶺嗎?隨便一個小小的眼線,就能滿足我尋人的樂趣。」
「恩浚哥是無辜的,石敬儒的師妹可以作證。」既然他對石敬儒不陌生,那麼安排周姑娘證明思浚哥的清白,會方便許多。
「憑什麼我該聽你的?」他板起臉。
「錯殺無辜不會是渤海國兵馬大元帥的作風。」她不卑不亢地道,可內心卻在發抖。
「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他堅定的說。
她咬著唇,剛才被他吻過的唇瓣紅潤誘人。
「為什麼你成了不講理的人?」
「李思浚殺了人,殺人者償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古今皆然。」
「我們都知道駙馬爺不是被思浚哥所殺,為了要了結這個案子,必須有人為駙馬爺的死負責,所以思浚哥成了代罪羔羊,對不對?」
「李思浚無罪的理由完全是子虛烏有,誰有證明?」
「周姑娘可以證明,那日駙馬爺用極無人性的殘暴手段欺侮了周姑娘,思浚哥見義勇為救了她,當時發生在船上的事,周姑娘全看見了。」
他的臉色變得更沉,「一個女人的話我可以選擇不相信,不管你願不願意,李思浚的案子不會改判了。」
「你看不起女人?」
他不置一詞,轉身走出房門,像來時一般輕鬆自若的離去。
翌日,石敬儒約了曹憶荷在西郊土地廟見面。
「他不可能發現我的行蹤啊!」
「敬儒哥得更提防些,韋莫邪是個可怕的人,以前本以為他為人正直,是我渤海國了不起的元帥,可愈是認識他,愈覺得在某方面,他性格上陰晴不定的特質十分駭人。」她領教過,現在想想仍不寒而慄。
「是嗎?」石敬儒不以為然。
「他看不起人,所以不相信周姑娘的證詞。
安排她出面作證的計劃可能行不通了。」這是她之前提議的辦法,起初,她認為先用柔性的方式說服韋莫邪,可經過昨日的交鋒,知道他為人的黑暗面之後,使她放棄了此議。
「早知道行不通的。」
「春天很快就要來了,思浚哥若這樣丟了命,實在不值得。」她不禁悲從中來。
「放心,就用我的法子吧!」
「劫死牢?」她有不樣的預感。
石敬儒點點頭,「就這麼著,我討厭婆婆媽媽的觀望不前,有時候反而明快些。」
「韋莫邪已做了防微杜漸的萬全準備,怕不容易。」她悲觀多了,如果為了救思浚哥而賠上一些人的命,就算思浚哥幸運的活了下來,恐怕也會自責一生。
「百密也會有一疏,我會仔細抓住那一疏,成功可期。」
草莽英雄石敬儒,性格豪邁,討厭拖泥帶水。李思浚是師妹的思人,也就是他的恩人,哪怕要送上一命,報答恩人也是樂事一樁,完全符合他做人的原則。
「我也加人你們。」她說。
「很危險的,我連脈脈都不許參與,你是局外人,更不能害你冒這個險。」
「我不是局外人,思浚哥能否有一線生機,關係著曹、李兩家,讓我加人你們。」她又哀求一次。
「你有這份心我明白,不過劫死牢不同一般尋常小事,多個人跟在一旁反而會令我分心,往往於千鈞一髮之際,我還要照顧另一個人,綁手綁腳的。」
這倒也是!她一個弱女子,能有什麼作用。
「什麼時候進行?」
他沉吟半晌,「其實我已經計劃一段時間了,只欠東風,也許下個月,也許今晚。」
「東風?」
他點點頭,「就你說的,韋莫邪人很狡猾,要趁他鬆懈刑部的戒備之際才能動手。」
「刑部一向戒備森嚴,何時才有鬆懈的可能?」
他看向她,「渤海國的慶典活動是最好的下手日子,我等的就是那個時候。」
「最近的一個慶典活動也要春天以後,到那時思浚可怕不在這世上了。」
「我們可以創造慶典活動。」他突發奇想。
「創造慶典活動?」她尚未進人情況。
他帶點興奮的語氣道:「你不是想幫忙嗎?」
她頷首。
「如果你願意,我有個法子,只是委屈你了。」
「什麼委屈我都不在乎,只要能救回思浚哥。」
他見她一副無畏的模樣,語帶高昂的往下說:「想辦法創造一場渤海國最大的婚禮,新郎倌忙著洞房花燭夜,舉國上下普天同歡,刑部的官爺們自然不會太盡忠職守,要劫死因便簡單許多。」
「新郎倌?」她有點頭緒了。
「韋莫邪。他不是還未娶妻嗎?」他說得理所當然。
「新娘呢?」
「你呀!我知道要你犧牲自己嫁給韋莫邪很不厚道,可我想你既然不排斥為李公子生孩子,那麼應該……你懂我的意思吧?我是個粗人,不會說文雅話,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形容那檔事的。」
他搔了搔長髯,難得難為情。
她有些不自在的低下頭。
嫁給韋莫邪?!嫁給那樣的男人就像嫁給一頭野獸,他吻她的方式凶野又霸道,她不敢想像和他生活在一道會是怎樣的光景。
「敬儒哥太抬舉我了,韋莫邪心高氣傲,豈會把平凡如我的女子放在眼裡,縱使我不在乎犧牲自己,也未必能將自己嫁與他。」她沒有往自己臉上貼金的習性。
「想辦法啊!你說他昨天特地到你房裡同你說話,這就代表他注意到你了,要加強他對你的好感,至少不需要從無到有。」
她不這麼想,畢竟好感到嫁娶仍有一段漫長的路,談何容易。
「沒有別的路徑可走嗎?」她覺得嫁給韋莫邪,然趁婚禮當日劫死囚是下下策,因為她對自己一點自信也無,怕自取其辱罷了,韋莫邪看不起女人。
「不然只有走險途了。」他抱了最壞的打算。
思及貿然動死囚可能只有死路一條,憶荷躊躇著。
「我沒有把握。」一點也沒有。
脈脈也非完璧。他歎了一口氣,「否則,李公子的恩情本該由她自己報答。
「不,敬儒哥,我不是心中有何不平,也不是質疑為何不是周姑娘。我是想,韋元帥娶我肯定難如上青天。」她有自知之明。
「咱們琢磨琢磨。」他也是臨時兜出的點子,要怎麼進行還得再合計、合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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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18 09:09:16
第四章
天上月,遙望似一團很。
夜久更闌風漸緊,為奴吹散月邊雲,照見負心人。
望江南 敦煌曲子詞
計量了許多天,依舊沒有結論。
誘惑勾引的伎倆她不懂,再說元帥府裡多得是美人,哪一個不是使出渾身解數賣弄風情之能事,她有什麼使媚的手段,在眾美人群裡,她的三腳貓功夫起得了作用才有鬼哩!
「我今早又勸了一回,韋元帥還是不動如山。」紅蓮為李思浚一案不知奔走了多少地方,沒轍就是沒轍,虧她怎麼說也是渤海國的公主,一點面子也不賣給她。
「韋元帥太不講理了。」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人,也不知怎麼搞的,好像誰得罪了他,還是踩著了他的痛處,他一意孤行的模樣,連我看了都害怕咧!」
「渤海國裡沒有可以影響他的人嗎?」
「我不敢驚動我父王。耶律渾是我夫君,縱然他有千百個該死之處,身為妻子的我也只能低調待之。記得我說過耶律渾死後我三天三夜宴賓客的事?」
曹憶荷當然記得,那種行為在當代可算是驚世駭俗的了,紅蓮公主是她認識的女子裡最大膽的。
「我父王非常生氣,要不是母后替我求情,我想大概會被圈禁幾個月不見天日。」
「所以思浚哥的事,無計可施了?」
如她所料,紅蓮公主點頭。「我也很難過,固執的韋元帥死硬的脾氣發作起來真的不好惹。」
「我心裡有一計,不過實行上難度很高。」
她將石敬懦的計劃全盤轉述,她現在也是抱持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
紅蓮聽見她的謀策後,不但支持她,還興致勃勃地嚷:「我倒想好好認識那位綠林好漢,他實在太棒了,我怎麼沒想到這招妙計。」「韋元帥可有意中人?」
紅蓮想也沒想的搖頭。「他眼光可高了,也不知道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如此一來,敬儒哥的劫因計劃就不可能實現了。」又陷入一個絕境。
「你可以嫁他呀!」紅蓮完全認同石敬儒的盤算。
「想嫁給韋元帥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不知碎了多少顆芳心,我不是最特別,不敢妄想。」
「不妄想可也不要妄自菲薄呀!特不特別不是由你決定,也不是由我決定,韋元帥看遍不知多少天下麗色,情有獨鍾者至今乏人,也許……
你就是元帥會取的那一瓢水也說不定啊!」弱水三千,誰都有機會。
吃過晚膳後,韋莫邪和幾個將領商議往南拓疆域之事,突地議事廳外頭傳來喧鬧聲。
「誰在外面喳呼?」有這個膽的人天下少有。
「回元帥爺的話,是文燕姑娘,早上已一經鬧過一陣了。」
文燕?他有些記憶,但不是很深刻。
「她為著什麼事鬧成這樣?」
「昨兒個夜裡,文燕姑娘產下了死胎後就成了這副模樣,失去心智,像瘋了一般。」
韋莫邪看向說話的兵部參軍,他這位置之前為李思浚所有。
「死胎?孩子為何會夭折?」
「也不知為什麼,孩子一生下來身子就已發黑。」
「誰是孩子的爹?」
議事廳裡驟然無聲,氣氛詭異。
「你們怎麼了,全掉了魂啊?鳳景,你說。」
被點名的謀士鳳景尷尬的一笑,「元帥也許不會想知道。」
「說下去,不許你們說話如此吞吞吐吐。」他命令。
鳳景硬著頭皮嚥了嚥口水,「傳聞的說法是……是元帥您……」
這個傳言引爆了韋莫邪的怒氣。
砸了桌子,他斥喝吼道:「傳言由誰的嘴說出來的?我要撕爛他的嘴!」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沒一個有膽跳出來承認。
「不說是嗎?」他已到忍耐的極限。
「元帥請息怒,這話最早也不知是從哪個丫頭片子嘴裡傳出來的,一傳十、十傳百,一會兒大夥兒全知道了。」鳳景冒腦袋被砍的風險斗膽開口。
「全知道了?為什麼沒人來問我本人?」
他狠狠地瞪住每一張五味雜陳的表情,幸好人多,否則誰也不確定能承受得住韋莫邪狂風暴雨似的脾氣。
「我們都覺得謠言止於智者,所以才沒把這個小小的問題拿來作文章。」鳳景成了武官們的發言人。
「把文燕叫進來,讓她自己說清楚,我倒要瞧瞧她長成啥模樣,我竟然一點印象也無。」
驚惶的女人被架進議事廳,平板的五官上佈滿淚水。
「你清醒些,看著我。」這事他今天非弄清楚不可。
文燕一見威嚴冷峻的韋莫邪,所有的瘋狂和失去理智全給震懾住了。
「元帥……」她又要開始哭了。
「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你的孩子死了傷心在所難免,有什麼委屈光用眼淚是解決不了的。」
他發誓,自己從來不曾碰過眼前跪地的女人,他對女人一向節制,不是那種隨便沾染、有女人就好的嗜欲者。
「我不甘心啊!」文燕傷心欲絕的模樣,令人同情。「請元帥替我作主,我好苦啊……」
「有什麼苦,今晚在這裡全說出來。還有,先告訴我,誰是你孩子的爹?」他不能忍受必須為自己沒做的事背黑鍋,尤其是玩弄弱女子的惡名,他更是深惡痛絕。
在男歡女愛裡,他堂堂一介兵馬大元帥,何須弄得像個混世淫魔!對他投懷送抱的女人多到享用不盡的地步,他的原則是淺嘗即可,並不想照單全收。
「我說出來也沒用,孩子都死了,奴婢命好苦啊!」
「你再這樣哭下去才是真沒有用了。快說!
本座可以替你作主。」謠言的起因不就是為著引起他的注意。
「駙馬爺玷污了我的清白,可他卻撤手人寰,本以為我懷下他的孩子能為自己掙個小妾的位置,誰知——」
「哪個駙馬爺?」他打斷她的哭喊。
「紅蓮公主的駙馬爺。」說出來後,她覺得舒暢許多。
這個謠言可鬧大了,原來他們聽來的內幕不是事實,腦滿腸肥的耶律渾才是「原凶」,好在先前代表說話的是鳳景那小子,否則恐怕不知多少人要惹禍上身了。
「這事可不能信口開河,指控死人很容易,死人無法反駁。」
耶律渾真是色膽包天,整個渤海國大概沒有人不知道這號頭痛人物。
「是真的,請元帥一定要相信我。」
「誰能作證?」耶律渾人都死了,到現在還陰魂不散,他開始明白紅蓮宴客三天三夜的道理了。
「紅蓮公主知道這事,是公主要我別聲張,她說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元帥要是不信可以問紅蓮公主。」
「我自然會去問個明白,這事我就替你擔下了,你好好養身子,身體好了以後想回鄉下或是留在元帥府自己拿主意。還有,明天一早到帳房去領些銀子買些補品補身子。」女人懷胎生了辛苦至極,他並不如外界傳言的那般殘酷冷血,他的人也是肉做的,同樣有側隱之心。
文燕謝過韋莫邪後情緒平靜許多,有了渤海國最有權勢的兵馬大元帥給予生活上之保障,她作夢也會笑。
「你們這些糊塗蟲,把道聽途說、毫無根據的事信以為真,罰扣你們十天薪餉移作加菜金。」
韋莫邪下此令沒人敢反駁。笑話真是鬧大了,他們竟然懷疑起主子的人品操守,扣薪餉算是最輕微的懲罰了。
第二天下午,紅蓮聽到風聲,主動到元帥府瞭解後續狀況 她真夠倒媚的,遇人不淑不說,為了死去的丈夫,還得承受這些丟人現眼的穢事。
「所以你說耶律渾該不該死?」她惡狠狠地道。
「這麼說來文燕的事是真的羅?」他優閒地喝了一口雀舌,香茗人喉、沁人心脾。
紅蓮無奈點頭,「我也不知道他招惹過多少府裡的丫環,連上你這兒來賞鳥都不放過糟蹋這裡丫環的機會。」
「你倒是看得開。」他興味十足開口。
「我才看不開咧、我天天咒他死,結果老天有眼,他一死我就解脫了。」
「你在暗示我什麼?」又來向李思浚求情了,這些女人前僕後繼地替他開罪,勇氣可嘉。
「沒有,我沒有暗示什麼,我知道李參軍非死不可。」
「很好,你懂事理多了,人情要顧,王法亦不能廢。」
紅蓮微笑,「受教了,大元帥。」
「我撥給文燕五十兩銀子,算是補償耶律渾造的孽。」
紅蓮雙眸泛淚,歎一口氣,垂下眼。「除了李參軍之外就屬憶荷最可憐了。」
她的名字讓他悸動了一下。「她有什麼可憐的?」只會處處與他作對罷了,他大發慈悲不降罪已是萬幸了。「我看她好得很。」
「曹大叔見李參軍生存無望,準備把憶荷嫁與李家一個遠房親戚,希望替李家留下血脈,哪怕只有一絲血緣關係,日後上墳上也好有個除草、祭祀的子孫。」她臨時掰了這個故事,但願戲往自己想要的方向下去。
「她是到了適婚年齡,找個婆家管管她的牛脾氣不也很好嗎?」他言不由衷地道。
「問題在於曹大叔找來的遠房親戚是個帶了十個孩子的莊稼漢,去年死了妻子,十名幼子乏人照顧,娶憶荷過去正好接手一切農事和家事。」
她愈說愈誇張。管他的,反正她只答應說服韋莫邪成親,可沒承諾會用什麼法子。
「然後呢?」「憶荷會很可憐、花容月貌被卻十個孩子折磨,青春年華全耗在農事上。」
「兜了這麼一大圈.你到底想說什麼?」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放著正事不做,在這裡聽她說那個一心想替李思浚生孩子的女人所可能面臨的悲慘未來。
「我想說不如你娶憶荷為妻吧!」她一鼓作氣往下說。
「你說什麼!?」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娶曹憶荷為妻?他想都沒想過成親的事。像他這樣的男人並不適合和女人發展長久的關係。
紅蓮是不是剛喪夫,人也變得糊塗了?何況曹憶荷討厭他都來不及,怎可能嫁與他為妻。
他承認她的唇吻起來很甜、很軟,身子雖不豐腴,但珍珠般的肌膚吸引他掠奪的慾望。
紅蓮嚥了嚥口水.既然起了頭也沒什麼好扭捏的,「憶荷真的很可憐,養女的身份讓她在曹家很沒地位,不如你行行好,算是做個善事。」
他打斷她,嗤笑出聲:「如果同情一個人就得娶她為妻,那麼我娶的妻妾可能已經滿坑滿谷了。」
「憶荷是個好女孩,嫁給莊稼漢。做個十個孩子的後母,實在很可惜。」她長歎一聲,「算了,既然元帥覺得娶憶荷為妻是一種委屈,那我就不勉強你了。」
他拒絕了紅蓮的請求,心裡卻有股強烈的若有所失啃蝕著他的靈魂。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不該有的啊!
他是渤海國最高的戰事統帥,可以要盡全國女人。只要他勾勾手指,他很清楚自己的魅力。
唾手可得、輕而易舉,他沒有必要娶她們之中的任何人為妻,多不自在啊。
他不希望自己對女人太過沉迷。迷戀、嗜欲對他一點好處也無。
可,思及她嫁與別的男人的光景,不免有絲悵然浮上心頭。
平民女子的未來本不關他的事,且她總有讓他氣急敗壞的本領,讓他這個堂堂兵馬大元帥的威風在她面前退不起來。
「曹弼會這麼狠心?」 他狐疑地看著紅蓮。紅蓮心虛的點頭,「曹大叔自覺有責任為李參軍家傳香火,他也是不得已。」
韋莫邪唇角微揚,「就算我肯娶她,她也未必願意嫁給我。」
紅蓮燃起一線希望,「元帥言下之意是……」
「別耍花樣,要我娶她為妻得有幾個前提。」
「什麼前提?」她問。
「我要親自問她。」
紅蓮喜孜孜地站起身,忙不迭地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家。「我立刻去安排。」
「等一等。」他叫住紅蓮。
「啊!」她擔心的回眸。
「我怎麼覺得這是一個陷阱?」他要笑不笑地道。
紅蓮眨了眨眼。「 不是陷阱,請元帥放心。」
她豁出去了,不然還能如何?為救李思浚,他們實在想不出第二個辦法。
兩人在元帥府內的「泰然樓」 四目對望,先是一陣靜默,韋莫邪等著曹憶荷先開口。
不得已,她只得提了提氣打破僵局。「你真願意娶我?」
他眸光一濃,「你想嫁我嗎?」
「民女無法自主。」她避開他欲透視人的目光,怕他看穿她的計劃。
「你要有心理準備,我並不好伺候。」他優閒道。
「如果可以,我願意盡全力伺候。」她只求她的思浚哥能夠逃過死劫。
他審視著他,「絕對的服從?」
「是的,絕對的服從。」
「很好,我喜歡女人對我絕對的服從。」他殘忍的說。
她顫抖了一下,心底起了一陣哆嗦。「我有一個請求。」
「說。」他冷沉的音調像是外頭正飄著的雪花。
「我希望婚禮能在思浚行刑前完成。」她試圖掩飾自己的內心倉皇不安。
兩人之間有片刻緘默,然後他問:「為什麼?」
她凝視她冷冰的黑眸,「『我希望家裡先辦喜事……再辦喪事。」
他面無表情的命令:「你過來。」
她乖順的走向他,只要他答應她,她什麼都願意付出,也許,劫死囚不是唯一能救思浚哥的方法,卻是目前最有希望成功的。
他抬手,緩緩撥弄她的青絲,觸感很好,又有著柔亮光澤;逸散著淡淡的花香味,好香……
「是什麼花的香味?」
「呃?」她心不在焉。
「你的頭髮好香,是什麼花的香味?」
她心神一陣恍惚,定了定神才道:「元帥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我希望——」
「知道了,你想早點嫁給我是吧?」他笑笑,只比冷笑溫暖一點。
「請元帥成全。」她哀求。
他挑高劍眉,「時間太匆促會使婚禮太寒酸。」
「我不怕寒酸。」她急忙開口。
太過急促的語氣引起他的注意,「我不知道你會這麼急於嫁給我。」
她有一絲狼狽,更有著無地自容的尷尬。
「因為我不想做十個孩子的後母。」
「只是這樣嗎?」他不相信地研究著。
她抵死也不能說出真相,「請元帥別把事情想得太複雜,真是如此。」
「你可知為人妻的義務。」他邪笑問她。
她笨拙的搖頭,「民女未曾為人妻子,不知為人妻者有什麼義務。」
「你之前口口聲聲求我讓你進刑部大牢為李思浚傳宗接代,不可能不明白我希望你盡的義務。」他調笑的面容抹上神秘的興味,好像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計劃正醞釀著。
聽懂他話中的弦外之音,她漲紅了臉。
「這麼害羞?」他又開口撩弄她一下,覺得挺有趣的。
「若元帥同意在思浚哥行刑前成親,憶荷什麼都願意配合。」
他幽深地端詳著她,以一種極危險的聲音道:「你說什麼都願意配合。」
她垂下眼,點點頭。事在燃眉,先答應下來,以後再琢磨,一時半刻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也不深究韋莫邪所謂要配合的事指的是什麼事。
「既然你這麼乾脆,我也爽快答應你。別耍花樣,否則我會令你生不如死。」他凝斂住深沉的目光,教她明白他絕不輕饒背叛她的人。
「我能有什麼花樣?你是渤海國最有權,勢的兵馬大元帥,哪個人不是乖乖臣服在你的腳下。請元帥放心,我是心甘情願的。」
「好個心甘情願,我等著瞧你是怎樣的心甘情願。」
韋莫邪回復冷淡,憑著直覺,他嗅出有大事要發生,而此大事很可能與眼前的小女人有關聯,他不阻止反而拭目以待,他想知道她會用什麼把戲惹怒他。
「韋元帥真的同意了?」
喜出望外的聲音揚起,起初大夥兒還以為恐怕計劃要胎死腹中了,沒想到韋莫邪會這麼容易說服。
「到目前為止,劫死囚的計劃竟然出乎咱們預料的順利。」
紅蓮高興得跟個孩子似的,她為自己能替恩人效力而沾沾自喜,要不是李思浚,她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也許撐不下去後,耶律渾只得選擇死在她手上。
「都怪我,此事因我而起,我卻連一點忙都幫不上。」感恩圖報的周脈脈為自己力量薄弱難受著。
「不要自責,這是命運的安排,要不是發生了那件事,我們不會有機會認識,何況耶律渾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壞蛋,將他收拾了不知能造福多少女孩。」曹憶荷勸她開朗些,沒有人願意碰上那樣的事。
「是啊,耶律渾在世時確實糟蹋了許多清白的女孩,我府上好些個丫環都讓他玩得生不如死,不要懷疑,他真的該死。」紅蓮咬牙道。「死一百次都算便宜他了。」當初,要和耶律渾成親時,她千百個不願意,可惡的耶律渾成親前就是個天天流連在花街柳巷的惡霸,染了一身病不說,病好了還死性不改。
要不是為了維繫渤海國和契丹國之間的和平,她何苦嫁給契丹人耶律渾。
「敬儒大哥不在家啊?」紅蓮接著問。
「師兄到後山練功去了,他怕在家裡練會引人注意。」周脈脈抹了抹臉上的淚。這些日子以來,她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哭泣,她不是個愛哭的女孩,可是每當腦際閃過耶律渾蹂躪她的那一幕,淚水即不自覺地往下滑落。
「也是。我最近常往你們這裡跑,外頭皇家的轎子明顯得很,要不被注意也很難。」 紅蓮微笑。
「憶荷,這事本不於你的事,李公子是我和公主的恩人,卻要把你拖下水,這份恩情——」
曹憶荷微笑打斷周脈脈無休止的罪惡感,「思浚哥是我表哥,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可從小他就很照顧我,有什麼好吃的不忘留我一份,為了讓那麼好的哥哥活命,要我嫁給誰我都不會皺一下眉。」
「你們別這麼傷心欲絕,韋元帥不是凡夫俗子,他威儀蓋世、雄才大略,長得更是好看得不像話,能嫁給韋元帥可也是前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是嗎?韋元帥會待憶荷好?」
紅蓮理所當然的點頭,「脈脈,你要盡快走出耶律渾帶給你的陰霾,世上有許多好人等著認識你。」
為了讓周脈脈安心,曹憶荷強顏歡笑附議:「韋元帥待人很親切,他說他不在乎我的出身。
按理說門戶不當是不可能結為連理的。他相信公主編的故事,大發慈悲娶我為妻,由此可見他是個好人。」
「如果他發現憶荷之所以嫁與他為妻是為了方便敬儒師兄劫死囚,會否一怒之下殺了憶荷出氣?」周脈脈是標準的杞人憂天。
「不要緊,我不怕死,只要思浚哥能活命,何懼焉!」紅蓮樂觀道:「應該不會吧!我認為韋元帥對憶荷肯定有相當程度的好感,否則哪怕我說憶荷要成了二十個孩子的後母,韋元帥也會不痛不癢,大不了安排手下猛將娶憶荷為妻,何必自己往下跳呢?」
紅蓮她分析得有理。
在回家的路上,曹憶荷一直想著紅蓮說的話,不過她不認為韋莫邪肯娶她是出於對她有好感。
他對她說的話,一點也不像對他所仰慕的女人會說的話,他待她的方式比較像思客待妓女的方式,施捨的同時又毫不掩飾他的掠奪。
「你可回來了,別以為交上了公主做朋友就可以不必做家事,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鍋裡連一粒米也無,你想餓死我和彩袖啊!」陳春華氣得七竅生煙,破口大罵。
「對不起,我立刻去下面給娘吃。」
「不用了,彩袖到街上買熱包子去了。」
「我不是故意的,請娘原諒。」
曹家並非請不起廚娘下女,為了省錢,只留下伺候彩袖的丫鬢,辭退了廚娘吳嬤,所有清潔工作和打理三餐全落在曹憶荷身上,她任勞任怨慣了,再累也不曾替自己爭取過什麼。
「不過要你做點事你就偷懶,以後我和你爹還指望靠你啊!在曹家白吃白喝了十四年,真後悔當年答應老頭子收留你,一點作用也沒有。」
陳春華為著丈夫近日花了大把銀子在外甥身上十分不滿,如今積蓄薄了大半,不能開源又無法節流,養別人家的女兒吃力不討好不說,到了出嫁時又要賠上嫁妝,吃虧到無以復加的最高點。
「娘,對不起。」
「老天有沒有眼啊;光會道歉有什麼用?我不要你道歉,我要你替曹家掙些銀錢!」
正當陳春華又要叫囂下去時,元帥府總管鍾雄在門外喊:
「曹弼可在家?」
陳春華轉身上下打量來人,見是體面人,後頭又跟著一群僕傭,旋即堆上千層笑。「官爺找,我家老爺不知有何指教?進來坐坐等會兒吧!」「韋元帥今我等前來提親。」鍾雄踏入門檻,恭敬道。
「提親?」陳春華眼睛一亮,「韋元帥要提親?」
「是啊,你當家的什麼時候回來?」媒婆裝扮的婦人往前邁了幾步,手裡握著紅絲帕,媚態十足。
「再半個時辰吧!不知元帥何時見過小女彩袖?怎麼不曾聽小女提過?」陳春華幻想著自己就要翻身了,能有兵馬大元帥這個東床快婿,將身多麼風光的事。
「你有兩個女兒嗎?元帥要娶的是你另一個女兒。」媒婆笑了笑。
「另一個女兒?我只有一個女兒啊!親生的只有一個。」陳春華殘忍的道。「彩袖才是我的親生女兒。」
媒婆應了一聲,「那就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了,元帥要娶的是你的另一個女兒,養女也好,私生女也罷,閨名叫憶荷。」
「什麼!?」陳春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烏鴉也能飛上枝頭做鳳凰?真是匪夷所思!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12-18 09:09:32
第五章
新嫁娘不敢亂動地端坐在喜床上,等著新郎倌揭下喜帕。
今天是曹憶荷大喜的日子,同時也是她的思浚哥重生的日子。
這是命吧!沒想到嫁的對象竟然不是自己中意的人。
雖是匆促成婚,畢竟是渤海國一等一的婚禮,劫死囚的計劃會有多一分成功的機會。
門外傳來輕扣聲,「夫人,元帥過來了。」
心口怦怦跳著,她告訴自己莫慌,這是救思浚哥必經的過程,一切都會很順利,不會有事的。
不一會兒,喜房的門被推了開來,然後是關門的聲音。男性低嘎的聲音霍然在身畔響起,該面對的終是要面對,她不能卻步。
韋莫邪今晚滴酒未沾,為的就是眼下的她,他不想一身酒氣的要她。
探手旋即掀開她頂上的紅帕,他定定的審視著她。
秀氣的臉蛋映著酡紅,她不自在的低下頭。
「拜過堂後我就是你的夫君了,還怕見著我的面啊?」他調笑道。
「你不喝交杯酒嗎?一切還是照和俗比較好。」 她輕語。
他不以為意的笑,「我陽氣重得很,百無禁忌,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莫迷信。」
「不是迷信,是希望一切按著古禮來,這是一輩子的事,不能不謹慎。」她盡可能的拖時間。
「你得慢慢習慣我不重繁文褥節的作風。」他托起她粉嫩的小臉。
「放輕鬆,緊張對你沒好處,反而不能好好享受人世間最美好的感覺。」
曹憶荷呆愣住,杏眼瞪得晶亮。「你要對我做什麼,這好奇怪。」
他謔笑了一下。「不懂?」
他的身子愈來愈怪異.像被火燙著似的。
「我忘了你還是個處子,純潔得像個初生的孩子。」
她驚呼出聲,下意識地抬起雙臂擋在胸前,她覺得自己好下賤,竟然在一個男人面前裸露自己,好無地自容!
春寒料峭,身上的肌膚接觸到冷冽的空氣令她直打著哆嗦。
「會冷?」他坐在床畔,將她的雙臂放下。
曹憶荷現在嘗著忐忑不安的滋味,好像等著判刑的囚犯,坐立難安。
獨自一人在喜床上醒來,她並不意外。
撐起略微酸疼的身子,在伺候的丫環英兒的協助下,梳理完畢著上新裝。
「夫人要用早膳了嗎?我這就去替你端來。」
英兒恭敬的問道。
「不急,我想先四處走走。」
事情沒有塵埃落定,她什麼山珍海味都吃不下。
「元帥交代一定得讓夫人吃了早膳再讓我陪您四處走走。」
「我不餓,不如等元帥回來再一塊吃。」
「元帥恐怕會忙到掌燈時分才回來,夫人要是等下去可會餓壞肚子的。」英兒無心機,主母問她什麼,她只知道一五一十的回答,不懂拐彎抹角。
「元帥上哪兒去了?為什麼要忙到掌燈時分?」她探問。
「聽鍾總管說昨兒個夜裡有人趁著城裡正熱鬧時,闖人刑部大牢劫走了就要上絞刑架的死四。」 英兒壓低嗓子道。
「人可抓著了?」她心跳加快,幾乎不能呼吸。
英兒搖搖頭,「不知道,元帥他好生氣呢!
聽說要辦人,刑部有人要遭殃了。」
「遭殃?」她預料這事總會因此連累到某些人。
「是啊.少說會關幾個獄卒吧!那些獄卒是該整頓整頓了,太不負責任了。」』
「可有聽說被劫的是哪個死四?」
英兒想了想,「好像是那個殺了紅蓮公主的駙馬的兇手。我也不清楚,要不要英兒把鍾總管請來,讓他給您解釋一遍?」
「不用了。」她趕忙阻攔道,「我不過是好奇罷了,不是非得弄得水落石出不可。」
英兒點點頭。
「說來那個李公子真是可憐,整個黑龍江誰不知道耶律駙馬是出了名的好色,咱們這一帶的姑娘家,哪一個不是躲他躲得遠遠的,吃了虧還不能聲張,這回李公子替渤海國除掉大禍害卻要付出寶貴的性命,大伙都為他抱不平呢!」英兒正義地道。
「可大夥兒為什麼不群起替李公子求情呢?」
英兒夫奈歎息,「沒人帶頭,誰敢得罪刑部大人?何況死掉的附馬是契丹人,我聽說契丹人很兇猛,若咱們把這件事草草善了,怕會引起一場流血戰爭。」
「流血戰爭?」她呆愣住。
她始料未及會有這麼一著。
「我也是聽人說的。有一回鍾總管和元帥在書齋聊起這個案子,鍾總管想為李公子求情,正在花圃剪梅枝的天賜聽見元帥發了好大一頓脾氣,說什麼放了李公子,契丹和渤海兩國就會開戰……想想也是,契丹國的人怎麼可能承認自己國裡的王爺會是個變態的色魔,一定會想討回公道的。」
公道?難道因為國別的不同,處理事情或是對真理的看法就該有兩種極端的標準?
流血戰爭?若真是開戰,又會有多少無辜的百姓要丟掉性命?
「夫人,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您的臉色好蒼白呢!」
回過神,她微笑搖頭。「我沒事,用不著伺候我了,你下去忙你的事吧!」
「夫人早膳未用,要不要我去給您端來?」心思單純的英兒無法體會曹憶荷內心的翻騰。
「我沒什麼胃口,等午膳時我會多吃一些補回來。」
她的心真的好亂,她得擔心大多人的安危,方才又從英幾口中得知契丹國可能因怒而攻打渤海國,成功與失敗之間竟然沒有兩全其美的路可走。
蒼天不仁,莫甚於此。
一整天,沒有任何人告訴曹憶荷更進一步的消息,整個元帥府像是座死城,寧靜中透著詭異。
除了英兒來問過她三回是不是要用膳之外,其他人都好似她不存在一般,昨日婚禮的暄鬧如一場黃梁夢。
「夫人,您一粒米未進,只喝了幾杯水,不覺得肚子餓嗎?」英兒急著,覺得主母實在是個奇怪透頂的人,看上去聰慧絕頂,怎會連餓了也不知道要吃東西?難道她是天仙下凡不食人間煙火?
又不像,元帥不會糊塗到娶個神仙為妻啊!
奇怪的夫人。
「府裡好安靜。」她問英兒。
英兒想也沒想回道:「不會啊,府裡光是僕傭下人就幾十人了,元帥不在,大家還是不敢偷懶,按規定全把分內的事做完了。」
「我聽不到其他人聊天說話的聲音。」
風聲、鳥叫、樹葉飄落聲……卻無人聲,靜得可怕。
「泰然樓是這樣的,碧芝姑娘愛靜,咱們這些做下人的就算來這裡打掃也得輕聲緩步。」
「碧芝姑娘?」
英兒吐了吐舌頭,驚覺自己說錯了話。「我真多嘴。」
「誰是碧芝姑娘?她住在這兒?」
英兒點點頭,心想完蛋了!要是元帥知道她這麼大嘴巴說溜了嘴,不知會不會叫人把它縫上?
「泰然樓西暖閣是碧芝姑娘住的閨房。」她豁出去了,反正講都講了。
「這是東翼,碧芝姑娘住西翼;她和元帥是什麼關係?」自己會是橫刀奪愛的第三者嗎?
「碧芝姑娘、碧芝姑娘……」 英兒吞吞吐吐地不知該如何回答,「我不敢亂說,怕被割舌頭。」
「割舌頭?誰會割你舌頭?」
「元帥呀!亂說話的下場不是縫嘴巴就是割舌頭,夫人要是想知道,不如親自問元帥比較清楚。」
「元帥那裡我自然會問,可現在我想聽你的說法。碧芝姑娘為什麼會住在泰然樓?」
英兒嚥了嚥口水,困難地往下說:「夫人是不是嫉妒碧芝姑娘?」
嫉妒?她有嗎、她會嗎?她定了定神,自己最不可能有的情緒就是嫉妒心。
「不,我只是好奇罷了。」
英兒偏著頭,還是弄不懂夫人真正的想法。
好吧!反正她已經說出口了,總不能說一半,萬一元帥怪罪下來,也許夫人會替她撐腰。
「碧芝姑娘住在這兒很多年了,我來府裡時她就已經住在這裡了,在您還未和元帥成親時,大夥兒私底下都猜想元帥會娶碧芝姑娘。」
原來碧芝姑娘是韋莫邪的紅顏知己。
「為什麼元帥後來沒有娶碧芝姑娘?」
英兒訝然,夫人怎會問她這個怪問題?答案清清楚楚呀!」元帥娶了夫人您啊,自然不能再娶碧芝姑娘羅!除非元帥納妾。」
「碧芝姑娘昨晚一直待在泰然樓沒出去湊熱鬧?」
「伺候碧芝姑娘的丫環小娟說姑娘已經哭了好幾天,跟您一樣,東西吃得極少。」
韋莫邪為什麼沒有娶紅顏知己?「有人來勸過碧芝姑娘嗎?」
「元帥去功過一次,碧芝姑娘反而哭得更傷心、東西吃得更少,像要餓死自己似的。」
「如果可以,我想去見見她。」也許她會說出真相,能夠讓一顆碎掉的芳心好受些。
泰然樓西翼和東翼格局幾乎一致,東西翼處處是春神拜訪的痕跡。
碧芝一向自信,以為元帥夫人的寶座遲早會是她的.好勝心使她無法承受失敗的痛苦。
怎會這樣?曹憶荷惡狠狠的奪走了她的美夢。這口氣她如何也嚥不下。
「碧芝姑娘,夫人想進來同您說幾句話。」小娟這幾天受盡了閒氣,要不是家貧,老早連夜逃了。
「夫人?什麼夫人?哪家的夫人?」拔尖的嗓音讓人受不了,一改平日在心上人面前的媚態。
又來了!小娟心裡犯著嘀咕,這已不知是她這幾天來第幾回發脾氣了。
「是韋元帥剛娶過門的夫人,她在門外一等著想要見您。」
「有什麼好見的?她贏了,我輸了,要我放低姿態的接待她?我可沒那麼窩囊!」
「姑娘,小娟勸您還是和夫人坐下來好好聊聊,也許您所擔心的事根本不會發生。」
「我擔心什麼來著?你胡說!小心我撕爛你的嘴巴。」
好勝的碧芝,明明為著自身未來的前途憂心了一個月,在小娟面前哀聲歎氣了數十次,真要她承認,又嘴硬愛面子。
「或許夫人心軟不在乎您繼續住在泰然樓。」
碧芝幾乎要翻臉,「別說了,我是不會見她的,你請她走吧,等我心情好時再說。」
小娟聳聳肩欲退下,她早已習慣伺候的主子性情一天數變、心思詭譎,大概只有元帥受得了。
「等一下,我還沒叫你走,你怎麼就走?」
「我怕夫人等太久會不耐煩,想請她先回去。」
碧芝不客氣的打斷她的話,「她敢不耐煩!
這裡雖是元帥府,可也有先來後到的分別。」
「姑娘,我怕元帥回來見到新夫人站在外頭桔等,心疼起來會怪罪於您,可就冤枉了。」
「是她自己要來的,怪得了誰!」
「我是替姑娘著想,元帥和新夫人現下正在熱頭上,自會不分青紅皂白怪罪。」
聰明如碧芝,豈有不明白形勢比人強的道理,遂軟化下來。
「好吧,請她進來,我倒要瞧瞧她能說出什麼大道理來。」
一旋踵,已見著曹憶荷走進門,正沉靜的與她相視。
身子骨看上去弱不禁風的曹憶荷,到底哪一點迷住了韋莫邪那樣的男人』!
迎上碧芝不慍的目光,她回以微笑。
「用過晚膳了嗎?」
「這不需要你費心。」 碧芝並不想給她太好臉色,一個為情所困的女人,別奢求她假裝沒事,然後笑臉對人。
「我沒有惡意,請不要誤會。我想以後我們在泰然樓有許多相處的機會,希望能夠以和為貴。」
「哦,原來是想化干戈為玉帛。」她哼笑一聲。
曹憶荷微愣,知道對方並不想同她建立友誼。「你很恨我吧?」
「恨?我為什麼要恨你?」
「在你心裡我是搶走韋元帥的壞女人,他原來是屬於你的,如果沒有我,他娶的女人會是你。」
「哈……」碧芝苦苦一笑,「你錯了,一直以來沒有任何女人可以獨佔莫邪,直到你出現,你破壞了平衡。恨你?我想我不會是最強烈的那一個。」「我沒有獨佔元帥的奢望,我的存在不會影響這裡原有的平衡,一切如昔。」
這是一份大方的宣言,聽者被嚇住了。
「一切如昔?你不在乎?」
曹憶荷搖搖頭,知道自己的話打動了女人善妒的心。
「不在乎,其實我也沒有資格在乎。」
「你現在是元帥夫人,光靠這一點就有足夠的理由支持你反對我和其他姐妹。」
「是嗎?你覺得誰能真正反對得了像元帥那樣的男人?他決定要做的事,無論如何都會去做,想要撼動他,根本是自不量力。」
碧芝不禁對曹憶荷另眼相看,弱不禁風的女人會說出這樣的話,要有多大的勇氣呵!一副不需要他的男人保護的樣子,而且說話的方式好像丈夫不是她的天,有誰想要,她歡迎拿去。
「你說的不是違心之論?」
「我完全尊重元帥的任何主張。」 人世間的許多事情是不能自主的。
她欠曹家人,曹家人自覺欠了李家人,她要報恩,用盡一切方法,如果她嫁給韋莫邪能夠把思浚哥順利救出來,個人的自由對她而言又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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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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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18 09:09:47
第六章
又是一個輾轉反側的夜,曹憶荷面孔上方傳來勃然大怒的咆哮聲:
「我知道你還醒著!」
曹憶荷被嚇住,睜開水靈大眼,怯怯地看著韋莫邪狂怒的臉孔。「元帥……」
「你騙了我!」
「我……」
他伸出手掌箝住她纖弱的雙肩,欺向前,粗嘎地吼:「從來沒有人敢騙我,連我的敵人都怕的下場,你不怕嗎?你以為我娶了你就不捨得殺你?」
「元帥,我之所以這麼做……」
「紅蓮也是幫兇對不對?」他從沒這麼憤怒過。
曹憶荷怕牽連太多人,驚恐道:「不!紅蓮公主並不知情,我連她也騙了。」
「該死的你!」 他加重了手上箝制的力道。
一陣椎心劇痛傳來,她疼得擰緊眉心,她知道無論多麼的痛都得忍住,這是她該得的,她利用了他不是嗎?看他疾言厲色的面孔和行徑,計劃成功了嗎?
「想嫁我是假的,想救人才是真的對不對?」
他瞪著她。
「是的。」
「沒有良心的東西!」他有一股想殺人的衝動。
她咬了咬下唇,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我不要無辜的思浚哥年紀輕輕就死在絞繩上,他沒有殺人,不該受那樣的罪,這對他不公平。」
「對他不公平?那對我呢?你這是騙婚的行為你知道嗎?我憑什麼要受這種羞辱!」 他冰冷的聲音教人不寒而慄。「對不起。」她水漾的黑眸,終是控制不住,掉下淚來。
他撇嘴,冷冷一笑。
「一句對不起能起多大作用?耶律渾是契丹人,又是個契丹小王爺,你的無知可能帶來數年的爭戰,你以為我為什麼不放了李思浚?做個慈善家有什麼損失?我得美名讓全渤海國的人民感佩於心。要收買人心還不容易,可我不能那樣做,我有責任不起戰端,因為我知道一旦兩國開戰,可憐的是老百姓。」
她愈聽愈覺得心慌。「思浚哥……」
「你的盤算成功了。」他鬆開她。
「原諒我,我騙你是為了報曹家人養育我十四年的恩情,如果你要恨就恨命運吧!」她木然的看著他。
「不!我不恨命運,我為什麼要恨命運?我恨你,你這個沒心沒肝的女人。」他冷酷、殘忍至極的道。
「不是的,我不是你說的那種女人。」她為此感到抱歉。
「真不知道我被下了什麼蠱,才會娶你這個說謊成性的女人!」他惡狠狠地扣住她的下顎,低沉的喃語:「像你這樣的女人,唯一的用處就是在床上,不過憑你的姿色和功夫,陪睡還不夠格!」他傷人的說。
「請你不要這樣說,好像你是恩客,我是娼婦。」
他憤怒的眼神轉暗,掠出含欲的邪惡。
「我是你的夫君,本想高貴的待你,可你騙了我,對待叛徒不需要太多禮,從現在起,你就做我的娼婦,伺候我贖你的罪。」
他的吻落在她纖白的頸間,秀氣的面孔被逼得酡紅。請你不要在這個情況下……」
「我恨你,如果現在不能徹徹底底的要你,我怕我會殺了你以洩心頭之恨。」他陰沉地威脅她。
她的心快速地跳著,怕他將要對她做的,她無法承受。「非這樣不可嗎?」
「既然知道我不是心甘情願的,為什麼還要這樣糟蹋我?」她輕輕的喃問。
「這個婚姻徹頭徹尾是一場騙局,我不想白白受騙,你這個騙徒理當付出代價補償。」
三天後,紅蓮趁韋莫邪上軍機處後來到元帥府。「成功了。」她帶來了好消息。
「確定?」曹憶荷問道。
紅蓮喜上眉梢的點頭,「石大俠的主意真行。」
「有沒有人受傷?」
「他們好得很,一點皮肉傷都沒,不過地牢獄卒可慘了,聽說將被處以重刑。」
「會不會是死罪?」曹憶荷不想造孽。
「不會啦,韋元帥沒那麼狠心。」
「你見過思浚哥了?」
紅蓮壓低嗓音:「明天下午脈脈會帶我去見他們,為了怕被人跟蹤,見面前還得先喬裝一番。」
「我也想見思浚哥。」
紅蓮阻止,「千萬不可,現在風聲還很緊,你的動靜容易引起人注意,要見面以後多的是時間,我主張連曹大叔都先瞞著,免得節外生枝。」
「我很擔心。」
「放心好了,脈脈說他們藏身的地方很隱密,不會有人發現的。倒是你,韋元帥沒為難你吧?」
她早想來探究竟了,畢竟婚禮和劫囚之間的關聯性十分明顯,很容易被拆穿。韋莫邪的脾氣又臭又硬,憶荷能在他的盛怒之下活下來實屬不易。
「他恨我。」
「恨你?至少他沒說要殺了你,可見他並沒有太生氣。」
「他說過要殺我。」
紅蓮微愣,「只是說說罷了,後來也沒真的殺了你。都三天了,他的氣也該消了大半,你別怕。」
「我真正怕的是契丹國攻打咱們渤海國。」
「咦?」紅蓮也傻了眼。
「我不知道耶律駙馬是契丹國的王爺,他的死非有人出面扛這個罪不可,如今思浚哥逃獄成功,會不會反而引起另一場浩劫?」
紅蓮垮下臉,「這我倒沒有過,那個色魔是個大變態,弄死過幾個小女孩,這事韋元帥也知情,我還一直感到奇怪,他為什麼不慶幸那淫蟲死得好,反而讓刑部定了李參軍的死罪,原來是投鼠忌器。」「如果兩國開戰,豈不要弄得民不聊生。
紅蓮這時也笑不出來了,「韋元帥驍勇善戰,就算真要開戰,一定也可以速戰速決,把傷害降到最低。」
「只要是戰爭,都會有傷亡。」
平民百姓要的是安居樂業,她有過深切的體認,自出生起,寧靜安定的生活一直是她追尋的,如果因為死了一個契丹國的惡王爺而必須賠上百姓豐衣足食的生活,那就太沒有天理了。
「這事公主明天見著思浚哥別提起,我怕他血氣方剛又要自責,或找契丹人算帳去。」
紅蓮明白道:「我不會向李參軍和石大俠說一個字,他們不像咱們女人心細如絲,只會逞一時英雄,惹出更多亂子,可就慘了。」
曹憶荷一顆心吊得半天高,與紅蓮聊過後她心理踏實多了。她討厭戰爭的另一個理由是怕失去。
她真的很怕,縱使全渤海國的人異口同聲推崇韋莫邪是個武功蓋世、所向披靡的戰事奇才,她仍然會擔心。
人是肉做的,誰能保證常勝元帥韋莫邪在戰場上都能得到幸運之神的眷顧?
她不要「萬一」 發生,她不要他因為她的「騙局」 而送命。
她要他意氣風發的活下去,就算一輩子恨她人骨,她也不在乎。
「你在想什麼?」 紅蓮見她想得人神,好奇地問。
「沒……沒什麼。我只想我爹一定擔心得不得了,遲早要告訴他的,不如由我去說。」
「你現在能自由進出元帥府嗎?我瞧門裡門外戒備好森嚴。」紅蓮說。
「若把我爹請來元帥府呢?」
「請曹大叔來?」 紅蓮沉吟片刻,「也好,他是韋元帥的岳父大人,進府應該比較不會受到刁難。」
「紅蓮公主,謝謝你。你可以不膛這個渾水的。」
以前,她對皇族公主有一些錯誤的印象,總以為她們是金枝玉葉,多半驕縱慣了,沒有一絲人情味,認識紅蓮使她有了另一番體認。
「謝什麼?我才應該謝你,李參軍是我的恩人,我想救他卻心有餘而力不足,要不是你的犧牲,怎會計我有機會在刑部大牢以外的地方對他說感謝的話?」
「希望這一切到此為止,時間一久,兩國間的仇恨能消逝無蹤。」
「會的,時間同樣的也會沖淡韋元帥對你的恨意,相信我,他是一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出色男子,能有那樣的丈夫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我知追自己很幸運。」可不是人人都有福分消受這份幸運。一個人一旦對另一個人產生了恨意,要花多大的工夫才能轉念?她不知道自己有天那樣的本事。
「碧芝可有找你的麻煩?」 紅蓮突然問。
「她很惱我,不過我已主動把她對我的敵意化解了一大部分。在這裡,我願意拿出我的善意與她和平共處,她想要什麼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爭取.我不會阻攔。」
「啊!你這麼大方?碧芝要同你分享的是丈夫不是身外之物,你這麼瀟灑?」紅蓮意外地道。
「我不想和人鬥,能平靜生活是我唯一的心願,她要的東西不是我能獨享的,與其爭鬧不休,不如順其自然。」
她真的這麼瀟灑嗎?當然不,在感情裡有付出就會想佔有,希望對方回應同等量的報酬。然而,付出之後並非能如己願得到回應或獨佔。
那麼,伴隨而來的可能是心痛的滋味。
誰不曾對真情有過渴求,她的一片癡心也想為某人停駐。如今,她闖入了他的生活,是她咎由自取,她必須從命,是她自願要嫁他的。
她把自己高估了,以為平凡如她可以什麼都不要,只求救出她的思浚哥。
她遺忘了她的情緒,她的愛怨嗔癡,妄想自己可以完全隔絕於情愛之外。
她對他有了新的期待,她希望他不要對她使用「恨」的情緒,哪怕只有一丁點都會讓她受不了。
他要她的方式是那麼的猛烈而凶野,勾引起她的迷亂,她不再是單純承受的一方,她在歡愛的過程裡竟也動了心。「碧芝是我姨母的女兒,我們的母親是親姐妹,我很瞭解她,我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你不要怕她、不要讓她,你愈是怕她、讓她,她愈變本加厲。」
「她很可憐。」 美夢破碎,始作湧者是她曹憶荷。
「碧芝會住進這裡是因為我的關係,當年我也是看在她父母雙亡,所以想為她找個護花使者,韋元帥是我介紹考中最優秀的一位,碧芝一眼就看上了元帥,後來他們就各取所需的在一塊了。」
「是我破壞了他們。」她不配的,不是嗎?
「你並沒有破壞什麼,碧芝不是元帥唯一的女人,我這麼說對你有些殘忍,可我要你明明白白的清楚情況,能在元帥心裡佔多大位置要看你的造化了,就我所知,元帥對叫那些陪寢女子一向一視同仁。」
「我對元帥不敢有癡心妄想。」這樣至少不會受傷太重。
「你別誤會我的意思,韋元帥並不是個嗜欲太深的人,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邊防巡守,幾乎沒有屬於自己的生活。父王看重他,讓他肩擔過多的重責大任,這兩年國富民安,他才能稍稍喘口氣。不要放棄爭取他的愛,好嗎?」紅蓮殷切的勸說。
曹憶荷為了要紅蓮安心,微笑點頭。
其實的情況,是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精力去爭取。
韋莫邪訝異自己在歡愛之際,竟然答應曹憶荷不再捉拿李思浚的要求。
這完全不合乎他的作風,他怎會讓一個女人左右他的意志,告訴他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
他豈能容忍女人放肆到這種地步?
她不知道把他給逼急了,他也有蠻橫的一面。
「元帥,您看契丹國在扶余布了新兵,可有什麼企圖?」
韋莫邪眼裡盯著兵陣圖,腦海裡卻想著曹憶荷那張擾亂他心緒的小臉。他回神,「目前契丹國的主要敵人不是咱們渤海國,而是中原的漢族人。」
鳳景素來佩服主子的判斷,「這麼說來,李思浚的脫逃並未產生立即的影響羅。」
「派去契丹國的使臣有消息口覆了嗎?」
「還沒有,最快的馬大概也要十天半個月才能跑一趟,應該快有結果了,一有結果飛鴿會先回來替使臣回報消息,請元帥放心。」
「估算眼前的局勢,契丹國很可能會采息事寧人的作法,畢竟兩國一旦開戰,他們也未必能討到好處。」 這是他的自信。
「元帥似乎決定不再追查李思浚的下落,是因為新夫人和李思浚有親戚關係嗎?」鳳景小心斟酌著字句探問。
他眸光轉冷,審視地看著鳳景。「你以為呢?」
「卑職不敢妄下斷語。」鳳景戒慎恐懼的回答。
「我不喜歡被質疑。」他不悅道。
「卑職不該多事,請元帥恕罪。」鳳景惶恐開口。
韋莫邪沉吟了一會兒,緩緩道:「你認為李思浚有罪嗎?他應該死嗎?」
「我問你話就是要你回答,你不作評斷,我如何知道你是不是夠格繼續勝任我渤海國的軍隊謀土。」
「卑職以為李思浚罪不該死,耶律駙馬本是個人人唾棄的大惡霸,他一死,不知讓多少百姓的心舒坦了一陣。另外,駙馬爺並非李思浚所殺,我相信他的說法。」
「既然你相信他的說法,而且我也決定不再追究此事,為什麼你仍會以為這是新夫人對我起了某種程度的影響力?」
鳳景被問得有點啞口無言。是啊,他為什麼多事提出方纔的看法,還得自圓其說,真是自討苦吃!
「卑職一時失言,請元帥原諒。」
「持續注意契丹人的軍隊近日移動的情況,隨時向我報告。」
他站起身,不再說話,步出軍機處。心高氣傲如他,不沉迷喪志於女色之中,為何在床第間獨獨偏愛與她共赴巫山雲雨?
春天來了,府裡有花有樹,開了滿庭的粉嫩,綻放最美好的美妍討好園子的主人。
曹憶荷坐在涼亭石椅上,手握狼毫筆蘸著墨,畫下一片絢麗。
專注的她未發現韋莫邪大步走近。「畫什麼?」 她微驚了下,將垂下的眉睫抬起,與他相望。
有的時候,無語亦是一種告白。目光從她的小臉移向石桌上的絹絲,將半干的畫紙拎起,評論著:「畫工挺精緻的。」
「元帥過獎了。」
他悶笑看向她,「什麼時候謙虛起來了?」
「憶荷一向謙虛。」
「是嗎?我倒認為你的不謙遜不斷挑戰我的耐性。」弄得他有些心煩。
「憶荷不敢。」 她知道現在不是惹怒他的時候。
「不敢?我相信你此刻是不敢,因為你仍有求於我,你怕李思浚成了短命鬼;而且我若執意要殺他,你委身於我豈不是白白犧牲?」
她謹慎的凝視他,不確定他說這話真正的用意。
「你放心,我不會出爾反爾。不過,你最好認清一點,你現在是我的妻子,我不容許我的妻子背著我與別的男人約會。」他用一種近乎嚴厲的口吻說道,警告意味濃厚。
「約會?」他在說誰?
「別裝無辜,我知道你與李思浚自小一塊長大,每一段青梅竹馬的感情都讓人難忘;我不管你得花多少時間才能忘了他,你現在屬於我,身體、心靈都必須對我忠貞.我無法忍受你的心仍擱在李思浚身上。如果有一天我必須殺了他,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你的背叛。」不怒而威,清清楚楚地將他的疑慮陳述出來。
「連朋友都不能做嗎?思浚哥是我表哥,我們不可能永遠不來往啊!」
「你和他並無血緣關係,最好避嫌。」他再次提醒。
「我無法答應你。」她不想再次欺騙他,因為她不可能一輩子不和思浚哥見面啊。
她又一次輕易挑起了他的怒氣,「不答應是嗎?那就別怪我會做出什麼讓你傷心的事。」
「你為什麼要這樣?我和思浚哥……」
「因為你太在乎他,這讓我受不了。」他承認道,「你騙婚在前,不得不讓我有這方面的懷疑。」
「思浚哥和我之間一直是單純的兄妹之情,天地可鑒。」
他聞言,冷淡笑之。「鬼才會相信那是兄妹之情。李思浚在大牢時,你三番兩次直接、間接求我同意你替李家留後,如果只有兄妹之情,你會如此急切嗎?」
她蒼白著臉,試圖同他講道理:「曹家對我思重如山,我……」
他不耐煩揮了揮手,打斷她的話:「夠了!
這些陳腔濫調我不想聽。」
「你不能誤解我。」她很堅持。
「要想我不誤解你,就以行動做給我看,光用說的,怎能證明你心裡真正的想法。」
「原諒我無法答應你不再和思浚哥見面。」 她選擇說實話。
「你再說一遍!」他抓住她的雙肩,將她托起。
她楚楚可憐地看著他盛怒的黑眸。
「我不能答應你我做不到的事。」
老天爺,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她連先敷衍他都不願意。
他這輩子,活到這把歲數,頭一回對女人產生這種強烈的情緒。
「記住,安分些!我對李思浚的行蹤瞭若指掌,不要逼我非收拾他不可。惹你為他痛哭並非我的初衷,假使你想看他死在我的劍下,儘管想辦法辦法激怒我吧!」他努力想給自己找台階下,如果她還不懂收斂,逼他走險步,莫怪他冷血無情、反覆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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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23-12-18 09:10:03
第七章
他在乎的女人給他氣受,韋莫邪只得往另個溫柔鄉尋求慰藉。
「是不是新夫人惹爺不高興了?」碧芝無限柔情地偎進韋莫邪懷裡,她相信女人的嬌媚溫柔是她最大的武器,如果她能留住他的人。就算沒有名分又何妨,誰不知道她是他的女人?
他不語,板著一張酷臉。
「她來找過我。」
韋莫邪微蹩眉,盯住她問;「她來找你做什麼?」
女人的眼淚是她第二項有利武器,「我不敢亂猜,也許想向我示威吧!」
美人垂淚哪一個男人不憐惜?連一向對女人珠淚無動於衷的韋莫邪,也可憐起她:畢竟她跟了他許多年,在床第間她素來配合度極高,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加上曹憶荷在他面前實在不夠溫馴,只會挑釁,比起碧芝,後者一副弱者姿態,自然引起他的注意。
「示威?她敢向你示威!」
她無辜的點點頭,「我知道我不配住在元帥府,我應該在爺娶妻前離開這裡,我實在太厚顏無恥了。」
「她說你厚顏無恥?」 他怒上加怒。
「不是的,新夫人並沒有直接這樣說,是我揣測她的行為態度所作的判斷,爺千萬別找夫人替我出頭,我不希望爺因為我而和夫人新婚燕爾就弄得不愉快。」
她相信只要她愈是委屈中表現出泱泱大度的氣勢,愈能為她爭取額外的愛憐。
「我不該再這樣佔你的便宜了。」
他起身,然後拉起被褥為她蓋上。「別著涼了。」
「別走,我愛您,別丟下我……」
敲門聲這時不識相的響起,小娟的聲音自門外傳來,「碧芝姑娘,夫人來請您一塊到園裡賞花。」「我不……」碧芝欲回絕。
韋莫邪打斷她的話,開口,「請夫人進來,一個人進來。」
他惡意地想知道當她看到丈夫和別的女人交歡時會有什麼反應。
「爺……」碧芝不確定這個在沙場上狂囂的男人想做什麼,突有不好的預感。
「別動,就維持這樣,別動!」他冷冷的命令。小娟嚇了一跳,韋元帥怎會在碧芝姑娘房裡?
無預警的,曹憶荷推開了鏤花紫檀木門……
她關上門緩緩轉過身子,難以置信迎接她的會是這一幕——
女體赤裸,男人反手扣住女人的臀部。
她閉上眼,呼吸急促,轉身開門,狼狽離去。
她不應該來的。
「穿回衣裳。」
「她生氣了。」 碧芝微辯,沒有把衣裳穿回的打算。
「我知道。」
「爺是故意讓她生氣的。」
「別管閒事,我這麼做是要她明白,這裡真正當家作主的人是我,我不許在我的地盤上任意示威。」
「爺明明想要我的身子,為什麼又把我推開?」
「我要求我的妻子對我忠貞,所以我同樣地必須對她忠貞。」
韋莫邪走後,碧芝一直想著他的話。
原來,她被他利用了。
他利用她演了一場戲,激怒曹憶荷,她成了爭風吃醋情緒下的一顆棋子。
戲演完了,她的慾望誰來滿足?
她找來替代品——鍾雄。
鍾雄很聽她的話,這兩年來,她和他之間建立起不錯的私密關係。
她知道鍾雄恐怕是對她動了真情,屢次向她明示想娶她為妻的念頭,但都被她回絕了。她沒那麼蠢,區區一個總管,哪有本事滿足她對物質的要求。
「碧芝,我同元帥說去,請他成全咱們。」又來了,鍾雄一直沒有死心。
「說這些做什麼?我們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她起身穿衣。
「萬一你有了孩子,元帥一樣會知道的。他不希望事情因為孩子的因素曝光。
她微愣,看向袒程的他。「你怕什麼。」
她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她和韋莫邪差不多有半年沒溫存了,先前就算在一起時,他都很小心,不曾在她身子裡留下種子,因此,她的肚皮從來沒有隆起的困擾。
可和鍾雄在一道時完全不一樣,鍾雄喜歡她,恨不得能藍田種玉,要不是她存有僥倖的心態,她會教他採取必要措施。
「我怕元帥大發雷霆。」
她橫了他一眼,「他有了新人哪會記得舊人的死活,連你都覺得新夫人心地善良,我看元帥根本不把咱們這一班陪過他的姐妹放在心上咧!
我們想跟誰、嫁誰他都不會有二話的。」
「既然如此,不如咱們成親,光明正大在一起。」
「夠了,我現在不想為這種事煩惱。」
「為什麼?」
「別再往下問了。我累了,想休息,你走吧」
她當然累了,情慾先被一個男人激起,後在另一個男人身上得到繹解,她確實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一股非常難受的感覺陰魂不散的跟了曹憶荷兩天。
她忘不了那一幕。
她拚命告訴自己不是口口聲聲不在乎與人共事一夫嗎?為何在目睹韋莫邪和人人纏綿,她又耿耿於懷?
「夫人,曹老爺在花廳等您。」英兒通報。
爹來了。她回過神,走進花廳,見著親人,心裡的委屈立刻無所遁形。「荷兒,難為你了。」曹弼瞭解地道。
曹憶荷抹了抹眼眶的淚。「我很好,請爹不要擔心。」
「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也不跟爹商量,就自顧自的冒這個險?萬一思浚人沒救著,你也被韋元帥入罪,我這個做爹的也活不下去了。」 曹弼人老了,心也變脆弱了,受不了家裡接二連三發生事故。
「思浚哥藏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爹別為他擔心。」
「我什麼時候才能和思浚見面?」
「過一陣子,風聲平靜些,紅蓮公主會安排思浚哥和爹見面。」
「你呢?你和思浚見過面了嗎?」
她搖搖頭,「我現在還不能自由進出元帥府。」
「元帥為難你了?」
沒有,他沒有為難我,是我自己覺得現在不是要求自主的時候,畢竟思浚哥是在我成親那一晚逃脫,這兩件事很容易被外界聯想在一塊。」
曹弼瞭解的頷首,「也是,你娘本來今天也想和我一塊來看你,她說從沒住過這麼大的宅院,想來見識一下。」
「改天請娘和彩袖來往一陣子。」
她明白陳春華的心思,要來看她的念頭並沒有那麼強烈,不過,想開了也就不會太掛心了。
曹弼沉重的心事此時已卸下,看上去至少年輕了五歲,心情大好的他,愉快的說,「韋元帥應該會是個好丈夫,假以時日,培養了感情,你們會成為一對神仙眷侶的。」
可能嗎?神仙謄侶對她而言是個多麼遙遠的夢啊!光憑她一人之力又能改善多少?
「在他的眾多女人裡,她大概是最不起眼的一個,不論是外貌或出身,她皆不如人,要抓住他的目光談何容易啊!尤其在他恨她的情況下,更是難如登天。
曹弼走後,曹憶荷靜靜地想著未來。
英兒見她整天不說話,遂過來問:「夫人是不是悶得發愁啊?」她搖搖頭,許多事別人是幫不上她的忙的。
「若夫人悶了可以出去走走散散心。」
「出去?我可以出去嗎?」
英兒好心替她出主意,「如果紅蓮公主能陪夫人一道出府,我想夫人要出府就不是難事了。」
「紅蓮公主怕有自個兒的事要忙,不好意思勞煩她。」
「奴婢可以替夫人去問問公主,如果公主方便,我請公主有空時來元帥府陪夫人解悶。」
她點點頭,英兒退下。
心亂如麻的她確實需要找些事分散注意力。
韋莫邪讓她這麼痛苦是她始料未及的,難道是她對他有了情愫?
是這樣嗎?她歎了一聲,女色之於他就像膳食一樣尋常吧!
他的輕憐疼借這一輩子是不會用在她身上了,因為他恨她。霸氣的男人對女人的溫柔不是隨便給予的,除非那個女人全心全意地奉獻和服從,她少有服從心,自是只能接收他的強悍和野蠻。
李思浚練拳練了兩個時辰,拿著布中抹了抹臉上和身上的汗珠。
「關在大牢裡的這段日子,差點把我的身子給弄銹了。」
「我看你經過這幾天的鍛練,像是完全恢復了。」石敬儒也陪著一塊練。
「還可以。」
「師兄、思浚哥,你們休息一會兒再練吧!
我下了面給你們先墊肚子。」廚藝不錯的周脈脈熱心的喊他們吃麵。
「你來了之後我可是跟著沾光喔!脈脈手巧,能變出好幾十種不同的糕點和吃食,我能有這個口福全是為了你在這兒。」石敬儒玩笑地擊了一下李思浚的肩頭。
周脈脈紅著臉嬌嚷,「師兄……」
李思浚看向周脈脈,「謝謝你。」
石敬儒大口大口地吃完麵後說要到後山獵幾隻野兔,留下兩人獨處。
「你……」
「你……」兩人異口同聲,隨即相視一笑。
「你先說,你想說什麼?」
周脈脈想了想後細語,「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
「好好活下去就是最好的報答。」他笑。
她點點頭,「發生那件事後我幾乎要活不下去,讓師兄擔心極了。」
「現在呢?」
「好多了,你為了我差點連命都丟了;還有師兄,為了替我報恩,冒著生命危險劫死牢,我若依舊不懂事的尋死覓活,就太對不起你們了。」
他同意,「能這樣想才對,能活著才有希望。
我曾經是一個十分接近死亡的人,常瞭解世上沒有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事,那日子,我拚命想活,可偏偏困難重重,如今能活著,感覺真好。
你為了救我受了那麼多苦楚。我卻沒幫上什麼忙,我真是沒用。」她自責道。
「因為你,石太俠救了我,怎會說沒幫上什麼忙呢?我也是托了你的福才能命大脫困。」
他看著老是有罪惡感的她,心裡十分不忍心。
那日在船舫救了她,是一個巧合,他也沒料到會扯出這麼多事。
「憶荷才是那個幫上忙的人。」她長歎著。
「我想見她。」 永遠為別人著想的女孩,連終生幸福也出賣了。
「公主說現在還不是時候,韋元帥仍在氣頭上。」
「我真怕憶荷會替我受罪。」
「公主說過韋元帥不是殘暴的人。」「可也不是仁慈的人。」否則為何不分青紅皂白地非定他死罪不可。
「那該怎麼辦?憶荷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紅蓮這時由外頭走人,「誰有生命危險?」
「我們怕憶荷有生命危險,韋元帥會殺了憶荷洩憤。」
紅蓮看向杞人憂天的周脈脈,微笑,「不會的,元帥豈是殺妻之人?」
「憶荷等於是幫兇,韋元帥可能會遷怒於她。」李思浚怕了權勢的脅迫。
「要遷怒早遷怒了,會到今天還如此風平浪靜嗎?」紅蓮直率開口。
「我想見憶荷,你可以讓我和憶荷見個面嗎?」李思浚問。
紅蓮聳聳肩,「憶荷也想見你,還有曹大叔,我現在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做這樣的安排。」
「你可以來我們這兒,憶荷要來應該也不難啊!」
紅蓮誠實道,「韋元帥不可能不知道我來找你們。」
李思浚不相信,「元帥著知道我的形蹤,為什麼…………」
「不逮捕你是嗎?」 紅蓮替他把話說完。「是啊,這太奇怪了。」涉世未深的周脈脈顫了一下。
「我還不知道元帥按兵不動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可據我的人回報的消息,這間木屋四週日夜皆有刑部士兵守著。」
紅蓮的話讓人不安極了。
「怎麼會這樣?」李思浚不解地驚問。
「我弄清楚了再告訴你們,你們一切照舊,不要因為我剛剛說的話改變你們的起居生活,愈自然愈好。」
死亡的陰影好不容易消逝又飄來,令人情何以堪?
命運到底要捉弄他們到什麼時候。
韋莫邪在紅蓮找他前,先出現在「同慶別苑」。
「你可知道你的行為己犯了渤海國的律法?」他開門見山道。
「我知道。」
「你幫著憶荷騙我在先,窩藏逃犯在後,這事要是傳出去,你不怕被貶為庶民嗎?」
紅蓮臉色發自,「貶為庶民?」
「你太大意了,忘了自己的身份,渤海國的利益你也有維繫的責任,何況耶律渾是你的丈夫。」他惡狠狠地道。
「我知道他是我丈夫,但他不是個好丈夫,他只會令我痛苦,父主要我嫁他根本是把我往火炕裡推,他死了,我從不掩飾我的快樂,我不覺得我有錯。」她開始哭。「你是沒有錯,錯在萬一兩國開戰會死許多無辜百姓!」他冷冷地看著她。
她惶恐的看著他,硬咽地問,「要開戰了嗎?是不是要開戰了?」
「你關心嗎?如果你真正關心這件事,你就不會做出這麼糊塗的事。」
「我只是覺得李思浚是無辜的,我應該幫助他,無辜的人本來就不該死?我沒有想那麼許多……元帥,請你告訴我,契丹人真的要攻打我們了嗎?」 若是如此,她豈不成了千古罪人。
「現在還無法完全確定,天下事瞬息萬變,誰也不能保證此刻為永恆。這是一個教訓,你太任性了。」
「李參軍是無辜的。」她有她的堅持。
「以一人之命,換渤海國子民免於戰禍,你覺得不值得嗎?」他直視她的眼睛。
「我不知道……別問我,我真的不知道。」
「李思浚現在是一隻甕中鱉,我隨時可以要他的命,也可以隨時放了他。」
「憶荷知道這件事嗎?」多麼殘忍的結果啊!
他冷冽的目光教人害怕,「你可以告訴她,她應該知道,這是你們在設下騙局時,便該預想得到的。」
紅蓮簡直沒法思考,完全失去平日的冷靜。
「我怕憶荷知道了,會受不了。」
「你們不該聯合起來騙我的,你們起了因,自然要吞下這個苦果。」被激怒的他絲毫不願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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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時間:
2023-12-18 09:10:17
第八章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曹憶荷進門時,韋莫邪剛洗好澡,兩名小廝也在同時將洗澡用的大水桶抬了出去。
「你以為你是誰?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只因為她不斷地刺激他,讓他一口氣悶在胸口未消,口氣自然不會太好;一波波的怒氣,攻心難解。
「你答應過我……為什麼反悔?」她放軟音調說。
「反悔什麼?我反悔了什麼?」
「公主告訴我,你派了士兵守著思浚哥,這不是反悔是什麼?」
「我捉了他嗎?還是定了他什麼罪?或者,你聽說我把他殺了?」他瞇著眼.危險的看著她。
「沒有。
「既然沒有,你氣急敗壞,為什麼來著?」
「請你高抬貴手,放了思浚哥好嗎?」她垂下眼。
「這是你求人的態度?先是指控,然後乾脆連看都懶得看我?」他火氣上揚。
她駭住,抬頭求饒的看著他。「要怎樣你才肯真的放了思浚哥?」
「看你的表現。」
「我不明白。」
「很簡單,你若能讓我高興,我心情一好,什麼都好商量。李思浚命大,這麼多人替他求生路,要我從善如流也不是難事。」他定定地審視她。
「你不是很聰明嗎?敢設下騙局欺我。」
「這是兩回事,不能相提並論。」她無助地看著他。
他沉吟半晌,不是滋味的問,「你一點都不嫉妒嗎?」
「呃?」她裝糊塗」
「你是真大方還是沒有感覺?」他懷疑自己魅力不再。「憶荷不明白,請元帥明示。」
「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再裝沒什麼意思了。」
她不語。
「我和別的女人纏綿你一點也不在乎嗎?」
「我能在乎嗎?碧芝姑娘認識你在我之前,我沒有資格反對你們維持舊有的關係。」她強顏歡笑。
有個肚量這麼大的妻子他應該覺得三生有幸才是,可他一點雀躍之情也無。
「你的思浚哥才是你真正想在乎的吧?」
「你胡說什麼?」 她不甘的迎上他冰冷的黑眸。
「我沒有胡說。想想,你為什麼會與我成親?
動機是什麼?你冒險設局騙我,要不是為著迎救李思浚,你敢這麼做嗎?」
她當然不敢,他太高不可攀、太強悍。
「無話可說不是嗎?」 他冷哼一聲。
「你可以休了我。」她身子打顫。
他瞪祝她,沉聲道,「有這麼便宜的事?你不怕我下令殺了李思浚!」
她心跳如擂,「求你不要殺思浚哥。」
「看你的表現而定,我一直強調這一點。」
韋莫邪站起身,走向她,這令她恐懼到了極點。他有鐵一般的意志,大掌一把扭住她的手腕,猛地把她往懷里拉。
「不要!」她尖喊出來。
「我是你的夫君,你不能拒絕我。」
她只能絕望的看著他。「求你放了思浚哥。」
「為什麼你在這個時候只會求我放了李思浚?」
「不要這樣……」 她掙扎著。
「別抗拒我,李思浚不會有生命危險,我答應過你不取他的性命。我從不說謊,不像你,連婚姻都是騙來的。」
她停止掙扎。
「真像個烈士,為了李思浚,被我怎麼玩弄都無所謂是嗎?」他妒火中燒,開始口不擇言。
曹憶荷想著昨天發生在她和韋莫邪之間的悸動。
她竟無恥的任他擺佈、予取予求,甚至回應他。她怎麼了?只是單純的想替思浚哥求情嗎?
她閉上眼,男女合歡的影像躍進腦海。
不能再想下去了,她不要為情所困,他在她身上做的事,許多女人都曾被他那樣對待過,她並無特別,一廂情願只會自討苦吃。
「憶荷,你向元帥求過情了嗎?」
是紅蓮公主。
她睜開眼,點點頭。「求過情了。」
「他怎麼說?」
「元帥不會要了思浚哥的命。」
紅蓮鬆了一口氣,「這就好了,下午我給他們送這個喜訊去,他們肯定歡喜得不得了。」
「我爹和思浚哥見過面了嗎?」
「還沒。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下午,我派馬車送曹大叔去見他。」
「會不會惹上麻煩?」
「不會啦!既然元帥都已經知道李思浚的形蹤了,咱們也不需要躲躲藏藏怕被跟蹤,反而可以正大光明自由進出,如果你也想和曹大叔一塊去,我可以請馬車繞一下路來元帥府接你。」
「我怕元帥會不高興。」
「這麼多人一起去,又不是讓你和李思浚單獨說話,元帥不會生氣才是。」紅蓮說道。
曹憶荷猶豫著。
「你難道真要一輩子不和李思浚見面嗎?只要你心中坦蕩,久了之後,元帥自然會習慣。」
紅蓮公主分析得對,她和曹家有不可分的親情關係,不往來是登天難事,思浚哥又是她的表哥,雖然她和他們之間無血緣關係,可她早已將他們視為真正的家人,刻意漠不關心不是她做得來的。
同日下午,曹憶行在紅蓮的協助下由府裡秘道離開,一路上忐忑不安的心情,在見著親人後才稍稍放鬆。
「思浚哥。」她輕喊。
「你們好好敘舊,要見上一面可不容易。」紅蓮腰酸背痛的嚷道。「你們住在這裡安全嗎?」 曹弼問。
「沒有什麼分別啦,不論住哪兒,韋元帥都能把你們找著。這樣也好,外頭有土兵守著,形同保護。」
曹弼聽完紅蓮說的話,憂心如焚地問:「公主的意思是,思浚仍然處於險境之中?」
「是的,不過情況比關在刑部大牢時好得多,至少活命不是問題。」
「憶荷,韋元帥為什麼不乾脆放了李恩人?」
不能理解這一切的周脈脈,想找個人告訴她真實情況。
「我也不知道,我求過他了。」 出賣了肉體和靈魂,全看他能否高抬貴手了。
「別逼憶荷,我知道她盡力了,你們大家能讓我和憶荷單獨說幾句話嗎?」李思浚感性的說。
大夥兒識趣地留在原地,讓他們倆到隔開壁房獨處。
「你們除了說話,可別做出什麼糊塗事啊!
否則我向韋元帥不好交代。」紅蓮補上一句。
「他們會做出什麼糊塗事的?」石敬儒不以為然地反駁。
「擁有複雜的情緒,我不能不提醒他們要謹慎。」
一旁的周脈脈,臉色蒼白地盯著隔壁的房門,對李思浚她有著複雜的感情,可自己己非無瑕之身,豈配得上英勇救人的李恩人?
難受的淚水,不禁在她眼眶打轉。
「你真傻!」李思浚看著自小一塊長大的表妹曹憶荷,心裡五味雜陳。
「不傻,我是心甘情願的。能救思浚哥,爹很高興;能讓爹高興的事,也能讓我高興。」
「舅舅一直覺得虧欠我李家,可你這是犧牲啊!一生的幸福為了救我而斷送了。」
她搖搖頭,「元帥待我極好,我沒有犧牲什麼。思浚哥別自責,我真的很幸福。」
他盯著她的黑瞳,審視教人猜疑的她。
「你這麼說是為了要我安心對不對?」
她瞟向窗外,淡然的說,「不是的,元帥平日看起來雖然很難以親近,相處之後才發現他一點也不可怕。他待我溫柔極了。」
「為什麼不敢看著我說話?如果他真如你所說的這麼好,為何你眼裡仍有一抹藏不住的哀傷?」
「哀傷?有嗎?」她掉轉過頭,「我看向窗外是想確定守在附近的士兵沒往這裡瞧,不是故意躲開思浚哥的目光。」
「別回府裡了。他突然開口。
她睜大眼,驚訝的道,「我不回去會連累紅蓮公主的。這回能和思浚哥見面,全靠她幫忙,我不能不識好歹。」
「公主終究是公主,她不會有事的。」
不,敬儒哥和脈脈全在這裡,牽連的人太多,我心難安。」
她瞭解韋莫邪,要殺一個人太容易了,她不想讓事情更複雜。
「我們可以離開渤海國,到漢人建立的國家去,在沒有人認識咱們的地方,重新來過。」 他異想天開地說。
可能嗎?離開渤海國?怕只怕這裡都離開不了。
「你不願意?」
「爹年紀大了,我不能為了自由惹他老人家擔心。思浚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知道你怕我受委屈,可元帥府裡真的沒有人給我委屈受。
你看我,精神好極了,一個受苦受難的人,不可能擁有像我一樣的好氣色。」她輕拍自己的雙頰作證。
「你沒騙我?」
她頷首,「對了,爹說彩袖也想來看你。」
「別讓她來!」他反應激烈。
「為什麼?」
「我之所以會成為無父無母的孤兒,全拜她之賜。」
「這麼多年了,還是無法忘懷?」她也頗為無奈。
「忘不了,怎麼忘得了呢?我討厭死她了。」
他咬牙道。
「彩袖喜歡你。」
「那又如何?」他輕吼。「事情發生時,她自己也嚇壞了,而且當時她還是個孩子。」
「今天不討論這個話題,免得弄壞我的心情。」他說。
正當他們走出木屋準備上馬車時,前方馬上的偉岸男子奪了眾人的呼吸。
「韋元帥……」紅蓮首先恢復過來。
騎在馬背上的韋莫邪英俊凜然有如天神,冰冷的目光投注在曹憶荷身上。
「過來!」他命令她。
她困難地走向他,他彎腰扣住她,將她抱起置於馬背上,不讓她有機會抗議。馬蹄輕揚,飛奔而去。
「怎麼辦?憶荷會不會有事?」曹弼慌問。
「你們別往壞處想,韋元帥頂多發場小脾氣吧!不然為什麼咱們還能像沒事人似的站在這裡。紅蓮倒是挺樂觀的。「不行,我得跟去看看。」說著,李思浚衝向他的瘦馬。
「你別衝動,先搞清楚狀況再說。你想愈幫愈忙啊?」紅蓮拉住他。
「是啊,那個韋某邪現在是憶荷姑娘的丈夫,人家夫妻之間的事自己會解決。」石敬儒大刺刺地開口。
「萬一韋莫邪打憶荷呢?」看他凶狠的模樣不是不可能。
「不會的,元帥對女人一向多情,怎會打女人。」紅蓮自知這回闖下大禍了。
「公主,您要不要跟上去瞧瞧?」曹弼無助地請求。
「現在不是時候,明天一早我會去元帥府一趟,若真出了事,再通知你們也不遲。」
「你太讓我失望了。」韋莫邪吼道。
一進泰然樓,曹憶荷即被拋在床鋪上。她突然悲從中來,抖顫著身子,畏懼地咬著下唇。
「你為什麼哭?」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她搖著頭,眼淚止不住地像斷了線的珍珠掉了下來。
「你一次又一次的挑戰我的耐性。」「對不起。」她現在只能這麼說,「我不該瞞著你……」
「為什麼說對不起?我愈是不喜歡的事,你愈是喜歡會做。」他板著臉。
她怕極了,「思浚哥是親戚,和親戚間的往來不是罪,你為什麼要把它看得這麼嚴重?」
「李思浚不是一般的親戚,他是你的心上人,我不得不防他在你肚子裡種下野種。」
「你說什麼?」 她結巴地道,手撫著心口。
「早在我們認識之初,這不就是你一直希望他在你身上完成的事嗎?為李家留後,說得真好聽。」
她搖頭否認,「不,不全是你想的那樣,此一時、彼一時……」
他抓住她的肩頭猛力搖晃,「你真下賤,嫁給了我,心裡卻想著別的男人。」
她不會見他這麼憤怒過,他用力推開她,頭也不回的離去。
她倒在被褥上喘著氣,想抗辯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翌日早晨,紅蓮來看曹憶荷的狀況。
「他打了你嗎?」紅蓮問。
「沒有,他沒有打我。」
「還好,否則曹大叔不知會多難過咧。」
「他以為我和思浚哥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她苦笑說。
紅蓮愣了一下,有些好奇地問,「元帥把李公子視為頭號情敵了。」
起初曹憶荷聽不懂,茫然地看著紅蓮。
「情敵?」
「很簡單,元帥很可能對你動了真心,所以自然特別在乎李思浚和你之間是否有暖昧羅!你現在是元帥的妻子,可你們成親的原因卻是因為要救李思浚,在一個男人的心裡這是很難堪的。」
曹憶荷呆住。
動了其心……,可能嗎?她意識好想突然被抽離,飄向不知名的遠方——
「你一定不相信這種事竟然會發生在你身上,等韋元帥從契丹國回來,你可以向他求證。」她望著紅蓮。「元帥去契丹國了?」 她怎會不知道。
「呃……我那怕極了兩國開戰的父王,非要元帥親自向契丹國的王解釋那律渾的死因。」
「會不會有危險?」
「很難說,契丹國最近和南方漢人建立的王朝關係有些緊張,父王也不確定元帥是否會因此捲入他們的不愉快。」
十多天過去,韋莫邪該回來卻沒有回來。
「都怪你,要不是你這個煞星,元帥也不用跑這一趟。這下可好了,他為了擺平你和你那些寒酸朋友惹出的是非,他必須替契丹人打贏和漢人的戰役。」碧芝橫了曹憶荷一眼,刻薄的嘴不饒人。
曹憶荷聽說了,這是契丹人開出的條件,若是這場契丹人和漢人的戰爭韋莫邪能替他們打贏,他們可以不追究何以他們的王爺會不明不白地客死在渤海國。
「當然,我相信元帥一定能贏,只是他為了你這樣的女人披戰袍真不值得。」 碧芝說著,突然把手放在小腹上,有一絲得意的道,「我懷孕了。」
她的話有如平地一聲雷,轟得曹憶荷不得不再一次認命。「恭喜你。」
「等元帥回來知道我懷孕了,不知會有多高興呢!」她的話中有著濃濃的叫陣意味。
「元帥尚未有子嗣,這個好消息肯定能取悅他。」這是她預期終會面對的。
「我希望你同情我,離開這裡。」 碧芝直截了當的要求,她得在韋莫邪回來前將曹憶荷送走。
她一點都不驚訝碧芝會趕她走。「我對這裡沒有眷戀,如果元帥同意讓我走,我會走。」
碧芝低笑了聲,「臉皮真厚,難道元師請人把你送走,你才肯走是嗎?」
「我有我的自尊、我的驕傲,請你不要出口傷人。」沒有自信的女人特別怕人激,一旦有人用話激她,讓人逼急了,她也會反擊的。
「走啊!帶著你的自尊和驕傲,沒人會攔著你的。」曹憶荷沒有再吭聲,沉默地離開。她身心俱疲地下了一個決定——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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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18 09:10:33
第九章
回到養育她十四年的家,曹憶荷不確定是否有她容身之處;如果沒有,她又將何去何從?
「你回來幹嘛?」陳春華一見她就吼道。
她試探地問:「爹在家嗎?我想回家住幾天。」
「榮華富貴的日子不過,回來住家裡,想吃閒飯啊?」
「只住幾天,等我找著住的地方,就會搬出去。」
「怎麼?韋元帥寫了休書把你趕出來啦?」
「沒有。」她皺著眉否認。
「沒有!?那你回來做什麼?這個家不再歡迎你了。」
「娘——」
陳春華揮了揮手,誇張地道,「別叫我娘,我不是你娘,我也沒這麼好福氣有你這樣的女兒。你走吧!養你十四年也夠了。」
「我會報答您的,請娘讓我住幾天。」她知道弱女子在外露宿是一件危險的事,她必須先住在家裡。
「不行,我問過算命先生,先生說你住在家裡會妨礙彩袖的姻緣。」
因為這個理由,曹憶荷離開了她住了十四年的家。
要是爹在就好了,爹一定不會趕她走的,她在心裡嘀咕著。
走投無路之下,曹憶荷來到十四年前曹弼撿到她的土地廟,不知誰出了錢,將廟宇的外觀整修了一番。
「姑娘,我的繡花針掉到地上去了,你能不能幫我找找?」老婦人提著繡包笑著請她幫忙。
曹憶荷彎下腰,仔細的在地上梭巡著。不一會兒,突然大叫,「找到了,婆婆,這是您的繡花針,小心放著,別再弄丟了。」
老婦人接過繡花針,道了謝,問了她的名字。
「我叫曹憶荷。」
這時,兩名本來在一旁玩耍的孩子突然往老婦人站的方向追逐而去,一個不留神……
「婆婆,小心。」
老婦人被及時扶住。
「好心的姑娘,謝謝你。」
「婆婆,天晚了,您的家人呢?是不是該來接您回去了?」
老婦人微笑,「我偷偷溜出來的,晚膳前他們不會知道我不在家裡。」
「偷溜出來的。」曹憶荷望著老婦人洋溢著頑皮笑容的面?。
「我喜歡繡花,他們怕我再繡下去眼睛捨瞎掉,不准我繡花,我只好躲在土地廟盡情的繡,他們以為我整個下午都在佛堂裡唸經。」
「婆婆真淘氣。」真希望自己將來到了這個年紀還有力氣和子孫鬥智。
「小姑娘,你看我繡的土地公像不像?」老婦人攤開繡布,獻寶似的說。
「婆婆手好巧,繡得真像。」
老婦人開心的笑了笑,「你家住哪兒?我今晚住你家好不好?我想讓我那幾個兒子操操心。」
「我沒有家。」
老婦人有些意外,「這麼漂亮的姑娘怎會沒有家?不要緊,你住我家好了,我家房間多,不怕多住幾個人,如果你有朋友無家可歸,全到我家住吧!」
「這會不會太麻煩婆婆了?」
「我每天就是太無聊了才會想溜出來透透氣,如果你願意住我家裡陪我解悶,我歡迎還來不及呢!」
「婆婆沒有女兒或孫女嗎?」
「我沒有女兒,只有五個兒子,最氣人他們生下的又全是兒子,害我現在連個孫女都沒有。」
「大部分的人都重男輕女,婆婆卻重女輕男。」老婦人笑盈盈道,「男孩太多了一點也不稀奇,女娃兒乖巧,我喜歡。如何?今晚住我家吧!」
「婆婆肯收留我,我求之不得。」
「天暗了呢!」老婦人抬頭望著夕陽完全隱去的天際。
「您的家人一定擔心極了。」
「讓他們擔心去,誰教他們只生兒子不生女兒,把我給氣死了。」
曹憶荷被老婦人的話給逗笑了,這在現今的社會是很不尋常的話語。
「生男生女不是人們可以控制的。」
老婦人長歎一聲,「我的那些媳婦說也奇怪,可都是我精挑細選過的,全是家裡姐妹多的家庭,不論出身,只要中意,就做我的媳婦。偏偏人了我家門,接二連三生下的都是孫子,讓我好失望。」
家丁老遠瞧見老婦人,忙跑向她們。「老夫人,您可把幾位少爺給急死了。」
「有什麼好急的,我不能出個門嗎?大驚小怪的,笑掉人的大牙」老婦人口氣不好的道。
家丁不敢怠慢,「您一個人出門少爺們自然不放心,怕您在外頭遇上壞人可不是鬧著玩的。」「你給我通報下去,我要在房裡用晚膳,替我準備兩人份的吃食,我要招待小客人。還有,收拾間客房讓我的小客人住下。」
家了看向曹憶荷,恭敬的作揖。
「另外,告訴五位少爺和少夫人,別來煩我,也不需要早晚請安,誰要是不聽話,我就搬離這裡到外頭流浪。」
家丁立刻銜命而去。
「果然,當曹憶荷在老婦人房裡用膳時,只有兩名丫鬟伺候著,老婦人的五個兒子和兒媳婦悉數未出現。
「算他們聰明,沒來惹我生氣。」老婦人一鼓作氣地喝完一盅雞湯。
「婆婆對您的孩子和媳婦好冷淡。」
「我要孫女,只要給我生出孫女,我就對他們熱情,要我多熱情就能有多熱情。」
「婆婆會不會太苛刻??」
「我老了,不知道能活多少年,至少在我活著時,讓我抱抱孫女,一個也好。」
有這種願望的人並不多見.尤其在此多子多孫好的時代。
「婆婆有多少個孫子了?」
老婦人想了想,「十個,把昨天出生的小孫子算進去,總共十個了,想到就心煩。」
「婆婆人這麼好,肯收留我住下來,一定能好心有好報,心想事成。」
「你許了人家了嗎?」老婦人旋即問。
曹憶荷矛盾著該如何回答。「許……許人了。」她不想騙好心的婆婆。
「過門了嗎?」老婦人又問。
她點點頭。
「你丈夫呢?你有丈夫,應該也會有個家,為什麼你會無家可歸?」
「我丈夫到很遠的地方做買賣去了。」
「做買賣也該有個家安頓妻小呵!是不是你丈夫後來納的妾把你趕了出來?」老婦人精明的猜測弄得曹憶荷好不尷尬,一時半刻不知如何回答。碧芝不是「後來」才納的妾,她才是後來娶的妻,婆婆大極不會有興趣知道如此複雜的來龍去脈吧!
她不作解釋,也許比較恰當。
「說也奇怪,外頭的士兵全撤走了。」難掩興奮的石敬儒開心的嚷著。
「真的?那我們就自由了。」周脈脈喜不自勝的說。
「我出去仔細瞧瞧,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全撤了。」
「我去吧!每回都要麻煩你張羅這、張羅那的,我快成廢人了。」李思浚站起身,拿起長劍往外走。
「我看還是由我去妥當些,一旦確定韋莫邪的人真走了,你再出去活動筋骨,我怕其中有詐。」
「是啊,師兄說的有理。」
李思浚見他們倆都執相同看法,他也就不便硬是一意孤行,他的命是許多人做了不同程度的犧牲才換來的,他有責任好好活下去。
石敬儒走後,他開始練劍。
一個時辰過去。
「李恩人,休息一會兒,吃點桂花糕吧。」周脈脈捧著一盤小點心討好的道。
李思浚停止舞劍,取起一塊桂花糕一口吃下。
「呃……味道不錯,你真能幹,這些天全靠你的手藝讓咱們有吃有喝。你是怎麼做到的?不只把食物的美味發揮得這麼好,還能天天變化花樣。」
周脈脈溫婉的笑,被稱讚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從小就對下廚很有興趣,和師兄四處為家的這幾年,師兄帶我吃過不少大江南北的美食。奇怪的是,每一道食物,我吃過之後就能做出一模一樣的東西來,而師兄吃過之後都說味道極好,廚藝方面的自信也就這樣一點一滴累積起來。」
「石大俠帶著你四處冒險,你們是以什麼維生?」他好奇的問,相處許久,未曾探問過此類的事。
「當我們走到靠山的地方,師兄會去山裡獵些野味賣給大戶人家的膳房;走到熱鬧的城市,師兄就在街上耍幾套功夫掙些銀錢。曾經還替漢人的鏢局押過鏢。差不多三年有餘吧!後來師兄想要去其他地方探險,就離開了那個鏢局。」
「那日在船舫遇見你時,你在船上做什麼?
你怎麼會一個人落單?你師兄呢?」
如果不是那夜她在花艇上遇到耶律渾,也不會扯出後來的這一串不愉快。
周脈脈抿了抿嘴,不願想起那一夜。
「你不想說也無妨,我只是好奇,沒別的意思。」他看出她欲言又止。
「不,我應該把那晚的事同恩人說清楚的。」
「別再恩人長、恩人短的叫我了。叫我思浚哥吧!嚴格說起來,你現在也是我的恩人……糟了!我的恩人如今有一籮筐了。」
他玩笑地道。
她噗哧一笑,知道他好意要她輕鬆些,然後她開始說:「那晚是我在花艇廚房工作的第一天,我想既然我喜歡下廚,不如找個正式的工作幫忙掙錢、沒想到會發生那樣的事……」
「原來如此,我原本以為你是被父母賣到妓院的小花娘。」
「師兄後來自責不已,後悔答應讓我去花舫工作」
「耶律渾真是該死,聽紅蓮公主說,他弄死過幾個少女,根本和禽獸沒兩樣。」
她不語,那一夜的傷害在她心裡恐怕一輩子都不可能癒合了。
見她沉默,他問:「怎麼了?」
她搖搖頭,眼淚豆大的滑落雙頰。
「忘不了,對不對?」
她點點頭,「常常還會做惡夢。」
他感同身受,再沒有任何人比他更清楚那一夜發生的一切了。
這成了他和她之間緊密的聯繫,她的確苦、她的淚水令他動容。
他摟住她,憐惜的說:「我完全瞭解。」
「我不敢讓師兄知道,怕他難過,所以在他面前我一直表現出快樂的模樣,可是我一點也不快樂、一點也不想笑,我只想哭,每天都想大哭一場。」她淚流不止地道。
他撫著她的背脊,給她溫暖的安慰。「想哭就哭吧,別再壓抑了。」
「我覺得自己再也不完整了。」她配不上她愛的男人。
「胡說。你再完整不過了。你別亂想,那一夜發生的事不是你的錯,是耶律渾的錯,知道嗎?」
偎進他懷裡的小頭顱拚命的搖,「我覺得自己好髒,好污穢……」
他捧起她的臉,柔情的道;「不!骯髒的人是耶律渾,污穢的人也是耶律渾,你是純潔、無邪的。」
她哭得更厲害,事發至今,她不曾好好哭過;她哭得柔腸寸斷、哭得天崩地裂似的……
他讓她哭,因為哭也是一種發洩,一種釋放。
「哭吧!盡情的哭。」 他重新摟緊她。
「我好想死,死才是最好的解脫,活在陰影裡好痛苦……」
他給她力量,』『哭吧、喊吧!把心裡頭的痛苦全哭出來、喊出來。」
「我好恨他、好恨他!他死了也不能還我青白,就算死一千次也不夠……」
李思浚告訴自己,他必須撫藉這傷痕纍纍的靈魂。
石敬儒獵了兩隻小雉往木屋方向走。
「今天加菜啊?」紅蓮掀開轎簾嚷著。
石敬儒不置一詞,繼續前進。
紅蓮再問了一次,卻得到同樣的回應。她火大了,一個公主被一個莽夫輕視可是非同小可的。
她命令轎夫停轎,追上他。「你什麼意思?我問你話,你怎麼不回答?」
他挑了挑眉,看了她一眼。「懶得回答。」
「你說什麼!」
他把話又說了一遍:「懶得回答。」
「你膽子真大!」
「誰規定我一定得回答你的話?」他理所當然的道。
「我是公主。」 她真想賞他一巴掌。「那又如何?」
「你欺人太甚!一個平民百姓敢這麼欺負一個公主,實在不多見!」她氣得全身發抖。
「你這個做公主的連丈夫都管不好,只會在平民百姓面前逞威風,有什麼了不起的?」
「你說什麼!?有種你再說一遍!」
「我的聲音夠大了,我知道你聽得二清二楚,我有種,可我懶得再說一遍。」他加快腳步,不願與她同行。
紅蓮跑步追上前去,擋在他面前。「不許走!」
「真有意思,這種又不是你家的,我為什麼不許走?」
「這裡是渤海國,這路偏巧就是我父王的,算起來也是我家的。」她得意的看著他。
他揮手推開她,「老子今天心情不錯,少影響我的好心情。」
「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道:「你想知道?」
她點點頭。
「因為你這個做公主的沒有發揮你做公主該有的威風管好你的丈夫,若不是你丈夫,也不會有這麼多閨女一生的清白讓他給毀了。」
「你這是什麼鬼話,耶律渾好歹也是契丹國的王爺,我這個公主哪管得住?我自己都得花一番工夫才能躲開那混蛋惡棍的騷擾,自救都來不及了,根本無法救別的少女免於魔爪的侵犯。」
她也有一肚子的苦水,誰來同情她?沒錯,她是金枝玉葉的公主,要有什麼用呢?碰到父王賜婚,無論多麼不願意,也必須硬著頭皮接受。
「至少你現在毫髮無傷,心情愉快地坐著轎子四處閒晃。脈脈就不同了,那一夜之後,她沒有一天真正的開心過。我見到她時,她一身的鞭痕,整個人精神渙散恍惚,我自責得不得了,這一些……你是無法體會的。」
「我不知道脈脈她……」
他打斷她欲往下說的話開口:「她雖是我的師妹,可我把她當作自己親生的妹妹看待,她心裡難受就像我自己心裡難受一樣。」
紅蓮看他如此看重手足之情,很感動。「我很羨慕脈脈,我自己的親哥哥對我,若有你對脈脈一半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她的那些兄弟們只關心一件事,就是他們的父王把王位傳給誰,連手足間的往來都和勢力的消失有關。
「你擁有另一種幸福。」 他不再看她,左右手各拎著一隻雉雞,背上背著弓箭,邁開大步走去。
「我有過什麼幸福?丈夫是個淫蟲讓我沒臉見人,兄弟姐妹為了爭寵天天吵架,這叫作幸福嗎?」她追上去。
「如果你過過顛沛流離的生活,就會珍惜你現在的幸福,你沒嘗過有一頓沒一頓的生活之前,沒有資格向我發牢騷。」他輕吼。
「石敬儒,你真的很不講理。」
「不講理的人是你,公主!」
「就因為我是公主,所以你才這麼討厭我是嗎?」
「因為耶律渾是你的丈夫,所以我才討厭你。」
紅蓮停下腳步放棄繼續爭論,她發現不論自己怎麼解釋,他總有話反駁她。
「算了,我不可能要求每一個朋友都喜歡我。」她在後頭喊道。
他好像沒聽見似的繼續走他的路。
「憶荷離開元帥府了,她是不是和你們在一起?」她雙手圍起,放聲大嚷。
終於,這話引起了石敬儒的注意,他倏地轉身走向她。
「憶荷姑娘沒來我們這兒。她為什麼會離開元帥府?」
「說來話長。你真現實,只要話題與我無關,你就變成一個古道心腸的大好人了。」
「少廢話,先找人要緊。」他有些不自在地說。
紅蓮微笑。「沒想到你這個大個兒還會臉紅,真難得。」
「你煩不煩啊?」
從小到大,除了師娘和師妹,他從來不曾和女人說過這麼多話。「我就是喜歡逗你,怎樣!」她發現自己看他倉皇失措的樣子挺有意思的。
「我沒閒工夫陪你這個莫名其妙的公主瞎鬧,你愛怎樣就怎樣吧;」他橫了她一眼。
「等等我啦,我也關心憶荷……」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12-18 09:10:51
第十章
打了勝仗,這對韋莫邪而言過於習以為常,所以在他心裡變得微不足道。
在這段離開渤海國的日子,他試著不去想曹憶荷,可是失敗了。
此時大部分的士兵都累極睡下,鼾聲大作
「元帥,明天就要班師回府了,要不要找點樂子輕鬆一下?」
他看了一眼風景。
「什麼樂子?」
「女人啊!契丹女人夠騷夠媚的,教他們的將軍替元帥安排個乾淨的軍妓來伺候您如何?」
鳳景以為自己瞭解主子之所以情緒起伏完全是因為太久沒有女人。
「我有家室,需要什麼女人?」 他不悅的道。
「可是夫人不在身邊,元帥年輕又充滿活力,且精力旺盛,如果元帥想要契丹軍妓伺候……」
「我不需要別的女人,我只要我的妻子。」再等幾天,她就能碰她了。他仍清楚記得他的手撫摸她身子的感覺,以及他在她體內放肆的感覺……他只要她,什麼又騷又媚的女人他根本看不上眼。
鳳景識相地不再說下去,元帥的脾氣他瞭解,只是他有些意外主子會這麼直接的拒絕他的建議。
翌日,軍隊馬不停蹄地連著幾天幾夜趕路,只休息了很少的時間,不出多久,凱旋而歸的大軍回到了渤海國。
馬廄小廝接下照顧韋莫邪坐騎的工作,怯生生地道:「恭喜爺、賀喜爺,爺又打了勝仗。」
「謝謝你。」韋莫邪此刻整個人只想好好和妻子溫存。
「爺……」小廝不確定地喊住他。
「呃?」韋莫邪耐住最後一絲性子,試圖看起來不要太嚴肅,等著小廝接著要說的話。
「夫人、夫人……」
「夫人怎麼了?」 韋莫邪危險的目光移向小廝。
「夫人離開了。」 小廝嚥了嚥口水才把話說完。」
韋莫邪憤怒至極,音調卻維持出奇的平穩低沉。「她為什麼離開?」
「好像……好像碧芝姑娘有關,碧芝姑娘把夫人趕走了……」 小廝結結巴巴地道。
韋莫邪猛然轉身,跨步加速跑向泰然樓。
他只覺一股怒氣往上衝。
碧芝正坐在貴妃椅上喝著人參茶,韋莫邪的闖人嚇著了她,她瞪大眼望著他。
「你憑什麼趕走憶荷?」
碧芝抖著手放下茶杯,眼裡充滿懼意。「是她自己要走的,又不是我要趕她走。」
「我再問你一次,你憑什麼把憶荷趕走?」 他吼道。
她張開口,把想好的台詞一古腦兒說出:「真的與我無關,她在您去契丹國的第二天就走了。」
「你說謊!」
「我沒有說謊,李思浚把她接走的,他們浪跡天涯去了,不信的話,爺可以找鍾總管問去。」
韋莫邪像拎小雞般把她抓起,不經意注意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挑了挑眉。「你懷孕了?」
「是爺的骨肉。」她大言不慚。
他鬆開她,大笑。「我恐怕沒這個福氣。」
「不是爺的,會是誰的?」
他的嘴角牽動著,猛地轉身欲離去,她撲向他背後,身子貼緊他,他輕易把她甩開。
「你不可能懷了我的孩子?」
「不是您的孩子會是誰的孩子?我不像曹憶荷,常常在外頭拋頭露面,除了元帥府,我哪兒也不曾去過,若懷的不是您的孩子,難道會是鬼的孩子?」她開始哭訴。
「這是誰的孩子,你心裡有數。」
「您對我太殘忍了。」
「不是我對你太殘忍,而是你對鍾總管太殘忍。」他冷哼一聲。
碧芝僵住。「為什麼扯上鍾總管?」
「要我把話說得更難聽嗎?鍾總管對我有功勞也有苦勞,我不想傷他自尊。」
「您……您胡說!」她仍不願鬆口。
「你和鍾雄之間暗通款曲已久,我幾乎在同一時間就知道了;而且,你除了鍾雄還有其他男人,只是最近這半年來鍾雄是你較固定的床伴。」
他並不介意,碧芝不是他愛的女人,他對她沒有佔有慾。
「鍾雄告訴你的?」
韋莫邪冷笑,「在這塊土地上,能瞞住我的事並不多。」
「都怪您對我太無情,我才會去找別的男人。」
他同意,「我知道,所以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反而因為你有其他伴侶而鬆了一口氣,如此一來,我也不會有太多的愧疚。」
「你不要我了?」 她無法接受。
「我有家室,從前的關係必須斬斷。」 小別勝新婚,他現在只想他的妻子。
「你變了,那個女人改變了你。」她不是滋味地道。
「告訴我,她在哪裡?」
「我不知道,我沒問,她更不可能告訴我。」
聽完了碧芝說的話,他轉身離去。
愛情之所以動人,就在於驚濤駭浪的纏綿,非要有濃情深意,才不會有質疑和困惑。
「在想你的丈夫啊?」老婦人問。
曹憶荷回過神,「不知道他回來了沒?」
「如果他回來了,他一定會來找你。」
「他不知道我住在這裡。」
「如果你的丈夫愛你,他會找到這裡的。」老婦人雙手合十,朝著佛堂裡的菩薩哺哺誦著大悲咒。
「婆婆比我有信心。」
老婦人放下合十的雙手,關心的看著她。
「你的丈夫去什麼地方做買賣了?」
「婆婆,我騙了您,他不是生意人。」
老婦人微笑,「不是生意人,那他是誰?是不是可能是我認識的人,所以你才瞞著我?」
「我丈夫是渤海國的兵馬大元帥,不過,我現在並不確定他是不是還要我做他的妻子。」 好久了,他大概不要她了。
「哦……是大元帥啊!他可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呢!」
「是我自己不爭氣,不得丈夫寵愛。」
老婦人仁慈的笑笑,「你說你丈夫不寵愛你,那麼,你寵愛你的丈夫嗎?」
「我不明白婆婆的意思。」
老婦人繼續解釋:「男人也需要被女人寵愛的,再強悍的男人都一樣。我們做女人的不能自私的一味要求男人的寵愛,女人也要付出咱們的愛給男人,男人才會更愛我們。這些話,我同樣跟我那五位媳婦兒講過。」
「再強悍的男人也需要女人的寵愛?」 她重覆老婦人的話。
「是的。」
「我不懂怎麼寵愛男人?」在這方面,她是很生澀的。
「你希望男人怎麼寵愛你,你就怎麼寵愛男人,不要想太多,只要這個男人是值得寵愛的,你就去做。有的時候,難以改善的關係也能因此而改善。」
「如果那個男人不只我一個女人呢?」她晶眸閃動。
老婦人嘴角揚起智慧的微笑,「我那位死去四年的老伴兒也曾有過別的女人,婚後第二年,他主動放棄其他女人,一顆心全往我這裡擱;然後,我給了他五個兒子。」
「婆婆是怎麼辦到的,我覺得好難!」
「你覺得難,就真的難;你覺得容易,事情就會變得很容易。」
「我沒有婆婆這麼有魅力。」
「胡說,我知道韋元帥會為你心動。」
「婆婆太抬舉我了。」他恨她啊!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老婦人懇切地道。
另一方面,韋莫邪和李思浚終於見面了。
「我很意外憶荷沒來找你。」
李思浚苦笑,「我也很意外,她回家求助,結果卻被從來沒把她當女兒看待的娘趕出家門。」
「你找過了哪些地方?」
「所有她可能會去的地方。奇怪的是,她好像平空消逝了似的,無聲無息。」
韋莫邪已經找了曹憶荷一天一夜了。
「你以前在我的軍隊裡擔任的職位是參軍吧?」
「是的。
「喜歡參軍這個職務嗎?」
「喜歡。」
不知道為什麼,在韋莫邪面前,再自以為是的人都有一種自歎不如的感覺。李思浚也不例外。
「很好,那麼從明天起,「我恢復你的軍職,你好好幹,不要讓我失望。」
「恢復軍職?我真的可以嗎?」太不可思議了。
「做你自己,不要因為耶律渾的死而失去了你原有的熱忱。」
「聽說耶律渾是契丹國的王爺,元帥赦免了我的罪,會不會因此挑起兩國戰端?」
韋莫邪冷笑,「我的軍隊替他們打了一場勝仗,他們得了便宜,不敢賣乖。」
李思浚恢復軍銜的事很快便傳回曹家。
「老爺子啊!你的消息正不正確?思浚真的做回參軍了?」陳春華眉開眼笑的興奮極了,這表示她的寶貝女兒有希望成為參軍夫人了。
「千真萬確,老天有眼,讓李家有後了。」
「太好了,不如選個黃道吉日把彩袖和思浚的婚事辦一辦,也好了卻咱們一樁心事。」 陳春華翻臉跟翻書一樣。
「不知道思浚願不願意呢?」曹弼不敢作主。
「有什麼不願意的?我們養了他那麼多年,不能白養,由他娶咱們女兒彩袖,他也不吃虧。」
「這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
「彩袖那裡我已經問過了,她從小就很喜歡思浚,要她嫁給思浚,她可是求之不得。不信?我現在叫她出來,你可以當面問她。」
「春華,別急,你現在問彩袖,她同意了也沒有用,萬一最後思浚反對,不是要讓女兒白高興一場?」
「思浚現在在哪裡?我去問問他,看他是不是連我這個舅媽說的話也準備置之不理了。」
「你不要插手管這件事好不好?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思浚若中意彩袖,他會不跟我們提嗎?這麼多年過去你還看不透嗎?他不喜歡彩袖,也不喜歡你。」 曹弼狠下心說實話,以前他總是鄉願地顧全大局,經過這幾個月發生的事之後,他決定做些調整。
「你說啥?他不喜歡我?」陳春華輕哼了聲。
「看看你養出了什麼樣忘恩負義的外甥,早跟你說了,他和憶荷一樣。」
曹弼也不反駁,他很清楚妻子的個性,標準的有理說不清。
「憶荷到現在還下落不明,你就別罵她了。」
「她活該!沒本事還敢學人家離家出走。」 陳春華雙臂交握於前,精明的嚷著。「憶荷求助於我們時,你為什麼把她趕走?」
「趕她走也是為了她好,受了點委屈就往娘家跑成何體統?」
「那也得等我回家才作決定啊!」
「時間緊迫,我沒想那麼多嘛!況且留她住下來;萬一韋元帥不來接她回去,豈不害憶荷弄巧成拙,真被韋元帥休離回家靠咱們養?」 陳春華巧辯道。
曹弼招搖頭,「其實你真正怕的,是憶荷回家裡住會白吃白喝,對不對?」
陳春華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有被看穿的不自在,「沒錯!她已到了獨立的年紀,本來就不該靠娘家養,我這麼做也是為了你。」
「為了我?我不在乎多一雙筷子。」曹弼開始受不了妻子的私心了,從前他隱忍著,如今,她愈說愈離譜。也或許是他醒悟了,不想姑息下去。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啦?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陳春華一副想太吵一架的模樣。
「我什麼心、什麼膽都沒有吃,這個家我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由現在起,我做的決定、我說的話才算數,明白嗎?」他宣示。
陳春華幾要暈了過去,她覺得眼前一片黑,她快要認不得聽了她二十年話的丈夫了。
「你不怕我離開你、離開這個家?」
曹弼歎了聲,「要走、要留隨便你,我不會攔你,也不會勸你。」
「反了,反了!」陳春華完全不能接受此一待遇。
「娘,您怎麼了?」曹彩袖聽到聲音從房裡出來。
「你爹他想趕我走。」陳春華指著曹弼吼道。
「爹,您怎能趕娘走呢?」
曹弼又歎了一聲,「走不走由她自己決定,我倦了,也累了,不想再為這種事煩心了。我要出去找憶荷,這個家裡只有她真正尊敬我。」
曹弼走後,曹彩袖扶著快站不住腳的陳春華。
「娘,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爹已經不受我控制了,他說他是這個家的主人,我必須聽命於他。」 陳春華希望自己現在所經歷的只是一場惡夢,夢醒了,她在曹弼心目中仍享有得天獨厚的地位。
「爹不像說這種話的人,娘是不是誤解了爹的意思?」
「誤解什麼!我字字句句聽得一清二楚。真氣死我了,你爹算準了我離開了這個家將一無所有,所以他才那樣說的。陳春華欲哭無淚。
囂張久了,要收斂起利爪並不容易。
春天是個讓天地萬物充滿眷戀的季節。微風吹來,沁人心脾,人間好時光也不過如此。
「憶荷,你看誰來了。」
循著老婦人的聲音,曹憶荷從畫紙上抬起頭,襲上心頭的悸動,令她幾乎忘了呼吸。
一身俊逸的韋莫邪,如征服者向她走來,她定身在石椅上不敢置信,怕會驚動幸運之神。
而她思念得償的淚水不請自來的流下。
他就站在她面前,兩雙黑眸互視彼此,傾訴久別的相思情愫。
老婦人識趣地退離,留下有情人。
「你……好嗎?」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好。」 他答得乾脆。
「戰事不順利嗎?」她憂心地問,晶瑩黑眸裡全是柔情。
他扶住她的手,略略使勁,她即入他懷中。
「打了勝仗,心情卻不好。」他的語氣裡有一絲淡淡的蕭索。
「為什麼?」她的心怦怦地跳著。
「妻子不告而別,心情怎可能會好?」
她垂下眉睫。
「碧芝三兩句話就能讓你離開我?呃?」
她輕聲問:「你生氣了?」
他托起她的下顎,探索她靈魂的深處。「我不該生氣嗎?才嫁給我幾天,竟敢不告而別。」
「不只幾天,差不多……」
他打斷她想往下說的話。「不許再這麼衝動了,你知道找人的滋味並不好受。」
她笑著,「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有位熱心的老婦人一早來敲我的房門,告訴我有位姑娘迷了路,天天以淚洗面,想問問我認不認識那位姑娘,她快被那位姑娘的哭聲給震聾了。我看婆婆可憐,只好來看看羅!
她愣了一下,錯愕地望住他。
他淺笑。
她回過神,不依地咕噥:「你騙人,婆婆才不可能這麼說呢!而且我的哭聲也沒那麼大。」
韋莫邪握住她的雙手,將它們包在大掌裡,心中淨是全然的佔有。「這個地方我很熟悉。」
「你很熟悉?婆婆是你的……」 她微蹙眉。
「姑婆,她是我爹唯一的親姑姑。」
「婆婆從沒有告訴我這件事,我以為婆婆好心才收留我,原來是因為你的關係。」 她有些失望。
「不是因為我的關係,姑婆也會收留你,你別想大多。姑婆人很淘氣,她不說並不是為了故作神秘,而是她希望由我自己來告訴你。還有,姑婆一開始並不知道你是我的妻子,她說她和你很投緣。」
也是,婚後她根本不曾和他的親戚來往,他們不認識她一點也不奇怪。
「我好像怎麼逃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她半認真、半無奈地開口。
「為什麼想逃?」
「不想妨礙你,所以想逃。」她誠實道。
「妨礙什麼?」 他低哺。
「有個女人懷了你的孩子,我的存在只會礙手礙腳。」她意有所指。
「碧芝懷的孩子不是我的。」他正色說。
「不是你的?那是誰的?」
「是鍾總管的骨肉,我命令他們立刻成親。」
她駭住,「是真的?」
他望著她驚訝的黑眸笑道:「以後你會知道我不是個花心的人。」
不爭氣的淚珠倏地湧上眼眶。
「愛我嗎?」他想確定。
「愛得好苦。」她不想隱瞞,她再也受不了互相猜忌的日子了。
他咧開嘴。
「你呢?我愛你,你是不是也愛我?」忽然一陣沉默,她以為她永遠聽不到他的愛語。
「早在你愛上我之前,我已經愛上你了。」
他吻住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膚都想取悅她。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12-18 09:11:02
尾聲
又是大雪紛飛的臘月。「好香,脈脈的廚藝簡直好得沒話說,可以到御膳房工作了。一會兒問她需不需要我替她推薦。」紅蓮聞香下馬。
「你少多事了,思浚可捨不得讓她在別人的廚房下廚,連御膳房也不行。」
「你這個做師兄的管得可真多。」
「你出這個餿主意很可能會影響他們夫妻間的和睦,我不得不防。」
「什麼話?」紅蓮橫了他一眼。
兩人老愛抬槓,看來很難改善了。
他們推門走進花廳。「再炒個菜就能開動了。」周脈脈招呼道。李思浚溫了一壺酒,拿了四個小酒杯擱上桌,花廳裡的爐火燒得正旺,屋裡屋外形成極端。「思浚,你不夠體貼,怎麼不請個下人或丫鬟伺候脈脈?讓她忙前忙後,這麼大的屋子全靠她一個人打理是不行的。」 心疼師妹的石敬儒忍不住說上兩句。
「是我自己不讓思浚哥請的,我喜歡忙東忙西來打發時間,而且我一個人可以應付,不需要下人。」端出最後一道菜,周脈脈忙不迭地替丈夫解釋。
「我和敬儒的想法一致,你一個人打理屋裡上下太累了,所以我請了兩個丫鬢和一個廚娘幫你忙,到時候孩子一出世也好有個照應。」李思浚柔情地看著妻子。
「脈脈懷孕了?」在場的另一對夫妻——石敬儒夫婦高興得跟什麼似的。
「什麼時侯生?」紅蓮問。
「大概會比憶荷晚兩個月左右。」周脈脈回答。「日子過得真快,憶荷都要生第二胎了,韋元帥一定開心得不得了。」李思浚微笑。
「何止是開心,簡直把憶荷給寵上天了,敬儒要是有人家一半好,我作夢也會笑。」紅蓮戲謔道。真愛雖難求,可滋味甜美,值得有情人等待。也許等久了,它會出現在燈火闌珊處。
相信天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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