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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林淮玉 -【曠世梟雄(征服者傳說之三)】《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12-19 00:14:15     標題: 林淮玉 -【曠世梟雄(征服者傳說之三)】《全文完》

林淮玉 - 曠世梟雄(征服者傳說之三)

閻蕓兮,生得桃羞杏讓,沉魚落雁,令男人驚傃、女人欣羨。
但她卻深為這美貌所苦—常招來登徒子調戲。
耳聞她未曾謀面的師叔—
「蒙古第一神將」駱野岸將進犯中原,
為了漢人的福祉,她決意前往阻止。
而為了避免好色之徒的騷擾,她易容成無鹽女,隱藏起美貌。
但她這樣醜陋的面貌還會引起他的興趣?
天冷了,他特地送保暖的皮裘給她
還……還在梅樹林中強欺上她的櫻唇!?
如果他知道她不只有內在美,還兼俱絕世姿容,
他,可會原諒她善意的欺騙?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12-19 00:16:27

第一章

  望著閻家老宅,閻蕓兮嘆了一口長氣。

  “我知道你捨不得,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身處亂世,咱們一介女流只會一些花拳繡腿,根本無法保護自己,還是照師父臨終前交代的,投靠駱師叔去吧!”

  說話的是閻蕓兮的師姐郭令雯,兩人如今守著閻氏租屋相依為命,十七歲女娃兒,還來不及學會自保的武功,家中長輩即一一過世,可憐無人可恃。

  “雖然爹這麼交代過,可你忘了我娘說過駱師叔忘思負義,殘暴無人性?”  她很矛盾,既憂心於眼前的處境,又怕跳入另一個苦海。

  “師娘怕是對師叔有偏見吧?”

  郭令雯口中的師父和師娘——閻深、柯樺,一生醉心武藝,所以只生下閻蕓兮一個女兒。

  “師公為駱師叔所殺,這是不爭的事實,足以證明我娘說的話不假,駱師叔確實冷血無情。”

  “會不會這中間有什麼誤會?每回師娘提起這事,師父總是沉默不語,或許師父並不相信。”

  誤會?

  閻蕓兮並不作如是想,駱師叔之於她,像個陌生人;他是孟求師公七十大壽那年收下的關門弟子,天賦極高,絕頂聰明,一直跟隨孟求師公住在貝加爾湖附近。所有關於駱野岸的消息,全來自閻深夫婦一年一次拜訪孟求師公後帶回來的。

  奇的是娘對駱野岸從來只有負面的評價。

  “我想我娘有她的看法,她認為駱師叔不是好人,一定有她的理由。”  娘與她一向不親,但是娘對她說過的話,卻深植在她的腦海裏。

  “好吧!你不願意投靠駱師叔,可眼前的難題總要解決啊!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郭令雯務實地道。

  所謂的難題是襄陽守將呂文煥的遠房表侄呂儀順仗著表舅的威名,作威作福,欲強娶閻蕓兮為側室,若蕓兮不依,閻氏祖屋將難逃被燒毀的命運。

  “不如去求呂將軍出面作主。”

  “如今國事如麻,蒙古大軍壓境,呂將軍恐怕沒時間管這事。”

  郭令雯悲觀道。

  “是不是要我把我這張臉給毀了,呂儀順就會對我失去興趣?”

  郭令雯一驚。“萬萬不可,小師妹的花容玉貌是人間絕傃,可是人人想求而求不得的,你把它給毀了,怎對得起生育你的師父和師娘?”

  “這個難題因我這張勝而起,這張臉不知為我惹上多少的麻煩,我實在不想再忍受了。”’

  甚至大白天走在街上,還會引來登徒子的騷擾,她不曾享受過美貌帶來的好處,反而先蒙其害。

  “蕓兮,我要你打消毀去容貌的想法,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易損傷,我以師姐的身分命令你,不許做傻事。”

  閻蕓兮猶豫地咬了咬下唇,她因美貌受的苦,不是外人能想像的。

  男人公然調戲她總有理由,她一分女流,往往百口莫辯。  “算了,今天不適合討論這個問題。”  她抬頭看了看太陽的位置,喃語:“就要午時了,我到後山摘些野菜回來。”

  “我看還是我去吧!你剛剛說要毀去美貌的事,弄得我心裏毛毛的,怕你去後山摘野菜會遇上好色的樵夫。”  說著說著,她就要往廚房走去。

  閻蕓兮攔住她,“師姐,我有手有腳,並無殘廢,大街已經不方便前往了,後山你又不讓我去,老要靠你一個人忙進忙出,我實在過意不去。”

  拗不過師妹的要求,郭令雯道:“那好吧!咱們一塊去,多搞一些,連明天的份兒也摘回來。”

  後山其實是個山谷,四方高山圍繞,許多地方布滿荊棘。

  她們常來這個地方摘些野生的合材,當然,她們也會在閻宅空地裏種些菜,可野生食材有它的美味,不是一般家裏種植的蔬菜可比擬的。

  兩人邊說笑,邊摘著。

  突地,一陣馬蹄聲,引起她們的注意,兩人急忙往樹叢中奔去,可馬兒的速度比她們更快。

  停在她們面前的馬兒上跨坐著一位青年,怔怔的看著閻蕓兮,不用說,又是另一個驚歡於她美顏的癡人。

  “好美的姑娘!”

  “蕓兮,快跑。”

  兩人顧不得腳下山石高高低低,費盡力氣逃跑。

  “前頭沒有路了,真是糟糕,是座峭壁。”

  郭令雯回頭無助的看向師妹。

  兩人試圖尋找其他出路,卻找不著一條可以往山上逃的路,壁面又十分光滑,根本上不去。

  “令雯師姐,我看你別管我了,逃命去吧!”  荊棘劃破了她的衣袖,模樣好不狼狽。

  “這怎麼行。”

  馬蹄聲繞過荊棘,眼看就要追上她們了。

  “山壁上長了些籐蘿,咱們或許可以攀葛附籐,踩著壁上幾處的石縫爬到山頂。”  走投無路的閻蕓兮心生一計。

  兩人鼓起勇氣抬腳朝石縫踩上,一鼓作氣地往上攀爬。

  愈接近山頂,山勢愈陡,閻蕓兮腳下的石頭霍地一松動,滾下山去。

  “小心!蕓兮,你還好吧?”  已是滿頭大汗的郭令雯不禁憂心如焚。

  閻蕓兮咽了一口口水,右腳往上探尋另一石縫,老天助她,並未踩空。

  “不礙事。”

  年長閻蕓兮兩歲的郭令雯,在就要接近山頂時趁勢一躍,站上了山崗,旋即伸出玉臂來。”

  “蕓兮,快拉住我的手。”

  費了一番心思,兩人終於攀上高崗。

  ====================

  “兩位姑娘在躲什麼人是嗎?”

  才略略松了一口氣的兩人,聽見帶著異族腔調的男性嗓音,驚駭地轉身望去。

  男子長得十分高大,看她們的眼神倒也平常,沒有一般急色鬼往美人身上猛看的邪佞模樣。

  “我們是在躲人,能不能請你讓讓?”  戒心十足的郭令雯擋在師妹身前,不悅地趕人。

  “是你們擋了我的路,該讓的是你們。”

  男子好笑的看著她們。

  “後頭是峭壁,我們怎會擋了你的路?難不成你想尋死?”  郭令雯老實不客氣的上下打量他。

  男子笑了笑,“在下想往峭壁下小解,如果兩位姑娘不害臊想參觀我表演,我也不反對。”

  “啊!”郭令雯拉著師妹的手往前移步。“真不要臉,竟然敢在閨女面前解褲頭。”

  男子哈哈大笑。“我可是給了你們機會閃人。”

  “要是我們晚一步爬上來,豈不是要倒大楣了?”  愈想愈惡心。

  “你們大概會以為正巧天降甘霖吧!”又是一陣調笑。

  “沒教養!”

  眼看師姐又要與人發生爭執,閻蕓兮伸手拉住她,提醒道:“他看上去像是蒙古人的打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們別自找麻煩、惹禍上身。”

  “他好過分,故意氣咱們。”

  “明知他是故意的,就別上了他的當。算了,也許他悶得慌,想找人吵架解悶。”

  “我也不想惹蒙古人,好吧!聽你的。”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見一處茶棧。

“好渴,進去喝杯茶歇歇腿好不?”

  閻蕓兮點點頭。“順便問問由這往前走是什麼地方。”

  “只要找到下山的路,回家的路就不遠了。”

  在茶棧坐定後叫了兩杯茶,順道問茶棧小二:“請問小哥,下山路就這一條吧?”  郭令雯食指朝前方一指。

  “下山路不只一條,兩位姑娘要往哪兒去?”

  “襄陽,咱們要進襄陽城。”

  茶棧小二微皺眉。“進襄陽城還得走上一天的路,姑娘恐怕得先找間客棧歇一晚。”

  “怎麼會?襄陽城不就在這座山腳下?”

  “除非你們想從峭壁攀下去,走山路大概是要一天的腳程。”

  “你沒誆咱們吧?”

  茶棧小二看向說話的郭令雯,“怎會誆你們?我們同是漢人,漢人幫助漢人都來不及了。”

  “我們出門在外總會小心些,請小哥別放在心上。”

  閻蕓兮立刻替師姐打回場。

  茶棧小二啐了聲:“好人壞人都分不清,還想出來外頭混!”  然後走開。

  “他生什麼氣?不過說了兩句話,可以氣成這樣?”

  一頓霧水的郭令雯不以為然的道。

  “你懷疑他的人格,他當然會生氣了。”

  峭壁上偶遇的男子突然加入她倆的談話。

  “怎麼又是你?”

  閻蕓兮扯了一下師姐的衣袖,怕她冒失說錯話又得罪了人。

  “這裏還有幾張空桌子,你不坐別桌和我們湊啥熱鬧?”

  直腸子的郭令雯哪裏肯理會師妹的勸,大刺刺地往下說。

  “我好心保護你們,別不識好歹。”

  “我們又沒有危險,你保護什麼?”

  男子喝了一口手中的茶,頓了下,努了努嘴。“左側、右側、後方,全是貪圖你家妹子美貌的嘴臉,你是不用怕他們餓虎撲羊啦,可你家妹子不同,萬一她被人給調戲了,你有本領保護她嗎?”  正欲回嘴的郭令雯,瞄了四周一回,確實看到許多雙色迷迷的眼。

  “你少裝清高了,我們怎麼知道太陽下山後,你不會變成一只披了羊皮的狼?”

  “師姐!”  一旁的閻蕓兮倒抽了一口冷氣。

  “有什麼關係?咱們直率些,先把醜話說在前頭,免得一會兒大家鬧翻時難看!”

  “你師妹比你更識好人心。”

  “蒙古人對我們漢人能存什麼好心?你不害我們,我們就要偷笑了。”

  “天下很快就是我們蒙古人的了,好在你們先逃出了襄陽城,馬上蒙古人就要攻城了。”  他小聲地道。

  “好大的口氣!天下會是我們漢人的,你們這些蠻夷之人懂什麼!根本不配得到天下!”

  只見他笑了笑,不理會郭令雯。

  “這位大哥,你說蒙古人很快就要攻打襄陽城了?”  把話聽進去的閻蕓兮焦急的問。

  “沒錯!領軍的是蒙古第一神將駱野岸。”

  “你說誰?駱野岸?”  再也沒有比聽到這名字更讓人震驚的了。

  “我沒有聾,你可以小聲點。”  男子苦笑地說。

  “神將駱野岸?他要領軍攻打襄陽城?”

  “是的,看你們的表憎,好像認識駱神將?”

  “我們是不認識他,可他不巧是我們的師叔。”

  閻蕓兮阻止不及,心空口快的郭令雯已脫口而出。

  男子聞言,吃驚的讓正要喝下的水給嗆住,順了口氣後才道:“你說駱神才是你們的師叔?”

  “你不相信?”

  “野岸不可能有你們這麼大的侄女。”

  “我們年紀不大,你是不是眼花了?”郭令雯睨了他一眼。

  “駱師叔也在附近嗎?”一聽師叔要攻打襄陽城,閻蕓兮心慌極了。

  “不,他不在這附近,你們想見他,我可以帶你們去找他。按理說我不該向你們透露的,請你們見了你們師叔的面之後別出賣了我才好。”

  他開始後悔自己的話太多了。

  “你活該,口沒遮攔闖禍了吧!我師叔怎會這麼不小心交了你這樣的朋友?”  早想找機會修理他的郭令雯,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

  “請問我駱師叔現在在哪裏?”她想求師叔放了襄陽城民一馬。

  “蕓兮,你改變主意,決定投靠師叔了?”  郭令雯對於師妹之所以改變主意的理由十分好奇。

  “請帶我們去見駱師叔。”她一定要想辦法阻止襄陽城可能會發生的浩劫。

  “長春真人丘處機在雪山講道,野岸正陪成吉思汗一同聽道、了解漢文化,好作為日後一統江山的根本。”

  “雪山?”好遙遠的地方。

  “在回雪山之前我要先去打訪契丹人耶律楚材。”他告訴閻蕓兮。

  “契丹人怎會在漢人的土地上?”

  “我是蒙古人,不也在漢人的土地上?”他反駁了郭令雯的質疑。

  “駱師叔是蒙古人?”

  閻蕓兮輕聲的喃語還是讓他給聽見了。“野岸是你們的師叔,你們怎麼會不知道他是蒙古人?”

  “我們和師叔未曾謀面,自然不清楚師叔的過去。”

  “你們是要跟我一道去見耶律楚材,或是先找個地方住幾天,等我一塊兒上雪山?”

  “不知大哥如何稱呼?”閻蕓兮有禮的問,他雖是蒙古人,可總是師叔的朋友,論輩分也是長輩。

  “樓祖遙是我的名字。”  他以食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下樓祖遙三個字。“我身上不全是蒙古人血統,我的祖父是漢人,我的名字是他取的。”

  “祖遙叔叔。”  閻蕓兮按輩分叫著。

  “叫我哥哥吧!別叫叔叔,可把我給叫老了。”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是呀,蕓兮,看他也大不了咱們幾歲,叫他叔叔他也不配,反正他不願意,咱們也別拿熱臉貼他的冷屁股了,能稱他一聲哥哥他都要偷笑了。”

  “你們真是同一個師父所教出來的徒弟啊?”

  他不可置信地問道。

  “有什麼疑問嗎?”

  “我看你師妹有人情味多了。”

  “對付你這號人物需要什麼人情味?”  “你嘴巴真夠毒的。”  他搖搖頭。

  “相見哥哥別生我師姐的氣,她就是這樣的人,刀於嘴,豆腐心。”

  “我不會放在心上,到了雪山後自然會有人來治你,你們駱師叔之所以受封蒙古第一神將可不是沒得由名的,他會有辦法治你的利嘴。”

  就這樣,本來無心尋訪駱野岸的閻蕓兮,為了躲避好色之徒的騷擾,改變初衷,同時也改變了駱野岸和她一生的際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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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說了耶律楚材是契丹人,怎會在漢人的土地落腳?”

  郭令雯得意地看了一眼樓祖遙。

  “沒想到他回白狼水省親去了,根本不是你料事如神好不好,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自己不夠聰明還不承認!”  郭令雯忍不住要取笑他一下。

  “廢話少說,蕓兮呢?”  樓祖遙問。

  “在房裏用早膳,這裏檔雜人等太多,我怕又有人不怕死想輕薄師妹,所以要她少露臉為妙。”

  “少露臉”  這三個字,讓樓祖遙有了新點於,接著道:“不如毀去蕓兮的美貌,如此一來咱們上雪山的路上就不用為她擔心了。”

  “毀去美貌……你的意思是毀容羅?”她近乎咆哮道,惹來客棧裏無數雙好奇的眼光。

  “小聲些!不是真的毀容。”樓祖遙刻意壓低嗓門。

  “那是什麼?”

  “易容,用易容術。”

  “你是說你要用易容術把蕓兮的美用先去,直到平安到達雪山?”

  櫻祖遙點點頭。“你不同意?”

  “我又不會易容術,你會嗎?”

  “我也不會易容術,但我認識一個人是這方面的頂尖高手,承汝的易容技巧已到了出神人化的地步了。咱們請他把蕓兮的面貌易容成無固醜女,我想不論哪個男人見不比鐘無傃還醜的女人都要倒胃口的。不要說調戲了,連看都不敢看一眼,怕傷了眼睛。”

  “比鐘無傃更醜的女人?那不是很恐怖嗎?不知道蕓兮會不會不同意。”

  “她肯定會同意的。”

  “未必,有誰希望自己是個醜八怪。”  如果能選擇,哪一個人不想做美女?

  “我想蕓兮妹子不同於一般人,她深受美貌之苦,如果沒有了美貌,也許她能因此而更自由。”

  很快地,郭令雯將這個主意轉告閻蕓兮。

  果不其然,閻蕓兮爽快的答應了。

  “據說會變得很醜很醜耶!你也願意?”

  閻蕓兮點點頭。

  “早想毀了我這張讓我身不由己的容顏,如果有一種方法可以得償宿願,我自然願意去嘗試。”

  “是啊,至少不會有什麼永久性的傷害。”

  “那位替我易容的哥哥是誰?什麼時候可以替我做?”

  她好興奮,恨不得可以立刻變醜。那麼,她就能隨意進出任何地方,不需要擔心被人調戲了。

  “他是樓祖遙的朋友,年紀不大,叫什麼來著……好像叫……易承汝,對!就是易承汝,和咱們一樣是個漢族人。”

  “如果他真能不遂我的心願,我們就能趕緊上路我駱師叔去。”  那襄陽城的百姓就有救了。

  “你之前還一度反應激烈,不願意投靠師叔,為何現下改變了主意?”

  “我希望能勸師叔打消攻打襄陽城的念頭。”

  明知很難,她仍想一試。

  “師叔連自己的師父都敢殺了,如何能勸得動師政放棄攻打襄陽城?”白日夢可以做,但千萬別與現實分不清。

  “襄陽城的百姓好可憐,我想試試看盡一己之力,替同胞百姓們請命。”

  “唉!我怕你會白費心機,反而惹火了師叔……”

  ”你們商量好了沒?承汝已經在樓下等了好一會兒了。”

  樓祖遙的聲音打斷了郭令雯正要往下說的話。

  “好了,蕓兮非常讚成。對了,能不能請你那位易容高手的朋友陪我們走一趟雪山?”

  “作啥?”

  “以防萬一啊,我們也不知道易容術能持續多同。”

  鐵木真之所以封他,是因為從哈蘭真之戰,他立下第一樁戰功開始,只要戰役,他便不曾失敗。

  尤其在哈蘭真之戰前,王汗的克烈部原是蒙古草原上最強大的部族,然而鐵木真當時所領導的部族發展得十分快速,兩人所在的部族也因此常常發生不愉快的事。哈蘭真之戰後,附近各部族全投入鐵木真帳下,這對鐵木真日後的影響很大,因為自此鐵木真在蒙古草原幾乎沒了敵手。

  “可野岸哥哥並不同於一般人。”  乃嵐公主對他欽佩和傾心之意溢於言表。

  “我很平凡,別把我美化了。”  俊朗的臉孔閃過一抹少有人知的神色。

  “不是美化,你就是像我說的這麼不平凡。”  他對她而言是遙遠的星宿,他並不因她貴為蒙古公主而特別對待,他不理人的時候,連她的父王都要禮讓他三分。

  他嗤笑一聲。“你並不了解我。”

  “野岸哥哥願意讓我了解嗎?”  她有絲難掩的雀躍。

  他冷冷的瞥向她,語氣裏不帶感情。“別花心思在我身上。”

  “為什麼?”她不放松的追問。

  “因為從前的我是個狂徒。”他的聲調裏有很深的寂寞,讓人心驚。

  “野岸哥哥現在還是個狂徒啊!”  她溫柔的揚起小臉,渴望他一親芳澤。

  見她的表情,他挑起眉。“和從前的我相比,現下的我只是個戰爭的奴隸。”

  “戰爭的奴隸?”她聽不懂。

  “不明白?”他壓低嗓音,沉下臉問。

  她搖搖頭。“不明白。好深奧哦!”

  他苦澀一笑。“你不需要明白。”只有知己才能真的心緒,他能苛求誰與他心有靈犀?  “祖遙哥哥到中原去,怎麼還沒回來?我聽父王說他去見契丹人耶律楚材,為什麼父王要找契丹人合作呢?”  乃嵐公主對軍國之事一向一知半解,等她弄明白了又有新的事發生了。

  “耶律楚材對漢文化相當了解,也許能調和我蒙古文化和漢文化的歧異。”

  “他是契丹人,能有什麼高人一等的見識?不如找漢人來有用些。”

  駱野岸像聽見笑話一般撇起嘴。“這是不同的,漢人對漢文化有主觀上的盲點,他們對於咱們蒙古人會有偏見,不夠客觀。”

  “聽說野岸哥哥從前跟隨漢人師父習武,是不是真的?”

  “誰告訴你的?”  寒冰一樣的聲音。

  “你生氣啦?”  敏感的乃嵐公主,一看他面有慍色,身於僵了一下。

  “你由哪裏聽來的消息?”

  乃嵐不敢不答腔,雖然她貴為公主,可駱野岸在蒙古部族裏有著崇高的地位,加上她又傾慕於他,更是從骨子裏敬畏他、怕他。

  “托雷哥告訴我的。”  她輕聲道。

  “托雷又是怎麼知道的?”  他微蹩劍眉。

  “許是某個漢人投奔咱們時順道送上的消息吧。這不重要,反正父王根本不當那是一回事,這無損你在咱們部族裏的地位。”

  乃嵐說得輕檜,她是女子,成吉思汗不會告訴她太多軍事機密,可他清楚可汗用他,自然將他的底細查過一遍。

  不論可汗信不信任他,對他的防備心不會少,因為他曾是漢人的徒弟。

  他不在乎,真的。“天下第一梟雄”不過是個虛名,代表著他駱野岸曾經留下的痕跡。有一天,一切的尊榮都會消失,包括所有的聲名。

  “托雷沒有參加長春真人丘處機講道,將他留在戈壁,有什麼特殊任務嗎?”

  乃嵐搖搖頭。“父王應該沒有什麼任務交給托雷哥才是,父王最看重的人是你,哪一項艱矩的任務不是交給你去完成?其他哥哥們都羨慕死你了。”

  “這湖旱的冰,怕是無法全融了。”

  “是啊,春天來了跟沒來是一樣的,難怪這山叫雪山,只融了一半的湖水,不過咱們也只能省著用了。”乃嵐望向遠方的山巒。

  “走吧!免得可汗找你不著。”

  “父王才沒這麼大驚小怪咧,他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放心得很。”

  “咱們孤男寡女在一道,可汗不可能完全放心。”

  駱野岸心不在焉的同乃嵐閒扯,他只想把她當作妹妹看待,不想她會錯意。

  “最好父王誤會。”  她突發奇想。

  “呃?”  他沒仔細聽乃嵐講話,他的心緒飄向老遠。

  “誤會咱們之間已有了山盟海誓。”  她瞥了他一眼。

  見他不答腔,乃嵐急了。“野岸哥哥,你在想什麼?為何我和你說了半天話,你.都不理人?”

  “我在思考。”  他胡亂搪塞。

  “思考什麼?”

  “思考如何幫助可汗完成一統天下的大業。”

  “又來了,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認真,一統天下又不只是你一個人的責任,幾位哥哥同樣有責任啊!”

  “可汗對我有很高的期望,我不想令他失望。”

  “你不願父王失望,可卻寧願讓我失望。”她憋在心頭不吐不快的許多話,終於露了餡。

  “可汗是各部族的王,也是入主中原的唯一共主,我現在滿腦子全是未來可汗逐鹿中原一統天下、成就大業時的模樣,其他的事不在我的計劃裏。”

  “我呢?”

  “呃?”  他繼續裝胡塗。

  “我在不在你的計劃裏?”

  “不管你在不在我的計劃裏,可你肯定在可汗的計劃裏。”  他以為他拒絕得夠清楚了。

  乃嵐卻有另一番解讀,她把他婉拒的話當作欲拒還迎,畢竟她是公主,可汗尚未作主前,沒有人敢自詡是她未來的丈夫。

  她笑了,以一種滿足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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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容後的閻蕓兮已慢慢適應人們乍見她時驚駭的表情,她為那些走避飛快的凡夫俗子可憐。原來一個人的皮相那麼的重要,同時,又是那麼的不重要。

  只是,她對於在路上嚇哭了幾個孩童感到十分抱歉。

  她知道自己實在醜極了,醜得駭死人,不用刻意找來銅鏡求證,從人們的表情,和汲水時由水面反映出的倒影,在在說明了她已非從前的閻蕓兮,她成了完全沒有吸引力的醜女。

  面孔布滿了似被火紋身後滴臘狀醜陋的凹凸,她不得不佩服易承汝高明的易容術,他用他的巧手徹底隱臧了她的容顏。在沒有壓力下,她自由的走遍南北。

  “苦了你們。”  她說。

  “什麼話?”郭令雯不解的看著師妹。

  “因為有我同行,讓你們也成了人們避之如洪水猛獸的怪物。”只有怪物才敢和五八怪做朋友。

  “我們才落得輕松呢,對不對?”郭令雯望向一旁的兩人,尋求附和。

  “是啊、我對我的傑作滿意極了。”易承汝喝了一口酒道。

  “極美與極醜都是一種苦難!”閻蕓兮忍不住道。

  “一路上,總共有三次,咱們找不著願意讓我們投宿的客店,我倒要看看,到達雪山前,還有多少個大城小村是會以貌取人的。”

  “蕓兮當美人時走到哪裏都是眾人注目的焦點,如今成了這種局面,真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你又不是當事人,該哭該笑與你何幹?”

  “好了,你們兩人別又吵起來了。”看了幾回樓祖遙和郭令雯鬥氣的易承汝,適時阻止他倆。

  “你們慢慢用,我先回房裏休息了。”免得天黑後嚇破不知情者的膽子。

  “說真的,我比蕓兮更不習慣。”有感而發的郭令雯,在師妹上樓到客房休息後吁了一口氣道。

  “看她現在的模樣,真是完全認不出原來纖潔無塵,洛神風韻的美貌。”  易承汝不是自誇,他太滿意自己的巧手了。

  “至少咱們一路上不見任何人前來搔擾,可讓咱們省去不少使拳揮腳的氣力。”樓祖遙吃著小萊,大口喝著酒,他可愉快了,雖然沒見到耶律楚材,一趟中原行可也不是白跑的,野岸不知會如何感謝他讓他們師叔侄團聚咧!

  “你傻笑什麼?”  郭令雯問道。

  他看向她,“我等著你駱師叔好好謝我!”

  “別高興得太早。”

  “你不信你駱師叔會好好謝我?”

  “他未必會領你的情,尤其在看到我和蕓兮之後,或許不擺臉色給你看就要阿彌陀佛了。”

  “什麼意思?野岸有什麼理由要擺臉色給我看?你們是不是有啥秘密沒告訴我?”此刻樓祖遙才嗅出有些不對勁的味道。

  易承汝笑笑站起身。“你們繼續抬槓,我出去轉轉。”

  “你可別轉丟了,蕓兮這一路上的醜女粧可得要靠你來化神奇為腐朽。”  郭令雯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提醒。

  “知道啦,我答應你們的事,會做到你們不需要我的那一天為止。”

  見易承汝走後,郭令雯好奇問道:“你這個朋友好神秘。”

  “會嗎?”

  “話不多不說,好像還心事重重的樣於。”

  “你管太多了。”樓祖遙不以為意的回答。

  “你是他的朋友,怎麼好像不關心他?”  她老早想問清楚了。

  “你到底在懷疑什麼?”  他幹脆問。

  她不好意思微笑。“我只是好奇,他那張好看的臉背後是不是也是易容術的傑作?”

  她問得含蓄,他回答得卻直接:“你瘋了!”

  “到底是不是嘛?”她咄咄逼人。

  “你這麼關心這事幹嘛?”

  “我聽說易容術可以把一個人的面容完全變成另一個人的,也許承汝哥的面孔並非他的真面目。”

  “這不影響你不是嗎?”  “你這是什麼答案,讓人更啟疑竇,怪不得承汝哥不太談自己的事。”  如果那張面孔不是真的,那麼他真正的模樣又是怎樣呢?

  “那是因為承汝不像你,一打開話匣子就沒完沒了,人家斯文多了。況且,他的事與我們無關,他想講自然會講,不講也不會妨礙任何人,你以此來斷定一個人不是很奇怪嗎?”女人真愛深入隱私。

  “要怎樣才能分辨真人或是經過易容術處理的假面?”

  “你想做什麼?”

  “好玩嘛!否則除了走路,就是吃喝拉撒睡,多無聊啊,不如自己找樂子玩玩。”  無傷大雅又能娛人樂己。

  “你再這樣撒潑,小心弄出什麼不可收拾的局面。”  他好意勸阻。

  “不可收拾的局面?”  她玩味著這句話。“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快快告訴我,不然我可是會以自己的方式胡鬧哦!”

  “我哪裏知道什麼,總之,每個人心裏都藏著一個自我,你別強人所難非掀開不可,除非那人自己想揭露。你以好玩的心態硬是挖人隱私,很不道德。”  他好話說盡,郭令雯若是聽不進耳,他也莫可奈何。

  “道德?有這麼嚴重嗎?”

  “非常嚴重,別弄得千瘡百孔才想補,可就遲了。”他雖愛開玩笑,可也有他嚴肅的一面。

  “你愈是這麼說,我愈是非弄個水落石出不可。”  她下走決心。

  “隨便你。”  他盡力了。

  ====================

  “雪山上能蓋座富麗的花園真不容易啊!”  托雷是成吉思汗最小的兒子,和駱野岸年紀相當,遂成了好友。

  “雪山上景象蕭索,草木不生,只有冬日時幾種耐寒的花適合栽植,這花園的主人頗有雅興。”

  托雷笑笑。“你一定在猜我就是這花園的主人是吧?”

  駱野岸不回話,黑眸盯著窗外正在撲雪的小娃兒。

  “我不是這園子的主人,這莊院也不是我的。”托雷與他並肩站在窗前。

  “早春了,還飄著瑞雪,是吉兆,今年又會是連戰皆捷的局面。”

  “你別滿腦子只想著打仗,父王說你年紀也不小了,該是娶個妻子的時候了,這座莊院父王準備送給你,是給你眾多結婚賀禮中的一項。”  托雷並不因可汗待駱野岸情同父子而吃味,他很清楚可汗的用心。

  駱野岸太強悍了,若不極力拉攏,一統天下的大業將受阻。

  “你的意思呢?”  見他不語,托雷問道。

  “什麼意思?”

  “可有喜歡的姑娘?”

  “我現在一心只想著如何助可汗得天下,兒女情長之事不在我的考慮之內。”

  托雷順水推舟。“這麼說來你是沒有喜歡的姑娘羅?”

  “連年爭戰,我哪有閒情逸致?”

  “我打的仗可也不比你少,但也沒耽誤了娶妻生子的大事,這樣吧!我請父王替你作主如何?”

  駱野岸倏地瞇起眼,嗤笑一聲。“你成了說媒的說客?為了誰?”

  托雷有被看穿的尷尬。“你是聰明人,不會不明白。”

  “如果你當我是朋友,就明說吧!”

  “婚姻大事是喜事,怎麼你好像不高興似的,難不成你對乃嵐不中意?”

  “為什麼扯上乃嵐?”

  托雷挑起眉,笑開臉,“戰術技巧也許我不如你,可女人方面的事,我可比你行、比你敏銳。乃嵐很喜歡你,你再鈍也不可能毫無感覺。”

  “我把乃嵐當作妹妹。”  駱野岸淡淡的道。

  “妹妹?她可不這麼想。你是認真的?”  托雷狐疑的看著他,能娶到公主,在蒙古部族可是大事。

  “再認真不過。”

  “父王本想為你和乃嵐的婚事作主,如今豈不是一場誤會?”  托雷拍拍腦門。

  “替我回絕可汗的好意,你是明白我的,在我的腦海裏,可沒有什麼父母之命、媒的之言。”

  “乃嵐肯定會傷透心,柔腸寸斷。”

  “過一陣子她就會好的。等她遇著了如意郎君,會很快就忘了這一段的。”

  托雷也不勉強他。“好吧!長春真人丘處機說的沒錯,咱們蒙古族人或許沒有福氣留你一輩子。”

  “丘真人這麼說?”  駱野岸並無窺探天機的心思,在他來說,會發生的事,逃不了;不會發生的事,逆天而行也得不到。

  就在托雷想往下說什麼時,門外護衛通報:“統軍大人,樓千戶帶著兩女一男在院外求見。”

  “請他們進來,安排他們到左翼小抱廳稍候。”駱野岸下令道。

  “祖遙怎不是一個人回來?還帶了一男兩女?”托雷興味盎然道。

  “有興趣可以一道去看看。”

  托雷懶做地咧開嘴笑:“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

  閻蕓兮呆愣住,望著眼前這張十足男性的陽剛面孔,兩道濃眉,潔白的牙,高挺的鼻梁,五官輪廓鮮明——

  “他就是你們的師叔,駱野岸,現在是咱們的萬戶統軍大人。”樓祖遙揚起頭,好不興奮的介紹。

  “祖遙,你說什麼師叔?誰是這兩位姑娘的師叔?”  托雷看了一眼仍是醜陋面容的閻蕓兮,略略吃了一驚,不過,很快恢復正常。

  “你就是駱師叔?”同樣驚訝不已的郭令雯想再次確定。

  “在下駱野岸,不記得曾是兩位的師叔。”他很自然的將目光輪流投注在自稱是他徒任的兩位姑娘身上,然後停駐在其中最駭人、最醜陋的那個上頭。

  “駱師叔,我們從襄陽來,閻深師父是蕓兮的親爹,師父臨終前要我們來投靠師叔。”郭令雯迅速把來意說明。  “閻師見過世了?”

  “師娘四年前過世,師父他於三年前亦追尋師娘而去。”

  “既是閻師兄的臨終遺言,你們為何今日才來尋我?”

  閻蕓兮臉孔倏地轉自,想說什麼,卻不知道該怎樣表達。

  “她們看來累壞了,不如讓她們好好休息,等恢復體力,你再好好問問她們吧!”  好心的樓祖遙,跳出來替僵冷的場面解圍。

  “是啊,我也覺得兩位姑娘應該好好梳洗一番,睡個好覺,你們師叔侄再好好聊聊。”  托雷附議道。

  “貴赤,安排兩名丫環伺候兩位姑娘。還有,把她倆安置在於凈的西暖閣。”  駱野岸明快的下指示。

  “野岸,這位易公子是我的朋友,就與我一道住吧!不用麻煩你們這裏的護衛挪空房了。”

  各自帶開後,托雷取笑他。“你這麼年輕.卻有那麼大的侄女,滋味如何?”

  “你很羨慕是嗎?不如迭你。”  駱野岸不在乎地道。

  “這怎麼成?她們的師父可是你的師兄,你有義務照顧她們。”  托雷一副無聊消受的模樣。

  “我和閻家人早已無瓜葛。”他說得情。

  “閻家人得罪你了?”托雷幾次想探問他的過去,皆被他四兩撥千斤給避過,現在與他往昔生活有關的大不清而來,正好給了托雷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機會。

  “他們不配得罪我!”  冷哼一聲。

  “你閻師兄生的女兒過去是不是經歷過什麼事?怎麼一張臉給弄成了怪物般的模樣,我看大概嫁不出去了,這輩子恐怕得跟著你這個偉大的師叔,由你養她一生一世。”  托雷半戲謔地玩笑道。

  駱野岸腦海中躍出那張令人印象深刻的面孔。在她身上,他完全看不出閻深和柯樺的影子。

  “報應吧!沒想到父母幹下的壞事卻報在女兒身上。”

  “報應?壞事?到底你閻師兄做了什麼事,你這麼恨他?”  托雷一直想解開這個謎團。

  “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拜漢人為師習武的過去的?”駱野岸謹慎的盯著托雷。

  “猜到的。”  托雷裝傻。

  “你們防我,怕我有戒心。”

  托雷不置可否。“那是父王的主意,他所有的心腹全是經過查訪後才留在身邊的,你別介意。”

  “我通過可汗的考驗了嗎?”  他聲音冷冽。

  托雷怕他翻臉,趕緊解釋:“你在父王的心裏一向有著極高的評價,不論你的師父是誰,都影響不了你在咱們蒙古部族的地位。”

  “但願可許永遠記得我替他打天下時的付出。”他有感而發。

  “當然,父王是有思必報之人。”  托雷斂去笑容,和駱野岸的表情一樣嚴肅。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12-19 00:16:49

第二章

  雪山原是一處山環水繞的仙境,野雁寒鴉鳴唱,可冰天雪地的景致仍不比江南風光。

  江南此時肯定早已是綠草堤岸、春光爛漫了。

  “好冷,住在這裏真不習慣。”

  閣蕓兮看向瑟縮成一團的師姐。“衣裳怕是穿得不夠暖,我屋裏尚有一件師叔差人送來的襖子,你拿去穿吧!”

  “我自己也有一件大襖子,可被個冒失的丫環燒了一半。”

  “燒了?怎會這樣?”

  “誰知?大概手笨,邊拿著、邊說笑,祅子衣角掉進火爐裏也不知道,胡裏胡塗的,我瞧她們蒙古丫環,不比咱們漢人的丫環伶俐。”

  住進雪山別苑三天了,她倆正努力適應異族的生活,包括他們的飲食方式。

  “師姐知不知道駱師叔在不在別苑?”  郭令雯聳聳肩。“我也不清楚,一會兒我找樓祖遙探探消息。”

  “師叔好像不歡迎咱們似的。”

  “沒想到師叔這麼年輕,和師父、師娘的年紀差了一大截呢!”

  “我想,等我求過師叔高抬貴手饒了襄陽全城百姓後,咱們就離開這裏,回襄陽去。”

  “你不打算投靠師叔了?”

  閻蕓兮點點頭。“我不想麻煩師叔,何況他似乎很討厭我。”  是不是因為她是閻深和柯樺的女兒?

  “是你太固執,為什麼不讓承汝哥將你的美貌恢復?也許師叔見你漂亮,就會待咱們和善些。”人都會偏愛美麗的人、事、物,她們的駱師叔也不是聖人,自然不會例外。

  “你把師叔想成什麼樣的人了?”

  “平凡人啊!你相信師娘說的,師叔是殺了師公的人,理所當然師叔也像普通人一般只喜歡美人。”

  “瞎說!”

  怕冷的郭令雯,把手靠向火爐上頭烤火。“真是奇怪的氣候,都春天了還冷成這樣!”

  “承汝哥肯定問壞了,不如咱們陪他聊天解悶去。”

  郭令雯翻翻白眼,一副乏味的模樣,“要去你自己去,承汝哥本身就是個悶葫蘆,陪他聊天也聊不出什麼事來,可我對他的面孔比較有興趣,你替我觀察他的臉是不是也經過易容。”

  “師姐太多疑了。”

  “我就是覺得他有古怪,那個樓祖遙好像也知道他的古怪,否則怎會主動提議不讓承汝哥住在別苑裏?”

  “或許承汝哥不喜拘束,所以祖遙哥才不希望他住在別苑裏難受。”

  “算了,不同你辯,反正時間可以證明一切,你去找悶葫蘆聊天去吧,我回房窩被窩去。”

  閻蕓兮並不確定易承汝住的地方,只有一路上問人了。

  她不知道自己走的方向是別苑的書齋,她見一處堂屋外種了幾株梅樹,正是梅花吐芳的時節,循著梅花香,她不禁朝堂屋走去。  紅梅開時,天際一片殷紅,煞是好看;寒風吹著樹葉,沙沙作響,她正看著人神——

  “誰在外頭嘆息?”

  她記得這個嗓音,不禁心跳加快。

  “駱師叔,是我,蕓兮。”  她囁嚅道。

  沉默半響後,“進來!”

  她猶豫著該不該進屋,要用什麼姿態求他改變攻打襄陽城的計劃。

  思量的同時,腳下步於仍為著莫名的原因邁進書齋。

  “為什麼低著頭?”  他問。

  “蕓兮臉上的傷——怕嚇壞師叔。”  她小聲的說著。

  “抬起頭來。”

  閻蕓兮緩緩地揚起螓首,仍不敢直視他。

  他心神一震,疑惑地想,到底是什麼原因毀了眼前少女的容顏?她說話的聲音好聽極了,如果不是臉上的傷,她本來是生得什麼模樣呢?

  “你臉上的傷是如何弄來的?”  他關心的音調,讓人感覺溫暖。

  她猶豫著,該不該說謊?

  “說話啊,是什麼不可告人的原因嗎?”他撇了撇嘴,柯燁的女兒會是什麼貞節烈大嗎?

  她顫了一下。“火,是一場火毀了我的臉。”

  “在你爹死後?”  他冷淡的問。

  她點點頭。

  “你爹是怎麼向你形容我這個師叔的?”

  “爹……爹很少提起師叔,只說師叔絕頂聰明,師公一身的絕技一學就會。”

  “你娘呢?你那自以為美貌無雙的娘親,又是怎麼向你介紹我的?。他瞇起眼,盯著身高只及他胸膛的閻蕓兮。

  “娘和爹說的一樣。”

  他嗤之以鼻。“一樣?柯樺不可能這麼好心,她可是一直希望我下十八層地獄的。”  “師叔太憤世嫉俗了。”她擰了眉心,不明白他為何用如此尖銳的語氣談論她的娘親。

  “你為什麼來?”  他直接切人正題。

  “爹臨終前……”

  他不客氣的打斷她的話。“少跟我用你步臨終前的話來搪塞我,我很清楚你爹說了什麼。如果你是個聽話的女兒,早在你爹死後就該來找我了。說,你為什麼來?”

  她試圖解釋。“我不來找師叔一來是怕給師叔添麻煩,二來……二來明白師叔並不想見到我。”

  駱野岸沒表情的臉乍現一抹笑意。“你很有自知之明,很識相。”

  “師叔,我不會在這裏打擾太久。”  閻蕓兮覺得有必要表明立場。

  “你要什麼時候走我沒有意見。”  他的聲音比外頭的雪還冷。

  “我有一事相求。”說出來心裏會舒服些。

  駱野岸冷哼。“終於要說出你來的真正原因了。”

  “師叔是不是準備領軍攻打襄陽城?”

  他的表情不怒而威。“祖遙多嘴告訴你的?”

  她睜大了眼,急忙搖頭,怕連累了好心的樓祖遙。

  “不是的,祖遙哥什麼都沒有說。”

  “那麼你如何得知如此機密之事?”  他不放松的逼問。

  “是我亂猜的。”

  他站起身,放下手上的書卷走向她,定定審視著,半晌,他問:“你如何能猜到?”

  “近日襄陽城裏城外有不少蒙古人走動,很容易讓人往那方面聯想。”

  他淡淡地道:“我不相信。”

  垂下眼,她決定什麼都不說了。她美然明白一件事,無論怎麼哀求,他都不可能順她的意,如她的願,再說下去只是自取其辱罷了。

  “不說話代表默認了?”

  她搖搖頭。

  他的脾氣被激起來了。“你想要什麼花樣?”

  耍花樣?她從來沒有耍花樣的心思,不能忍受被人扣上莫須有的罪名,她深吸了一口氣,試著反擊。

  “師叔多慮了,我上雪山來原因很單純,真的只想懇求師叔行行好,能夠不攻打襄陽城,因為每一場戰爭裏最可憐的是無辜的老百姓。”

  瞬間,他扣住她的下顎,凝視她的黑眸。“你對戰爭了解多少?”

  “戰爭使黎民百姓生不如死,活在恐懼中。”

  他沉下臉,加重手上的力道,反駁她的指控,“你知道嗎?真正使黎民百姓生不如死、一無所有的很可能是你們懼怕的昏君,而我們蒙古人,只不過是看不下去,替天行道罷了!”他松開手,不再看她,回到書案後坐定。

  她僵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他接近她時周身的氣息令她迷惑,她調整呼吸,告訴自己,大概是她太怕男人了,所以才會有這種反應。

  雖然易容前男人一見到她總有非分之想,可易容之後,男人見了她不只退避三捨,連遠遠瞧見她都做出嫌惡的表情。

  人情淡薄、現實,莫此為甚。正因為如此,所以駱師叔一靠近她,她就覺得全身不自在吧?

  “蒙古族人一直以來就有犯我中原的狼子野心,人盡皆知,師叔說的那些話,不過是用來粉飾此舉的冷血無情罷了,因為你們也會心虛。”

  他微愣,目光重新對準她。“你比你爹娘的口才好,告訴我,你花了多久時間才背熟這段話?”

  她知道他看不起她,也許不只看不起她,他看不起的是所有女人。

  “我不需要背,我說的都是心底話,真心話不需要事前準備,想到哪兒說到哪兒。”

  他挑起眉,浮現一抹詭笑。

  “好個心底話,你可願意也聽聽我的心底話?”

  他不等她回答,徑自往下說:“你爹娘以為高人一等,可我瞧他們倆教育出來的女兒,也不比咱們這些粗人文明多少。”

  “師叔可以說我的不是,但請別再羞辱我爹和我娘。”  她氣得呼吸紊亂。

  “我早已將你爹娘的事忘得一幹二凈了,是你挑起了我根本棄如敝展的某部分骯臟記憶。”他字字句句皆傷人。

  她轉身,迅速逃出他目光所及之處,她再也聽不下去了,一身傲骨和自尊逼得她不得不退出。

  “真可笑,我居然浪費時間和柯樺的女兒說教。”

  背後傳來駱野岸低沉的男聲,夾混著濃濃的不屑。  她無法思考,只想離開,沒命似的逃開,好像後頭有一頭狂獅在追逐她。

  天啊!

  她應該相信直覺的,她不該來這兒,這裏的一切是那麼的冷酷無情。

  ====================

  “蕓兮,你可回來了。”  樓祖遙一見到她即慌忙嚷道。

  “發生什麼事了?”  直覺有不祥的預兆。

  “還不就是你那個不分輕重的師姐,我教她待在這裏千萬要守本分,別亂闖,這下可好了,讓一匹汗血馬給踢傷了五臟六腑。”  樓祖遙一口氣將整個過程言簡意賅說完。

  她當場侵住。

  “怎會這樣?師姐現在要不要緊?”

  “嚴重得很,躺在床上像個死人似的,臉色發白。”  他無奈的說著。

  “師姐不會騎馬,怎會被汗血馬給踢傷?”

  她直奔郭令雯房裏,一見奄奄一息、去了半條命的師姐,淚珠立刻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掉了下來。

  “請大夫來看過了嗎?”  她轉身問樓祖遙。

  他點點頭。“大夫剛走,開了三帖藥方,能不能熬過去得看她的造化了。”

  “怎麼會這樣?我不過才離開一盞茶的時間,師姐怎麼……”

  “你師姐改不掉好奇的脾性,也不知怎麼閒晃的,逛到咱們蒙古軍飼養汗血馬的馬廄,一不留意,就招惹了最兇悍的汗血馬。”

  “師姐,你聽得見我說話的聲音嗎?”她坐在床沿心急的喊著。

  “蕓兮,讓她好好休息,一會兒膳房裏的丫環將藥煎好了,還得想辦法強灌下去。”

  “師姐實在太不小心了。”

  “這正好當個教訓,平日勸她別太衝動,她總有一籮筐的理由,現在可好,連命都快丟了,看她以後會否收斂些。”

  “可這個代價未免太大了吧!”  她不敢想像若師姐就這樣香消玉殞,留她一人要如何是好。

  “別太傷心,我瞧你師姐命硬得很,不會這麼容易就死的。”  樓祖遙安慰道。  “都怪我,不該來雪山的。”  她不禁自責。

  “令雯太不穩重了,就算沒有發生今天的事,也會有其他事給她教訓,這不是你的錯。”

  “不來雪山就好了。”  她喃語。

  “你們選擇來這裏是對的,沒有男人的保護,在兵荒馬亂之際是很容易被欺負的。現下,有你們駱師叔當你們的靠山,沒人敢動你們一根寒毛。”

  “你們真會進犯襄陽城,拿我大宋子民的性命開玩笑嗎?”

  這也是命定的結果嗎?

  “你可以親自去問你駱師叔,可汗的計劃他最清楚。”

  “不用問了,問再多也是憫然,駱師叔根本不想見到我和令雯師姐。”  淚水又掉出了眼眶。

  “怎會?他是個性情中人,不會這麼冷血。”

  “性情中人?我完全感覺不到他擁有這方面的美德,也許我們是他討厭的人,他不屑表現出他有倩有義的一面吧!”  她拼命想壓抑不斷流出的淚滴。

  “別哭了,萬一哭花了臉,可就麻煩了。”

  她點點頭,拿著手絹輕拭淚痕。

  “一等師姐的傷痊愈,我們就離開雪山。”

  留下來自尋煩惱、自找羞辱,不如一頭撞死來得幹脆。

  “令雯的傷勢,不是一時半封能夠好的,而且可汗的大軍也不會在雪山停留太久,再加上長春真人丘處機三天後要到中原去,所以你們就安心在這裏待到令雯身體復元為止。”他建議道,“最壞的情況是,我好人做到底,陪你們宜到令雯的傷全好,如何?”

  “這怎麼好意思?我們欠你的已經夠多了,豈可再麻煩你?一路上我和師姐用的盤纏全是你代墊的,前思末及報,這會兒又要麻煩你……”

  樓祖遙打斷她。“你有這份心我就心滿意足了,躺在床上的那個人可沒這麼有情。”

  “我到膳房去瞧瞧藥熬得怎樣了。”  她敏感的意識到樓祖造話裏的情愫。

  她不願他盲目的付出太多,因為她尚未有心裏準備做出任何回應。

  她不要被憎情愛愛所迷惑,太痛苦了。

  尤其,她眼見父親癡情於母親太深,深到在母親死後抑鬱而終。

  “我去吧,你在這裏照顧令雯,我是個男人,在這裏不方便。”  他並未看出閻蕓兮欲問躲的意圖。

  “你是個善良的蒙古人。”  這是肺腑之言。

  樓祖遙靦腆地笑了笑。“蒙古人和你們來人一樣,有好人也有壞人。”

  “你是我認識的蒙古人裏面最好的。”  她想起駱野岸用言語刺傷她的情景。

  “你說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他搔搔腦門,有一絲不自在。

  在樓祖遙的心裏,她不只外表動人,心地更是美得令人心折。

  如果他有幸能夠得到佳人芳心,要他以什麼交換他都願意。

  ====================

  乃嵐很快由托雷口中得知雪山別苑裏住進了兩名漢人少女。

  一個平凡可愛,另一個奇五無比。

  她特地來看奇五無比的那一個到底五到什麼地步。

  “她們住哪裏?”

  “奴婢這就帶公主殿下過去兩位小姐住的暖閣。”丫環熱心地道。

  乃嵐走進屋裏時,閻蕓兮正在喂郭令雯喝藥。

  “公主駕到。”  丫環嚷著。

  “你們不用請安,我只是順便過來瞧瞧,聽說別苑裏有人不長眼,讓汗血馬給踢成重傷,差點送了命。”  乃嵐看了一眼半躺著的郭令雯。

  傷勢稍見起色的郭令雯,反駁的話幾乎要衝口而出,實在氣力仍不足,所以只得硬生生地咽下了這口氣。

  “你們全是漢人?”

  “是的。”閻蕓兮側轉過身回答。

  乃嵐從沒見過如此醜陋的臉,驚叫出聲,差點暈了過去。

  她拍了拍胸脯,這才穩住心緒。

  “可把我給嚇死了,你怎麼生得這麼醜?”乃嵐嫌惡的問道。

  “公主言重了,蕓兮自認為人雖醜可心不醜,長成這張醜陋的面孔,也不是我願意的啊!”  她故意順水推舟道。

  只是乃嵐仍是一副作嘔的表情。“你五成這樣,心地再好也難以在人世間生存下去,不如死了算了。”

  閻蕓兮搖搖頭,雖貴為公主,卻仍膚淺得很。

  “像你這種醜女,很難找到婆家吧?”  乃嵐諷刺的問。

  元氣才恢復一半的郭令雯,簡直聽不下去了,要不是師妹示意要她別吭聲,她非得要破口大罵一番,哪怕這一罵大概又要吞下十幾盅的人參雞湯。

  “不嫁人,就不需為找婆家的事煩惱了。”

  “你不準備嫁人啊?倒也是,何必害人呢?你的尊容,肯定會讓你的夫君半夜醒來以為見到了鬼。”  乃嵐罵人不帶臟字,從她的語氣中可以明顯的感受到她的惡意。

  “誰以為見到了鬼?”  突地,一道低沉的男聲飄入。

  是駱野岸。

  用嵐馬上換上一張多情的面容,對著心上人堆上千橋百媚的笑容。

  “野岸哥哥怎會到這裏來呢?”

  “我是令雯的師叔,來看她復元的情況也是應該的。”  他瞥了一眼閻蕓兮。

  “好多了吧?”  他問著。

  半倚著床頭的郭令雯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別亂動,躺著一樣能說話。”他制止郭令雯。

  “她命大,一般人若給汗血馬跺一腿恐怕要一個歸陰的,野岸哥哥帶給她好福氣喲!”乃嵐語氣裏有一絲虛假。

  “我又不是神仙,哪能給人帶來什麼好福氣?”他可不領情,對他而言,過多的美言是虛偽。

  “藥還有沒有?”  這句話是朝閻蕓兮問的。

  她點點頭。“祖遙哥才買了些回來,還夠用三天。”

  “有沒有教膳房弄些滋補的食物給令雯補身子?你們漢人不是都對這方面很有研究?”

  “師姐醒來後第二天,就請了膳房的廚娘燉了人參雞,這裏的人待咱們都很好。”她輕聲應答。

  駱野岸笑了笑。“看來就只有我待你們不太好羅?”  “不、不是的,師叔待我們也很好,若師叔待咱們不好,這裏的人怎會待我們好呢?”

  “野岸哥,你別凈跟她們說話了,我有事要同你說。”  乃嵐拉著他的手臂柔聲道。

  “有什麼事一會兒再說。”  他自有主張。

  “很重要的事,父王交代下來的事。”  她不友善的瞟了閻蕓兮一眼。

  “可汗交代的事?”  他微皺眉心。

  “是啊,丘真人回中原了,父王也要離開了,這座別苑父王說要送給你,當作野岸哥連戰皆捷的犒賞,可是……”她欲言又止。

  “可是什麼?”  她說的事,他全知道了呀,成吉思汗還交代了什麼他不知道的大事?

  “這裏有閒雜人等,人家不方便說嘛!”  小兒女的心事,豈可在大庭廣眾之下嚷嚷。

  “師叔,師姐起來一會兒了,怕是累了,不如師叔和公主到花廳坐著聊,好讓師姐休息。”  識趣的閻蕓兮最懂天下女人心了,乃嵐公主鐘情於師叔、明眼人一瞧便知,她不想得罪公主,至少不願在師姐傷勢痊愈前惹公主不悅,免得公主下逐客令。

  駱野岸奇怪的看她一眼,扯開嘴角,笑容詭異。

  “我不需要你來命令我該怎麼做。”

  師叔誤會了,蕓兮膽於再大也不敢命令師叔。”她不明白為什麼單純的一件事,也能惹他不高興。

  “哪有晚輩像你這樣指使長輩做這做那的,這個別苑可是野岸哥的,你說起話來的語氣好像你才是主人似的,你以為你是誰啊?”  乃嵐毫不客氣的抓住機會,借題發揮張狂一下。

  “隨你們怎麼說吧,寄人籬下的我,就算再有理,也不容易講通。”  她苦笑道。

  “醜女能講出什麼大道理?”  乃嵐被激怒了,一時口快說出傷人的話,忘了駱野岸還在身邊。

  “夠了!身為公主應該有公主的教狀,豈可如此無禮拿蕓兮的外表作文章呢?這是人身攻擊。”他沉下臉。

  “我瞧她醜得駭人,忍不住說出無禮的話了嘛!”  乃嵐可憐兮兮的喃道。

  “外表的醜陋也不是蕓兮希望的人,你可以反駁她說的話,可不許說出取笑或羞辱她外貌的惡毒話。”

  語畢,駱野岸站起身,臉上微有記色的決步走出房間。

  乃嵐公主嚇出一身汗,追了出去,口中嚷著:“野岸哥哥,等等我,別生我的氣嘛!”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12-19 00:17:07

第三章

         終於清靜了。

  “你真是沉得住氣。”

  “呃?”閻蕓兮不明白郭令雯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不懂?”

  她搖搖頭,扶她躺回床上。

  “那個蒙古公主囂張得很,話又說得難聽,要是我早就剝掉瞼上的醜陋偽裝,恢復沉魚落雁之貌,看看她還有什麼話說。”

  “何必和她一般見識呢?”

  “她把你損成那樣,你不生氣嗎?”她可是氣炸了。

  “公主喜歡師叔,所以才會對我有敵意。”

  “我看她不是對你有敵意,而是心腸惡毒,喜歡挖苦所有女人,不管那人長得是美是醜。”要不是她有傷在身,老早跳出來為她出頭,看誰比較厲害。

  “咱們在這裏只是個過客,不必惹太多是非。”低調些才能明哲保身。

  “可她欺侮你啊,你是我師妹,自然要為你主持公道。”

  “沒那麼嚴重,還沒到需要主持公道的地步。”她談笑。

  “好在師叔對那個蛇蠍公主沒興趣,否則公主成了咱們師嬸,我可受不了。”

  “我們和師敘以後不會再見了,就算師叔娶公主為妻,也影響不到咱們啊!”  她淡淡的說。

  “你真的要離開這裏嗎?”

  “不離開太麻煩師叔了。”  她轉身,不願讓師姐看見她難過的表情。

  駱野岸斥責乃嵐公主,不許她對她做人身攻擊,可他自己不也說了些質疑她人格的話,傷她的心嗎?

  “我看師叔會願意讓咱們投靠才是,這座別苑又大,下人又多,可惜太冷了,不然要我住上一輩子我也甘願。”

  “蒙古人就要攻打襄陽城了,住下來等於是通敵,爹娘在九泉之下會以此為恥的。”

  “對喔!我們是漢人,待在蒙古人的地盤,和蒙古人做朋友,可是大好大惡的事,確實不妥。”好可惜。

  “不論未來如何,我們都該和自己的同胞共生共死。”

  “承汝哥呢?自我受傷之後,就沒見過他了。”

  “他來過兩次,一次你昏迷不醒,另一次你睡得正香,所以沒叫醒你。師姐想承汝哥是不?我去請他來。”

  “不用了啦,我只是隨便問問罷了,你是知道我的,我對他很好奇,以為他會真我受重傷,不告而別了呢!”  她將自己的好感掩飾起來,男女之情她陌生得,如果對方沒有行動,她寧願選擇沉默。

  沒辦法,她怕丟人,不敢主動。

  “師姐好好休息,我到膳房給你熬些粥品,這裏的人似乎不吃粥,所以不會煮粥。”

  閻蕓兮帶上門,走向通往膳房的羊腸小徑,她喜歡走這條路,一來下人們絕少走這條路,她可以避開恐懼她面容的目光;二來此徑沿途種滿梅樹,滿地梅花瓣,煞是好看。

  尤其當雪擁梅樹,伴著雪山的雲氣,好似一處桃花源,她仰著臉,伸手接著細雪,不禁微微一笑。

  “你愛梅、愛雪,難不成是梅樹精所化成?”

  她一回頭,見是駱野岸,嚇了一跳。

  “師叔。”

  “行了,我知道你心裏可沒真正當我是你的師叔。”  他望著她。

  她心跳加快,不敢直視他的眼眸。

  他懷疑什麼?下意識地,她撫了撫臉上的疤痕。

  還在呀!為何他要用這種透著奇異光芒的目光鎖住她?好像可以看穿她的一切似的。

  她瑟縮了一下,打了一陣哆嗦,也許是因為天冷,也許是因為他的注視。

  企圖越過他往膳房走去,她開始後悔為何不走大路偏選小徑。

  “你不冷嗎?穿得這麼單薄。”  他挑眉問。

  她緊張得不知該如何回答。“不、不冷。”

  “還嘴硬。”  勾魂的黑眸仍盯住她,一邊脫下身上的大氅替她披上,然後慢條斯理地道:“別讓人以為我這個做師叔的虧待了你。”

  她呆住了,呼吸一促。“謝謝。”

  “謝什麼?在你心裏我一直不是個好人,柯樺應該是這麼告訴你的吧。不過,無所謂,我又何必在乎你的看法呢?”

  她經過他身旁時,不意與他的手臂擦觸,下意識地她抬起手肘,往胸前彎去。

  駱野岸倏地瞇起眼,興味十足的看著她,“怎麼,躲瘟疫啊?”

  她不語,以更快的速度匆匆離去。

  望著她離開的背影,他咒了聲:“該死的女人。”

  駱野岸突然有一種好氣又好笑的情緒,休說他是她師叔了,以他在蒙古部族間的地位和尊貴的身分,哪個女人不極盡魁惑之能事向他獻殷勤?

  何況她既非美人又非皇族,怎會讓他覺得自己在她面前感到挫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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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真好,郭令雯獨自坐在石椅透透氣。

  “能下床了呀?”

  樓祖遙手裏拿著一張虎皮走了過來。

  “你拿著虎皮作啥?”  郭令雯好奇的瞅著他手上的虎皮。

  “送給蕓兮禦寒用。”

  “為什麼送給蕓兮?”  她不服氣問。

  “你駱師叔怕她凍壞了,所以獵了一頭虎,取了它身上的皮做成皮裘給蕓兮。”  他理所當然的道。

  “師叔真偏心,我也想用虎皮做件大氅禦寒,雪山連春天都落雪,我也過不慣。”

  “這些話你得向你師叔說去,我也莫可奈何。”

  “你不是這裏的千戶大人嗎?你也替我到山裏獵頭虎如何?”  這方面她臉皮可厚了。

  “要我獵虎?”  他指著自己鼻頭。

  她頑皮的點點頭。“不願意?”

  “不是不願意,而是不行,我哪有本事打老虎啊!我若有野岸一半的氣力和本領,今天蒙古第一梟雄就換我做了。”他洩氣道。

  “膽小就膽小,羅哩羅唆一大堆。”  她啐了聲。

  “每個人能力不同嘛!好歹我也能射下一頭野鹿。”他補充道。

  她撇了撤嘴。“我要野鹿作啥?”

  “鹿血很補身子的,你們漢人皇帝不是都愛喝鹿血嗎?我去獵頭鹿,你喝了鹿血,身子會好得更快。”他說。

  “不必了,我不喝鹿血,你別亂來。”  她快氣死了。

  突地,她看向他身後叫了聲:“蕓兮!師叔送你一張虎皮裘禦寒。”噘著嘴的郭令雯提高音量嚷著。

  “師叔送我的?”  她嚇了一跳。

  樓祖遙遞上虎皮。“很暖和喔,披上虎皮裘,走到哪兒暖到哪兒。”

  “這麼貴重的禮物,我不能收。”  她揮了揮手推拒。

  “為什麼不收?”  他不解。

  “是啊,師叔替師父、師娘照顧你也是應該的呀,你就大方點,收下吧!”  “師姐比我更需要這皮裘,不如送給師姐。”  她不要欠人情債,由襄陽到雪山這一路上,她已經欠下許多,再不能無緣無故欠人了。

  “你真的不要?”  郭令雯探問,她實在好想要這件虎皮裘,穿在身上不知有多暖呢!

  “就送給師姐吧。”

  “我是求之不得啦,只是不知……樓千戶放不放手。”

  “祖遙哥,我真的不需要。師姐身子還未復元就給師姐披著禦寒。”

  他看了看兩人,沉吟半晌。

  “好吧,你們師叔那裏若是問起,由你們親自向他解釋,我可是不管的。”

  所以會想置身事外,完全是因為駱野岸交給他這張虎皮時曾語氣堅定地對他說,得說服她收下,無論用什麼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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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天氣出奇的好。

  駱野岸騎上坐騎狩獵去,草原社會的結構和習慣,並未因鐵木真稱帝而完全轉變。當然,原來的草原遊牧式社會已漸漸不存在了,部族與部族間的聯盟強化了蒙古帝國。

  他一向反對用“馬上得之,馬上治之”  的方式來管理或統治所徵服的領地,所以,他極力說服可評注意治理漢地漢民的技巧,尤其是漢人高度農業的文化更是他向往的。他希望能將漢人的優點教予蒙古人,改善蒙古人的生活品質。

  托雷昨夜同他長談了兩個時辰。

  又是舊話重提——娶乃嵐為妻。

  他當然懂得可汗心中的盤算,能夠成就這門親事,對整個帝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可他自己的心意呢?蒙古公主傾心於他,他竟沒有半點喜悅之情,他根本不在乎娶的妻子是不是皇族公主。

  他的眼光向來很高,不是最好的他不要。他的血液裏流著一半蒙古人、一半漢人的血液,天性中有狩獵的本色和文明人的優雅。

  他問自己的心不下百次,為什麼會對這座莊院裏的那個姑娘另眼相看?

  她的外貌奇醜無比,連一丁點女人的吸引力都談不上。

  是因為她對他不在乎嗎?他會注意她,是為了男人的徵服欲還是其他?

  他無法對自己的行為做出合理的解釋。

  再者,他是她的師叔,輩分上是不容許他對她有非分之想的。況且,世俗的禮教也不會認同。

  他說服自己,他對她沒有喜愛之情,他只不過是想要享受徵服的快感罷了,他要撕下她的驕傲和不馴。

  這是男人頑劣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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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徵服與追逐,在他興起念頭時展開。

  他知道在哪裏可以找到她,某些關於男人和女人間的變化在心坎裏萌了芽。

  在梅林裏突然見到他,讓她手足無措,只能僵在原地。

  “師叔。”

  “別叫我師叔,你心裏明白你根本沒當我是你的師叔。”  他又說了一次上回見面時說過的話。

  她下意識地退了兩步,避開他帶給她的莫名壓力。

  “為什麼不收下虎皮?”

  “師姐比我更需要。”

  “不是吧!是你不屑要我的東西對不對?”  他挑起眉,玩世不恭地道。

  “不是這樣的。”她垂下眼。

  他撇嘴調笑道,“為何如此怕我?”

  ”我……怕嚇到師叔。”

  “你的臉孔我早已熟悉了,如何能嚇住我?”

  她的心跳沒來由的加快,轉身想逃,竟被他一把抓住。

  “往哪兒逃?”

  “師姐要用午膳了,我得到膳房準備。”  她困惑的看著被他抓住的手。

  “有下人伺候著,不用你多事。”

  “師姐想吃粥,廚娘不會做,我……”

  突地,他略一使力,將她壓向梅樹。

  “你和你娘是一個德行吧?”  他扯開嘴角道。

  “我娘做了什麼?一她一頭霧水。

  他又往前逼近幾分,將她逼困在梅樹和他的胸膛之間。

  “你娘肯定把我說成混世魔王的化身了是不?”

  “娘說……娘說師叔殺了、殺了師公。”  她顫抖著,周遭空氣裏全是濃濃的壓迫感。

  “柯樺果然心狠手辣,這麼惡毒的謊言也敢編派。”

  “我娘說的是不是真的?”  她想求證。

  “你認為你娘的話能信嗎?”

  她搖搖頭。“我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因為這個世上多得是好壞不分,是非不明的蠢蛋。”

  他溫熱的唇幾乎就在她冰涼的額際上方,她好不習慣啊,她不知道自己沒有了美貌,為什麼他還要這樣待她?

  男人不都是愛美嫌醜的嗎?

  “請你放開我。”  她試圖控制住顫抖的身子,以冷漠的音調斥道。

  漂亮的黑眸射出一道頗堪玩味的光芒。“不容易,從沒有女人會叫我放開她,你是第一個。”

  “我想不會是最後一個。”  她的膽子跟著大了起來。

  他哈哈大笑。“有趣,真有趣,野貓露出爪子來了。”

  “我不是野貓,請師叔放尊重些。”  她找回鎮靜,不卑不亢地道。

  “別再叫我師叔,我不時興假道學那一套。”  他吼道。

  “你明明是我的師叔,我不叫你師叔,要叫你什麼?”

  她都快被他弄胡塗了。

  他放開她,悠哉遊哉的道:“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說完話,他掉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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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閻蕓兮走回西暖閣時,郭令雯正吃著東西。

  “你到哪兒去了,我快餓死了,只好請下人隨便替我拿來兩塊烤羊排。”

  “我賞梅花去了。”  她略去遇見駱野岸那一段,她不想節外生枝,引起不必要的揣測。

  “這裏的梅樹開得漂不漂亮?我還沒機會見識呢!”

  “很漂亮。”

  “改天帶我去瞧瞧。這裏的羊排真好吃,比起襄陽街上老胡羊鋪的烤羊不知香多少倍。”  她連羊骨頭都想一並吞下去呢!

  “師姐,等你傷一好,咱們就回去好不?”  閻蕓兮心事重重的道。

  “回襄陽啊?我可捨不得咧,這樣好了,咱們住到師叔趕人為止。有吃、有穿,又有丫環伺候,天下哪有比這裏更好的地方,西方極樂世界也不過如此吧!當然,氣候再暖和些就更像極樂世界了。

  “要是師叔不趕人呢?”

  “我們就繼續住下去啊!”她敏感的看了師妹一眼。“蕓兮,你是不是不願意住在這裏?”

  “我們不能像廢物一樣永久住在這裏,不事生產,靠師叔接濟。”她試著講道理。

  “也是。”

  “師姐,你現在能走遠路嗎?”

  “翻山越嶺恐怕還不行,散散步或許還撐得住。”

  “這樣好了,咱們離開雪山別苑另外找地方住,等你養好傷再回襄陽。”她是一刻也不想再留在這兒。

  “非這麼急不可嗎?”

  “你忘了這裏的蒙古公主說話刻薄得很,師叔不開口趕我們走,公主也會先下手為強啊!”

  “這你不用怕,我只是還不能跋山涉水,可罵人的力氣全都恢復了。”  她扯開喉嚨喊了幾聲。

  “人家是蒙古公主,何必與她正面衝突,如果她不喜歡看見我們,我們避開就是了。”免得心煩。

  “就算要走,也得讓那個蒙古公主瞧瞧你本來的面貌,我倒要看看她目瞪口呆的蠢樣。”  有好戲不看可借。

  “乃嵐公主自己就是個美人了,我想不會有目瞪口呆這樣的情況發生的。”她笑道。

  “她哪有你美呀,我是因為長得實在太平凡了,不能挫挫她的銳氣,可你不同,你絕對可以讓她無地自容。”  她等不及要看那一幕了。

  “這樣不好。”

  “為什麼不好?我倒認為好極了,她把你說得比鬼還難看、還駭人,你一點都不生氣嗎?”  身為師姐的她,忍不住為師妹抱不平。

  “不介意,外貌只是膚淺的東西,何必為這種事不愉快?”  她寧願自己沒有美貌。

  “那是因為你有而不希罕,像我這種平凡女子可是羨慕不已呢!”  抿嘴一嘆。

  “師姐也很美啊,只是你老認為自己平凡,所以不曾珍惜。”

  郭令霎咯咯笑著,“和你現在的模樣比起來,我當然是美羅!”

  “師姐真是貧嘴。”  她嗔道。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12-19 00:19:02

第四章

        金鎖重門荒苑靜,綺窗愁對秋空。

  翠華一去寂無蹤,玉樓歌吹,聲斷已隨風。

  煙月不知人事改,夜闌還照深宮。

  藕花相向野塘中,暗傷亡國,清露位香紅。

  臨江仙  鹿虔戾

  也許真的是住得太舒服了,郭令雯的傷勢總是半好不壞,問她有無疼痛,給的答案是否定的;問她能不能走一個時辰的山路,她則搖頭。

  “我決定了,除非你願意以真面目示人,否則我絕不離開雪山別苑。”  她說。

  “師姐,你何苦為難我呢?”

  “不是為難,是我咽不下這口氣,我一定要為你出頭。”

  “我並沒有因為蒙古公主的話而受到影響,你不需要替我出什麼氣呀!”

  “不管,反正我的條件就是這樣。”  她雙手叉腰,一副不肯妥協的模樣。

  “師姐——”

  “沒得商量,你好好考慮,我等你的答覆。”  好好的別苑不住,回什麼襄陽?

  找不著支持她看法的閻蕓兮,只得搬救兵去。

  “承汝哥,你替我勸勸令雯師姐。”

  易承汝笑笑,手中捏著一個漂亮的仙女泥偶。“你為何非回去襄陽不可?”

  “這裏好冷,不適合我。”  她說。

  “可是你卻拒絕了駱野岸送給你的虎皮裘。”  他是明眼人。

  “我不想接受師叔送的東西。”

  他咧開嘴,“這駱野岸年輕得不像做師叔的。”

  “承汝哥也不讚成我回襄陽?”  她微驚。

  “不是不讚成,而是你要回去做什麼?”

  是啊,回去做什麼?那裏的人看重的是她的美貌而不是她的靈魂,就算她以現在的面貌示人,怕是有人也會千方百計的想揭穿她。

  “這裏畢竟不是我的故鄉,承汝哥不想回去嗎?”

  易承汝淡笑。“哪裏住得自在哪裏就是故鄉,天下之大何處非我容身之處?”

  好有禪意的話。

  “為什麼我不能像你一樣豁達?”她略有深意的看著他。

  “我並不豁達,你看我手上捏的泥娃娃。”他說。

  她驚呼:“好漂亮的泥娃娃。”

  “是啊,好漂亮,和你一樣漂亮。”

  “這泥娃娃是真有其人,或是想像出來的?”她突然發現他不如表面的單純。

  “是真有其人。”

  “她是誰?”

  “我的未婚妻。”  簡單而驚人的答案。

  閻蕓兮愣了一陣,這個回答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失蹤三年了,我一直在找她。”

  “不告而別嗎?”

  他長嘆。“算是吧!為了一點小事,很小的事,在成親前一晚不告而別。”

  “一個弱女子,能夠走多遠?如果她的離去只是為了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氣消了也該回來了呀!”  什麼小事值得相愛的兩人一別三年?

  “你不明白,她很在乎小事。”  他苦澀一笑。

  “承汝哥,你確定只是小事?或許在你眼裏的小事,在她眼裏成了大事。”  也許二人認知不同。

  “她存心耍脾氣,我是怎麼也找不著她的。”  他有些無奈。

  “師姐老說你心事重重,原來是這麼著,承汝哥是個癡心人。”  癡心最難得。

  “你和她很像,我替你易容時特別有感覺,當我知道你也姓閻時,我嚇了一跳,心想世間怎會有這麼巧的事,我未婚妻也姓閻。”  他看著手中的泥娃娃說道。

  “嫂子也姓閻?”  真的好巧。

  他點點頭。“涵蓀是個孤兒,是我所認識最堅毅的女人,可為了一點小事,她竟要跟我鬧到思斷情絕。”  又是一聲長嘆,他真悔恨阿!

  “不會一直這麼絕望下去的,只要承汝哥不放棄,皇天不負苦心人,會讓你和嫂子團聚的。”她由衷的說著。

  他沒那麼樂觀。“你不了解涵蘇,她很固執,可以一輩子不理我,一輩子恨我,只為我犯了那個小錯。”

  “既是小錯,嫂子不會記恨一輩子的,或許她已回襄陽找你了也不一定。”

  他緩緩搖頭。“不可能,她的脾氣我了解,非得我好話說盡才肯原諒我。”

  “三年前承汝哥沒有盡力挽回嗎?”

  “那時情況不同,我說盡了好話,涵蓀還是不肯原諒我。”

  “不會的,嫂子不會這麼不近人情,小心眼這麼久的。這樣吧!我們一起說服我師姐離開雪山別苑,咱們替你找嫂子去。”

  “人海茫茫,上哪兒找去?”

  “只要人還活著,就有希望。”本來想尋求協助的她,眼下成了主動協助的一方,世間事有時還真奇妙。

  回到別苑,她立刻將聽來的事與郭令雯說去。

  “我就說嘛!他一定有秘密。”

  “承汝哥好癡情,好可憐。”  “他手上捏著的泥娃娃我也見過,和你真有幾分相像,原本我還以為他捏的人是你,沒想到另有其人。”

  “我答應承汝哥要幫他尋人。”

  “不會吧?怎麼個尋法?一個襄陽城,咱們就搞不定了,天下這麼大,要找人像海底撈針,會累死人的。我身體虛弱,沒法子東跑西跑,要找你自己去找。”

  “師姐!”

  只見郭令雯擺了擺手,懶做地道:“別找我,我不找麻煩。”

  ====================

  細雪停,天際開。

  “這次可汗要你到斡亦刺部商量合作事宜,你要帶多少人前去?”  駱野岸問。

  “不需要太多人,那些部族一向與咱們交好,帶太多人反而容易引起誤會。”

  他看了看托雷,淡淡一笑。“這麼有把握?”

  “自然有把握,誰不知這幾年咱們蒙古大軍士氣正盛!”

  “丘真人這次在雪山講道,可汗聽後似乎略有心得。”

  托雷聞言一嘆,“別提了,父王最關心的還是你和乃嵐的婚事,這是他老人家在一統中原的心願之外,心裏最殷切的期盼。父王很納悶你為什麼不領情?”

  “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

  “父王的優心你還不明白嗎?”

  “優心?可汗何憂之有?”標準的裝胡塗。

  “你是蒙古軍裏最驍勇善戰的勇士,怕這裏不能久留你。”

  “可汗多慮了。”  他笑得坦蕩。

  “若你能娶乃嵐為妻,父王自可高枕無憂。”

  “我不能。”

  “為什麼不能?”托雷咄咄逼人。

  “我必須對自己的心誠實,我不愛乃嵐,無愛的婚姻我不要。”  “你不愛乃嵐?”  托雷聲音裏透著訝異。  “不夠明顯嗎?”  托雷恍然大悟。“乃嵐會錯意了!今天早上她還向我保證你們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  他不禁失笑。

  “這下誤會可大了,我得向乃嵐解釋清楚,免得她還在做白日夢。”

  “上回不是同你解釋過一次了?”

  “乃嵐告訴我,你說的是反話,我哪裏明白你們說的誰是真,誰是假?”

  “現在弄明白了嗎?我千真萬確只把乃嵐當作妹妹看待。”

  “沒有別的?”托雷不放心地想再確定。“沒有別的。”駱野岸只差沒發誓。

  ====================

  托雷忙將第一手消息告訴乃嵐。

  “什麼?你說我是自作多倩?”  她一時不能接受。

  托雷無奈道:“別死心眼了,野岸對你沒有那個意思。”

  “他騙了你。”  她衝口而出。

  “野岸沒有騙我,是你誤會了,我的好妹妹,醒醒吧!免得遍體鱗傷。”

  “不,我為什麼要退讓?野岸哥尚未娶妻前誰都有機會。”

  托雷拿自己妹妹沒轍。“兒女情長真麻煩,你得冷靜處理。”

  “冷靜、冷靜,你們除了教我冷靜還會教我什麼?”她失去耐性的吼道。

  “你這樣任性是會吃虧的。”

  “我是公主,會吃什麼虧?”  她理都不理。

  “野岸的性格你不了解,他是遇強則強;遇弱則弱,撒潑對他是無效的。”

  “那我該怎麼辦?”  她急得直跺腳。

  “溫柔些,男人喜歡溫柔的女子。”

  “我已經夠柔情了,野岸哥為什麼還是不為所動?”

  “有點耐心,持之以恆,想辦法感動他。”勸人容易,至於要用什麼方法,托雷暫時無頭緒。

  “怎麼感動嘛?我不會感動人啦!”

  “有沒有問過野岸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投其所好準沒錯。

  乃嵐想了想道:“野岸哥對每個仰慕他的女人都一樣,我實在看不出來。”

  托雷抿了抿嘴,“可他卻送了件虎皮裘給閻蕓兮,閻蕓兮不領情,野岸為此還發了一頓脾氣。”

  “閻蕓兮?那個醜八怪?”

  “你對她有很深的敵意,為什麼?”  托雷不解的問道。

  “不知道.可能是她的模樣太嚇人了,我看了害怕。”她聳聳肩道。

  討厭一個人有的時候是不需要理由的,懷有敵意的心更是全憑感覺,甚至是莫名其妙的。

  “長相又不是她能選擇的,你這樣太主觀,野岸不喜歡主觀太強的女孩。”

  只見她無所謂的道:“反正野岸哥不可能喜歡那個醜八怪。”

  “很難講喔!”  他故意逗她。

  “呃?”她睜大眼。

  “別自信太滿。”

  “托雷哥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沒告訴我?”  她這會兒有了危機意識。

  “別緊張,我只是打個比方,有時太輕敵、太自負可是容易打敗仗的。”  這是經驗之說。

  “我不明白,醜八怪有什麼好擔心的?”  她皺了皺眉。

  “別人或許不可能,但是野岸和一般人不一樣。”

  “野岸哥當然和一般人不一樣,不然我又怎會愛他呢?可再有什麼不同,他也不會看上那個醜八怪啊!”  人不都喜歡美好的事物嗎?

  “可是那名女子若確實擁有令人心動的特質,相處久了也會日久生情的。”他剖析道。

  “日久生情……我怎會沒想到這一點?”

  “你要更謙虛些,不要老以公主的身分壓人,對待漢人要有包容心。”  身為兄長,能勸的都勸了,再來就得看她的造化了。

  ====================  

  雪山就算是春天不下雪,氣溫仍是涼爽微冷。

  梅樹上結滿了梅子,閻蕓兮提著竹籃採著青梅,準備用青梅釀酒和腌些紫蘇梅關予別苑的朋友。

  然後,突然遇見駱野岸。  她有些不知所措,猶豫著該避開他還是面對他。

  “為什麼不請人幫忙?”  他看著她。

  “自己就能做,何必麻煩別人,何況大家都有事要忙。”  她仍舊忙著採梅,刻意不搭理他。

  他索性走向她。

  “你對我為什麼總是這麼生疏?”

  她顫了一下,“我沒有。”

  “你有,你一直是這樣,我很好奇是什麼原因讓你只對我一個人生疏。”

  她垂下眼,往一旁退了幾步。

  “你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他以玩笑的口吻問。

  “師叔,我不明白你在問什麼。”  她裝胡徐。

  他挑了挑眉,不高興的道:“我說過我不是你師叔。”

  “你是我師叔,為什麼說不是我師叔?”  她反駁他。

  他又往她逼近幾步,帶給她莫名的壓力。

  “我不想做你的師叔。”  他輕笑。

  她下意識地轉身想逃,自知無法控制這種曖昧的情勢。他自然看出了她的意圖,一把抓住她。

  她心跳失序的看著他,“師叔——”

  她還來不及說完話,他突然俯首封住她的櫻唇。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了,震撼了兩顆未曾為任何人悸動過的心。

  感官的某部分完全被挑起,幾近霸氣蠻橫的他放肆地強吻著。

  陌生的舌探進她的嘴裏,吸吮著她的芳鉗,她驚駭地瞪著他含欲的黑眸,不知如何反應。

  而後,他抬起頭。“嚇到你了?”

  她確實被嚇到了,半天不能言語。這對她而言是一種羞辱。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待我——”  她揚起手,沒多加思考地甩出一巴掌。

  “我不會道歉!”  他不動如山,無表情的面孔挑釁地看著她。

  她咬了咬下唇,困難地逸出:“你是我師叔,怎麼可以對我做出這種事?”  他邪佞的笑了笑。“我說過我不是你師叔,也不要做你的師叔,在你面前我只想做一個普通的男人。”

  她錯愕的看著他。為了躲避男人貪好美貌的騷擾,她將自己弄醜,可她為何仍能惹來他這個麻煩?

  “請不要開這種玩笑,我不認為這是師叔心裏真正的想法。”  她承受不住。

  他冷笑,“這麼沒膽?”

  “請師叔自重。”  她慢慢回復冷靜。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與自重與否無關。”他辯駁道。

  她難以理解他的話,也怕理解他的話。“不合禮教的事我不會做!”

  他沉下臉,寒星似的眼瞅著她,不以為然地道:“禮教?男未娶、女未嫁,這於禮教什麼事?”

  她驚訝地迎視著他,“師叔愈扯愈遠了。”

  “羞什麼?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男女有別為的是啥?還不就是這回事。”

  她無法像他看得這麼透徹,“我不能不在乎旁人的目光。”

  “人生苦短,不必活得這麼辛苦。”  他說。

  “師叔忘了,人言可畏。”  她指控他的輕浮。

  “我不在乎。”他咧閡嘴笑了笑。

  “師叔應該在乎的,師叔的前途可能因此而受阻。”  她又退開幾步。

  “前途?功名利祿不是我所重視的,隨時可以拋去,倒是你,你的小腦袋裏不知裝了什麼大道理,綁手綁腳的。”

  該死!駱野岸沒打算要對她說這些話的。

  看見她站在梅樹林下搞梅子,他原想逗逗她罷了,他是個做大事的人,不想被情愛絆住,女人之於他只是抒解生理需求的工具。

  太深刻的情愛令人悵然,他恨那種無男子氣概的悵然,一旦沾上,別說擺脫,恐怕連心都不再由自己控制。

  何況,她是如此的不出色——在外表上。

  他竟吻了一個外表毫不吸引人的她。他是怎麼了?非要如此驚世駭俗不可嗎?

  閻蕓兮走了,他並未出手攔她。

  ====================

  “你不舒服嗎?”  見閻蕓兮不對勁,身為師姐的郭令雯立刻問道。

  “沒有,大概是有點累了。”  她放下手中的提籃。

  “你採了一上午的梅子?”

  她點點頭。“所以……有些累。”  其實她是心裏累,不是身子累。

  “你的嘴唇有點腫。”

  她下意識地舉起手指碰了碰唇上的柔軟。“是嗎?”

  “撞傷了?”

  她忙不迭地搖搖頭。

  “不是,是我自己咬傷的。”  她怕愈描愈黑。

  郭令雯信以為真,即沒再往下問,“我當是你不小心撞上了梅樹哩!”

  “師姐的傷全好了吧?”  她覺得自己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還是怪怪的。”  郭令雯伸了伸懶腰,懶懶的說。

  “還有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再請大夫來瞧瞧?”

  “瞧也沒用。”  是心理問題嘛!

  “師姐的傷一日不好,我們就一日不能回襄陽,住在這裏又要麻煩人家。”

  “不回襄陽有什麼不好?你怎麼老是想回襄陽?”

  她不能告訴師姐實情,她讓駱野岸給輕薄的事可不是什麼光彩之事,他又是她們的師叔,萬一傳了出去對誰都沒好處。

  “爹娘的墓好久沒人打掃,我們該回去掃墓祭祖了。”

  “師父、師娘的墓,小柳子會幫著打掃,不用咱們擔心。”

  樂不思蜀的郭令雯,連當年待她不薄的師父師娘,都不急著回去祭拜了。

  “師姐……”  她決定自己回襄陽。

  “呃?”  郭令雯啃著青蘋果。

  “如果師組的身子不能行遠路,那麼就我一人先回襄陽吧!”

  果然!啃了一半的蘋果暫時擱在桌上,郭令雯忙問:“你真要回襄陽?”

  她點點頭。“回襄陽才能有平靜。”

  “平靜?雪山四周清幽得很,不能帶給你平靜嗎?”

  她不語,她怕師姐知道師叔的行徑後會大驚小怪。

  襄陽城裏鬧烘烘的,怎能讓人平靜?何況你忘了多少人為了你的美貌煩得我們不得安寧?”

  “我可以以這張易容後的面孔回襄陽。”

  “承汝哥不可能跟著你一輩子,他還要找他手上捏著的美麗未婚妻,哪能長伴你左右,除非你嫁給他。”

  是啊,臉上的易容術並非永久不壤的,雖然易承汝技術高超,可時日一久也得修補甚至重新雕琢,她單獨回襄陽根本無法自行處理。

  進退不得,她該如何是好?

  “蕓兮,你就不要這麼固執了,住在這裏好好的回什麼襄陽””

  “這裏不後於我們,有一天我還是得回去。”

  “到那時候再說吧!”  有福不享才是大傻瓜。

  “天下沒有白享的福。”  她務實的說。

  “你太悲觀了。”

  “師姐,咱們回襄陽好不好?”  她再次懇求。

  “讓我再享幾天福吧,我真捨不得這裏。”  有人伺候,舒服極了,拿起未啃完的蘋果又是一大口。

  ====================

  說服不了郭令雯,又不能一人獨行,苦惱的她悶悶不樂。  樓祖遙見她看著一棵樺樹發呆,關心的問:“在想什麼?一個人坐在這裏不悶嗎?”  她望向他,眼神裏有著無助。“我師叔什麼時候會離開雪山?”  “野岸啊!這幾天吧,有什麼問題嗎?說出來,  我也可以幫你。”  對閻蕓兮有好感的樓祖遙,早就想找機會親近佳人,可惜苦無適當機會。  “沒、沒有什麼問題,隨便問問罷了。”回避他過分熱切的眼眸,她怕自己洩露心底的秘密。  “這野岸太年輕了,做你們師叔有點怪。”  他突然笑了笑。  她心虛地反駁:“輩分上該怎麼稱呼就怎麼稱呼,我和師姐一向尊師重道。”

  “你們當然尊師重道羅,野岸也很努力扮演師叔的角色,可外人的眼光你們不能不防。”

  “防什麼?”  閻蕓兮心顫了一下。

  “我指的是避嫌。”  他直話直說。

  “避什麼嫌?”

  樓祖遙頓了一下。“我這個人一根腸子通到底,想什麼就說什麼,憋在心裏很不好受。”

  “祖遙哥想說什麼?”

  “既然你間起,我就直說了。昨天,我經過書齋旁的小徑聽見兩個丫環在聊天,她們說你和野岸在梅樹下……我這樣說,你應該明白,是不是真有這回事?”

  問話的人幾乎問不出口,畢竟師叔侄做出那種事是有違倫常的。

  她聞言,胸口一窒,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麼說來是真的羅?”  他不敢置信。

  “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  她只能這麼回答。

  “野岸不該那樣對你,身為師叔,他有必要讓你保持距離。”  他忿忿不平道。

  “祖遙哥,你誤會師叔了。”  她不希望事情鬧大。

  “誤會?他怎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吻你?”

  是啊!師叔侄怎可……

  “那是一場誤會。”

  可樓祖遙不作如是想,“你知道江湖中人甚至天下人會怎麼看你嗎?又會怎麼看野岸?”

  “請你別再說了。”  這些她還會不明白嗎?

  “我要說,我若不提醒你,萬一鑄成大錯,我會良心不安。”

  樓祖遙繼續坤斥,而閻蕓兮只是默默聽著。

  只聽他說了一大串,可她不辯駁的態度讓樓祖遙有些氣急敗壞,激動得曉以大義。“你們若再這麼發展下去,野岸很可能會因此身敗名裂,無法立足於天下。”

  “我們沒有要發展下去啊!”  至少她不會讓它朝世人不允許的方向發展。

  樓祖遙聽了她的保證,明顯的松了一口氣。

  “真的?”  他又燃起一絲希望。

  她點點頭,無言的承諾。  “野岸那裏我也會向他說去,他是你的師叔,怎麼可以逾越禮教輕薄你?”

  然而,樓祖遙心中有更多的不解。閻蕓兮的面容已非沉魚落雁之貌,而是人人害怕的醜怪模樣,駱野岸不可能對她有興趣啊!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12-19 00:19:24

第五章

       群芳過後西湖好,狼籍殘紅,

  飛絮蒙蒙,垂柳闌於盡日風。

  笙歌散盡遊人去,始覺春空,

  垂下簾攏,雙燕歸來細雨中。

  採桑子  歐陽修

  “公主匆匆忙忙要上哪兒去?”  樓祖遙欲往書齋見駱野岸,湊巧遇著臉色不好看的乃嵐公主。

  “走開!別擋著我的路。”

  “誰得罪了公主?”他心知事情不妙,該死的丫環,他已警告過她倆要守口如瓶的。唉!真靠不住。

  “那個小賤人得罪了本公主,本公主咽不下這口氣。”

  “小戲人?哪個小賤人?”  他假裝不知情。

  “醜八怪也能成為小賤人真是不容易,我非要撕了那張醜臉不可,讓她變得更醜。”  她忿忿地道。

  “蕓兮?她哪裏得罪你了?”

  “不要臉的女人,竟然勾引野岸哥,我早看出她不是什麼好貨,長成那副德行還敢勾引男人,真是膽大包天。”

  公主就是公主,一發起威來還真令人不敢恭維,樓祖遙為了要安撫她,只得陪上笑臉。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誤會,世上哪有那麼多事好誤會?你該不會是幫兇吧?”  她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我喜歡蕓兮,怎會幫著她勾引男人?”

  “什麼?”  她瞪大了眼、張大了嘴,“你說你喜歡上那個醜八怪?樓祖遙,你這個人未免太不挑了吧?”  美人不愛,偏偏去愛個奇醜無比的怪胎。

  “蕓兮她不——”  好險,差點脫口而出。“蕓兮是個難得一見的好女人。”

  “醜成那樣再有美德也沒用啊!”  她口不擇言的說。

  “蕓兮是這世上我見過最美的女人……她的心美。”  怕漏了口風,他連忙補充道。

  “樓祖遙,我愈來愈不了解你了。”  她推開他欲往前走。

  他趕忙擋在她身前,“野岸明天就要出徵,你別在這個節骨眼影響他的情緒。”

  “我知道,可我心裏有話不說很不舒服。”

  “公主不該太衝動,萬一可汗知道公主因為任性而誤了國事,這會牽連多少人?”  他動之以情。

  她想了想後,擺了擺手。“我管不了那麼許多。”

  “您到底聽說了什麼謠言?”  他也不耐煩了。

  “野岸哥是那醜八怪的師叔,他倆怎麼可以做出那樣的事來?”  她不平的吼著。

  “做出什麼事讓你氣成這樣?”

  “親吻呀!”  她略放低音量道。

  “公主親眼目睹?”  他問。

  只見她搖搖頭。

  “那就對了,公主只是聽到傳聞罷了,傳聞豈可當真?謠言止於智者,公主就別再傳出去了,如果沒有這回事,野岸會大發雷霆的,他的脾性您不明白嗎?”

  她一聽,顫了下。“你只會嚇人。”

  “我不是嚇您,上回速通千戶誤殺了克烈部公主的獨生子,野岸為那事還狠狠的抽了速通千戶三十多下鞭子,讓速通生不如死,公主忘了?”

  她聽得心裏發毛,雖知有理。卻不願示弱——

  “我是公主,誰敢對我怎樣?”

  “可汗呢?”

  “父王?”  這與父王有幹係?

  “可汗若是知道你在戰前擾亂了野岸的情緒,你猜可汗會怎麼著?”

  她搖搖頭。

  “西夏之役打了勝仗也就罷了;如果輸了呢?”

  “野岸哥從沒吃過敗仗,怎會輸?”  她嘟噥。

  “我是說如果,假使西夏之役結果不如預期,我相信可汗有足夠的理由將這兩件事一並處理,您想挽回可不容易。”

  乃嵐偶有聰明的時候,她愈聽愈覺得怪異。“你很不對勁,為什麼總認為我所聽到的一定是謠言?”

  他不自在的僵了一下,不過在極短的時間裏立刻恢復。

  “我寧願相信它是謠言。”

  “我和你不同,我寧願相信那不是謠言。我必須在事情還不嚴重時趕緊阻止。”

  “如果您阻止不了呢?”他撂下狠話。

  她自負地笑了笑,“父王最疼我了,我不相信野岸哥連父王的話都不聽。”

  “你太小看野岸而太看重自己了。”  他搖頭輕哼。

  “走著瞧!”

  轉身,乃嵐奔向書齋。

  樓祖遙嘆了聲,既然攔不住,想是老天注定讓它發生的吧?

  ====================

  乃嵐衝進書齋時,駱野岸正在推敲著桌上的布兵陣圖。  “野岸哥。”  她喊。

  他皺著眉,當他想著作戰計劃時最忌有人打擾。

  “有事嗎?”

  她走上前,嘟著好看的小嘴。“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你的問題很莫名其妙。”

  他卷起兵陣圖,望著她,靜待她的下文。

  “你是閻蕓兮的師叔,為什麼不能只做她的師叔?”

  “你到底想問什麼?”  他捺著性子問。

  “有人看見你們摟在一塊兒親嘴。”  她仔細注意著他的反應。

  他震了下,不動聲色道:“誰告訴你的?”

  “你甭管,反正就是有人看到嘛!”

  “你這樣沒頭沒尾的,我不會回答你的問題。”他冷哼。

  駱野岸的口氣十分不好。他是自主的個體,不屬於任何人。他為蒙古打天下完全出於愛這個民族,可不表示給了誰主宰他的權利。

  試圖這麼做的人只會弄巧成拙。

  “是真的羅?那個醜八怪醜死了,你怎麼可以吻她?是她不要臉勾引你的,對不對?”  她自以為是的猜測道。

  他臉上毫無笑意,語調裏有著過於明顯的怒氣。“不許你再用醜八怪這三個字取笑蕓兮!”

  她顫了下。“她本來就醜!”

  “不許再說!”  他真的火大了。

  “根本不是謠言對不對?”  她傷心的問。

  “我不會回答!”  他謹慎道。

  乃嵐幾乎可以確定謠言的真實性,想也是,下人哪有膽子騙她。

  “樓祖遙是個蠢蛋,什麼謠言止於智者?太過分了!”

  “乃嵐,請你立刻出去,我還有事要忙。”  他下逐客令。

  她悄悄掉下眼淚。

  “我是不是真的要失去你了?”  “乃嵐,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你知道明天的戰役對蒙古族而言是決定性的一役,讓我安靜的想想制敵之策,一切等戰勝了再說。”

  “你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打贏了自然會回來。”  他說。

  “打輸了也要回來,我不要失去你,我不要你死。”她感傷地道,幾乎要撲進他的懷裏。

  他笑了笑。“我會贏,不會輸。”

  “我怕嘛!”

  “乖乖回去等我打勝仗回來。”  他像哄妹妹一般哄她。

  “一言為定。”  她可憐兮兮地道。

  “好了!擦幹眼淚,我不喜歡女人為了我哭哭啼啼的,回去等消息,今天我什麼事都不想談,也不想解釋。”

  她點點頭。“我要你也親親我的嘴。”  雖然無禮,但她不想放棄一試的機會。

  “什麼?”他以為他誤解了她的話。她大膽地道:“我要你親吻我。”

  對於她大方的邀請,他有點啼笑皆非。“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要你像吻閻蕓兮一樣吻我。”  她含情脈脈的瞅著他。

  只見他提高音量吼道:“胡鬧!”

  “我才沒有胡鬧——”

  他打斷她的話,“可汗要是知道他生了個如此厚顏的女兒一定會氣炸。”

  要不到吻的乃嵐,傷心離開書齋。

  ====================

  乃嵐心裏的無明人想發無處發,她很閻蕓兮、恨駱野岸、也恨樓祖遙,就是不恨自己。

  她無法責怪自己,她太有自信也太自戀了。

  “看你的表情,碰了一鼻子灰了是吧?”樓祖遙在不遠處等她。

  “想看好戲?門兒都沒有。”她白了他一眼。

  “能有什麼好戲?我猜您不是被轟就是被罵。就是不聽我的勸,教您別找罵挨,偏不聽我的話。”

  “那件事是謠言。”  她說。  “我早已知道。”  他淡笑道。

  “那你為什麼不幹脆直接告訴我真相?還大言不慚地說什麼謠言止於智者?”  她一肚子氣正愁沒地方發洩。

  “求證後你又得到了什麼?”

  是啊,她又得到了什麼?她一點好處也沒沾到,反而被狠狠訓了一頓。

  “你喜歡閻蕓兮為什麼不把她給搶走?”

  他挑了挑眉,欲言又止。

  “幹嘛吞吞吐吐?讓人看了心煩!”  她鼓著腮幫子。

  “能搶早就搶了。”  他顯得有氣無力。

  “你沒膽嗎?你快搶走閻蕓兮我也省事。”  她打著如意算盤。

  “搶?怎麼個搶法?要和野岸搶女人談何容易?”  沒聽過有人搶贏的。

  “用點腦子好不好?我不管,閻蕓兮那裏由你搞定,咱們分工合作。”

  “你確定非要這麼做不可嗎?”  他遲疑著。

  “沒錯,只有速戰速決才能避免悲劇發生。”  她夠沮喪了,美麗的她怎麼可以輸給醜八怪呢?

  ====================

  無微亮就下起雪來,雪山一下起雪,馬上明顯地透著涼意。

  “我要走了。”

  他的聲音由後方響起,音調裏透著幾許依依不會。

  她轉身,望住他如星子般的眸。“師叔——”

  “別叫我師叔,再這樣叫我,我會發脾氣的。”他走近她抬手捧著她的臉。

  她不自在的顫了下。“為什麼不讓我叫你師叔?”

  “因為我不想做你的師叔。”  他笑笑,藉著笑容掩去心裏奇妙的想望。

  他探索過自己的內心,按理說不該有這份想望啊!

  她不美,在許多人眼中甚至是醜陋駭人的。

  也許是她的聲音迷住了他,清亮如黃鶯出谷的聲音好聽極了。

  也或許是她的琴藝,幾次夜裏,他散步至西暖合,聽見由她屋裏傳來的琴聲,心裏不覺一震,抑揚的音調,滿是無限柔情。

  還是她的身段呢?她的肌膚賽雪、身子輕靈。斜攏的雲鬢、凝笑的櫻唇是那麼的美。

  沒有絕色麗容又如何?雖有遺憾,也是可以被忽略的啊!

  在他無遮掩的注視下,她迷亂了。

  他不讓她叫師叔,不想做她的師叔,這是什麼意思?

  她不敢多想。

  他看出她的紛亂,也不逼她。畢竟在世人的眼中他們是師叔與師侄的關係。

  “一路順風。”好半天,她才吐出這句話。

  “打贏這場仗比不上贏得你的芳心來得重要。”他對她赤裸裸的表白。

  “師叔。”

  “叫我的名字,野岸,叫叫看。”

  她猶豫、掙扎著,就是叫不出口。

  “我知道你一時會不習慣,多叫幾回就熟了。”他說。

  好大的壓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只能憑著感覺走。

  “我不明白,這一切不像是真的,我是不是在作夢?”

  她咬了咬唇,會痛,不是夢。

  他憐惜地看著她。“你希望是夢還是真實?”

  “我不知道。”  她心很亂。

  “你一定要知道,因為你的態度會影響我們的未來。”

  許多種可能的發展他都想過,包括拋棄現有的一切帶著她歸隱山林。

  世俗的眼光他向來不屑一顧,可她不同,他不能自私的只想到自己而忽略地的感受。

  若他倆的關係被披露,定會引起預期中的大風暴,他必須保護她不受幹擾,最好的方式是遠走異鄉,找一處沒人認得他們的地方重新開始。  “行不通的。”  她喃語。

  “你的感覺呢?我想知道你對我是不是也有同樣的感覺。”  他像是青澀少男,忐忑不安地探著心上人的真意。

  他的話又讓她震撼了,她從來不曾奢望過的事居然發生了。

  可他是師叔啊!師叔侄相戀是有違倫常的,足以毀了他們二人。

  她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世人唾棄、自毀前程嗎?

  “能得到蒙古國萬戶統軍的寵愛,沒有哪個女人不滿心歡喜的。”  她技巧的回答,今天是他出徵的大日子,她不能說出影響他心情的話。

  他笑著,傾身在她櫻唇上偷了個香。

  溼滑的舌同時狂肆地鑽人她的嘴裏,她先是一愣,手肘抵在他的胸膛上,僵硬的回應他。

  “你很緊張是嗎?”  他抬起頭,關心的問。

  她胡亂地點頭,“怕有人看見。”

  他板起面孔,“有人找你的麻煩?”

  她怔了怔。“沒有,沒有人找我麻煩。”

  他放寬了心。“這樣我就放心了,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她點點頭。“我會的,請師……你放心。”

  “等我回來,我要公開我們的關係。”他的聲音裏有著好心情。

  閻蕓兮心裏竟沒有一絲欣喜,反而沉重的揪著。

  他握她的手,將它們包在大掌裏,她垂下眼。

  “讓我看你。”  他哄道。

  “不要。”  她反抗他。

  “為什麼不要?”

  “很醜。”  突然間,她好希望他看到是她原來的面貌。

  “你不該在意我所不在意的事。”  他低笑,略一使力將她攬進懷中。

  他的話感動了她,讓她情不自禁留下了淚。

  “怎麼哭了?”  俊朗的臉憂心的看著她。

  “不知道為什麼,你的話打動了我。”  她老實的回答。

  他又笑了,笑亮了英氣勃發的眉眼。

  “我希望能常常感動你,好了,別哭了。”  他抬手拭了拭她頰上的淚。

  下意識地,她別開臉,怕他發現她臉上的疤是易容過的。

  “對不起,我不該為這點小事哭的。”

  他俯身欲親吻她閃開的臉龐。

  她不讓。

  他以為她的自卑心又起,體諒地摟住她,溫柔地道:“好了,不親你的臉,等我打勝仗回來再好好治你的自卑。”

  ====================

  卸下臉上的易容粧,她看了看銅鏡裏的麗容。

  “先別急著上粧,讓皮膚透透氣。”  易承汝說。

  “我怕萬一有人闖進來會看見我現在的模樣。”她緊張地道。和醜面共存了幾個月,她反而不習慣銅鏡裏的美顏。

  “可也不能不讓你的皮膚透透氣,好在你是天生麗質,一般人經過這幾個月的折騰,這張臉大概傷痕累累。”他讚美道。

  “多虧承汝哥幫忙,不然這一路不知會遇上多少麻煩。”  她心存感激。

  易承汝看了她一眼。“我看為了皮膚的健康,你的臉恐怕得暫時保持現狀。”

  “不是透一會兒氣就行了嗎?”

  他搖搖頭。“我剛才沒仔細瞧,你的左頰起了幾點小小的紅疹,除非痊愈,否則不能再易容。”

  “如果我堅持上粧呢?”

  “我怕會造成永久性的傷害。”

  “我不在乎。”

  他正色道:“你現在當然會說不在乎,日後要是遇上了你喜歡的人,你會後悔的。”

  “不,我不會後悔,也許那個人不會在乎我臉上的傷痕。”

  “你太天真了,誰不愛美麗的事物?如果你漂亮的臉蛋弄巧成拙真給毀了,可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的。”  “承汝哥,我發誓不會後悔。”  她不要人們所謂的沉魚落雁之貌。

  “不,我不能害了你。”  他義正辭嚴道。

  閻蕓兮心慌意亂的呆住,怎麼辦?易承汝若不肯替她易容,她便無法再在雪山待下去。

  日前,她想回襄陽都不可能,眼下想留下來也行不通了,因為她騙了駱野岸。

  駱野岸會喜歡她怕是出於一片側隱之心吧?

  他可憐她樣貌醜陋沒人疼惜,基於某種同情弱小的慈悲心,他才會說出要保護她的話吧?

  萬一,她回復了美貌,恢復人人稱羨的白凈美麗,師叔肯定不會再將眷戀放在她身上了。

  這樣也好,師叔侄相戀是會受到詛咒的。

  天意既然做了安排,她會聽天由命。

  想通了,也就不反抗了。“好吧!”

  “這幾天,你可以先住在這裏,祖遙應該會很高興。”

  不出所料,樓祖遙一聽,立刻大嚷:“真的嗎?你要搬來我的破屋住幾天?”

  “是我的意思,蕓兮臉上的皮膚得休息一陣子再上粧,否則怕會留下永久性的傷害。”

  “承汝,你終於為我做了件好事。”  他喜孜孜道。

  “只有幾天,你自己要好好把握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先機,我也只能幫到這裏了。”  易承汝開玩笑道。

  “承汝哥又在瞎說了。”  她不喜歡有人老愛把她和樓祖遙扯在一塊。

  高興得跟什麼似的樓祖遙搔了搔腦門。“我去雪山別苑給你拿換穿的衣裳來,順便同令雯說一聲。”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12-19 00:19:41

第六章

  安排在別苑裏的眼線很快將閻蕓兮搬離的事報告乃嵐公主。

  乃嵐不禁在心中竊喜。

  “不錯嘛!你的速度真快,沒想到醜八怪這麼容易說服,野岸哥才下山,她就變心了。”

  樓祖遙尷尬一笑,實在是不方便讓乃嵐知道太多,她已經夠嫉妒蕓兮了,要是再見著蕓兮的美貌,不知會惹來多少風風雨雨。

  “還不一定呢,蕓兮同意搬到我那並不是因為我。”

  “不是因為你?難道是因為你那個畫師朋友?”

  “我不能替蕓兮回答。”  他深諳少說少錯的道理。

  乃嵐露出她一貫的自信笑容。“你為什麼正常人不愛,偏偏愛上無顏女?”

  樓祖遙心虛地聳聳肩。“我也不知道。”

  她啐了句。“蠢人!”

  不想再抬槓下去,樓祖遙未再責一詞,回家去也。

  ====================

  “祖遙哥,你嘗嘗我煨的栗子。”

  他接過蕓兮遞上的栗子,剝了就吃。“好吃極了,你哪兒弄來的栗子?”

  “承汝牙買來的生栗子,煨熱了正好吃。”  她說。

  真是動人的容顏啊!一雙彎彎長眉之下兩點漆黑晶瑩的眸子,雪也似的玉膚,任誰見了都要動心。

  他陪她蹲著,盯著她看不膩的臉蛋。“別煨了,你休息一會兒,我來替你。”

  她笑著想頭。“我不累,煨栗子挺有趣的。”

  “令雯有你一半勤勞就好了。”  他領教過郭令雯的慵懶,托她辦點事,簡直像是要她的命。

  “師姐在襄陽時為了怕我上街會讓人給調戲,所以幾乎大大小小需要出門辦的事全由她一肩扛下,來到雪山後有人伺候著,師姐才能偷幾天閉,把過去的辛苦全補回來。”

  他不認同。“令雯不只偷幾天閉,自從她受傷後,能躺就不坐,能坐就不站,能站就不走,能走就不跑,懶得可以,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她會生出懶根。”

  她噗哧一笑。

  “師姐會有分寸的。”

  “你太善良了。對了,你和令雯是師姐妹的關係,可為什麼我看你們的拳腳功夫都不怎麼樣?”

  “我爹想要教我們功夫時我娘身子就不好了,所以我和師姐什麼功夫都沒學到。”

  樓祖遙聽了,不動聲色的探問:“我前陣子聽到一些不太好的傳聞,很想弄清楚真相。”

  她敏感地瑟縮了一下。

  見她不答腔,他接著道:“野岸將成為千失所指的大淫賊,只因為他佔了你的便宜。”

  “請祖遙哥放心,我不會讓那樣的事發生。”她的承諾太薄弱了,她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多少。

  畢竟,她是個女人能扭轉的事總是太有限了。

  “你千萬不能讓野岸瞧見你現在的容顏,他會更加無法自拔。”

  她卻有不同的看法,“也許師叔是可憐我才待我特別吧?一旦我恢復了原貌他不再悲憫我了,自然對我的憐惜也會淡些。”

  “你的意思是,野岸是因為你的醜顏才喜歡上你的?”

  他完全不能理解。

  她頷首。

  “太奇怪了,野岸竟然這麼偉大。”  他就做不到,尋常人也做不到。

  “祖遙哥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而是這一切都有違常理。你現在準備怎麼避開這個可能的悲劇?”  他只關心這事。

  該來的總是會來,她想只要內心坦然,她應該面對。

  “沒有什麼不可以問的。”  “有人看見你和野岸摟在一塊兒親嘴,是不是真的?”  上回問她她雖否認,他仍想再確定一次。

  她靜地思索了一會兒。“就說我回襄陽了。”

  “他會不死心的找你,直到找到你為止。”

  “時間一久,他會忘了我。”  人都是健忘的,這並不難。

  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這不失為一個緩兵之計,他勉強同意,“集思廣益,我們一起幫你。”

  “我們?”  有多少人知道了?

  “乃嵐公主已經遛問過野岸了,她一直愛著野岸,對於這件事在意極了。

  乃嵐公主的脾氣自負、高傲。她很清楚。她不認為自己有本事和她爭搶,不是示弱,而是不想刻意讓這件事擴大了,成為野岸師叔與可汗間的不愉快。

  “我希望能用自己的方式處理。”

  樓祖遙了解她的顧忌,也就不再勉強。

  ====================

  被蒙古人稱為唐兀煬的西夏,因西夏王李全安末按時納貢,成吉思汗今駱野岸進軍討伐。

  蒙古大軍在駱野岸的領導下,很快即攻下西夏都城。

  “統軍大人,可汗這回還會接受西夏人的求和嗎?”副座窩尼留在蒙古草原的妻於就要生產了,所以他歸心似箭,只想快快回家陪嬌妻。

  “我認為可汗會接受西夏王的請求。”

  窩尼松了一口氣,這樣一來,他就不用待在西夏太久。一等戰事結束,他準備告假回鄉探親。

  “統軍大人,外頭有一女子求見。”兵土進來通報。

  “女子?打發她走,我不見任何無關緊要的人。”  他埋首繼續看著布兵圍。

  “她說有要緊的事想要問統軍大人。”

  “不見!”  他輕吼。

  “那女人說她姓閻,大人還是不見嗎?”

  姓閻?他只認識一個姓閻的女人。

  “叫她進來。”

  自稱姓閻的女子走進帳內。  “我叫閻涵蓀,不請自來是為了向統軍大人打聽一件事。”

  “閻涵蓀?我不認識你啊?”  識人無數的駱野岸,不記得記憶的角落裏有這位女子的影於。

  “大人不認識我,可我卻知道大人許多英勇的事跡。”

  “哦?”

  “我想與大人單獨談幾句話,能否請大人撥空相談?”

  左右厲聲制止:“大膽狂徒!”

  駱野岸揚了揚手。“你們都出去吧!”

  “大人?”

  “我可以應付。”

  左右退下後,他不怒而威的道:“直接說出來意吧!”

  “我想知道我爹是怎麼死的。”  閻涵蓀問。

  “你爹?”  他皺了皺眉。

  “閻深是我爹。”  她接著道。

  “蕓兮並未提起有你這位姐姐的存在。”

  “閻蕓兮和我不是同母所出,她自然不知道有我的存在,連她娘也是後來這幾年才從我爹那裏知道我的。”

  閻涵蓀的這幾句話道盡人情恩怨。

  “我只能說你問錯人了。”

  閻深與他相差二十歲,同是神劍孟求的徒弟,自從多年前發生那場悲劇之後,他與閻深夫婦即無往來。

  “你一定知道我爹是怎麼死的。”  她等了這麼多年,等來的卻是生父莫名其妙的死去,她怎能甘心?

  “根據你同父異母妹妹的說法,你爹是病死的,也可能是殉情而死。”

  “鬼才會相信這套說辭。”

  “你不相信我,又為何求問於我?”  他微慍地看著她,黯沉的眸子裏全是不悅。

  “因為只有你能給我答案。”

  他瞇眼看她。

  “你懷疑什麼?”  “我懷疑我爹的死與你有關。”  她指控道。

  他瞪住她,全身僵住,就要發脾氣。“婦人之見。”

  “孟求師公也是你殺死的對不對?”

  他強忍住怒氣。“你最好三思而後言,我不喜歡你凈說些沒有根據的話。”

  “閻蕓兮的娘是這麼告訴我的。”

  他撇了撇嘴。“柯樺的話能信,天會下紅雨。”

  “我爹身於骨一向硬朗,又是個練家於,不可能說倒下就倒下,他的死肯定與你有關。”  她憤怒的說著。

  “你再合血噴人,我可不饒你。”  他幾乎忍無可忍。

  “人已死無對證,你這個兇手太狡猾了,我為我爹的死不值。”

  “你可以隨我上雪山問問蕓兮,你爹是怎麼死的。”  他挑了挑眉,不禁佩服自己忍住怒氣的能耐。

  他與閻深夫婦再不對盤,也不會在悲劇發生三、四年後才動手殺人。

  ====================

  兩個多月過去。

  “哇,這回腌的紫蘇梅特別入味。”吃得津津有味的郭令雯,心滿意足地嚷著。

  “終於完成了,這樣一來我就可以安心地回襄陽了。”

  “你怎麼又提回襄陽的事了?”  可憐的郭令雯,現在想裝病也裝不成了。

  “我看師姐的身子應該全好了,回襄陽不是問題才是。”

  “是好多了,可是要我生龍活虎的走遠路可不行,那日汗血馬的一腳可把我的老毛病給踢出來了。”

  一旁竊笑的樓祖遙忍不住跟著附和,“真是如此就慘了,哪兒也不能去。”

  “要不要再給大夫瞧瞧?”

  “瞧了也沒用,開的藥方子還不就那幾帖,最好就是這樣了。蕓兮,你師姐我真沒用;過了十八年苦日子,如今卻不得不貪圖好日子過喲!”  “最好再找個有點本事的丈夫倚靠。”  樓祖遙好心補充道。

  “有點本事的丈夫並不好找,怎麼?你想幫我介紹嗎?”

  如果能嫁個讓她不需要吃苦的丈夫,她就更高枕無憂,每天眉開眼笑了。

  “你眼光太過我可介紹不起。”他四兩撥千斤。

  “心裏明白最好。”  他再夾起一顆紫蘇梅咬了一口。

  “師叔什麼時候回來呀?”

  “打了勝仗就會回來。”  他一顆接一顆地吃著,這真是人間美味。

  “什麼時候才能打勝仗?那個公主愈來愈囂張,整個雪山別苑沒人可以治得了她,蕓兮又不住那兒,我一個人差點讓她給吵死。”

  “你不也很能吵嗎?卯起來跟她拼了。”  樓祖遙火上加袖道。

  “她是公主耶!何況雪山別苑又不是我的地盤,我再厲害、再會吵,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我怕惹她發飄把我給攆了出去就慘了。”

  “雪山別苑也不是乃嵐公主的地盤啊,可汗已經把它送給了野岸。”

  “怎麼著?你是鼓勵我和公主直接翻臉是不是?”

  “師姐,祖遙哥他同你開玩笑的,你不要太認真。”  閻蕓兮適時制止兩人再彼此抬槓。

  郭令雯看了看屋子四周。“怎麼還少了一個人?”

  “承汝到後山作畫去了,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閒嗎?瞧你的身材就知道你連動都懶得動。”

  確實,比起在襄陽時,她胖了不少。心情愉快吃得多,自然瘦不了。

  從外頭回來的易承汝帶回他在路上聽到的消息。

  “駱野岸凱旋回來了,蕓兮,你的臉得趕緊易容,否則就要來不及了。”

  她突然覺得疲倦了。

  如果想要偽裝就要偽裝一輩子,她既然無法偽裝一輩子,又何需為了短暫的虛假弄得人仰馬翻?

  “不了,就這樣吧!我是什麼模樣就是什麼模樣,命運怎麼安排我,我就接受它的安排。”  世事本難全。

  在場的另外三人有半晌的驚愕。

  “你確定?”  樓祖遙不可置信的問著。

  “你終於想通了。”  許多次,站在師姐的立場,她總試圖說服閻蕓兮坦然面對自己的容貌。

  易承汝笑了。“我喜歡你是美人時的模樣,讓我想起涵蓀,你們真有幾分神似,見你如見她。”

  “你可得區隔清楚,蕓兮,涵蓀是涵蓀,你別愛錯了人,蕓兮是我的,涵蓀是你的。”  半真半假的話裏,隱約透露出樓祖遙遙剪不斷、理還亂的心緒。

  “喂,你們收斂點,蕓兮不屬於你們任何一個,白日夢做歸做,可是要把眼睛放亮點,不然自作多情、愈陷愈深,沒人救得了你們。”

  乃嵐公主在她面前有意無意編派個難聽的謠言,說什麼師叔侄相戀。有違倫當的事人人唾棄。

  好幾次她想聽聽當事人的說法,話到嘴邊,卻全給理智吞了下去。

  “師姐,兩位哥哥講的是玩笑話,你說到哪兒去了?”

  有的時候裝胡塗也是適應這人情世故的一部分,樓祖遙鐘情於她,她並非草木,豈無感覺?

  可她不能表現出一絲心軟,給予回應很可能帶來無窮後患。

  “你太不了解男人了,男人說話似是而非,你雖不能全當真,但也不能全當假。”郭令雯一副專家的模樣,說得頭頭是道。

  “你懂什麼?連個愛你的男人都沒有還敢在這裏談男人?你這樣會誤導蕓兮。”

  兇巴巴的郭令雯朝樓祖遙斜睨了一眼,“我誤導蕓兮總比蕓兮讓你們這些臭男人給騙了好。”

  “師姐,你這話說得太重了,沒人騙得了我,除非自己騙自己。”

  自欺欺人最是可悲,她嘗過,滋味並不好受。

  駱野岸就要回來了,她還沒有心理準備面對新的改變和新的局面。

  她不否認他在她心裏佔有一個特殊的地位,那個位置從未人有人佔據過,是獨一無二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努力的想回避,卻還是逃不掉。

  愛上師叔注定是要痛苦的吧?

  當他以一個男人的身分對她散播柔情魅力時,她也只是個平凡的女人。

  “你們能不能避避?我想和蕓兮單獨聊幾句話。”

  識相的兩人捧著裝著紫蘇梅的瓷瓶往花廳走去。

  “現在只剩咱們姐妹倆,你一定要跟我說實話。”  事到如今她也不想裝作視謠言為無稽之談。

  “師姐是想問我和師叔的關係?”

  郭令雯訝異了下,沒想到師妹會如此大方承認。

  “是的。乃嵐公主恨不得把那件事弄得人盡皆知,她想毀了你們。”

  “師姐也反對我和師叔?”

  天啊!果然是無風不起浪。

  “你們是認真的嗎?什麼時候開始的?怎麼開始的?”

  好多問題,不知從何問起。

  “一言難盡,希望師姐不要再追問下去了。”  她什麼都不想說。

  只聽郭令雯說著:“不會有好結果的,師叔侄結合得不到世人的祝福,讓人指指點點的日子你不怕嗎?”  想不透,只好開口問。

  當她是美人時,不論在何處,人們總把她當作稀世珍寶看,人人都想古為己有;當她是醜女時,人們反而將她視作怪胎,避之唯恐不及。

  她還是她,同一個人,卻有如此不同的待遇,感受最深的她,反而把許多主宰權不在她身上的事,淡然視之,得與失之間,不再強求了。

  “要過什麼樣的日子得由老天作主,我依著老天的意思去做。”

  “你真可以這麼瀟灑?”  她不語,許多事是無法唱高調的,她不知道事到臨頭時她會如何,嘴上說得瀟灑並不是真瀟灑,她不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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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時辰後乃嵐公主找上門。

  她瞧見閻蕓兮的容貌後先是訝異不已,然後故作不在乎。

  “又不是真的美得像天仙下凡,於麼裝成醜八怪的樣子?想博取誰的同情?”

  “你管不著。”  不忍心看師妹讓人冷言冷語的郭令雯,立刻跳出來說話。

  “我說的又不是你,你急著找架吵作啥?”

  “蕓兮不是好欺負的,你不要以為你是蒙古公主就可以隨意損人。”

  “她若怕人損她就不該把自己的臉弄醜,給誰看啊?”

  淡然一笑的閻蕓兮不願把場面弄僵,盡可能溫和的道:“公主誤會了,蕓兮之所以易咨純粹是為了行走江湖方便,沒有其他用意。”

  乃嵐瞠著眼仔仔細細地將閻蕓兮上下打量了一遍,生怕自己的美貌不如人家。她沒想到的是如果美貌是駱野岸是否動心的唯一條件,早在閻蕓兮易容時,他選擇的人就會是美麗的乃嵐公主。

  “你說謊,要不是你易容成可憐的醜八怪,野岸不會因為同情你而收留你。”她深信不疑道。

  閻蕓兮不吭一聲。

  “為什麼不說話?”

  “我無話可說。”她保持一貫和氣的態度。

  “沒話說是默認了,野岸哥已經回到雪山山下了,他一回來,我就要揭開你的真面目,讓你無地自容。”

  “誰會無地自容還不曉得咧,我說你是嫉妒蕓兮的美貌才會這麼激動吧!”

  郭令雯就是看不慣氣焰似天高的公主,搶男人搶到這麼囂張的地步。

  她是不看好師叔與師妹兩人相戀,主要原因在於師叔侄相結合世俗難容,她不希望兩人為情所苦。  可她也不能忍受外人用難聽的話傷害師叔和師妹。

  “你好樣的!”

  氣呼呼的乃嵐,驕傲的離去。

  “這是個開始,如果你和師叔執意要在一起,以後所要面對的可是天下人的責難。”

  “我明白。”  她早有心理準備。

  “你真的明白嗎?”

  她點點頭。“我要好好想想。”

  “師叔是蒙古可汗親擢的第一梟雄,這個地位得來不易,我真的不願意見他的地位因為這個事件而動搖。”

  “師姐也許多慮了,師叔這次由西夏回來後,見了我現下的模樣未必依然對我有情。人心容易變,我不敢多所奢求,怕會空歡喜一場。”

  “你沒把握嗎?”  這反應倒是始料未及。

  她搖搖頭。“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師叔喜歡我哪一點,所以沒有把握。”

  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她來不及細問。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12-19 00:19:56

第七章

       駱野岸回到雪山別苑時,已是亥時。

  總管向他報告遠徵西夏時別苑所發生的大小事,其中最令他震怒的是——

  “閻姑娘搬到樓千戶那裏去了。”

  他騎上馬,不顧一身的疲累,奔向她所在之處。

  閻蕓兮已睡下,尚未完全沉入黑甜鄉,重重的心事影響了她的睡眠。

  突地,頭的上方傳來輕吼聲:“為什麼不等我回來?”

  她睜開眼,迎上一雙盛滿怒意的亮眸。

  “師叔?”

  “還叫我師叔,你太令我失望了。”

  他盯住她的臉,定定的審視,好個洛神風韻,綺容玉貌,她騙了他。  他俯下首吻上她的紅唇,相要藉著唇的掠奪一解相思之苦。

  一種徵服考的蓄意掠奪。

  他恨她不如他的癡狂,氣她不似他堅定。他不要做她的長輩、她的師叔,他想要她,以男人要女人的方式要她,不允許她排絕。

  她在他懷裏喘息著,雙手下意識地抵著他的胸膛並不推拒。

  因為她也要他的吻,原來她並不是被動的一方,她也有情有愛。

  強拉回理智的他,氣喘吁吁地將頭埋在她頸間,低語著:“蕓兮,我不再是你的師叔了,這是我最後一次提醒你,明白嗎?”

  他抬起身子,理了理她身上淩亂的衣裳,欲求不滿地道:“我差點要了你還沒準備給我的東西。”

  她紅著小臉看著他,有些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不能叫你師叔,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

  “叫我的名字,我喜歡聽你叫我的名字。”

  他伸手撫上她的臉頰。細致的肌膚,讓他流連不去。

  “叫我的名字。”他催促她。

  她遲疑著,有些靦腆的。“野——岸。”

  他又想吻她了。

  “為什麼把美麗的容顏藏起來?”他問。

  “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我知道我這麼說顯得很自負,因為外貌的美醜是見仁見智的,人們說我生得美,可我無法選擇不要這張臉,而且我從來不覺得自己長得美,只是不難看罷了。”

  他笑道:“你真的很美。”

  他的直率讓她不好意思起來,天生如雪般的肌膚染上一層嫣紅,煞是迷人。

  “一切順利否?”她問。

  “非常順利,西夏國王準備納女請和,並且會獻上大量的物資給汗王。”

  “納女請和?那麼所納之女不是很可價嗎?”

  他愛憐地瞅著她。“或許可以成就一段良緣也說不定,你不需擔這個心。”

  她含笑回視他。“累了吧?”  他搖搖頭。“看到你,心就不累了。”

  “我覺得自己好幸福。”

  “還不夠,我要讓你覺得更幸福。”  深情的男人最是讓人動容。

  “希望這一刻能夠就此停留。”  她幽幽的說著。

  “說什麼傻話!”  他笑她。

  “餓嗎?我給你弄點吃的。”  她欲起身。

  他拉住她。“我不餓,你別忙。”

  “讓我伺候你,為你做點事。”  她要回報他的柔情。

  “我不需要你伺候,相反的,我希望能照顧你一生一世,不論日後會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和我站在同一陣線。”

  “呢?”

  “答應我,從今而後,支持我,和我站在同一陣線。”

  他熱切地懇求。

  她掙扎著。“我不能害你。”

  “又說傻話,你沒有害我,你不接受我才是害我,害我受相思之苦,害我牽腸掛肚。”

  她感動至極,但又怕自己一旦許下了承諾,會引來更大的風暴,她不知道自己招不招架得住。

  “天下人不會同意的。”

  “我不在乎天下人同不同意,我只在乎你同不同意。”

  他要她的保證。保證她不變,保證她不動搖,保證她和他一樣付出真心。

  “行不通的。”  她困難的說。

  他著急地大吼:“行得通,一定行得通。沒人能阻止我,除非你不愛我,不和我站在同一陣線。蕓兮,給我們的未來一個機會好嗎?”

  她輕聲解釋她的想法:“孤身一人的我本就一無所有,也不怕再失去什麼;可你不一樣,你是蒙古的萬戶統軍,威鎮八方,你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我不能眼睜地看著你讓世人唾棄。”

  “可汗需要我助他一統天下,我的意願他不會不從。”

  成吉思汗是聰明人,不會不懂得權衡利害得失,與一個可以大大利用的得力助手作對。

  她漾開一抹笑,點點頭。

  “睡吧,不擾你了。”

  然後,他走了。

  可她卻久久無法人睡,她何德何能,怎會有此好運?

  ====================

  易承汝與間涵蓀終是見面了。

  兩人都沒想到會相逢於襄陽以外的地方。

  “你不在襄陽來這裏做什麼?”  她問。

  易承汝收拾起震驚的心情,哺前自語:“太令人意外了。”

  “你怎麼瞪著我卻不回答我的話?”  她絲毫沒有見到未婚夫的愉悅。

  “我找你找了好久,你是到哪兒去了?”  他感性的問。

  她看向他手中捏著的泥人。“是我,對嗎?”

  他點點頭,“是的。”

  “捏這麼多泥人做什麼?”  她的感動只出現一剎那,親爹的死未查個水落石出,她無暇在意兒女私情。

  “想念你時就邊捏泥人邊和泥人說話。”

  “一點長進也沒有。”  她仍舊無動於衷。

  “告訴我,你希望我有什麼長進?三年前,你為了我的一句話大發脾氣、不告而別,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現在不想說。”  她看了看四周,像是在找人。

  他難掩心中的失落,魂牽夢係的人兒,見了面比不見還要痛苦。

  “泥人比你對我有感情。”  他抱怨道。

  閻涵蓀愣了愣。“你說什麼?”

  “沒有,沒什麼。”  他不想吐露太多心裏的話。

  “他們說閻蕓兮在這裏,她人在哪兒?”她懶得廢話,先解決主要問題,再解決次要問題,兒女情長在她的心裏屬於次要問題,擺著再說。

  “她在她房裏。”  他說。

  “你是誰?”  從外頭回來的樓祖遙見有陌生女子在房裏,好奇的問。

  閻涵蓀轉身。“我是承汝的未婚妻。”

  “你長得好像一個人。”

  她笑了笑,纖手指著桌上。“我長得好像這泥人是嗎?承汝捏泥人捏出興趣來了,可是捏來捏去就只知道捏我,不知是我的榮幸,還是泥人藉著我而有了生命?”

  “不,你不只和泥人相像,你還和活人相像,你——像蕓兮。”  他上下打量著她,然後說了句很不上道的話,“不過蕓兮的美勝過好幾分。”

  “祖遙!”  易承汝在一旁直冒冷汗,怕心直口快的他又得罪了閻涵蓀,再失蹤個三年,他可受不了。

  “你讓他說,我想聽真話。”  她冷哼道。

  “你和蕓兮是什麼關係?”

  她笑了笑。“我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妹。”

  “什麼?誰是蕓兮同父異母的姐妹?”

  又來了個湊熱鬧的郭令雯。

  閻涵蓀側過臉給她一朵微笑,“你不認識我。”

  “師父從沒提過這事,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易承汝也倒抽了一口冷氣,他一直以為心上人是個孤女,不知父母姓啥名啥,難怪三年前他只說了句:“你與閻深師父有些像父女。”

  沒想到竟惹怒了她,一別三年。

  “說來話長,我想見蕓兮。”

  郭令雯趕緊拉出師妹對質。

  “蕓兮,你看看認不認識這個人?”

  閻涵蓀先發制於人地道:“我並沒有想與你相認的打算,尤其在爹死後相認,一點意義也沒有。別用那種審視人的眼神看我,搶走爹的人是你娘不是我娘,要不是你娘,我不會自小失去父愛。至於你要不要認我這個姐姐,我沒有意見,我所在意的是爹的死因,爹是怎麼死的?”

  “我記得你,十歲那年爹帶著我去釣魚,你也去了對不對?”

  她記得爹要她叫長她兩歲的少女姐姐,她聽話的叫了,因為年紀小,並未多問。可自那次以後,她和那位姐姐未再見過面。  “是的,我也去了,第二天你娘到我家大哭大鬧了一場,你娘是個厲害的角色。”  懂得保全自己的利益。

  “娘從沒提過這些事。”

  “你娘當然不會提,不要臉的事她怎麼會提呢?”

  “喂,我師娘死了無法反駁你的話,你可別亂說一通,低毀我師娘。”郭令雯忿忿地道。

  “我有事想問你。”  閻涵蓀望向閻蕓兮,“爹是怎麼死的?”

  “病死的。”

  “胡說,爹正值盛年,又是練家子,怎會莫名其妙病死?”

  “娘死後爹身體就不太好了,也看過許多醫生,吃了許多藥一直沒有起色,令雯師姐可以作證。”

  “師娘和師父真是病死的,不然你以為呢?”

  然而閻涵蓀語不驚人死不休。“我說我爹是給人害死的,有人下藥害死了他。”

  在場的人一陣驚呼。

  “你好奇怪,多年沒出現,一出現就胡言亂語,有誰會對師父、師娘下藥?”  郭令雯問道。

  “駱野岸。”

  “師叔當時人根本不在襄陽如何下藥?”

  “是啊!你不要含血噴人,野岸人好好的待在蒙古,發瘋了才會跑到襄陽下藥毒死你爹。”樓祖遙頗不以為然。

  臉色蒼白的閻蕓兮腦子一片空白。不可能的,沒道理啊,而且她不記得曾在雪山以外的地方看過他。

  “他連師公都敢殺了,何況是我爹,師兄弟的情分在他眼裏根本不算一回事。”指證歷歷的閻涵蓀,咬牙切齒的說著,在她心裏早已定了駱野岸的罪。

  “承汝,怎麼你的未婚妻一來雪山就大放厥辭。”  樓祖遙不以為然地道。

  “涵蓀,沒有證據的事千萬不能亂說,這裏畢竟是人家的地盤。”  有這麼大膽的未婚妻實在很傷神。  “我才沒有亂說,駱野岸是個邪惡的家夥,一肚子壞水。”

  “蕓兮,咱們走,再待下去耳朵會聾了。”  郭令雯拉著師妹就要往外走。

  “你們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們不回答你的問題,也無法回答你的問題,不如你親自問師叔去。”

  閻蕓兮讓師姐給拉走後,易承汝好言道:“你少說兩句不行嗎?”

  “我一定要弄明白我爹的死因。”  她很堅持。

  “我不是阻止你尋找你要的答案,我的意思是希望你慎重。”  身為未婚夫,他太了解她衝動的個性。

  樓祖遙見無趣,也在半晌後離去。

  “我有足夠的理由懷疑駱野岸。”  她低吼。

  “休息好嗎?有什麼事改天再說。”

  她激浪道:“你們好像很怕駱野岸,為什麼?”

  “我說了,這是人家的地方,尊重主人是禮貌,我們不能連作客之道都不懂。”

  “我問你,我聽這裏的公主說,閻蕓兮和駱野岸不顧世俗的眼光,發展不倫之戀,是不是有這回事?”

  他為難的嘆口氣:“你要我怎麼說呢?”

  “實話實說。”

  “這是人家的事,我不方便說太多。”

  “你到底有沒有一點點愛我?”  她發怒問道。

  “你這是什麼話?我當然愛你,不然我又何必千裏迢迢來雪山,四處打聽你的消息?”他傷心的說。

  “你說你愛我;卻不願意幫助我?”

  他無奈道:“幫你?難道非得和你一起指控駱野岸才算幫你嗎?”

  “當然,否則我無法感受到你的愛。”

  他沉默了,不想開口反駁。

  對他而言,沉默不語一次比一次容易,因為每一次的反駁,她總有理由糟蹋他的一番好意。

  ====================

  好不容易,嚴涵蓀等到閻蕓兮獨處的時候。  “你真的不曾懷疑過爹的死因嗎?”

  閻蕓兮正繡著百子被,放下手中的針線,她抬眼看著同父異母的姐姐,以一種寬容的語氣道:“爹是生病過世的。”

  “你太蠢了,爹是讓人下藥毒死的。”

  “不可能,沒有人有機會下毒,爹一日三餐都是我和師姐伺候著。”

  “下毒的人肯定是行家,駱野岸害怕爹把他殺了師公的事說出去,所以才殺人滅口。”

  “不會的,野岸不會做出這種事。”

  “野岸?你叫得可真親熱,撇開他殺了爹不說,師叔侄怎麼可以相戀?你知不知羞啊?”

  字字句句都是強而有力的指控。

  “請不要這麼嚴厲的看待我們,我們只是平凡人,也會有平凡人的愛和癡。”  她暗然欲泣。

  “你們可以有平凡人的愛和癡,可也要看對象啊,怎麼可以不知羞的違背倫常呢?”

  “這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的,心靈的悸動、彼此兩情相悅,就是那麼自然的發生了。”

  “你真不知羞,這神話都說得出來。”  她只差沒把無恥、下賤的話說出口。

  “如果你非要這麼形容我,我也沒什麼話好說了。”

  太苦了,她無法面面俱到,滿足每個人的想法,在一開始,她就明白這條路的前方絕對是布滿荊棘的。

  “你這麼做真讓爹蒙羞。”

  多麼沉重的話啊,她誰都可以不在乎,可她無法漠視爹親在世人眼中的看法。

  “不是這樣的。”

  閻涵蓀冷哼一聲,“你太自私了,只顧自己完全沒考慮爹死後還要背負你的罪,人們會說得多難聽啊!說爹沒把你教好,才會計你做出這麼丟人的事。”

  對於殘忍,閻涵蓀一向擅長,孩提時刻苦的生活、不平衡的心理,造成她矛盾的性格。

  “你在說什麼教?”  低沉的男音在僵硬的氛圍中揚起。  兩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驚訝。

  他怎麼來了?

  “閻涵蓀,我讓你進雪山別苑是念在你和蕓兮是姐妹的份上,不是教你來罵人的。”

  “你好自為之。”  警告意味濃厚的話說完後,閻涵蓀識趣地離去。

  “你來多久了?”  她問。

  “該聽到的話全聽到了。”  駱野岸望著她,目光灼灼。

  “我想……我們不該在一起。”  她低下頭,像是無奈又像下定了決心。

  他痛心的看著她,“人家的幾句話就把你給擊倒了?”

  她不語。

  “你在乎那些閒言闡語?”

  “我不能不在乎?”她小聲的說。

  “為什麼不能不在乎?”  他提高音量問。

  “我不希望爹死後還要讓人說長道短的。”  這是為人子女所必須顧慮的。

  “你在乎你爹卻不在乎我?”  他苦澀一笑。

  她抬眼迎向她,這樣的男人竟然會向她索討感情,她有著受寵若驚的喜悅。

  可是,她配嗎?

  近舊來一再思索著,一心想要管住她早已深陷的情感,可她卻那麼不受控制的想要更多。

  “太苦澀了,太苦澀了。”  她連說兩次。

  “你準備放棄了?”  他從沒嘗過心碎的滋味。

  她能說什麼?她有一千個不想放棄的念頭,可也有一千個非放棄不可的無可奈何。

  “我以為你是個勇敢的女孩。”  他難掩失望。

  她難過的掉下淚來。

  “哭什麼?”  他對著她蒼白的容顏喃語:“該哭的人是我,沒想到這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她撲向他,他很自然的抱她人懷,她喜歡這樣讓他抱著,有一種安心的溫暖是這一生不曾有過的。

  “不是的,你不是一廂情願,不是自作多情,我對你也有同樣強烈的感覺。”

  他加重了手勁,將她緊摟著。

  “可有騙我?”

  “沒有騙你,我是真心的。”

  他扣住她的下巴,嘴角勾出一抹笑。

  “我想要你,願意給我嗎?”

  閻蕓兮咬著誘人的下唇,纖細白嫩的柔荑顫抖著。

  他感覺到她的害怕。

  “我會溫柔的待你。”

  她望向他,緩緩的頷首。

  “我的身子只屬於你,你想要什麼時候親近它,就什麼時候親近它,我是你的,只為你所有。”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12-19 00:20:11

第八章

       進入她略顯簡單樸素的臥房,落上門閂。

  性感多情的唇覆上她的同時,他將她扶上床,點燃她無瑕純真的身子,進行一場原始的舞步。

  一種徵服味濃厚的掠奪,好像回到血氣方剛的少年時,全心全意的要一個心愛的女人。

  然後,他摘下了這朵解語鈴蘭,從此只為他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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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蕓兮。”  郭令雯正在叫她。

  她睜開眼,有片刻的怔忡,看了看四周。

  他走了。

  敲門聲持續響起。

  “你在不在裏面?”

  她坐起微微酸痛的身子,迅速穿回衣裳,一邊回應門外郭令雯的呼喚。

  “我在。”  著好裝,匆匆開了門,分心想著他是怎麼離開這間屋子的,為何門扉依然上了閂?

  “你不舒服嗎?”

  她搖搖頭。

  “不然怎會躲在屋裏一下午?”

  “發呆、想事情、睡午覺。”  她說得心虛極了。

  “出大事情了。”

  “什麼事?”  她的心尚未完全從方才那場雲雨裏蘇醒。

  “那個蒙古公主竟然想尋死。”

  乃嵐公主尋死?

  看起來堅強的公主怎會尋死呢?外表的強勢原來也會騙人。

  “她現在怎麼樣了?”

  “跳湖時正好有人見著,把她救了起來,現在聽說已無大得了。”

  “她太輕率了,為什麼要這樣傷害自己呢?”  她不禁嘆息。

  “你和師叔在一起的事,徹徹底底的傷害了她的自尊和驕傲。”

  高貴的公主千金哪能接受在感情的爭奪戰上不如一介民女?她生來就好勝、要面子,自從付出了真愛在心上人身上,沒想到心上人愛的不是她。

  “連師姐也覺得我做錯了?”  她好想躲起來大哭一場。

  “錯了嗎?這種事我不好評斷,男未婚、女未嫁,你們在一起並沒有妨礙誰,壞是壞在你和師叔在輩分上……你明白我的意思。”

  杜會是一把尺,人們的心也是一把尺,事情至此,她已無言。

  “我和師叔是真心相愛的。”  她對他一見鐘情。

  “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我怎麼不知道?”

  “是命中注定的,躲不過,只好接受。”  她變得更宿命了,很痛苦的一種宿命觀。

  “你要有心理準備,成吉思汗的態度關係著你和師叔的未來。”

  可想而知護女心切的成吉思汗會給駱野岸什麼樣的壓力,面臨抉擇的駱野岸會選擇愛情或權位?閻蕓兮並沒有把握。但……

  “我不後悔。”  後悔亦太遲了,她的心早已給了他,她的身於亦屬於他。

  心若碎了無法修補,身子的清白一旦交給了他,即恢復不了完整,除了對他抱持著信心,她所能做的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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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自殺,非同小可,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自不在話下。

  公主自殺的原因,大家心照不宣,當然是為了情。

  “乃嵐,你太傻了,要是真送了命,會有多少人為你傷心啊!父王和野岸的關係也會因你而受到影響,你明明知道父王一統天下的心願還需要野岸的幫助,你這麼一鬧,要如何收拾殘局?”  托雷懊惱極了。

  “可是,我好痛苦!”  忍不住的淚水再次潰堤。

  “再痛苦也不能用死亡的手段來終結,你太輕率了。”

  “別罵我了!我是你妹妹,你不同情我、可憐我,還一味的罵我!”

  “我已經勸過你了,可你不聽嘛!野岸不是你應該愛的對象。”

  “野岸為什麼不是我應該愛的對象?他才不是閻蕓兮應該愛的對象。”她就是走不出來。

  見狀,托雷也無可奈何。

  “一會兒野岸會來看你,你得理智些,別再對他做出不合理的要求。”

  她閉上眼,不想理會見長的好言勸說。她覺得自己是委屈的,如果沒有閻蕓兮,她相信駱野岸一定會愛上她。

  等了許久,駱野岸終於來看她了。

  “為什麼現在才來看我?”  乃嵐問。

  “我有許多事要忙。”  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望著她。

  她嘟著嘴,“我的生死你是不是不在乎?”

  “你太任性了,這種任性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  這種尋死覓活的手段對他起不了任何作用。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懷念我?會不會痛苦?會不會離開閻蕓兮?”

  她一連問了三個問題,全是她心底的想望。  “你若死了,我會懷念你,但不會太久,我會有些罪惡感,但不會太多,至於會不會離開蕓兮,我的答案是不會,我怎會為了這個理由離開她?我不做沒有必要的事。”  他的態度是一貫的冷淡。

  她聞言,激動的大哭。

  “你好狠心,好狠心!我恨你,駱野岸,我恨你。”

  “我知道你會恨我,否則稱不會用自己的生命來威脅我。”

  “你竟是如此鐵石心腸,一點感覺也沒有!”  她哭得心碎極了。

  “乃嵐,早在蕓兮還沒走進我的生命時,我就已經告訴過你,我只把你當作妹妹看待,可你總是聽不見我的話,我真是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堅持?”  他希望能把她給罵醒,他承受不起任何人的死與他有關。

  “我為什麼要做你的妹妹?你明明是閻蕓兮的師叔卻不做他的師叔,然後竟要求我只做你的妹妹?”  她吶喊。

  “你不明白嗎?這只有一個理由,就是我愛蕓兮。”  他坦然面對可能的風暴。

  “她配不上你,你卻愛她,這是什麼道理?”  一介平民也想攀龍附鳳?

  “不,是我配不上她。”

  乃嵐不敢置信地眨著一雙淚眼。“天啊,閻蕓兮到底有什麼魔力?她到底對你下了什麼藥,讓你這麼瘋狂?”

  “兩情相悅,兩情相悅就是最好的藥。”  他淡淡的說。

  她傻了眼,很難接受這一切。

  一個公主,竟然不是一個普通漢女的對手,老天爺待她太殘忍。

  “你會後悔的。”  她這麼相信。

  “不會,我不會後悔,時間會證明我今天說的話。”

  他對閻蕓兮的感情是超過純粹肉欲之愛的心靈相吸,她散發出的氣質深深吸引他的心魂。

  他愛上了她,毋庸置疑的。

  “野岸哥,答應我,如果有一天你厭倦了她,記得回到我身邊好嗎?”  她可憐兮兮的懇求。  “不會有那一天。”  他要她趁早死心。

  “我知道很難,她是個醜八怪時,你就不嫌棄她了,如今她竟然成了男人競相追逐的美人,你自然捨不得放棄她。”她沮喪道。

  他笑了笑,他愛閻蕓兮,無關美醜,是一種他也說不上來、無法解釋的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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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共乘一匹馬,踩在夕陽裏。

  “這裏的氣候不適合你。”  駱野岸突然說。

  閻蕓兮微愣,囁嚅地問:“你要我走。”

  她沒聽出他在逗她,當了真,僵直了身子受傷似的道:“我沒想到這一天這麼快到來。”

  “是啊,我也覺得意外。”  他繼續逗她。

  她抿了抿嘴,不吭一句。

  “怎麼不說話?生氣了?”  他的唇吻上了她的頸窩。

  “沒有。”  背著他,感受他健碩的身軀,純然陽剛又溫暖的氣息教人沉醉。

  閻蕓兮告誡過自己無數次,不要過分迷戀,可她仍情不自禁地失去了身子,失去了心。

  “我看不像沒有,你肯定生氣了。”  他喜歡看她生氣吃醋的模樣,這讓他安心。

  他以此來證明她對他的在乎像他對她一樣執著。

  “我沒有生氣。”  她依舊嘴硬。

  灼燙的熱吻眷戀的在她的雪頸上磨蹭。“你會生氣,表示在乎我。”

  “你希望我在乎你?”

  “我在乎你,自然也希望你在乎我。”

  不可諱言的,當她展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張絕世的美麗容顏時,他的心也為此震撼了許久。

  本來,他已忽略了她臉上的傷疤,無貌而心性高尚與有貌卻敗絮其中,他寧願選擇前者。

  閻蕓兮的傾國美貌,讓他害怕失去。

  才戰雙全的女人誰不愛?

  他亦是平凡男子,天下男子皆以貌取人,唯他看重的是內涵,若能兩者皆得,真可謂天大的好運。

  “既然在乎我,為什麼又要將我趕走?”  她暗然欲泣的問。  駱野岸的笑聲在她肯後揚起。“誰說要趕你走的?”

  “你剛才說的。”  她感傷的道。

  “我只不過是說這裏的氣候不適合你,你想到哪裏去了?”

  她一愣。

  “我想為你找一處較溫暖的地方住。”

  她釋然的微笑,喃語:“你好壞,只會嚇我。”

  他停下馬,躍下馬背,再拖下她,然後牽著她的手散步。

  “這裏好美!”  她讚嘆著。

  “你也認為你爹是我害死的嗎?”  他想知道她的看法。

  她搖搖頭。“我相信爹是病死的。”

  他看向她,開始說:“你爹和你娘間的感情並不如你以為的好。”

  “呢?爹娘很相愛呀。”  她不解地道。

  “表面上是,你忘了你爹還有涵蓀的娘?當然,也許你會認為你爹最愛的是你娘,可是你娘呢?你娘又是什麼想法?”  他摟著她的腰。

  “娘也愛著爹呀。”

  駱野岸輕笑哈聲。“我存疑。”

  閻蕓兮仰首看著他。“你也認為爹娘的死因有不尋常的地方,是嗎?”

  “我不確定,但仔細想想,涵蓀的話也不無道理,不過這事恐怕很難查下去,當事人已亡故,誰也不能肯定。”  他聞著她的發香。

  “爹娘竟然是讓人給害死的?”  太匪夷所思了。

  “閻深師兄和柯樺師姐的身體一向硬朗,從沒聽他們說過有什麼病痛,所以你說他們是接連病死的,我很訝異。”

  思及逝去的師兄師姐,他不能不憶起過去的仇恨。

  “不記得我爹娘曾與何人結下深仇,誰會這麼殘忍,非置他們於死地不可?”

  她輕顫了下,不寒而栗。

  “除非開棺驗屍。”  這是下下策,對死者尤其大不敬,非不得已不能行之。

  “開棺?”

  他點點頭。“你想查個水落石出只有這個辦法。”

  過去的恩怨,顧念他們是蕓兮的父母,就讓它隨他們人上,他不想追究;至於他倆的死因,既然有人有疑問,而且矛頭指向了他,他豈有不管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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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燈時分,驀地下起雨來。

  “承汝哥,為什麼一個人坐在門檻上發呆?”  從外頭回來的閻蕓兮關心的問。

  “她又發脾氣了。”

  “涵蓀是嗎?”  她問,陪他一起坐著。

  “也許我和她真的不合適。”

  “別說洩氣的話。”

  她對閻涵蓀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已有幾分了解、這些日子的相處,她的性格就像大湖的水一樣,有時平靜,有時起波瀾。

  最可憐的人是對她一往情深的未婚夫——易承汝。不遠千裏追尋心上人,雖然最終一償宿願,可得到的卻是與想像中不相同的她。

  “不是洩氣,而是心寒。”  易承汝朝她苦笑。

  “發生了什麼事?”

  “她非要我阻止你和駱野岸相愛,我不同意,她就發了一頓脾氣。”在兩人針鋒相對時,他總是居於下風。

  “原來是為了我。”閻蕓兮內疚極了。

  “你的事只是導火線,她的脾氣向來是這樣的,一發起怒來六親不認,不顧著她的心意,她就不高興了。算了,勉強在一起是徒增痛苦。”

  “承汝哥,不要這樣,涵蓀姐會明白你的,你這麼好,又對她幾乎百依百順,再沒有比你待她更好的人了,請你不要輕言放棄她。”

  “我怕我不放棄她,到頭來她還是放棄了我。”

  “也好啦,閻涵蓀根本不夠愛你,你及時抽身是聰明的作法。”  加人討論的郭令雯,一下午就聽到那對未婚夫妻間的口角,想不聽都不行。

  “師姐!”

  “我是說真的,那個女人嗓門又大又響,吵得我不能午睡,本想出來替承汝哥說幾句話的,又怕火上加油,燒得更旺,所以忍住了沒出來。”

  “我控制不了她的脾氣。”  他抹了抹臉,長嘆一聲。

  “不知道像誰?你這麼溫和,你姐卻像個隨時會燒起來的灶,她娘大概跟她一個德行,所以師父才不要她娘而選了師娘做妻子。”

  “她一口咬定就是駱野岸害死了你爹娘。”  易承汝無奈的說。

  “想來想去可能性倒是不小,他們之間像有仇似的,而且師娘也說過不少師叔的壞處,會不會真是師叔害死師父和師娘的?”

  “不可能。”  她怎能懷疑他?

  “你被愛情衝昏了頭,自然希望與他無關。”

  這種事瞎爭論是爭不出個所以然的,若能找到新的證人和證物,才能得解。

  易承汝站起身,往門外走。

  “你要去哪裏?”  郭令雯追了上去。

  “出去走走,散散心。”  他頭也沒回。

  “我陪你去吧!”

  心情不好時最怕獨處了,很容易鬧出後悔事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12-19 00:20:32

第九章

       月皎驚烏樓不定,更漏將闌,輾輸牽金井。

  喚起兩眸清炯炯,淚花落枕紅綿冷。

  執手霜風吹鬢影,去意徊惶,別語愁難聽。

  樓上闌於橫鬥柄,露寒人遠雞相應。

  周邦彥蝶戀花

  雨勢愈下愈大,梨花樹上的雨珠跳著紛亂的舞步。

  “不行,我非帶你回雪山別苑不可,祖遙這裏有太多能影響你心緒的事,你住在這兒我不放心。”墜入情網的人都像他一樣,充滿著不安全感。

  “在這裏我才能享有自在的生活,我不想回雪山別苑。”  站在窗前望著雨打梨花的閻蕓兮誠實地道。

  “乃嵐還為難你是不是?”  駱野岸敏感的問。

  “沒有,她許久沒來找我了。”

  “雪山別苑哪裏讓你不自在了?”  他急問。  她知道她這麼說一定會引來一場風暴,因為駱野岸有很強烈的佔有欲。

  “一切都讓我不自在。”  她坦白的道。

  他被刺傷了。“一切?多麼傷人的字眼……”

  “你知道我的意思,你是蒙古人,你的同胞總以一種奇怪的眼光看我,好像我奪走了他們的寶物。”

  “我已是掏心挖肺的對你了,你還不明白我的心嗎?”駱野岸嚴肅地說。

  “你的心我自然是明白的,我的不自在與你無關,是我自己的問題。”

  他抓住她的手臂,粗暴的擁人懷中,先是溫柔的吮吻她的唇,片刻後加重了力道,靈舌跟著探人,吸吮著——

  “唔……”

  閻蕓兮被他的狂野嚇住,心跳得好快,兩人已有過一次肌膚之親,她卻仍然感到又怯又羞。

  “本想等我倆成親後再要你,可我實在情不自禁,我不想做聖人,也不是聖人。”  他熱情的吐露愛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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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來時而已停歇,被褥裏仍留有他的味道。

  她滿足極了,她真真切切的愛上他了,她可以不顧一切、不顧所有反對的眼光愛著他。

  她起身穿回衣裳,整理好儀容走進花廳,只見廳裏一片淩亂。

  “怎麼會這樣?”

  樓祖遙和郭令雯蹲著身收拾,被砸壞的全是泥塑的人偶。

  “承汝哥的東西怎會被人給砸了?”她倒抽了一口冷氣。

  “你那個姐姐的傑作。”

  “他們又吵架了?承汝哥呢?”

  “追出去了。”  樓祖遙回答。

  “說也奇怪,承汝哥一提分手,閻涵蓀的惡劣脾氣就發作了,又是罵他無情又是摔東西的,真是令人不敢恭維。”

  “女人心海底針,不想分手義不願好好待人家,簡直莫名其妙。”

  “是呀,承汝哥真倒霉,看來這一生別想甩掉這個大麻煩了。”

  “蕓兮,你有空去勸勸她,收斂點,人人都怕了她,安安靜靜的千戶府給她弄得雞犬不寧,再這樣下去我這裏恐怕沒法收留她。”  樓祖遙想也沒想到會變這樣。

  “你這不是在害蕓兮嗎?想找罵挨呀?勸什麼勸!”

  “姐妹間好說話嘛!”  樓祖遙嘟噥著。

  “你們倆沒有姐妹情跟陌生人沒兩樣,管太多會管成仇的。”郭令雯提醒閻蕓兮。

  到了晚膳時間,三人同桌用膳。

  “他們怎麼還沒回來?”  食不下咽的閻蕓兮心裏急得不得了。

  “放心啦,承汝哥會把她哄回來的。”

  “好強的女人一點好處也沒有,男人還是喜歡溫柔點的女人。”  樓祖遙說道。

  郭令雯睨了他一眼,“樓祖遙,你吃你的,安靜點。”

  另一方面,駱野岸也受到來自成吉思汗的壓力。

  “父王希望你不要娶漢人為妻。”  托雷傳話。

  “這是不可能的。”  他很堅定。

  “我知道,所以我建議你先娶蒙古人為正妻,再娶漢女為側室,一舉兩得。”

  而駱野岸於脆地拒絕。“我這一生只會娶閻蕓兮一個妻子,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我。”

  “你真固執。”  托雷笑了笑。

  “相交多年,你不會不了解我。”

  他不會辜負閻蕓兮的,在他的心裏,沒有所謂的三心二意,只有肉體和心靈的忠誠。

  “何必為了一棵樹放棄一座森林呢?”  托雷有不同的看法,自己就不只一個妻於,這樣才夠味。

  “我的蕓兮已經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了,何必沒事灌溉一座森林?”  駱野岸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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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啦!”  樓祖遙由外頭衝進來。

  “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郭令雯從臥房探出頭來。

  “你什麼時候住進我家來了?”  他愣了一下。  “三天了,我見你沒趕我,就住下來了,你匆匆忙忙的跑進花園裏嚷什麼?”

  “蕓兮呢?”

  “讓師叔接去雪山別苑賞花去了。”

  “蕓兮當初應該選我的。”樓祖遙有感而發的道。

  總是造化弄人。

  “你到底在說什麼?出了什麼事?”  她擦腰站在他面前。

  “閻涵蓀遭人刺殺倒臥在血泊之中,去了半條命。”

  “承汝哥和她起了爭執嗎?”她捂著嘴訝然道。

  “不,兇手由後方下的手,她懷疑那個男人是野岸。”

  “師叔?”  她嚇呆了。

  他點點頭。

  “師叔和蕓兮在一起,如何動手?”  太離譜了。

  “你把我問倒了,總之,自從你們來了之後,雪山別苑每天都有新鮮事,一會這個鬧自殺,一會兒那個大吵一架,我不該多事帶你們進雪山的。”

  “是啊!我的小命差點喪送在你們戰馬的蹄下。”她自嘲道。

  “說這些都太遲了,時光無法倒流,永遠回不到幾個月前在襄陽遇見你們的那一天。”  他嘆道。

  “是你先招惹我們的。”郭令雯撇了撇嘴。

  “走吧,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化解的。”

  到了雪山別苑,閻蕓兮以前住的房間圍著一堆人。

  “大夫,我姐的傷要不要緊?”

  閻涵蓀趴睡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大概是痛得暈了過去。

  “刀刀見骨,三刀皆是致命的刀法,統軍大人拿給我最好的金創藥,能不能熬過今天晚上,全靠她的意志力和上天的安排了。”

  看來大夫已經盡力了。

  “承汝呢?”  推開站在一旁的丫環,樓祖遙望了望四周。

  “他和野岸緝兇去了。”

  “你們全都下去,忙自己的事,這裏沒什麼熱鬧可看的。”  樓祖遙揮了揮手,趕人。  待眾丫環退下後,看著閻蕓兮哭腫的雙眼,樓祖遙安慰她:“不會有事的,她脾氣硬,命也會很硬的,野岸的金創藥很有效,有一次我被宋人劈了好幾刀,本也以為快死了,後來靠著野岸的金創藥撿回了一條命,安心啦!”

  “你真是笨,蕓兮還擔心另一件事。”

  “啥事?”  他完全忘了。

  “有關於被害者的指控——”  她說不下去。

  他想了想,“野岸不可能是殺人兇手。”  樓祖遙語出驚人道:“會不會根本是她在外頭惹上的是非找上門,砍了她三刀,她不好意思明講,賴到野岸的身上?”

  “什麼猜測都可能,但真相只有一個,我希望能把真正的兇手捉到,還野岸清白。”  閻蕓兮道。

  她真的受夠了,師公的死、爹娘的死、親姐姐遇襲,誰能告訴她這幾件事是否有所關聯?

  假使不能還原所有,她和他就算在一起,也會被事件的陰影所擾,不得寧靜。

  ====================

  同日夜裏。

  “我已布下天羅地網,任何可疑的人都逃不出去。”  駱野岸信心滿滿道。

  閻蕓兮微笑,笑裏有不安。

  駱野岸感覺到了。“你不相信我?”

  她不語,垂眼看著鞋尖。

  “又來了,新的指控加深了你的懷疑,對不對?”

  駱野岸位起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告訴我,是不是把心給掏出來讓你看,你就會信我了?”

  她駭住,無助地望著他,“不……”

  “你不想看我的心?”  他問聲問著。

  “發生太多事了,讓我有點混亂。我當然相信你,你……是我的天。”  她撫著他的胸膛。

  “我發誓,你所擔心的事,我一件也沒做。”他定定地凝睇她。

  她了解的點點頭。“我明白。”

  “你不明白,有的時候知道真相未必是件好事,因為要遺忘一件事並不容易。”

  “你正在遺忘嗎?”  她順著他的話問。

  他沒考慮就點點頭。“我好痛苦,有的時候我甚至懷疑能不能真正釋懷。”

  “能讓我知道嗎?”  閻蕓兮探問。

  駱野岸搖搖頭,黑眸裏閃過一絲傷痛神色,  “不能,現在不能。”

  “為什麼?”

  “一個人獨自面對、獨自遺忘,已經夠痛苦了,我捨不得見你活在悲痛裏。”  他只想著要如何保護她。

  他一向內斂自持,許多事寧願自己扛,心裏的苦自己受,往事逼他把心封得滴水不漏,深不見底的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與我爹娘有關對不對?”她終究問出了口。

  “別問了,我不會說的。”

  突地,她不安的問道:“與師公的死也有關係是嗎?”

  他臉色微慍道:“叫你別問了,為什麼不聽話?”

  “我們應該同心不是嗎?你有煩惱應該讓我知道。”

  駱野岸忽然轉身步出她的房間,她追了出去。可他的腳步太快,她根本追不上,一時心急,沒注意到面前的小石子,絆了一跤。

  “啊!”

  他猛地掉轉頭,奔向她。“要不要是?哪裏跌傷了嗎?”

  她搖搖頭。“我不要你生著氣離開。”

  他扶起她,摟她人懷。“我沒有生氣,就算有那麼一點也不是因為你,我是氣我自己,真的。”

  “不許氣自己,氣自己同樣會傷身的。”閻蕓兮鑽進他懷裏,她陷人了,如今的她,一心一意想跟著他。

  “我會改,我答應你慢慢改。”  駱野岸向她承諾。

  她滿意的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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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快把我給嚇死了。”  易承汝喂著未婚妻吃粥。

  閻涵蓀的傷因為在背上,所以只能趴睡。

  “你不是準備把我給甩了?我死了不就稱你的心、如你的意了?”  閻涵蓀故意挖苦他。  “不珍惜的人是你。”  差點失去她,現在想來還心有餘悸。

  “我承認脾氣是大了點,可我是愛你的。”  閻涵蓀從來沒有這麼低姿態過。

  “真的?”  他喜出望外。

  “好話不說第二遍。”  她吃著他喂的粥。

  “我聽到了。”  易承汝笑開了。

  “這粥好吃極了,誰熬的?”  她順口問。

  “說了你可不準發脾氣。”

  “不準?你不準我?”  她逗他。

  他點點頭。“是的,我不準你。”

  閻涵蓀笑了笑。“是蕓兮熬的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  他吃了一驚。

  “猜的。瞧你欲言又止的模樣,很容易猜啊!”

  “你不會又使性子吧?”  易承汝擔心的問。

  “怎麼會?有人肯弄給我吃,我感謝人家都來不及。”

  他以為她轉了性。

  “你確定殺你的兇手是駱野岸?”

  她閉上眼,想了想,“是個男的,他叫我閉嘴別多管閒事,聲音不是認識的人的。”

  易承汝松了一口氣。“既然如此,為什麼先前要那麼說?這不是害了人家?”

  “我以為我死定了嘛!臨死之前我也要把討厭的人給拖下來。”

  他忍不住說她:“你太缺德了。”

  “你罵我?”

  “你本來就該罵,太過分了,我得趕緊把事情給解釋清楚不可。”

  鬼門關走一遭,閻涵蓀的氣焰消了一半。

  “要去你自己去,我是不會去的。”

  “你不攔我就已是萬幸了。”  他調侃著。

  “你到底還要不要娶我?”  她故作不在意的問。

  他反問:“你呢?你想不想嫁我?”

  “你想娶,我就嫁,我無所謂。”  閻涵蓀的脾氣向來倔強好勝,沒了它,就少了骨氣。

  “等你傷好,咱們就回襄陽去。”  這算是承諾了。

  “回襄陽?然後呢?”  她要他明白的說出來。  “正式迎娶你當易夫人,如何?”  她得意一笑。“這輩子你休想離開我了。”

  ====================

  深夜一陣呼救聲劃破子夜的寧靜。

  “救命啊!”

  駱野岸正巧仍在書齋閱讀,聞聲,他幾個身形起落,來到閻涵蓀養傷的暖閣。

  “大膽狂徒,在我的地盤也敢如人無人之境!”

  對方蒙著面,幾番交手,竟是如此熟悉的拳路。

  跌落床下的閻涵蓀,半晌後被聞聲而來的未婚夫扶起,抱出屋外。

  “裏面情況如何?”  樓祖遙望了屋內。

  “你們還沒回去?”

  “我和令雯正在小抱廳下棋,一聽到聲音就衝來了。”

  “二師兄,怎麼會是你?”

  旋即屋內傳來駱野岸驚愕的喊聲。

  聞聲,眾人隨即衝進屋內。

  面巾下是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

  “二師叔!”閻蕓兮認得他,郭令雯也認得他。

  “要殺就殺吧!”

  被喚作二師叔的是孟求第二個徒弟——張嚴。

  “我以為你死在大漠了。”  駱野岸非常意外。

  “師父的大仇末報,我死都不會瞑目。”  張嚴不畏死的道。

  “你殺我是為了要報仇?”  閻涵蓀想不透原因。

  張嚴冷笑。“沒錯!”

  “孟求師公不是我殺的。”

  “師弟,我看由你來解釋會清楚些。”  張嚴看向駱野岸。

  “我一個字也不會說。”  他走向閻蕓兮,保護意味甚濃地摟著她。

  “有什麼好瞞的?我來說也一樣。”  他眸光流轉,看了在場的每一個人,深吸了一口氣才說:“我師父孟求是被閻深和柯樺兩個叛徒給殺死的。”

  “不——”

  多麼沉重的事實,誰接受得了?

  “爹娘沒有理由殺師公,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

  閻蕓兮眼眶裏的淚花立刻奔流而下。  張嚴瞪向她,恨恨地道:“你爹娘為了奪取孟求師父的‘絕世劍譜’,在師父嘀的酒裏下了春藥,師父在不能自主的情況下,為了不犯姦淫無辜女子的罪,自刎而死。”

  驀地,四周一片靜默。

  “是真的嗎?”  閻蕓兮問著駱野岸。

  他嘆了聲,然後點點頭。

  “所以你殺了我爹娘替盂求師公報仇?”  閻蕓兮的淚水不可抑遏的流淌而下。

  “我沒殺他們,我何須親自動手?絕世劍譜不是一般人可以練的,練得不對,就會得怪病百日接近死亡,他們是走火人魔而死的。”

  “二師叔為什麼要殺我?”  閻涵蓀不明所以。

  “因為你把你爹當神看待,我看不順眼。”

  很簡單的理由,可讓人心裏直犯嘀咕。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3-12-19 00:20:58

尾聲

  “二師叔真是個危險人物。”  郭令雯咽了咽口水。

  “可嫉惡如仇,也是一號英雄人物。”樓祖遙持平而論。

  “好狂的人,好在我沒怎麼得罪他,否則背上被砍上三刀的人會是我。”  她吐了吐舌頭。

  “不過有人因此學乖,也算是積了德。”他說。

  “你指涵蓀是嗎?”

  郭令雯會心一笑。

  “至少承汝將來的日子會好過些,娶了兇婆娘可是一點也不好玩咧!”

  “那是承汝哥自找的。”

  “你這麼說可不公平。”

  “他可以不娶她呀,我也是個不錯的人選,他不想換未婚妻,只好忍受人家的脾氣。”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嘛!

  “你的脾氣也好不到哪裏去,我領教過了。”  他挑了挑眉,好笑的看她一眼。

  “你找死啊!竟敢批評我!”

  樓祖遙突地玩心大起,二個人追著跑。

  不遠處的梅樹林裏,有另一雙儷影。

  “遺忘確實是件難事。”  閻蕓兮摘下一片樹芽含在嘴中道。

  “人不是聖賢,難免會犯錯。”  駱野岸試著安慰她,怕她鑽牛角尖。

  “你會看不起我嗎?”  她小心翼翼地問。

  聞言,駱野岸淡淡一笑。“我只會愛你,不會看不起你,上一代犯的錯誤他們已經用生命償還了,你不要自責。”

  駱野岸拉著她的手往主屋走去。此刻的他們愛意濃烈,“你愛我嗎?”

  “愛,好愛、好愛。”  她終於體會到愛的力量。

  “我們離開雪山。”  駱野岸下定決心道。

  “呃?”

  她有幾許意外。

  “我不想再打仗了,我累了,想過平凡人的生活。”

  跟心愛的人。

  “你的汗王不會同意。”  閻蕓兮提醒他。

  “那是他的問題,我不想為別人而活,我為蒙古所做的已經夠了,汗王心裏比誰都清楚。”

  “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他是她的天。

  他別過頭看著她,“我們回你的故鄉去,或是浪跡天涯,到處為家?”

  “隨你。”

  閻蕓兮微笑。

  “這麼溫馴,收起你的爪子了?”  駱野岸輕笑道。

  “哪裏有什麼爪子?虛張聲勢罷了!”  她像塊冰,可碰上他立刻融化了。

  繾綣情意、天地為鑒,他的唇印上她的,全心全意的愛她,只愛她一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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