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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10:04     標題: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第1章墨畫
  道曆兩萬二十二年,九月初十。

  通仙城,通仙門外山。

  十歲的墨畫穿著樸素的外門弟子道袍,百無聊賴地蹲在山下的一塊巨石後,手裏拿著草根,埋頭在地上畫著複雜的紋路。

  時至卯時,宗門求學的弟子陸續上山,三兩結伴,有說有笑。

  一個身著外門製式道袍,配著名貴玉飾,臉胖眼小的小胖子在兩三個跟班的陪同下,找到了在石頭後面自得其樂地畫著什麽的墨畫。

  小胖子左看看右看看,發現沒有宗門教習的身影,才縮頭縮腦喊道:
  「墨畫!」

  墨畫擡頭,露出俊秀如畫的小臉,眼神清澈地彷彿掬著一汪清水。

  小胖子壓低聲道:“辦妥了嗎?”

  十歲的墨畫小大人一般拍拍胸膛,“我辦事,你放心”,說完從身後的儲物袋中取出幾份陣法,白紙紅墨,遞給小胖子。

  「你看看有沒有什麽不妥。」

  小胖子鄭重接過,翻開摹本,認真看了一眼,然後苦著臉道:

  「我看不懂…」

  墨畫耐心解釋:
  「教習佈置的作業是五行陣法的基礎陣紋,我幫你畫好了,還特意錯了六處,以防教習看出來這些陣紋不是你自己畫的……」 「

  六處……是不是錯得多了一點……」

  墨畫默默看著他。

  小胖子隨即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反思道:

  「做人不能太貪心,我能把教習佈置的作業交上去就不錯了,做得太好,反惹人懷疑,一旦被教習發現,讓我爹知道,肯定使勁揍我,得不償失,得不償失……」

  墨畫點頭道:「不愧是安少爺,這麽快就想明白了!」

  小胖子把兩枚靈石塞到墨畫手裏,「墨哥兒,還是你眼光好,知道我聰明!靈石給你了,下次教習佈置陣法作業我還找你!」

  說完把陣法揣進懷裏,一溜煙往山上跑去了。

  墨畫將兩枚靈石仔細收好,重新薅一截草根,在地上接著畫起來。

  片刻後又來了一個搖著灑金紙扇的瘦公子,面相刻薄,身上玉佩更多。

  墨畫也將一副陣圖給他,瘦公子瞄了一眼陣圖,便給下人一個眼色。下人上前接過,遞給墨畫兩枚靈石。

  瘦公子拿了陣圖,卻還不走,忽地斂起紙扇,倨傲地道:「本少爺對陣法也極爲擅長,隻是沒工夫做這些基礎的陣式,這才讓你代筆。」

  墨畫懶得理他,拿起草根在地上接著畫起來。

  瘦公子有些懊惱,又冷笑道:「據說這通仙門煉氣初期的修士中,就屬你陣法畫得最好,不知道跟本少爺比起來如何,有空我們比試比試?」

  墨畫心想你都讓我幫你寫陣法作業了,你說你自己程度如何?

  不過奉行和氣生財的原則,墨畫還是擡起頭,揀著好聽的話誇道:

  「自然是公子的陣法造詣要高得多,錢家可是通仙城第一大族,陣法傳承不是其他修士比得了的。」

  瘦公子神色微霽,又問:「那你說說,這通仙門煉氣初期修士中,有誰陣法水準能比得過我麽?」 「

  有倒是有…」

  瘦公子不悅,「都有誰?」

  「像我……」這種話墨畫當然不會傻傻地說出來。

  「有點多,一時數不過來。」

  瘦公子明顯生氣了。

  「這是好事!」墨畫睜眼說著瞎話。

  瘦公子冷笑道:「家世不比我好,靈石沒有我多,陣法卻高過我,這樣的人還有很多,你是想說我天賦蠢笨,比不過別人嗎?這事好在哪裡?墨

  畫道:「通仙城的修士,即便再有天分,學得再好,最後學成不都還是要進錢家的萬寶樓,爲你們錢家煉器煉丹畫陣法麽… 」

  「你想啊,你才煉氣,就有築基的修士爲你做事,你才一品陣師,就有二品陣師聽你使喚,這多威風啊!手下修士的能力越強,才顯得你本事越大啊!」

  瘦公子愣住了,隨即恍然大悟,“好像有點道理!”

  “明白了吧。”   
  瘦公子點了點頭,看著山下的芸芸修士,脖子仰得更高了:
  “不錯!不錯!任你們天分再高,修煉再努力,最後不還是要爲我錢家做牛做馬?”

  一臉刻薄的錢公子說完昂首挺胸地走了。

  把錢家公子糊弄走後,墨畫接著在地上用草根練習陣法。

  不一會又有幾個富家修士過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用靈石從墨畫手裏買走了幾副陣法。等墨畫手抄的陣法交易完,手裏已經有了十二枚靈石。

  十二顆靈石對散修而言已經不少了,但對修道而言,還是遠遠不夠啊。

  墨畫歎了口氣,年幼的臉上,有著一絲無奈。

  底層修士,修道無望啊……

  道曆元年,即兩萬餘年前,修道界最大的勢力--道廷,一統修道九州,冊封世家和宗門,建立統一的品階制,規範修道業類等級。

  道廷又頒布《道律》,制約修士,使修士不得濫殺,不得劫掠,不得採補。

  修界藉此發展,承平兩萬餘年,繁盛至極,幅員廣袤,修士不可億計。

  然而道廷繁華昌盛,世家鍾鳴鼎食,宗門雄踞一方。

  唯有底層的散修,無可依附,生活困苦,修道無望。

  修界繁衍兩萬餘年,無靈根的凡人,逐漸自然淘汰,餘下的皆是有靈根,可以修道的修士。可修士越多,消耗靈氣越多,天地間靈氣消耗殆盡。

  如今修士若要修道,既要傳承,更要靈石。

  然而大家族佔據靈礦,底層散修靈石匱乏,大宗門壟斷傳承,普通散修修道無門。

  通仙城中,絕大多數散修,既無傳承,也缺靈石,終其一生,都隻能是煉氣境的修士。

  煉氣境,不過是蒼茫天道之下卑微的螻蟻而已。

  而墨畫,就是這數以億計的螻蟻之一。

  而且很可能,一輩子都是!
  墨畫稚嫩的臉龐略帶苦澀。

  天道或許平等,但修道,卻絕不平等啊……

  墨畫是一個煉氣二層散修,出身於煉氣境的散修家庭,爹娘都是煉氣境。

  父親墨山以獵妖爲生,成天需要與妖獸廝殺,身上傷痕累累。母親則在膳樓幫廚,受竈爐火氣侵體,時常肺疼幹咳。

  而爹娘省吃儉用,攢的所有靈石,也隻是爲了讓墨畫能進通仙門的外門修行。

  但墨畫無論再怎能修行,中下品的靈根,盡管比常人稍微好一點,但在天才芸芸的修界,注定了也隻是資質平凡的一員。

  無論再怎能修煉,可能也隻是一個煉氣境的修士。

  家庭條件艱苦,沒有靈石,墨畫就隻能和一般弟子一樣,修到煉氣六層便退出宗門,然後想辦法學門手藝謀生。

  但墨畫又天生體弱!

  煉氣期修士賴以爲生的煉器,獵妖等門當,一般都隻要體格健壯的體修。先天體弱的墨畫,可能連找份混口飯吃的差事都不行。

  萬一將來再娶妻生子,負擔加重,所有靈石也都會用來供養家庭。

  墨畫沒有靈石修煉,修爲便會永遠停滯,一輩子都隻是一個煉氣修士。

  和這通仙城裏所有的貧苦散修一樣。

  和這修界數以億計的底層修士一樣。

  一輩子隻是個煉氣!
  十歲的墨畫歎了口氣,收拾好心態,便進宗門上課了。修行了一天后,墨畫回到弟子居,又看了會修道典籍,等到子時便躺在床上。

  在墨畫閉眼的時候,識海之中,便出現了一面殘碑。

  殘碑上沒有字,但似乎從墨畫見它的第一眼,便知道碑的名字:
  道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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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11:22

 第2章道碑
  墨畫能記事起,識海中便出現了這面道碑,同時還有一些若有若無的記憶。

  記憶中的墨畫在另一個沒有靈氣的世界,度過了短暫的一生。

  那一世墨畫家庭普通,但學習努力,成績不錯,考上了大學,專業是美術,喜歡研究國畫和書法。

  畢業後進入大公司做美工,加班加點工作,二十多歲就過勞死了。

  當學生時學習,畢業後工作,在緊張和焦慮中過了一輩子。

  回過神時,發現自己活得稀裏糊塗,死得猝不及防。

  死前的片刻,一生的經曆走馬燈一般在眼前掠過。

  自己的一生,真正有價值的事,一件沒做過:沒孝順父母,沒追求理想,沒有夢想,沒有愛情,也沒有見過大千世界的風景……

  這些記憶模模糊糊,墨畫有時候也分不清真假。

  莊生夢蝶,不知是莊生夢蝶,還是蝶夢莊生。

  時間久了,墨畫也就不糾結了。

  過去的就過去了,現在的他,隻有十歲,所生活的世界,是修道界。

  而他,是個修士。

  一個可以徹悟天道,淩虛九州,舉起手摘日月,覆手葬星辰的修士!
  當然也可以是一個,一輩子煉氣,既不會飛,也不會武,法術都用不了幾個,卑微謀生的修士……

  沒有道碑的話,墨畫估計自己應該是卑微的後者。

  道碑懸浮在墨畫的識海之中。

  寬闊古拙,怪狀殘缺,碑身看似虛無,又彷彿有浩瀚而晦奧的氣息在浮動,恍惚之間,又寂若空冥,一無所有……

  虛無的碑面上,可以用來畫陣法,而每畫一遍陣法,墨畫的神識都會增強。

  修道百業,陣法爲尊!
  陣法是修道各行業中最難學的門類,而學陣法,最重要的便是神識!
  陣法由陣紋構成,乃上古修士,苦心孤詣體悟天道後,摹畫下的天道圖案。

  陣法的紋路,既像古樸的文字,又像至簡的繪畫,其中蘊含無窮的奧秘。

  而畫陣法時,識海溝通天道奧秘,會耗費巨量的神識。

  修士神識不足,無法畫陣法,否則容易神識枯竭,甚至識海破碎而身死道消。而要成爲一名陣師,便需要不停地學習各種陣圖,不停地練習各種陣法。

  所以陣法難學,難練,而陣師也容易因神識不足,強行畫陣法而識​​海崩潰而死。

  墨畫在道碑上畫陣法,會消耗神識,但當他將畫好的陣法抹去時,這些神識又會瞬間返還,使墨畫神識充盈。

  從有到無,再從無到有,譬如大道,玄妙異常。

  而與此同時,墨畫每畫一遍陣法,神識都會有些許增加,盡管微小,但的確是在增加。

  據墨畫所知,修界是沒有修煉神識的功法的,神識的增強大多數都依賴於境界的突破。

  因此,就算增加的神識很微小,也是極其難得的。

  只要在道碑上不停地畫陣法,墨畫便能提升自己的陣法水平,同時隻要不停地畫陣法,神識便會一直增強。

  而神識強大,墨畫便可以學習更多,更高階,也更強大的陣法。

  終有一天,墨畫可以藉此成爲一名強大的陣師。

  陣師地位尊崇,哪怕隻是普通的,未入一品的陣師,替人畫陣法,也會有可觀的靈石收入。

  一旦成爲陣師,畫出各種玄妙的陣法,有了立身之本,自己就能繼續修煉,不會一輩子隻是一個煉氣修士。

  墨畫心中默默道。

  但是成爲陣師,同樣困難重重。   
  陣法難學,陣師難當。

  在道廷設定的修道門類中,陣師的認定是最嚴格,乃至最嚴苛的。

  陣法由陣紋構成,基礎的陣法隻包含一道陣紋,每多一道陣紋,陣法會上一個等階,陣法效用也會增強,所需神識也會極大增加。

  畫出一到五道陣紋,可以做陣法學徒。

  畫出六到八道陣紋,可以稱爲陣師,但這種陣師,隻是普通的陣師,不在道廷認可的品階之列。

  唯有畫出九道陣紋,並通過道廷的定品考核,才能成爲真正的一品陣師。

  成爲一品陣師,對於煉氣期修士而言,幾乎等於一步登天。

  一品陣師,基本上是各大家族和宗門的座上賓,即便是築基境修士,也不敢輕易得罪,哪怕什麽都不做,每月都會有道廷天樞閣發放的靈石津貼,也會有無數年輕貌美的女修踏破門檻,爭做道外國人。

  而一品陣師除了考核極難外,每個州界還有名額限定,想成爲一品陣師,既看努力,也看天命。

  運氣不好,所在州界名額限定,即便有了一品陣師的陣法造詣,也不會獲得定品的名額,隻能等下次考核。

  有些陣師考著考著,便蹉蹌了一生。

  無數底層修士殫精竭慮,皓首窮經,直至頭發花白,都不曾達成晉升一品陣師的夙願。

  而道廷所謂的名額限定,一般也隻是大家族和大宗門內定的托辭而已。他們需要一品陣師這個名頭,為自己的嫡系或嫡傳弟子錦上添花,讓他們成爲萬眾矚目的天才。

  那些爲了成爲一品陣師而嘔心瀝血的底層修士,隻是腳底不曾入眼的塵埃。

  此時已入夜,墨畫躺在弟子居的寢室中,神識卻沉入識海,在道碑上不停地畫著陣法。

  墨畫所畫的陣法,名爲雙元陣,包含了兩道陣紋,算是基礎的陣法之一。

  但這副陣法,墨畫之前從未畫成功過。

  煉氣前期的弟子,因爲神識不夠,一般都隻能學蘊含一道陣紋的陣法。通仙門外門的煉氣初期弟子中,能將一道陣紋學全的都寥寥無幾。

  但單一的陣紋,墨畫早已爛熟於胸,畫起來游刃有餘。

  墨畫想學更難的陣法,所以每天晚上,都在道碑上練習包含兩道陣紋的雙元陣。

  而經過數十個夜晚的反複練習和水滴石穿的努力,墨畫終於成功了。

  陣師學陣法,每一道陣紋,都是一道門檻,多畫出一道陣紋,便攀登了一個階梯。

  墨畫能畫出兩道陣紋,便意味著他的神識和陣法水平,都已經比同齡修士高出了一大截。

  在通仙門的外門煉氣初期的弟子中,他的陣法水準,應該也算是獨一無二了。

  墨畫鬆了口氣,待卯時天明,神識便離開識海,墨畫也睜開了雙眼。

  盡管畫了一晚上陣法,墨畫依舊神識清明,也不會覺得疲憊,彷彿自己隻是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

  推開窗,清晨的陽光照在清秀白皙的臉上。

  窗外朝陽升起,霞披萬裏。

  十歲的墨畫輕呼一口氣,看著天邊景色,眼神堅毅。

  只要自己不停地練陣法,不斷地磨練神識,有朝一日,一定可以成爲一品陣師。

  屆時如日初升,必將邁出尋仙問道的一大步。

  終生不再隻是煉氣!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11:41

  第3章 陣師
  墨畫卯時起床後,便開始了例行修煉。

  一個時辰後,結束修行,便到授課室,等待教習。

  教習是宗門内授課先生的統稱,教授外門弟子修煉、陣法、煉丹、煉器等具體功課。同時負責外門弟子修行上的督促和指導。

  通仙門和修界其他宗門一樣,也将弟子分爲嫡傳、内門和外門三類。

  宗門的外門對外開放,以傳道受業,教人修行爲主,靠收取弟子入門的束脩,也就是學費作爲收益。外門弟子學的是宗門對外開放的部分傳承,弟子畢業或退業後,與宗門有情分,但無實際瓜葛。

  内門是宗門的主體,内門弟子依附于宗門,修行之外會打理宗門的各個産業,例如靈礦、靈地、洞府、商行等。

  内門弟子可以學到宗門一般不外傳的功法和法術,以師徒關系爲紐系,與宗門息息相關,不可分割。内門弟子在外犯事,可以追究其宗門,内門弟子若叛出師門,常被視爲大逆不道,後果嚴重。

  宗門嫡傳弟子,是内門弟子中的嫡系,這些弟子要麽與掌門或長老有血緣關系,要麽便是有着極深厚的師徒情誼。嫡傳弟子是宗門核心,将來往往會繼任宗門掌門或是長老等極重要的職位。

  嫡傳弟子學的是宗門最核心的功法,以及其他一些禁絕外傳的絕學,嫡傳弟子若是叛門,必被追殺至死。

  《道律》禁止修士私刑和濫殺,追殺叛門的嫡傳弟子,違背道律,是要被道廷追責的。但叛門的事大多歸地方道廷司管。道廷勢力最大,而分管各州各界乃至各城的下轄部門道廷司,并非都有強大的修士坐陣。

  嫡傳弟子叛門,事關宗門核心傳承,關系重大,一般道廷司不會插手。尤其是對一方巨擘的大宗門,地方的道廷司也不敢插手。

  不過,這些和墨畫關系不大。

  他隻是一品通仙門外門的弟子,既不是内門,更别說是嫡傳了,就算想被追殺,别人也看不上他……

  墨畫想進内門,既沒靈石,也沒關系,估計這輩子都不太可能,更遑論是宗門的嫡傳了。

  墨畫靜心凝神,在坐席上坐了一會,便見嚴教習一臉嚴肅地走了進來。

  嚴教習大概四五十歲,爲人嚴肅,已有煉氣九層的修爲。

  通仙門之中,嚴教習的地位頗高,因爲所有教習中,隻有嚴教習會陣法,而且據說過幾年有可能通過定品成爲一品陣師。

  通仙門所有煉氣期弟子的陣法,都由嚴教習教授,無論家族弟子,還是普通散修,嚴教習都一視同仁,犯了錯,誰的面子都不給,該責備就責備,該處罰就處罰。

  所以通仙門的弟子對嚴教習既尊重,又畏懼。

  宗門的束脩是一年一交,所以授課也是一年一度。

  今天是通仙門年期修行的最後一天,過了今天,便是長達半個多月的年休了。而宗門弟子各項功課的考核成績,也會在今天發下來。

  嚴教習手裏拿着一疊成績單。

  弟子們心中忐忑,墨畫本來倒沒什麽,但看着身邊弟子一個個如臨大敵的樣子,心中倒也緊張了起來。

  不一會,墨畫便收到了自己的宗門考核成績。

  陣法考核照例是甲等,這是墨畫最擅長的。通仙門裏,陣法能得甲等的弟子不多,墨畫便是其中之一。

  墨畫的修爲隻定爲乙等,倒不是他修煉不努力,而實在是根骨有限,中品次等的小五行靈根,怎麽修煉也都那樣,比上不足,比下也餘得不多。

  其他幾門課,若是花時間能學好的,比如道曆通史,煉氣概論等,也基本上是甲等。而需要花靈石買材料才能學好的,比如煉丹、制符等,不是乙就是丙。

  墨畫家境貧寒,煉丹爐都借不起,自然學得不好。考核的時候,也隻能憑着感覺蒙着煉,能不能成全看臉,成績不僅看運氣,而且飄忽不定,很不穩定。

  但成績總體看來,還是不錯的。俗話說,一俊遮百醜,畢竟陣法難學,在陣法上能得甲等,已經相當不錯了。

  嚴教習說了幾句話,便臨時離開了。室内的弟子們便互相翻看着成績,竊竊私語起來。

  “墨畫,你陣法又得了“甲”啊!”有弟子偷偷摸摸看了一眼墨畫的成績單,然後感歎道。

  “又是甲……”

  “我一直是乙……”

  “我還是丙呢。”

  “陣法好難學,我看到陣法頭就大了……”

  “……”

  弟子們紛紛往墨畫身邊圍過來。

  “哼!”有個穿着銀白色道袍的錢家弟子,見狀不滿,冷哼了一聲,說道:   
  “有什麽了不起,也就畫畫宗門這些簡單的陣法,才能得個“甲”。”

  “那你得了什麽?”有弟子不服反問道。

  “我爲什麽要告訴你?”錢家弟子不屑。

  另外一個弟子偷偷瞅了他的成績單,然後大笑道:“他得了個丙!”

  弟子們都愣了一下,哄堂大笑起來。

  “伱得了個丙,還笑别人得甲,臉皮真厚!”

  “比煉器爐都厚!”

  “還是錢家的弟子呢,好笨啊,還不如我呢,我都得了個“乙”。”

  錢家弟子惱羞成怒,“甲等又怎麽樣?散修無陣師,你們懂嗎?”

  他用手指着墨畫他們,“你們這群散修,井底之蛙,沒有傳承,一輩子,聽好了,是一輩子,都不能出一個陣師。呸,還甲等!記住了,散修之中,永遠不可能出真正的陣師!要是聽不明白,我可以再說一遍。”

  “散修永遠不配當陣師!”

  周圍弟子默不作聲。

  墨畫看傻子一樣地看着他,然後起身,對着錢家弟子身後行了一禮,道:
  “嚴教習好!”

  錢家弟子如遭雷擊,腦袋僵硬地轉過去,果然發現嚴教習正站在他身後,臉色鐵青。

  “宗門是用來傳道和修道的,不是讓你來攀比和诋毀同門的!”

  “自己陣法學得不堪入目,竟還有臉面去嘲笑同門?”

  “現在去外面罰站,直到天黑爲止。”

  “再把基礎的五行陣紋畫上一百遍,明年入學的時候給我看,畫不出來,你也不用來了……”

  錢家弟子面如死灰,但不敢反駁半句。

  嚴教習身份高,連錢家嫡系的弟子都能訓,更何況他這個血緣微末的分支了。

  錢家弟子灰溜溜地罰站去了。

  嚴教習站在墨畫身前,沉默片刻,伸手拍了拍墨畫瘦小的肩膀,歎了口氣道:“别管别人說什麽,好好學。”

  墨畫神色如常,恭敬地向嚴教習行了一禮,“弟子謹記。”

  嚴教習點了點頭,之後走到教習的座位,又對弟子們吩咐了幾句,便宣布宗門年休,可以回家了。

  弟子們壓抑着激動的心情,向教習行禮,感謝教習一年在修行上的教導,然後嘩地一聲作鳥獸散了。

  宗門年休,弟子們歡欣雀躍。

  墨畫看着卻心中複雜。

  這些煉氣期的弟子們,大多年紀還小,無憂無慮,遠不知修道生活的艱辛。

  想到父親獵妖後滿身的傷痕和母親憔悴的面容,墨畫心裏發酸,不禁歎了口氣。

  成爲一品陣師,還遙遙無期,但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内,他想讓爹娘過得好一點。

  墨畫收好成績單,懷裏揣着十二枚靈石,離開通仙門之後沒回家,而是往坊市走去。

   有關主角穿越的設定:

    覺醒記憶,非傳統魂穿,肉身是自己的,與父母也有血緣關系。

    主角設定是修道界一個十歲的孩子,隻是有一些現代人的思維和認知。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12:03

第4章 辟火簪

  坊市是供底層修士交易修行物品的地方,門類繁雜,五花八門,丹藥、陣法、靈器應有盡有,隻是品階一般都不高,而且品質良莠不齊。

  臨近年關,此時坊市内修士很多,人來人往,喧鬧嘈雜。

  墨畫徑直走到街尾一個小攤前,攤主是個老者,姓孫,熟人喊孫老頭,兒子在萬寶樓做小管事,偶爾有些萬寶樓不要的次品貨物,他兒子便低價拿了,交給他在街頭擺攤賣。

  孫老頭正吆喝着,擡頭便見墨畫氣喘籲籲地跑來,白皙的小臉紅撲撲的,忍不住打趣道:
  “小兄弟今天又來看什麽靈器,不會又和前幾天一樣,光看不買吧……”

  墨畫小手一揮,“買!”

  孫老頭奇道:“離年關還有幾天吧,你家壓歲錢給這麽早?”

  墨畫不悅道:“什麽壓歲錢,這是我自己掙的!”說完拍了拍腰間的口袋。

  孫老頭聽着口袋間靈石碰出的清脆聲響,精神一振,連忙道:
  “丹陣符器,我這裏應有盡有,物美價廉,童叟無欺,而且都是萬寶樓的東西,品質上乘,小友想買點什麽?”

  要真是品質上乘,萬寶樓就自己賣了,哪裏還能流落到坊市。不過墨畫也不在乎,萬寶樓的東西他也買不起。

  “辟火的靈器有嗎?”

  孫老頭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翻出一個麻布包,攤開擺在墨畫面前。

  “前幾日小友提過一次,我便留心了,回去又特意找了幾件,全都是上佳的辟火靈器,而且攜帶方便,款式精美,小友看看如何?”

  墨畫詫異地看了孫老頭一眼,心想不愧是在坊市擺攤幾十年的,有一點買賣的機會,都準備這麽充分。

  擺在墨畫面前的靈器各式各樣,有戒指,有玉佩,有燈台,還有一個罩子和絲巾……光看樣式,已經是這坊市裏最齊全的了。

  墨畫仔細打量了一遍,然後拈起一根造型古樸,卻又不失精緻的簪子,問:“這是什麽簪子?”

  孫老頭道:“這叫辟火簪,屬于制式靈器,用料工藝都有統一标準,上面刻有初級辟火陣法,需用靈石充能,使用時激發陣法可以隔絕火氣,使人周身清爽。雖然要消耗靈石,但花一枚靈石就能用三個月,可以說相當經濟适用了……”

  墨畫狐疑道:“萬寶樓制式靈器,能放在你這裏賣,一定是有瑕疵的吧……”

  孫老頭笑道:“不錯,你知道的還不少。老頭子我也不瞞你,要是沒瑕疵,放在萬寶樓,價錢至少比我這裏貴上一倍,但說有瑕疵,倒也不至于……”

  孫老頭指着簪子上的牡丹花紋,“煉器師在刻這朵牡丹的時候,多畫了幾筆,這就不合規範了,所以這簪子也就被列入次品了,但裏面的陣法完好無損,功效還是一樣的。”

  墨畫點了點頭,心裏也覺得這個簪子最合适,便問道:“多少靈石?”

  孫老頭捋了捋胡須,“一口價,十五枚靈石!”

  墨畫搖搖頭,“五枚!”

  孫老頭瞪大雙眼,“誰教你這麽還價的?”

  墨畫有點不好意思,“我在别的攤前聽的,他們都是這麽砍價的……”

  孫老頭痛心疾首,“真是世風日下,好好的孩子都給帶壞了!”又道:“十四枚,不能再少了!”

  墨畫也試探着加了一點,“六枚?”

  ……

  一番讨價還價後,價格最終定在了十枚。

  孫老頭覺得不能再低了,一分靈石都不能少,而墨畫之前也打聽過其他攤子靈器的價格,基本也沒有再便宜的了,就答應了。

  孫老頭接過墨畫手裏的靈石,将簪子用便宜但精美的紙盒包好遞給墨畫,嘴裏不停念叨:
  “我孫子要是有你一半機靈,我就讓他來幫我看攤了,可惜啊,我那孫子笨得很,見了生人話都不敢說。”

  墨畫拿了簪子心滿意足,揮揮手和孫老頭道别,然後腳步輕快地走了。

  旁邊擺攤的攤主笑道:“孫老頭,這次可虧本喽!”

  孫老頭捋了捋胡子,“本是不虧的,不過是少賺點而已。”

  攤主又好奇道:“十枚靈石也不算個小數目了,不知道這孩子買了簪子是送給誰的。”   
  “辟火簪是避火的,避的是竈爐上的火氣,還能送給誰啊?”

  看着墨畫漸漸遠去的身影,孫老頭微微歎了口氣,“是個好孩子啊!”

  墨畫的家在通仙城邊緣一處偏僻的街上,房子是舊的,也不算大,剛好夠一家三口住,附近住的也都是煉氣底層的散修,靠做些雜役,短工謀生,雖不富裕,但煙火氣濃。

  傍晚時分,家家飄起炊煙,點起泛黃的燈光。

  墨畫跑進門,喊道:“娘,我回來了!”

  裏屋走出一個穿着樸素布衣,面容婉麗的女子,見了墨畫,滿眼都是驚喜,忍不住把墨畫拉到面前,又是摸頭,又是捏臉,片刻道:“是不是修行太辛苦了,瘦了好多。”

  墨畫道:“沒瘦,”然後掏出盒子,“娘,這個是送你的!”

  女子愣了一下,接過盒子打開,發現是一枚簪子。

  “這是辟火簪,娘你在酒樓廚房幫工,長時間受火氣熏烤,對身體不好,這個簪子可以辟火氣,人也會涼爽很多。”

  女子姓柳,名如畫,是墨畫的娘親,通仙城内一名煉氣期的散修。

  散修的生活本就艱辛,沒有什麽太好的差事能賺靈石,如果有了孩子,撫養更是困難,吃穿用度,尤其是拜入宗門的束脩,還有修煉用的各種材料,對普通修士而言,都是不菲的開支。

  柳如畫做飯手藝好,在城内一家小酒樓的廚房幫廚。

  大的酒樓一般會用煉器師煉制的竈爐,爐上有陣法,消耗靈石,将靈氣轉化爲火力。

  小酒樓爲了節約成本,不以靈石供火,而會讓有火靈根的修士消耗靈力,凝成烹饪的火力。時間一長,身體難免受火氣侵襲,經脈幹枯,且伴有肺疼幹咳的症狀。

  柳如畫在酒樓幫廚時,便要時不時消耗靈力供火,每月有三十靈石左右的薪酬,盡管對身體有損害,但這已經算是散修能找的不錯的差事了,很多煉氣修士想做還沒機會。

  看着手裏的簪子,柳如畫抿着嘴,沒有說話。

  墨畫連忙道:“買簪子的靈石是我幫同門的忙賺來的,沒有坑蒙拐騙,也沒有偷和搶!”

  柳如畫禁不住笑了起來,心裏溫暖又有點泛酸,“這個簪子娘親不能要,你還小,将來修行需要花的靈石多着呢,能省則省,娘親自己能照顧好自己,不用你挂念的……”

  墨畫自信道:“将來的事将來再說,說不定我将來成爲金丹元嬰的大修士,要多少靈石,有多少靈石。”

  柳如畫笑出聲來,手指點着墨畫的額頭,“這麽小的年紀,就學會吹牛了。”

  “娘,您就拿着吧,我和别人講了半天價才買下來的,您不要,那我不是白費了半天功夫麽。”

  說完墨畫就拿過簪子,替柳如畫插在發髻上,然後又跑到屋裏拿出鏡子。

  “看看,好不好看!”

  柳如畫見鏡中女子配着素雅的簪子,顯得端莊秀麗,又見兒子忽閃忽閃的大眼睛,一時心軟,便柔聲道:“這個簪子我收下了,下次再送東西我可不收了。”

  “嗯嗯,”墨畫連聲答應,“娘,飯好了嗎?我肚子餓了。”

  “好了,都是你喜歡吃的,多吃點!”

  柳如畫的手藝很好,雖然是簡單的素菜,也不含什麽靈氣,但做得精緻而美味。墨畫吃完和娘親說了會話,就回屋看書了。

  子時過後,墨畫又進入識海,在石碑上練習了一晚上的陣法,醒來時已是卯時。

  墨畫閉目打坐,手裏捏着一枚靈石,例行修煉。

  再睜眼時,天已微白,明媚的陽光照進屋内。墨畫躺着伸了個懶腰,準備起床,然後就聽屋外有沉重的腳步聲。

  墨畫翻身趴在床上,探頭從門縫看去,見一個滿身血痕且風塵仆仆的男子走進了屋,這人是墨畫的父親——墨山。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12:19

 第5章 墨山
  墨山是一名煉氣八層獵妖師,以獵殺妖獸,剝取妖獸素材謀生,聽着比較威風,但其實很辛苦,風險也很大。

  修界大多數妖獸遠遠強于人類修士,獵殺異常困難。

  一般同境界的妖獸,至少需要五到十人的修士小隊進行獵殺,而且還不一定成功。即便獵殺成功,妖獸一些比較珍貴的部位也易在戰鬥的過程中損壞,賣不了多少靈石,最後收益再按隊友貢獻分配,分攤下來的靈石已經比較微薄了。

  如果不小心再受了傷,治病的丹藥也是不小的開支,很可能入不敷出。而一旦受重傷,往往很難再靠獵妖謀生。

  墨山身材魁梧,是個體修,面容英武且棱角分明,以修士的年齡算,還不到中年,但因常年獵殺妖獸,風餐露宿,臉上已經帶了點曆經磨難的風霜。

  墨山進門後,放下刀和肩上扛着的不知道什麽妖獸的皮毛,這才輕輕松了口氣。

  他穿的外衣已經磨破了,還帶有血迹,有新鮮的也有暗沉的,這多半是妖獸的血,也有自己或是同伴的。

  這次獵妖應該不太順利,墨畫暗暗猜測。

  墨山眉頭不自覺地皺着,神情沉重,再加上衣服上的血迹,看着有些生人勿近的冷戾。

  隻是這幾分戾氣,在走進家門,見到妻子時就消散了,仿佛曆經苦戰的将士回到家,卸下了身上沉重且滿是傷痕的盔甲。

  墨山聲音因疲憊有些沙啞,但還是用溫和的聲音問道:“家裏沒事吧?”

  柳如畫替他收拾行李,一邊又取出幹淨的布巾給他擦臉,“家裏一切都好,你不用擔心。”

  見他滿臉風塵,忍不住道:“你自己出門在外,要照顧好自己。”

  墨山笑了笑,然後看了下屋裏,“畫兒回來了麽?”

  “昨天剛回來,宗門也放年假了,現在應該還在呼呼睡着呢,我去喊他,他要知道你回來了,指不定多高興呢。”

  墨山看了看衣服上的血迹和身上的傷痕,攔住妻子道:“讓他多睡會吧,宗門修行也不輕松,我先洗個澡,擦點草藥,換了這身衣服。”

  柳如畫點頭道,“也好,那伱先吃點東西。”

  墨山趕了一夜路,早就饑腸辘辘。

  柳如畫的手藝很好,盡管隻是一些簡單的飯菜,墨山還是吃得狼吞虎咽。

  獵殺妖獸時,常常風餐露宿,餓了就吃點冷硬的幹糧,辟谷丹也舍不得吃。此時回家吃着妻子做的飯菜,頓時覺得那些辛苦和疲勞都一掃而光。

  墨山吃了很多,又喝了一大口熬得香糯的粥,長長舒了一口氣。柳如畫看着他衣服上的血迹,這才擔憂道:“這次是不是又有人受傷了?”

  墨山歎道:“傷了三個,老楚還是重傷。”

  墨山接着說起了獵妖的事:
  “我們一行八人追獵一隻丈餘高的狼妖,本已把狼妖困住了,待慢慢耗盡它的妖力,就能殺了。不料其他的獵妖隊經過,多數還是新人,血都沒流過幾次,就膽大包天學别人撿漏,貿然出手時,被妖獸活生生吃了兩個……”

  “那孽畜吃人補充了血氣,便發起瘋來,我和老楚拼盡靈力,這才把那狼妖殺了,但也是損失慘重,老楚他斷了一條胳膊,流了很多血,元氣大傷,隻怕是吃不了獵妖這碗飯了……”

  墨山又苦澀道:“老楚他孩子才兩歲,妻子也隻是種點蔬果補貼家用,如今受了重傷,還要花一大筆靈石治傷,就算傷治好了,之後一家三口也不知道靠什麽爲生。”   
  柳如畫也歎了口氣,道:“之前我們家裏困難,老楚自己雖不富裕,還是借了靈石給我們。家裏還存了一些靈石,要不先拿給老楚吧,至少先把傷治好。”

  墨山點了點頭,“那頭狼妖還沒出手,賣了應該能有三百左右的靈石,到時候給老楚多分點,我們再借點靈石給他,先挺過這次,隻是……”

  墨山有些愧疚,“畫兒明年入宗門修行的束脩……本來是想殺了狼妖,就能湊個大概了,現在出了這樣的事……”

  柳如畫握住墨山的手道:“一家人平安就好,靈石總歸是有辦法賺的,我在酒樓幫廚也存了一些,再找别人借點,不會耽誤畫兒明年入學修行的。”

  墨山默默看着妻子,那張曾經年輕婉麗的面容已經有了幾分憔悴,心中更加自責。

  “膳房那邊的差事還是别做了吧,火氣侵體,會傷了心肺和經脈的。明年我多找幾個人,多殺幾頭妖獸,多賺些靈石,不讓你過得這麽辛苦。”

  柳如畫抿嘴笑了笑,帶了幾分得意的神色,指了指頭上的簪子,“你看這是什麽?”

  墨山進門時不曾留意,此時細看,發現簪子和妻子平時佩戴的不一樣。

  “這個簪子是?”

  “畫兒送我的,說是叫辟火簪,可以辟竈台的火氣,戴着心肺和經脈都清爽很多。”

  “畫兒真是懂事。”

  墨山既覺欣慰,又覺慚愧,“我這個做丈夫的,已經好多年沒送你禮物了……”

  柳如畫笑道:“畫兒是你兒子,他送便當是你送了。”

  墨山失笑,随即又苦笑道:“修道常常講氣運,我這輩子的氣運,可能就是娶了你這樣的妻子,和有了畫兒這樣懂事的兒子了!”

  柳如畫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也不禁笑了起來。

  墨山看着妻子的笑容,心裏默默下定決心,年後找幾個修爲更高的獵妖師,想辦法進内山,多殺幾個妖獸,多賺點靈石,決不能讓妻子再這麽操勞了,而且也要想辦法給兒子一個好前程。

  爹娘的話,墨畫在屋裏都聽到了,年幼的他歎了口氣。

  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時候,爹娘一直這樣忍受着修道生活的辛苦。或許無論哪個世界,父母背負的擔子,都比孩子想象的要多得多。

  即便是修士,也同樣要爲靈石忙碌,爲生計而奔波。

  修士和凡人,似乎不一樣,但又似乎沒什麽不一樣。

  墨畫感歎着,而後默默在心裏琢磨道:“有沒有什麽我也能賺靈石的方法呢?”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12:37

 第6章 靈石
  墨畫在屋裏想了一會,等到墨山和柳如畫說完話,換了一身家常的衣服,這才假裝什麽都不知道,開開心心地走出屋子。

  一家三口吃着飯,墨山已經吃過了,墨畫就纏着他說獵妖的趣事。

  墨山就挑挑揀揀說了一些,有什麽一隻眼的狼,兩個頭的老虎,三條腿的野豬。

  有的隊伍獵殺了一隻成年的妖獸,結果沒取妖丹,把一些不值錢的皮毛剝走了,最後意識到時再回去,妖丹已經被别人拿走了,隊長後悔至極,直接吐血暈了過去。

  還有人抓到了一隻上古血脈的異獸,直接被大宗門以高價買去,自此衣食無憂,但不知哪天,他人又整個消失了……

  墨畫聽得津津有味,也知道這些故事中必然有血腥、危險和殘酷的東西,隻是父親故意略去沒說罷了。

  爹娘總是不希望孩子知道殘酷的現實,能有一個單純快樂的童年。

  墨畫聽完故事,大門外便探出了三個小腦袋,烏溜溜的眼睛望着屋裏,見到墨山和柳如畫在家,便齊刷刷地站齊問好:
  “墨叔叔好,柳阿姨好!”

  三個小孩姓孟,同住一條街上,家裏也是靠獵妖爲生的。

  孟家長輩和墨山有交情,住得又近,所以墨畫從小就和他們一起玩耍,他們三名字也相似,按出生先後,分别叫孟大虎,孟雙虎和孟小虎。

  通仙城附近的妖獸中,虎類妖獸是最強大的一種,給孩子起名“虎”字,也是希望他們将來有虎一般的實力和威風。

  三個孩子也确實人如其名,長得虎頭虎腦。

  墨畫年齡最小,出生時又體弱多病,墨山覺得他長大不太可能像老虎一樣了,又見他長得眉目清秀,白白淨淨瓷娃娃一般,便從妻子柳如畫的名字裏取了一個“畫”字,名叫墨畫。

  柳如畫看見三個孩子,給他們一人拿了一個包子,三個孩子嘴上說着不要,手卻情不自禁伸出去,拿了包子塞進嘴裏,鼓着腮幫子說:“謝謝扭(柳)阿姨!”

  柳如畫的廚藝在這片街坊裏是最好的,三個小孩也因此對墨畫羨慕不已。

  墨山揮揮手,“你們一起玩去吧,記得中午回來吃飯!”

  墨畫和三個孩子點頭答應,一溜煙地跑出了門。

  孟家三個孩子中,大虎憨厚,雙虎機靈,小虎則是個話痨,三人年紀都比墨畫大,長得也比墨畫高大,一般都是他們帶着墨畫玩。

  大虎三人一路上說個不停,哪裏舞龍燈,哪裏放煙花,哪裏人多,哪裏有會跳舞的花枝招展的小姑娘……

  但說得太多了,也不知道去哪裏玩好。

  最後幾人商議,大人才選,小孩子全都要,他們都逛一遍!
  年關将近,入宗門求學的弟子放假,在外謀生的修士回家,通仙城也比往常熱鬧很多,街上人流也密集了不少。

  一些煉氣期的體修賣弄武藝,舞刀弄槍,靈修則施展一些雖沒什麽用但花裏胡哨的法術,惹得孩子羨慕驚歎;
  會煉器機關術的則做一些小玩具,隻要一點靈力就會在地上跑的木制兔子,小狗,小貓等,還有其他各式各樣的東西,讓人目不暇接。

  大虎、雙虎和小虎玩得不亦樂乎,看什麽都覺得新鮮,興奮地哇哇叫,墨畫一邊玩一邊看,一邊卻在心裏留意着街上有什麽賺靈石的門道。

  看來看去,最後發現能賺靈石的事,基本都有人做了,那些沒人做的,墨畫現在也沒能力去做。

  看着街上一群賣力表演和吆喝的修士,墨畫心裏感歎,謀生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雙虎看墨畫不太高興,便問道:“墨畫,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大虎一聽,立馬道:“是不是有人欺負你?我去揍他!”

  小虎也連連點頭,“揍他!揍他!”

  孟家的長輩們從小就叮囑他們三個照顧體弱多病的墨畫,再加上柳如畫做了好吃的,也會特意給三個孩子留一份。

  三個孩子既念恩情,也很講義氣,每逢有人想欺負墨畫,二話不說撸着袖子就沖上去跟别人打起來了。

  而墨畫是街坊鄰裏散修中公認最聰明的,有時教習布置的課業,他們有不懂的,就會來問墨畫,所以幾個孩子之間關系很好。

  墨畫見他們一副躍躍欲試,想跟人打架的樣子,有點哭笑不得,道:
  “倒沒人欺負我,我是在想能不能賺點靈石。”   
  賺靈石啊……

  大虎三人也愁起來了,他們也不太知道。

  打架他們能幫上忙,賺靈石他們就沒辦法了。

  墨畫心中一動,又問道:
  “那你們知道,陣師是怎麽賺靈石的嗎?”

  修道界廣袤無垠,墨畫每天隻是修煉和畫陣法,接觸到的東西有限,很多東西都無從了解。他隻知道成爲陣師,可以不愁吃穿,但普通陣師尤其是低級的學徒,是怎麽賺靈石的,他還真不知道。

  大虎三個人時常四處玩耍,說不定知道一些墨畫不知道的東西。

  大虎想了想,搖了搖頭道:“陣師的定品考核是很難的,我們那片街坊沒一個一品陣師,我也不太清楚……”

  “别說我們那片街坊,就是整個通仙城,陣師也不多的,能真正通過定品成爲一品陣師的就更少了。我們孟家一個遠房的叔叔,天天研究陣法,考了二十年都沒考上一品陣師……”小虎搖頭咋舌道。

  “你聽錯了,孟叔叔隻是陣法學徒,他想拜個陣師做先生,好學陣法,但别人出題考他,他答不上,别人就沒收他。”

  雙虎撇了撇嘴道,然後掰了掰手指數着:

  “學徒、普通陣師、一品陣師……孟叔叔不是去定品,能去定品的已經是小有名氣的陣師了,他離定品還差着十萬八千裏呢!”

  墨畫好奇道:“那他是靠什麽謀生的?”

  “我聽說是幫商行畫一些簡單的陣法,然後賺些靈石,再用靈石買筆墨,再練習陣法,然後接着拜不了師,再幫商行畫陣法……”

  “商行嗎……”

  “是的,聽說即便定不上品,成不了一品陣師,隻做一個普通的陣師,替商行畫陣法,照樣能賺不少靈石,吃喝不愁的。”

  雙虎道,然後又問墨畫道:
  “墨畫,你想當陣師嗎?”

  “嗯,”墨畫也不隐瞞,“我體質太弱了,恐怕當不了獵妖師,被妖獸拍一爪子,估計半條命都沒了,總要找一門謀生的手段才好。不過現在說這個還太遠,我先看看能不能賺點靈石,能賺到的話,就請你們吃糕點!”

  大虎三人一聽,瞬間都高興起來。

  “好啊,好啊!”

  “你這麽聰明,肯定能賺到靈石的,将來也能當陣師!”

  “糕點,糕點!”

  普通散修家庭的孩子,即便是路邊普通的糕點,也很少能吃到的。

  幾人又逛了一圈,除了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沒看到,其他都逛了一遍,将近午時,就各自心滿意足地回家吃飯了。

  墨畫吃完午飯,和爹娘說出門玩,之後便一個人到了通仙城的北大街。

  通仙城的北大街繁華,南大街熱鬧。

  南大街多坊市,坊市以小販小攤爲主,而北大街多商行,靈符丹器應有盡有,賣的東西更正規,品質更好,當然也更貴。

  不過墨畫不是來買東西的,他也沒那個靈石。

  墨畫從街頭走到街尾,把所有商行都看了一遍,然後找了一家門外挂着陣法,但門面相對而言最寒酸,也最簡陋,生意也最冷清的商行走了進去。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12:51

 第7章 有緣齋

  商行門前挂着個牌匾,匾上寫着“有緣齋”三個字。

  内部不大,略有些簡陋,周圍挂滿了不同紋路的陣法,有些陣法應是挂得有點久了,墨水已經有些褪色了。

  櫃台較高,櫃上坐着一個中年發福的修士,面白無須,看樣子應該是商行的管事。

  門檐處懸着一個鈴铛,墨畫進門時,鈴铛便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那胖管事本在打瞌睡,眼睛半睜半閉,聽得鈴聲,擡頭打量了四周,沒看到人,正要發火,一低頭才發現櫃台上面露出了個小腦袋。

  胖管事愣了一下,見墨畫孤身一人,這才開口道:“小兄弟,你爹娘呢?”

  墨畫搖了搖頭,“我爹娘不找你,我找你。”

  胖管事又愣了一下,“你找我?找我做什麽?”

  “你這裏需要人幫忙畫陣法嗎?”

  胖管事覺得有趣,打趣道:“怎麽?你這個小不點還會畫陣法?”

  墨畫謙虛道:“會一點。”

  胖管事笑道:“會一點可不成,怎麽也要煉氣六層,有宗門的學業玉簡,得是陣法學徒,有一個陣師做先生,再交付押金,才能替我們這裏畫陣法。”

  墨畫心中咋舌,他之前可不知道還有這麽多的要求,這些條件他一條好像都達不到。

  墨畫靈機一動,道:“好吧,我撒謊了。我不太會,我是幫我哥拿的。”

  胖管事倒也不計較,問道:“你兄長是做什麽的?”

  “我哥是陣法學徒,跟着一個陣師先生學陣法,平日也幫商行畫些基礎陣法賺些筆墨費用。他學陣法太忙了,沒空,所以我幫他跑趟腿。”

  墨畫直接把孟家遠房叔叔的身份改了改,拿來用了一下。

  胖管事摸着下巴,思考片刻還是拒絕道:“不行,口說無憑,你兄長如果想替我們商行畫陣法,得他自己來。”

  墨畫眼睛一轉,又道:“你們是不是還要收押金啊?”

  胖管事點頭,“不錯。”

  “押金是不是算上了陣法圖式和畫陣法用的筆墨紙張?既然這樣,我給了押金,哪怕是騙你的,也不過相當于你們平價賣了一份陣法和素材,雖然不賺但也不虧啊。”

  實際上還是賺了一點的,押金是要比畫陣材料高些的,至于陣法圖式,都是最簡單的爛大街的貨色,根本不用多少靈石。

  這麽一想,胖管事心裏就有點猶豫。

  “你們店裏是不是生意不太好啊?”墨畫又問道。

  确實不太好,一天也沒幾個客人,客人沒有,陣法賣得少,願意爲他們畫陣法的陣師,甚至是學徒也很少,不然這店裏也不會這麽冷清了。

  不過胖管事心裏是不會承認的,依舊把頭揚得高高的,隻不過透着點心虛。

  墨畫見狀,趁機又道:“我哥哥陣法畫得很好的,别人都說他再有個幾年,一定能當陣師。他成了陣師,再學一二十年,通過定品,說不定還能當上一品陣師呢。到時候自然會幫你們畫一些更高級的陣法,你們不就賺了麽?”

  定品?哪有那麽容易。

  胖管事心裏冷哼一聲,不過俗話說得好,莫欺少年窮,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如果能成爲一品陣師的話,的确要結個善緣,以後有事求人也好開口。

  規矩嘛,其實都是給外人看的,隻要能畫出陣法,并沒有什麽所謂。

  “你說的也有道理,”胖管事道:“不過嘛,你說你兄長陣法畫得好,空口無憑,當不得真。你一個小孩又不懂陣法,哪裏知道好壞。這樣吧,将你兄長畫過的陣法,拿一張給我看看,如果确實還不錯,我便答應你做這筆生意。”

  墨畫根本就沒有兄長,上哪裏去找他兄長畫的陣法。

  他兄長的陣法沒有,但他自己畫的倒有。

  墨畫儲物袋裏裝着幾副自己畫過的陣法,但那些都是宗門的課業,是拆解開的基礎的陣紋,或者是陣紋的組合,與完整的陣法有點出入。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給出去就露餡了。

  墨畫想了片刻,眼睛一亮,道:“我哥畫的陣法我沒帶,不過他曾經教了我一點點,我畫給你看,你就知道我哥的陣法畫得好不好了。”   
  “你也會畫陣法?”

  管事愣了下,想了想,道:“也行。”

  他也好奇眼前小孩畫得怎麽樣,便從櫃台下随手抽出了一張陣法圖式,又拿出筆墨紙張,遞給墨畫。

  圖式上寫着《明火陣》三個字,是宗門教習沒教過的,一副完整的陣法,包含三道陣紋,看着就很難。

  完整的陣法,墨畫肯定是不會畫的。宗門傳授的陣法,雖然說是陣法,但隻包含一道,最多兩道基礎的陣紋,這種是入門陣式,在外面是不配被叫陣法的。

  真正的陣法,至少要包含三道陣紋,有互相關聯的陣紋結構,比如眼前的這個《明火陣》。

  墨畫瞅了管事一眼,理直氣壯道:“這個太難了,我要是會畫,就自己幫你畫陣法賺靈石了,還要我兄長做什麽?”

  管事拍了拍腦袋,自己給忘了,一個十來歲的小孩自然不可能畫出一副完整的陣法,這也太難爲人了,也是因爲他從沒在商行裏和小孩子打過交道,這才疏忽了。

  管事便指着陣法左上角道,“你能将這一小部分的陣紋畫出來,我就答應你,請你兄長畫陣法。”

  墨畫看了看左上角的陣紋,心裏輕輕送了口氣,是宗門裏學過的火系基礎陣紋的一種,隻是加了一些細節變化和勾連,還在自己掌握的範疇之内。

  墨畫取筆蘸墨,在紙上勾勒陣紋,片刻後陣紋便勾畫完畢。

  胖管事在墨畫執筆的時候就微微點了點頭,墨畫執筆的手法很純熟,運筆自然流暢,沒有一點緊張,顯然底子不差。勾畫出的陣紋也符合規範,沒什麽錯漏。若不是有家學,就是他兄長教得好。

  胖管事更傾向于後者,因爲看墨畫的穿着,雖然幹淨整潔但太過樸素,顯然不是什麽富裕的家庭,而有陣法家學的修士,斷然不至于如此拮據。

  胖管事又看了一眼墨畫畫出的陣紋,頗爲滿意,便道:“押金十枚靈石,我便把需要陣法圖式和材料給你。”

  “十枚!”

  墨畫愣住了。

  他身上隻有三枚靈石,之前幫同門抄陣法作業賺了十二枚,買辟火簪花了十枚,平時省吃儉用存了一枚,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這便是墨畫全部的資産了。

  得等到哪天陣法課業考核的時候,他替同門畫陣法,才能賺到這麽多靈石。

  那不知道得等多久啊!
  管事看了墨畫的表情,意識到墨畫沒靈石,倒也沒說什麽,一個小孩,沒這麽多靈石也正常。

  修道生活不易,他們這種做管事的,都有囊中羞澀的時候,何況是家境不好的散修呢。

  管事隻是善意提醒道:“沒有靈石交押金,是不能接這個差事的。”

  說完看墨畫似乎有些無精打采,又忍不住補充道:“這個單子我給你兄長留着,什麽時候有靈石了,再過來接就是了。”

  墨畫立馬點頭道:“嗯嗯,等我回去湊……找我哥要了靈石,再來接這個單子!”

  胖管事揮了揮手,“先玩去吧,時間還早,我先閉目養會兒神……”說完便緩緩眯起了眼,打起了瞌睡。

  墨畫出了商行,蹲在台階上,托着腮有些犯難。

  “七枚靈石……”

  墨畫想靠畫陣法賺靈石,但要畫陣法賺靈石又要先有靈石,沒有靈石,就不能畫陣法賺靈石……

  墨畫頭暈了。

  找爹娘要?

  墨畫搖了搖頭,家裏吃穿用度都要用靈石,早上聽爹娘聊天,獵妖隊的楚叔叔斷了胳膊,要借靈石給他養傷,還有墨畫下學期的宗門束脩,家裏應該也不會有多餘的靈石。

  找人借?
  墨畫的小夥伴都比墨畫還窮,哪裏還有靈石借給墨畫。

  墨畫正苦思冥想,突然聽到有人哇地大叫:

  “墨畫,你竟然在這裏!”

  墨畫擡頭,就看到一個在小厮簇擁下的衣着華麗的小胖子,怒氣沖沖地看着他。

   感謝道友歸優白的打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13:07

 第8章 安小富

  “安少爺?”

  衣飾華麗的小胖子是通仙城安家的大少爺,叫安小富,可能他爹對他不抱太大期待,小富即安,所以取了這麽個名字。

  不過因爲他長得富态,同門私底下也叫他安小胖。

  安小胖有點笨笨的,有時也一副小少爺的脾氣,但心眼倒不壞,也經常請墨畫替他畫陣法考核的作業。

  他不會陣法,一點都畫不出來,不想被教習罰,又不想回去挨他爹揍,就隻能求墨畫幫忙了。

  此時安小胖怒氣沖沖,“好你個墨畫!我把你當朋友,你卻看不起我?!”

  墨畫一頭霧水,“我怎麽看不起你了?”

  安小胖從懷中掏出一份有朱筆批注的陣法圖紙,“你幫我畫陣法功課,整整錯了六處!但是你幫錢興那個瘦猴子畫的,卻一點錯處都沒有!這還不是瞧不起我?這不就是說我不如他嗎?”

  安小胖嘴裏的瘦猴子,是之前那個瘦公子,姓錢名興,是錢家嫡系的三少爺。

  錢家是通仙城最大的家族,安家次之,兩家都開着商行,生意上有競争,祖輩也有宿怨,小輩之間也針鋒相對,各個方面都要一較高下,即便體型上也是一胖一瘦,水火不容。

  不過兩人在修道上倒是一樣憊懶,且不學無術,這點算是“不相伯仲”了。

  兩人雖然都是纨绔,但錢興的風評要更差點,因爲除了不學無術外,嚣張跋扈,仗勢欺人的事他也幹,背地裏據說還做過不少壞事,但因爲家族撐腰,最後都不了了之了。

  相較之下,安小胖也就是吃吃喝喝,沒事招搖過市,顯擺顯擺,但因爲他爹管得嚴,所以沒太出格。

  “原來是這個事啊?”

  安小胖見墨畫不以爲意,臉漲得通紅。

  “我這可是幫你。”墨畫道。

  安小胖冷笑地看着墨畫,“你怎麽幫我了?”

  “你陣法和錢少爺比如何?”

  安小胖自信道:“至少不會比他更爛!”

  墨畫有點無語,這是值得自豪的事麽?
  墨畫接着道:“這就對了,以他的水平怎麽可能将陣法一處不錯地畫出來?”

  “那是當然,本少爺都畫不出來,他當然也不行!”

  “所以你都知道,教習如何看不出來?教習向來嚴格,定然會責罰他,還會把這件事告訴他爹,他爹丢了面子,自然也不會有他好果子吃……”

  安小胖沉吟片刻,“好像還有點道理,但我也沒聽說錢瘦子被打啊,你是不是騙我……”

  墨畫白了他一眼,“家醜不可外揚,爹打兒子肯定關起門來打,哪裏會讓你知道。”

  安小胖心有餘悸地點點頭,“說得對,我爹打我,從來都不讓别人知道!”

  墨畫又道:“這次安老爺是不是不僅沒打你,還誇你了?”

  安小胖瞬間就得意起來,“不錯,教習給了我一個乙等,我爹知道後誇我有進步,還送了我不少好東西!”

  安小胖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立馬又不生氣了,還有點愧疚,對墨畫道:

  “是我錯怪你了!我請你去靈膳樓吃好吃的,那是我家開的,你随便吃!”

  墨畫沒想到安小胖意外地豪爽,但還是推脫道:“不必了,我還有事要做。”

  安小胖不滿道:“我爹常教育我,有恩必報,你不去就是看不起我!”

  想到之前被父親揍得紅腫的屁股,安小胖更加堅定道:“這個恩情還不小,你必須去!”

  安小胖小孩脾氣上來了,就有點難纏。

  墨畫有點頭疼,他看了看陣閣的門,忽然道:“安少爺,靈膳樓就不吃了,但是有個忙,你能不能幫下?”

  安小胖拍拍胸口,“你說!”

  “借我十枚靈石。”

  安小胖皺了皺眉頭,他還真沒有十枚靈石,安老爺爲了避免他在外胡亂花靈石,所以從不讓他随身帶超過五枚靈石。   
  他請墨畫吃靈膳樓,可以記在他老爹的賬上,本就是吃喝的東西,又走了賬目,他老爹知道不會說什麽。他爹怕的是他把靈石花在一些歪門邪道上,沒有賬目可查,他爹又不知道,一不注意就會出大麻煩。

  安小胖掏出身上五枚靈石,又看了看身邊的小厮,道:“把靈石都給我,我回家給你們。”

  小厮有點不情願,但還是都掏了靈石,剛好湊齊十枚靈石。

  安小胖把靈石遞給墨畫,“給你了,不用還!”

  墨畫搖頭道:“過幾天我就還你。”

  墨畫将靈石在手裏掂量了幾下,然後仔細收好,和安小胖道别後,又返回那家陣閣,陣閣裏還是沒顧客,管事還在打瞌睡。

  墨畫進門後,踮着腳把十枚靈石擺在櫃台上。

  “我把靈石拿來了!”

  管事瞌睡沒多久,就又聽到了鈴聲,看到了墨畫以及桌面上的十枚靈石。

  管事拿起靈石,仔細看了,發現品質沒什麽問題,點了點頭,便探手從櫃台下取出一個儲物袋。

  “這裏面有一個《明火陣》的陣圖,還有十份陣紙和靈墨,足夠畫十副明火陣。這筆單子限期十日,逾期扣除全部押金。每畫好一副明火陣,可以得一枚靈石,若是失手畫錯了或是不符合标準,則扣一枚靈石的押金。這些規矩是商行通用的,你兄長應該清楚。”

  墨畫點了點頭。

  這批陣法如果全部畫成功,可賺十枚靈石,若是全失敗,就要賠十枚靈石,成功五成以上就是賺的。

  管事又叮囑了一句,“限期十日啊,别忘了,逾期我就把押金全扣了。”

  墨畫連忙點了點頭,然後和管事行禮道謝便離開了。

  墨畫到家後,就把自己關在屋内,靜心琢磨起陣法來。

  最高十枚靈石的收益已經非常可觀了,墨畫幫同門畫陣法作業,雖然賺了十二枚,但一年也賺不了幾次。

  而且替同門寫陣法作業,終究不算正經事。

  偶爾做做還行,時間長了,會耽誤同門的進步。

  商行這邊就不同了,如果做好了,是可以長期賺靈石的,還能練習陣法,可以說是一舉兩得了。

  墨畫把《明火陣》的陣圖攤在面前。

  陣圖是其他陣師事先畫好的,可以用來做模闆。

  陣圖後面還附有陣法圖解,記錄陣法的陣紋,用筆,用墨以及其他注意點,是修道界通用的用來記載陣法的圖樣。

  《明火陣》的圖解就記載着明火陣的相關注解,何處用火系陣紋,陣紋如何勾連,墨水的調配和用墨的比例等。很多概念墨畫看着都比較陌生,理解起來也有點吃力。

  這是墨畫第一次看到正式的陣法圖解,之前在宗門學的,都是最簡單的陣法——雖說是陣法,但多數也隻包含一兩道基礎的陣紋,供弟子啓蒙和入門學習使用,與修界真正泛用的陣法還是不同的。

  《明火陣》圖解最後還有一行标注:
  明火陣,火系陣法,含三道陣紋,需煉氣三層以上境界。

  但最讓墨畫在意的,是标注後面的一行朱筆手寫的小字:

  未達境界者,神識不足,慎學!
  隻有煉氣二層的墨畫,不禁皺了皺眉頭。

  修士任何行爲都需要神識,引導靈氣,驅使靈力,使用法術,操控靈器,煉丹煉器等,都必須要用神識。

  其中畫陣法所耗費的神識是最多的,這是修士衆所周知的事。但這裏特意标着“神識不足,慎學”,還限定了境界,而且用的是朱紅色的筆墨。

  這讓墨畫意識到,自己可能沒意識到這個“多”到底會多多少……

  “難道畫陣法需要的神識真的很多?”

  墨畫托着小小的下巴沉思。

  “算了,先熟悉下陣紋,晚上在碑上練習下再說。”

  墨畫記下了明火陣的陣圖,和爹娘吃過晚飯,回屋後用普通的紙墨練了幾遍,熟悉了下陣紋。待到子時時分,便躺到床上,閉上眼的同時,古樸而虛無的殘碑便浮在識海中。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13:25

 第9章 明火陣

  識海中墨畫的身形看上去和外在的肉身一樣,可以随心所動,但卻并非血肉,甚至不是靈力構成,而隻是神識的虛影。

  墨畫的虛影屏氣凝神,以手指作筆,在道碑上畫着明火陣的陣紋。

  淡藍色的線條随着墨畫的手指靈活遊走,在玄黑色的道碑上漸漸顯現,一絲一縷由簡到繁逐漸勾連成玄妙的紋路。

  畫完第二道陣紋之後,再繼續畫時,墨畫漸漸感到未曾有過的疲憊乃至痛楚。

  識海像是被人鑿開的堤壩,識海中的神識如潮水一般不停向外流出。

  神識流出的越多,識海越近枯竭,仿佛河水退去的河床,漸漸幹裂,因未名的壓力而産生刺痛感,頭皮也隐隐發麻。

  墨畫也逐漸覺得思緒凝滞,第三道陣紋也畫得越來越慢。

  突然一股針刺般的痛楚自識海傳來,墨畫有短暫失神,不由失了分寸,碑上的陣紋也錯了一處。

  墨畫不得不停下來,捂着腦袋,等痛楚慢慢緩解。

  足足一盞茶的時間,墨畫才緩過來。思量片刻,這才明白:
  “修士畫陣法,需要巨量的神識,遠比其他修道門類消耗的神識要多得多!也遠比自己以爲的要多得多!”

  “所以圖解上才會特意用朱筆注明,境界不足者慎學。若是境界不夠,神識不強,強行摹畫陣法會過度消耗神識,甚至導緻神識枯竭……”

  神識枯竭會給修士帶來強烈的痛楚,甚至會使識海受損而龜裂,而一旦龜裂過度,識海會直接破碎,修士便會因此而身死道消。

  這是陣法課上教習說過的,墨畫聽課時沒太在意,此時想起,心中才隐隐發寒。

  “明火陣需要煉氣三層,而我才煉氣兩層,神識上的确差一點……”

  墨畫雙手抱着腦袋,躺在識海的地面上,慢慢琢磨:

  “雖說是差了一點,但應該也不會差太多,我神識本就比他人要強一點,又學了這麽久的陣法,多練幾遍,未必畫不出來。”

  “一遍畫不出來,就畫第二遍,第三遍……每次神識增強一點,每次比之前多畫哪怕一筆,也遲早能把陣法畫出來……”

  思量完後,墨畫起身将道碑上沒畫完的陣紋抹去,而後神識便又充盈起來。

  仿佛自己從未畫過陣法一樣,但适才的一筆一劃,卻都刻在墨畫的腦海中。

  墨畫不禁心中感歎。

  還好有這塊道碑,不然神識接近枯竭,不知道要休息多久,才能畫第二遍。等到學會明火陣,估計十天半個月都過去了,而超過十天,抵押的靈石,就要被扣光了。

  一想到這,墨畫心中一痛,神識也更集中,開始畫第二遍明火陣……

  一片虛白的識海中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墨畫畫一會,停一會,歇一會,實在畫不下去了,就直接抹掉,重頭開始。

  不知畫了第幾遍,終于将完整的明火陣的陣法畫了出來。

  墨畫長長松了一口氣,四肢癱倒在地上,感覺自己像是一條神識被榨幹的小鹹魚。

  又歇了半盞茶的時間,墨畫才有心思站起身來,欣賞自己的第一次畫出的陣法——明火陣。

  漆黑的道碑上,畫着一張完整的淡藍色紋路的陣法,陣法紋路嚴謹而秀美,有着未知的神秘感,陣紋明暗之際,似乎蘊含着難以言明的規則和力量。

  這就是陣法啊!

  墨畫心中恍惚,仿佛世間再沒有比這種蘊含規則的紋路更美的東西,即便隻是看着,也讓人情不自禁地沉浸其中……

  墨畫看着看着,突然發覺不太對。

  畫的時候,陣紋是淡藍色的,但現在好像在漸漸變淡,而且色澤暗淡,逐漸呈現淺灰色。   
  就仿佛是……道碑在告訴墨畫,他畫錯了……

  墨畫愣住了。

  “畫錯了?”

  “不會吧……”

  墨畫有點喪氣,但還是打起精神來,仔細地一筆一筆檢查起來,最終發現,自己果然畫錯了,而且畫錯了不止一處。

  有的是陣紋多畫了一筆,有的是勾連的角度錯了,有的是兩處火紋的融合錯了……

  因爲畫錯了,神識消耗沒那麽多,自己才能将明火陣畫完。

  墨畫撓着頭,隻好留心将錯處記下,然後重新抹去陣法,再重新畫一遍。

  ……

  這般往複畫了很多遍,墨畫不禁頭昏眼花,識海痛楚之餘,還有點麻木,看着道碑上的陣紋,也恍恍惚惚全是重影。

  不知何時,墨畫稀裏糊塗之中,畫完最後一筆。

  道碑似乎輕輕顫動了一下,碑上淡藍色的陣紋發出了溫潤的白光,白光中似乎隐隐有火光晃動,如同黑夜明燭上照明的燈火。

  明火陣!
  墨畫難掩興奮,一夜的疲憊都一掃而空。

  有生以來,墨畫第一次切身地感受到了修士的能力,那種由自身領悟,然後自己創造,以陣法體現天道規則,掌握天地威能的感覺。

  雖然隻是微微的一小步,一點點的威能,卻是彙成大道江河的第一滴水!

  墨畫很自豪,盡管明火陣隻能用來照明,是修道中最普遍也最廉價的陣法之一,但至少這個陣法照亮了墨畫修道的第一步路。

  意猶未盡的墨畫恨不得再畫上幾遍,不過他也知道自己那薄弱的神識已如風中殘燭,經不起折騰了。

  再畫下去,識海未必枯竭,他肯定要瘋了。

  畢竟神識雖然會恢複,但畫陣法的過程中,神識一直是在逐漸損耗的,這個過程并不是那麽舒服。

  這是墨畫第一次畫出正式的陣法,但必然不是最後一次。

  他打算每天晚上都練幾遍明火陣,等過幾天徹底熟練後,就動手用陣閣的材料來畫陣法,畫好後找管事換靈石,最好能湊數宗門的束脩,這樣爹娘就不用那麽辛苦了。

  “今晚就到這吧……”

  道碑上的明火陣熠熠生輝,墨畫又欣賞了一下,情不自禁點了點頭,然後多少有點不舍地拂手将陣法抹去。

  抹去的瞬間,神識如同潮落潮起,月朔月眀,如海水決堤又再次回溯,日落之後又再次初升,那些耗盡的神識瞬間回溯,填滿了墨畫的識海!

  墨畫站在道碑前,神識充盈,此時此刻,恰如幾個時辰前他剛進入識海的時刻一般。

  這種神識由盈至虧,而又由虧轉盈的感受,無論體會多少次,仍覺得玄妙異常。

  而這次的體會,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深刻。

  墨畫看着道碑,碑面漆黑深沉,看似一片虛無,但又仿佛包含一切,看似一無所有,但似乎又可以顯現所有。

  化神識爲陣法,逆陣法爲神識,有無相生而又相化。

  墨畫腦海中不由浮現出古籍上的一句話:

  有之以爲利,無之以爲用!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13:42

 第10章 畫陣
  次日早上,墨畫吃完早飯,放下筷子就又回屋裏,取出臨摹用的紙筆,趁着對明火陣的記憶還算清晰,開始一筆一筆臨摹起來。

  臨摹用的是最廉價普通的墨水和紙張,本身不具有靈氣,畫出的陣法隻有圖案,也沒有任何效果,所以消耗的神識微乎其微,而且也不用擔心失敗會浪費靈石。

  墨畫憑借着記憶,将陣法一氣呵成地臨摹出來,因爲消耗的神識不多,所以幾乎沒有什麽停頓。

  墨畫取出明火陣的陣圖,對着自己臨摹出來的陣法仔細校對,發現錯了三處。

  墨畫将陣紙放在一遍,重新拿出一張,繼續畫起來。這樣連續畫了三張,最後終于臨摹出一張一處不錯的完整的明火陣圖。

  墨畫長舒一口氣,伸了個懶腰,看了下桌前小小的日晷,發現已經到了午時,這才覺得肚子餓了。

  柳如畫已經做好了飯菜,有靈米做的米飯,還有幾個清炒的素菜,唯一的葷菜是妖雞的蛋。靈米品質是下乘的,但用來果腹足夠了。

  飯菜簡單而可口,墨畫吃得很香,吃完又跑回屋裏,繼續練習臨摹明火陣。

  柳如畫看着墨畫的身影,擔憂道:
  “畫兒這孩子也太用功了,看着又瘦了好多。”

  墨山點頭道:“用功是好事啊,就隻怕累壞了身子,畫兒天生體弱,底子又薄,的确不好太過勞累。”

  柳如畫歎了口氣,“可惜他沒能遺傳你煉體上的天賦,倒是跟我一樣體弱多病……”

  墨山輕輕摟着柳如畫瘦削的肩膀,“這怎麽能怪你呢,當時畫兒出生時血氣微弱,我們便找了杏林堂的馮老先生看了,他也說了,人出生時神識和肉身是平衡的,畫兒出生時是神識強了,所以肉身便弱了。你看現在墨畫雖然體弱,但鄰裏街坊誰家的孩子有他聰明?畫兒能這麽聰明,而且長得還好看,這不都是你的功勞麽。”

  柳如畫忍不住笑道:“就你會說話。”

  見妻子眉目舒展了些,墨山這才道:“上午我找獵妖隊的老周聊些事情,聽說前幾天有獵妖隊碰巧殺了一隻火稚雞,這種雞不是妖獸,肉是帶點靈氣的,我買些回來給墨畫嘗嘗,正好你也補補身子。”

  柳如畫道:“家裏靈石還夠麽。”

  “不用,”墨山道,“都是一起獵過妖獸的兄弟,有交情的,先賒一下年後給也是一樣的。”

  柳如畫将身上的儲物袋放在墨山手上,“能給多少是多少,不夠的年後再還,年關将近,大家還是要賺點靈石過年的。”

  墨山想了想,點頭道:“也好。”

  墨山夫妻聊着天,墨畫則心無旁骛,繼續畫着明火陣,直到晚上,墨畫已經畫得相當純熟了。

  晚飯時墨畫也是匆匆吃完了,然後迫不及待地回到屋裏,屏息凝神休息了片刻,之後準點入睡,進入識海。

  古舊的石碑屹立于一片虛白的識海之中。

  墨畫以手指爲筆,在石碑上正式畫陣法,石碑上的陣紋漸漸完整,墨畫的神識也傾洩而出。

  等到神識漸漸匮乏的時候,墨畫即将支撐不住的時候,終于将明火陣完整畫了出來。

  墨畫停手,石碑上的陣法也發出溫潤的白光。

  明火陣是煉氣三層的修士才能畫的陣法,墨畫隻有煉氣兩層,現在雖是勉強,但已經可以将一副完整的明火陣圖畫出來。

  這也意味着,即便與煉氣三層的修士相比,墨畫的神識也毫無遜色。   
  墨畫心裏小小地得意了一下,然後将畫好的明火陣抹去,神識立即又重新充盈起來。

  墨畫繼續畫明火陣,他必須利用今晚的時間,徹底掌握明火陣圖,然後明天就着手正式畫陣法。

  虛白而寂靜的識海中,墨畫一遍又一遍地畫着明火陣,并總結和反思遇到的各種問題。

  不知不覺,天色已亮,墨畫身不由己地退出了識海。

  毫無疲憊感的墨畫立刻起身,在床上打坐修煉了一會,等到吃完早飯,特意洗了手,鄭重地将胖管事給的陣法材料拿出。

  材料中有十張陣紙,還有十小瓶淡紅色的墨水。陣紙是用妖獸的皮和一些靈草屑制成的,墨水是由火系妖獸的血和靈液調配而成的,和墨畫臨摹用的紙墨不同,都是帶有靈氣的,當然,也要貴很多。

  胖管事還附送了一支雖然是新的,但做工很粗糙的筆,比墨畫自用的也好不到哪裏去,墨畫沒拆封,還是用自己平時的那支筆更順手些。

  墨畫将陣紙攤在桌面上,将墨水小心倒在硯台中,硯台可以使墨水的靈力保存更久些,不至于很快消散。然
  墨畫在腦海中又溫習了一遍明火陣的陣紋,才下筆正式畫陣法。

  畫陣法的過程比墨畫想的要順利,除了用的是真正的筆墨和陣紙,其他都和在識海的石碑上畫陣法的感覺一模一樣,就連神識消耗的速度也一樣。

  隻是由于有些緊張,有些筆畫畫得歪了一絲絲,雖然不影響陣法本身的效用,但畫出的陣法多少醜了點。

  墨畫費盡神識,終于将明火陣畫了出來,可惜還是錯了一處。

  出師未捷,先賠了一枚靈石……

  墨畫心疼不已。

  而且神識耗完,墨畫也不能繼續畫陣法了,隻能閉目養神。

  “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麽快速恢複神識的辦法……”

  墨畫心道,現在他無比懷念在道碑上練陣法的時候,可惜現實中,道碑用不了。

  墨畫休息着,沒等神識恢複完,上午的時間便已經過去了,柳如畫已經喊墨畫吃午飯了。

  午飯時墨畫簡單刨了幾口飯,然後又跑回屋裏,重新攤開一張陣紙。

  看着面前空白的陣紙,墨畫穩定了下情緒,又總結了下經驗,默念“失敗乃成功之母”,開始畫第二副明火陣。

  這次墨畫更專注,也更小心,每次都是考慮清楚後才落筆,而且預先設想下面的陣紋。神識用完,閉目休息時,腦海中也不斷回想明火陣的陣圖。

  墨畫畫得很慢,時間卻過得飛快,等到黃昏時分,雖然還是斷斷續續,但終于是成功将明火陣畫了出來。

  墨畫難掩興奮之色,興奮之餘,神思耗盡的疲憊感襲來,墨畫心滿意足地倒在床上,不一會就呼呼睡了起來。

  墨畫醒時,天已經黑了,正覺饑腸辘辘,突然聞到一陣香味,循着香味走進正廳,就看到桌上竟然放着一大碗肉!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14:00

 第11章 火稚雞

  碗中的肉呈淡淡的金黃色,肉質晶瑩剔透,看着像是雞腿,大小卻和墨畫前世吃的豬肘子差不多。

  湯色透亮,有一層淺淺的油光,潤而不膩,點綴了些菌菇類的配菜,還有一些切成小塊的翠綠色的香料。

  墨畫已經好久沒吃肉了,上次吃肉還是半年前的獵妖節。

  修道界的肉食是很昂貴的,除非逢年過節,普通修士很難吃上肉。

  修士吃的肉食大緻分兩類,一類是靈獸的肉。

  靈獸與妖獸不同,由修士豢養,喂以靈草和其他各種天然靈物,肉質細膩,易于烹饪,且帶有靈氣,所以非常昂貴,不是散修吃得起的。

  另外一類,是草食類妖獸的肉。

  所有妖獸都會殺人,但并非所有妖獸都吃人。以各種靈草爲食的妖獸,即便性情暴虐,屠殺修士,但卻不會去吃修士的肉。

  而肉食類的妖獸,基本上都吃過人,如果沒吃過,也不是因爲它不吃,隻是還沒遇到可以吃的修士。

  所以草食類妖獸的肉,盡管有異味,但修士還是可以食用的,而肉食類妖獸的肉,血腥污濁,難以入口,而修士一旦誤食,又很容易污染氣血,緻使經脈紊亂,有的甚至會失心發狂。

  草食妖獸的肉雖然不貴,但一般修士仍舊不會吃。

  妖獸肉身都遠強于修士,草食類妖獸也不例外,肉質太硬,根本無法下口,若要食用,需用爐火長時間炖煮,才能嚼動下咽。

  散修根本費不起這個功夫,而能費得起這個功夫的修士,會直接選擇吃靈獸的肉。

  因此無論是什麽肉,在散修的餐桌上都很少見。

  而眼前的這碗肉上有氤氲的白氣,雖然很少,但明顯是帶有一點靈氣的。

  柳如畫對墨畫招招手,“這是火稚雞的肉,你爹買回來的,給你補補身子。”

  說完忍不住捏了捏墨畫白白的小臉,“看看你最近都瘦了。”

  墨畫有點不情願,忍不住問道:“這個肉應該挺貴吧。”

  墨山擺了擺手,“隻買了半個,花不了多少靈石。而且是從獵妖隊的朋友那裏買的,明年要一起做事,算是互相走個交情,半買半送。”

  墨畫道:“爹,你明年要進内山麽?”

  墨山點點頭:“現在外山不好混了,殺隻妖獸收益太低了,有人受傷的話,甚至還可能會入不敷出。内山的妖獸雖然更強,但身上但凡出點好東西,我們都能輕松一陣,所以明年……”

  墨山突然停住了,不由失笑道,“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麽?”

  柳如畫輕輕白了墨山一眼,用勺子盛了一碗肉湯給墨畫,“嘗嘗味道怎麽樣。”

  墨畫喝了一口湯,又吃了一口肉,湯鮮肉香,肥而不膩,色香味俱美。

  這是墨畫迄今爲止吃過的最好吃的肉了。

  墨畫眯起了眼,誇道:“娘做得真好吃!”

  柳如畫也不由笑了起來,“好吃就多吃點,這一碗都是你的,一定要吃完哦。”說完朝廚房走去,“還有些其他的菜,我去端來……”

  墨山站起身來,“我幫你……”

  墨畫見父母都去了廚房,将火稚雞的肉夾了幾塊放到自己碗裏,其他的都分到父母碗裏。

  墨山和柳如畫端着菜回來時,就看到自己的碗裏堆滿了肉。   
  柳如畫又欣慰,又好笑道:“這些肉是特意給你買的,爹娘這個年紀不指望修行上還有什麽進境,吃這些帶靈氣的肉就是浪費了……”

  柳如畫夾着肉想放進墨畫的碗裏,墨畫雙手捂着碗,搖頭道:“我夠吃了,多的我吃不完。”

  墨畫捂着碗,說什麽也不再吃了。

  墨山和柳如畫無奈,隻好作罷,但夫妻之間又推讓起來。

  墨山往妻子的碗裏添肉,輕聲道:“這些年辛苦你了,多吃點補補身子……”

  柳如畫又将肉夾到丈夫的碗裏,柔聲道:“你在外奔波勞累,餐風露宿,辛苦的是你才對,你多吃點……”

  墨畫聽着牙酸,忍不住道:“爹娘,再不吃肉就涼了。”

  墨山二人适才忘了兒子在身邊,此時看到兒子水汪汪的大眼在一邊看着,柳如畫不禁面色微紅,墨山則輕輕咳了一聲,假裝若無其事地吃起飯來。

  墨畫見爹娘都将碗裏的肉吃了,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随即又想,這火稚雞的肉雖然好吃,但太貴了。

  妖獸的肉,雖然沒靈氣,但能補血氣,對修士肯定是有好處的。隻是妖獸的肉實在難嚼……

  不知道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爹娘多吃點肉呢?
  墨畫暫時将這個想法擱下,當前最重要的還是要将明火陣畫完,去商行找胖管事換靈石。

  飯後墨畫回屋,打坐消化了一會火稚雞的肉食,因爲靈氣并不多,所以也不用多久。

  待到靈氣都煉化了,墨畫開始繼續畫明火陣,終于在晚上入睡前,又成功畫完一副。

  之後墨畫入睡,在道碑上繼續畫陣法,一遍又一遍鞏固對陣法的記憶,反思自己筆法上的問題。

  天亮後打坐修行,然後繼續畫陣法,上午畫了一副,下午畫了一副,兩副都成功了,但神識消耗也有點大,晚飯後隻好休息了一會,晚上入夢繼續在道碑上畫陣法。

  第四日墨畫的筆法已經純熟了很多,神識也似乎渾厚了一點,又或許是對明火陣了解得更透徹,所以消耗的神識少了,在白天畫完兩張陣法後,晚飯後還有餘力又畫了一副,隻不過因爲有點急切,行筆錯了,所以陣法也失敗了。

  晚上墨畫入睡後,在識海中繼續反思總結,并用道碑練習畫陣法。

  第五日墨畫用了一整天畫完三副明火陣,而且都成功了,神識消耗得有點多,有些頭暈腦脹,但已經沒有第一次頭痛欲裂的痛楚,閉目凝神休息一會便可。

  至此墨畫已将商行交托的十份陣法材料全用完,共畫成8副明火陣。

  雖然有些瑕疵,進步空間也比較大,但大體是滿意的。

  晚上的墨畫小小地放縱了一下,沒有繼續在道碑上練習陣法,而是在道碑上畫了幾張連環畫,純當消遣。

  次日墨畫起床吃完早飯,就約了大虎三人去逛街。

  墨畫将畫好的陣法放在儲物袋裏,挎在身上,臨出門前,柳如畫還塞給墨畫一枚靈石和五分碎靈石,讓墨畫看到好吃的好玩的就買點,又仔細叮囑墨畫注意安全。

  大虎他們則拍着胸脯,說會保護好墨畫,不會讓墨畫被人欺負的。

  墨畫和娘親揮揮手,就和三個小夥伴一起出門了。

  大虎三人好動,一路上蹦蹦跳跳。

  熱鬧的石闆路上,三個虎頭虎腦的小少年和一個瓷娃娃般的小娃娃一蹦一跳地走着……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14:17

 第12章 報酬
  幾人逛了一會,小虎突然問道:“我們接下來去哪?”

  墨畫拍了拍身上的儲物袋,“先去北大街!”

  幾人來到北街的有緣齋門前,墨畫邁上門前的台階,回頭卻看到三個小夥伴站在原地不動,不由問道:“你們不進來麽?”

  三個小夥伴齊齊搖了搖頭:
  “我看到陣法就頭暈……”

  “我也是……”

  “這輩子我都跟陣法無緣了,我也不進去……”

  墨畫隻好道:“那你們在這等會,我一會就出來。”

  三個小夥伴齊齊點了點頭。

  墨畫進了門,門檐的鈴铛響了起來,管事循聲便看到了門口昂首挺胸挎着儲物袋的墨畫,不由失笑道:“又是你啊,怎麽,你兄長把陣法都畫完了?”

  墨畫點頭道:“是的。”

  管事來了點精神,“哦?這才五天吧,還挺快的,”說完對墨畫招招手,“拿來我看看。”

  墨畫将儲物袋中的陣法取出,踮着腳放在櫃台上。

  管事拿起陣法,看了看,皺了皺眉。

  墨畫心裏有點忐忑,“畫得不對嗎?”

  管事沉吟片刻,道:“對倒是對的,但是這個水平不太像是熟手,有幾副還行,但是這幾副……”

  管事翻了幾副出來,墨畫看了一眼,是自己最開始畫的那幾張。

  “這幾副就差挺多了,筆法很生澀,斷斷續續,像是一點一點湊出來的。你兄長确定是在跟陣師學陣法嗎,這個水平差得有點多了……”

  墨畫有點不好意思,他第一次畫,能畫成這樣已經盡力了。

  “那這個陣法能用嗎?”

  管事的手指點着桌案,仔細看了一遍道:

  “雖然筆法差了點,但陣法本身還是沒什麽問題的,能用還是能用的……就是筆法差了點。”

  墨畫松了口氣,“那就好。”随即又道:“可能我哥是第一次畫這個陣法,不太熟悉,所以開始有點生疏,你看後面幾副不是好多了麽?”

  管事看了後面幾副陣法,緩緩點了點頭,“這倒也是,後面這幾副的确好上一些,至少中規中矩吧。”

  “是吧,”墨畫保證道:“你放心,我……哥後面肯定會畫得越來越好的!”

  管事被墨畫給逗笑了,“對你哥還挺有信心。行吧,看在你面子上,這次單子就算成了,不過下次陣法至少要到後面這幾張的水準才行,不準拿那些練手的陣法來湊數。”

  墨畫連連點頭。

  管事收好陣圖,數了幾枚靈石擺在桌上。

  “成功八副,失敗兩副,要扣兩枚靈石的押金,報酬是六枚靈石。”

  “你哥要繼續畫的話,押金還是十枚,明火陣的陣法圖你兄長已經有了,我這裏再給他十份紙墨材料就好。”

  管事又将裝了紙墨的儲物袋給墨畫。

  墨畫收好紙墨材料,又拿起六枚靈石,忍不住開心起來。

  五天賺了六枚靈石,這已經和一般煉氣中後期修士的收入差不多了。

  墨畫的娘親柳如畫在膳樓幫廚,一天也就一枚靈石,父親墨山獵妖的收入要高些,但并不穩定,有時能多賺些,若是沒狩獵到值錢的妖獸,收益還要更低些。

  墨畫向管事道謝然後出了有緣齋,門口的三個小夥伴眼巴巴地看着他。

  墨畫拍了拍儲物袋,小手一揮,“走,請你們吃點心!”   
  大虎三人都“哇”地一聲高興起來,簇擁着墨畫來到街上的糕點店。

  通仙城做糕點的有很多家,名貴的糕點用料精貴,墨畫他們自然吃不起,他們找的是街邊一家名爲“王氏糕點”的糕點鋪,也是普通煉氣期的修士開的店鋪,鋪面比較簡陋,用料雖然算不上名貴,但很實惠。

  逢年過節,普通修士常會買來給自己的孩子解解饞。

  王氏糕點出名的是五彩糕,是用修界五種不同顔色的靈谷混合蒸制而成的,香甜軟糯,一塊五彩糕隻要兩分碎靈石。

  底層散修收入太低,不少修士每日賺取的靈石可能都不足一枚,所以隻能将靈石切碎了用。一枚靈石等分爲十分,十分碎靈石等同于一枚靈石。

  碎靈石不在道廷和宗門家族認可之列,隻在底層修士之間流通,且僅有煉氣期貧寒的修士會用這種幾分的碎靈石。

  墨畫花了兩枚靈石,買了十塊五彩糕,糕點是用店家見墨畫買的多,又是孩子,還特意多送了兩塊。

  墨畫一人分了兩塊,剩下四塊準備留着回家給爹娘吃。

  墨畫四人一手一塊又香又甜還冒着熱氣的糕點,一邊走一邊吃,小虎燙得合不攏嘴,但嘴裏的話還是不停:
  “這個糕點可真好吃,等我将來賺到靈石了,一定天天吃!”

  雙虎道:“那你還不如娶個會做糕點的女子做道侶,這樣你天天都能吃到了。”

  小虎恍然大悟道:“對呀對呀,我怎麽沒想到!”随即又糾結起來,“可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做人不能見異思遷……”

  雙虎瞪大了眼睛,“你喜歡誰啊?”

  小虎道:“街西邊賣豆腐的那個小姑娘,我先說我喜歡的,你不準跟我搶!”

  雙虎嘁地一聲,擺手道:“放心吧,她脾氣可壞了,我才不會跟你搶的……”

  雙虎和小虎聊着天,大虎則專心吃着糕點,三下五除二就把兩塊糕點都吃完了,吃完把手指也舔了一遍。

  墨畫把自己沒吃的那個也給了他。

  大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還是忍不住接過糕點吃起來。

  雙虎突然道:“墨畫,你真的幫那個什麽齋畫陣法了嗎?”

  墨畫點了點頭。

  小虎張大了嘴,“你竟然都能替人畫陣法了?”

  雙虎白了他一眼,道:“不然你以爲吃糕點的靈石哪裏來的?”

  小虎握着糕點愣住了,“這個糕點原來是你畫陣法的靈石買來的,不得了了,墨畫,你将來不會真的能當一品陣師吧!”

  墨畫道:“現在說這個還太早了,陣師哪裏有那麽簡單。這件事就我們知道,你們千萬别和别人說啊,等我多賺點靈石,再請你們吃糕點。”

  三人聽到糕點兩個字,連忙點頭,小虎更是保證道:“我要是說出去,一輩子都沒點心吃!”

  墨畫幾人又在街上逛了逛,看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新奇東西,天色漸晚後就各回各家了。

  墨畫将點心給了柳如畫,柳如畫在鍋裏蒸了一下,又放到了墨畫的碗裏。墨畫堅決不同意,一番推脫後,最後墨畫還是吃了兩個,墨山和柳如畫一人嘗了一個。

  柳如畫蒸後的糕點又熱又香,墨畫吃在嘴裏,感覺比中午吃的還要好吃,不禁問道:“娘,你會蒸糕點嗎?”

  柳如畫笑道:“這有什麽難的,再複雜的菜娘都會做,隻不過很多膳食都要煉器師特意煉制的竈爐,還要配上特殊的陣法,家裏沒條件做罷了。”

  “竈爐很貴嗎?”

  “竈爐要請煉器師鍛造,自然不便宜,但更貴的還是陣法,請陣師畫陣法可不容易,更何況還是竈爐這種大件,所以除非要開酒樓食肆,沒人會花大價錢置辦竈爐的……”

  墨畫點了點頭,看來陣法在修道界的應用比自己想得還要廣泛,不知道竈爐上用的是哪種陣法。

  墨畫默默記下,準備後面有空可以學一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14:33

 第13章 燈盞
  之後的幾日,除了吃飯,墨畫都把自己關在屋内,畫明火陣的陣法。

  五日後,墨畫将十份材料用完,可惜還是隻畫成功了八副。一副是粗心大意,一副則是之前未曾留意過的筆法錯誤。

  明火陣已經是修道界最簡單最基礎的陣法了,但墨畫畫了這麽多遍,還是偶爾會出錯,甚至有些錯誤還是之前犯過的。

  “陣法果然博大精深,一點都不能馬虎!”墨畫暗暗告誡自己。

  墨畫抽空将畫好的陣法交給了有緣齋的胖管事。

  管事這次稍微滿意了一點,認爲墨畫……的兄長态度勤懇,筆法比之前明顯純熟了很多,也很樂意繼續合作,交給了墨畫六枚靈石後,又給了墨畫十份材料。

  墨畫已經賺了十二枚靈石,按照這個速度,年前還能做成一筆,至少再賺六枚靈石。

  墨畫畫得更加用心,對明火陣也更加得心應手,神識也增強了不少,不用耗盡神識,就能畫完一副完整的明火陣法,大大縮減了墨畫畫陣法所用的時間。

  幾日後,墨畫吃完晚飯,正準備回屋,突然聽到有敲門聲。

  墨山起身開門,發現門外站在兩個人。

  一人是個少年,穿着幹淨整潔的道袍,看着修爲不低,舉止也很有禮貌。

  另一人是個已過中年的修士,臉上有幾道淺淺的刀疤,眼神看着平靜,顧盼之間卻有鋒芒,全身靈力明顯渾厚很多,應該至少是煉氣八九層的修士。

  “小朋友,可是有一位墨山兄弟住這裏?”

  “你們找我爹?”墨畫歪着小腦袋問道。

  中年修士看着墨畫的眼神便溫和起來,“你便是墨畫吧!”

  墨山也迎了出來,拱手道:“季大哥!”

  中年修士也拱手還禮,“墨老弟,這麽晚來叨擾,抱歉了!我們父子倆從黑山城過來,一路連夜兼程,這時辰才到。”

  “可有落腳的地方?”

  “有的,是我爹那一輩的兄弟,正好我去拜訪一下,也暫時落個腳。我來找你,就是商量商量伱之前說的那件事……”

  “進來說。”

  墨山将他們迎進門,柳如畫收拾好桌子,又泡了茶端上來,墨山請兩人入座。然後向墨畫介紹道:
  “這位是你季叔叔,名青柏,旁邊的是你季大哥,單名一個禮字。”

  墨畫一闆一眼地行禮道:“季叔叔好,季大哥好!”

  季青柏笑着點了點頭,本想誇兩句,但看到高大魁梧,劍眉星目的墨山,又看到身旁清秀乖巧,皮膚白皙的墨畫,這句“虎父無犬子”,就沒誇的出來。

  一般父親長得高大健壯,兒子也虎頭虎腦,用這句話才合适點。

  但他是個獵妖師,平日隻知道和妖獸打打殺殺,誇人孩子,基本上就一句通用的“虎父無犬子”就行,現在這句話不适用了,季青柏瞬間有點詞窮了。

  “這孩子……”季青柏猶豫了一會,才想出來一句“長得真好!”

  爲免讓人覺得敷衍,季青柏又補充道:“相貌英俊,和墨兄弟很像,眉眼又溫潤,氣質也和弟妹相似,知書達理的,我還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孩子。”

  墨山倒沒想那麽多,隻要是誇墨畫的,他聽着都高興。

  墨山客套了幾句,然後對墨畫道:“爹和你季叔叔商量些事,你先回屋玩吧。”

  “好!”

  墨畫對季青柏行了禮,便回了自己屋裏。

  季青柏應該也是獵妖師,來找父親,應該是爲了聊獵妖的事。

  墨山身材魁梧,煉體天賦很好,煉氣八層境界,修行裂金爪,烈焰拳等好幾門威力不俗的煉體武學,獵妖經驗也很豐富。再加上爲人仗義,所以在通仙城煉氣期的煉妖師中頗有些名氣。

  “季青柏來找爹,估計是商量年後去大黑山内山獵妖的事……”

  内山應該很危險吧……

  墨畫想了想,又歎了口氣。   
  這些都不是自己現在能操心的,修爲隻有煉氣二層,又不能煉體學武學,功法都還沒選,法術也不會一個,根本幫不了什麽忙。

  還是專心畫陣法吧。

  墨畫将紙筆取出,在硯台中倒好墨水,然後專心畫起陣法,希望入睡進入識海之前,能畫好一副完整的明火陣圖。

  以筆蘸墨,起承轉合,淡紅色的墨水随着筆尖的遊走勾勒出一條又一條陣紋。

  明火陣已經爛熟于胸,墨畫畫起來基本毫不吃力。

  畫了幾炷香的功夫,燈盞上的火光突然一閃而滅,屋内一片漆黑。

  燈盞壞了?

  墨畫停下筆,借着堂屋内的燈光,拿起桌上的燈盞翻來覆去看了看,不由嘀咕道:“難道用得太久了?”

  離子時還有很久,墨畫還想多畫一會陣法呢。

  怎麽辦呢?

  墨畫抓着燈盞,走到門前,透過門縫看到堂屋裏墨山和季青柏還在聊着天。

  墨畫不想在這個時候打擾墨山,剛準備把頭縮回去,就聽墨山道:“畫兒,有什麽事嗎?”

  墨畫這才知道已經被發現了。

  墨山大概煉氣八層的修爲,季叔叔隻會更高,自己透過門縫看上一眼,當然逃不過他們的神識。

  墨畫隻好道:“爹,燈壞了。”

  墨山招招手,“拿來我看看。”

  墨畫把燈遞過去。

  墨山接過,用力一擰,打開了燈盞的底座,看了一眼道:

  “用的時間長了,裏面陣法褪色了,明天爹給你買個新的,今晚就早點睡吧。”

  “陣法?”墨畫眼睛一亮,“爹,給我看看。”

  墨山微微錯愕,但還是把燈盞遞給了墨畫。

  墨畫把燈盞拿過來,發現底座的陣法有點眼熟,和明火陣的陣紋很像,但明顯更粗陋一些,而且也隻有兩道。

  應該是爲了節省成本,偷工減料畫的明火陣。

  明火陣,墨畫很熟啊。

  “爹,你等等。”

  墨畫跑回屋,拿來筆墨,照着底座上褪色的陣法,描了幾筆,然後看了看,又換了個地方,重新勾了幾筆。

  墨山和季青柏都不說話了,在一旁認認真真地看着。

  過一會,墨畫就畫完了,“爹,你再試試看。”

  墨山接過燈盞,将底座重新擰上,然後撥動燈盞上的小機關,燈盞重新又點起燈火,屋裏也更亮了些。

  “好了?”墨山微訝,随即有點寵溺地摸了摸墨畫的頭,“不錯,拿回去吧,記得早點休息,别學太晚了。”

  墨畫嗯了一聲,道:“爹,季叔叔,你們繼續聊,我先回屋了。”說完抓着燈盞跑回了屋裏。

  墨山對着季四海道:“抱歉,季大哥,我們接着說吧。”

  季青柏卻似什麽都沒聽到,望着墨畫進屋的背影出了神,愣了半天,才斟酌着道:“墨畫這孩子,應該才煉氣二層吧。”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14:49

 第14章 季青柏

  墨山不知季青柏爲什麽突然問這個,點頭道:“季大哥說的不錯,畫兒在通仙門修行,如今是煉氣二層修爲。”

  季青柏有點難以置信,“煉氣二層,就能畫陣法了?”

  墨山道:“應該不至于,隻是在宗門學了些皮毛,照葫蘆畫瓢畫幾筆而已。”

  “墨老弟謙虛了,就這也已經不得了了,剛剛那幾筆,有模有樣的,說明墨畫這孩子是有天賦的。”

  墨山笑道:“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借大哥吉言了。”

  季青柏歎了口氣,道:“我們這些獵妖師的後輩裏,别說陣師了,能粗通陣法,畫出幾道陣紋的都沒幾個。年前我去求個陣師,讓他幫忙畫點陣法,受了一肚子窩囊氣,還要對他賠笑臉,生怕得罪了他。”

  季青柏越想越來氣,“無非就是畫個小陣法,不僅獅子大開口,要兩百兩靈石,還要讓我一個侄女陪他吃飯,給他敬酒,要是在大黑山裏,我真恨不得一刀劈了他!”

  墨山臉色也沉了下來,“竟然這般無理取鬧?”

  “可不是麽,可我能怎麽辦啊?”季青柏歎了口氣,“陣法這個東西,我們不會,後輩又不學,一旦有事,隻能拉下臉去求那些家族的陣師。他們趾高氣昂的,我們還要賠笑臉。”

  “墨老弟啊,”季青柏看着墨山鄭重道,“墨畫這孩子,如果真的願意學陣法,一定要讓他學下去啊,有什麽困難,盡管來找我,隻要我能辦到的,絕對義不容辭!”

  “季大哥,言重了!墨畫這孩子要真的想學,我肯定會讓他學下去的。”墨山神色嚴肅道。

  季青柏點了點頭。

  兩人又聊了一會,商議了點獵妖上的事,季青柏便告辭了。

  墨山将季青柏父子兩人送到門外。

  季青柏離開後,帶着兒子,前往南大街西邊的前輩家落腳。

  路上,季青柏囑咐兒子季禮,道:

  “我們青玄城那邊,獵妖的事越來越不好做了,所以這次我過來找你墨叔叔,一起去大黑山的内山看看,你天賦不錯,也有煉氣七層了,就一起跟着去長長見識。但是獵妖這種事,由我跟你墨叔叔他們來,不到萬不得已,你不要輕易插手。”

  季禮道:“爹,我曉得的。”

  “我知道你曉得,但是你畢竟年紀還輕,還不夠明白,妖獸這種東西,最是狠厲狡詐,你修爲最低,不出手還好,一旦出手,讓它瞧出破綻,就要吃天大的虧。”

  季禮點了點頭,然後又好奇道:“爹,墨叔叔的修爲厲害嗎?”

  “那是自然,你墨叔叔是你爹我這麽多年,見過的最有天分的獵妖師了,天賦好,反應快,獵妖的經驗也豐富,隻是可惜了,像我們這種散修,成家立業,有了孩子,攢的靈石都給孩子修煉,自己修煉的就少了……”

  季青柏歎了口氣,接着道:“不然的話,以他的資質,一直修煉下去,成爲築基期修士都有可能。”

  季禮沉默了片刻,他爹的修爲也是可以繼續精進的,隻是後來賺的靈石,也都供給他修煉了。

  說到築基期修士,季禮又小聲問道:“鄭老爺爺的身體……”

  “快不行了,”季青柏神情落寞,“鄭叔是我們青玄城獵妖行唯一的築基長老,他老人家萬一不在了,我們這些煉氣期的散修,估計又要被那幾個家族欺負了,以後的日子,越來越難喽……”

  “通仙城有築基長老嗎?”

  “有,姓俞,脾氣不太好,但也護短,通仙城的獵妖行全仗着他撐台面,幾個家族也不敢做得太過分。将來實在不行,你就到通仙城這邊,找個道侶,就在這裏安定下來,我也放心點。”

  季禮年輕,有點臉紅,“爹,說這個還早了。”

  季青柏笑了笑,“不早了,這種事,是要早打算的。”

  季禮便想着岔開話題,問道:“墨叔叔家的那個小兄弟,墨畫,真的能當陣師嗎?”   
  “不知道啊,”季青柏皺了皺眉,“陣師不好當啊,從學徒,到不入品的陣師,最後才能定品成爲一品陣師。”

  “首先,這個學徒就不好當了,我們散修又沒有傳承,要學陣法,就要找個專門的陣師當做先生。”季青柏道。

  “宗門不是也有教陣法麽?”季禮問道。

  “差得遠了,”季青柏道,“宗門教的,隻是皮毛,是爲了讓你們知道有陣法這個東西,而不是爲了讓你們當陣師。”

  季禮咋舌,他在宗門學陣法時,覺得難死了,原來這還隻是皮毛。

  “找個陣師做先生,哪有那麽容易?那些陣師,哪個不是眼高于頂,門檻比天還高,求他們收學徒,把家底賠上都不夠。”

  季青柏一提到這個就生氣,“陣法這麽難,沒有傳承,沒有先生教,怎麽可能學得會啊。”

  季青柏不禁搖了搖頭。

  季禮問道:“那做了學徒,就能當陣師了嗎?”

  “學徒隻是開始,還要熬不少年,不停學,不停練,才能慢慢把水平提上來,然後才能做陣師,這還隻是不入品的。要再熬,再學,小有名氣了,才有資格去定品。定品是道廷那邊親自來定的,那又是一道大檻……有些陣師,定品能定到死。”

  季禮已經聽得頭皮發麻了,忍不住道:“那墨小兄弟,真的能當陣師嗎?”

  “希望吧,”季青柏歎了口氣,“就當我癡心妄想也好,總歸也是有個盼頭。”

  墨畫回去繼續畫明火陣,幾天後,便将明火陣全畫完了。這次他熟練了很多,十副成功了九副,可以賺八枚靈石。

  年前最後一天,墨畫又去有緣齋,找胖管事換了靈石。

  胖管事看了墨畫交付的陣法,頗爲滿意。

  “這才對嘛,既然拜了先生,做了學徒,就該畫到這個水準!”

  結算時胖管事給了墨畫十枚靈石,另外兩枚是送的,“這是過年的節禮,雖然不多,但也讨個喜慶!”

  對胖管事不多,對墨畫來說就不少了。

  墨畫很開心,便挑着一些“祝管事做大做強,再創輝煌”的吉利話說了。

  胖管事樂得直點頭。

  第二天就是除夕,墨畫一家三口熱熱鬧鬧地過了個年。

  修界過年的習俗和墨畫另一世的記憶中有很多相似,但又有些不同。

  比如雖然都貼春聯,但春聯上的字會發光,福字上的雲紋會浮動,年畫上的麒麟瑞獸會瞪大眼睛望着你,時而還會對你嗤之以鼻,非常新奇。

  年夜飯也是一年以來最豐盛的,會有一點肉,平時吃不到的美食都可以吃個夠。

  墨畫年過得很開心,年後和小夥伴玩了幾日後,又接着爲有緣齋畫陣法。

  在夜以繼日的努力下,墨畫閉着眼都能把明火陣的陣圖畫出來,畫十副陣圖隻需三天,成功率也維持在九成以上。

  這樣直到正月十五,也就是通仙門入學前一日,墨畫已經賺了将近五十枚靈石。

  晚飯後墨畫在屋裏收拾明日入宗門修行的行禮,墨山和柳如畫則商量着束脩的事。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15:04

 第15章 束脩
  宗門開外門,招納弟子,傳授修行知識和技藝。弟子拜入宗門,修煉學習,則需要繳納束脩。

  不同品級的宗門繳納的束脩不同,越是上品宗門,束脩越是昂貴。

  通仙門在修道界隻是一品的宗門,但在隻有一品宗門的通仙城,卻是最大的宗門,每年的束脩需要一百靈石,這還不包括其他的各種雜項收費。

  一百靈石不算太貴,但也絕不便宜,差不多是普通練氣散修攢一年的收益,前提是沒有傷病,或是其他需要花費大筆靈石的地方。

  一旦有病有災,或是遇到需要花靈石解決的難處,一年顆粒無收也是有可能的。

  過年時很開心,但一旦過完年,修道生活的重擔似乎又壓了下來。

  墨山将一個儲物袋放在桌上,有些愧疚道:“我找了幾個兄弟借了點靈石,加上之前攢的,一共八十多枚……”

  柳如畫安慰道:“我明日也去找膳樓的掌櫃,找他預支一些靈石吧……”

  墨山剛想說什麽,就發現了趴在門縫處偷聽的墨畫。

  “畫兒!”

  墨畫被發現了,隻好讪讪笑了笑,跑到娘親身邊坐着。

  柳如畫親昵地捏了捏墨畫的耳朵,嗔怪道:“小小年紀,就知道偷聽!”

  “爹,娘,家裏還缺靈石麽?”

  墨山道:“是缺一些,不過昨天你季叔叔說,他會借給我,還千萬叮囑我,讓你在宗門好好學。”

  “季叔叔?”

  “不錯,你季叔叔說你聰明,一直誇你呢。”柳如畫摸了摸墨畫的頭道。

  “但是,季叔叔家裏,靈石也不富餘吧。”墨畫道。

  墨山輕輕歎了口氣,“過完年我早些還他吧,這年頭,誰手裏靈石能有富餘呢?”

  “我有啊!”墨畫嘿嘿笑道。

  墨山和柳如畫愣了一下。

  墨畫邁着小腿,噔噔噔跑回屋裏,然後又抱回來,手裏攥着個儲物袋。

  墨畫打開儲物袋,裏面五十枚靈石微光交錯,斑斓映照,煞是好看。但是預想中,爹娘感動落淚,誇他懂事的場面并沒有出現。

  墨山神情凝重,柳如畫也眉頭輕蹙。

  墨畫忐忑道:“怎麽了?”

  墨山盡量用平和的語氣問道:“畫兒,這些靈石,是誰給你的?”

  “不是别人給的,是我自己賺的!”

  墨山愣了一下,“自己……賺的?”

  柳如畫眉頭微舒,輕輕将墨畫摟到懷裏,“那你跟娘說說,你是怎麽賺的?”

  “我替有緣齋畫陣法,不過是最簡單的那種,畫好一副就能賺一枚靈石。”

  墨山和柳如畫面面相觑,想到兒子年前年後,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屋裏,也沒怎麽玩,出門也是一會兒就回來了,原來是在畫陣法賺靈石。

  兩人又看了看袋子裏的靈石,一枚靈石一副陣法,袋子裏将近五十枚,意味着至少要畫五十副……

  柳如畫情不自禁把墨畫摟得更緊了。

  墨山幾次欲言又止,卻不知說什麽好,最後隻是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墨畫的頭。

  “這靈石是你辛苦賺來的,你自己收着吧,留着修煉或者買點好吃的,通仙門束脩的事爹會想辦法解決的。”

  墨畫知道父親舍不得用這些靈石,眼睛一轉,便道:“那這靈石爹娘先收着,替我保管,我一個小孩用不了這麽多,而且還容易被人偷了搶了。”

  墨山和柳如畫相顧無言,又想不出拒絕的話。

  最後還是柳如畫道:“行,爹娘先幫你收着。”

  “嗯嗯!”墨畫狠狠點頭。

  “好了,時間不早了,明天就要入學了,你早點睡吧。”

  “嗯,爹娘晚安!”

  墨畫起身準備回屋,想了想,又回頭說了句,“爹娘,你們該用就用哦,不用替我省的。”

  墨山夫妻倆哭笑不得。

  看着墨畫回到屋裏,關上房門,墨山這才歎了口氣,苦笑道:“我這個當爹的,還不如孩子。”

  柳如畫安慰道:“說什麽話,畫兒懂得體諒父母,這是好事。他能靠自己的本事賺靈石,我們應該高興才是。隻不過……”   
  柳如畫低頭看了看面前的靈石,又擡頭看着丈夫,疑慮道:“他這麽小,真的能替别人畫陣法賺靈石嗎?還能賺這麽多……我怕是有人見他年紀小,想……”

  “明天我去看看。”

  墨山說道,眼神也漸漸變得銳利起來。

  第二日墨畫按時起床,修煉了一會後,就和娘親柳如畫前往通仙門的外門,繳納束脩,登記入學。

  墨山則早早地就出門了,按柳如畫的說法,墨山今天要和幾個獵妖師進内山,所以要早點過去準備。

  到了通仙門外門,柳如畫交了束脩,辦好入學,又忍不住多看了墨畫幾眼。

  進入通仙門修行,除非逢年過節宗門放假,平日裏也看不到兒子了。

  柳如畫又叮囑了墨畫幾句好好修行,和同門處好關系,吃好喝好穿好,不要欺負别人之類的話,就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墨畫站在山門外揮手,直到柳如畫的身影消失在路口,這才轉身。

  他沒進宗門,而是先到了北大街的有緣齋,找胖管事領了二十副明火陣的材料,約定最遲半月後上交。

  宗門每月上中下旬分别有一次旬休,每次隻休一日,墨畫打算趁着旬休溜出來,和胖管事做交易。

  二十副材料,胖管事還是隻收了十枚靈石的押金,鑒于之前和墨畫……的兄長合作都很愉快,上交的陣法質量也越來越高,胖管事很滿意,又看在墨畫的面子上,所以押金沒變。

  和胖管事商量妥當,墨畫就滿意地離開了有緣齋。

  墨畫離開後,沒有發現有緣齋外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在默默看着他。

  待墨畫離開後,那男子走進有緣齋的大門。

  門鈴聲響,胖管事一擡頭,就看到一個衣服樸素,但英俊挺拔,劍眉星目的男子用審視的目光看着自己,眼神中透着迫人的鋒芒。

  胖管事一眼就看出來,這男子是個獵妖師,是真正見過血的獵妖師!而且态度不算好,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隻待宰的妖獸。

  修爲上胖管事自認不比這男子差,但真打起來就不好說了,畢竟獵妖師常年刀尖舔血,是要跟妖獸拼命的。

  而他常年坐在櫃台前,不知道多久沒碰過劍了,鬥法的手段也早就生疏了。

  胖管事衡量了一下,便端正起态度,小心問道:“這位道友,不知需要什麽陣法?”

  魁梧的男子正是墨山,他将一張揉在一起的紙攤開,紙上有臨摹的陣法,有幾處臨摹錯了,所以有塗抹的痕迹。

  “這是什麽陣法?”

  胖管事瞄了一眼,便道:“是明火陣。”

  “你們收這種陣法?”

  男子的口氣讓胖管事很不舒服,放在平日,他就不愛搭理了,但今天他覺得進門便是客,對待客人要客氣而周到。

  “自然是收的。這是常用的陣法,尋常修士家庭都會用到,所以消耗比較大。”

  墨山道:“适才出門的那個孩子,也是替你們畫陣法的?”

  胖管事道:“這種事是不能對外說的,有緣齋是要保護顧客的隐私的,這是我們商行的原則。”

  墨山的眼神瞬時像刀一般逼視過來,如芒在背的胖管事略作思量,覺得修士也不可太過死闆,原則可以靈活地遵守。

  “不是那個孩子,是他兄長。”

  墨山皺眉,“兄長?”

  胖管事道:“不錯,這孩子才多大,會畫什麽陣法?他隻是替他兄長跑腿,陣法都是由他兄長畫的。”

  “這是他自己說的?”

  “當然,”管事答道,“不然我們怎麽會和一個孩子做生意?”

  管事說完,又警惕地盯着墨山:

  “至于這孩子姓甚名誰,家住哪裏,我是不可能告訴你的。”

  墨山白了胖管事一眼,這孩子姓甚名誰,家住哪裏,我這個當爹的不比你清楚,還要你告訴?

  不過知道墨畫不是被人利用,墨山态度也緩和了下來,對胖管事拱了拱手,道:“多有打擾,告辭了。”

  胖管事心裏松了口氣,面上便略帶倨傲地點了點頭。

  墨山轉身離開,直到墨山的背影消失在門後,胖管事這才喘了口大氣,不滿地小聲嘀咕道:“也不買點東西……”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15:20

第16章 煉氣三層
  墨畫進入通仙門後,新一年的宗門生活便開始了。

  通仙門是一品宗門,一品宗門是修道界最底層的宗門了。

  修道界的宗門品階森嚴。

  宗門建立之初,首先需要定品,由道廷審核裁定。

  定品的要求很嚴格,對宗門的資産,所占據的山脈,傳承底蘊的深淺,掌門是否德行有缺,門内長老和教習的修爲和數量,所能收納的弟子數量等,都有嚴格考核。

  宗門的升品更是嚴苛,要有數位高階修士,坐陣傳道達一定年份,才能去道廷的天權閣申請升品。

  升品對任意宗門來說,都是頭等大事,需要籌備多年,而且要與道廷疏通關系,耗費大量人力和财力。

  通仙門中,隻有老掌門是築基修士,遠遠不夠二品宗門的條件。而且估計百年内,都沒有升品的資格。

  此外,通仙門的家産也隻有三座山峰,通靈峰、通玄峰和通明峰。

  通仙門外門中,煉氣前期,也就是1-3層的弟子在通靈峰修行學道,煉氣中期4-6層弟子在通玄峰,極少的煉氣後期7-9層的外門弟子,也在通玄峰,因爲這些弟子人數太少,所以就湊合着安置了。

  而内門和親傳的弟子,包括宗門的掌門、長老和教習都在通明峰。

  據說原來還有一個通仙峰,單獨供掌門長老居住修行,後來因爲宗門經營不善,資不抵債,所以含淚賣掉了。

  沒有通仙峰的通仙門還怎麽叫通仙門呢?

  曆代通仙門的掌門都立志把通仙峰贖回來,隻可惜這個宏願至今未曾實現。

  通仙門每個峰的弟子,又都分爲甲乙丙丁四班,弟子優劣程度從甲字班往下遞減,宗門重視程度和培養力度也是如此。

  甲字班一般隻招收所謂的“天之驕子”,靈根要好,天資悟性要高,修煉要快。

  當然如果你跟宗門的掌門長老有交情,或是願意給宗門捐獻一筆不菲的靈石,也可以進入甲字班。

  簡而言之,要麽有天賦,要麽有人脈,要麽有靈石。

  乙字班收錄的是靈根一般,但天資悟性不錯,比較刻苦,各項成績也不錯的弟子。

  丙字班的弟子靈根一般,悟性和成績也都一般,丁字班的弟子靈根和成績一般都更差,基本上隻能是混混日子。

  墨畫被分在乙班,屬于靈根一般,但比較刻苦,各項功課也還不錯的那種弟子。

  墨畫隻有煉氣二層,所以吃住修行都在通靈峰,這也是通仙門弟子最多的一個山峰。

  進入宗門後,和熟悉的同門打了招呼,墨畫便開始了一年的學習和修行。

  底層的修士,即便再窮,也要湊些靈石讓孩子進入宗門修行,至少打下一些修行的基礎,也對修道界的各種知識不至于太過懵懂,所以通仙門内煉氣前期的弟子最多。

  至于到了煉氣中期,能不能修煉下去,一看修士自身的天賦,二看修士的家底。

  有些散修家庭實在掏不出靈石,隻能讓孩子辍學,幫人煉器打打雜,或是學着上山獵妖,勉強能混口飯吃。一年一百靈石的束脩,也不算是個小數目。不然沒等孩子修煉成才,家裏就都餓死了。

  而能到煉氣後期還能繼續在宗門修煉的,就更是少數了。

  墨畫熟悉的幾個同門就不見了身影,打聽之下才知道,幾人都是因爲家境貧寒,又遇到難事,所以交不起束脩,隻能辍學了。

  修道博雜而又精深,若無人教導,彎路不知要走多少。煉氣前期便退學,除非有潑天的機緣,否則很難再在修道上有什麽精進了。   
  墨畫微微歎了口氣,心裏很是惋惜,不過他自己的境況也不算多好,也就沒多少時間去感慨了。

  墨畫一邊上課,一邊修行,空閑的時間就畫陣法,過得忙碌而充實。

  幾個月後,不知不覺中,墨畫就突破到了煉氣三層。

  煉氣期的修煉更多的還是靠堅持和積累,每日堅持修煉,日積月累,靈石花的到位了,自然水到渠成就能突破。

  但散修最缺的,永遠都是靈石。

  小境界的突破靠積累,中境界的突破,就會有有瓶頸了。這些瓶頸,就需要一些相應的天材地寶,或是丹藥來幫助突破。

  至于大境界的突破,譬如煉氣到築基,更多的是看命,對多數底層散修而言,是一輩子跨越不過的天塹。

  境界每次提升,對修士都是有莫大的好處的。

  煉氣三層的墨畫感覺靈力更加充沛了,神識自然也更強了。

  之前畫着費力的明火陣,現在已經算遊刃有餘了,甚至畫完都不需要休息多久。

  盡管在意料之中,墨畫還是很驚喜。

  難怪那麽多修士忍着枯燥的修行,一心想着提升境界,這種枯燥之後獲得的樸實無華的快樂,才是真的快樂吧。

  墨畫十歲,煉氣三層,這個修爲在乙班中,屬于中上等了。

  而到了煉氣三層,墨畫就要選擇功法了。

  一日課後,嚴教習讓幾個煉氣三層的弟子留下,其中也包括墨畫。

  嚴教習将墨畫他們留下,之後便開門見山道:

  “這本來是周老教習的事,但他身體略有不适,我便臨時代勞,與你們說說功法的事。”

  “修士最重要的是靈力,無論是體修,還是靈修,無論畫陣煉丹,還是煉器制符,都要用到靈力。靈力強,你便高人一等,靈力弱,你便低人一籌。修士之間,最根本的差異,便是靈力的差異。”

  “修士靈力由功法決定,而功法,又由靈根決定。什麽樣的靈根,修什麽樣的功法,而修什麽樣的功法,便決定了你靈力的多寡。”

  “靈根是天生的,先天注定,後天無法更逆。你們選不了自己的靈根,可以選擇的,是修什麽樣的功法。”

  “選一門合适的功法,對将來的修行大有裨益。靈根差點,修對了功法,也會有相對長遠的修道之路,而假如靈根上等,卻錯修了功法,那基本等于自斷長生道途。”

  “所以無論靈根優劣,功法的事,都必須慎之又慎……”

  “功法嗎……”墨畫心中默念着。

  墨畫是中品下階的小五行屬性靈根,在通仙城的同齡人中,算是中等偏下的靈根資質。

  也不知道以他的靈根,能學什麽樣的功法。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15:42

第17章 功法
  嚴教習道:“宗門之前傳授的吐納法,和功法類似,也可以修煉靈力,但比較簡陋,隻适用于煉氣三層之前的修士。煉氣三層之後,就要選一門真正的功法學了。當然,繼續用吐納法也可以,隻是修煉會慢上很多……”

  “這是宗門供外門弟子修行的功法目錄,目錄上寫了功法名,适用的靈根、所需的靈石、突破瓶頸的靈物,還有功法的效用等。你們自己先看看。”

  嚴教習将目錄發下,每位弟子都得到了一冊,墨畫也不例外。

  目錄很薄,隻有十來頁,但裏面密密麻麻記錄了大概幾十種功法及相關事項。

  “有什麽疑惑的可以問我。”嚴教習道。

  弟子們安靜了片刻,之後有弟子舉手問道:

  “先生,功法也和靈根一樣,分屬性和品第的嗎?”

  嚴教習淡淡看了那弟子一眼,道:
  “煉氣三層了,還問這麽簡單的問題。看來周教習的課,你沒有認真聽,回去把《修道初解》抄一遍,三天後給我。”

  那弟子如遭雷擊,呆愣片刻,隻好垂下頭道:“是。”心中卻懊悔不已。

  大意了,忘了現在講課的不是周教習,想到什麽随口就問了出來……

  嚴教習環視一周,語重心長道:
  “周教習年紀大,脾氣好,不多管束你們,你們上課也未必會認真聽講。但選功法事關重大,我再與你們講解一遍,你們仔細聽好了,不要嫌枯燥。”

  弟子們紛紛正襟危坐起來。

  “修士的靈根,既分屬性,也分品階,功法同樣。”

  “靈根的屬性,以金木水火土五行爲主,有的是單五行,有的是雜五行,也有五行齊備的小五行和大五行。除五行之外,還有一些由五行化生異變而出的特殊靈根,譬如冰靈根、雷靈根、風靈根,以及陰陽靈根等,這些靈根頗爲稀少,一般很難遇到。”

  “此外,靈根按資質高低,還分九品,從下下、下中、下上、中下……一直到上上品,每一個品第,都有較大懸殊。靈根品第越高,修煉的天賦越好,氣海内所能容納的靈力上限也越高。”

  “功法的分類,也分屬性,以及九個品第,與靈根基本相同。選擇功法,要根據你的靈根來,什麽屬性的靈根,選什麽屬性的功法;什麽品第的靈根,最好也選同樣品第的功法。”

  “靈根屬性決定了修士的靈力特質,屬性越稀有,修士的靈力越特殊;靈根品第決定修士的天賦,品第越高,修士的修道天賦越高。”

  ……

  “那靈根是越稀有越好麽?”有弟子怯怯問道。

  “未必。對有大族和宗門傳承的弟子來說,這是好事。但對一般修士而言,靈根越稀有,能選的功法就越少,有的甚至找不到功法去學,這便不是好事了。”嚴教習解釋道。

  “那如果功法屬性和靈根的屬性不一樣呢?”有弟子問道。

  “不會怎麽樣,”嚴教習道,“因爲修煉不了。你一個金水靈根的修士,根本學不了土木系的功法的。”

  “沒有例外麽?”

  嚴教習挑了挑眉,道:“至少道廷兩萬餘年的道籍記載裏沒有,你若遇到了,可以告訴我,我也長長見識。”

  那弟子縮了縮腦袋,不說話了。

  “教習,功法的品階也必須和靈根品階一樣麽?”又有弟子問。

  嚴教習道:“高品靈根可以修低品功法,低品靈根不可以修高品功法。”

  有弟子疑惑道:“靈根品階高的話,爲何要選低品階功法呢,這樣所修的靈力,不是少了麽?”

  嚴教習道:“功法的品階越高,修煉所需的靈石越多,突破瓶頸的天材地寶也更名貴,有些天材地寶根本不是一般修士的家底能承受得起的。不要選了高品階功法,修煉到一半,卻發現自己根本修煉不起,那時後悔也晚了。”

  “那如果靈根品階低,卻學了高品階的功法呢?”那弟子又問。   
  嚴教習道:“據《修道功法典籍》記載,若功法品階超過自身靈根,修士修煉後,多數會因吸納的靈力過多,而緻氣海受損,嚴重的氣海崩潰,修爲盡廢,更有甚者走火入魔,身死道消。”

  “有的走火入魔,那就是說,也有沒走火入魔的麽?”一個弟子眼睛一亮,問道。

  嚴教習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不要總覺得你是最特殊的那個,别人學了會出問題,你學了說不定沒事。有些人修道或許是有氣運,但也不要把生死寄托于這缥缈的氣運上,自己去尋死路。”

  在座的不少弟子都冒出過這樣的想法,此時聞言都是心中微凜,不敢再有其他心思。

  嚴教習又道:“這些不是個例,而是修道發展兩萬餘年來無數血的教訓,不吸取前輩的經驗,就易行差踏錯,修道者一旦誤入歧途,往往就身不由己了,有些人能回頭,有些人則永遠回不了頭了。”

  嚴教習歎了口氣,神色有些失落,墨畫覺得嚴教習好像有點心事。

  但嚴教習也不再說什麽,而是指着《通仙門煉氣外門功法目錄》道:

  “你們按照我剛才說的,自己在裏面找找,選一門合适的。記住,修道不要好高骛遠,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衆弟子便紛紛低頭,翻起了功法目錄。

  墨畫知道了大概,便開始找功法。

  他是中下品的靈根,隻能修中下品的功法,但心裏又有點好奇,上品的功法是什麽樣的。

  墨畫先将目錄翻到最後,看了幾門上品的功法:
  《天地玄黃訣》:上下品,适合土系靈根修煉,可修煉一百二十周天的靈力,煉氣期圓滿至少需煉化五千枚靈石,需要天材地寶:玄黃草、苦水根、天玄石……

  《柔水訣》:上下品,适合水系靈根修煉,可修煉一百三十周天靈力,煉氣期圓滿至少需煉化五千二百枚靈石,需要天才地寶:百年無根水、銀蛇血……

  《五行納氣功》:上下品,适合金木水火土五行系靈根修煉,可修煉一百五十周天的靈力,煉氣期圓滿至少需煉化六千枚靈石,需要天材地寶:金元石、熔火石、百歲土……

  ……

  墨畫看得咋舌。

  “煉氣期圓滿至少都要五六千的靈石,這還單純是煉化的靈石,不包括輔助修煉和突破瓶頸的天材地寶,有些稀有的天材地寶可能還不隻五六千靈石……”

  墨畫辛苦一個月,才賺了五十枚靈石,這動辄五千枚靈石的消耗,看得墨畫頭皮發麻。

  墨畫也聽别人說過,一般的散修,就算有上品的靈根,也根本修煉不起上品的功法。

  如果非要修的話,那一般也隻有兩種辦法。

  一是能找到一個大宗門,拜宗門長老爲師,進入内門,與宗門捆綁,終身不得離開宗門。

  二是找個家族入贅,讓家族供你修煉,但家族會要求你改換門庭,抛卻姓名、父母、出身和過去的一切,雖然有了前程,但你也不再是你……

  無論如何選,基本都算是人身依附,雖然修道有望,但也身不由己了。

  怪不得修士常說,一命二運三風水。

  修士的命,靈根定一次,出身再定一次。

  想要逆天改命,談何容易……

  墨畫長長地歎了口氣。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16:04

 第18章 選擇
  “算了,先做好眼下的事吧……”

  墨畫心道,然後老老實實地翻看起中下品的功法。

  《小五行訣》:中下品功法,适合五行系靈根修煉,可修煉七十周天的靈力,煉氣期圓滿至少需煉化一千枚靈石,需要天材地寶:百歲土等。

  《回春訣》:中下品功法,适合木系靈根修煉,可修煉七十五周天的靈力,煉氣期圓滿至少需煉化一千一百枚靈石,需要天材地寶:常春木或十年以上常春葉等。

  《百焰訣》:中下品功法,适合火系靈根修煉,可修煉六十周天的靈力,煉氣期圓滿至少需煉化九百枚靈石,需要天材地寶:熔火石等。

  ……

  中品下階功法,修煉所需靈石也不算少,但比起上品功法,已經好很多了。

  但有得有失,中下品功法消耗的靈石少,修煉出的靈力同樣也少。

  墨畫中品下階的靈根,修中品下階的功法,同境界的情況下,靈力大概隻有上品下階靈根修士的一半多一些。

  這還隻是上品下階,上品中階和上階的功法,修煉出的靈力必然更渾厚。修煉越到後面,靈根差異帶來的靈力懸殊越是有雲泥之别。

  而且靈根是先天注定的,不可更改。

  “果然有些人,生下來就是受上天眷顧的啊……”

  墨畫搖了搖頭,但靈根既然改變不了,想也沒什麽意義。

  墨畫将《功法名錄》翻到了最後一頁,看到下面一行小字,然後徹底愣住了。

  “功法傳承費……是什麽東西?”

  墨畫看到了下面的注解:

  通仙門中的功法,乃曆代掌門和長老苦心收錄,潛心研究和精心改良而成,系曆代前輩心血所在。

  門中弟子需繳納一定靈石,才可獲得傳承資格。

  下面還标注了具體傳承費用。

  上品下階的功法,傳承費就要一千一百靈石,因上品靈根難得,所以優惠後隻要靈石九百九十八。

  中品功法的傳承費稍微低一點,中品下階就更低了,但也要二百靈石。

  墨畫傻眼了。

  怎麽還會有傳承費啊?
  他之前沒聽說過啊。

  宗門怎麽亂收費啊?這也太黑了吧!!

  全身隻有八枚靈石的墨畫無力地歎了口氣。

  這個修道界,未免也太真實且現實了……

  “你們選好功法,繳納完傳承費,宗門會将該功法傳授于你。功法幹系重大,最好回去和你們父母長輩商議後再決定,不可貪高骛遠,也不要因眼光淺而錯失修道的将來。”

  嚴教習說完便走了,看神情,似乎也不太樂意做這種事。

  嚴教習走後,弟子們便三三兩兩交頭接耳聊起天來,有的滿臉興奮,有的則愁眉苦臉,屋裏頓時嘈雜起來:
  “傳承費是什麽,之前沒聽說過啊……”

  “誰知道,宗門收,我們還能不給麽……”

  “《天地玄黃訣》,光傳承費就要一千多靈石,啧啧……”

  “你要真學了,估計就要賣身給宗門了。”

  “謝謝,我的靈根還不配。”

  “我爹娘都是中品的靈根,爲什麽我的靈根隻有下品啊,這根本沒什麽可選的功法……”

  “你去讀一下《修士靈根衍變論》,就能知道爲什麽中品靈根的父母生出下品靈根的你了……”

  “話說,我們這裏真的能有上品靈根嗎?”

  “有的,我有一個遠房表親,是上品靈根,但他爹好賭,他娘又懶,家裏一貧如洗,隻選了個下中品的功法,平白浪費了一個好根骨,實在是太慘了……”

  “那我就算有上品靈根,也修煉不起了。”

  “你可以入贅啊……”

  “我才不!”

  ……

  弟子們議論紛紛,墨畫也托着小下巴沉思。

  這筆宗門傳承費,超出了他的預期。

  《功法目錄》上可供墨畫選擇的功法其實也有,但爹娘剛湊齊他的束脩,短時間内,也拿不出這麽多靈石。即便東拼西借,湊出來了,對家裏的負擔也很重。   
  “既然如此,功法就隻能先不選了,暫時先用《吐納功》湊合着吧,等我靠畫陣法攢夠靈石再從上面選一門功法修煉,反正我才進入煉氣三層,距離突破到煉氣四層還有一些時日。”

  墨畫将《功法名錄》丢到儲物袋,短時間内壓根不準備帶回去給父母看,當務之急,還是畫陣法,賺靈石。

  墨畫接下來的日子就和之前一樣,每日堅持修煉,上課,課餘畫陣法。

  宗門的生活,單調之餘也還算惬意。

  通靈峰景色秀麗,綠木成蔭,有淡淡雲霧籠罩,常有禽鳥回翔,花香缭繞。

  外門弟子們課後也常常會在山間遊玩,女弟子姿容俏麗,結伴賞花。

  男弟子則追着靈獸滿山跑,有情窦初開的男修女修在山澗花叢處說悄悄話,也有争風吃醋的弟子在打架。

  不過這些都跟墨畫無關,墨畫一門心思都花在陣法上,除了吃飯和上課,所有時間都用來鑽研陣法,即便晚上睡覺,也是在石碑上練習畫陣文。

  熟悉的同門中,大虎煉氣五層,雙虎和小虎也早已煉氣四層了,都在通玄峰修行,雖然兩峰相隔不遠,但他們知道墨畫用心學習陣法,一般沒事也都不會來打擾墨畫。

  墨畫長着一張乖巧聰秀的臉,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待人和善,在通靈峰人緣還算不錯,沒人會想着欺負他。

  而且墨畫陣法成績很好,頗受嚴教習看重,若有人想欺負他,一旦被嚴教習知道,那後果就嚴重了。嚴教習最讨厭弟子之間滋事,不專心修煉,一旦被教習知道,責罰極其嚴重。

  何況大虎三人也一向照顧墨畫,他們長得高大,走的是體修的路子,将來準備進大黑山,當獵妖師。

  平日沒事,都會想辦法找人切磋打架。一旦墨畫這邊有事,早就撸起袖子,呼呼地從通玄峰跑過來了。

  墨畫心無旁骛地修行,唯一一次和其他弟子有交集,是安小胖。

  墨畫将年前從安小胖處借的十枚靈石還給他。

  墨畫将靈石給他的時候,安小胖卻愣住了,他明顯是忘掉了,想了半天才記起來。

  安家是通仙城的大家族,他的确不太在乎這十枚靈石,當然也有可能單純是他記性不好。

  安小胖皺着眉頭回憶半天,随即表情又有些複雜道:“長這麽大,你是第一個借了靈石還想着還我的。”

  墨畫心中感慨,這就是地主家的傻兒子吧。

  借出去的靈石,有些可能是他自己忘了,有些可能是别人故意不還,他也的确不缺靈石,所以時間一長就習慣了。

  “你這麽傻……善良,小心被别人騙啊。”

  墨畫“傻”字說了一半,臨時換了個詞,拍着安小胖的肩膀委婉道。

  安小胖的神情更複雜了,甚至還帶有一絲感動:
  “小墨哥,别人都說我笨,隻有你知道我那是心地善良,我遇到的所有弟子中,就屬你最聰明了,怪不得你陣法畫得這麽好!”

  墨畫一時之間,也不知說什麽好。

  時間過了月餘,宗門旬休,放了兩日假。

  墨畫離開宗門,前往北大街的有緣齋,将畫好的明火陣交給王管事,然後問道:
  “有沒有比明火陣更難一點的陣法,能換多一些靈石的?”

  王管事觑了墨畫一眼,“你兄長讓你問的?”

  “對!”墨畫點頭。

  “有倒是有,”王管事低頭從桌案後面翻了翻,然後抽出一張陣圖來,陣圖上有着好幾處陌生的陣文。

  “固土陣,可以固化土石,一般修士建造房屋洞府,強固門窗都會用到。固土陣比明火陣要難上一些,每副固土陣法的酬勞是兩枚靈石。”

  兩枚靈石……是明火陣的兩倍了。

  “我能先看下陣法圖解嗎?”

  王管事白了墨畫一眼,“你看有什麽用?得要你哥看。”

  不過他嘴上雖是這麽說,還是将圖解給了墨畫,這些基礎的陣法圖解本身不是太稀缺的東西,給别人看看也無妨。

  墨畫翻看了下圖解,發現的确很多陣文都是自己不曾見過,宗門的教習也不曾教過的。

  “不知道學會這副陣法要花多久……”

  宗門功法的傳承費太貴,依靠明火陣賺靈石要攢挺久。

  墨畫想畫新的陣法,但又有些遲疑,如果畫得不好,有可能會虧靈石,如果學不會,沒在限期内畫完,陣閣是會把押金全扣掉的。

  “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墨畫下定決心,就算限期内沒學會,二十枚靈石全扣掉,再回頭畫明火陣賺回來就是了。

  要成爲陣師,将來要畫的陣法可能比這難得多,自己總不可能一副明火陣畫一輩子。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16:20

 第19章 固土陣

  固土陣的押金是二十枚靈石,墨畫從之前賺的靈石中取出十枚押給了胖管事,領了固土陣圖和十份紙墨材料,期限是二十天。

  離開商行後,墨畫又到糕點鋪,花兩枚靈石買了十枚五彩糕,之後徑直回到宗門,把糕點分了幾塊給大虎三人。

  宗門的夥食并不好,三人平時嘴饞,但也沒什麽好吃的。

  墨畫買些糕點,算是給他們解解饞。

  幾日後的傍晚,墨畫上完一天課,正在弟子居裏閉門研究固土陣的陣法,突然聽到有人敲門。

  墨畫一開門,便看到雙虎鬼鬼祟祟地站在門前。

  雙虎偷偷遞了一個油紙包給墨畫,壓低聲音道:
  “特意留給你的,别跟别人說。”

  說完左右看了一眼,然後做賊一樣地跑了。

  弟子居是通仙門供弟子居住的宿舍,兩人一室,屋子不大,有兩張簡單的木床和兩張有些破舊的木桌,剛好供弟子起居生活。

  通仙門内也有奢華舒适些的弟子居,不過要額外花靈石。

  墨畫原先有一個同門做室友,但他今年退學了,倒不是因爲交不起束脩,而是單純覺得修行枯燥,不願學了,所以屋裏現在隻有墨畫一人。

  墨畫關上門,打開還有些燙手的油紙,發現裏面包着一個剛烤熟的雞腿。

  雞腿有拳頭大小,冒着熱氣,烤得有點糊了,能聞到誘人的香味,尤其是上面還浮有淡淡的靈氣。

  是靈獸的肉。

  “這個……不會是從哪裏偷來的吧……”

  帶有靈氣的獸肉,雙虎他們根本買不起的,再看雙虎鬼鬼祟祟的樣子,也隻能是偷的了。

  墨畫猶豫了一下,咬了一口,有點焦糊味,也有肉香,隻是沒烤透,而且也沒調味,味道多少有些寡淡。

  修道界膳食的烹饪也是很有講究的,如果沒專門學過,很難做出好吃的東西。

  因爲修道界的食材很難處理,比如肉類的口感就很堅韌,而有些肉,譬如草食妖獸的肉,不花大量靈力催動火焰,長時間蒸煮,根本煮不爛。

  靈肉肉質會細膩一點,但烹饪也是要花一些心思的。

  出了肉外,其他蔬果素菜,除了本身的味道,也多少都帶一些靈氣,這些靈氣和本身食材味道混合起來,若是調配不當,滋味就會很奇怪。

  墨畫手裏的雞腿隻是簡單的烤了烤,估計怕别人發現,也是偷偷生火,匆匆烤完了事,所以不可能烤得多好吃。

  但一個多月沒吃肉的墨畫也沒這麽多講究,有的吃就不錯了。

  墨畫有些費勁地把雞腿啃完,然後點了火把油紙燒了,骨頭丢到屋外的小溪裏,徹底消滅了證據。

  吃飽的墨畫又花了點時間煉化雞肉中蘊含的靈氣,然後埋頭繼續研究陣法。

  果然,過兩天墨畫就聽說幾個煉氣期弟子偷了長老的養的錦雞,拔光了毛,烤着吃了。

  長老大怒,抓住了幾個弟子,狠狠責罰了一番。

  又過兩天,墨畫就看到了鼻青臉腫,頭頂還有兩個大包的大虎三人。

  他們三人都在通玄峰,長老一查就能查到,跑不掉的,一番責罰是免不了的。

  不過幾人也就是看着慘了點,大多是皮肉傷,長老也不可能動真格,真的把它們怎麽樣。

  無非是小懲大誡,給其他弟子們一個警示罷了。

  大虎三人看着凄慘,但昂首挺胸,表情還有點驕傲,畢竟能從長老眼皮子下偷了雞,也不是一般弟子能做到的。

  他們看到墨畫,也假裝沒看到,甚至小虎還偷偷給墨畫使眼色,讓墨畫也假裝不認識他們。   
  墨畫有點哭笑不得,心想着下次旬休,多買點糕點給他們吃吧。

  距離下次旬休還有七天,距離從胖管事那裏領了陣法材料已經過了十三天,墨畫對固土陣的領悟卻不太順利。

  固土陣的陣紋是墨畫之前不曾學過的,比宗門教的土系基礎陣紋要複雜不少,領悟起來比較吃力。

  而且固土陣由四道陣紋組成,神識要求也高。

  墨畫記陣紋倒不是太難,但在石碑上練習時,消耗的神識卻多了不少,而且很容易出錯。

  要麽畫出的陣紋組合不成陣法,要麽就是畫出的陣紋根本就是無效的,無法傳導靈力。

  墨畫這麽摸索了十來天,還是毫無頭緒,有時看似明白了,一下筆還是出錯。

  最後實在沒辦法,墨畫決定去請教嚴教習。

  一日嚴教習上完課,正在收拾桌案上的書案,弟子們三三兩兩散了。

  墨畫便拿着幾個基礎的土系陣紋到嚴教習面前,恭敬請教道:
  “教習,這裏的土系陣紋,弟子不大明白,還請教習指點。”

  嚴教習看了墨畫遞上來的幾個陣紋,道:

  “這是基礎五行陣紋中的土系陣紋,而且是比較規範的通用陣紋,對你來說應當不是太難,如果畫不好,多加練習便是。”

  宗門教授的土系陣紋很基礎,對墨畫來說當然不是難事,墨畫想問的其實是别的。

  墨畫将固土陣裏的幾個土系陣紋一并拿了出來,道:
  “弟子偶爾看到這幾個陣紋,發現和課本上的有些不同,但又具體說不出哪裏不同,而且畫的時候很容易出錯,不知是哪裏出了問題。”

  嚴教習看了,有些意外道:
  “這是變化後的五行陣紋,跟宗門正式傳授的不同,這種不是規範的,也不大通用。畫這種陣紋,需要變換一下筆法,順序也跟規範的陣紋不同,基本上這幾筆的順序改下……”

  嚴教習拿來一張紙,随手畫了幾筆陣紋,邊畫邊解釋。

  墨畫聽後,這才恍然大悟。

  陣紋的畫法和書法也有些相似,除了規範的制式陣紋,還有一些比較特色化的陣紋,筆法多少都有點出入。

  這種變式陣紋種類繁多,而且無法歸類,所以宗門正常隻教授規範的制式陣紋。

  “難怪都說陣法博大精深,裏面彎彎繞繞的坑也太多了,如果不是問教習,給我兩個腦袋也想不到……”墨畫心裏暗暗吐槽。

  “那要将這些陣紋勾連在一起形成陣法,比如像這種陣法呢……”

  墨畫最後直接把固土陣的陣圖拿了出來。

  嚴教習掃了一眼,便認了出來,詫異道:“這是固土陣啊,”随即又看着墨畫道:
  “你現在看還太早了,這不是你現在能畫的東西。”

  “弟子隻是好奇,想弄清楚其中原委。”墨畫認真請教道。

  “這個……也對,你提前知道一些也好。”

  嚴教習精神一振,平日一直教基礎的陣紋,多少有些無趣,此時難得能聊一些像樣的陣法,明顯興緻高了不少。

  “陣法都是由陣紋排列複合勾連而成的,簡單的陣法包含的陣紋簡單,陣紋數量也少,越是難度高的陣法,包含的陣紋越多,各種陣紋的先後排列,空間構畫,勾連統一也就越是複雜精妙。固土陣包含四個陣紋,陣紋需要按照固定方位,依次落筆勾畫,餘下乾和坤兩個位置……”

  嚴教習講得興緻勃勃,墨畫也聽得津津有味,直到教完,嚴教習還是有點意猶未盡,随後又告誡道:
  “陣法之道博大精深,你事先了解下也好,宗門教授的東西隻是基礎裏的基礎,連入門都不算,想要成爲真正的陣師,其難度和所花的心血都是你們現在想象不到的……”

  嚴教習頓了一下,又道:

  “同時也千萬不能好高骛遠,盲目去畫自己掌握不了的陣法,若是單純看看還好,真正下筆去畫,很容易會神識枯竭的,這點千萬要記得!”

  墨畫行禮道:“弟子受教了!”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16:35

第20章 成陣
  墨畫回去按照嚴教習說的試着畫了幾遍陣紋,果然覺得豁然開朗。

  晚上入睡,在石碑上練習,領悟得也明顯快了不少。

  有些不明白的,多畫幾次,也就漸漸知曉其中的關竅了。

  隻要基礎陣紋掌握牢固,學習一些變化的陣紋,難度也不算太大。難的是無人點撥,墨畫就不會朝那個方向去思考,自然苦思無門。

  墨畫又熟悉了一天時間,第三日傍晚下課的時候,墨畫就開始着手正式畫固土陣了。

  開始下筆也不順利,但磕磕絆絆之後,總算是畫了出來,隻是花的時間有點長。

  四道陣紋的固土陣,墨畫畫完要花一個半時辰,畫完後因爲神識消耗過大,還要休息一個時辰。

  等墨畫将固土陣畫完後,已經到了子時。

  墨畫檢查了一遍,發現不出意外,果然畫錯了。

  墨畫歎了口氣。

  一晚上隻畫了一副,還是錯的。

  五天内想把十副畫完,時間就很緊張了。

  “怎麽辦呢?”

  墨畫想了想,最後沒辦法,隻能想辦法翹掉一些修道的課程。

  修道曆史和常識之類的課程,當然不能翹,這些是可以提高眼界和修道經驗的。

  煉丹和制符,因爲要花靈石買草藥和符箓玉石,還要租賃宗門的煉丹爐,學起來費用不低,所以墨畫選擇性地翹掉一些課程。

  反正在這些靈石花費巨大的修道門類上,他這輩子都不大可能有什麽前途。

  之後煉體的課程,就可以全部翹掉了。

  修士通過功法修煉靈力,通過道法驅使靈力攻擊。

  道法分兩大類,一是法術類道法,還有一種便是武學類道法。

  法術是以神識操控靈力,凝結成法術進行攻擊,武學則是以靈力激發肉身潛能,以肉身進行搏殺。

  修法術的被稱爲靈修,修武學的稱體修。

  煉氣期靈修少,體修多。尤其是通仙城的修士,大多以獵妖爲生,靈修體弱,不宜獵妖,故而大多散修走的都是體修的路子。

  爲此,通仙門特意開啓了一門煉體課程,讓門内弟子,提前鍛煉肉身。

  但墨畫是注定不能煉體的。

  他沒遺傳父親墨山煉體上的天賦,倒和娘親柳如畫一般,從小便有些體弱,甚至要比柳如畫體質更弱些。

  按照杏林堂丹師馮老先生的說法,修士秉承天道而生,神識和肉身是相對平衡的。

  墨畫出生時,有兩世記憶,神識先天過強,以緻神識與肉身失衡,此長彼消之下,墨畫自出生時就體弱且多病。

  别人輕松舉起來的百公斤的石鼎,墨畫使出吃奶的勁,也挪不動一下。同齡的修士,一般都比墨畫高一個頭,也要壯上一圈。

  墨畫身形雖是瘦弱,但好在容貌秀麗,氣質溫和,唇紅齒白,十歲的時候跟瓷娃娃一般。

  這副相貌也不錯,不過墨畫還是覺得,男子漢大丈夫,應該威武雄壯一些才好。

  比如他爹,身材高大,容貌英武,看着就威風。

  墨畫夢想中的自己,應該一身白袍,修絕世功法,槍出如龍,一夫當關,萬夫莫敵。   
  可惜這場景,也就夢裏能看到了。

  “哦,對了。”

  墨畫想到自己入睡後,神識會自動進入識海,夢也做不了……

  教授弟子煉體的教習原本也想嚴格要求墨畫,但在墨畫推幾次石鼎,石鼎紋絲不動,而墨畫卻扭傷了自己的胳膊後,就對墨畫寬容很多了。

  修道就是這樣,有時努力也解決不了問題。

  教習也對墨畫很是理解。

  天道給你關了一扇窗,可能是想讓你換個門走,而不是想讓你死磕。

  所以這幾門課,墨畫就選擇性地翹掉了,擠出的時間,墨畫就把自己關在屋裏,專心畫固土陣。

  五日後的旬休,墨畫終于把十份材料用完了,十副中成功了六副。

  不僅沒虧本,還能賺四枚靈石,墨畫還算滿意。

  墨畫趁着旬休一天的假期,到了北大街的有緣齋,把畫好的固土陣交給胖管事。

  胖管事看了看,對墨畫說道:“你兄長這陣法基礎,着實有點差,但學東西倒還是蠻快的,這幾副陣法,肉眼可見地一副比一副好。就是……”

  管事又把第一副陣法拿來批判了一番:“這副陣法,畫得跟初學者一樣,一些基礎的陣紋也畫得磕磕絆絆……”

  管事的牢騷墨畫已經習慣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

  何況管事說的是他兄長,跟他有什麽關系?
  他又沒兄長。

  墨畫直接問重點:“能換靈石嗎?”

  管事白了墨畫一眼,但還是數了四枚靈石給墨畫,“讓你兄長下次畫好點。”

  “嗯嗯,”墨畫拿到了靈石,連連點頭。

  這四枚靈石,墨畫都拿去買了糕點,自己吃了兩塊,留了兩塊,剩下都給了大虎他們。

  大虎三人看到這麽多糕點,感動不已,又問墨畫還想不想吃肉,他們看到長老還養了一隻五顔六色的鴨子,長得很肥。

  墨畫頭有點疼,告訴他們别再偷了,不然宗門通知家長,他們回家不被爹娘揍得脫一層皮才怪。

  大虎三人這才依依不舍地斷了念想。

  之後墨畫還是畫固土陣法,一直畫了兩個多月。

  畫得多了,掌握得也漸漸透徹了。

  之前畫一副固土陣,算上中間休息恢複神識的時間,需要差不多三個時辰,現在也隻需要一個半時辰。

  一是因爲熟能生巧,對陣紋的掌握和理解越深刻,畫陣紋所需的時間越短,二是沒日沒夜練習陣法,持續地消耗,恢複和運用神識,無形中鍛煉了墨畫的神識強度,神識較之從前又渾厚了不少。

  神識強大,對畫陣法的好處是非常明顯的。

  固土陣的成功率也到了八九成,偶爾十副都能成功,每副陣法可以賺兩枚靈石,這兩個月來,扣去平時吃穿用度,墨畫還賺了足足一百枚靈石。

  墨畫準備攢夠二百枚靈石,就去宗門選中品下階的功法。

  選完了再和爹娘說,不然他們肯定會說這個靈石他們來出,墨畫的靈石自己留着修煉,或者将來用來娶道侶買洞府之類的話。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16:49

 第21章 靈樞陣

  之後墨畫還是畫固土陣法,一直畫了兩個月。

  陣法上有不明白的,就去請教嚴教習,嚴教習爲人嚴肅,對人要求也嚴格,但對弟子的疑問也一向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言辭詳盡懇切。

  嚴教習自然也覺得墨畫基礎還沒打牢,就去鑽研這些超綱的陣法爲時過早了,但隻要墨畫問了,他還是不厭其煩地爲墨畫講解,這讓墨畫很是感激。

  有時墨畫因爲偷偷畫陣法賺靈石而翹課,嚴教習也不會太過追究,隻是叮囑墨畫:
  “修士可以有所專長,但不要太過偏頗,有些法門可以不會,但一定要了解,不然将來畢業離開宗門,到修道界闖蕩,修道認知上有了盲點,就很容易吃虧上當。”

  墨畫虛心受教,且受益良多。

  隻是現在他學功法的靈石都沒有,也隻能繼續先翹着課,畫着陣法攢些靈石了。

  一副固土陣包含四道陣紋,可以賺兩枚靈石,得益于此,墨畫攢靈石的速度快了不少。

  兩月後的一日,墨畫照常去胖管事處交付訂單,進了門卻發現平日冷清的有緣齋裏,有個穿着青色道袍的中年男子在喝茶。

  男子背對着墨畫,看背影很眼熟,待到轉過身來,墨畫就懵了。

  那個穿着青色道袍的男子是嚴教習……

  墨畫有種突然有種翹課被抓包的感覺。

  “墨畫?”

  嚴教習也看到了墨畫,有些詫異。

  胖管事坐在嚴教習對面,正在給教習斟茶,聞言擡起頭來,也訝異道:“你們認識?”

  嚴教習道:“是我在通仙門教授的弟子。”

  墨畫躬身行禮道:“弟子見過教習!”

  嚴教習點頭示意,問道:“你到這來做什麽?”

  不待墨畫開口,胖管事就解釋道:“他替他兄長跑腿的,他兄長替我們陣閣畫陣法,畫好了就讓他送過來。”

  嚴教習點了點頭,不再追問。

  墨畫松了口氣,然後将陣法交付給胖管事,拿了靈石,便連忙開口道:“弟子先行告退,就不打擾教習了。”

  嚴教習應該是有事和胖管事說,見墨畫如此懂事,不禁颔首,道:“早些回宗門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墨畫恭敬稱是,行了個禮,便離開了陣閣。

  胖管事看着墨畫的背影,對嚴教習道:
  “這孩子挺有禮貌,而且很聰明,你運氣不錯,教到了一個好弟子。”

  嚴教習輕輕“嗯”了一聲,然後問道:“你說他兄長替你們畫陣法?”

  胖管事拿出了墨畫交付的固土陣,遞給嚴教習看,“畫得還不錯。”   
  嚴教習看竟然是固土陣,微怔道:“這是他兄長畫的?”

  “不然呢?”胖管事道,“難不成還是他畫的?他這個年紀,神識榨幹了也畫不出一張完整的陣法來吧。”

  嚴教習點了點頭,想起墨畫拿固土陣請教過自己,看來應當是他兄長畫固土陣時被他看到了,他心裏有了疑問,所以才來請教自己。

  “在陣法上有求知欲是好事,”嚴教習心裏暗暗想道,“要是能保持如此心境,将來在陣法上說不定真能有所成就。”

  嚴教習如此想着,便不再追究,打量了下偏僻冷清的商行,然後看着胖管事道:“你就想這樣過一輩子麽?”

  胖管事道:“你我同門修行,應該知道我的,我跟你不一樣,你現在是通仙門的教習,陣法造詣不俗,離一品之境隻是一步之遙,邁過去就是貨真價實的一品陣師了,到時候在這通仙城,要人脈有人脈,要地位有地位,靈石自然也不會缺的,通仙門也必然會給你一個長老的位子。”

  “至于我呢,”胖管事喝了口茶,“就是個得過且過的性子,陣法上淺嘗辄止,修煉上不耐寂寞,能每天混混日子,就心滿意足了。你也别看不起我,看看大街上那些忙忙碌碌疲于奔命的散修,這種悠閑的日子,也是他們可望而不可即的。”

  嚴教習沉默不語。

  胖管事看着嚴教習,無奈地歎了口氣,“說吧,要我幫你做什麽事?”

  嚴教習鄭重道:“幫我找到《靈樞陣圖》。”

  胖管事捏了捏眉心,“這麽多年,你還沒死心啊。按我說,你年紀也不算小了,該找個道侶,好好過日子了。”

  “個人終身事小,陣法傳承事大。”

  “就算找到了又如何?師祖學不會,師父也沒學會,你就能學會了?十二道陣紋的一品陣法,離了他娘的大譜!一品陣師也隻要會九道陣紋,你現在都還沒成爲一品陣師,得到靈樞陣圖又能怎麽樣?等你入土了,都未必能學會?”

  嚴教習沉默不語。

  胖管事苦口婆心地勸道:“師兄,算了吧。何況你也根本找不到啊,當年那人叛師出宗,偷了陣法,這麽多年了毫無蹤影,道廷司也追查不到,你一個陣師,又不擅長道法,你又能如何呢?”

  嚴教習不爲所動,澀聲道:“師父待我恩重如山,我這一身陣法全是師父所傳,如今師父身死,宗門破散,陣法失傳,每念及此我都寝食難安。隻要找回陣法,将陣法傳承下去,完成師父的遺願,其他的事都無所謂。”

  嚴教習看着胖管事又道:“我知道你喜歡安逸,不會讓你做太多事,你隻要知道有《靈樞陣圖》的線索,告訴我便是,其他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你怎麽知道通仙城裏會有《靈樞陣圖》的線索?”胖管事皺起了眉頭。

  嚴教習并不言語。

  胖管事擺了擺手,“好吧,知道多了對我也沒好處。這件事我就答應你了,不過我也好意提醒你,你花這麽多心思,到頭來可能還是竹籃打水,一點影子都撈不到。”

  胖管事覺得麻煩臨頭,又沒忍住道:
  “要我說吧,還是花點心思找個道侶,生個孩子,就算你找不到,将來你孩子還可以繼續找嘛,也不至于到死孤苦伶仃一個人吧,趁你現在還不算老,趕緊找個道侶,就找一個嘛,免得你将來……”

  “茶涼了,我走了。”

  嚴教習起身,拂袖而去,不再理會身後唠唠叨叨的胖管事。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22:45

第22章 端倪

  嚴教習離開陣閣,回到通仙門的通明峰。

  通仙門的教習在通明峰上都有單獨的居室,三室一廳,帶有一個小院子,可以種些靈花靈草,或是豢養靈獸。

  嚴教習的居室幹淨整潔,牆上工工整整地貼滿了陣圖,除此而外便沒有任何其他裝飾。

  他翻閱了基本陣法典籍,籌備了下旬要教授的幾道陣紋,然後開始批改煉氣期弟子上交的陣法作業。

  通仙門通玄峰煉氣期的弟子有近千人,所有的陣法作業他都會一一批改,并标注錯誤。

  這很花費時間和耐心,但嚴教習還是一絲不苟地做着。

  這是他的習慣,也是秉承師父多年來的教誨。

  他的師父當年也是這麽對他們這些弟子的陣法進行批改的,一絲不苟且很有耐心。

  嚴教習的師父是一品陣師,在整個修道界或許算不上什麽了不起的陣師。但即便如此,終其一生,他都在盡自己所能,傳道受業,将秉承天道法則的陣法傳承下去。

  如今師父逝世,他當了教習,也能體會到師父的苦心了。

  天色漸晚,嚴教習點了燈,繼續批改陣法。

  通仙門到底還是偏僻的小宗門,修道傳承薄弱,近千名弟子中,能把基礎的陣紋畫得有模有樣的也沒幾個。

  畫得好些的,一般也都是有家學的,或是家庭富裕,舍得花靈石培養的,比如在道廷司任職的修士子女,或是宗門長老的子女,又或者是城内修道家族的弟子等。

  真正貧窮散修出身,還能畫好陣法的寥寥無幾。

  不過無論如何出身,嚴教習都是一視同仁,隻看陣法。

  畫得不好但态度認真的,就多批注幾筆進行說明;畫得不好而且态度馬虎的,批注的用語就比較嚴厲,而且名字會被嚴教習記下;
  偶爾有畫得很好的,嚴教習也會覺得欣慰,在陣法旁邊寫一個“優”字,以示鼓勵。

  嚴教習不厭其煩地批改着,當翻到一副陣法時,不禁眼前一亮。

  筆法很熟練,明顯下過苦功,而且很有點章法,即便是用來畫正式的陣法,這道陣紋也是合格的。

  嚴教習擡頭看了下卷眉,寫着墨畫兩個字,不禁點了點頭,然後在陣法旁邊寫了一個“優”字。

  這個“優”字比别的“優”要寫得大點。

  嚴教習翻過,繼續批改。

  改着改着,嚴教習又重新翻了回來,找到墨畫的那道陣紋,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道陣紋的筆法,也太純熟了點,甚至看上去還有點……遊刃有餘?
  煉氣二三層的修士,能完整畫出一道陣紋就已然不錯了。

  想到今日在陣閣碰到了墨畫,嚴教習沉思不語,忽然一個疑問冒了出來:
  “墨畫,他有兄長嗎?”

  “如果他兄長畫陣法好,他畫得也好,那應該是有家學,但沒記錯的話,墨畫這孩子明明隻是貧寒的散修出身,但凡有點陣法的家學,家境也不會太差的……”

  “他兄長能幫陣閣畫陣法,那在通仙門,應該也是挺有陣法天賦的,我在通仙門教了近十年,好像也沒教過這個人……”

  “在其他宗門?也不太可能,一家的兄弟一般都會拜入同一個宗門,何況通仙門已經是城裏最大的宗門了……”

  嚴教習手指敲着桌案思索着,然後暫時壓下各種念頭,專心将陣法批改完。

  次日嚴教習起得很早,找到通明峰的管事,要了一份弟子的籍貫,翻找到墨畫那一欄,見上面寫着:

  墨畫:十歲,煉氣三層,中下品小五行靈根……

  父親:墨山,獵妖師;母親:柳如畫,膳師。

  除了父母,就沒有其他親屬了,也根本沒有什麽兄長。

  嚴教習心中隐隐有了猜測,但又覺得不太可能。

  上午上陣法課時,嚴教習就宣布加個臨時作業,畫出全部已經學過的五行陣紋,三日後上交。

  在座的弟子突聞噩耗,各個像霜打的茄子。

  墨畫倒是無所謂,他都幫陣閣畫陣法了,如今隻是畫幾道陣紋而已,費不了多少事。

  隻是嚴教習爲什麽突然間臨時布置這些功課呢?
  這不像教習平日會做的事。

  墨畫有點疑惑。   
  然後安小胖就求到了墨畫這裏。

  “墨畫,你一定要幫我!!”安小胖差點哭了出來。

  誰知道教習爲什麽突然布置作業啊,一般都是隔幾個月,才會布置功課考核一下弟子的陣法水平。

  安小胖猝不及防,他一道陣紋都畫不出來,時間又緊,就隻能來求墨畫了。

  墨畫倒無所謂,這些基礎陣紋,對現在的他而言,已經沒一點難度了。

  墨畫幫安小胖畫了陣法,甚至隻收了友情價。另有幾個家境不錯,但不擅長陣法的同門求到墨畫這裏,墨畫也都答應了。

  墨畫有陣法畫,還有靈石賺,也就沒心思想别的了。

  三日後,陣法作業交了上去,嚴教習把墨畫畫的陣紋挑出來,仔細看了遍,然後收入儲物袋,到了有緣齋找到胖管事。

  胖管事看到嚴教習,有點警惕,“這次你是找我喝茶來的,還是讓我辦事來的?”

  嚴教習道:“不喝茶,也不讓你辦事,隻是問你點東西。”

  胖管事松了口氣,“哦,那還行。”

  “墨畫交給你的陣圖還有麽?”

  “墨畫?”胖管事微怔,“哦,那個小兄弟,有倒是有,你要做什麽?”

  “有幾副?”

  “明火陣和固土陣,都還有好幾副,我留着備用的。”

  胖管事各拿出一張墨畫之前交付的明火陣和固土陣,遞給了嚴教習。

  嚴教習翻看了一遍,然後取出墨畫上交的陣法作業,與上面的幾道陣紋一一比對。

  看完之後,嚴教習深深吸了一口氣。

  胖管事伸着脖子看,問道:“你在看什麽?”

  嚴教習指着那幾道陣紋和手邊的幾副陣法,問道:

  “你覺得這幾道陣紋和這兩副陣法,是一個人畫的麽?”

  胖管事拿過陣紋和陣法,皺着眉頭仔細看了看,點點頭道:

  “筆法還挺像,不出意外,應該是出自一人之手……”

  胖管事想了想,忽然道:“你見過墨畫他兄長了?”

  “墨畫沒兄長。”

  “沒兄長?那這些陣法是誰畫的?”

  嚴教習用耐人尋味的眼神看着胖管事。

  胖管事愣了一下,“你不會說,是他自己畫的吧?”

  嚴教習點了點頭。

  胖管事沉默了片刻,随即嗤笑了一聲,
  “瞎扯什麽淡呢?”

  “且不說這明火陣,他能畫還有點可能,這個固土陣裏面可有四道陣紋,他哪裏來的那麽多的神識,莫非他長了兩個腦袋,有兩個識海不成?”

  胖管事狐疑地看着嚴教習,又接着道:
  “你想說你教了一個煉氣三層就會畫陣法的天才?你不會是想故意給自己臉上貼金吧……我認識你這麽多年,你也不是這樣的人啊!”

  嚴教習冷冷地看着他,指着面前的陣法道:“這幾道陣紋和這兩副陣法出自一人之手,這話是你自己說的。這幾道陣紋是墨畫畫的,那這兩副陣法,又該是誰畫的?”

  胖管事被堵住了,說不出話來。

  盯着左手邊的陣紋和右手邊的陣法看了良久,這才喃喃道:“不會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22:59

 第23章 天賦
  嚴教習問道:“這世間有沒有煉氣三層可以畫出陣法的修士麽?”

  “這個嘛,自然應該是有的。”胖管事琢磨着,又道:
  “修界之大,天縱之才不知凡幾,你說有人出生就能畫陣法我也是信的,隻不過畢竟都是傳言,我沒親眼見過。”

  “即便那個天資絕佳,數典忘祖,叛師背門的……咳,出身陣法世家,從小學陣法,到了煉氣三層的時候,也能畫出包含三道陣紋的簡單陣法。”

  “而那些大的世家和宗門,傳承不知深厚了多少倍,他們的弟子中肯定也不乏陣法上的天才,隻不過一向不顯露罷了。”

  嚴教習道:“既然如此,墨畫煉氣三層就能畫出陣法,也不是沒可能的。”

  胖管事不太想承認,但此時也不得不承認。

  他這個嚴師兄,雖然爲人固執,但心思一向缜密,眼光也很準。

  “若果真如此,就不得了了,你要不要收個弟子?”

  胖管事想了想,繼續道:“要我說這孩子的确是個好苗子,要不你正式收他爲徒?也好将師父傳給你的那些陣法傳下去。”

  嚴教習沒想過這件事,聞言明顯有些意動,但深思熟慮後,還是搖頭道:

  “宗門破敗,剩下的那些陣法,都是些殘紋斷章,有什麽值得傳呢?收他爲徒,也隻是誤人子弟,況且師父遺願未了,那人到現在還沒線索,我也沒心思過問别的。”

  胖管事還想再勸,嚴教習也隻是擺了擺手。

  胖管事歎了口氣,“罷了,我也不勸你了,反正勸了你也不聽。那墨畫這孩子……”

  “暫時不要跟任何人說,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是亘古以來的道理。何況他現在還小,不能讓他有矜傲之心,不然将來勢必誤入歧途。”

  胖管事贊同道:“這倒是。”

  嚴教習繼續道:“你這裏陣法的單子也别讓他接了,随便找個什麽經營不善的借口就是。”

  雖然确實經營不善,但被人說出來,胖管事還是覺得顔面無光,糾正道:
  “這不叫經營不善,這叫佛系經營,買賣全随緣分!”

  “況且這孩子好端端的畫陣法,賺靈石,補貼家用,爲什麽不讓他繼續畫下去?”

  嚴教習皺眉道:“煉氣三層,即便能畫陣法,又能有多少神識,畫得太多,神識損耗過度,必然會留下後患,壞了識海的根基。”

  “而且他還小,正是打牢修道基礎的時候,不光陣法,修行百道都要有所了解,尤其是修爲,不能貪圖小利而荒廢掉……”

  胖管事道:“散修的家境并沒有那麽寬綽的,靈石都不夠用的。”

  “即便家境貧寒,也不能不顧将來……”

  “那你知道,普通散修到底有多窮麽?”

  胖管事的神情難得嚴肅起來。

  嚴教習見胖管事的神情,眉頭也微微皺起。

  胖管事正色道:“我知你其實幼年境遇不好,雖有家族,但隻是庶出,不得家族看重,後來拜入宗門受師父悉心教導,自己用心刻苦,在陣法上有了進步,才稍微好點。但你境遇即便再不好,有家族依托,至少有吃有穿,生活無憂,頂多過得不如意罷了。”

  “人們常說修道艱辛”,胖管事歎口氣,“我從宗門出來,在這通仙城已經待了十來年了,和不少散修打過交道,才知道即便人們常說修道艱辛,但這艱辛的程度也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尋常散修謀生艱難,收益微薄,能養家就不錯了。煉器的被爐火燒毀半截身子,獵妖的被妖獸吃個胳膊,出賣靈力幫人打雜的,身體經脈多多少少都有損傷,一旦生病帶傷,也沒靈石去治,能不能撐過去,全看老天爺賞不賞臉。”

  “能撐過去最好,撐不過去一命嗚呼,最差的是吊着半條命,還要一邊花着靈石,拖空了整個家。他們能怎麽辦呢,他們也不過是想活着。”

  “修士的确不能不顧将來,但這些底層的散修,現在都顧不上,哪裏去顧将來呢?”

  胖管事一口氣說完,倒了杯茶,咕嘟咕嘟灌進嘴裏。

  嚴教習一時沉默不語,片刻後歎了口氣,帶着歉意道:
  “是我欠考慮了。”

  胖管事白了他一眼。

  嚴教習略作思索,便對胖管事道:“把你們這裏的陣法名錄拿給我。”

  “你要名錄做什麽?”胖管事疑惑,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起身,從櫃台後面拿了一本書冊遞給嚴教習。

  嚴教習接過陣法名錄,先全部覽閱一遍,然後拿起桌上的筆,勾出了幾個陣法,并在陣法的後面按順序标注了序号。

  “你這是……”

  嚴教習道:“下次墨畫再來,你按照名錄上我标的陣法,依次讓他去畫,這樣循序漸進,他學得也會更紮實些,到時候我在宗門再指點他一下,也好過他閉着眼亂學。”

  “這麽做他既能靠畫陣法賺些靈石,補貼家用,在陣法上也能學得有點章法。”

  嚴教習說完,又叮囑道:“還有一點,這些陣法不能讓他畫太多,你半個月收個三四張就行了,不然他神識一旦消耗過度,傷了識海,就留下大患了。”

  胖管事看了看手裏的名錄,又看了看嚴教習,神情複雜道:“你真的不打算收他當徒弟麽?”

  嚴教習隻是搖了搖頭,然後起身,臨走前又重複了一遍,“一定不要忘了,按照我标注的順序讓他畫。”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胖管事望着他的背影,久久說不出話,隻是無奈地歎了口氣。

  突然胖管事想起什麽,又叫住了嚴教習。

  嚴教習回頭看着他。

  胖管事想了想,還是道:“有一點,你可能說錯了……”

  嚴教習皺眉,“哪裏錯了?”

  “墨畫這孩子,拿明火陣來的時候,才煉氣二層。如果這些陣法,真的是他畫的,那麽就是說……”

  胖管事頓了一下,斟酌着道:
  “他可能煉氣二層……就會畫陣法了!”

  嚴教習瞳孔微縮,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23:13

 第24章 求道
  墨畫再去找胖管事時,就被告知現在行情變了。

  明火陣和固土陣的陣法有緣齋都不收了。

  墨畫一臉錯愕,便狐疑道:“明火陣用來照明,固土陣用來建房,除非通仙城沒人住了,不然不會沒銷路吧。”

  胖管事心裏就埋怨墨畫了,這孩子聰明也不是什麽好事,不太好騙。索性不找借口了,借口找得越多,越是難自圓其說,直接一擺手:

  “這我哪知道,行情就是這個行情,我也沒辦法!”

  墨畫無語,他學功法的靈石還隻攢了一半,隻好問道:“那你們收什麽陣法?”

  胖管事咳嗽了一聲,取出一張陣圖,封面上寫着《金石陣圖》四個字。

  “現在收金石陣法,也是含有四道陣紋,跟固土陣也差不了多少。”

  墨畫看了看陣圖,問道:“管事,金石陣法是用來幹什麽的?”

  胖管事道:“和固土陣有點像,同樣都是建設洞府或是修士居所加固門窗牆壁用的,隻不過一個是加固土木,一個是加固金石。”

  墨畫皺了皺眉頭,“和固土陣功用差不多,固土陣沒人用,金石陣就有人用了麽?”

  胖管事瞪了墨畫一眼,硬着嘴道:“行情就是這個行情,你個小孩别問那麽多!”

  “那這個陣法也是一副三枚靈石麽?”

  原本應該是的……

  胖管事有點心疼,但還是加價道:

  “這個按理來說也是三枚靈石,不過最近比較稀缺,所以漲了點價,畫成一副四枚靈石,不過收的不多,每半月隻收五副。”

  比較稀缺,還不讓多畫點?

  墨畫覺得胖管事多少有點奇怪,但這是有緣齋的生意,他不好過問太多,隻要能賺靈石就行。

  如果全部畫成功的畫,每半月就能賺二十靈石,可以說相當豐厚了。

  “好,成交!”

  胖管事松了口氣,直接從櫃台下面抽出一個儲物袋,像是早就事先準備好了一樣交給墨畫。

  墨畫接過儲物袋,檢查一遍,确認是《金石陣圖》和五份紙墨,就和胖管事行禮道辭了。

  快走到門口時,胖管事忍不住喊住他:

  “墨畫。”

  墨畫回頭,胖管事猶豫了下,問道:“你看這陣法難嗎?”

  墨畫想了想,都是四道陣紋,和固土陣也有相似之處,不算特别難,便道:“還行吧。”

  墨畫轉身走了幾步,回頭補充道:“我哥應該能畫出來。”

  “哦,”胖管事神情複雜地看着他,點頭道:“好好畫。”

  “對了,”胖管事又喊住墨畫,道:“我姓莫,莫生氣的莫,你喊我莫管事就好。”

  墨畫點了點頭,“好,莫管事,我記住了。”

  墨畫回到通仙門,抽空就研究金石陣,因爲和固土陣相似,得益于之前請教過嚴教習固土陣的畫法,所以領悟起來不算太難。

  一日陣法課前,嚴教習讓人将之前的批改完的陣法作業發了下來,墨畫的陣圖上面隻得了個“乙”等。

  墨畫左看看,右看看,又對着宗門《陣法詳解》比照了一遍,發現自己沒畫錯一處,爲什麽隻是“乙”呢?

  墨畫有些費解。

  坐在旁邊的弟子見了墨畫陣圖上的“乙”字,大叫道:“哇,墨畫你竟然隻得了個乙。”

  墨畫看了他陣圖上的“丙”字沒說話。

  那弟子忙用手遮住自己的那個“丙”字,嘿嘿笑了笑,然後好奇問道:“你怎麽會隻得了個乙等呢?”

  墨畫也疑惑道:“我沒畫錯呀,不知道爲什麽隻有乙。”

  “你沒畫錯,教習怎麽可能隻給你乙?”

  墨畫把陣圖給他看,“你能看出哪裏錯了麽?”   
  那弟子理直氣壯地道:“我要是能看出來,就不會隻得個“丙”了!”

  坐在周圍的其他弟子也伸長脖子,看了看墨畫的陣圖,然後紛紛道:
  “我看着好像是沒什麽錯處。”

  “墨畫,你是不是得罪了教習啊。”

  “小心教習責罰你哦。”

  “嚴教習也不是這樣的人吧……”

  話未說完,嚴教習便走進了修道室,一群弟子連忙把脖子縮回去,安安靜靜地當鹌鹑,大氣也不敢出。

  嚴教習如往常一般上課,下課時說了一句:
  “修道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陣法之道也是如此,你們切不可懈怠,白白浪費自己的時間和天賦。”

  嚴教習說完,面容嚴厲地掃視一圈,最後看向墨畫,道:“墨畫,你随我來。”

  “是。”墨畫恭敬地起身,随着嚴教習出了修道室。

  見嚴教習走了,室内的弟子又把頭聚了起來:
  “完了,完了,墨畫這下慘了。”

  “教習說有人懈怠,是不是說墨畫呀。”

  “可我也懈怠呀,教習爲什麽不找我呢?”

  “你和墨畫能比麽,墨畫陣法畫得多好,很得教習看重的。”

  “還好教習看重的不是我,千萬别看重我呀……”

  墨畫跟在嚴教習身後,出了修道室,走過丹室,煉器室,最後出了通玄峰。

  一路上嚴教習不發一言,偶有弟子或其他教習和宗門長老打招呼,才或是點頭,或是拱手回應。

  嚴教習将墨畫一直帶到位于通明峰的居室。

  通明峰是掌門、長老、教習和内門弟子修行居住的地方,墨畫是第一次來,環境的确清淨幽美很多,很多院落種有姹紫嫣紅的靈花靈草,還有一些錦雞之類的靈獸在悠閑地散步。

  也就隻有在通明峰,這幾隻錦雞才能這麽悠閑了,放在通玄峰,絕對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墨畫想起了雙虎遞給自己的那個烤焦了的雞腿。

  嚴教習的居室外布了陣法,門上有個小的八卦盤,這個應該是嚴教習自己布置的,其他院落和居室的門口都沒有。

  嚴教習的手指在八卦盤上劃了幾下,門上閃過一道光芒,便打開了。

  進了屋後,嚴教習坐在桌案前,直接問墨畫:
  “你想當陣師嗎?”

  墨畫謙遜道:“弟子天資有限,恐怕當不了陣師。”

  嚴教習皺眉道:“想不想是一回事,有沒有天賦是另一回事,不要隻看結果而失去本心。天地衆生都終有一死,難道就因此都不活了麽?”

  墨畫聞言,便正色道:“弟子想當陣師!”

  “爲什麽想?”

  “修道艱難,陣法可以謀生。”

  “還有呢?”

  “修士尋求天道而成仙,領悟陣法可求天道。”

  嚴教習皺眉道:“天道遙不可及,修士窮其一生可能都無法窺其麟角。”

  墨畫道:“如教習所說,得道在天,求道在人。修士既然尋求天道,那無論最終是否得道,都不可失去求道之心。”

  嚴教習沉默片刻,點了點頭,“以後每日上完課,都到我這裏來,今日你先回去吧。”

  “是。”墨畫不明所以,但還是行禮告辭。

  嚴教習目送墨畫離開,良久後松了口氣:

  “是個好苗子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23:27

 第25章 教導
  墨畫回到修道室坐下,一群弟子又伸頭圍了過來。

  “墨畫墨畫,教習找你做什麽了?”

  “教習是不是責罰你了?”

  墨畫如實道:“教習讓我每日課後都去找他。”

  有弟子道:“定然是因爲你在陣法上懈怠了,所以教習生氣了,讓你每日都去練習陣法,不緻于在陣法上退步。”

  也有弟子很是同情:“那你可太慘了,天天要在教習眼皮子底下畫陣法。”

  “是啊,太慘了,教習看我一眼我都緊張得不行,别說他盯着我畫陣法了……”

  墨畫也歎了口氣。

  衆弟子見狀也都安慰起墨畫來。

  墨畫歎氣,倒不是因爲要在教習眼皮子下畫陣法,而是每日都去教習那裏,便沒多少時間替陣閣畫陣法賺靈石了。

  不過既然教習問墨畫想不想成爲陣師,多少應該都會指點一下墨畫,這樣想也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課後,墨畫按時到了通明峰嚴教習的居室。

  嚴教習開門見山,直接将一卷《陣法典論初解》放在墨畫面前。

  “陣法之道,若想走得長遠,基礎必須牢固。這個基礎不隻包括對基礎陣紋的把握,筆法的熟練,和神識的牢固,還包括修道界對陣法研究的典論。”

  “所謂陣法典論,便是無數陣法大家對修道界萬千陣法的心得和理論總結,尋求的是千變萬化的陣法中不變的道理。”

  “有些修士陣法畫得不錯,但對典論一竅不通,一旦學到高深處,便是一頭迷霧,于陣法之道上再難寸進。”

  “我離一品陣師還有一步之遙,宗門傳承的也大多失散,傳授不了你太高深的陣法典論,和一些大世家大宗門的傳授自然無法相提并論,但就你目前的陣法水平而言,應該是足夠了。”

  墨畫坐直了身子,神情愈發恭敬,“請教習指教。”

  嚴教習點了點頭,翻開《陣法典論初解》,道:
  “這本典論初解中記錄了一些陣法的基本原則,比如天圓地方,八卦方位,五行生克,還有單陣、複陣和大陣的構成……”

  “陣法是天地法則的顯化,外圓内方便是象征天圓地方,不同陣紋的位置排列遵循八卦定理,不同屬性陣紋互相生克,單獨的陣法便是一個單陣,多個單陣複合的便是複陣,而由大量單陣和複陣聯結起來的便是大陣……”

  “大陣威力極大,通常所說的護派大陣便是這一類陣法。大陣包含數百上千甚至上萬個陣法,由幾十或是幾百個陣師合作而成,而唯有造詣極高的陣師才能擔任大陣的主陣師,主導大陣的設計和刻畫……”

  “能成爲主陣師,設計構建一門大陣,便是許多陣師一生的期望了。”

  嚴教習說着有點感慨,轉言又道:“不過說這個太遠了,即便成爲一個普通的一品陣師,也已然不容易了。”

  墨畫聽着也有點神往,即便是單個的陣法已經很玄妙了,包含萬千陣法的大陣若是開啓該是一副什麽樣的景象。

  嚴教習有些遲疑,又有些鄭重地将《陣法典論初解》遞給墨畫,道:

  “這本陣法初解你先拿去,自己好好看看,切記不得外傳,也不能和其他任何人說。”

  之後嚴教習又針對陣法上的一些基礎理論解釋了一下,便讓墨畫回去了。   
  墨畫回到弟子居,手裏握着薄薄的一冊《典論初解》,卻覺得沉甸甸的。也第一次察覺到修道傳承的重要,若無人教導,這些東西便足夠自己摸索一輩子了。

  而自己僅僅隻是一個普通弟子,嚴教習能這麽用心,墨畫心裏越發感激。

  墨畫靜下心來,一字一句地翻看《典論初解》,有不懂的就記下,準備明日請教教習。

  睡前墨畫又翻出《金石陣圖》,記住了陣圖裏面的陣紋,閉目後進入識海,在石碑上練習金石陣。

  金石陣隻有四道陣紋,不算太難,但要花時間熟悉陣紋,并加以練習。

  得益于《陣法初解》,墨畫畫起金石陣圖來,覺得思路清晰了許多。

  爲何四道陣紋在偏西的位置,因爲西方屬金,與金石陣圖的屬性相适,具體的畫法也有很多卦象上的講究。

  墨畫以前隻知道按照陣圖上的去畫,卻不知爲什麽這樣畫,如今卻有了更深一點的理解。

  第二日墨畫去通明峰。

  嚴教習抽了一些《陣論》上的問題問墨畫,墨畫一一作答,确認墨畫有認真地将《陣法典論》看完,嚴教習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之後墨畫又将自己記下的一些問題提出來,請教嚴教習。嚴教習也一一解答,神情明顯更寬慰。

  第三日墨畫再去時,嚴教習就拿具體的陣法當例子,爲墨畫解析,讓墨畫理解一些陣法上的基本理論。

  嚴教習先從一道陣紋的幾個陣法講起,包括墨畫畫過的明火陣,還有幾個墨畫不曾學過的陣法,之後是包含二道陣紋的陣法,都是墨畫不曾看到的陣法,墨畫聽得很認真。

  四道陣紋的陣法中,教習第一個便說固土陣,這是墨畫之前請教過教習的,盡管墨畫已經畫得比較熟練了,但此時聽教習講解,才發現自己之前還是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對陣法的理解上差了很多。

  說完固土陣,嚴教習便提到了金石陣:

  “金石陣和固土陣功用類似,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土可生金,所以修士修建洞府居室時,會用固土陣鞏固地基,同時使用金石陣加固建築,因土生金的關系,陣法的效果會更好。這兩個陣法可以互相參照理解……”

  墨畫聽着豁然開朗。

  嚴教習講解了一個時辰,之後布置了幾個作業,讓墨畫自己找一些陣法生克的例子,便讓墨畫回去了。

  墨畫回到弟子居後,越想越覺得奇怪。

  嚴教習舉的例子中,不少陣法都是自己幫陣閣畫過的。

  明火陣和固土陣就不用說了,金石陣是胖管事讓自己畫的。今天教習還特意爲自己解釋了一下金石陣圖,雖然是爲了說明五行生克的關系,但還是太巧合了。

  “教習和胖管事之間是不是有什麽交情?莫非教習已經知道有緣齋的那些陣法都是我自己畫的了?”

  墨畫心裏暗暗琢磨着。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23:43

 第26章 精進
  墨畫每日課後去嚴教習處,學習陣論并請教陣法上的問題。有了嚴教習的講解,金石陣墨畫學得很快,再加上可以在識海的石碑上反複練習,隻花了十來天,墨畫就将五副金石陣法畫完了。

  因時間充裕,墨畫畫得仔細,所以隻失敗了一副,扣去材料費用賺了大概十二枚靈石。

  旬休時墨畫将陣法交給莫管事,莫管事看後頗爲滿意,點頭道:“你……兄長畫的陣法越來越有章法了。”

  墨畫狐疑地看着莫管事。

  莫管事不知怎地被看着有些心虛,咳嗽了一聲,擺手道:“沒事就回宗門去吧,我這裏忙得很。”

  墨畫看了看空曠沒有一個客人的有緣齋,好奇道:“這裏一個客人都沒有吧,管事你忙什麽呢?”

  莫管事覺得自己這叫佛系經營,并非單純的生意不好,與生意不好是有本質區别的。

  但沒有客人,又的确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莫管事就有點生氣,“小孩懂什麽?我這裏可做的都是大生意,有沒有客人都忙!我說忙就是忙!”

  “那管事你忙吧,我先走了。”

  墨畫道辭,走了幾步又突然轉過身問道:
  “對了,管事你和嚴教習很熟麽?”

  莫管事有點心虛道:“也不算很熟,隻是有些同門之誼,他那個脾氣又臭又硬,正常人都不太受得了,我們也好多年不曾聯系了,隻是前些日恰好碰到,才一起喝杯茶叙叙舊。”

  “哦……”

  墨畫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嘴上說不熟,口氣卻很熟稔,那就是很熟悉了,至少交情不薄。

  莫管事連忙擺手,“快走,快走,别打擾我做生意了。”

  墨畫離開有緣齋,心道:

  “看來莫管事和嚴教習私底下的确有點貓膩……”

  之後墨畫過的就是枯燥且普通的宗門生活,每日上課,課後向嚴教習請教陣法,回到弟子居後畫陣法,子夜後進入識海,在殘碑上練習陣法。

  簡單而又充實。

  墨畫的陣法水準日益精進,神識也日漸深厚,至少畫四道陣紋的金石陣都很充裕,而且愈發遊刃有餘,不再有神識匮乏之感。

  莫管事陣法的訂單也變動了幾次,每次的借口都是“行情有變化,之前的陣法不收了,要畫新的”,然後拿出新的陣圖給墨畫。

  嚴教習指導陣論時,就會順帶着把莫管事交付給墨畫的陣法解析說明一下,對墨畫而言,基本就是把飯喂到了嘴邊。

  這也基本驗證了墨畫的猜想,莫管事和嚴教習私底下必然有交情的,而自己給有緣齋畫陣法的事估計管事和教習也都知道了。

  不過大家都心照不宣,墨畫也假裝不知道。

  讓墨畫疑惑的是,爲什麽教習對自己這麽上心,在陣法上知無不答,莫管事也給予諸多便利。

  難道真的隻是因爲自己在陣法上天賦不錯?

  後來墨畫想了想,覺得應該是自己多慮了。

  嚴教習爲人嚴謹認真,無論是教學還是陣法都是一絲不苟,而且傳授弟子從不藏私。他這麽關照自己,應該是起了惜才之心,不想讓自己浪費天賦,蹉跎一生,真的希望自己在陣法上能有所精進吧。

  莫管事與嚴教習有交情,應該是受了嚴教習之托,才循序漸進地安排陣法讓自己去畫。   
  墨畫将兩人的好意默默記在心裏。

  隻不過現在自己還隻是一個低級的煉氣三層的小修士,什麽也做不了,就算想回饋這份善意,也隻能等以後了。

  又過了兩個月後,除了金石陣外,墨畫還學了泥沙陣,流沙陣和通風陣,加上之前畫陣法攢的靈石,一共有一百八十多枚。

  墨畫準備自己攢夠二百枚靈石,然後選一門中品下階的功法,這樣可以省去父母不少負擔。

  等湊夠了靈石,選好了功法,然後再和爹娘說,他們應該也能高興些。

  隻是還沒等墨畫攢夠靈石,家裏就出事了。

  一日上煉丹課時,嚴教習突然把墨畫喊出去,神情有些凝重,跟墨畫說他娘病重,讓墨畫趕緊回去看看。

  墨畫愣了一下,然後就覺得一盆冷水兜頭潑下,心底發涼。

  墨畫向教習請了幾天假,然後就匆匆回到家。

  但家裏的門是關着的,墨畫敲了幾遍,沒人答應,正着急時,鄰居的大嬸聽聲走了出來,道:

  “是墨畫吧!”

  “楊大嬸,我娘……”

  “正要與你說呢,你娘病重,正在杏林堂請馮老先生醫治呢,趕緊去看看吧!”

  墨畫連聲道謝,然後又往杏林堂趕。

  杏林堂是附近唯一一個丹藥堂。

  丹藥堂有丹師坐陣,一般有修士受傷生病,都會前往丹藥鋪,請丹師診斷,并煉制丹藥療傷治病。

  杏林堂的馮老先生是通仙城有口皆碑的老丹師,鑽研丹道大半輩子,晚年更是通過定品考核,成爲真正的一品丹師,是通仙城爲數不多的定了品的丹師之一。

  同時,馮老先生也是通仙城中,唯一一個成爲一品丹師後,還願意在底層散修的坊市開鋪坐診的丹師。

  墨畫趕到杏林堂時,馮老先生正在坐診,給人看病。

  馮老先生穿着幹淨但有些舊的發白黑綴道袍,須發皆白,神情和藹,見了墨畫,和眼前病人叮囑了幾句,就對墨畫招了招手。

  墨畫急忙上前行禮,道:“馮爺爺好!我娘她……”

  馮老先生點頭,道:“好孩子,你娘的病情我看了,雖然有點嚴重,但于性命無礙,你先放下心。”

  墨畫這才松了口氣,回過神來,卻覺得口幹舌燥,喉嚨像着火一樣。

  墨畫自小體質不好,适才着急,跑得太快了,此時驟然停來下,覺得全身都冒汗。

  馮老先生右虛按着着墨畫的後背,手間淡青色光芒閃過,渡了一些靈力過去,墨畫隻覺得有春風拂過四肢百骸,氣息瞬間通暢很多。

  馮老先生又淺淺斟了一杯茶,囑咐道:“一次少喝些,慢慢喝。”

  墨畫按照馮老先生的吩咐,慢慢喝了點氤氲着霧氣的茶水,氣息這才順暢起來。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23:58

第27章 傷情
  “你娘是操勞過度,長時間用靈力催動竈火,心肺受火氣侵害而受損,咳嗽體弱,呼吸困難。”

  馮老先生向墨畫說明病情,繼續道:

  “剛送過來時,幾乎喘不過氣來,我煉了些丹藥,暫時緩解了下,短時間内不用擔心,但接下去要好好調養。不能再用靈力催動竈火,膳樓幫廚的差事也不能再做了,不然遲早心肺破敗,回天乏力。”

  墨畫聽着後怕,忍不住又深深行了一禮,道:“馮爺爺的恩情,墨畫謹記于心!”

  馮老先生把墨畫扶起,微微笑了下,道:“救死扶傷是丹師分内之事,談什麽恩情。你這孩子雖小,說話倒還一闆一眼的,等你報答,老夫我說不定早就入土了。”

  墨畫此時松了口氣,也笑着道:“馮爺爺丹者仁心,一定能再活個幾百歲!”

  馮老先生笑出了聲,“你這孩子,從小就會說話。”

  “我娘每天在膳樓幫廚,應該隻有四個時辰,之前都好好的,爲什麽突然心肺就受損這麽嚴重了呢?”墨畫忍不住問道。

  馮老先生道:“我問了膳樓的廚娘,你娘今年開始,每天幫廚的時間從四個時辰延長到了六個時辰,時間長了,靈力更易枯竭,加上操勞過度,自然就更嚴重了。”

  “那辟火簪沒用嗎?”

  “你說你娘戴的那個簪子麽,”馮老先生捋了捋胡子,點頭解釋道:

  “那個簪子自然是有用的,隻不過那個辟火簪隻是普通靈器,沒有入品,本身功效也是有限的。不過也還好有這個簪子,不然你娘的病情隻會更嚴重,即便治好,心肺也會有遺存的問題。”

  墨畫有些慶幸,又有心有餘悸,然後問到診斷的費用,馮老先生道:“适才膳樓的管事來過,你娘的事他們也很過意不去,所以一切丹藥費用他們都會給的,這你就不用擔心了。”

  馮老先生悄悄對墨畫眨了下眼,低聲道:“他們有這個心,老夫也就不客氣了,自然都用好的藥材煉丹,一定把你娘治好便是。”

  墨畫放心下來,又鄭重地對馮老先生道了謝,然後小聲問道:“我能去看看我娘麽?”

  馮老先生點點頭,“去吧,你娘服了丹藥剛躺下,記得小聲點。”

  杏林堂的廂房打通,放置了幾張病榻,專門供病人休息,雖然簡陋,但幹淨整潔,而且還熏着淡淡的煙香。

  墨畫看到柳如畫時,柳如畫便躺在裏側的一張床榻上,安靜地睡着,呼吸很輕,臉色蒼白還有些憔悴。

  墨畫搬來一個小凳子,輕輕在一旁坐着,看着柳如畫的臉。

  墨畫記着他剛出生的時候,娘親還很年輕,溫柔而秀美,笑起來很好看。

  如今不知不覺十年過去了。

  對壽命較爲悠長的修士來說,十年其實不算什麽,有些修士十年時間,容貌甚至都不會變化分毫。

  但墨畫的娘親已經變得有些憔悴了,鬓角甚至有了幾根白發。

  想到自己慢慢長大,而爹娘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時候慢慢變老,等自己忽然發現時,他們已經不是記憶中的模樣了。

  墨畫心裏發酸,眼睛也有些朦胧。   
  柳如畫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就發現墨畫趴在自己身邊,眼睛紅紅的,心中既覺安慰,又有點心疼。

  柳如畫摸了摸墨畫的頭,“你怎麽來了,不是應該在宗門修行麽?”

  墨畫默默地看着她,柳如畫有點不好意思,道:“娘沒事的,不用你擔心。”

  “馮老先生說你每天在膳樓要幫廚六個時辰。”

  “六個時辰沒什麽的,你看你鄰裏的叔叔嬸嬸,他們做的差事有時候更辛苦,你爹外出獵妖,有時甚至幾天幾夜不合眼,大家都是這樣的……”

  墨畫搖了搖頭,“娘親你身體不好,怎麽能一樣?是家裏缺靈石嗎?”

  柳如畫微微歎了口氣,道:“家裏倒是不缺靈石,但你不是馬上要學功法了麽,中品下階的功法,應該要兩百多靈石,我想着多攢些,到時候讓你選一門好點的。”

  墨畫微怔,“我都沒說功法的事,娘你怎麽知道啊?”

  柳如畫又摸了摸墨畫的頭,“傻孩子,娘怎麽可能不知道?你不說是因爲你懂事,但爹娘不可能不爲你打算。爹娘都隻是煉氣期的修士,不能給你最好的,但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内,還是想盡量給你好一點的。”

  墨畫鼻子有點酸,然後拿出了一個儲物袋,道:

  “娘,我可以自己賺的,我已經賺了一百八十靈石了!”

  這下反倒是柳如畫吃驚了,她微微張了張口,半晌才道:
  “你怎麽賺這麽多……”

  墨畫心情好了些,“我幫人畫陣法啊。”

  “還是北街的那個有緣齋嗎?”

  “是啊。”

  墨畫道,然後又愣住了,“娘你怎麽這個也知道。”

  柳如畫輕輕笑道:“你爹跟我說的,他那天見你拿出那麽多靈石,懷疑有人騙你,圖謀不軌,就跟着你去了那家商行,問了管事幾句話,然後發現你沒被騙,反倒是那管事被你騙了,我這做娘的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還有個兄長……”

  墨畫張大了嘴,他覺得什麽都瞞了,結果什麽都沒瞞住,他連他爹什麽時候跟着他去的陣閣都不知道……

  柳如畫摸了摸墨畫的臉,欣慰道:“小時候見你小小的,瘦瘦的,就擔心你會受人欺負,又擔心你将來沒辦法謀生。沒想到你現在小小的年紀,就能賺這麽多靈石,娘也就放心了。”

  “不過這些靈石,你要自己存着,别看着現在還算不少,等你将來修爲高了,或者是娶道侶,生孩子,花的靈石都不少,現在攢着,免得到時候捉襟見肘。”

  墨畫搖頭道:“娘,我将來賺的靈石肯定更多,這點你不用擔心的。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身體養好,其他事不用操心。”

  柳如畫溫和地看着墨畫,還想說什麽,卻忍不住咳嗽出來,墨畫不再讓她說話,叮囑她好好休息。

   謝謝道友夏目弘的打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24:14

 第28章 主意
  第二日,墨山也急匆匆趕了回來。

  墨山到杏林堂時,衣衫褴褛還帶着泥土,胳膊上纏着一條繃帶,像是被什麽妖獸撕開的,還有血迹浸透出來。

  應該是獵妖隊剛與妖獸發生厮殺完,沒來得及處理傷口,就趕回來了。

  聽到妻子的生命沒有危險,墨山這才松口氣,馮老先生看完柳如畫的病情,順便又幫墨山處理了下胳膊上的傷勢。

  幾日後,柳如畫便回家靜養了,按照馮老先生的吩咐,飲食清淡,不可勞累,按時服用丹藥,同樣一個月内也不能動用靈力。

  墨山父子在家待了幾天,就都被柳如畫趕出了家門——墨山是獵妖隊的隊長,要帶着隊員獵殺妖獸,而墨畫是宗門弟子,要去宗門修行,不能耽誤太多功課。

  好在柳如畫隻是不能用靈力,正常生活倒沒什麽影響。

  墨山隻好拜托鄰裏的嬸子幫忙照顧一下,自己平時有空也常會回來,而墨畫每逢旬休,也會和教習告假,回家看看。

  嚴教習通情達理,并沒有爲難墨畫,隻是叮囑他不要荒廢了修行和宗門的課業。

  一個月後,柳如畫的身體便差不多好了,雖然還是隻能待在家裏,需要動用靈力的事情就不能做,不然就會咳嗽不止,但卻并無其他損害。

  墨畫終于放下心來,但卻發現娘親并不是很開心,雖然也還是會笑,但神情比起以前,明顯低落很多,有時也常常一個人坐着出神。

  墨畫很擔心,但又想不明白,就去問墨山。

  墨山歎口氣,對墨畫道:“你娘想法很簡單,她最想做的事,就是替你攢些靈石,供你好好修煉,看着你長大成人,将來娶妻生子……但你娘現在沒辦法用靈力了,不能動用靈力,自然就什麽也做不了,更不用說賺靈石了。”

  “忙碌了小半輩子,突然什麽都做不了了,也什麽都幫不了你,心裏多少會覺得空落落的……”

  墨畫心裏不是滋味,想了下問道:“那娘有其他想做的事麽?”

  “其他的事?”

  “嗯,就是感興趣的,比如丹符陣之類的……”

  墨山尋思了下,道:“這些你娘倒沒見得有多喜歡,不過她倒是挺喜歡做菜的,倒不是我誇她,這方圓十裏的街坊,沒比你娘做菜再好吃的了。”

  墨山又歎道:“當初我和你娘定下終身,結爲道侶的時候,我還誇海口要替她開家膳樓,讓她專門研究各種膳食菜肴,結果這麽多年,她盡是陪着我吃苦了,當初許諾的事都沒做到……”

  墨畫看着有些自責的父親,心知這也怪不了他。

  墨山的修爲和道法在周圍的獵妖師中也是佼佼者,這麽多年拼着命地和妖獸厮殺,每次回家身上都帶着血,盡管如此,家裏仍舊是入不敷出。

  究其根本,還是底層散修的生活太艱難了,能維持生計就精疲力盡了。

  墨畫便道:“爹你放心,我将來肯定幫娘開一家大大的膳樓!”

  墨山知道兒子在寬慰自己,摸了摸墨畫的頭,有些欣慰地道:“好!”

  但妻子無法動用靈力,而即便是當膳師也是需要用靈力的,即便開了酒樓,沒有靈力,也很難做一個膳師。

  想到妻子郁郁寡歡的樣子,墨山有些心疼,便拍了拍墨畫的肩膀,“有空多和你娘說說話,有時候你說話比我管用,别讓你娘想太多了。”

  “嗯。”墨畫點了點頭。

  之後墨畫有空,就會主動陪柳如畫說說話,柳如畫的氣色的确好上一些,但一個人的時候,還是會神情落寞。

  “如果娘能用靈力就好了。”墨畫這麽想着,但也知道這不太可能。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何況還是這種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病根,隻能靠慢慢調養,短時間可能是沒法根治的。

  修道界肯定有能根治的天材地寶,馮老先生就提過幾樣,但以墨畫這樣的家庭,根本找不到門路,找到門路也根本買不起。

  墨畫隻能作罷。

  又過了半個月,便迎來了一年中最熱的月份,太陽高懸,地闆都熱得發燙,通仙門也按照往例,放了爲期一個多月的暑休。

  一個年休,一個暑休,是一年裏最長的兩個假期。   
  天氣炎熱,妖獸也都不太喜歡出沒,而願意出沒的妖獸,又都是火系的,在這樣的天氣裏妖力更強,極難對付,所以暑假時期,也是獵妖的淡季。

  墨山也會較長時間地待在家裏,隻是偶爾有隊員發現了一些值錢的妖獸,才會出門幾天,然後帶着一些靈石,或是妖獸身上的皮毛之類的回來。

  一次墨山出門幾天,回家時帶回了一個大包裹,墨畫一打開,發現是一大包腱子肉,不禁張大了嘴,“爹,這是……”

  “這是野山牛的肉,沒什麽靈氣,不值什麽錢的,但和其他妖獸比起來,肉質還不算太差,異味也不算大。”

  “最近獵妖隊沒什麽收獲,就隻有這隻野山牛,結果剝了皮割了肉,根本賣不出去,都嫌這牛肉又硬又老,煮不爛嚼不懂,我們便一人分了一些,帶回來吃了。”墨山解釋道。

  墨畫不太确定地道:“爹,這肉你要煮嗎?”

  墨山揉了揉墨畫的腦袋,“怎麽?嫌你爹做的不好吃?”

  墨畫笑了笑,沒說話。

  中午墨山就煮了牛肉,費了半天勁才炖好,用一個大的開口白瓷碗端上桌來。

  “嘗嘗,看味道怎麽樣!”

  白瓷碗裏裝着醬紅色的牛肉。

  柳如畫看了牛肉的樣子後,就放下了筷子,隻用勺子舀了一口湯,慢慢地喝了。

  墨畫倒是夾起一塊牛肉,放在嘴裏,嚼了幾下,牙齒都發酸了,肉還是頑強得很,沒有一點要被嚼開的樣子。

  墨畫尴尬又不失禮貌地把肉吐了出來,也拿起勺子,舀了口湯喝,然後誇道:“湯不錯!”

  墨山沒好氣地瞪着他,“湯是用你娘調好的醬料熬的,當然不錯了。”

  柳如畫抿着嘴笑了笑,“知道你有心了,但這膳食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即便是用靈力催動竈火炖煮東西,也是有挺多講究的,什麽時候大火,什麽時候小火,還有什麽時候放什麽醬料,放多少,都是有分寸的……”

  墨畫聞言,突然問道:“那如果煮得時間夠長,這牛肉是不是也能被煮爛。”

  柳如畫道:“按理說是這樣,但這也要修士守着鍋一天一夜,不停地用靈力催動竈火才行……”

  “正常修士肯定做不到,能做到的修士應該也沒這麽無聊吧。”墨山也說道。

  “那如果用陣法呢?”墨畫眼睛一亮。

  “陣法……”柳如畫想了下,道:
  “這我倒不清楚,不過聽膳樓的掌廚說,一些大的膳樓是讓煉器師煉制好竈爐,然後陣師畫上陣法,這樣隻用靈石催動,就能長時間炖煮食材了,不用耗費修士的靈力。不過請陣師的費用是很貴的,至少之前那家膳樓就建不起這樣的竈爐。”

  “原來如此……”

  墨畫若有所思。

  墨山也夾起一塊牛肉放在嘴裏,嚼了幾下沒嚼動,隻好承認道:“的确是不太好嚼。”然後就直接咽下去,催動靈力強行煉化掉了。

  晚上墨畫一遍在殘碑上練習陣法,一邊想着膳樓的事。

  第二日墨畫沒在家畫陣法,而是頂着大太陽,直接出門去北大街。

  天氣炎熱,走了幾步就滿頭大汗,即便如此,街邊還是有些小攤販,忍着烈日暴曬,吆喝着東西,隻是聲音也是有氣無力的。

  墨畫來到北大街,找到了街上最大的一家膳樓——福祿膳樓,然後問掌櫃:“你們家的少爺,是不是姓安,叫安小胖……不是,安小富?”

  掌櫃倒沒因爲墨畫衣衫普通,就看不起人,反而因爲墨畫的口吻太熟稔,猜想他或許真是少爺的熟人,便客氣道:
  “小公子說的不錯,少爺正在樓上,需不需要代爲通報一聲?”

  墨畫也彬彬有禮道:“煩請請掌櫃的通報下,就說有個姓墨的同門,找他有點事。”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24:28

 第29章 竈爐
  掌櫃的上樓去,不一會就下來了,客客氣氣請墨畫上去。

  墨畫見到安小胖時,安小胖正和幾個鮮衣怒馬的少年喝酒,桌案上擺着各式顔色各異,鮮嫩欲滴的靈果,有婢女搖扇,香風款款,還有歌女唱曲,餘音繞梁。

  室内涼爽安逸,全無夏日的酷熱,屏風上還刻畫了冰系的陣法,用來降溫通風。

  墨畫想到街上頂着酷暑擺攤做生意,爲生計奔波的散修,一時心中感慨。

  明明都是煉氣期的修士,活在一個通仙城裏,卻像活在兩個世界。

  “墨畫,果然是你!”

  安小胖見了墨畫,還有點開心,招招手道:“來來,一起喝點。”

  安小胖喝得滿臉通紅,不過他年紀不大,喝的應該是果酒,即便醉了也不會太傷身。

  墨畫倒沒心思喝酒,直接道:“安少爺,我找你有點事。”

  “哦,”安小胖回了回神,對其他幾個少年揮手道,“你們先喝,我有事。”

  之後掌櫃的把墨畫和安小胖引到一個安靜的包間,墨畫開門見山,“安少爺,我想請你幫個忙。”

  安小胖明顯還有點醉意,拍胸脯道:“隻要我能幫的,盡管開口!”

  墨畫看了看包間内富麗堂皇的裝飾,問道:“這個膳樓,是你們家開的吧。”

  安小胖得意道:“是!”

  “你們後廚做菜是用竈爐,還是用修士靈力供火?”

  安小胖一臉迷糊,想了一會,沒有半點頭緒,便開口喊道:“掌櫃!”

  不一會兒,掌櫃的推門進來,安小胖指着掌櫃的,對墨畫道:“你問他。”

  墨畫便将剛才的話,又問了一遍掌櫃。

  掌櫃答道:“原先也是用修士靈力供火,但這種做法容易損壞修士的心肺,而且供火也不穩定,東家就決定不用了,去年請煉器師專門煉造了一個竈爐,還請陣師畫了陣法,這之後就一直用的是竈爐。”

  墨畫好奇道:“竈爐的成本比雇修士還要高麽?”

  掌櫃如實道:“長期的話,竈爐更好,短期内雇修士肯定劃算些,而且雇傭修士的話可以壓價,有時行情不好,半枚靈石就能雇到一個煉氣期的散修。”

  墨畫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即便做了修士,也還是免不了被剝削的。

  “我能去看看竈爐麽?”

  掌櫃的遲疑了下,看向安少爺,這種事情他還做不了主,正常後廚都是不讓外人進的。

  安小胖清醒了點,問掌櫃道:“這個不能給别人看麽?”

  掌櫃道:“菜譜才算,竈爐其實很多膳樓都有,沒有的也隻是因爲不想花靈石煉制,不算機密。”

  安小胖道:“那就看看呗,正好我也去,那個竈爐我還一次都沒見過。”

  “好,我這便帶兩位少爺過去。”

  掌櫃松口氣,有安少爺跟着,出了事也不會全怪在他頭上。

  掌櫃把墨畫二人帶到後廚,指着一個兩人高的巨大的爐子樣的器具道:“這便是竈爐,放入靈石後,爐内的陣法會将靈石轉爲火力,火力會延伸到每個竈台,供修士烹饪食材。”

  “竈爐和各個竈台之間,也是有陣法連着的,而且每個竈台還專門刻了一個陣法,用來控制火力的大小……”

  墨畫覺得非常新奇,他倒是第一次看到煉器和陣法能被這樣運用。

  安小胖也看得瞪大了雙眼,他平時隻知道吃,但不知道那些吃的是怎麽做出來的。

  掌櫃向墨畫二人介紹,神情頗有些自豪。   
  墨畫仔細打量着竈爐,左看看右看看,爐口和爐間的縫隙都沒放過。

  掌櫃的見他一副恨不得扒了竈台看看裏面都有什麽的樣子,忍不住道:“墨少爺是想知道什麽嗎?”

  墨畫問道:“掌櫃的,您知道竈爐裏面都刻有哪些陣法嗎?”

  掌櫃的猶豫了下,但想了想,光知道用了哪些陣法是沒用的,最重要的是能不能畫出陣法,陣法又哪是那麽好畫的。

  “這個竈爐内的陣法倒不複雜,隻有一個包含五道陣紋的熔火陣。隻是熔火陣的位置比較講究,要畫在竈爐的底部,這樣火力才會均勻。竈爐的外部,要留個缺口,放置靈石,這樣靈石的靈氣會滲入熔火陣,激發陣法的火力……”

  掌櫃一五一十地都和墨畫說了。

  “哦哦,”墨畫不住地點頭。

  這麽看着又聊了半天,墨畫想知道的大概都問清楚了,真誠地向掌櫃的道了謝,然後便要告辭了。

  安小胖拉着墨畫,“不急走,我請你吃好吃的。”

  墨畫還有事,便沒答應。

  “你是不是不給面子?”安小胖有點生氣。

  墨畫誇了下安小胖,說他大方,然後悄悄地跟安小胖道:“下次教習布置陣法作業,我免費幫你畫。”

  安小胖大喜,連忙點頭:“嗯嗯。”

  他不在乎靈石,他在乎面子。墨畫能免費幫他畫陣法,他覺得顔面有光。

  掌櫃看着墨畫離去的背影,問安小胖,“少爺,這位墨公子是什麽身份?”

  “算是少爺我的同門,陣法畫得極好,比我都還要好,實不相瞞,我的陣法作業全都是他幫忙畫的!”

  安小胖甚至還有點小得意。

  掌櫃面無表情,心裏無語,這也根本沒有什麽好得意的吧……

  “掌櫃你去忙吧,我喝酒去了。”

  安小胖說完轉身要走,突然猛然一驚,攥住掌櫃的衣袖,雙眼直愣愣地看着他。

  掌櫃被他看得有點緊張,“少,少爺……”

  安小胖壓低語氣道:“這件事,千萬不能讓我爹知道!”

  “這件事?”

  “我的功課是别人幫我做的,這件事千萬不能讓我爹知道!”

  掌櫃嘴角抽了抽,“好,好……”

  安小胖拍了拍胸口,“好險,還好我機靈,不然就暴露了。”然後又讓掌櫃發誓,不告訴他爹,這才放心上樓。

  掌櫃有些無奈,心道:“安家的這些家業,靠這個不靠譜的小少爺能守住麽……”

  掌櫃又想到适才那個姓墨的孩子。

  看樣子不是什麽富家子弟,隻是普通修士的孩子,不知他問竈爐做什麽。

  掌櫃走了幾步,想起安少爺的話,突然停住了,“陣法畫得好?他不會想把竈爐的陣法畫出來吧?”

  “安少爺是煉氣三層,和那個姓墨的孩子是同門,也就是說那孩子最多也就煉氣三層,煉氣三層哪來的神識去畫陣法?”

  掌櫃搖了搖頭,找地方喝茶去了。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24:43

 第30章 熔火陣圖
  墨畫又頂着熊熊的太陽回到家,拿起桌上的茶壺,咕嘟咕嘟灌了幾大口茶水,這才覺得消了暑意,然後便回到自己的屋裏,取出紙筆籌劃着。

  首先是竈爐。

  竈爐是靈器的一種。

  修士所用的靈器,涵蓋的種類廣泛,包括攻擊用的刀劍槍棒,防禦類的铠甲道袍,法術類的的簪钗玉佩,以及日常生活所需的鍋碗竈爐等。

  墨畫對煉器的了解,僅局限于通仙門《煉器通識》課程中學得的一些通俗易懂的理論知識,比如煉器要煉器爐、鍛鐵、淬火等要點。

  但要實際煉器,他就沒辦法了。

  通仙門煉器課程,也會要弟子親手煉器,但因墨畫體弱,錘子也掄不動,入門的鍛鐵都做不來,所以教習也就不勉強他了。

  現在要煉制竈爐,不是一般的靈器,隻能去請專門的煉器師煉制了。

  其次是陣法,熔火陣包含五道陣紋,對目前的墨畫而言,就比較吃力了。

  墨畫之前畫的陣法,最多也都隻包含四道陣紋。

  煉氣期的陣法,每多一道陣紋,陣法效果都比較懸殊。而差距一道陣紋,對陣師而言,就是差了一道門檻。

  墨畫天天畫陣法,并通過石碑磨練陣法,因此神識也增強了不少,四道陣紋的陣法畫起來遊刃有餘,但五道的陣法,就不好說了。

  還有一個難點,就是這副熔火陣要畫在竈爐上。

  煉器爐的壁爐由精鐵構成,精鐵對墨水的吸附較弱,在精鐵上畫陣法,遠比在紙上畫難度要大,對靈力和神識消耗的也會加劇。

  根據嚴教習的《陣法典論初級》所說,陣法的載體,即承載陣法的媒介,陣師一般稱之爲陣媒。

  陣師畫陣法,最常用的陣媒是紙,其次是鐵木土石等。

  墨畫之前都是在紙上畫陣法,如今在煉器爐上畫陣法,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墨畫想了想,歎了口氣,還是一步一步來吧。

  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弄到熔火陣的完整陣圖。

  次日墨畫起床,吃完飯就先去找了莫管事。

  莫管事身材略胖,怕熱,恹恹地趴在桌案上,旁邊放着一個搖扇,内刻陣法以靈力催動,不停地搖着。

  隻是天這麽熱,搖出來的也是熱風。

  墨畫道:“莫管事,我看其他商行都在牆上畫了冰系陣法,用來降溫,你要不也弄一套?”

  莫管事有氣無力地瞪了墨畫一眼,“那一整套陣法多貴啊,你給我靈石我就去弄一套!”

  墨畫嘿嘿笑了笑,然後坐到一旁的桌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慢慢地喝着。

  在這個生意冷清的有緣齋裏,墨畫算是最熟的熟客了,莫管事也不見外,随他自己玩去,然後又把腦袋埋回了桌案上。

  墨畫喝完茶,就道:“莫管事,你這裏有熔火陣的陣圖麽?”

  莫管事擡起頭,不悅道:“我這裏是商行,專營陣法,什麽陣圖沒有?”

  墨畫不信道:“二品的陣圖也有?”

  莫管事氣呼呼地敲桌子道:“小孩子不要學人擡杠!”,然後又疑惑問道:“你要熔火陣的陣圖做什麽?”

  “我看見膳樓的竈爐上畫了這種陣法,好奇,所以就問下,”墨畫想了想,又道:
  “莫管事,你知道竈爐上畫熔火陣,有什麽講究麽?”

  莫管事無精打采地道:“一副熔火陣而已,還能有什麽講究?年前有幾家膳樓要建竈爐,還是從我手裏買的陣法。他們竈爐設計的陣法圖我這裏都有。”

  墨畫眼睛一亮,“能給我看一眼麽?”

  “不給!”   
  “就一眼!”墨畫道。

  莫管事想繼續拒絕,但猶豫了下,還是歎了口氣,無奈從後面個櫃子中翻出一大張陣圖,放在桌案上。

  “你就隻能在這裏看看,按理來說,這些都是要保密的,不能随便給人看的。”

  墨畫打開圖紙,發現上面畫了竈爐的設計圖,圖上還密密麻麻注釋着很多文字,有竈爐的用料,以及與之相匹配的陣紋位置,甚至還标注了陣法的尺寸,哪幾筆要怎麽變化等等。

  墨畫好奇道:“這些陣法和普通的陣法不一樣麽,還要标注筆法和陣圖尺寸?”

  “那當然,”莫管事解釋道:“陣法的陣紋是統一的,但具體的應用是不同的,有些制式的靈器,規模尺寸一模一樣,自然可以統一去畫,但有些特殊定制的靈器,就需要針對靈器的形制,進行變化和更改。”

  “就比如這個竈爐,是膳樓特殊定制的,與其他家的都不一樣,那竈爐内部的熔火陣,自然也要根據竈爐的大小、外形和構造進行變化,與之相适應……”

  “原來如此……”墨畫點了點頭。

  墨畫又仔細地看了看圖,盡量把關鍵點都記在心裏,以作參考。

  莫管事等墨畫看得差不多了,就把圖紙收了起來。

  墨畫又問道:“莫管事,熔火陣的陣圖可以借我一份麽?”

  莫管事料到墨畫會這麽說,拿出一張熔火陣圖,然後道:“正常這張陣圖是要花十枚靈石買的,我就不收你靈石了,但你看完記得還我,不可有污損。”

  墨畫驚訝道:“十枚靈石,這麽貴麽?”

  “這是自然,你當是那些低級的隻有兩三道陣紋的陣法麽,那些陣法爛大街,随便就能弄到陣圖,但四道,尤其是五道陣紋以上的陣圖就比較稀少了,包含的陣紋越多,陣法效用越強,自然陣圖也就越貴。”

  莫管事用手扇了扇風,又接着道:“有些包含十道陣紋的陣圖甚至是某些宗門和家族的鎮派秘傳,别說你花靈石買了,就是看一眼都不可能給你看!”

  墨畫聽得咋舌,陣法想鑽研到高深處,的确十分困難。若沒什麽傳承,即便想學陣法,都無從學起。

  墨畫接過熔火陣圖,誠心地向莫管事道謝。

  莫管事嘴上說,“小事而已,謝什麽謝,這麽見外。”但看神情還是挺受用的。

  墨畫臨走前,莫管事又叮囑道:
  “研究研究可以,但别好高骛遠,更别死腦筋,一門心思鑽進去。神識一旦消耗過度,緻使識海受損,對陣師而言可是後患無窮的。”

  說完莫管事停了一下,咳嗽了一聲,繼續道:“替我把這話帶給你兄長……”

  墨畫笑了笑,向莫管事行了一禮,然後離開了有緣齋。

  墨畫離開有緣齋後,先回家将竈爐的圖紙默寫了下來。

  竈爐圖紙上的信息很多,墨畫沒有記全,隻記了關鍵的地方,但這也足夠了。

  他也不需要完全照搬膳樓的竈爐形制,何況即便是照搬,他也沒那麽多的靈石去煉制。

  墨畫将圖紙記了個七七八八,然後就又出門,來到街尾的一家煉器行。

  煉器行比較簡陋,但挺寬敞,牆上地上都擺着各式各樣的靈器或是家用的器具,包括一些燭台、茶壺、鍋具、簪子、镯子、甚至還有刀劍和铠甲,有些雜亂。

  煉器行前挂着一條招子,上面寫着“陳記煉器行”,招子很舊,還沾着黑灰,已經用了很多年頭了。

  這個煉器行是墨畫從大虎他們那裏打聽到的,據說是附近開的最久,手藝也是最好的煉器行。

  陳記煉器行的煉器師姓陳,别人都叫他陳師傅。

  陳師傅無兒無女,一輩子隻知道打鐵煉器,雖然沒成爲一品煉器師,但煉制的靈器一向有口皆碑,許多獵妖師都找他煉制藤甲和刀器。

  墨畫進門時,陳師傅正帶着幾個弟子“當當當”地掄着大錘。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24:57

第31章 煉器師

  陳師傅煉氣八層的修爲,有一百多歲了,須發半白,體格精壯,臉龐常年被爐火熏烤,長得黢黑,但精神矍铄,嗓門很大。

  陳師傅正看着幾個弟子鍛鐵。或許是幾個弟子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對,陳師傅瞪大了眼訓斥,幾個身高體壯的煉器弟子乖乖挨訓,頭都不敢擡。

  訓了一通,陳師傅又親自掄起大錘做示範,精壯的體格掄起大錘來虎虎生風,燒紅的精鐵被捶打得火花四濺,漸漸就鍛出刀的雛形來。

  捶打完畢,陳師傅也隻是擦了把汗,氣息勻稱,似乎并沒有用什麽力氣。

  天生體弱的墨畫看得羨慕不已,自己什麽時候要是也能有這般力氣就好了……

  “看好了,鐵就是要這樣打,你們剛才那是什麽?有氣無力的,大姑娘繡花都比你們有精神頭!”

  陳師傅對着幾個弟子又訓斥了一遍,轉頭見看到一個唇紅齒白,兩眼水靈靈的小孩滿臉羨慕地看着他。

  陳師傅遲疑了一下,問道:“小娃子,你也想學煉器麽?”

  散修生計困難,出了宗門就要謀生,有些在宗門裏學不到什麽實用的東西,便要自己尋些門路,學習一門手藝。

  附近便常有修士将自己家的孩子送到陳師傅這裏,跟着陳師傅學煉器,将來能自力更生。

  陳師傅也隻是随便收些靈石,沒有靈石,就收些靈谷之類的當做束脩。

  墨畫看了看幾個人高馬大的弟子,又看了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無奈搖了搖頭,然後直接道:
  “師傅,伱們這裏會幫人煉制竈爐麽?”

  “竈爐?”陳師傅看着墨畫,“你一個小孩子,問這個做什麽?”

  “我幫我娘問的。”

  “竈爐我自然是會煉制的,不過煉制竈爐要很多精鐵,折算成靈石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那如果是小一點的呢,是不是會便宜些。”

  陳師傅道:“這是自然,小點的竈爐花費的精鐵和人力都少上不少,自然更便宜。不過這通仙城很少有人煉制小竈爐,陣法要請人單獨設計和刻畫,怕是也要不少靈石。”

  “那煉制一個最小的竈爐,大概要多少靈石呀?”

  陳師傅也不因墨畫是個小孩子就有所敷衍,而是認真拿出一張紙,将上面記錄的各種材料的價格一一記下,然後統一計算,最後将不同尺寸和規模的竈爐所花費的靈石都列了出來。

  陳師傅将紙遞給墨畫,然後又道:
  “當然這隻是材料的費用,我們這些煉器師也要算工時的,按天計數,煉制這個竈爐用了多少天,便收多少天的費用。”

  “哦哦,”墨畫一一記下,然後告辭道:

  “我記下了,等我回去和爹娘商量下,确定煉制多大的竈爐後再來找您。”

  陳師傅嗯了一聲,揮揮手道:“早點回去吧,小娃子路上小心點!”

  墨畫說的話他倒沒怎麽放在心上,請他煉器但問價後不了了之的修士很多,多數說了句回去考慮就沒有後續了。

  更何況還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孩,煉制的還是竈爐這種耗時耗力的靈器,多半沒什麽下文。

  墨畫回家後,按照陳師傅給的價目,選擇了一個大小适用,且價格在自己承受能力範圍内的竈爐,光材料用費大概是一百五十靈石。

  還有煉器的人工費,這個還待商榷。

  墨畫不知道陳師傅煉制這個竈爐要花多長時間。不過目測怎麽也要十天半個月,算起來就是五十到七十五靈石之間。

  有些超出了墨畫的預算,到時候可能要找爹娘要些靈石,或者找誰借一些。

  接下來最關鍵的,就是陣法了。

  墨畫将熔火陣圖攤開放在桌上,開始仔細研究。

  熔火陣圖包含五道火系陣紋,陣紋的落筆多位于離火位,單看繁複的陣紋,就比金石陣和固土陣複雜不少。

  墨畫微微歎了口氣,摒除雜念,開始專心記下陣紋和筆法順序。   
  墨畫學得專心,不知不覺天色就黑了。

  即便是吃飯的時候,墨畫也在想着熔火陣的陣紋,饅頭嚼了幾口,就想得出神,握着饅頭發呆。

  柳如畫看着又好氣又好笑,捏了捏他的臉頰,“飯要好好吃,吃完再想事情。”

  墨畫回過神來,嘿嘿笑了一聲,然後專心吃飯,吃完就又跑回了屋裏。

  墨畫已經将熔火陣的陣紋記得差不多了,然後又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用不含靈力的墨水在草紙上練習了下,之後在子時進入識海,開始在石碑上練習陣法。

  單看陣紋,雖然比較繁複,但基本構造邏輯和其他陣法并無不同,記下陣紋不算難,難的應該是神識。

  墨畫的神識,未必能支撐他畫出一副完整的熔火陣圖。

  墨畫開始在殘碑上畫熔火陣。

  起初三道陣紋都很順利,到了第四道陣紋的時候就明顯吃力起來,神識漸漸遲滞,有種漸趨幹涸的感覺。

  墨畫小小的眉頭皺了起來。

  直到第四道陣紋畫完,識海中傳來陣陣刺痛,仿佛潮水褪去的河床開始有了斑駁的裂痕。

  墨畫連忙停手,快速将殘碑上的陣紋抹掉,神識的刺痛這才緩解。

  墨畫癱倒在識海似虛似實的地面上,大口喘着氣。

  “完了,神識差得有點多……”

  墨畫的神識隻夠畫出四道陣紋,畫完四道陣紋,便根本沒有餘力去畫出第五道陣紋。

  看似隻差一道陣紋,但神識短期内無法快速增強,這僅僅一道陣紋可能要卡住很久。

  “怎麽辦呢?”

  墨畫心裏琢磨着。

  神識并無增長的捷徑,這是修界公認的常識。

  至少對通仙城煉氣境的修士而言,這點是公認的。

  墨畫請教過嚴教習,嚴教習也說過,神識的增長大多隻能靠修爲的提升,修爲境界越高,神識自然越強。

  其次便是靠對神識的運用來增強神識,修士神識運用得越多,越頻繁,則神識自然就越強。例如陣師因常見畫陣法,需要頻繁動用神識,自然神識比一般修士就強得多。

  墨畫也曾問過有沒有專門修煉神識的法門,嚴教習直言沒有。

  無論是古籍,還是世家各類法門的記載中,都沒有安全可靠的,可修煉神識的方法。有的一些也多是邪魔外道的功法,一旦修行,多半都會走火入魔,成爲人人得而誅之的魔修。

  至于是真沒有,還是被世家大族秘密收藏,這點就不得而知了。

  但即便是有,墨畫肯定也弄不到,即便弄到手,也不太敢冒着走火入魔的風險去修煉。

  墨畫如今煉氣三層,短時間内也無法突破煉氣四層,不可能靠着修爲增長來增強神識。

  那擺在面前的方法隻有一個了:

  不停地畫陣法。

  沒有捷徑的方法,才是最好的捷徑。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25:14

第32章 食肆
  利用識海中的道碑,不斷磨練陣法,增強神識。

  這個方法雖然笨,但也是墨畫目前唯一的辦法。

  “還好有識海中的道碑,不然想用這種笨辦法都不可能。”

  墨畫有些慶幸地想着,現實中畫陣法對神識的消耗太大,恢複也太慢,想要通過這種方法增強神識,必然要多花幾倍的時間和精力。

  既然如此,墨畫反倒安下心來,心無旁骛地在道碑上練習熔火陣。

  隻要不停地練習,總歸是會有學會的一天。

  墨畫先盡力将前四道陣紋畫出,待神識幾乎耗盡,就抹去陣紋。

  休息片刻後,繼續畫,然後再抹去。

  就這樣循環往複,直到覺得神識稍有餘力,便在四道陣紋畫完後,多畫一筆。

  一整夜過去,墨畫也隻比開始時多畫了兩筆,但這兩筆至少說明,他的神識的的确确在增長着。

  第二天醒來,墨畫前往坊市買了一些熔火陣所需的墨水。

  墨水是以火系妖獸的血液爲引,加入一些草藥調配而成,不算特别貴,墨畫一次性買了十多份。

  因爲陣師稀少,會畫陣法的修士也不多,所以買墨水的修士也少。老闆難得碰到墨畫這個大主顧,還多送了墨畫幾份。

  回家後,墨畫就用墨水開始練習畫熔火陣。

  因爲墨水是花了靈石買的,所以墨畫畫得格外認真,一筆一劃都格外用心。

  當然神識受限,墨畫最多也還是隻能在四道陣紋畫完後,額外多畫兩筆,無法畫出完整的五道陣紋的熔火陣。

  這樣畫完後,就要停筆休息一個時辰,用來恢複神識。等神識充盈後,再繼續動筆去畫。

  這樣的效率比起在識海的道碑上畫,差上很多。還要消耗墨水和靈紙,也就是在花費靈石。不過爲了早點學會熔火陣,墨畫也不在乎了。

  這樣夜以繼日地練習陣法,半個月的時間後,在四道陣紋外,墨畫可以額外畫出十來筆,大概相當于半道陣紋。

  按照這個進度,估計再要半個月,墨畫的神識就足夠畫出一副完整的,包含五道陣紋的熔火陣法了。

  墨畫默默松了口氣。

  考慮到竈爐的煉制也需要時間,所以有些事也要早點打算。

  白日墨畫去街上賺了一圈,晚上回家,與爹娘一起吃飯。

  燭光搖曳下,桌上擺放着清香的米粥,又白又軟的饅頭,兩碟時新的蔬鮮,還有一小碟腌的鹹菜。

  普通散修的餐桌上,這已經算是頗爲豐盛了,尋常基本上不可能有肉食。

  柳如畫廚藝很好,飯菜雖然簡單但很可口,墨畫吃得很香。

  隻是飯菜雖然是柳如畫做的,但卻是墨山用靈力供的火。

  柳如畫神色和往常一樣,但顧盼之間,眼眸中總會有一些失落,偶爾還會愣神。

  墨畫三下五除二吃下一個饅頭,鼓着腮幫突然問道:“娘,你想過開膳樓嗎?”

  正細細地喝粥的柳如畫愣住了,笑着道:“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娘你做飯這麽好吃,開膳樓肯定能賺很多靈石。”

  “開膳樓也要本錢的啊,我們這種家境的散修,哪裏來的靈石去開膳樓呀。”

  柳如畫好笑道,然後素白的手指點了點着墨畫的鼻子,打趣道:“等你将來長大了,修爲高了,能賺很多靈石了,我們再開一家。”

  墨畫悄悄道:“那我們先開家小的。”

  “什麽小的?”柳如畫愣了下。

  “食肆啊,”墨畫道,“我去街上看了一圈,發現有很多食肆,賣些酒水,菜肴,小吃,面條之類的,生意都挺不錯的。”

  柳如畫欲言又止,神情有些低落。

  墨山見狀,輕聲道:“畫兒,你娘她……不能用靈力的。”   
  不能用靈力,便不能供火,無法做修道的膳食。

  即便能用靈力,食肆客來客往,要做很多菜肴,這也不是一個煉氣期修士的靈力能支撐得住的。

  墨畫秀氣的眉頭一挑,得意道:“我們建個竈爐。”

  “竈爐?”

  墨山和柳如畫面面相觑。

  墨畫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大張圖紙。

  “這是竈爐的設計圖紙,我問了煉器行的陳師傅,用哪些材料,多大尺寸,要多少靈石都算好了,陣法我來想辦法。這個竈爐煉制好,不需要修士用靈力催動,隻需要放入靈石,便可源源不斷地供火,烹饪菜肴和炖煮食材都方便很多。”

  墨山夫婦二人沒想到自己兒子圖紙都拿出來,一時都有些愣住了。

  “煉制竈爐要很多靈石吧……”

  “我們先做個小的竈爐,我問過陳師傅了,要的靈石不是太多。小食肆的話,竈爐小一點,也足夠用了。”

  “那陣法呢?”柳如畫問道。

  墨畫故作淡定,但神情有些掩飾不住的得意,“我來畫就好了。陣圖我早就找莫管事拿來了,陣法也不難……”

  幾個晚上耗盡神識,一遍又一遍苦練,還是沒完全學會熔火陣的墨畫,說到最後有一點小小的心虛。

  柳如畫狐疑地看着墨畫,“真的不難麽?”

  墨畫嘿嘿笑道:“雖然我現在還沒學會,但再練幾天,就沒問題了。”

  沒辦法啊,五道陣紋的陣法,不是那麽好學的。

  柳如畫也點了點頭,心道墨畫年紀小,學陣法也沒多久,他能學會的話,應該也不是特别難的陣法。

  但她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道:“開店哪有這麽容易,即便是個小食肆,店面也要現租,也要雇人幫忙,還有很多事情要打理,靈石也要花不少,一旦入不敷出,家裏就更難周轉了。現在最重要的是,留些靈石,讓你好好地修煉……”

  一直沉默的墨山突然道:“這個食肆我們開,店面和人手的事我來想辦法,你們都不用操心。”

  墨山又掏出一個儲物袋,遞給墨畫,“這裏面有一百多靈石,是我這幾個月獵殺妖獸賺來的,我知道你替人畫陣法,也賺了不少靈石,但煉制竈爐要的靈石先從這裏扣……”

  墨畫剛想拒絕,墨山就把儲物袋塞到他手裏。

  墨畫拿着儲物袋,想到袋中的靈石是父親和妖獸拼命厮殺賺來的,便覺得比一般的靈石還要沉。

  墨山已經答應了,開食肆的事便基本定下了,墨畫吃完飯,回屋繼續練習畫熔火陣。

  柳如畫神色還是有些擔憂。

  墨山安慰道:“好了,你不要多想了,開個食肆也隻是個小本生意,就算賠了也賠不了多少。”

  柳如畫歎了口氣,“畫兒天資聰明,将來修行,學功法、道法,他還想做陣師,學陣法,都要花很多靈石,如今把靈石都用了,将來畫兒修行用的靈石不夠了怎麽辦?”

  墨山溫聲道:“不要小看畫兒,他現在已經能幫商行畫陣法了,雖然是一些簡單的陣法,但也不得了了,說不定過個一二十年,陣法再磨練磨練,他真的能當上陣師。”

  墨山笑道:“到時候,我們可能要靠兒子養活了。”

  柳如畫笑了笑,但還是放心不下。

  墨山握着柳如畫的手,“那就把食肆的生意做好,多攢些靈石,将來再想辦法給墨畫找個小媳婦,看他娶妻生子。”

  柳如畫照着墨山的話想了想,臉上露出了微笑,但還是不太安心:“要是萬一……”

  “就算有萬一,還有我呢。日子再難,也總會有辦法的,無非就是再辛苦點,多殺幾頭妖獸罷了。”

  墨山語氣溫和而且堅定。

  柳如畫不再說話,默默依偎在墨山的懷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30:27

 第33章 煉制
  第二日墨畫沒有練習熔火陣,而是拿着靈石到陳記煉器行找到了陳師傅。

  陳師傅見了墨畫有些意外,等聽到墨畫真打算煉制竈爐時,就更意外了。

  “你真的打算煉竈爐啊?”

  “那是自然,不過隻煉制個小的,大概四尺高,用料也無須太貴,結實耐用便可。”

  陳師傅點了點頭,“那剛好,若是煉制大的竈爐,我這裏的人手還未必夠。你這個看來是自家用的,又都是街坊鄰裏,我給你挑些便宜好用的材料,保證實惠還耐用。”

  墨畫開心道:“謝謝陳師傅!”

  “不過,”陳師傅看了看墨畫,又往他身後瞅了瞅,疑惑道:

  “你爹娘呢,煉制竈爐也不是件小事,總歸要有大人來說了才算。”

  墨畫拍了拍胸口,“我爹說交給我了,陳師傅你有事跟我說就行了。”

  陳師傅看了看小不點的墨畫,點了點頭,“果然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說完皺了皺眉,猶豫了下,但還是道:

  “這定金你可帶了?竈爐材料費一百五十靈石,煉制需二十日,一日五枚靈石,煉器費一百靈石。這定金便是材料費,要先交一百五十靈石,煉器費可以煉制完再結清。”

  “嗯,我帶了。”

  墨畫從懷中掏出一個沉甸甸的儲物袋,打開袋口,裏面全是晶瑩剔透的靈石。

  這筆靈石放在普通的散修家庭,也是一筆巨款了,這孩子就這麽揣在了懷裏……

  陳師傅神情複雜地接過儲物袋,數了數剛好一百五十枚靈石,然後取出靈契,寫明煉制竈爐的材料、費用和交付日期。

  靈契是修道界公認的訂立契約的憑證,每份靈契都是特殊的,不易銷毀和僞造,以作爲修士靈石财貨交易的憑據。若有糾紛,可以找有權威的修士或請道廷司從中裁定。

  靈契一式兩份,陳師傅自己簽了字,然後将靈契遞給墨畫。

  墨畫也簽上自己的名字,兩人一人一份留存,作爲煉器交付的憑證。

  陳師傅本想讓墨畫簽他父親的名字,但想了想還是沒說,心想他的父母既然讓他負責,那他簽也是一樣的。

  天道之下衆生平等,無論修爲高低或是年齡長幼,簽了靈契,都是作數的。

  “墨畫……”

  陳師傅見靈契上端莊俊秀的字迹,這才知道眼前這孩子名叫“墨畫”,又看了下長相,的确唇紅齒白,眉目如畫,倒和這名字挺相稱。

  再加上談成一筆不小的生意,大半個月的生計不愁,對墨畫越看越順眼。

  “小兄弟,靈契簽完了,明日便開工煉器,一定抓緊給你煉出來。你若有空也可以過來看看進度,或者學學煉器,一般不是鋪裏的學徒,我都是不讓他們看的。”

  “好啊好啊,謝謝陳師傅!”

  墨畫對煉器還是挺感興趣的,雖然他可能一輩子也煉不成一件靈器,但煉器相關的知識可以學學,多多益善。這種實用式的煉器手藝,宗門也是不會教的。

  之後的幾日,墨畫還是一如既往地練習熔火陣法,偶有空閑,就跑去煉器鋪看下竈爐煉制的進度,順便問下煉器相關的知識。

  陳師傅也不藏私,有問必答,這樣接觸幾天之後,既驚訝于墨畫學習的悟性之高,又可惜于墨畫煉體的資質之差。   
  天生體弱的孩子他見過,但也很少見到這般體弱的,煉器的鍛錘都揮不動。

  不然陳師傅還真想把墨畫收爲弟子。

  墨畫看了幾日煉器,一是學些煉器的常識,二是想校正下熔火陣的行筆和尺寸。

  平日的陣法是畫在紙上的,可以多練練,錯了也沒事,換張紙就是了。

  但現在是要畫在竈爐上,要是一時失誤,他總不能讓陳師傅再煉一個吧……

  所以墨畫要對竈爐的構造很熟悉,要經常來煉器鋪看下進展。

  一日清晨,墨畫喝完娘親親手熬的粥,又練了一下陣法,趁着日頭未烈,便又慢慢悠悠地來到陳記煉器鋪。

  到了煉器鋪,卻發現往常熱火朝天的鋪子裏,今日十分冷清,既沒了響亮的吆喝聲,也沒了“當當”的打鐵聲。

  墨畫走到後院,見陳師傅和幾個學徒在收拾東西,煉器爐熄着火,爐蓋被打開,地面上是一些清理後的灰燼。

  “陳師傅,發生什麽事了?”

  陳師傅見了墨畫,抱着歉意道:“小兄弟,對不住了,煉器爐壞了,你要的竈爐怕是要延期了。”

  “煉器爐壞了?”

  陳師傅也一臉郁悶,“這個煉器爐有些年頭了,之前也都有些小問題,修修補補還勉強能用,結果今天過來就打不上火了,唉……”

  “不能修了嗎?”墨畫問道。

  陳師傅搖了搖頭,“之前是煉器爐外面部件有問題,我還能修修,現在應該是内部的陣法出了問題,這就沒辦法了,隻能去請其他煉器閣的師傅看看,如果還要請陣師修複陣法,那還要花不少靈石……”

  “陣法?”墨畫精神一振,“我能看看嘛?”

  陳師傅微怔,“看什麽?”

  “我看看陣法。”

  “你看陣法做什麽?”陳師傅疑惑道,“你懂陣法?”

  墨畫道:“我在宗門裏和先生學過一些陣法,看看能不能幫到你們什麽,至少可以幫你們看是不是陣法出了問題。”

  陳師傅将信将疑,想了下這個煉器爐反正都壞掉了,看看也沒什麽損失,就道:“那行,我讓他們把煉器爐徹底拆開,給你看看裏面的陣法。”

  說完和幾個學徒一起動手,将煉器爐一點點拆開了。

  煉器爐有兩人高,由各種精鐵煉制,十分沉重,不過幾個學徒煉體的天賦都不差,人高馬大,相互配合着也不是特别吃力。

  墨畫很有自知之明,根本就沒想着動手幫忙。

  煉器爐拆開後,便能看到爐内上面刻畫的密密麻麻的陣紋,陣紋呈暗紅色,有些被黑灰遮住了,但勉強辨識,還是能認出畫在煉器爐内部的正是一副完整的火系陣法。

  正是墨畫天天畫,但還沒能畫完的……熔火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30:42

 第34章 修陣
  “竟然是熔火陣……”墨畫道。

  “不錯,”陳師傅點了點頭,見墨畫一眼便認出陣法,心裏多少認可了點,語氣上也鄭重了些:

  “墨小兄弟,你看看是不是這個陣法出了問題,我對這一竅不通,什麽也看不出來。”

  陳師傅讓人将煉器爐上的黑灰擦去,墨畫就趴在爐口,仔細看着爐壁上的熔火陣紋。

  他雖然暫時還不能完全畫出來,但夜以繼日地練習,陣紋的畫法早已爛熟于胸,不一會兒便指着幾處對陳師傅道:
  “确實是陣法的問題,這幾處陣紋都磨損了,靈力無法傳導,陣法也就失效了。”

  陳師傅見墨畫說得有條有理的,不由刮目相看,之後又皺起了眉頭:
  “那隻好請陣師幫忙修了。唉,本來行情就不大好,這次也不知要多花多少靈石……”

  墨畫問道:“請陣師修複陣法很貴麽?”

  “那是自然,”陳師傅答道:“陣師本就不多,這種需要專門修複的陣法的情況,還要多給一些靈石,不然别人也不樂意來。”

  墨畫斟酌着道:“要不,我來試一下?”

  “你?”陳師傅大吃一驚,“你已經是陣師了?”

  墨畫謙虛地擺手道;“還不算,我隻是跟着宗門的先生學陣法,而這個陣法剛好學過。”

  陳師傅看着半人高,一臉稚嫩的墨畫,很是委婉地道:“還是算了吧,你一個小孩子,别累到你了。”

  墨畫知道陳師傅還是有顧慮,眼神一轉,問:“陳大爺,你們去請的,也不一定是真正的陣師吧。”

  “這個……”陳師傅道:“倒也是,有些其實隻是學徒,還不算陣師。但有求于人,自然要說點好話,無論是不是陣師,用陣師來稱呼總歸是不錯的,他們聽着高興,事情做起來也順利。其他的我們不大清楚,也不好多問,隻要把陣法修好就行。”

  “那他們每次都修好了麽?”

  陳師傅想了想,道:“有幾次很順利,很快就修完了,也有時候塗塗改改半天,還是不行,最後換個人來才修好。”

  “那不就是了,這些來的多半也就是學徒,就算陣法水平比我高,也高不到哪裏去。”墨畫自信地道。

  當然正經學徒的水準應該是比墨畫高些的,但有些學徒的水平,也的确未必比得上他。

  墨畫又道:“他們來修也是修,我修也是修,至多修不好,你再請他們來便是了。”

  這話說得……好像也有點道理……

  陳師傅有些被說動,但還是有些遲疑,墨畫見狀接着道:
  “即便請了陣師,也不是立馬就能來的,還要看别人有沒有空。耽誤一天,煉器鋪就少了一天的進賬,時間長了,就入不敷出了。”

  煉器鋪的生意還行,但利潤不高,陳師傅也不願偷工減料,所以掙的都是辛苦錢。何況還要供這幾個學徒吃喝,一旦停工時間長了,确實不易周轉。

  陳師傅頭有點疼,最後咬咬牙,道:“罷了,小兄弟,你試試吧。”

  說完又小心翼翼叮囑道:“但是試下就行,不要勉強,别把陣法弄壞了……”

  墨畫保證道:“放心吧,最多也就是修不好。”

  陳師傅感覺受到了安慰,但好像又并沒有被安慰到。

  墨畫讓陳師傅等了等,自己先回家取了筆和火系墨水,然後又把熔火陣圖帶着。到了煉器鋪,先将陣圖給陳師傅看了下。

  陳師傅見圖上的陣法和煉器爐上的的确相像,多少放了點心,至少沒有完全不靠譜。

  這是第一次在靈器上畫陣法,墨畫多少有點緊張,好在熔火陣已經練習過太多次,動筆後心态反而平靜下來。

  修複陣法與畫陣法不同,不需要耗費太多神識,因陣法本身便是完整的,所以隻需要将損壞的部分陣紋以墨水重新勾連便好。

  考驗的是陣師的眼力,細心以及對陣法的熟悉程度。

  墨畫趴在竈爐邊,全神貫注地畫着。

  半個時辰不到,墨畫便将陣法修完了,然後又花了一盞茶的功夫檢查了一遍,确認沒問題後,才松了口氣。

  陳師傅在一旁提心吊膽地盯着,生怕墨畫弄壞了陣法,見狀忙問道:“這是……修好了嗎?”

  墨畫衣服髒了,臉上也有幾道灰痕,不太确定道:“應該是好了,要不點個火試試?”

  陳師傅神情有點複雜,但還是和幾個學徒一起,重新封起陣法,裝好煉器爐,然後将靈石嵌入爐中,催靈力點火。

  但火并沒有點起來。

  墨畫愣住了,摸了摸下巴,原本有灰痕的小臉,現在更是髒兮兮的了:

  “爲什麽沒火呢,陣法應該是修補好了的。”   
  陳師傅問道:“小兄弟,你确定陣法沒問題麽?”

  墨畫翻出熔火陣圖,又仔細比對了一遍,然後點頭道:“陣法是沒問題的。”

  陳師傅用手摸了摸煉器爐,感受了下溫度,對幾個學徒道:“靈力不太夠,多放幾枚靈石,再燒個烙鐵丢進去。”

  幾個弟子照做了,果然煉器爐的溫度漸漸高了起來。

  不一會便有火“噌”地一下冒了出來。

  陳師傅大喜,“好了!”

  幾個弟子也高興起來,煉器爐能用,他們就有活幹,也能跟着師父學到東西,因此看向墨畫的神情都帶着佩服。

  墨畫也很開心,道:“煉個靈器試試,看看會不會有問題。”

  陳師傅随便丢了把刀進去,煉了一會後,略帶遺憾道:“用着沒啥大問題,就是火力比之前小了點,煉器花的時間可能要更久些。”

  墨畫有些疑惑,“一樣的陣法,火力爲什麽會小呢?難道陣法修複後效用會降低?”

  陳師傅搖了搖頭,“之前也修了幾次,但火力沒下降多少。”

  “那是爲什麽呢?”

  墨畫皺起了眉頭,思考是不是陣法哪裏畫得不夠好。

  陳師傅尋思了一下,指着墨畫硯台中的墨水道:
  “那或許是墨水的問題?之前請人來修,他們用的墨水明顯比你這個顔色更深,鮮紅的,看着像是有火在燒。”

  墨畫恍悟,自己圖的方便省錢,買的是最便宜的火系墨水,平日練下陣法還好,真正畫在靈器上,效果定然是比較差的。

  “陣法的效果要好,還需要品階高點的靈墨。”

  墨畫默默記下了,然後有點不好意思道:“那應該就是墨水的問題了,我買的是便宜貨,靈力的激發效果可能不太好。”

  陳師傅道:“說這話做什麽,火力雖小了點,但能用就不錯了,說到底老頭子我還要謝你呢。”

  陳師傅想了下,咬牙道:“你要的那個竈爐,煉器費便不用給了,我免費幫你把竈爐煉出來。當然材料費我就不退了,畢竟我這一大群小夥子,總還是要留口飯吃的。”

  墨畫看了看寬敞但簡陋的煉器鋪,又看了看黢黑的陳師傅和一邊滿身大汗,臉上沾着黑灰的煉器弟子,心知他們掙些靈石也很不易,便道:
  “陳大爺,煉器費給我打個五折就行了。”

  陳師傅搖了搖頭,“那不行,就這還是我占了便宜,請别人來修這個陣法,至少也要一兩百靈石。”

  “可以不用給這麽多的。”

  陳師傅脾氣犟了起來,“做修士講的是誠信,一口吐沫一口釘,說過的話,怎麽能輕易收回?我既然說不收你靈石,那就定然不能收!”

  這個脾氣也太耿直了……

  墨畫沒辦法,心思一轉,笑着說道:“那這樣吧,煉器費我不給,竈爐煉完,我給些靈石,就當您和大家的辛苦費吧。”

  “這……”

  陳師傅一時沒理清楚,煉器費和辛苦費,似乎一樣,但感覺又有點不一樣。

  “就是請朋友幫忙,有時候也是要給辛苦費的。”墨畫又道。

  “那……好吧。”

  陳師傅覺得這話的确在理。

  幾個弟子也感激得看着墨畫。

  他們家庭本不富裕,做弟子幫工多少能掙點補貼家用,若是掙不到靈石,原本艱難的生活就更艱難一點。

  而能掙到靈石,哪怕是多掙一枚,生活也就更輕松一分。

  “那就這麽說定了!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家吃飯了!”

  墨畫揮揮小手道别。

  陳師傅叮囑墨畫路上小心,還道:“以後要煉器盡管來找我,我給你打折!”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30:57

 第35章 俱備
  自墨畫學熔火陣,已經過去了十六天。

  這日墨畫早早起床,清晨的陽光照在桌上,清新而明媚,沒有正午時分的燥熱。

  墨畫在桌上鋪好紙,調好紅色的墨水,然後開始畫熔火陣。

  這是十多天來,墨畫每日都會做的事。

  但今天與往常不同,墨畫要正式畫一副完整的熔火陣。

  昨晚的識海中,墨畫已經可以在殘碑上将熔火陣畫出,這意味着他的神識已經足夠支撐他畫出五道陣紋。

  而熔火陣的陣紋經過反複練習,以及在煉器行的煉器爐上修複過一遍,墨畫已經爛熟于胸了。

  墨畫畫得小心而且謹慎,一個時辰後,待到墨畫覺得神識有些刺痛,漸趨枯竭的時候,熔火陣也落下了最後一筆。

  墨畫注入一點點靈力,靈力沿着紅色的陣紋,慢慢流轉,從第一道陣紋的第一筆,漸漸流轉到第五道陣紋的最後一筆,最終連通整副陣法,期間也無阻礙之處。

  成功了!
  墨畫長長舒了一口氣,有種經過日積月累而水到渠成的感覺。

  “五道陣紋的陣法!”

  煉氣三層便可以畫五道陣紋的陣法。

  墨畫知道正常煉氣三層的修爲,最多也就畫出三道陣紋。那些大的世家和宗門弟子,天賦更高,傳承更好,同境界下,陣法水平估計會比自己強些。

  但即便再強,估計也不會強太多。

  墨畫點了點頭。

  而且隻要多畫,神識必然越來越強,學起陣法也更容易些,成爲一品陣師應該也隻是時間的問題。

  等真正成爲一品陣師,哪怕隻是沒通過定品,隻是普通的陣師,就能有不少靈石收入,父母也不會那麽辛苦了。

  墨畫這麽想着,情不自禁開心起來。

  然後這幾日反複練習陣法的倦意襲來,墨畫倒在床上,不由睡了起來。

  柳如畫拿着幾個洗幹淨的野果進屋,見桌上有一副剛畫完的陣法,墨畫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便替墨畫收拾好了桌子,又在墨畫的小肚皮上蓋了一條皮毛織成的毯子,然後盯着墨畫看了半天。

  見墨畫睡得香甜,夢中不知在吃什麽,嘴角流着晶瑩的口水,柳如畫情不自禁笑了起來,用衣袖擦了擦墨畫的嘴角,然後才起身離開。

  幾日之後,大柱來通知墨畫,竈爐也煉制完成了。

  大柱是陳師傅的大弟子,高大又健壯,笑起來很憨厚。

  墨畫随着大柱趕到陳記煉器行,便看到鋪子裏擺着一個一人高的竈爐,造型古樸但敦厚,三足腳,覆口圓腹。

  竈爐的爐蓋開着,是要等在爐内畫好陣法,才能封上。

  “竈爐已經鍛造好了,小兄弟你看看,還滿意不。”

  墨畫圍着竈爐轉了一圈,左右看了看,又用手摸了下,感覺手感沉實,一看便知用料十分講究,細節打磨也很用心。

  墨畫點頭誇道:“不愧是陳師傅,這是我見過的最好的靈器了。”

  當然他本身也沒見過多少靈器。

  陳師傅摸了摸胡子,“那是自然,小兄弟你要的東西,自然給你做最好的。”

  “謝謝陳師傅!”

  墨畫開心道,然後取出一個儲物袋,“裏面是六十枚靈石,是給您的辛苦費。”

  二十來天的工時,需付一百多的靈石,墨畫打了五折然後又多給了一點點。   
  陳師傅原本還想拒絕,但想到這幾個月煉器行生意不太好,大柱這些弟子,平日飯都吃不飽,還是收下了,但跟墨畫道:

  “以後煉器你來找我,我給你通仙城裏最低的價錢。”

  “嗯嗯,謝謝陳師傅!”墨畫開心道。

  “不過,”陳師傅遲疑了下,“這個竈爐還要畫上陣法才能用,這個陣法你要找誰畫呢?”

  墨畫拍了拍胸膛:“我自己畫!”

  陳師傅既覺意外,又覺得沒那麽意外。

  煉器行的煉器爐上的陣法便是墨畫修複的,而煉器爐、丹爐和竈爐的工序類似,核心陣法也相近,所以墨畫要自己畫也沒什麽問題。

  但是……

  陳師傅好言勸道:“這修陣法和畫陣法還是不同的吧,聽說畫陣法神識消耗更多,小兄弟你修爲不高,神識應該不夠吧,别勉強畫陣法,最後傷了識海。”

  “放心吧,”墨畫道,“我心裏有數的。”

  陳師傅便不再說什麽,陣法這塊,他也不比眼前的小修士更懂。

  墨畫個頭不高,陳師傅便将裝好的竈爐又重新拆了開,攤放在地上,方面墨畫去畫陣法。

  大柱幾個弟子也在一旁搭手,然後站在一邊,伸長脖子,好奇地看着墨畫畫陣法。他們也不常見修士畫陣法,覺得新奇,何況畫陣法的是比他們還小上不少的墨畫。

  墨畫先用筆蘸着水,試着在竈爐的内壁上畫上陣紋,既熟悉下用筆,也适應下實際在靈器上畫陣法的感受。

  腦海中也預想下實際畫陣法時會遇到的問題。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事前多些準備,可以大大提高陣法的成功率。

  準備完後,墨畫攤開熔火陣圖,放在一邊進行參照,然後取出筆和一小瓶墨水。

  墨水的顔色呈鮮紅色,更爲濃稠,據說是由火系虎類妖獸的血液調配而成,品質雖然隻是中等,但比墨畫之前用的要好,也是墨畫财力承受範圍内,所能買到的最好的墨水了。

  這一小瓶墨水便要十枚靈石,僅夠畫兩副熔火陣,所以一定要準備完全,避免失敗。

  一旦失敗,光是浪費的墨水,就夠墨畫心疼的了。

  墨畫屏氣凝神,靜下心來,然後開始動筆畫陣法。原本滿臉天真稚嫩的墨畫,神情漸漸嚴肅起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炯炯有神,似乎蘊着星輝。

  陳師傅和幾個弟子站在一旁,見墨畫神情凝重,也都大氣也不敢喘,生怕打擾到他,表情看上去比墨畫還要緊張。

  墨畫白嫩的小手執着筆,指腕靈活地挪轉,帶動筆尖在爐壁上遊走,勾出一條條鮮活的陣紋,疾徐有度而章法井然。

  一旁的幾人雖看不懂陣法,不明白陣紋,但見那奇妙的陣紋似從筆尖流瀉而出,一時也都看得入神。

  不知過了多久,墨畫才停下了筆,長舒了一口氣。

  幾人見狀,不知爲何,也跟着松了口氣。

  陳師傅猶豫着,小聲道:“小兄弟,這是……畫成功了?”

  墨畫神色嚴肅的小臉上重又浮現出爛漫的笑容。

  “嗯,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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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31:14

第36章 竈爐
  看着墨畫的笑容,陳師傅他們也都跟着開心起來。

  陳師傅忍不住開口贊道:“小兄弟真了不起,我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見你這麽小年紀的修士能畫出陣法來。”

  墨畫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有些腼腆道:“陳師傅,先看看畫上陣法的竈爐能不能用吧。”

  陳師傅招呼了一聲,和幾個身強體壯的學徒将竈爐重新裝好,投了幾枚靈石進去,不一會兒,爐内便燃起了火苗。

  陳師傅點了點頭,道:“沒問題,除了規格小了點,這個竈爐和膳樓那些花大價錢鍛造的沒什麽區别,甚至這個火勢還更猛些。”

  墨畫松了口氣,之後陳師傅讓大柱幾個弟子将竈爐送到墨畫的家裏。

  墨畫和爹娘商量後,最後還是決定将食肆開在自己家裏。

  一是方便,二是外面靠近的坊市鋪面都太貴了。原本就是小本買賣,花大價錢租了鋪面,若是虧本就真的是傾家蕩産了。

  而且墨畫住的地方,雖然大多住的都是貧窮的散修,但靠近大路,人流不少,每逢節日也比較熱鬧。隻要做的東西好吃,不愁賣不出去。

  墨畫的家比較小,隻有普通的二室一廳,外面還有一小處院子,算是煉氣散修屋室的基本格局,一家三口住起來還行,開食肆就不夠了。

  墨山便和幾個鄰居商量,每月付一些靈石盤下了他們的院子,然後請獵妖隊的朋友幫忙,改造了一間膳廚,又将幾個院子連在一起,這樣院裏便有了一大片空地,可以擺些桌椅,供人吃飯休息。

  竈爐有點大,放不進儲物袋,大柱和幾個弟子便将竈爐往墨畫家裏擡。一群人擡到墨畫家時,墨山和妻子還在收拾院子,挖土砌牆,院子看上去有些淩亂。

  大柱他們又不辭辛苦地幫忙将竈爐裝好,然後坐着喝了杯茶,就告辭了。

  雖說之前墨畫就信誓旦旦地打包票,而且做事一向讓人放心,但看到墨畫真的請人鍛造了一個竈爐,而這個竈爐就在眼前,墨山夫妻二人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柳如畫摸了摸竈爐,道:“看上去和那些大膳樓的差不多,就是小了些,但明顯更結實,做工也更精巧,不過要花不少靈石吧。”

  “我幫陳師傅修好了煉器爐裏的陣法,他給我打了五折,而且這個竈爐裏的陣法也是我畫的,所以也沒花太多靈石。”墨畫有些小得意。

  柳如畫和墨山面面相觑,他們隻知道墨畫在陣法上有些天賦,沒想到墨畫不僅可以幫别人修複陣法,甚至已經可以自己動手在靈器上畫陣法了。

  柳如畫将墨畫攬入懷中,誇道:“畫兒真了不起!”

  墨山也看着兒子,滿眼欣慰。

  原本他還爲墨畫體弱而擔心,如今見墨畫在陣法上的天賦,知道即便不能煉體,将來單憑陣法也足以謀生了,而且不用像自己一樣冒着風險與妖獸厮殺,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娘,我告訴你竈爐要怎麽用。”

  墨畫拉着柳如畫的手,告訴她竈爐的用法,靈石的用量,火候的控制。這些其實不難,柳如畫聽一遍就知道了。

  柳如畫便用竈爐做了一頓晚飯,一鍋清米粥,簡單的幾個菜蔬,還有又白又軟的饅頭,簡單又可口。

  吃到娘親做的飯菜,墨畫感動不已,尤其最近家裏多數飯菜都是墨山做的,味道自然不言而喻。

  墨畫直言不諱道:“娘,你做的菜比爹做的好吃太多了!”

  “小兔崽子!”墨山沒好氣地揉了揉墨畫的頭發,轉言見到妻子臉上的笑容,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一家三口吃完飯後,柳如畫問道:“開食肆倒是可以,但賣什麽好呢?”   
  墨山和柳如畫都看向墨畫。

  墨畫迎着父母的目光道:“牛肉!”

  墨山愣了一會,皺眉道:“那哪裏來的牛肉呢?帶靈氣的肉可是很貴的,我們買不起,附近又都是散修,做出來牛肉也賣不出去。”

  墨畫道:“爹,你之前不是殺過野牛麽,用那個肉就行。”

  “野牛肉……太硬了,又幹又柴,沒人願意吃的。”

  “那就炖上兩天兩夜,再硬的肉應該也炖爛了吧,隻要炖得時間夠長,怎麽也能入味了。”

  “炖上兩天兩夜……”墨山情不自禁地把目光轉向竈爐,“所以你鍛造這個竈爐,除了讓你娘不用靈力就能做飯外,還是爲了能炖肉麽……”

  “嗯嗯!”墨畫點頭。

  “這樣能行麽?”墨山有點遲疑。

  “能行的。”柳如畫眼睛一亮,“帶有靈力的肉吃的是鮮嫩,不需要炖煮太久,否則會失去靈氣,但這些肉很貴,不是我們這些家庭吃得起的。”

  “不帶靈力的肉雖然便宜,但又柴又硬,需要長時間炖煮,普通散修吃得起,但又沒有炖煮的條件,所以很少會去吃。”

  “有了這個竈爐,就可以炖出便宜但好吃的肉,即便是普通的散修,也是可以吃得起的。”

  墨山點了點頭,又道:“不過兩天兩夜,光是催動爐火的靈石也要花上不少吧。”

  墨畫掰着手指算了下,然後道:“應該要花十枚靈石左右,但一爐能炖出來很多肉,賣出去的話,應該也不會虧本。”

  “那行,我明後天先試着炖一鍋出來,再算下成本吧。”柳如畫道。

  墨山點頭道:“我再去弄些野牛肉回來,家裏的吃完了,老趙家裏應該還有一些。如果這種肉可以賣,以後獵殺妖獸的肉也算有了銷路,大家的生活可以好過一些。”

  說完話,天色不早,柳如畫就催着墨畫趕緊睡覺去。

  墨畫起身,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開口問道:
  “娘,按理來說,鍛造一個竈爐也不算太難呀,但是爲什麽很少見普通散修有人用呀?”

  “傻孩子,”柳如畫摸着墨畫的臉,失笑道:

  “煉器這塊且不說,竈爐上的陣法如果不是你自己畫,請别的陣師,那要多花多少靈石啊。”

  “當陣師多難啊,一旦當上了陣師,自然便想着更進一步,靠着家族和宗門,畫更高階的陣法,賺更多的靈石,哪裏會管我們這些窮苦的散修呢。”

  “不光是陣師,所有的修士都是一樣,人往高處走的時候,是不會往下面看的……”

  墨畫心情很是複雜,一時說不出話來。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31:32

第37章 牛肉
  次日墨山出門,傍晚回來時,就背着一個大包裹,裏面裝滿了野牛肉。

  “我去找了老趙,他那裏還剩很多,這肉沒人買,他也沒法吃,所以我就都拿回來了。”

  柳如畫便将肉浸泡了下,除了血水,然後放些辛辣熏香的調味料腌制。

  這些調料是柳如畫從山上摘下來,自己曬制的,曬制的方法是從鄰居的嬸子處學來的,也是通仙城散修家庭都會做的調料,隻是柳如畫做的香味更好些。

  野牛肉腌了一個晚上,第二日便放進竈爐中,開火烹煮,煮了半日,柳如畫将肉撈出,倒掉鍋中的水,然後重新加水和辛辣的調料,先是大火煮開,然後小火慢炖,這麽又炖了一夜一天。

  第三日傍晚的時候,才熄了爐火,掀開鍋蓋。

  熱氣騰湧而出,肉香混合着調料的香氣彌漫着整個屋子。

  柳如畫拿小刀,割了一塊肉出來,切成薄薄的片狀,盛在盤子裏,放在桌上,然後對墨畫招手:“畫兒,你來嘗嘗。”

  墨畫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放在嘴裏,嚼了幾口,隻覺軟爛入味,齒頰留香,僅有的一些膻味也被辛辣味中和,呈現出一股特有的風味。

  “娘,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肉了!”

  墨山也嘗了一口,眼睛一亮,誇贊妻子道:
  “比酒樓那些膳師做得還要好。”

  柳如畫眉目含笑,也親自嘗了一塊肉,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滿意:
  “味道還是差了點,香料要再淡些,辛辣的味道再重些才好,火候也要再大些……”

  墨畫覺得已經很好吃了,他這輩子活了十來年,沒吃過這麽好吃的肉。至于另一世有沒有吃過,他倒是記不清了。

  野牛肉的味道很好,這樣開食肆也有了底氣。柳如畫将鍋中的牛肉切了一些出來,分裝在小食盒裏,讓墨山和墨畫給街坊朋友分一點。

  墨山拿去分給了街坊,還有獵妖隊裏的朋友。

  墨畫則拎着食盒,先給杏林館的馮老先生送了一份,感謝馮老先生爲娘親治病,然後送了一份給陳師傅,畢竟竈爐是陳師傅煉制的,炖出的牛肉,總要讓人家嘗嘗看。

  馮老先生擅長以膳食養生,過點不食,但看到墨畫送來的牛肉,還是忍不住嘗了幾片,贊不絕口。

  陳師傅更不用說了,将牛肉分了一半給大柱這些弟子吃,其他的就都收起來了,自己留着慢慢下酒。

  還有幾份,墨畫就送去了大虎他們的家裏。

  大虎他們都姓孟,是一家人,但三人其實不是親兄弟。

  孟家原本人丁興旺,三代同堂,老爺子有三個兒子,每個兒子又給他生了一個孫子,這三個孫子就是大虎雙虎和小虎。

  但好景不長,雙虎的爹獵殺妖獸時死了,雙虎的娘抑郁含病,不久後也随着去了。

  小虎的爹則是外出做生意時和别的女修勾搭上了,再也沒回來過。孟老大請人打聽消息,有說他已經改名換姓,另立家室了,也有說他是被不三不四的妖女迷惑了,吸髓抽魄,被煉成人丹了。

  無論如何,反正人是回不來了。小虎的娘覺得丢人,也改嫁了。

  原本孟家的老爺子還想子孫繁衍幾代,出個築基修士,在通仙城也算是個有些名頭的小家族了,不料三個兒子,眨眼間沒了兩個,老爺子急氣攻心一病不起,不久後也過世了。

  這樣孟家的頂梁柱隻剩大兒子了,他也不曾抱怨什麽,把兩個兄弟的孩子當成自己孩子來養,有吃的一起吃,沒吃的一起餓着,幾個孩子犯了錯,打也一起打,罵也一起罵。

  隻是三個孩子漸漸長大,胃口也大,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也比别人更拮據些。

  墨畫送牛肉過來時,孟家在吃晚飯。

  大虎雙虎和小虎在啃着饅頭,嚼着鹹菜,聽到墨畫送的是牛肉,眼睛都瞪直了,待到墨畫打開食盒,香氣飄出來,三人口水都饞得流了出來。

  孟大嬸瞪了三個孩子一眼,“吃别人的東西前,先謝謝人家!”

  雙虎首先拍胸脯道:“墨畫!兄弟之間不說外話,以後無論誰欺負你,我都替你揍他!”   
  大虎和小虎也齊聲道:“我也是!我也是!”

  孟大嬸拿起筷子,照着三小虎的腦袋一人敲了一下,沒好氣道:“天天不知道學好,就知道打架,你們三個加起來,要是有墨畫一半懂事,我就燒了高香了!”

  孟大嬸說完,見三個孩子可憐巴巴地望着肉,心軟了點,道:

  “吃吧,吃吧,以後記得幫你們墨叔叔和柳嬸子做些事,别整天白吃别人的。”

  三小虎連忙點頭,然後各自夾了一塊肉,放到孟大叔和孟大嬸的碗裏,這才對着剩下的肉開動起來。

  牛肉一入口,小虎就瞪大眼睛道:“這肉太好吃了!”

  大虎和雙虎嘴裏塞着肉,不住地點頭。

  娘親做的菜得到誇獎,墨畫也很開心。

  孟大叔和孟大嬸嘗了一口肉,都不住點了點頭,然後又把剩下的肉夾給三個小子。

  孟大嬸羨慕地對着墨畫道:“你娘的廚藝是真好!”

  墨畫也誇道:“孟嬸子的廚藝也很好的!”

  孟大嬸就笑了起來,拉着墨畫的小手道:“真不知道這麽乖巧懂事的孩子是怎麽生出來的。”

  孟大叔嘗了一口牛肉,好奇道:“這個是野牛肉嗎,吃起來又不像。”

  “是野牛肉,煮了好長時間呢。”

  “怪不得,”孟大叔點點頭,又對墨畫道:“聽說你家裏要開食肆了,有啥能幫得上的地方就和你叔叔嬸嬸說,我們一定幫忙。”

  “謝謝孟大叔!”

  又寒暄了幾句後,墨畫就起身告辭了,孟大嬸拿了一些剛蒸好的饅頭還有一些野果,讓墨畫帶回去吃。

  “家裏也沒啥好東西,這些饅頭和果子你拿回去吃吧。”

  墨畫也不推辭,将饅頭裝進食盒,一邊啃着野果,一邊走着回家。

  竈爐長時間炖煮出來的牛肉,但凡吃過的都說好。

  柳如畫又增進了烹饪的調味,調整了炖煮的火候,還做出了幾碗牛肉面給墨畫嘗了嘗,湯味醇厚,面條勁道,牛肉鮮香,墨畫高興地眯起了眼。

  此外,柳如畫還加了一些其他酒飲小吃,放在食肆裏販賣。

  酒肯定是少不了的,但散修貧寒,用來釀酒的谷物都比較差,所以味道不算怎麽好。但柳如畫自己調制的酒釀,就完全不同了。

  酒釀添加了一些花草、鮮果,度數較低,加上不同花果的馥郁的香氣,微醺甘甜還有回味,墨畫特别喜歡。

  膳食除了牛肉外,還有一些糕點,果子,松子以及牛肉面等。

  之後在街坊朋友的幫忙下,籌備完全,食肆就在初一開業了。

  食肆原本按照街上命名的習慣,是叫墨記食肆,但在墨畫的提議和墨山的贊同下,最終改名爲“柳記食肆”。

  柳如畫拗不過父子倆,隻好同意。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31:50

 第38章 開業

  食肆的定價也不貴,因爲考慮到食客大多都是街坊鄰居,或者是普通的底層散修,手頭都不富裕,不定價太貴,大家至少可以吃得起,盡量做到薄利多銷。

  食肆招牌還是以牛肉爲主,牛肉的話,是兩枚靈石一碟,對散修而言不算便宜,但與靈肉或是其他賣牛肉的食肆相比,已經是極爲劃算了。

  牛肉面要更便宜些,素面隻要三分碎靈石,加了牛肉,需要六分碎靈石。

  普通煉氣散修,一日的收益大概也就一枚靈石再多幾分,一碟牛肉,需要忙碌兩天才能吃得起。偶爾嘗嘗可以,天天吃根本就不可能。

  但兩枚靈石就能吃到肉,全通仙城也僅此一家了,甚至如果隻是解饞,吃碗牛肉面,也隻需要六分碎靈石。

  開業沒幾天,顧客便多了起來。

  附近的散修,雖說不能天天吃肉,但每天總有人想打打牙祭,吃頓好的。

  有的是家境還算寬裕的煉氣散修,隔三差五能吃一次;有的是道友相逢,既不想太揮霍,又不想太簡單,所以點一碟牛肉,加些配菜,一邊聊天一邊下酒。

  還有的是孩子修行有了精進,父母爲了犒勞孩子,就帶孩子來吃一頓香辣的牛肉面解解饞。

  偶爾也有一些外地路過的行腳商,奔波勞累,聽說食肆有肉,既想解饞,又礙于囊中羞澀,支支吾吾想點又不敢點。

  直到聽說滿滿一碟牛肉,隻要兩枚靈石,便都瞪大了眼睛。

  心中也還是有顧慮,想着賣這麽便宜,會不會很難吃。

  轉念又想,食肆生意這麽好,味道應該不會太差,便嘗試着點了一碟。

  隻要嘗了一口,就停不下來了。

  此後,經常路過的行商,每次都會在食肆駐一下腳,點一碟肉,吃幾杯酒。以前路過但不停留的,現在也會在食肆停一下,吃吃肉,聊聊天。

  而有些原本不路過的行商,甚至會特意爲了吃上這幾口肉,而特意換道到食肆這裏,爲的就是嘗嘗這牛肉的滋味,緩解一下長途的疲乏。

  畢竟方圓百裏,能以這麽便宜的價錢,吃到這麽好吃的肉,也僅此一家了。

  食客漸漸增多,店裏就忙了起來,大虎三人就跑來食肆幫忙,忙活一天,晚上吃一大碗牛肉面,然後再帶點牛肉,便心滿意足地回家了。

  不過通仙門馬上開學,大家都要入門修行,所以人手還是會不夠。

  墨畫不想娘親太過操勞,就提議雇一個人幫忙。墨山也顧念妻子身體還未痊愈,不能運使靈力,所以贊同墨畫的想法。

  墨山和妻子商量後,請了獵妖隊中的一位家眷來食肆幫忙,每月三十枚靈石。

  第二日,便有一個面相年輕,神情腼腆的婦人上門,手裏拎着一個籃子,籃子裏是一些新鮮的野菜,還帶着露水,看樣子是早晨剛上山摘下的。

  墨畫聽父母聊天,知道婦人姓姜,單名一個芸字。

  丈夫姓楚,之前獵妖時被狼妖的利爪撕開了胸口,家裏所有積蓄都用來治傷,雖勉強保住了性命,但受了重傷,也沒辦法繼續獵妖,家裏也就沒了收入。

  姜芸靈根不好,隻修行到煉氣四層便退出宗門,過了幾年便嫁人生子了。丈夫重傷後,她想找份差事貼補家用,但煉氣四層的修爲太低,根本賺不到什麽靈石,做些雜活,靈石微薄而且很不穩定,再加上還有一個幾歲的孩子要照顧,所以維生很是艱難。

  如今能在食肆有個穩定的活計,一個月三十枚靈石,已經很是難得了。

  姜芸心裏感激不已,但生性内向不善言辭,想說又說不出什麽感謝的話,一張臉因局促而變得通紅。

  柳如畫連忙安慰她,讓她不要多想,安安心心做事就好。

  姜芸這才放下心來,聽着柳如畫的吩咐做事。她爲人勤懇,做事仔細,學東西雖然不快,但很認真,柳如畫看着很是喜歡。

  晚上打烊後,柳如畫用食盒裝了幾碗面,多加了幾片肉,讓她帶回去。

  姜芸連忙推脫,漲紅着臉說什麽都不要:“柳姐姐,你們對我夠好了,這個我不能拿。”   
  柳如畫讓她拿着,她還是推卻。

  柳如畫便道:“拿回去給孩子吃吧。”

  姜芸便沒了推脫的力氣了,她的孩子幾天都沒吃飽飯,更别說是吃上肉了。她接着食盒,想着道謝,隻是嘴拙,翻來覆去還是那幾句感謝的話。

  柳如畫也隻是寬慰她,“不用想那麽多,時候也不早了,早些回去看看孩子吧。”

  姜芸小心地拎着食盒,往回家的路上走,路過牆角時,便站着不動了,看背影是在抽泣,過了一會默默用袖子擦了擦眼淚,這才繼續往家走。

  墨畫站在遠處看着她的身影,心緒複雜。

  他家原本也不富裕,生活捉襟見肘,但這通仙城中,比他家裏還要艱難,還要困苦的散修家庭更是比比皆是。

  這世間的修士,若是都沒有謀生的疾苦就好了。

  墨畫默默想着。

  柳記食肆開業順利,柳如畫整天忙着食肆的事,看着清瘦了些,但臉色卻紅潤了,氣色也更好了。

  開食肆可以研究各種膳食,還能爲兒子攢靈石,方便将來的修行和娶妻用。柳如畫覺得很滿足,臉上的笑容也多了。

  看着妻子現在的樣子,墨山心中寬慰。

  而墨畫吃到更多好吃的東西,也開心了起來。

  食肆開業,家裏的靈石收入也多了,吃穿用度也不必再像以前那樣窘迫了。截至通仙門開學前,食肆總計盈利了二百多靈石。

  柳如畫把賺的二百多靈石都給了墨畫,讓墨畫去宗門選一門合适的功法,叮囑他千萬不可耽誤了修行。

  墨畫點頭答應。

  第二日,暑休結束,通仙門打開山門,迎接弟子入學。

  墨畫也在山下揮揮手,和送行的柳如畫道别,然後邁步走進了通仙門。

  随着弟子陸續入學,原本寂靜的通靈峰也漸漸熱鬧起來。

  不過整整兩個月的暑休,不少弟子心都玩散了,修行也荒廢了不少,此時入學,神情多少都帶些忐忑。

  嚴教習爲了收攏大家的心思,直接宣布進行一場臨時陣法考核。

  夏日殘留的暑意便被這場兜頭潑下的冷水徹底澆滅了,不少弟子露出了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

  這次是臨場考核,不能帶回去做,想弄些小動作都不行。

  墨畫卻毫無畏懼。

  他已經能畫出五道陣紋,已經算是經驗豐富的學徒了,宗門這些基本的陣紋考核根本難不倒他。

  而且暑休後面的一個多月,他也是夜以繼日地練習陣法,每次都将神識消耗到臨界線,在不斷壓榨神識中,不斷增強神識。

  考核這種小事,墨畫信心滿滿,自覺手到擒來。

  可是等陣法考核的試卷發下來時,墨畫有些傻眼了。

  他反複确認了好幾遍,終于确定考核的不是單獨的陣紋,而是一門完整的陣法,而且是包含六道陣紋的陣法!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1 22:32:07

 第39章 批改
  墨畫皺了皺眉頭。

  不太對勁……

  煉氣三層的陣法考核,怎麽會考包含六道陣紋的陣法呢?不會是教習拿錯試卷了吧?
  教習應該不會犯這種失誤,難道是有其他深意?

  此時已經有弟子在奮筆疾書了,不過大概率是什麽都不知道,又不能留空白,所以在閉着眼瞎畫。

  墨畫收攏心思,并告誡自己道:

  “教習既然拿六道陣紋的陣法來考,肯定是有用意的,或許是要我們知道陣法之道博大精深,讓我們不可生出驕傲自負的心态……”

  墨畫平複心情後,專心研究起陣法。

  陣法的名字是《定水陣》,沒有寫明用途,但注解齊全,陣法雖包含六道陣紋,但陣紋也都挺簡單,結構也是教習上課時常說的,不算生僻。

  但盡管如此,短時間内既要記下陣紋,又要學會畫陣法,還要把陣法畫出來,還是不太可能。

  如果大家都畫不出來的話,教習應該是按照陣法的完成度來評定成績。

  墨畫隻能盡量去記,能畫多少是多少。

  一旦專心畫起陣法,時間便過得很快,隻不過等到考試時間結束,墨畫還是沒有畫完,隻畫了五道陣紋多一點,畫出的那五道陣紋也沒有仔細檢查,不知道有沒有錯謬。

  墨畫覺得有點遺憾,也深切地明白自己在陣法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陣法畫完,統一送到了通明峰的明德樓。

  通仙門的教習都會在此處備案,批改課業。

  一向嚴肅的嚴教習,此時卻面露愠色,頗爲不滿地看着面前一個穿着通仙門長老道袍的中年修士:

  “錢長老,這是什麽意思?不是說隻考定水陣前兩道陣紋麽,怎麽考的是整副陣法?”

  “陣法之道,博大精深,我是想讓弟子們提前明白這一點。”

  “然後呢?”嚴教習一挑眉。

  “然後,他們就會知難而退,不再妄想去當什麽陣師了。”

  錢長老淡淡道,“六道陣紋的陣法,是陣師的門檻,這等難度的陣法,不是這些沒有天賦的外門弟子能學會的。”

  嚴教習壓着怒意道:“我才是外門的教習,錢長老是不是管得太寬了點?”

  “嚴教習,外門這些弟子,是當不了陣師的,你教他們,完全是浪費時間。”

  “那又如何?”

  錢長老态度客氣起來,“嚴教習,您的陣法水平,我們都是清楚的,而且是極爲欽佩的。但以您的才能,教這些資質愚鈍的外門弟子,尤其大多還是散修,您不覺得屈才了麽?”

  “你什麽意思?”嚴教習目光微凝。

  錢長老鄭重道:“隻要嚴教習同意,我錢家願重禮聘請您成爲錢家的教習,教我錢家子弟鑽研陣法,無論靈石、靈物還是一些陣法傳承,您隻要開口,我錢家一定盡量滿足。”

  嚴教習眼皮微跳,沒有說話。

  錢長老頓了一下,又道:“當然,您若不願意離開通仙門也沒關系。我可以保舉您進入内門成爲長老,教内門弟子陣法,甚至教那些嫡傳弟子也行。屆時宗門的嫡傳,都要尊稱您一聲先生,您的地位,比宗門的一般長老,可就高上不少了。”

  嚴教習沉默了,片刻後才緩緩道:“我若不同意呢?”

  錢長老臉色冷了下來,“嚴教習何必如此固執?”

  “我教陣法,是爲了傳道于人,不是爲了這些名利。”嚴教習道。

  錢長老嗤笑一聲,“好,你清高!”   
  說完不再理嚴教習,拂袖而去。

  一旁的周老教習這才道:“嚴先生,你說你這是何必呢,錢家勢大,我們又得罪不起。”

  嚴教習歎了口氣,“我隻是看不慣,這樣下去,宗門與家族沆瀣一氣,那些底層的散修弟子,想修道也無門路了。”

  周老教習也歎聲道:“老掌門在位時,還能頂住錢家的壓力,現在老掌門年邁,即将退位,這通仙門,怕是要不一樣了……”

  嚴教習也憂心忡忡。

  “按我說,錢長老對你也算禮遇了,你教這些外門弟子,的确是很用心了,但是能有什麽用呢?沒幾個能在陣法這條路上走得遠的,散修無陣師,不是沒有道理的。”

  周老先生勸道:“你别鬧到最後,連教習都當不了。”

  嚴教習不爲所動:“隻要我一日是教習,該做的事,我便要做到底。”

  周老教習搖了搖頭,不再說什麽。

  嚴教習又歎了一口氣,平複心情後,這才打開桌前的陣法試卷。

  哪怕考題出了差錯,他還是要認真批改的。

  當然批改的結果,自然是一塌糊塗。

  多數弟子隻能畫出一兩道陣紋,還有一些根本不會,瞎畫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來糊弄的。

  嚴教習默默把這些弟子的名字都記了下來,不會可以理解,能畫出多少就是多少,但是不能亂畫敷衍。

  也有些畫得較好的,一般都是通仙城裏家庭條件較好的,從小陣法啓蒙較早的,這些弟子一般能畫出三道陣紋,這也是一般煉氣三層修士神識的極限了,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嚴教習不由想到墨畫,像墨畫這般散修出身,神識天賦異禀的孩子,也是少有的。

  依墨畫的進度看,估計能畫出四道陣紋左右,如果暑休沒偷懶的話,應該四道還能再多一些。

  嚴教習改着改着,終于見到了墨畫的卷子,打開一看,就愣住了。

  卷上工工整整地畫着五道陣紋,而且還不止,後面的半道陣紋顯然是時間不夠,有些潦草,但筆法也沒有任何問題。

  嚴教習皺起了眉頭。

  也就是說,煉氣三層的墨畫,第一畫定水陣,就能畫出五道半的陣紋!
  五道半的陣紋啊……

  這不但需要對陣法的經驗和領悟力,同時也需要極強的神識支撐。

  嚴教習之前見墨畫畫陣法,雖是能畫出四道陣紋,但顯然有些勉強,神識還不夠寬裕。

  但兩個月過去,竟已然能将定水陣畫出五道半的陣紋。

  若果真如此,說明墨畫這個孩子不僅天生神識過人,而且神識增長的速度也匪夷所思地快。而除了修爲的增長,修士是沒有快速增強神識的門徑的。

  嚴教習屏住呼吸,難以置信地盯着墨畫的卷子又看了一遍,這才徐徐松出一口氣,口中喃喃道:“這不可能……”

  周老教習聞言,見嚴教習一副失神的模樣,不由道:“嚴先生,發生了何事?”

  嚴教習回過神來,神情微動,思慮片刻,這才道:“有些弟子的陣法畫得太不像話了,一時失态了……”

  周老教習露出一副理解的神情,“教這些弟子的确是不容易,嚴教習你也别太認真了,要修身養性,不動肝火……”

  嚴教習點了點頭,隻是眼中還是盯着墨畫的卷子,一時心緒起伏不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08:33:43

 第40章 打算
  嚴教習盯着墨畫的試卷,思考片刻,這才在試卷上批了一個“甲”字。

  嚴教習接着批改其他弟子的陣法,過了片刻,想起什麽,又翻出之前的試卷,将其他弟子中得了“乙”等,全部提到“甲”等。

  這樣得了“甲”等的弟子,就不隻有墨畫一人了。

  批改完後,嚴教習坐在桌案前沉思良久,口中喃喃道:
  “這通仙門,應該是待不下去了……”

  陣法試卷發下來,墨畫看到上面的“甲”字,點了點頭,但心裏又好奇,其他煉氣期的弟子,真的能畫出來定水陣嗎……

  這可是六道陣紋的陣法啊。

  墨畫特意打聽了一下,聽說還有一些弟子也得了甲等,心中驚訝之餘,也感慨道: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的陣法水平也還不夠,絕不能沾沾自喜!”

  但墨畫不知道的是,他的“甲”和别人的“甲”有點不大一樣。

  他的“甲”是真的“甲”,而别人得的“甲”,其實是嚴教習注了水的……

  之後墨畫打算繼續在通仙門修行,學陣法,然後過段時間,考慮考慮選一門功法。但半個月後,他便聽到了一個極其離譜的事:
  “嚴教習要離開通仙門了,通仙門外門從此以後,不再傳授陣法了……”

  墨畫呆立當場。

  陣法,沒的學了……

  墨畫去找了嚴教習,嚴教習神情複雜地看了墨畫一眼,也說什麽,隻讓墨畫先回去,過幾天再來找他。

  待墨畫離開後,嚴教習去找了莫管事。

  “我拜托你的事,有消息嗎?”

  莫管事遞給嚴教習一封書信,“你要找的人,不在通仙城了,這裏是他的線索,但是真是假,我不保證。”

  “多謝了。”

  莫管事猶豫了下,還是道:“你真的打算離開通仙門了?”

  “不隻是通仙門,我也會離開通仙城。”

  “那你以後還回來麽?”

  “不好說了,”嚴教習苦笑一聲,“像你說的,随緣吧。”

  莫管事勸的話都在嘴邊,但想了想,又什麽都沒說,他知道勸不住。

  “那,墨畫那小子呢?你打算怎麽辦?”莫管事道,“你不在的話,通仙門裏,沒人能教得了他吧……”

  “我自有打算,墨畫那孩子的陣法天賦……”

  相當可怕……

  嚴教習心中默默道,但他沒明說,隻是道:“……天賦還不錯,不能學陣法,太可惜了。我跟他好歹有着教習和弟子的情誼,後面的事,我會想辦法的。”

  莫管事點了點頭,看了看眼前的師兄,不知此次一别,以後還能不能見到,滿腹言語,又不知從何說起。

  修士壽元漫長,離别也更漫長。

  最後相顧無言,隻好以茶代酒,兩人對飲了一杯。

  “珍重!”莫管事道。

  “珍重!”

  嚴教習點了點頭,在莫管事的目光中,離開了有緣齋,消失在了繁華喧鬧的街道上。

  不能教授陣法,留在通仙門的外門,就沒有意義了。何況靈樞陣圖的事,嚴教習一直記在心裏,不會放棄的。

  在離開通仙城前,嚴教習要做的最後一件事,是爲墨畫找一位陣法先生。

  他備了點美酒和茶禮,叩響了通仙城北街一處洞府的大門。

  這處洞府是街上最大的洞府之一,華貴氣派,堂皇富麗。

  洞府的主人是通仙城僅有的兩位一品陣師之一,姓洛,一般修士尊稱其爲洛大師。

  嚴教習奉上茶禮,表明來意。

  洛大師與嚴教習頗有交情,聞言便疑惑道:“此子真有如此天賦,竟讓嚴老弟親自來說情。”

  嚴教習将墨畫畫的《明火陣》拿給了洛大師看,“這是他煉氣三層時畫的陣法。”   
  他沒把墨畫畫的那副五道半陣紋的《定水陣》拿出來,是因爲不想太招搖。

  而且一般而言,煉氣三層,能畫出三道陣紋的陣法,陣法才能已經算是卓絕了。

  洛大師眼睛一亮,點頭道:“的确不錯!”

  洛大師将明火陣圖看了一遍,問道:“不知是哪家的子弟?錢家?安家還是陳家?”

  嚴教習沉默一會,道:“不是家族出身,隻是散修。”

  洛大師便不說話了,眼中的興趣也淡了不少。

  嚴教習試探道:“大師可是有什麽顧慮?”

  “散修,不好教啊……”洛大師道。

  “洛兄……”

  洛大師擺手,道:“嚴老弟,你說的,我都清楚,但收一個散修做學徒,有多麻煩,你應該清楚吧。”

  “墨畫這孩子年紀小,但乖巧懂事,勤奮刻苦,陣法上的天賦也是極高,隻要洛兄稍加提點,陣法上的前途必定無可限量。”嚴教習誠懇道。

  “不是這麽回事。”洛大師歎了口氣,道:

  “且不說這孩子天資悟性如何,單是這拜師的束脩,他交得起麽?”

  洛大師站起身來,慢慢踱着步,“不是我貪圖這些束脩,而是拜師收徒,從來都是要講規矩的,我收這麽多弟子,每個弟子交的束脩都不菲,到時候唯獨他交不起,或是交得少了,我如何和其他弟子交代。他們即便嘴上不敢說什麽,心裏肯定也是有嫌隙的,認爲我偏頗,不能一碗水端平。”

  “不光是拜師的束脩,學陣法的筆墨紙硯,哪樣不要花靈石?散修的家底,能支撐得起嗎?”

  “而且就算他将來學成了,成了陣師,他還是隻有兩條路走:一是依附家族,二是依附宗門。他如果不依附,那修行和學陣法就步履維艱。他若是依附,那就等于賣身,自己的姓名,出身和父母都丢了,身不由己,眼裏又怎麽會有我這個師父?”

  “所以無論如何,收他當學徒也好,當弟子也罷,都于我沒半點好處。”

  洛大師說完,坐下喝了口茶。

  嚴教習也沉默不語,洛大師說的這些,他也明白,也無從辯駁。原先也隻不過想到墨畫天賦極佳,看在這點上,洛大師怎麽也會考慮考慮,現在看來,他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散修無陣師,果然不是沒有道理的……

  嚴教習神色失落。

  洛大師見狀,也歎了口氣,語氣緩和道:“他但凡有個家族的出身,哪怕隻是旁系或是分支,我都可以收下,但散修不同,顧慮太多,我也沒有那個心力……”

  “散修想當陣師,太難了!”洛大師喟歎道。

  嚴教習還想再争取一下,便道:“墨畫這個孩子,陣法天賦真的是絕無僅有……”說着,便想把那副墨畫畫了五道半陣紋的《定水陣》拿出來。

  可拿到一半,卻聽洛大師道:“别說他能畫出三道陣紋,他便是煉氣三層就能畫出四道、五道陣紋,我也不會收的。”

  嚴教習的手停住了,無奈之下,又隻能将陣法放了回去。

  “洛兄,真的沒辦法了麽?”

  “嚴老弟,我這裏你随時可以來,論道聊天都行,但唯獨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洛兄……”嚴教習也無話可說,隻歎道:“将來不要後悔才是。”

  “很多修士都曾這麽跟我說過,但洛某到現在,還沒後悔過!”

  兩人無話,洛大師端茶送客。

  嚴教習歎了口氣,神情失望,也起身告辭了。

  嚴教習走後,洛大師坐在屋裏,有弟子爲洛大師斟茶,小聲問道:“師父,若果真煉氣三層就能畫出明火陣,那這天賦當真了得。”

  “是啊,”洛大師端起茶,喝了一口,道:“可是天賦高,又能如何呢?修道不是光看天賦的,多少人年輕時驚才絕豔,最後不還是泯然衆人?靈石,傳承,家世,這些哪一個都很重要,沒有這些,天賦也隻是無根的草木,早晚會枯萎的。”

  “可是,師父如果提點幾下,那他多少也會承師父的恩情……”

  洛大師搖了搖頭,“你把人心想得太簡單了,散修出身貧寒,心性多有偏激,一有不慎,就容易心懷記恨,這種升米恩鬥米仇的事太多了。到時候不但無恩,反倒有仇,我何必趟這種渾水呢。”

  “師父所言甚是,不過這等天賦,實在是有點可惜了。”

  “是可惜了啊,”洛大師放下茶杯,歎道:“不過這就是命,強求不得。”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08:34:05

第41章 拜訪
  洛大師是一品陣師,拒絕了嚴教習的請求。

  嚴教習隻能退而求其次,找一些未入品但已鑽研陣道多年的陣師,請他們收墨畫爲弟子。

  但有的直接拒絕,有的推三阻四,還有的雖然答應,但提出的要求太過出格,一旦答應了,墨畫終身就隻能被當成工具和傀儡,毫無自由可言,這樣與賣身無異。

  嚴教習四處輾轉多日,仍舊無果,回到居所獨坐,獨自喟歎。

  過幾日他便要離開,時日無多,如果不能找到合适的先生,恐怕就耽誤了墨畫修行陣法的進度。

  嚴教習思來想去,最終像是下定了決心。他将墨畫的試卷封好,單獨放入儲物袋中。

  傍晚時分,嚴教習離開通仙城,徑直向通仙城外的東南方走去。

  通仙城東南方有處山峰,秀美僻靜,風景瑰麗,自成幽趣,山間坐落着一個山居庭落,并無牌匾,也無門庭,隻有一條小小的山路通向府内。

  嚴教習伫立山下,許久後聽得耳邊響起一個枯瘦的聲音:

  “請。”

  這聲音似在耳邊,又似乎回蕩在識海。

  嚴教習神情愈發謙遜,理了下道袍,拍了拍腰間的儲物袋,神情堅定地邁步上山。

  而墨畫這邊,他打算從通仙門退學了。

  墨畫本身就是外門弟子,與宗門的關系,隻是簡單的花靈石學修行的利益關系,有一點情分,但這情分也不算多。

  尤其是嚴教習要走了,外門不再傳授陣法了,墨畫待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

  他的靈根,注定了他靈力不會太強,修行速度不會太快。

  宗門傳授的其他内容,例如煉體、煉丹、煉器、制符等,對墨畫而言也有些雞肋,學之無用,棄之可惜。

  墨畫想學的,并且能有修道前景的,隻有陣法。

  但外門之中,除了嚴教習,墨畫不認爲還有誰能教得了他陣法。

  大虎三人也要退學了。

  但他們退學,不是因爲教習,單純是因爲家裏窮,付不起宗門的束脩以及新增的各種費用了。

  據墨畫了解,老掌門過幾個月就退位了,不再過問宗門的具體事務,所以現在宗門裏,是錢長老說了算,換言之,是錢家說了算。

  錢家打算改革宗門,改革的手段五花八門,但核心的要點,就是多收靈石。

  無論是煉丹、煉器還是符箓之類的功課,之前隻教最基礎的,現在還會教高深的東西,但都需要額外收靈石。

  包括之前功法的傳承費,也是錢長老以“宗門傳承,得之不易,傳之有償”的說辭,額外增加的。

  錢家改革後,一些家族子弟,或家庭富裕的弟子,花費更多的靈石,可以學到更好的傳承。

  但外門弟子中的底層修士,尤其是一些散修,基本上學不到什麽,而且還要付出比之前更多的靈石作爲宗門束脩。

  這樣散修弟子,除了退學,也沒别的選擇。

  就這樣,通仙門通過改革,以修士的家境爲基準,将底層貧寒的弟子,逐漸剔除了出去。這些底層的散修弟子,也無法再到宗門修行,将來修道之事,隻能自求多福了。

  墨畫将退學的打算跟爹娘說了,墨山不太同意,但也知道沒辦法,這不是墨畫一個人的事,而是整個通仙城底層散修的事。

  柳如畫倒是無所謂,她知道墨畫修行刻苦,心裏也有主意,他既然決定退學,必定是宗門裏學不到什麽東西了,所以并沒有說什麽。

  現在食肆生意不錯,哪怕兒子在家什麽都不做,她也完全養得起。

  就這樣,煉氣三層的墨畫,就從通仙門退學了。

  墨畫去宗門簡單地辦理了下肄業手續,還領了宗門退還的半年束脩,大概五六十枚靈石。

  退學之後,最大的問題,就是功法了。

  墨山答應走獵妖師的門路,問問有沒有适合墨畫修煉的功法,但是要花上一點時間。

  此外的問題,就是陣法。

  沒有宗門的教導,墨畫隻能靠自己學了,再或者找個陣師拜師。   
  但墨畫也知道,散修想拜陣師爲師是很難的,不是所有陣師都跟嚴教習一樣,心懷寬廣,樂于傳道授業的。

  墨畫想抽空去拜訪下嚴教習,感謝這段時日來,嚴教習的悉心教導。但他也不知道嚴教習住哪,就在他想去找莫管事打聽時,嚴教習找到了他。

  幾天不見,嚴教習神情有些疲倦,像是在爲什麽事奔波。

  墨畫恭恭敬敬向嚴教習行禮,嚴教習颔了颔首,便問道:“你還想學陣法麽?”

  墨畫點了點頭。

  嚴教習贊許地看了墨畫一眼,然後道:“你随我來。”

  墨畫随着嚴教習來到了通仙城外,東南方的一處山峰。

  墨畫記得大虎他們說過,這裏的山峰,似乎是被什麽人買下了,用來隐居修行,杜絕修士來往。

  這山間并無妖獸,也沒有什麽名貴的靈草,更别說什麽靈礦了,唯一的好處,就是景色秀麗,而且環境幽靜。

  通仙城多散修,疲于奔波,不會留戀于山景,所以一般修士也很少到這裏來。

  嚴教習将墨畫帶到山腳,道:“這山上住着一位隐居的先生,是我偶然間結識的,平日我不會來打擾他,但過幾天我便要走了,所以帶你來看看他。”

  “這位先生會陣法嗎?”

  嚴教習點點頭,“不錯,這位先生在陣法上的造詣極高。”

  “是一品陣師麽?”墨畫好奇問道。

  “具體什麽品階,我也不清楚,但至少是一品。”

  墨畫肅然起敬。

  一品陣師就已經不得了了,一品以上的話,墨畫想都不敢想了。

  但墨畫又心中好奇,不知道一品以上的陣法,是什麽樣的……

  是不是真的如同傳聞那般,有竊奪造化,改天換地的威能。

  “這位先生爲什麽住在這麽偏僻的地方呢,因爲不喜喧鬧麽?”墨畫又問道。

  “先生生性淡薄,不喜俗事,所以不希望受人打擾,這處山峰,也很少有人會來。”

  嚴教習看着墨畫,道:“你已經猜到,我爲什麽帶你來了吧。”

  墨畫點了點頭,道:“是爲了讓這位先生,收我做弟子麽?”

  嚴教習颔首,“你猜的不錯。我能教你的東西不多,所以希望先生能指點你一下。”

  “您已經教了我很多東西了。”墨畫感激道。

  “我所能教你的,遠不如這位先生。”

  “可是……”

  嚴教習搖了搖頭,“你還小,不太明白,将來你見識越多,便越發知道陣法的浩瀚精深,遠不是區區煉氣,乃至築基修士所能參悟的。你神識過人,悟性也好,也很勤勉,是個學陣法的好苗子,所以你要珍惜這份難能可貴的天賦,萬不可辜負你的才能。”

  “今日我帶你登門拜訪,便是希望你能拜入這位先生門下,他性情淡泊,不願收徒,你能做個記名弟子也是好的,即便隻學到幾分皮毛,也能讓你在陣法的道路上走得更遠。”

  嚴教習手往前指,面前便是一條山路,綿延着通向山腰,山腰雲霧缭繞,雲霧中坐落着的,是一扇簡單但神秘的院門。

  嚴教習囑托道:“你自行上山,态度需恭敬,先生問你什麽,你如實作答便好,他若收你當弟子,那便是你的福緣,若是不收,也無需氣餒,隻是福緣未到而已。”

  墨畫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不由地看了嚴教習一眼。

  “教習……”

  “去吧。”嚴教習不再說什麽,隻揮揮手道。

  墨畫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邁着小步子,背影堅定地往山上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08:34:24

第42章 心路
  山間有雲霧,雲霧中有庭落,庭落有竹門,門口一條小路,蜿蜒到墨畫腳下。

  看上去并沒有什麽異常。

  墨畫邁步,踏上小路,而後神識便感覺到一陣波動,似乎有什麽被觸發了。

  但放眼望去,四周山峰還是山峰,樹木還是樹木,花草還是花草,沒有絲毫變化。

  墨畫駐足,四處打量了一下,還是沒看出什麽。

  墨畫聽說有些前輩高人,喜歡擺些陣法或是設些局面考驗别人,不知道山上的先生是不是也有這個癖好。

  又或者說,眼前這條小路,其實已經算是考驗了?
  墨畫莫名有一點點緊張。

  既然是陣師,又有神識波動,那這條小路上多半應該設了個陣法。

  可是究竟是什麽陣法呢?

  以墨畫有限的陣法閱曆,根本毫無頭緒。同時再怎麽看,也不覺得四周景物有何不同。

  墨畫邊走邊考慮,但也考慮不出什麽。

  他隻好記着教習的吩咐,心境澄澈,順其自然,既不強求也不氣餒。

  這樣走着走着,他便已經走到了庭落的門前。

  庭落的竹門簡陋但頗有幽趣。

  過了竹門,視野豁然開朗,所見是一處景色秀麗的院子,幾處别緻典雅的竹居,院中碧草鋪地,池水氤氲,仙鶴飲露,光是看着,便令人心曠神怡。

  院中站着一位枯瘦的老者,墨畫連忙行禮道:“先生好。”

  那老者聲如其人,沙啞而枯澀,像是一截朽木風化而發出的聲音:

  “我不是先生,先生在裏面,你随我來。”

  說完領着墨畫進入一處竹居,竹居清雅,四面來風。

  居室中間坐着一個白衣的中年修士,容顔極爲俊美,舉止自有風流,顧盼之間,透出幾分灑脫和不羁,仿佛天地萬物都不曾萦繞于懷。

  這是墨畫迄今爲止見過的,最仙風道骨的人物了。

  中年修士見了墨畫,随和笑道:“你是墨畫吧,嚴先生和我說了。我問你,你答便好,不必拘謹,怎麽想就怎麽說。”

  墨畫行禮道:“好的,先生。”

  中年修士道:“我姓莊,你喊我莊先生便好。”

  墨畫再行一禮,“莊先生。”

  莊先生微微颔首,道:“适才路過山上那條小路,你看到了什麽?”

  墨畫想了想道:“有山有樹,有花有草,還有條小路。”

  “除此之外呢?”莊先生饒有興趣地道,“沒看到别的東西麽?像是什麽人或什麽事?”

  墨畫搖了搖頭。

  莊先生道:“那條小路上有個陣法,是昔年一位道友贈給我的,陣法名爲水鏡陣,第一次走上去可以昭示自身的一些際遇,或是預知一些将來。”

  墨畫心中震驚,竟然還能有這種陣法?可以昭示際遇和未來?

  那我什麽都沒看到,意味着什麽?不會意味着我沒有未來吧……

  墨畫忐忑了一下,不過想到之前嚴教習的吩咐,還是如實道:“其他的什麽都沒看到……”

  莊先生微訝,然後點頭道:“我知道了。”然後取出一張陣圖,繼續道:
  “這裏有筆墨,你将這副陣法畫出來,能畫多少是多少。”

  墨畫看了一眼陣圖,是定水陣,也是之前嚴教習用來考核的陣法。

  “是。”

  墨畫接過紙筆,對照陣圖,開始畫陣法。

  一個時辰後,墨畫神識耗盡,也還是隻能畫出五道半的陣紋。   
  距離上次畫定水陣,也隻過去幾天時間,墨畫的神識增長得還沒快到這麽短時間就可以畫出六道陣紋的陣法。

  這次的陣法也就比上次畫得更純熟些,筆迹也更加工整。

  莊先生看了墨畫畫出的陣法,眉頭輕輕挑了下,然後道:

  “還不錯,你願意在我這做記名弟子麽,一些宗門的陣法我不會傳你,但修道界通用的陣法,你若想學,我都可以教。”

  雖然不知道爲什麽,但墨畫好像通過了莊先生的考驗。

  墨畫大喜,然後恭恭敬敬地對莊先生行禮道:“謝謝先生,弟子願意!”

  修界的師徒關系分兩種,一種是記名弟子,一種是親傳弟子。

  親傳弟子稱“師父”,得師父親傳,講究“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師父之間感情極深。

  記名弟子就随意很多,愛教什麽教什麽,弟子不能稱“師父”,隻能稱“先生”,師徒之間有情誼,但沒有親傳那麽深重。

  不過,莊先生能收墨畫當記名弟子,他已經很感激了。

  莊先生點了點頭,“今日你便先回去,明日辰時過來,我開始教你一些陣法。”

  “好的,先生!”

  墨畫又行了一禮,這次是弟子對先生行的禮,然後向莊先生告辭,腳步輕快地離開了莊先生的庭落。

  墨畫走到山下,發現嚴教習還在山腳等着,得知莊先生同意收墨畫爲學徒時,也松了口氣,同時欣慰道:
  “你能得莊先生看重,是你的福分,一定要好好珍惜這次機會,莊先生是高人,你一定要多加敬重。”

  “是,教習。”墨畫答應道。

  兩人沿着山路走了一陣,墨畫突然好奇道:“教習,你去過莊先生的庭落麽,路過那條小路時你看到了什麽呀?”

  嚴教習轉過頭,默默看着墨畫,片刻後才道:

  “我走過那條小路時,隐隐約約見到一些畫面,這些一閃而過的畫面告訴我,莊先生願意收你爲徒,而你将來也成爲了一個了不起的陣師。”

  嚴教習說完,兩人已走到岔路,前面便是通仙城。

  嚴教習看着墨畫,忽然鄭重道:“墨畫。”

  墨畫回頭,嚴教習頓了片刻,道:

  “陣師尋求天道,然而天道無窮,而人命有時,唯有将陣法一代代地傳承下去,修士才有可能勘破天道,陣法才有可能惠及衆生。”

  “将來有一日,若你成爲一品,乃至一品之上的陣師,遇到有心性好,有陣法天賦的修士,我希望你也能不吝指點。陣道如水,傳下去才會源遠流長,不然隻會是一潭流不動的死水。”

  墨畫忽然覺得肩頭有點沉甸甸的,他對嚴教習行禮,鄭重道:“弟子記住了!”

  嚴教習神色寬慰。

  墨畫忍不住問道:“教習,您要離開通仙城了麽?”

  嚴教習點了點頭,“通仙門我無法待了,而且我還有點私事,不日就會離開。”

  “那我還能再見到您麽?”

  嚴教習看了看墨畫烏黑澄澈的眼睛,笑了笑,“随緣吧。”

  嚴教習伸手摸了摸墨畫的頭,“早些回去吧,和你爹娘說下。”

  墨畫向城門走去,走了幾步後,又回了頭,對嚴教習行了一禮。

  嚴教習揮了揮手,溫聲道:“去吧。”之後一直看着墨畫,直到墨畫的背影變小,這才轉身離開。

  而此時墨畫也回頭來,看了看嚴教習,又深深地行了一禮。

  嚴教習的身影漸漸遠去,隐約消失在雲霧缥缈的山間。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08:34:43

第43章 求學
  墨山夫婦聽說墨畫得嚴教習引薦,拜了一位陣法高人爲師,都高興不起。

  墨山原本還有些顧慮,不過想來想去,又覺得沒什麽可擔心的。

  嚴教習在通仙門任教多年,素有聲望,而能得嚴教習推崇引薦的人,自然身份也不一般。

  墨山一家都隻是普通的散修,既沒靈石,也沒家産,自然也不用懷疑别人圖謀他們什麽。

  何況這種身份的陣師,一般他們可能面都見不到,這次可是難得的機緣了。

  墨畫現在學陣法,吃住都在家裏,柳如畫能天天都看到兒子,還能給兒子做飯吃,反而更高興了。

  次日一早,墨畫吃完柳如畫準備的豐盛的早飯,便出發前往東南山,拜訪莊先生求學。

  墨畫這次到了山腳,沿着小路,來到竹門前,這才發現庭落前其實是有一塊牌匾的。

  牌匾上寫着“坐忘居”,不知道爲什麽昨日自己沒看到。

  墨畫進了坐忘居,莊先生正百無聊賴地坐在水池邊,一手托腮,一手釣魚,魚竿隻是一截翠竹,魚線下空蕩蕩,沒有魚餌。

  墨畫探頭看了下水池,發現水池裏甚至都沒有魚。

  墨畫覺得莊先生可能有什麽深意,又擡頭看了看莊先生,發現莊先生甚至根本沒在釣魚,隻是在托腮打瞌睡。

  好在昨日的老者見了墨畫,便把墨畫喊到一旁,道:
  “先生時常會瞌睡,他打瞌睡的時候,别理他就行,當然也别打擾他。”

  “哦哦。”

  墨畫不明覺厲地點了點頭。

  老者又道:“老夫是這裏的……管家,照顧先生的起居,你喚我傀老便是。”

  墨畫有禮貌地道:“傀爺爺。”

  傀老看了墨畫一眼,但沒說什麽,拿出一個棋盤來,問:“會下棋麽?”

  墨畫看了下棋盤,“這是五行棋?”

  修道界棋的種類很多,有八卦棋、五行棋、天元棋、三才棋等等,五行棋是其中最簡單通俗的一種,主要是用來給兒童修道啓蒙,以記誦五行生克的常識。

  棋子的下法很簡單,雙方各執兩類棋子,棋盤上會随機生成不同屬性的五行棋子,翻開後才會顯示,己方五行相生的棋子更強,彼此五行相克的棋子可以互吃。

  簡單有趣而且不費思慮,是修士孩童益智的上佳遊戲。

  墨畫自己下五行棋倒沒什麽,但是滿臉滄桑的傀老也下……

  傀老似乎看出了墨畫的心思,“是覺得五行棋太簡單了?”

  墨畫猶豫了片刻,昧着良心道:“大道至簡,返璞歸真,越是簡單的東西,往往越不簡單。”

  傀老愣住了,思慮片刻,這才恍悟:“這個理由好,下次找人下棋,我就這麽跟别人說。”

  墨畫:“……”

  于是墨畫開始和傀老下起棋來。

  起初墨畫以爲傀老定是此中高手,打起十二分精神,但幾個回合後,發現傀老和自己棋逢對手,八兩半斤,誰也不比誰菜,遂沒了負擔,兩人下得不亦樂乎。

  不知不覺便到了中午,墨畫這才想起自己到這是幹嘛來的……

  莊先生便在池邊釣魚小憩,睡了一上午,此時睜開眼,看了看日頭,點了點頭,“是吃午飯的時候了。”

  于是下了一上午棋,消磨了半天光陰的墨畫,又蹭了一頓飯。

  飯菜是傀老做的,有肉有菜,還有米飯,靈氣豐盈,但味道卻一言難盡。   
  看傀老的樣子,的确不太像是擅長烹饪膳食的。

  不過莊先生也不在乎,五谷入腹,化作血氣,口腹感官,皆是虛妄。無論飯菜味道如何,一箸一勺都娴靜優雅,似乎吃的不是谷物,而是天地間的風露。

  墨畫覺得莊先生的姿态實在得體且潇灑,心裏也有些羨慕。

  墨畫想學着莊先生的樣子,一筷子一筷子慢慢且優雅地吃法,但還是學不來,多多少少都有些别扭,最後還是老老實實端起碗刨飯。

  飯菜味道雖然不太好,但食材都是上佳的,而且蘊含靈氣,何況墨畫向來也不太挑食。

  傀老看着墨畫吃得香甜,又給墨畫夾了幾塊肉。

  吃完飯後,莊先生似是終于記起墨畫是幹什麽來的,便領着墨畫,來到院子裏的一處竹亭。

  四面有清風,也有陣陣竹濤。

  “我之前也收過弟子,但他們學的跟你不同,不好一概而論。我先看看你陣法學到什麽地步了。”

  莊先生便問了墨畫幾個問題,墨畫一一回答。

  墨畫答完後,莊先生沉吟片刻,取出一本厚厚的典籍,指點墨畫道:

  “有關陣法的陣論知識太薄弱了,所學的也基本都是一些基礎的陣紋,零零碎碎的也不全面。這樣根基不穩,後面學習更艱深的陣法,就不易理解,在陣法一途上,走得不會長遠。”

  莊先生将典籍遞給墨畫,說道:
  “還是要先從最基礎的東西學起,這裏面是修道界有關陣法的一些基礎陣論,不同流派,不同屬性,不同脈絡都有包含,你先将這些記熟,能理解就理解,理解不了的來問我。待你陣論的基礎牢固了,我便教你畫陣法。”

  墨畫接過那本厚厚的陣法典籍,道:“謝謝先生!”

  莊先生揮揮手,“随意在院子裏,找個舒服的地方看吧,我要閉目養神了。”

  墨畫告辭,然後抱着《陣法源論》,在樹下找了處有陰涼的草地,趴在軟軟的草地上,翻看起來。

  《源論》之中開篇明義,稱古仙人仰觀天文,俯察地理,從天地萬物的衍化中領悟天道,并顯化爲陣法,以陣法運轉仿效天道運行,以此有不可莫測之威能。

  修道百業之中,唯有陣法是最直接,最根本的領悟天道的法門,同時也是對神識要求最嚴苛的修道門類。

  陣師的劃分,以九品爲尊,九品之上爲仙,稱爲仙陣師。

  然而仙陣師隻是傳說,近兩萬年來,并無人真正成仙,自然也無人成爲仙陣師,沒人知道能改天換地的仙陣,究竟是什麽模樣。

  不止仙陣師,即便是九品陣師也無記載,八品也是傳說,有記載的是幾位六七品陣師,都是世家大族,遠古宗門,或是道廷大閣老之類的一方巨擘,已然都是些可望而不可即的修士大能了。

  五品之後直到三品,一些陣師的記載才多了起來,再往下就沒有了,顯然品級再低的陣師,除非在陣法上有前無古人的創舉,否則是沒資格被載入書中的。

  記載完陣法曆史之後,便是一些陣法的流派和各種陣法術語的淺析。

  世家、宗門和地域不同,陣法的流派也大相徑庭,即便是同一種陣法的傳承,有時也可能細分出多個小的脈絡。不同脈絡的傳承,在陣法的學習、研究和使用和效用上,都會有細微的差異。

  各大勢力都将核心的陣法視爲機密,且各自鑽研和應用,導緻修道界的陣法出現了百花齊放又各自故步自封的局面。

  陣法按陣樞類别劃分,又有兩儀陣、三才陣、四象陣、五行陣、六合陣、七星陣、八卦陣等等,流傳和運用最廣的,是五行陣和八卦陣,其他不同陣法,也各有各的用途。

  ……

  墨畫花了大半天的時間,粗略翻了下《陣法源論》,看完後既覺豁然開朗,同時也更覺得自身渺小。

  對墨畫而言,成爲一品陣師尚且不容易,更别說什麽七八九品乃至仙品了。陣道如滄海,一品陣師都不是的墨畫,如今隻是滄海中的一粟。

   明天有試水推了,嘿嘿~(=^_^=)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08:35:02

第44章 啓發
  《陣法源論》隻能在莊先生處看,不能外帶的。

  餘後的幾日,墨畫都是早早到莊先生的坐忘居,然後找個清淨舒适的地方,一個人看書。

  有疑問就默默記下,等莊先生小憩完了,便去請教。莊先生有問必答,往往三言兩語,便能解開墨畫的疑惑,讓墨畫大爲欽佩。

  短短幾日時間,墨畫在陣法上的見識便增長了不少。

  墨山夫婦想登門拜謝,被莊先生推脫了,莊先生說自己性喜僻靜,不與人往來,好意他心領了,但登門就不必了。

  話雖如此,但沒有任何表示,墨山夫婦總覺得心裏過意不去。

  墨山便上山現殺了一隻野牛,柳如畫将牛肉腌制後炖煮入味,又做了各式各樣的點心,讓墨畫一并拿上,送給莊先生,還叮囑墨畫:
  “莊先生既然喜歡清淨,我們便不打擾了,但一些薄禮總是要送的。靈石之類的東西,莊先生怕是不缺,這些吃食雖不名貴,但好歹也算是我們的心意,畫兒你送給先生,希望先生不要嫌棄才好。”

  “嗯嗯。”墨畫點頭答應。

  墨畫将食盒送給莊先生時,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看莊先生的樣子,估計什麽珍肴美味都吃過,這些普通散修吃的東西,他也未必喜歡。

  但莊先生收到食盒,似乎頗覺新奇,他嘗了幾片牛肉,微微點了點頭。

  雖然是低品的野生妖獸,沒有靈氣,但烹饪的方式很獨特,野牛肉的肉香混合着辛辣的香料,自有一種不曾體驗過的野趣。

  莊先生還是第一次吃到這種味道的牛肉,不由多吃了幾片,還留了一些,備着下酒。

  墨畫又将一些點心送給傀老,傀老收到點心,有些意外,但也沒和墨畫見外,嘗了幾口,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見兩人都收了禮物,也都親口嘗了,而且并沒有什麽不滿,墨畫也就放心下來。

  柳如畫也很開心,有空就多做一些樣式的菜肴,讓墨畫送給莊先生和傀老。

  山間的妖獸種類不少,而且味道不同,柳如畫平日忙着食肆的事,閑暇時便專心研究烹饪,用墨山獵妖得來的肉類嘗試各種烹饪,不同肉類搭配不同的調料和不同的炖煮方式,也呈現出不同的風味。

  其中有些味道很好,也有些味道不太容易讓人接收的。柳如畫會挑其中味道不錯的,讓墨畫帶給莊先生嘗嘗。

  傀老則愛吃點心,而據墨畫觀察,傀老愛吃酥脆的點心,而且特别喜歡一邊吃點心,一邊下棋。所以柳如畫便做了一些酥果,隔三差五讓墨畫送給傀老。

  久而久之,莊先生吃習慣了,就不大愛吃傀老做的飯菜。

  一日墨畫又送了醬肉和點心給莊先生和傀老,看了一日書,請教了幾個問題,就告辭回家了。

  天色已晚,莊先生坐在池塘邊,看着天邊的晚霞,一邊吃着牛肉,一邊喝着小酒,神情頗爲悠閑。

  傀老在一邊吃點心,一邊自己和自己下棋,片刻後擡頭看了莊先生一眼,道:
  “你氣海碎了,别的東西可以吃,但不能貪多,我做的藥膳也不要落下。”

  莊先生一臉無所謂:“破鏡難圓,覆水難收。氣海已經碎了,吃什麽都沒用,不如吃點能讓自己開心的東西。”

  傀老懶得管他,片刻後突然問道:“真有那麽好吃?”

  莊先生又夾了一筷肉放入口中,細細嘗着,“味道很特别。”   
  傀老皺眉道:“你這輩子什麽珍肴沒吃過?怎麽現在開始饞起嘴來了?”

  “是啊。”

  莊先生露出饒有趣味的神情,眼底卻藏着世态的炎涼:

  “山珍海味吃膩了,現在這些東西雖然簡單,但包含的心意也簡單,所以也最難得。”

  “哦,”傀老聽若未聞,猶自專心下着棋,一邊拿起一塊酥果放入口中。

  莊先生看着他,忽而反問道:“你嘗不出味道來吧,又吃這些做什麽?”

  傀老專心看着棋局,片刻後才道:“我嚼着聽個響。”

  說完拿起一塊酥餅,咔吱咔吱地嚼起來。

  半個月後,墨畫将《陣法源論》看得差不多了,莊先生便開始教墨畫陣論。

  莊先生教的陣論,比嚴教習教的更廣,也更晦澀。全是墨畫未曾聽過的陣法術語,墨畫學得很慢。

  莊先生也一副随緣的樣子,墨畫學快學慢,學得好或是學得壞,也都不曾多說一句話。

  但想來是牛肉吃得太多,莊先生也心有不安,所以便問墨畫:
  “你想成爲什麽樣的陣師?”

  墨畫想說先成爲一品陣師,但這個目标可能在莊先生眼裏太過渺小,而他也根本不知道有什麽樣的陣師,所以還是老實道:
  “弟子不知道能成爲什麽樣的陣師。”

  莊先生沉吟片刻道:“你的靈根不算上佳,即便不缺靈石和功法,能修到金丹期都不容易,而境界決定陣師的上限,即便悟性再高,沒有足夠的境界,也無法觸及更高深的陣法……”

  “再說悟性,你悟性其實不錯,但可惜的是,起步太晚了,對各種陣論的理解缺乏根基。世家大族的子弟,都是從小接受熏陶,有些高深的陣法認知自小便很熟稔,你便是少了這份沉澱,即便現在從頭學,也會慢上很多。”

  “我之前教弟子,都是先教陣論,讓他記下這修道界的萬千陣法流派和理論,奠定根基,将來也更容易融會貫通,在陣法一途上走得更遠。”

  莊先生看着墨畫,神情略帶一些歉意,但還是直言道:“但你可能根本就走不遠,三品陣師或許已經是極限了,所以按照之前的辦法教你,也隻是在浪費時間,對你沒有什麽好處。”

  墨畫神情黯然,心裏多少有點失落。

  但回過神一想,别說三品陣師,就算是成爲二品陣師,自己也能偷着樂了。畢竟整個通仙城,一品的陣師也是屈指可數的。

  自己差點就随着莊先生膨脹了……

  墨畫想了片刻,鄭重道:“天地萬物自有定數,弟子隻需一心學陣法便是,能學到什麽地步就是什麽地步,太過計較得失,反而會失去本心,還請先生不吝指教。”

  莊先生神情微訝,默默看着墨畫,然後淡然笑道:
  “你說的不錯,謀事在人,得失在天,不能因患得患失而内心蹉跎。既然如此,明日我換個教法。”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08:35:18

 第45章 詫異
  次日莊先生教學的方式便不同了,隻教墨畫煉氣期以内的陣法理論,同時搭配各種陣法,讓墨畫循序漸進地學習。

  這種方式和嚴教習的教法很像,但莊先生的境界應該高很多,所以格局更大,細節更完備,脈絡也更清晰。

  墨畫心裏也暗暗爲嚴教習可惜,若非境界限制,嚴教習可能絕非一個普通的教習,至少在陣法傳承和教育的理念上,嚴教習和陣法造詣很高的莊先生都有相通之處。

  莊先生之前教的那些晦澀的陣法理論,墨畫看得頭疼。

  有些理論墨畫從未接觸過,所以毫無頭緒,隻能死記硬背,但縱使他記憶再好,這些抽象空洞的論知,也記不下來,往往記了後面忘前面,回頭看前面的内容,又把後面的忘記了,所以學得很慢。

  這些墨畫學起來很艱難的東西,世家大族卻将其作爲學習陣法的基礎,也無怪乎那些大世家能屹立修道界數萬年而不。

  普通散修和世家在底蘊和傳承上差了太多,以至于普通散修之中,陣師幾乎斷層。

  墨畫歎了口氣,與其他人比沒有意義,隻能盡自己努力做得更好。墨畫自我告誡,然後靜下心來,按照莊先生的方式學習陣法。

  現在從煉氣期開始,以畫陣爲主,陣論爲輔,墨畫學得就快得多了。

  因爲墨畫夜以繼日地畫過大量的陣法,晚上在道碑上畫,白天在紙上畫,偶爾沒事,也撅個草根在地上畫。

  單論陣法的練習量,一些煉氣後期的陣師都不一定比墨畫多。

  所以莊先生改了教學方式後,墨畫學得很快,等到理論學完,讓墨畫親手畫陣法時,墨畫的進度就更快了。

  莊先生先讓墨畫重新學習幾副包含五道陣紋的陣法,包括一些墨畫未曾見過的五行屬性的陣法,傀老還幫墨畫把陣圖包括筆墨都備好了。

  墨畫如饑似渴地學着,持之以恒地畫着。

  白日在莊先生的清閑居畫陣法,晚上入夢,便在識海的道碑上繼續練習,五道陣紋的陣法,對墨畫而言難度不大,一般熟悉幾日,便能學會一副。

  之後便是六道陣紋的定水陣,墨畫之前受限于神識,沒能畫出完整的陣法,如今過了半個多月,每日都在練習陣法,神識也增長了不少,雖然有些勉強,但還是能将包含六道陣紋的定水陣,完整畫了出來。

  畫完定水陣,莊先生又教了幾個新的陣法,比如《千鈞陣》、《流沙陣》、《小雲雨陣》等,墨畫有了神識支撐,加上日夜練習,所以用了半個月,也全部都掌握了。

  莊先生頗爲滿意,既滿意于墨畫的進步,也滿意于墨畫的心性。

  像墨畫這麽大年紀的孩子,不是誰都有定力每日枯坐學習陣法的。

  隻是私底下,莊先生還是略感遺憾,便對傀老道:

  “墨畫這孩子的悟性,比我之前想得還要好,隻是可惜了,是散修出身,缺少陣法傳承,根基差了許多,不然也不一定比那些世家大族的天之驕子差多少……”

  “天之驕子有什麽好?”

  莊先生沉默了一下。

  傀老默默看着莊先生,聲音平直而淡漠,卻有說不出的譏諷,“當年你不是天之驕子麽?你之前收的那些徒弟,又有哪個不是天之驕子,結果又如何呢?如今的你落魄到什麽樣子,還需要我說麽……”

  莊先生歎了口氣,不悅道:“我如果英年早逝,一定是被你氣死的!”

  傀老無動于衷,“生死有命,你說這樣的話,說明你對天道的理解還未入門。”

  莊先生索性卧在躺椅上,意味深長道:“天地不仁,萬物刍狗,人若真的能理解天道的話,那還能算是人麽?”

  傀老依舊獨自下棋,端坐不動,如同朽木。

  包含六道陣紋的陣法,莊先生教得比較多,因爲六道陣紋已經比較完備,涉及到很多基本陣法的雛形,所以需要大量學習和領悟。

  等到六道陣紋的陣法學完,莊先生準備教七道陣紋的陣法時,卻發現了一件頗覺驚訝的事,那就是墨畫神識增長得有點快。

  莊先生第一次見墨畫時,墨畫的神識還不足以畫出六道陣紋,如今一個月過去,墨畫的神識不僅可以支撐他畫完一副完整的包含六道陣紋的陣法,甚至現在七道陣法,他也能畫出六道半的陣紋。   
  一個月的時間,墨畫的靈力精進甚微,但神識卻增長迅速。

  莊先生微微皺起了眉頭,覺得事情不對。

  這日墨畫在學習包含七道陣紋的陣法,莊先生突然問道:“墨畫,你知道觀想法嗎?”

  墨畫一臉錯愕,道“弟子不曾聽過。”

  “這樣啊,”莊先生手指點着桌案,沉思片刻,又問道:“那你平時見過一些奇異的圖像,或是紋路麽,讓人看一眼,神識便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墨畫想了下,搖了搖頭。

  他見過的最奇異的事物,便是他腦海中的道碑,但那副道碑上并沒有任何圖案,或者是明顯的紋路,看久了也不會沉浸其中。

  莊先生沉默片刻,又道:“你的神識增長得比别人快,這點你應該發覺了吧。”

  墨畫點頭道:“弟子白天畫陣法,晚上做夢也在練習陣法,而且晚上做夢畫陣法,不消耗神識,這樣夜以繼日,神識就會逐漸增強。”

  道碑的事沒說,但其他都是實話。

  墨畫其實不太清楚,自己神識的增強,是因爲道碑,還是單純因爲自己在不停地畫陣法。

  墨畫便問道:“先生,是不是隻要一直畫陣法,神識就能增強。”

  莊先生被問住了。

  畫陣法會不停消耗神識,也會不斷地鍛煉識海,時間一長,自然神識也會增強。

  但依據修道界的通常做法,都是先想辦法提高神識,然後再去學習陣法。

  因爲依靠畫陣法增強神識,過程極爲緩慢,而且易使神識枯竭,識海受損,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故而很少有修士想着靠畫陣法這種最樸素最緩慢,也有着極大風險的方式來增強神識。

  莊先生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略帶疑惑地看着墨畫,但觸及到墨畫的目光,卻發現墨畫一雙澄澈的眼睛,出奇地認真和坦率。

  莊先生教了很多弟子,見過眼神欽佩的,畏懼的,也有滿是心思的,未曾見過這樣坦誠的眼神,随即失笑道:“也罷。”

  “你知道冥想術麽?”莊先生又問道。

  墨畫還是搖了搖頭。

  “冥想術可以使修士通過冥想,短時間内進入入定狀态,以更快地恢複神識。這本不是你這個修爲的修士該學的東西,不過你有點特殊,現在便可以學。”

  墨畫不知道莊先生說的特殊,是哪裏特殊,但有新東西可學,還是開心道:“謝謝先生。”

  “但是有一點,你一定要記住。”

  莊先生神情漸漸嚴肅起來,“若是有人問你,你的神識爲什麽增長得快,你便說是因爲我傳授你的冥想術,其他的不必多說。”

  墨畫有些懵懂,但隐隐覺得莊先生是爲自己好,默默把莊先生的話記在心底。

  莊先生點了點頭,從衣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冊子,冊子上寫着三個字:
  《冥想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08:35:38

第46章 冥想
  冊中的内容很簡單,隻有幾副入定調息圖,和幾頁心法注解,簡單介紹了如何調息、止息、入定,如何抛卻雜念,進入物我兩忘的冥想狀态。

  墨畫看了寥寥幾副圖,幾行字的冊子後,欲言又止。

  “是不是覺得很簡單?”

  墨畫點頭,然後問道:“先生,這隻是初級的冥想法麽?”

  “不是,”莊先生否認道,“冥想法的所有心得和修行方式都在這本小冊子裏了。”

  見墨畫不解,莊先生又解釋道:
  “冥想法說簡單自然是很簡單,說難又是非常難。簡單之處,在于這個法門所有的關竅都在這張圖和這幾頁心得上,一目了然。難便難在人心思的虛無缥缈上,不是你想入定便能入定,想物我兩忘便能物我兩忘的。”

  墨畫若有所思,莊先生繼續解釋道:

  “譬如世間萬般欲念,嘴上說能看破,而心裏真能看破的又有幾人?有些道理看似簡單,明白的人一眼就能明白,不明白的人一輩子都看不明白,而看不明白的人,往往還自以爲明白。”

  “這冥想法也是一樣,你若真能入定,抛卻雜念,那自然學起來就快,可你若心思重重,雜念纏身,無論如何學,都是學不會的。”

  墨畫恍然,又皺眉道:“那我如果不能抛卻雜念,是不是就學不會了。”

  莊先生笑了笑,“也沒你想得那麽難,這冥想法我用了多年,總結出來一個最簡單的入定的心得,便隻有一句話……”

  “心順自然而不自欺。”

  “心順自然而不自欺……”墨畫默默念叨着。

  “世間萬般事物,該是什麽樣,便是什麽樣,你自己的心思也是,煩躁也好,安靜也好,暴虐也好,頹唐也好,正直也好,卑鄙也罷,哪怕再不堪,也要坦然接受,不要自己騙自己。”

  “能做到這兩點,心如止水亦如明鏡,多多少少都能入定了。”

  墨畫若有所悟,開始翻看《冥想法》,看了一會,突然好奇問道:

  “先生,冥想法學到高深處,會不會有什麽特殊用途。”

  “沒有,冥想法自始至終都隻能讓你入定,恢複神識,學到高深處,也隻是入定和回複神識的速度更快而已。而且你學得越久,也未必就學得越好。”

  墨畫愣住了,“這個還會越學越差的嗎?”

  莊先生意味深長地看着墨畫,“你現在還是孩子,所見所聞,所思所想都比較簡單,雜念不多,入定或許也比較快,等你長大了,這世家萬般事物見得多了,雜念多了,俗欲也就多了,再想入定,恐怕就沒那麽簡單了。”

  墨畫恍然。

  轉念心想自己見聞其實也不算少,畢竟有着另一世的記憶。

  但仔細想想,另一世他二十多歲,其實也沒什麽閱曆,這輩子更還是隻有十年光陰。兩世的年紀加起來,也比莊先生小上太多,閱曆和見聞,更是沒法比的。說是個“孩子”,也不算錯。

  墨畫好奇又問道:“那先生您現在的冥想法,比之前如何?”

  莊先生略作沉思道:“我大概是十多歲開始,熟記了各類陣法理論,一品内的陣法也學得差不多了,便開始學冥想法,開始學得很快,然後直到少年時,這個法門也是越學越好,往往畫完一副陣法,冥想一盞茶的功夫,神識便可充盈。”

  “年少輕狂時,心思不定,所以冥想法就沒了精進。之後滄桑變故,心境坎坷,不曾靜下心來,冥想的法門就不進反退了。”

  “如今很多東西都看淡了,這個冥想法卻也用不上了……”

  莊先生有些感慨,回過神來,卻發覺自己不知不覺說了太多,看墨畫仍舊一副津津有味聽故事的樣子,便敲了下墨畫的額頭,道:“好好學。”   
  “哦,”墨畫這才收了心思,靜下心來,慢慢研究冥想法。

  冥想法門的要點,主要在于抛卻雜念,心思澄澈,進入物我兩忘的境地。

  墨畫依照《冥想法》上的方法,靜心打坐,什麽都不考慮,慢慢地便也進了入定的狀态。

  進入入定狀态後,的确能感覺出周身輕松,似乎脫卻了肉身的樊籠,心境豁然開闊,之前畫陣法消耗的神識,也慢慢在回溯,恢複的速度也比之前快了不少。

  隻是墨畫入定的狀态很淺,冥想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心思略有浮動,便退出了入定的狀态。

  一直閉目養神的莊先生見狀,睜開眼,道:
  “第一次能入定到這種地步,還算不錯,日後一旦精通,畫陣法之後,隻需冥想入定,自然事半功倍。”

  “謝謝先生!”

  墨畫開心不已,之前他隻能在識海的碑上練習陣法,白天練習陣法進度很慢,如今學會冥想,神識可以盡快恢複,縱使底蘊比不上那些世家弟子,但勤能補拙,将來也未必就比别人差多少。

  墨畫轉念又問道:“先生,冥想法我知道了,那先生之前說的觀想法,又是什麽?”

  莊先生悠閑地躺在竹椅上,道:“你猜猜,觀想法是用來做什麽的?”

  墨畫想了想,道:“冥想法是用來恢複神識的,那觀想法難道是用來增強神識的?”

  “不錯,”莊先生點了點頭,“修界沒有修煉神識的功法,遠古時期的修士大能便創出觀想法,以觀想法來增強神識。”

  “觀想法和功法不一樣嗎?”

  “觀想法是一種簡化的,不穩定的,可增長神識的方法,但并非修煉神識的功法。”莊先生道。

  “靈力可觀可知,可以催動靈器,可以運使道法,有脈絡可循,但神識不同,人的識海也沒有經脈,可以窺探神識運轉的軌迹。所以并沒有穩定的,可以修煉神識的辦法。”

  “唯一可以快速提升神識的,便是觀照。觀照蘊含天道規則或強大神識的圖案,文字或是古物,一定程度上可以與之同化,逐漸增強神識。”

  “但這種觀想法因人而異,不同人修煉效果不同,可供修煉觀想法的觀想圖,即便是在那些世家大族,也極爲稀缺,所以在修道界傳播不廣,無法像功法一樣,推而廣之,作爲穩定的修煉方式。”

  “觀想法麽……”墨畫喃喃道。

  莊先生猶豫了一下,神色略微嚴肅道:
  “觀想法雖能增強神識,但你最好别用,即便是用了,也要留個心眼,不可完全依賴。”

  墨畫疑惑道:“是我的天賦不夠,所以會遭緻反噬麽?”

  莊先生搖頭,“這與天賦無關,觀想圖映照的是他人的神識以及他人對天道的理解,換而言之,觀想而出的,是别人的“道”,又或者,是某些非人的“道”,神識一旦沉溺其中,往往會有極爲可怕的後果。”

  墨畫心中凜然。

  莊先生揮了揮手,“這些和你說還太早了,你隻需專心學陣法便是,觀想圖之類的東西,你将來也未必能碰上。”

  說完後,莊先生又讓墨畫練習了幾遍冥想法,待天色漸晚,便讓墨畫回去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08:35:56

 第47章 緣起
  幾天之後,墨畫的冥想法就比較熟練了,入定後神識回複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有餘,原本畫完一副陣法,要休息半個時辰,現在隻需要兩三盞茶的功夫便好。

  但繼續領悟冥想法,幾乎感覺不到精進了。

  大概這就是莊先生說的,入定需要心性,一段時間内,心性沒有什麽大的改變,冥想的效果也不會有增強。需要長年累月的堅持,冥想的效果才會逐步提升。

  這是水磨功夫,短時間内急不得了。

  得益于冥想法,墨畫每天能畫的陣法又多了,而神識增長的速度也快了一些。

  之後将近一個月的時間,墨畫大多數時間都随着莊先生學陣法。

  有時莊先生憊懶起來,就給墨畫放幾日假。

  墨畫抽空去了有緣齋,找了莫管事,說自己要跟着先生學陣法了,沒有時間再幫有緣齋畫陣法了。

  莫管事并不意外,隻是瞥了墨畫一眼,“不是你兄長畫的陣法麽?”

  墨畫撓了撓頭,嘿嘿笑了下。

  莫管事歎了口氣,看着墨畫道:
  “我長這麽大,沒見過你這麽有天賦的孩子,無論如何,好好學啊。”

  “好的,莫管事!”

  莫管事頓了一下,有點不大好意思,但還是悄悄道:

  “以後,萬一,咳咳……我是說萬一,要是有什麽事求你,你方便的話,得幫幫我啊……”

  “管事放心,憑咱倆的交情,這些都好說。”墨畫拍了拍胸口。

  莫管事失笑,嘴上說“口氣倒不小。”但神色明顯高興了不少。

  墨畫想了想,又問道:“嚴教習去哪了,莫管事你知道麽?”

  莫管事沉默了,然後歎了口氣,“這是他的私事,事關宗門,我不方便告訴你,等你以後長大了,還想知道的話,我再跟你說。”

  墨畫默默點了點頭。

  大虎三人從宗門退學後,時間也更多了。

  沒事的話,他們就來找墨畫玩,偶爾食肆忙不過來,他們也會幫忙,然後吃碗熱騰騰的牛肉面,柳如畫還會讓他們帶點其他吃食回家。

  偶爾墨山在家,會指點他們一些武學道法。

  修士的道法分法術和武學兩大類。

  靈修修法術,體修修武學。

  武學道法以靈力激活肉身潛能,從而使肉身爆發強大的勁力,以及附着靈力本身的屬性,近身與敵人厮殺。

  譬如墨山擅長的烈焰拳法,出招之時,拳勢迅猛,拳頭四周纏繞紅色的火系靈力,威力相當不俗。

  大虎三人跟着墨山煉體,拳頭舞得虎虎生風,墨畫看得羨慕不已。

  可惜的是墨畫沒有煉體的天賦,這些武學道法,他一個也學不來,即便将來想學些攻伐的道法,也可能是走靈修的路子,學一些法術。

  法術是以神識操控靈力凝結法術,遠程攻擊,不必近身。

  大虎三人學得很認真,他們都快煉氣六層了,而煉氣六層,就要進大黑山,當獵妖師了。

  大黑山險惡,妖獸兇殘,若是學藝不精,進山獵妖便可能是九死一生。所以,他們一點也不敢懈怠。

  食肆的生意也一天比一天好,開的時間長了,有了口碑,甚至北大街有些家境富裕的修士,都會特意從北向南,穿過整個通仙城,來吃一碟牛肉,飲一壺酒釀。   
  整個通仙城裏,能花兩枚靈石就能吃到肉的地方僅此一家。

  而整個大黑山州界,能吃到如此美味的妖獸牛肉的食肆,也僅此一家。

  食肆生意好,柳如畫忙不過來,便又雇了兩位嬸嬸幫忙。兩人家境都不好,丈夫也因獵妖傷殘,無力謀生。

  底層修士做事都很勤快,兩位嬸嬸和姜芸将食肆打理得井井有條。

  姜芸勤勤懇懇在食肆裏幫忙,生活漸漸寬裕,丈夫的身體也日漸好轉,已經可以做些簡單的體力活了,她也不像之前那般腼腆拘束了。

  爲了感謝墨山夫婦,姜芸花時間做了各式各樣的點心當謝禮,聽說都是從她娘處學來的。

  她小時候家裏曾經開過點心鋪,後來連逢變故,沒了家産,所以點心鋪也就開不下去了,隻是手藝還是傳承了下來。

  姜芸做的點心用料都很簡單,但吃起來很可口,柳如畫便讓她多做一些,放在食肆裏賣,她也能多賺點靈石貼補家用。

  空閑時間柳如畫也和她學做點心,墨畫送給傀老的點心,有些就是柳如畫從姜芸處學來的。

  除此之外,姜芸還會炒松子。

  通仙城外山有各類松樹,松子很多,隻是填不飽肚子,所以沒人要。

  姜芸偶爾上山采野菜,會帶一些松子回來,放入鍋中焙炒,炒出來的松子又香又脆。擺在食肆裏,客人要麽拿來下酒,要麽拿來佐茶,也都不錯。

  而最喜歡松子的,竟然是傀老。

  墨畫有一次拿了點心給傀老吃,順帶又抓了一把松子給他。

  傀老一邊磕着松子,一邊和墨畫下着五行棋,聽着磕松子時清脆的響聲,聞着松子的特殊香味,傀老神情很是放松。

  不一會,棋沒下完,但傀老的松子卻磕完了。

  傀老原本就不高的棋藝,明顯又下滑了。雖然面無表情,但墨畫從他的臉上,多少能感覺到一些失落。

  墨畫臨走時,和傀老道:“傀爺爺,下次我來,再帶些松子給您吧。”

  傀老點了點頭。

  墨畫離開的時候,一向不多言語的傀老還囑咐道:“路上小心。”

  也不知道是關心墨畫,還是關心松子。

  之後墨畫的生活就這樣漸漸穩定下來。

  通仙城的萬家燈火之中,悲歡離合皆有,酸甜苦辣俱在,修士們也都努力地活着。墨畫也是這萬家燈火中的一點,努力地修行和畫陣法。

  時間像這樣過去了一個多月。

  墨畫一如既往地随着莊先生學陣法,每日研究陣圖,練習畫陣,冥想回複神識,日子平靜如潭水,不起波瀾。

  但墨畫神識和陣法的根基卻漸漸穩固,對陣理的理解也漸漸加深,六道陣紋内的陣法,看上幾遍,再練幾次,基本就能掌握了。

  這日清晨,陽光明媚,山風清冽。

  墨畫一如往常地到莊先生處請教陣法,卻在門前見到了幾個不曾見過的陌生修士。

   謝謝末影之空的打賞~
    (又有新人物出場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08:36:16

 第48章 客人
  坐忘居的門前山路下,站着三個修士。

  三個修士中,兩個孩子站在前面,身後還有一個帶着面紗的女子。

  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看着比墨畫大上一點,衣着光鮮華貴,不似凡品,看着身份就不一般。此時兩人正恭敬地站在門前的台階上,向着山上行禮。

  男孩相貌英俊,一雙眼眸熠熠生光。

  女孩極爲貌美,陽光照在臉上,膚色竟比冰雪還要白皙通透幾分。

  遠遠看去,兩人便似仙人座下的金童玉女。

  兩個孩子的身後,站着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帶着面紗,看不清面容,看上去像是家族的管家或是護衛,周圍沒什麽靈力波動,但有着墨畫不曾感受過的壓迫感。

  “看樣子像是世家的子弟,向莊先生求學來了……”

  墨畫暗自揣度着,不過這種事顯然由莊先生定奪,與自己無關。

  墨畫隻要跟莊先生學好陣法就行,畢竟他隻是個記名弟子,也不知道莊先生能教他到什麽時候。

  墨畫自顧自上山,而門口的三人自然也看到了墨畫,但見墨畫穿着樸素,靈力低微,也都隻是淺淺掃了一眼,并未太在意。

  直到墨畫徑自從他們前面走過,邁上了遙遙的山路,到達雲霧中的庭落。

  而後伸出小手一推,就推開了他們連夜等候數個時辰都不曾打開的竹門,像進自家一樣,随意便進去了……

  三人臉上這才神情複雜。

  兩個孩子情不自禁地看了後面的女子一眼,女子暗暗搖了搖頭,示意他們耐心,兩個孩子這才靜下心思,恭恭敬敬地繼續等着。

  墨畫進了院子,将挎着的竹籃放下,從竹籃子取出一碟醬肉和幾碟點心,擺在院中的小桌上,這樣莊先生起床時就可以對着院裏的景色吃酒或是品茶。

  墨畫偷偷往裏屋看了一眼,果然先生還在睡着懶覺。

  墨畫又将兩盒炒好的松子送給傀老,傀老起得早,正在一個人下着五行棋,臉上毫無波瀾,不知道是有趣還是無聊。

  墨畫将松子放在一邊,傀老嘗了一粒,神情微動,“味道不一樣。”

  “這是兩種味道的,炒制時一種用了清香味的甘草,一種用的是辛辣的香料,我娘說給您嘗嘗,換個口味。”

  傀老每盒嘗了一粒,點了點頭,道:“你先學陣法,累了過來跟我下棋。”

  墨畫就跑到書房裏找到未曾看完的幾本陣書,然後跑到院裏的大槐樹下,坐着小木墩,趴着小石桌,學着陣法。

  這個小桌子和木墩是傀老特意爲墨畫做的,然後放在墨畫喜歡的地方,桌子和木墩的高度也很合适。

  莊先生憊懶,不對墨畫過多要求,但墨畫心知機會難得,今後不大可能有機會得到莊先生這樣的高人指點陣法。

  所以墨畫學得很認真。

  對墨畫這樣的散修而言,哪怕隻是做個記名弟子,也已經是很大的機緣了。

  墨畫心存感激,不曾有一點懈怠。

  研究陣書和摹畫陣法都需要消耗神識,墨畫神識耗盡後,就用冥想術恢複,然後繼續看書畫陣法,再将神識耗盡,繼續冥想恢複,等到再次耗盡時,就不宜繼續冥想了。

  用莊先生的話說,過猶不及,雖然墨畫沒覺得有什麽問題,但還是謹遵莊先生的教導。

  這種時候神識耗盡,不能看書,也不能畫陣,墨畫就會去找傀老下棋。

  五行棋簡單易懂,也不需要費神思索,所以下起來輕松。   
  等墨畫和傀老下過幾局棋後,天色漸晚,墨畫也就和莊先生告辭回去了,順便将空的碟子和食盒帶回去。

  夕陽西下,晚霞傍山,墨畫離開莊先生的院子時,發現早上見的那三人還站在門外,姿态神情雖還恭敬,但都有了些倦怠。

  即便是修士,這樣不吃不喝站一天,多少都會有些不适,何況還有兩個不比墨畫大多少的孩子。

  不過墨畫也不想多管閑事。

  他們在門外站了一天,莊先生不可能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顯然是莊先生不想見他們。

  見或者不見,莊先生自有打算,哪裏輪得着自己瞎操心。

  所以墨畫隻是對着三人簡單行禮示意,而後一言不發,挎着小籃子下山去了。

  等到第二天上山,墨畫發現三人竟然還站在門外。

  山裏白日炎熱,入夜則天涼露重。

  三人站了一天一夜,帶着面紗的女子還好,畢竟修爲深厚,足以抵擋寒熱。

  兩個孩子就有些憔悴了,男孩神情委頓,明顯是在咬着牙硬撐着,眼神裏滿是倔強。

  女孩臉色又白了幾分,看着如同梨花帶露,隻是清澈的眼神也透露着堅定。

  墨畫又偷偷瞄了一眼,不禁感歎,長得好看的人真是無論什麽時候都好看。

  不過墨畫心中毫無波瀾。

  這個世上,越是漂亮的女子,越是與你毫無關系。

  墨畫依舊和昨日一般,旁若無人地推開竹門,在三人複雜且多少帶點幽怨的眼神中,挎着小籃走進了莊先生的院子。

  墨畫覺得至多三四日,這三人應該就可以走了,但三人一直在門口等候了七天,兩個孩子臉白得像紙,依舊沒有絲毫退卻的意思,墨畫不禁佩服起他們的毅力來了。

  尤其是想到自己拜見莊先生時,并沒受什麽阻撓,而這三人不吃不喝站了七天,卻連門都沒進,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

  次日墨畫準備了幾個陣法上的疑問,特意去請教了莊先生。

  莊先生神情一如往常,耐心作答,隻是偶爾會看向門外,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麽。

  墨畫便道:“先生不想見門外的人麽?”

  莊先生回過神,原本不想說什麽,但看看墨畫,還是道:
  “故人之後,因緣糾葛,我不想過問,便不如不見。”

  墨畫道:“那我讓他們回去吧。”

  莊先生神色微動,“他們站了七天,若是能退,早就退了,都到了這份上了,還會聽你的話麽?”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墨畫笑了笑,“他們在外面站了七天,擾了先生清淨,先生覺都睡不好了。”

  以前大多睡懶覺到下午,現在中午就起床了……

  莊先生饒有趣味道:“好,你便去試試,讓他們回去,不要擾了這山間的清淨。”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08:36:48

第49章 晚霞
  傍晚時分,墨畫先回了趟家,讓娘親做了點吃的,兩碗熱騰騰的面,一些醬牛肉,清爽的鹹菜,還有幾盤點心和幾壺桂花酒釀。

  之後将這些吃食都裝入食盒,放入儲物袋中,帶上了山。

  山腰上,一男一女兩個孩子,還有那個戴着面紗的女子仍舊筆直地站着。

  墨畫挎着儲物袋,走到他們面前,開門見山道:

  “你們擾了莊先生的清淨,還是回去吧,莊先生不想見你們的。”

  兩個孩子聞言神情都有些頹唐,戴面紗的女子便道:

  “煩請小友通報一聲,便說是故人來訪,有要事相商,一定請莊先生見上一面。”

  墨畫道:“你們爲何而來,莊先生怎麽會不知道,他不想見,自然就不會見,再等下去也是白等。”

  那個男孩神情堅定道:“隻要能見到莊先生,多久我都會等下去。”

  一邊的女孩沒說什麽,但眼神也沒有絲毫退卻的意思。

  墨畫好奇道:“那莊先生要是一直不見你們,你們就真的一直等嗎?十年百年也要等?”

  男孩梗着脖子不說話。

  長得挺英俊,看着也挺聰明,就是有點太倔了。墨畫暗自腹诽。

  “那你們吃什麽呢?”

  “我有辟谷丹。”

  “辟谷丹吃多了會傷身的。”墨畫道。

  辟谷丹是煉丹師煉制的丹藥之一,用一些普通的食材配合保鮮的藥物煉化凝成丹藥,易于保存,有充饑和補充血氣的作用,是修士長途遊曆或是長期閉關必備的丹藥之一,但長時間食用,對修士的血氣會有損害。

  當然散修不吃辟谷丹,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辟谷丹也并不便宜,用辟谷丹充饑,并不劃算。

  “哼,”男孩哼了一聲,“不要你管。”

  不過他還是偷偷看向一邊蒙着面紗的女子。

  面紗女子道:“小友的心意我們心領了,但此行我們必須見到莊先生,不然我們是不會回去的。”

  “你們待在這裏,是爲了見到莊先生,但是無論你們在這裏待多久,都是見不到莊先生的。以莊先生的性子,你們待得越久,他便越是不想見你們。”墨畫道。

  蒙着面紗的女子遲疑了片刻,她雖未見過莊先生,但對其行事略有耳聞,知道眼前這個小少年說的很可能是對的。

  莊先生若是不想見她們,即便在這等成枯骨,也是見不到的。

  墨畫見她略有動搖,接着道:“修道之人,凡事講究機緣,莊先生不見你們,是因爲緣分未到,既然緣分未到,你們再如何堅持也是事與願違。”

  女子不禁問道:“那何時才有緣見到先生?”

  墨畫道:“這個就要看先生的心情了。你們挑着風和日麗的日子來拜訪先生,無需多待,隻要在門前行個禮便是,若是門扉洞開,便是先生想見你們,但若遠門緊閉,就是緣法未到,先生不想見你們,你們自行離去便是。”

  女子還是有些遲疑,“夫人吩咐過,一定要帶着少爺和小姐見到莊先生,如今離去……”

  “若是苦等十年八年,耽誤了修行,不眠不休,壞了血氣,即便見了莊先生,拜莊先生爲師,根基有損,難窺大道,這樣又有什麽意義呢?”墨畫反問道。

  女子點了點頭,忽而皺眉道:“我們沒說要拜莊先生爲師,你是怎麽知道的?”

  墨畫心道你帶着兩個啓蒙年齡的孩子來拜訪先生,不爲了拜師,還能是爲了什麽?
  要是單純拜訪故人,也不會賴在這七天還不走。

  不過表面上,墨畫還是裝出雲淡風輕的模樣,搬出莊先生道:

  “我說過了,一切都在莊先生的意料之中,你們且回去吧,莊先生願意見你們的時候,自然就會見你們。”

  墨畫說完,覺得時機差不多了,就打開食盒,香氣便飄了出來。

  “你們要不要吃點東西?”

  女孩還好,那個男孩當即就有些站不住了,雖然假裝鎮定,但眼神還是經不住往食盒裏瞅。

  辟谷丹味道并不好,而且吃多了難免會覺得不适,色香味都無法媲美墨畫食盒中的酒肉和點心。

  帶面紗的女子見到少爺和小姐臉色比紙都白,嘴唇也是沒一點血色,想到兩個孩子之前都是養尊處優,何時這般忍餓憔悴過,心裏便軟了。

  她是看着兩個孩子長大的,即便無法拜莊先生爲師,違背了夫人的囑托,她自去夫人那裏領罰便是,也絕不忍心讓少爺和小姐受苦。

  何況眼前這個小少年說的對,若是天天吃辟谷丹,不眠不休,再受了山裏的寒熱之氣壞了根基,影響到之後的修行,是什麽都彌補不了的。   
  “那便多謝小友了。”

  女子向墨畫道謝,然後對兩個孩子道:

  “少爺小姐,你們先吃點東西吧,莊先生既不願見我們,自然是時機未到,我們擇日再登門拜訪。”

  兩個孩子也向墨畫道謝。

  然後取出食盒裏的面和各種小食吃了起來,盡管饑腸辘辘,但一箸一食仍舉止端莊,一看便是家教良好的世家子弟。

  男孩嘗了一口香辣的牛肉,入口先是有點異味,再嚼香味就漫延開來,不禁問道:“這是什麽肉?”

  “妖獸的肉。”

  男孩瞪大了雙眼,“妖獸的肉也能吃?!”

  墨畫白了他一眼,“你這不是吃了麽……”

  “不是說,吃妖獸的肉,會壞了血氣,失卻心智麽。”

  “這是野牛妖的肉,它吃的是草木,不會壞了修士的血氣。那些吃肉又吃人的妖獸,它們的肉才不能吃。”

  墨畫一副少見多怪的神情。

  男孩看着手裏的肉,有點畏懼,但又不想被墨畫看輕,又多吃了幾口,然後發現,這種肉越吃越香,吃着吃着,就停不下來了……

  旁邊的女孩則看着墨畫食盒中的點心,“這個點心……”

  “是我娘親手做的,可好吃了!”墨畫得意道。

  “你娘……會給你做點心吃麽……”

  “除了點心,還有很多好吃的。”墨畫點頭道。

  小女孩清冷的眼眸中,露出一絲絲羨慕,然後拿起碟中的點心,唇齒微啓,輕輕咬了一口。

  酥脆又清甜。

  小女孩微垂眼簾,長長的睫毛蓋住眼眸,看不出心思。半晌後才擡起頭,看着墨畫贊道:“很好吃。”

  聲音清冽而動聽,傳說中天人撫琴鳴奏仙樂,大概也不過如此了。

  墨畫也很開心,眯着眼笑道:
  “嗯,我娘做的東西最好吃了!”

  幾人吃完東西,臨行前雪姨取出一個華光流轉的玉佩,遞給墨畫:

  “這是一品的清心佩,随身佩戴可以在修行時使心神專一,不算名貴,送給你權表謝意。”

  雪姨雖說不名貴,但看上面的流光,就隻不是凡品,對墨畫這樣的散修來說,就更顯得貴重了。

  墨畫雖然有點想要,但也知道自己不能要。

  他們對自己這麽客氣,其實全是看在了莊先生的面子上,若非如此,身份懸殊之下,他們估計都不會和自己說句話。

  自己跟着莊先生學陣法,已然是承了莊先生的情分了,不能拿莊先生的面子換好處。

  墨畫便婉拒了,雪姨還要給,墨畫就道:
  “你們如果實在要給,就給個飯錢吧,五枚靈石就好了。”

  雪姨愣了一下,像是從來沒聽過這種要求,不過還是取出一個儲物袋,袋中裝了四五十枚靈石。

  墨畫隻從中取出五枚,然後将袋子還給雪姨,不待雪姨說什麽,揮揮小手,就挎着自己的儲物袋徑自下山去了。

  雪姨怔怔地看着墨畫,眼看墨畫就要走遠,小女孩忽然開口,聲音清冽而動聽:
  “你叫什麽名字?”

  聲音雖輕,但墨畫還是聽到了。

  墨畫回頭,笑着道:“我叫墨畫。”

  此時晚霞似潑墨,山間景如畫。

  霞光絢爛中,墨畫站在山間,又像是站在山色錦繡的畫裏。

  墨畫這個名字,随着這漫天彩霞一起,留在了她的識海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08:37:14

第50章 兄妹
  此後三人每日清晨都會來拜訪一下莊先生,在門外遙遙行禮,待半盞茶的時間,若是門扉仍舊緊閉,再下山去。

  墨畫其實想跟他們說,莊先生清晨會睡懶覺,一直睡到下午,你們來的不是時候。

  不過轉念又想,至少短時間看來,莊先生不太想見他們。

  他們早點來,見不到莊先生,晚點來,也還是見不到,既然總歸是見不到,什麽時候來訪,倒也無關緊要。

  他們清晨入山,還能見到披着霞光的山色,也不算虧。

  墨畫上山時偶爾也能碰到他們,有時打個招呼,時間充裕的話,也會随便聊聊。

  兩人雖是世家子弟,看着矜傲,但都還挺好說話的。

  墨畫與他們的閑聊中得知,兩人姓白,年齡都比墨畫大上一些,相貌堂堂的男孩名叫白子勝,精緻得像瓷娃娃般的女孩名叫白子曦。

  二人是兄妹,遠道而來是奉家中長輩之命,拜莊先生爲師學習陣法。

  白子勝話多,白子曦話少。

  兩人相貌有些相似,但白子曦明顯更好看些。

  而且好看得有點離譜……

  墨畫遠遠看時,隻是覺得嬌俏玲珑,近看就會發現白子曦年紀雖小,但吹彈可破的臉上,容顔絕美,白皙無暇。

  這真的是人能長出來的臉麽……墨畫震驚不已。

  常言說女娲抟土造人,這世上有些人顯然是用土做的,但有些人顯然不是,至少眼前的白子曦就不是。

  女娲造她時,估計抟的是雪月風華,造的是冰肌玉骨。

  墨畫又偷偷看了白子曦一眼,心裏默默想道:

  “常言道紅顔禍水,女娲娘娘這哪裏是在造人,分明是在造孽……”

  那個跟在白家兄妹身邊,蒙着面紗的女子,喚作雪姨,應該是家族中派來随行保護的。

  雪姨的境界墨畫不清楚,但修爲絕對不低,身上有一種墨畫未曾從其他修士身上感受過的隐晦的壓迫感。

  墨畫此前見過的,境界最高的修士是通仙門的老掌門,有築基中期的修爲。不過老掌門性情和藹,加上年邁靈力衰退,所以壓迫感并沒有眼前的雪姨強。

  “至少應該是築基期的修爲……”

  墨畫暗暗猜測。

  而能有築基期修士做護衛,這對兄妹的身份肯定不一般。白家估計也是離州之外顯赫的大世家。具體是什麽樣的大世家,墨畫就很識趣地沒問。

  世家宗族這些,與墨畫相距甚遠。

  散修出身的修士,想突破成爲築基修士是非常困難的。而築基期的修士,在這小小的通仙城,身份地位可以說是相當顯赫了。

  他這輩子的修爲,都不一定比别人身邊的護衛高。

  墨畫牢記自己的初心,專心學習陣法,成爲一名一品陣師,将來才有可能在修道界立足。

  白家兄妹每日清晨拜訪,莊先生并未說什麽,似乎是默認了這件事,但也依舊沒有要見他們的意思。

  不過莊先生似乎也放下心來,每日的作息也正常了起來。

  每天還是睡到下午才起,然後坐在院子裏,以牛肉下酒,或是以點心佐茶,看着山間的景色遐思。

  墨畫依舊學陣法,畫陣法,冥想,再畫陣法,然後有了疑慮就去請教莊先生。   
  這日莊先生突然讓墨畫畫一副名爲《三才陣》的陣法。

  這副陣法包含六道陣紋,以墨畫如今的神識,是畫不完的,而且結構看上去也很特别,陣紋與墨畫之前接觸的五行陣也有所不同。

  莊先生隻給墨畫一日時間,第二天就要墨畫将陣法畫給他看,能畫多少是多少。

  墨畫白天就一門心思研究《三才陣》的陣圖,又動手試着畫了幾遍,晚上回去又在識海的殘碑上練了一晚。

  第二天當着莊先生的面,斷斷續續,勉勉強強地将陣法畫了出來,但因爲神識不足,有幾筆陣紋畫出來是無效的。

  莊先生沒說什麽,見墨畫神情疲倦,臉色略有蒼白,知道這是神識過度使用的結果,便點了一根香,淡白色的煙氣氤氲而起,帶有清冽的香氣,聞着沁人心脾。

  莊先生道:“這是安神香,可以滋養神識,你在此處打坐冥想,待香燃盡便早些回去休息吧,今日就不要再畫陣法了。”

  “謝謝先生。”

  墨畫道謝,然後打坐冥想,果覺神識恢複得更快了,大概兩盞茶的功夫,安神香焚盡,墨畫便行禮告辭了。

  墨畫離開後,莊先生看着墨畫畫出的那副《三才陣》,皺眉思索,半天不發一言。

  傀老進門,見狀問道:“畫得不好?”

  莊先生搖頭,“不是好不好的問題……神識不夠,時間倉促,這副陣法不可能畫好,無論如何都會有錯處,隻是……”

  莊先生皺了皺眉,“墨畫這孩子,學得太快了。”

  “學得快有什麽不好?”

  “不是快,是太快……”

  莊先生展開《三才陣》,道:
  “這《三才陣》與五行陣用的是完全不同的陣樞,陣紋也有差異,我昨日剛交給他陣圖,他隻用了一天的功夫,便學得七七八八,若非神識不足,他還真有可能磕磕絆絆就把這副陣法畫了出來……”

  莊先生目光微凝,“最蹊跷的是,一天時間,以墨畫的神識,這副陣法最多練個三四遍,但看現在這副《三才陣》的筆法已經頗爲熟稔,怕是練了有十來遍。”

  傀老神情不變,但語氣卻低沉下來:“你是說……墨畫這孩子有事瞞着你?”

  莊先生搖頭,“我不曾問過,所以也不存在瞞不瞞的問題,隻是這麽看來,墨畫這孩子恐怕是另有什麽機緣。”

  傀老翻了下眼皮:“修道之人,誰沒有個機緣?你自己的機緣又少了?天地間的萬千生靈,但凡能降生于世,本身就是秉承着天大的機緣了。”

  莊先生聞言沉思。

  傀老道:“你若是真在意,問他便是了。”

  莊先生微怔,“問他?”

  傀老不耐煩道:“你這種人,說是心思通透,其實就是心眼多,總覺得别人都和你一樣,什麽事都藏着掖着不可告人。墨畫這孩子我看着挺好,不像你,心裏藏着十八個竅,做起事來扭扭捏捏的。”

  莊先生躺在椅子上,語氣平靜道:“我如果真心眼多,也不會落到如今這般田地了。”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自以爲聰明,喜歡和心眼多的人打交道,結果你心又沒别人髒,自然就會遭人算計。這一飲一啄,是你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莊先生苦笑道:“是啊,所以我現在隻能和你這種沒心的人待在一起,才會清淨點。”

  傀老臉色木然,不再說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08:37:40

 第51章 藏木
  第二日,莊先生罕見地沒有睡懶覺,見了墨畫,就對他招招手,“墨畫,你随我來。”

  莊先生将墨畫帶到書房,開口問道:“那副三才陣的陣法,你練了多少遍?”

  墨畫心裏對莊先生很是感激,本不想隐瞞,但道碑的事有些玄妙,他不大好說出口。不過他也不想撒謊,便坦誠道:

  “回先生,我在紙上練了三四遍,然後在夢裏又練了七八遍。”

  說的是事實,隻是沒提道碑。

  莊先生微怔,“夢裏?”

  “嗯,”墨畫道,“我睡着後,在夢裏還可以繼續畫陣法。”

  莊先生眉頭微皺,看向墨畫,卻發現墨畫神色坦誠,眼神清澈得仿佛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

  莊先生失笑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麽了……

  墨畫疑惑地看着莊先生。

  莊先生沉思片刻,轉而看着墨畫叮囑道:
  “這句話就在我這裏說,以後無論任何人問,你都沒必要回答,更不要提夢裏畫陣法這種事。”

  “那别人若尋根究底呢?”

  “别人尋根究底,你就按我之前說的,是因爲學了冥想術,所以陣法學得快。”

  “那别人要是問我要《冥想術》的法門呢?”

  莊先生無所謂道:“能不給就不給,他若硬搶,你便宰了他,要是宰不了打不過還逃不掉,那就把冥想術給他,法門皆是外物,命才是你自己的。”

  墨畫想了一下,覺得有道理,但還是問道:
  “那如果别人學了冥想術,發現并不會加快學陣法的速度呢?”

  “這樣的話……”

  莊先生想了想,道:“你就隻能說你自己天賦異禀,過目不忘,陣法看幾遍就會了。而且切記,說這話時一定要嚣張,要擺出一副目中無人的輕蔑姿态來,要讓别人相信你是萬中無一的天才。”

  “目中無人的姿态?”

  “我做一遍,你看着學學。”

  莊先生說完一改閑散的模樣,仿佛蒼龍憩息時忽然昂起了頭,一副倨傲自負,睥睨衆山小的神态。

  倨傲片刻後,莊先生神情複又憊懶起來,對墨畫道:

  “就像這樣,你有空多學學。”

  墨畫内心大受震撼。

  莊先生平日看着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但說起胡話,騙起人來卻是一點都不含糊。

  墨畫自己一個人時,在池邊掐着腰,挺起胸膛,作出嚣張的模樣,但總沒有莊先生看起來那麽氣勢淩人。

  “修行是門大學問,看來不光是修爲和陣法,其他事也要多和先生學學。”

  墨畫下定決心,這裝模作樣的本事,有空一定要練好。

  天色漸晚,時至黃昏,墨畫便向莊先生告辭回家了。

  墨畫走後,莊先生躺在竹亭的躺椅上,想着心事。傀老在一邊自顧自下棋。

  清風過亭,沉思了半天的莊先生忽然道:“不妥。”

  傀老擡起眼睑,“哪裏不妥?”

  “墨畫那孩子……”

  傀老看了莊先生一眼,“你覺得他沒說實話?”

  “說沒說實話無所謂,總有些話,是不适合說出口的。”

  “那有何不妥?”

  “學得快了。”莊先生皺眉道。

  傀老微怔,“這話你不是說過了?”   
  莊先生道:“他做我的記名弟子,學得快了,容易惹上麻煩。”

  傀老落下一子,“學得也沒那麽快吧,墨畫這孩子的天資悟性,比你當年還是遠遠不如的。比起不少世家子弟,也還是有不少差距。”

  莊先生搖頭,“不能這麽比,世家自有其底蘊和傳承,從小耳濡目染之下,即便是頭豬,陣法學得也比一般人快。至于我麽……”

  莊先生一臉淡然,“這修道界陣法天賦勝于我的,本就是屈指可數,比不過我也是正常。”

  莊先生用平淡的語氣,說着嚣張的話。

  可惜沒人捧場,傀老在一邊下着棋,頭都懶得擡。

  莊先生有點想念墨畫了,墨畫要是在旁邊,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裏肯定滿是欽佩。

  莊先生歎了口氣道:

  “墨畫畢竟不同,他出身散修,沒有家世和傳承,陣法底子太弱,如果陣法精進太快,難免招人耳目,甚至容易招來殺身之禍。”

  “你也會瞻前顧後了,有點難得。”傀老似笑非笑。

  莊先生伸了個懶腰,“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以前就是不明白韬光養晦的道理,不會瞻前顧後,所以才會吃虧。”

  “那你打算怎麽辦?不教了?”

  莊先生躺在竹椅上,手指輕點着扶手,“教還是要教的,做了我的弟子,即便不是親傳的,也不可能隻學這點東西,否則讓别人知道,既有損我的顔面,也辱沒了我的師門。”

  傀老道:“以前你不會在意這些虛名。”

  “年紀大了,人就要臉了。”

  傀老看着憊懶的莊先生,“我看未必。”

  莊先生不理傀老,說完便閉起了眼,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打瞌睡。

  傀老一如既往地下棋。

  夜色漸濃,晚風拂過山間,林木簌簌作響。

  莊先生忽然睜開眼,看着夜色下的山林,低聲喃喃道: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那麽木不秀于林,風便不能摧之了。”

  傀老略帶疑惑地看着他,莊先生的目光則随着山間的林木起伏,意味深長道:“藏木于林,就不會獨秀于林了。”

  傀老皺眉。

  莊先生的目光則略過山林,落在院落的門前。

  每日清晨,白家兄妹都會上山拜訪。

  那兩個孩子天賦絕佳,便是最優秀的林木。

  次日清晨,白家兄妹依舊到山前拜訪,與往日不同的是,當他們到門前行禮時,那道往常緊閉的竹門,卻突然打開了。

  與此同時,門前顯現出了“坐忘居”的牌匾。

  門後是一個院落,院内槐樹撐天,小橋流水,雲霧氤氲,仙氣盎然。

  白子勝愣愣道:

  “雪姨……院門開了,莊先生是不是願意見我們了?”

  一向平靜的雪姨一時也心緒起伏,“應該是。”

  随即她心裏默默想道:
  “莊先生願意見我們便好,即便此時不收少爺和小姐爲徒,也至少可以先随侍左右。以少爺和小姐的天賦,莊先生遲早會答應的。”

  白子勝神情略有忐忑,看向一邊的妹妹,發現白子曦精緻的臉上一如既往地清冷,沒有多餘的情緒。

  白子勝眼中閃過一絲心疼,随後默默将妹妹擋在身後,邁步走進了院子。

   謝謝電鍍眼皮的打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08:38:01

 第52章 見客
  院裏的景色和三人所想的不同,景色幽靜,但顯得很是随意。

  一池一景也隻是普通地别緻,沒有任何靈力的波動,不像是一個大修士的住所。

  莊先生也和他們想象得不同,雖有英俊倜傥的相貌,和閱盡風霜的滄桑,但似乎少了點他們想象中的氣質。

  雪姨神色恭敬,心裏暗暗思索。

  臨行前,夫人給她看過一副畫像,畫中的男子負手立在山巅,像是一柄綻盡鋒芒的仙劍,那種傲世淩人,睥睨天地唯我獨尊的氣勢,幾乎讓人不敢直視。

  如今的莊先生躺在竹椅上,悠閑地搖啊搖的,看着就很……憊懶。

  如果不是看過畫像,幾乎不敢相信是同一個人。

  盡管如此,雪姨也不敢有絲毫輕視,她恭敬地将一枚令牌和一封玉簡遞給莊先生。

  “夫人臨行前,讓我将這枚令牌和這封信交給先生,說先生一看便知。”

  莊先生看了令牌,又看了玉簡,輕笑一聲:
  “真是我的好師妹啊,都這樣了還惦記着我,不忘給我找麻煩。”

  莊先生轉頭看向雪姨,“有空給你們夫人帶句話,女人算計太多,容易變老。”

  雪姨低着頭,不敢答話。

  莊先生又看了看白子勝和白子曦,點頭道:“資質倒都是上佳,不愧是……”莊先生說到一半,卻停住了。

  雪姨不知莊先生想說什麽,但見莊先生贊賞白子勝和白子曦的資質,不由面露喜色,“那先生……”

  “我不收親傳弟子,最多做個記名的弟子。”莊先生放下玉簡,“願意就留下,不願意就回去吧。”

  這點倒在夫人意料之内,雪姨記得夫人臨行前的話:

  “我這位師兄生性固執,他答應的事,便一定會做到,他不答應的事,怎麽求都沒用。但他也會心軟,隻要他松口,慢慢磨着便是。做不了親傳便做記名,做不了記名,能留下端茶遞水也好。隻要他念着情分,遲早會收下子曦和子勝的。”

  雪姨連忙道:“能得先生收作記名的弟子,已經是天賜的機緣了,怎麽會不願意。”

  “嗯,”莊先生點了點頭,“那俗禮便免了,喊我一聲“先生”便罷了。”

  白子勝和白子曦向莊先生行了跪拜之禮,喊了一聲“拜見先生”。

  莊先生看着兩個孩子,神情恍惚了一下。

  依稀間看到兩個孩童,男孩英俊,女孩貌美,對着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行拜師禮,耳邊還回想着孩童稚嫩的聲音,“拜見師父。”

  莊先生回過神來,臉上掠過一絲自嘲的神色,接着道:
  “我這裏沒那麽多規矩,你們的娘親陣法造詣也不算低,該教的她自己應該教過了,你們也過了陣法啓蒙的年紀,多少都有了些底子,自己學自己的便好,若有疑問就來問我,但有一點,别打擾我閉目悟道。”

  “我這裏還有一個記名的弟子,叫墨畫,你們應該見過了,你們自己好好相處。”

  說完莊先生便擺擺手,“下去吧,每日辰時上山,酉時下山,其餘時辰随意,有不明白的去找墨畫。”

  白子勝和白子曦便行禮告退,三人離開竹屋,來到院子裏。

  雪姨覺得事情比自己想得要順利,順利得還有點随意。

  而且也不知爲何之前莊先生一直不見他們,但過了這些時日,又願意見他們,還很簡單地就将白子勝和白子曦收爲學徒了。

  雪姨皺眉不解。

  “難道真的如墨畫那孩子所說,莊先生行事是看機緣,莊先生不見,是機緣未到,現在見了,便是機緣到了?”

  雪姨走着走着,便看到了大槐樹下,趴在小桌上認真看着陣書的墨畫。

  雪姨覺得墨畫能被莊先生收爲學徒,必然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而白子曦和白子勝也想知道,莊先生都教些什麽。

  三人走到了墨畫面前,發現墨畫正在目不轉睛地看着一本陣書。

  墨畫一直專心看書,此時聽過動靜擡頭,發現是白子勝兄妹。便道:“你們見到莊先生了?”

  雪姨道:“不錯,還要謝謝小公子之前的話,不然我們怕是要白等很多時日。”

  “我不是什麽小公子,叫我墨畫便好。”墨畫擺手道,“而且要謝也得謝先生,跟我沒什麽關系的。”

  此時一邊的白子勝終于忍不住問道:“你看的書……是《五行陣法初解》嗎?”   
  墨畫點了點頭。

  白子勝疑惑道:“你跟着莊先生,竟然才學到這裏?這是我們族裏三四歲的孩童用來陣法啓蒙的書……”

  墨畫有點不高興。

  質疑自己可以,但質疑莊先生不行。

  墨畫反問道:“那這書是三四歲的孩童寫的嗎?”

  白子勝愣了一下,“那倒不是,這些基礎的陣書雖然看似簡單,但因牽涉重大,大多都是由一些陣法上頗有造詣的大修士編撰的。”

  “既然是那些大修士編撰的,怎麽就不能看?越是簡單的東西,蘊含的道理越深刻,大道至簡,返璞歸真。即便是高階的大陣,也是由最基礎的陣紋構成的。”

  墨畫學着莊先生,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隻是他畢竟閱曆尚淺,最終隻學出了三四分的神态,但用來唬住白子勝也足夠了。

  白子勝恍然大悟,看向墨畫的眼光都不一樣了。

  不過片刻後,他又疑惑道:“你的修爲好低啊,看樣子隻比我和子曦小兩三歲,但怎麽才煉氣三層的修爲啊,正常至少也要煉氣五六層了吧……”

  墨畫覺得這人有點煩,吃飽了廢話就多,還是那天餓着肚子,沒力氣說話的樣子看着順眼點。

  墨畫不太想理他,一邊的雪姨帶着歉意道:
  “抱歉,子勝說話唐突了些,不知道當莊先生的學徒,需要做些什麽?”

  白子勝想争辯什麽,白子曦也淡淡看了他一眼,白子勝便将話咽下了肚子。

  墨畫也不在意,便道:“也不需要做什麽,每日自行修煉學習,先生有空時去請教便好,不過不要打擾到先生睡覺。”

  白子勝不由問道:“先生的陣法造詣,真的很高麽?我見這院内很是尋常,并沒用什麽特殊的陣法,一般陣師居住的地方不應該是畫滿了陣法麽?”

  墨畫反問他:“莊先生陣法造詣不高的話,你們爲何要費盡辛苦地拜莊先生爲師?”

  白子勝道:“那當然是因爲……”

  “少爺!”

  雪姨喊住白子勝,白子勝也自知失言,便敷衍道:“因爲之前隻是聽過,并未親眼見識過,所以我才問你。”

  “哦~”

  墨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也沒說别的。

   感覺最近看書的人漸漸多起來了,所以簡單說一下(^^):

    首先大家的評論,無論好的壞的我都會看,但要碼字,不一定有空回,見諒。

    一般來說,前期爽的小說,很難寫長。

    想從頭到尾,完整寫完一個故事,前期的鋪墊是難免的。

    目前更新的内容,嚴格來說,隻能算是“鋪墊期”的劇情。

    初步鋪墊一下大概的世界觀、力量體系、主角、其他角色、底層的生活、修士的情感等等。

    我盡量寫得細膩有趣些,不過應該還是會有讀者覺得平淡了些,這個也沒辦法。

    鋪墊之後,劇情便可以漸漸展開了。

    從小到大,從底層到高層,從低境到高境,從微觀到宏觀,整個修道界會一點點展開。

    主角也會一步步成長,能力體系一步步構建,遇到更多的人,做更有趣的事,明确所尋求的天道究竟是什麽。

    後面一些更有趣的劇情,其實我已經寫了,但還沒更新到。

    不過應該也不會要太久~
    最後,預期之内,這個故事會很長,請大家放心看~
    同時也希望大家看得開心。(=^_^=)
    謝謝。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09:08:03

 第53章 弟子
  白子勝有些心虛,随即又有些懊惱,覺得自己弱了氣勢,便挺胸擡頭,瞪着墨畫。

  “他們拜師估計是另有目的……”

  墨畫心裏默道,随後無視白子勝,自顧自地看起那本啓蒙用的《五行陣法初解》。

  今天他要把這本書看完,然後有些疑問,傍晚要去請教莊先生,若是再閑聊下去就看不完了。

  白子勝自讨無趣,初來乍到也不知做什麽,便和白子曦在一旁握着靈石,打坐修煉。

  他們修煉時,周身靈力呈現淡淡的藍色,看靈力的渾厚程度,二人應該已經是煉氣後期的修爲了。

  墨畫暗暗咋舌,果真世家大族的底蘊就是和普通修士不同,二人雖隻比墨畫大兩三歲,但修爲已經比墨畫高出四五個小境界了。

  而且看适才白子勝的言語,二人在陣法上的天賦和水準也很高。

  墨畫暗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不可驕傲,但也不應當氣餒,踏踏實實修行學陣法便好。”

  墨畫很快靜下心來,仍舊專心看起陣書來。

  山間起了涼風,吹散樹葉,拂動池水,起了漣漪,随後一切又歸于平靜。

  莊先生的小院裏原先隻有一個弟子,如今有了三個。

  而墨畫也成爲了三個記名弟子中,明面上修爲最低,資質最差,也最不起眼的那個。

  墨畫看完《五行陣法初解》,向莊先生請教完問題,天色已近傍晚,晚霞披山,是回家的時候了。

  墨畫告别莊先生,又在路口和白家兄妹告别,便挎着儲物袋,踩着山道上的霞光下山去了。

  白子勝和白子曦走的是另一條山路,半路上白子勝還是忍不住問道:
  “雪姨,你能看出墨畫是什麽樣的靈根嗎?”

  雪姨遲疑片刻,道:“看他靈力的波動,應該是小五行的靈根,靈力微薄,品相中等偏下,而且看上去還沒正式學功法。”

  “普通的小五行靈根,品相中下,看的是啓蒙用的陣書……”

  白子勝嘀咕着,又道:“我和妹妹這樣的資質,莊先生才願意收爲記名弟子,而且還是看在娘親的面子上,那個叫墨畫的小子何德何能,能讓莊先生收爲記名弟子呢?”

  雪姨眉頭輕蹙,想起墨畫的言行,道:
  “莊先生行事不拘一格,收徒未必隻看資質……”

  雪姨又解釋道:“況且修道漫長,不能隻看一時快慢。墨畫這孩子,應該隻是散修出身。散修與世家不同,沒有什麽傳承,底蘊也微薄,無論是修煉還是陣法,起步都很晚,精進也很慢,進度上是無法和世家子弟相比的。”

  白子勝道:“散修和世家的差距真有那麽大麽?”

  “差距何止是大,說是天壤之别也不爲過。”

  雪姨歎了口氣,道:

  “世家随便一件不起眼的功法或是陣法傳承,放到散修手裏,便可算作傳家之寶了。我們白家給子弟啓蒙的典籍,那些尋常的散修弟子一輩子可能都無緣得見。”

  白子勝暗暗咋舌。

  雪姨随即又叮囑道:“無論墨畫出身如何,你們如今也算半個同門,不可輕慢,不可與之置氣,言談也要有些分寸,不然恐惹得莊先生不喜。”

  “我知道了,雪姨。”白子勝似懂非懂地應道。

  第二天白家兄妹辰時上山,便和墨畫一起在莊先生處求學。

  傀老在大槐樹下又放了兩張石桌,這兩張石桌和墨畫那張小桌子挨着。

  三個孩子便各自修行和學習,傍晚時分一起到莊先生處求答。

  白家兄妹無論是修爲還是陣法知識,都比墨畫高出一截,他們提的問題,很多墨畫都聽不大懂,但莊先生往往随意點撥兩句,便能切中肯綮。

  墨畫雖是明白得不算透徹,但潛移默化下,也受益良多。

  墨畫這麽一想,莊先生收下白家兄妹作記名弟子也是好事,不然好多問題,自己從未接觸過,問都無從問起。

  現在有人幫墨畫問,還有莊先生解答,墨畫隻需一邊認真聽就好了。

  就這樣三人便一起做起了莊先生的記名弟子,每日的生活便是各自修行,畫陣法,然後請莊先生答疑,再各自回家。   
  三人平日說話倒也不多,墨畫看書時專心緻志,沒什麽時間閑談。

  白子勝有些倨傲,墨畫不找他說話,他自然也不會找墨畫說話,白子曦性子則有些清冷,也不太愛說話。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月,直到一日傍晚大虎三人找到墨畫,說蓮華節到了,喊墨畫去逛街瞧瞧熱鬧。

  蓮華節是個小節日,但頗爲熱鬧。

  據說是爲了紀念通仙城一位卓有功績的修士而定下的節日,每年這個時候都要焚香,點燃九曲蓮花的寶燈,遙寄追思。

  墨畫畫了一天陣法,神識耗盡,冥想術也用了兩次,不宜再用了,正好也沒其他事,便和三個小夥伴出門看熱鬧去了。

  路過街坊最左側時,卻發現面前新建了一座洞府,位置比較偏僻,占地也較大,看樣子是買了街坊幾個連片的房子,拆後重建而成。

  洞府的大門沒有牌匾,用的也是青灰色的磚石,看着低調,但在一衆散修平矮的房屋裏,還是顯得鶴立雞群。

  墨畫疑惑道:“這裏什麽時候多了座洞府?”

  小虎道:“你許久沒來這邊逛過了,所以不知道,這洞府建了有一個月了。”

  小虎看着院牆高聳的洞府,又感歎:“蓋這座洞府,得要多少靈石啊。”

  “怎麽也得”大虎掰着手指,沒算清楚,最後撓撓頭,“成千上萬枚靈石吧……”

  “估計要幾萬……”

  “幾萬靈石啊……我一輩子也攢不到這麽多吧……”

  “你能不能有點志氣?”

  “你有志氣,你能攢到?”

  雙虎道:“我說要有志氣,沒說一定要能攢到靈石,那些立志成仙的人,大多不還是沒成仙,人就沒了麽……”

  大虎和小虎齊齊點頭,覺得有理。

  雙虎又好奇道,“這裏這麽偏,離坊市又遠,住的又都是普通的散修,誰沒事在這裏修這麽大的洞府呀,嫌靈石多麽?”

  “可不就是靈石多麽,我要有這麽多靈石,也蓋這麽大的洞府。”

  “那你們說這洞府的主人是誰啊?”雙虎轉向墨畫道:“墨畫,你知道麽?”

  墨畫搖搖頭,“我怎麽會知道。”

  三人話音未落,洞府的大門便打開了。

  從中走出一個俊眉星目的男孩,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孩,還有一個帶着面紗,身材窈窕的女修。

  墨畫一眼便認出來了,正是白家兄妹還有雪姨三人。

  白家兄妹也見到了墨畫幾人,白子勝愣了一下:“墨畫?”

  大虎三人齊刷刷地看向墨畫,墨畫也愣住了,他沒想到這座洞府的主人竟是白家的兄妹。

  白子勝問答:“你怎麽在這裏?”

  墨畫道:“我逛街呢?”

  “逛街?”

  白子勝仿佛第一次聽到這個詞,神情不禁雀躍起來,然後眼巴巴地望着雪姨。

  一邊的白子曦也是眼睛微亮,秋水一般的眸子看向雪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09:08:21

第54章 蓮華節

  雪姨看到兩雙水汪汪的眼睛,内心搖擺不定。

  夫人的管教一向嚴格,對小姐和少爺的要求也非常高,從小便隻讓他們修煉和學習陣法、煉丹等修行功課,平日裏除非特大的節日,也不允許小姐少爺外出,即便外出,也必須有人跟着,天黑之前就必須回府,不容在外逗留。

  這麽做雖使得小姐少爺的修爲出類拔萃,但也妨礙了孩子的天性。

  有時雪姨也想讓二人和普通孩子一般嬉笑玩耍,可是夫人對小姐少爺寄予厚望,如果因爲貪玩耽誤修行,自己的罪過就大了。

  白子勝道:“雪姨,我就去逛一會,這通仙城什麽樣,我還沒看過呢。”

  雪姨還在遲疑,白子曦的小手拽了拽雪姨的衣袖,也喊了聲“雪姨……”

  雪姨的心就徹底軟了,“好吧,不過隻能逛到亥時。”

  “謝謝雪姨!”白子勝頓時高興起來。

  雪姨又笑着對墨畫道:“我們初來乍到,對通仙城不太熟悉,就請你帶路了。”

  雪姨态度和藹,墨畫看着目光炯炯的白家兄妹,也沒好意思推脫。

  他本來想着早些回去,再畫幾副陣法來着,不過近幾日的陣法畫得有些多了,冥想術也恢複不過來,休息一晚也好。

  一行人便順着街道,逛起了通仙城蓮華節的夜市。

  通仙城雖是個小仙城,算不上有多繁華,但人流交錯,漫天燈火,也别有煙火錦簇的熱鬧風情。

  墨畫和大虎三人在前面帶路,白家兄妹隔着幾步走在後面,用陌生又新奇的眼光左看看右看看,雪姨到底還是不放心,默默跟在二人身後。

  路上雙虎偷偷問墨畫:“墨畫,你認識他們?”

  墨畫點了點頭,“我們一起在莊先生處當記名弟子。”

  “他們不是通仙城的人吧。”

  “不是,好像是比較遠的大族子弟……”

  “比較遠?通仙城以外嗎?我還沒出過通仙城呢……”

  “應該更遠點,估計是離州以外。”

  “離州以外嗎……那得走到什麽時候。”

  幾人對陌生的修道州域既覺新奇,又覺忐忑。

  小虎忽然問道:“墨畫,你們很熟嗎?”

  墨畫想了想道:“不算熟吧,勉強算半個同門,平日也不大說話。”

  小虎點點頭道:“這些世家子弟,跟我們的确是沒什麽話說。”

  墨畫覺得這話不太對,但想了想,又沒發覺有什麽不對。

  修道界中,世家和散修判若雲泥,越是曆史悠久,底蘊深厚的世家,對普通散修而言,越是高不可攀。世家和散修出身的修士,雖說同爲修士,但基本上又不能同時算作修士。

  一行人這麽逛着,大虎三人跟着墨畫,後面帶着白家兄妹,總覺得有些拘束,玩得也不大盡興。

  墨畫看他們一路上别别扭扭,便笑道:“你們自己去玩吧,我帶着他們随便逛逛就回去了,晚上我還有幾副陣法要畫。”

  小虎咋舌道:“你晚上還要畫陣法?想做陣師可真辛苦……”

  雙虎道:“那等會我們遇到好玩的東西,也給你買一份。”

  “潘大頭家的糖人你要嗎,我們想一人買隻像老虎的,到時候給你也買一個。”

  大虎撓了撓頭想了想,也憨聲道:“有人敢欺負你,你就喊一聲,我們過來幫你揍他!”   
  “知道了。”墨畫笑了笑,三人便像出了籠子的小鳥,一溜煙跑遠了。

  雪姨見狀,便将墨畫喊過去,問道:“不知道今天是什麽節日,這般熱鬧。”

  “雪姨,今日是蓮華節。”

  雪姨目露疑惑,“我還從未聽過修道界有這個節日。”

  墨畫解釋道:“這是個小節日,也就通仙城附近才會過的節日,其他地方應該是沒有的。”

  “爲什麽叫蓮華節?”

  白子勝好奇問道,一直左顧右盼白子曦也轉過頭來看着墨畫。

  墨畫想了想,答道:“小時候我問過我爹娘,他們說蓮華節是用來紀念蓮華散人的。”

  “蓮華散人?這位蓮華散人莫非是一位大修士?”雪姨問道。

  “對我們來說,應該算大修士了,但對整個修道界來說,可能就不算太大了。”墨畫道,“具體是什麽修爲,我不大清楚,隻是聽一些上了年紀的老爺爺說,這蓮華散人應該是築基後期的修爲,當然也有說是金丹期的。”

  “據說當年離州酷熱,草木枯萎,餓極了的妖獸下山吃人,引發獸潮。通仙城修士奮力守城,但無奈妖獸衆多,難以抵擋。眼看城門将破,無數修士将命喪妖獸口中時,路過的蓮華散人以一己之力抵擋住了獸潮。最後保住了通仙城修士的性命,但蓮華散人也因靈力衰竭而亡……”

  “據說今日便是蓮華散人仙逝之日,此後每年這個時候,通仙城的百姓都會點燃各式各樣的蓮華燈,将燈升入空中,以燈火通明的盛景來紀念蓮華散人。”

  白子曦聽得入神,白子勝更是覺得熱血沸騰。

  想到當年情狀,仿佛置身獸潮之中,與各種兇狠殘酷的妖獸厮殺。一番鏖戰後,雖然擊斃妖首,但自己也因此而力竭身亡。

  無數年後,仍有不少修士記得當年的功勳,自己的名字也烙印在一城修士的腦海中。

  白子勝滿腔熱血道:“生不畏死,向死而生,這樣一個悲壯且蕩氣回腸的一生,才是修士該有的歸宿。”

  雪姨無奈歎道:“少爺,夫人就您這一個兒子,還請您自重。”

  白子勝有些喪氣,垂下了腦袋。

  墨畫笑出聲來,白子勝有點愠怒道:“你笑話我?”

  墨畫敷衍道:“沒有。”

  白子勝更生氣了,白子曦則唇角微翹,面容比漫天燈光還要璀璨。

  雪姨想了片刻,還是疑惑道:“妖獸的肉身和妖氣之強橫遠甚于修士,即便是金丹期修士,能一個人抵禦獸潮也根本不可能。何況一個築基後期修爲的修士,也不大值得讓一城的修士以如此大費周章的形式紀念……”

  幾人說着說着,便走到了一個小攤前,攤上擺着各式各樣的蓮華燈,造型精巧,五分碎靈石便可以買一盞。

  墨畫掏出五分碎靈石,放在攤上,挑了一隻看不出是什麽瑞獸形狀的蓮華燈,用燈火引燃,火光照着瑞獸栩栩如生。

  墨畫松手,燈盞也慢慢浮向天空,融入滿天的燈火中。

  墨畫看着天上的繁燈,喃喃道:
  “這世間修士,縱使修爲通天徹地,又有幾人能爲了素不相識的人,舍棄自身的修爲和道基呢?通仙城修士紀念的,不是蓮華散人的修爲,而是他造福萬生的胸懷。”

  白子勝點了點頭,挑了一隻威風凜凜的紅色虎形的燈盞,誠心誠意地點燃升到天空。

  白子曦則是放了一隻金色鳳凰紋的蓮華燈,璀璨而華美。

  雪姨遲疑片刻,看了眼墨畫,最後也選了隻青鸾形狀的蓮華燈,送入夜空。

  通仙城各處,一點點的燈火彙聚,點亮了漆黑的夜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09:08:40

第55章 逛街
  放完蓮華燈,時間還不算晚,幾人又沿着街逛起來。

  或許是拌了幾次嘴,白子勝也和墨畫熟悉起來,也就不再客氣,話也多了起來。

  “墨畫,那些修士是在幹什麽?”

  白子勝指着一個台子,好奇地問道。

  墨畫順着方向看去,見一個簡易的台子上,幾個修士作獵妖師的打扮,與一隻牛狀的“妖獸”搏鬥。

  那“妖獸”銅頭錦皮,毛色發亮,看着栩栩如生,但其實也是修士披着獸皮假扮的。

  “哦,是鬥妖戲。”

  “鬥妖?鬥妖獸嗎?”白子勝頓時來了興趣。

  “通仙城的修士大多以獵妖爲生,平日裏少不了與妖獸厮殺,所以每逢佳節慶典,會有獵妖師專門表演鬥妖戲,既是爲了熱鬧,也是一項獵妖師的傳統。”

  說完舞台上的鬥妖戲演到精彩處。

  幾個獵妖師一人持刀,大喝一聲,刀上便瞬間纏上一層烈火,一人揮拳,拳風呼呼作響,還有一人站在遠處,捏着手訣,幾個火球便在面前浮現,轉瞬間又與那“妖獸”纏鬥起來,一時間靈力四溢,光芒流轉。

  “哇,烈焰刀、纏風拳、火球術!”

  旁邊有孩子興奮得喊道,小手拍得啪啪響。

  白子勝也好不到哪去,看得滿臉通紅。

  墨畫忍不住問道:“你已經煉氣後期了吧,道法應該已經學了吧……”

  怎麽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白子勝白了墨畫一眼,“道法我自然會,隻不過我娘不讓用,我娘說煉氣期的修士打下根基最重要,學些三腳貓的道法,與人鬥毆,是莽夫所爲。萬一受了傷,損了根基,還會壞了将來的修行。”

  “哦。”墨畫嗯了一聲。

  對世家而言,煉氣期隻是用來打根基的,隻要專心修行便好,學了道法也用不上。

  而普通的散修,一輩子可能都隻是煉氣期,就不得不在煉氣期學習各種道法,與妖獸厮殺,在刀尖上舔血,謀得生存。

  “什麽時候,底層的散修也不用活得這麽辛苦就好了。”

  墨畫心情複雜地歎了口氣。

  除了鬥妖戲,還有一些新奇的道法雜耍,妙趣橫生的皮影戲,塞進點碎靈石就會跑來跑去的木偶狗,各色香氣襲人的小吃……

  幾人逛了一圈,白子勝神情興奮,意猶未盡,白子曦的小臉也紅撲撲的,看着比天上的燈火還要明麗幾分。

  直到天色漸晚,幾人還是意猶未盡,但也不得不分别,各自歸家。

  “這次多謝你了,帶我們見識了通仙城的風土人情。”

  雪姨對墨畫道謝,然後不知從何處取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墨畫。

  “這是我順路買的一些點心,當做謝禮,并不用多少靈石,這你該不會拒絕了吧。”

  墨畫不再推辭,落落大方地接下,開心道:“謝謝雪姨。”

  雪姨淺笑着點了點頭。

  白子勝就和墨畫道:“以後你有空到乾州,我帶你看祭天大典,雖沒這裏活潑熱鬧,但場面大得很,有各種珍奇靈獸和飛舟步辇,保準讓你大開眼界。”

  “嗯嗯!”

  墨畫頗有些神往,不知乾州那些傳承萬年的世家和宗門,是何等盛大的氣象。

  不過他也不知道自己這輩子能不能去。

  修道界廣袤無垠,光是離州就有無數仙城,通仙城隻是這無數仙城中的一個不起眼的小仙城,以墨畫的修爲,出了通仙城都不容易,更何況是離開離州,去不知在哪裏的乾州了。   
  和白家兄妹道别後,墨畫又找到了大虎三人。

  三個孩子玩得也很盡興,見了墨畫,就把一堆稀奇古怪的東西塞到墨畫懷裏,有各種小玩意,還有一個白色的小老虎的糖人。

  “糖人要趕緊吃了,不然就化了。”

  小虎叮囑墨畫,然後又興緻勃勃地給墨畫介紹那些小玩意,告訴墨畫怎麽玩。

  這些都不算貴,基本上一兩分碎靈石能買上一件,但勝在新奇巧妙,有些墨畫還真的沒見過。

  墨畫将雪姨送給他的點心分給三個小夥伴,然後一邊舔着糖人,一邊研究手裏的玩具。

  大虎三人吃着點心,和墨畫一塊往家走,半路上小虎忽然問道:

  “墨畫,你以後不會一直要和白家的少爺和小姐待在一起吧?”

  “怎麽了?”

  小虎搖了搖頭,沒說話。

  墨畫還以爲他們和白家兄妹有嫌隙,誰知小虎過了片刻,卻猶豫道:
  “那位白家的小姑娘,長得太好看了……”

  墨畫愣了下,“長得好看不好嗎?”

  小虎道:“不能和長得漂亮的小姑娘一起玩。”

  大虎和雙虎也連忙點頭。

  “爲什麽……”

  雙虎正色道:“我娘說過,長得漂亮的女子,會讓男人變笨,越是漂亮的女子,就會讓男人變得越笨!”

  “就是就是,我爹就是見了漂亮的女子,這才離家出走,結果被人騙得人财兩空,最後命都沒了。”

  “沒錯沒錯,我也聽說,不少靈根好的修士,就是因爲娶了漂亮的道侶,荒廢了修煉,結果最後一事無成。”

  “是的是的,我剛剛隻看了那個小姑娘一眼,就懵了一下,腦袋都轉不動了,要是多看幾眼,說不定就變成笨蛋了,太可怕了……”

  “确實,太可怕了……”

  雙虎拍了拍墨畫的肩膀,“墨畫,你是我們裏面最聰明的,将來還可能成爲陣師,要是變成笨蛋,就麻煩了。”

  大虎和小虎都擔憂地看着墨畫。

  墨畫哭笑不得,最後想了下,覺得……也有道理,便道:

  “那也沒辦法呀,我們都跟着先生學陣法,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那完了。”三個孩子都神情凝重。

  墨畫笑道:“畫陣法會讓人變聰明,那我以後多畫些陣法,應該不至于變得太笨。”

  “畫陣法真的能讓人變聰明嗎?”小虎問道。

  “當然了,”雙虎道,“墨畫陣法不就畫得好,所以也比我們聰明?”

  墨畫道:“那你們想學陣法嗎,我可以教你們。”

  三人煉體的資質都不錯,但在畫陣法上都沒什麽天賦,看到密密麻麻的陣紋就覺得頭疼。

  小虎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痛下決定道:

  “還是算了,如果畫陣法才能變聰明,那我甯願一輩子當一個笨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09:09:00

 第56章 改觀
  蓮華節後,墨畫依舊到莊先生處學陣法,白子勝和白子曦也一起。

  三人雖都是學徒,但學的東西不一樣,墨畫主要學陣法,也隻能學陣法。

  白子勝和白子曦則什麽都學,除了修行外,陣法、煉丹、符箓、煉器都有涉及。

  每日請教莊先生的問題也包含甚廣,除了陣法的問題,修行方方面面的問題,也都會問。

  這些問題中,隻有陣法相關的,墨畫能明白一二,其他的墨畫就大多一竅不通了。

  散修的底蘊本就薄弱,他能學陣法,還是他兩世爲人,神識過人而且腦海中有道碑,可以不花靈石就能練習陣法的緣故,至于其他各種修道門類,他想學也根本無從入手。

  不過這些問題墨畫雖是不懂,但也在心裏默默記着,就算一時不明白,也多少有個印象,不至于以後遇到一頭霧水。

  修道界波詭雲谲,誰知道以後會遇到什麽情況,多知道點總歸不是壞處。

  墨畫從白家兄妹身上學到不少東西,也不得不承認,二人在天資和悟性上,都比自己高上很多,無論是修爲根基,還是陣法水準,甚至很多方面,墨畫都是遠遠不如的。

  世家所謂的“天之驕子”,大概也就是這樣的吧。

  對白子曦,墨畫很是佩服。

  對白子勝,佩服之餘,多少就有一丢丢嫌棄。

  三人之前不太熟稔,相處多少還有些拘謹。

  但自從蓮華節一起逛街後,白子勝和墨畫的關系就随意了起來,沒事就會找墨畫聊天,偶爾還拌拌嘴。

  陌生人面前,白子勝是天資過人,容貌俊逸,舉止從容的世家驕子。

  熟悉了之後,白子勝更像是個争強好勝的孩子,而且多少有些話痨。平日修煉學習雖然勤勉,但一得空,就喜歡找墨畫聊天。

  “墨畫,那個鬥妖戲什麽時候還能看到?”

  “過節的時候。”

  “墨畫,你們這裏獵妖師獵殺妖獸的時候,一般都用哪種道法?”

  “有什麽用什麽。”

  “墨畫,你們獵殺妖獸的時候,能不能也帶上我……”

  “我還不是獵妖師,不會獵妖。”

  “墨畫……”

  “……”

  有時墨畫還會回答一兩句,有時白子勝問得多了,墨畫就懶得搭理他了。

  白子勝見墨畫不搭理他,就偷瞄墨畫看的陣書,之前兩人不熟悉的時候,白子勝還是很拘謹的,現在就不一樣了。

  “《六合陣樞論》?不錯不錯,學得還挺快的。你是不是不明白陣樞的意思?”

  墨畫還真不明白,老實地點了點頭。

  白子勝得意道:“你想知道嗎?”

  墨畫默默地看着他,心裏确實想知道,但又有點看不上白子勝那得意的神情。

  “下月初七,就有鬥妖戲。”墨畫緩緩道。

  白子勝神色一喜。

  “但我不帶你去。”墨畫又道。

  白子勝噎了一下,“那我也不告訴你陣樞是什麽意思。”

  “我可以問先生。”   
  白子勝沒話說了,内心掙紮了一番,妥協道:“那我跟你說陣樞是什麽意思,你帶我去看鬥妖戲!”

  “不必了,我問先生就行。”墨畫拒絕道。

  白子勝急得撓頭,“先生很忙的,這種小問題不必去打擾先生了,而且先生講得高深,你剛啓蒙,未必聽得明白。”

  雖然“啓蒙”兩個字讓墨畫不太高興,但白子勝說得确實是事實。

  莊先生陣法造詣高,在他眼中簡單得不值一提的東西,從未接觸過的墨畫可能要琢磨很久才能明白。

  墨畫“勉爲其難”道:“那行吧,我答應你了,不過你要是說不明白,我也不會帶你去的。”

  白子勝大喜,連忙道:“放心,家族裏的弟子除了子曦,沒人比我陣法學得更好了。”

  接着白子勝便迫切地解釋起來:
  “陣樞爲陣法的中樞,用來聯結陣紋,傳導靈力……”

  “用修士來比喻,陣眼像是氣海,陣樞像是經脈,陣紋像是絡脈,陣媒則是承載經絡的肉身,修士的靈力自氣海運出,通過核心經脈,充盈絡脈,凝成道法,而陣法的靈力自陣眼而出,通過陣樞,激發陣紋,陣法才能産生效用……”

  白子勝說完,墨畫就明白了,不由看了白子勝一眼。

  若是沒有足夠的了解,也不可能說得通俗易懂,這說明白子勝陣法的根基的确非常紮實,就是有時話實在有些多……

  墨畫又不禁問道:“你平時也這麽和别人說話嗎?”

  “和誰說話?”

  墨畫想了下,“嗯……你家族裏的弟子?”

  白子勝面露不屑道:“我懶得搭理他們。”

  墨畫好奇道:“爲什麽?”

  “我不喜歡他們的眼神。”

  白子勝面色冷了下來,“要麽是谄媚的,要麽是嫉妒的,要麽是鄙夷的,要麽是冷漠的。我看着不爽,不愛搭理他們。”

  墨畫微怔,他倒是沒想到看着有些大大咧咧的白子勝,心思也這麽細膩。

  白子勝說完就又恢複原來的神情,“陣樞的意思我給你說明白了,初七的鬥妖戲你要帶我去!”

  “好好。”墨畫無奈道,然後又道:
  “我要練習陣法了,一個時辰内,别和我說話了。”

  白子勝擺手道:“練吧練吧,又沒人攔着你。”

  墨畫就拿出《三才陣》畫了起來。

  這是莊先生之前讓墨畫畫的陣法,經過幾日的練習,墨畫勉強能畫出來了,但容易出錯,而且筆法也不太純熟。

  白子曦娴雅地看書,墨畫專心畫陣法,竹亭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白子勝打坐了一會,看了看白子曦,又看了看墨畫,耐住性子又打坐修行了一會,終于還是忍不住,偷偷探頭看墨畫畫陣法。

  看着看着,白子勝神情就嚴肅起來,好幾次想說什麽,最後還是忍住了。

  隻是他也沒心思修煉了,盯着墨畫筆下的陣法,眼睛都不眨一下。

  白子曦原本在看書,看到白子勝的異樣,輕輕拉了下他的衣袖,想讓他專心修行,卻不料白子勝毫無所覺。

  白子曦微愠,順着白子勝的目光,便也看到了墨畫在畫的陣法,一瞬間也挪不開眼睛了。

  聚精會神的墨畫沒有察覺,仍舊自顧自地畫着陣法。

  等他将三才陣畫完,一擡頭便看到白子勝瞪大的眼睛,轉頭又看到白子曦秋水般靈動的眼眸。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09:09:19

第57章 功法
  墨畫情不自禁摸了摸臉,又低頭打量了下衣着,這才疑惑道:“你們看什麽?”

  白子勝還是沒忍住,問道:“你剛才畫的……是三才陣?”

  墨畫點了點頭。

  “是哪種三才陣?”

  “三才陣有很多種嗎?”

  “我的意思是……是包含六道陣紋的那種三才陣嗎?”

  “對啊,有什麽不對麽?”

  白子勝目光微凝,“你的修爲,隻有煉氣三層吧……”

  “所以呢?”

  白子勝和白子曦面面相觑。

  墨畫沉吟片刻後,恍然道:
  “煉氣三層,能畫出含有六道陣紋的陣法,算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麽?”

  他本以爲大家族天才如雲,能多畫幾道陣紋,應該也不是件難事。

  白子勝不太服氣,“也沒有那麽不尋常。”

  “那你煉氣三層的時候,能畫出三才陣麽?”

  白子勝不想回答,半晌才支支吾吾道:

  “這個,那個……我雖然畫不出來,但那是因爲族裏的先生不讓,煉氣修士神識薄弱,強行去畫複雜的陣法,可能會因神識消耗過度,而損傷識海,将來就當不了陣師了。不能因貪功冒進而壞了根基。”

  “哦,”墨畫半信半疑。

  “不過,”白子勝又道,“我們族裏有些修士天賦異禀,煉氣三層便能畫出七八道陣紋,這本也不算什麽稀罕事。”

  墨畫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天賦雖然不錯,但放在天驕如雲的修道界,可能就不算什麽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白子勝随即又拍了拍墨畫的肩膀,安慰道:

  “雖然煉氣三層能畫出六道陣紋不算罕見,但也已經很不錯了,這等陣法天賦,即便放在我們族裏,也能評爲中等了,隻要努力,将來也肯定能在陣法上有一番成就的。”

  白子勝這麽說,墨畫反倒放下心來。

  他的目标也沒那麽大,能成爲一品陣師,在修道界有個謀生的本事,也能讓爹娘過得開心點,目前就足夠了。之後的事,之後再說。

  隻有白子曦在一旁默默看着白子勝。

  白子勝莫名地有些心虛,然後眼觀鼻鼻觀口,裝模作樣地修煉起來。

  莊先生的三個記名弟子中,白家兄妹是雙胞胎,白子勝是兄長,白子曦是妹妹,二人比墨畫大兩三歲,修爲是煉氣七層,比墨畫高四層。

  這還是世家子弟注重修行根基,講究厚積薄發,不一味貪圖精進的緣故。

  他們必須一步一步穩紮穩打,打好深厚的根基,然後才會嘗試突破境界,不然二人的修爲比現在還要高不少。

  陣法水準上,墨畫覺得還能追趕下白家兄妹,修爲上可能就一輩子都趕不上了。

  所以墨畫每日早晨例行修行,大概花一個時辰,吸收一枚靈石,靠水磨工夫不快不慢地修煉着。

  隻有中下品靈根的墨畫也隻能這樣日積月累地枯燥地修煉着。

  墨畫不着急,也根本急不得,因爲着急也沒用,修行的進度大多是由靈根決定的,沒捷徑可走。

  這日墨畫正在修行,突然覺得氣海有酥麻微脹的感覺,知道自己氣海已經盈滿,可以考慮突破境界,成爲煉氣四層的修士了。

  驚喜之餘,墨畫突然意識到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他還沒選功法!
  之前他是打算攢夠靈石,就在通仙門選一門小五行屬性的,經濟适用的,不消耗太多天地靈物的功法。

  但後來通仙門掌門更替,嚴教習退出宗門,外門不教陣法,墨畫索性便肄業了。

  被莊先生收作記名弟子後,墨畫更是一門心思都在學習陣法上,便把功法的事給耽擱了。

  墨畫的爹娘都修有功法,但他們所修的功法屬性與墨畫有些許出入,且更偏向體修,所以不太合适墨畫學。通仙門外,也沒有合适的學習功法的門路。

  功法最好是煉氣前期就開始修行,墨畫眼看就煉氣四層了,功法的事便不能再拖了。

  “子勝,你是什麽時候學的功法?”

  空閑時,墨畫疑惑地問白子勝。   
  白子勝不滿道:“我比你大,你要喊我白大哥,或者白師兄,不能直呼我的名字,這樣顯得我很沒輩分。”

  “過幾天我爹他們獵妖回來,我可以帶你看看他們獵殺的妖獸長什麽模樣。”

  “當真?”白子勝眼睛一亮。

  “當真!”

  白子勝便立馬道:“我和子曦剛修行的時候就學了功法了,功法自然是越早學越好,而且最好是一脈相承的功法,不然不同境界學的功法出入越大,就越容易走火入魔。”

  墨畫點了點頭。

  白子勝突然想到什麽,吃驚道:“你不會還沒學功法吧。”

  墨畫搖頭道:“沒有,散修選一門功法可不容易。”

  “再不容易,也不至于連功法都沒有吧……”

  墨畫白了他一眼,“你這是何不食肉糜。”

  “什麽意思?”

  “就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的意思。”

  白子勝撓了撓頭,道:“可惜家族裏的功法都不讓外傳,不然我偷偷給你幾門稀缺的好功法。”

  墨畫疑惑道:“功法的品級不都是由修士的靈根決定的麽,中下品的靈根,隻能學中下品的功法,既然是中下品了,那還能有什麽好壞之分,總不能比上品的功法還好吧。”

  “這你就不知道了,有些特殊的功法,會有一些特殊的效用。有的功法修煉更快,有的功法側重煉體,還有的功法适宜煉丹……”

  “當然,功法品階還是最重要的,畢竟修士的強弱主要看的就是靈力的多寡。不過靈根是注定的,又更改不了,所以沒啥好說的。”

  功效特殊的稀缺功法麽……

  墨畫沉思片刻,還是搖了搖頭,“就算有稀缺的功法,我也沒辦法修煉。功法稀缺,那所需的靈物自然也稀缺,我要是一輩子湊不齊這些靈物,那豈不是一輩子的修爲都無法寸進了……”

  “這倒也是,我忘了你是散修出身,湊不齊那些稀有的天地靈物……”白子勝皺了皺眉,又道:“要不,你去問下莊先生?”

  墨畫想了想,搖了搖頭:“我能得莊先生傳授陣法,已經算是承了先生莫大的恩情了,又怎麽好得寸進尺,再請先生傳授功法呢?”

  白子勝點頭道:“好,有骨氣!這樣才有資格做我白子勝的小弟。”

  墨畫糾正道:“我不是你的小弟。”

  白子勝道:“怎麽不是,我比你大,你要喊我大哥。子曦,你說是不是?”

  白子勝說着看向白子曦,白子曦低頭自顧自看書,沒理他。

  “子曦也比你大,你還要喊子曦姐姐。”白子勝又道。

  白子曦微怔,漆黑的睫毛輕輕擡起,眼眸微亮。

  墨畫冷哼一聲,“你想得美。”

  “那麽多人想做我小弟,我還不樂意呢。”白子勝昂着頭。

  “誰稀罕,我不帶你去看妖獸了。”

  “好啊,”白子勝愠怒道,“你說話不算話。說好了的,怎麽能出爾反爾呢?”

  兩人吵鬧了一陣,白子勝答應不再讓墨畫喊他大哥,墨畫也答應月末帶他去看妖獸,兩人這才作罷。

  幾人修行看書,直至傍晚,離别時分,白子勝又問道:“那你功法的事怎麽辦呢?”

  “嗯……”墨畫沉思道,“我回去問問爹娘吧,反正我是想做陣師,陣師依賴神識,不太依賴靈力,功法有個湊合的就行。”

  “湊合怎麽行,我們都是莊先生的學徒,你修爲太差,豈不顯得我很沒面子?”

  白子勝氣呼呼道,“我回去找找,看有沒有适合你,且族内管束又不嚴格的功法,到時候你偷偷學就是了。”

  說完便和白子曦一起回去了。

  墨畫無奈地搖了搖頭,但察覺到白子勝的好意,也心生暖意。他收拾好東西,便也回家去了。

  此時在竹室休憩的莊先生睜開眼,白皙修長的指節輕點着竹椅的扶手,嘴裏喃喃道:
  “功法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09:09:35

第58章 贈與
  墨畫回家,将自己即将突破煉氣四層,要修行功法的事情和爹娘說了。

  墨山和柳如畫頗爲高興,在墨畫這個年紀,能成爲煉氣四層的修士,在通仙城的同齡人裏,也算是佼佼者了。

  至于功法的事,墨山讓墨畫不要擔心:

  “我和你娘早就商量過了,通仙門的功法學不了,就隻能找一些有經驗的散修傳授了。通仙城的獵妖師裏有個姓韓的前輩,是小五行的靈根,品相也是中品,過幾天我請韓前輩喝酒,順便請他幫這個忙。韓前輩爲人古道熱腸,應該樂意幫這個忙,到時候我們給些靈石當做酬謝便好。隻是……”

  墨山頓了下,又道:“隻是韓前輩也是散修出身,他自己也常說,他這門功法雖然是家傳的,也挺完善,但不算什麽好的傳承,修行到了後面,隻怕沒什麽前景……”

  墨山希望給墨畫最好的,但所能給的僅此而已,臉上多少有些失落。

  墨畫反倒安慰道:“爹,我将來想當陣師,陣師隻要神識充沛就好,功法上反倒沒有太多講究,能安安穩穩修煉就行。這門功法也是韓前輩代代傳下來的,說明功法修行起來穩妥,不會出什麽差錯,這就比什麽都好了。”

  墨山神色這才寬慰些,柳如畫也摸了摸墨畫的頭,溫聲道:
  “吃飯吧,吃完早些休息,明日還要随莊先生學陣法呢。”

  “嗯。”墨畫乖巧地點了點頭。

  白子勝說要幫墨畫找幾門功法,墨畫沒和爹娘說,因爲越是大族,族内的傳承就越嚴格,不會随意将東西外傳的。

  而且無功不受祿,他也不想承白子勝的人情,關鍵是這個人情,他現在也還不起。

  誰知第二日,白子勝真的拿了幾個玉簡,做賊一般地遞給墨畫。

  “這是我趁雪姨不注意,偷偷拿出來的,你自己看看,有沒有合适的。有合适的就選一門留下,其餘的我再還回去。”

  墨畫張大了嘴,不知說什麽好。

  白子勝得意起來,“怎麽樣,是不是很感動!”

  白子勝看着有些嚣張,但待人也是一片熱忱。

  墨畫道:“你把功法偷偷拿出來,不會受責罰麽?”

  白子勝哼了一聲,“我可是白家嫡系,别說幾門中下品的功法,就是祖傳的先天寶物,拿了就是拿了,他們也不敢拿我怎麽樣。”

  墨畫眼裏大寫的不信。

  白子勝不服,“我還能騙你不成。”

  “也就是關一兩年禁閉吧,不算什麽。”

  白子曦語氣平淡,眼裏卻有着淺淺的笑意。

  白子勝臉有點紅。

  墨畫想了下,還是搖頭道:“這幾門功法我不能拿,不能連累你。”

  白子勝不悅道:“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白子曦也輕聲道:“這些功法雖然貴重,但對白家來說,也不算太稀有,你修行便是,不會有什麽事的,不然雪姨也不會讓哥哥拿出來。”

  “就是就是!”白子勝連忙點頭,突然又“啊”了一聲,“雪姨怎麽知道我把功法拿出來了?”

  白子曦淺淺觑了他一眼,“你做的事,哪一件不被雪姨看在眼裏,隻有你自己以爲别人不知道而已。”

  白子勝耷拉着肩膀,志氣多少有些受挫。

  墨畫說不心動是假的,他也想知道世家大族修的都是一些什麽樣的功法,究竟有哪些玄妙之處。

  想明白後,墨畫不再推辭,心中默默将白家兄妹的好意記在心裏,然後接過白子勝手中的玉簡看了起來:

  《小五行訣》,适宜中品五行靈根修行,乃上品《大五行訣》的簡版,修士至多可煉化靈力三十三周天,可掌控金木水火土五類五行法術,簡易泛用……

  《靈隐訣》,适宜中品水系靈根修行,可修靈力二十八周天,适宜隐匿類法術……   
  《烈焰訣》,适宜中品火系靈根修行,可煉化靈力三十五周天,可增幅火系法術威力一到兩成……

  《水木靈功》,适宜中品水系木系靈根修行,可煉化靈力三十六周天,修煉此功法可洗滌經脈,溫養體魄,減少修煉瓶頸。此功法可養身,但不可強體,不宜作爲主攻伐的體修功法。所需靈物:天參木、無垠水、化靈液……

  ……

  墨畫看着眼花缭亂,覺得每樣都很好,但看着看着,眉頭卻漸漸皺了起來。

  “沒有合适的嗎?”白子勝見墨畫皺眉,不由問道。

  墨畫斟酌着問道:“天參木是什麽東西?”

  “天參木就是天參的根木,可以滋補身體,也不算太名貴的東西。”

  “那要多少靈石?”

  “天參芽是極名貴的,但天參木便宜很多,大概也就幾百靈石一支吧。”白子勝不太确定地道。

  “那無垠水又是啥?”

  白子勝也不知道,便撓了撓頭,看了看白子曦。

  白子曦美眸微轉,道:“無垠水是無垠海的海水,需經丹師煉化四十九日,煉去海水中的雜質,最後凝煉的就是無垠水。無垠水不名貴,但耗功夫,一小瓶無垠水大概需要一千靈石,若是偏遠之地,還會貴些,而且這種靈物比較冷僻,偶爾有靈石也未必能買到。”

  墨畫輕吸了口涼氣。

  這都是什麽功法啊?他根本修煉不起!

  類似《水木靈功》這樣的功法,即便隻需要一支天參木,一小瓶無垠水,所需的靈石都遠遠超過墨畫的預期了。

  更何況看功法的描述,修煉要靈物,突破還要靈物,還有日常修煉的靈石,累計起來便是一筆天文數字了,遠不是墨畫能負擔得了的。

  這還是煉氣期的消耗,之後的築基境更不用說了,修道越往後,所需資源越多,這是衆所周知的事。

  即便墨畫真成了一品陣師,沒日沒夜地畫陣法,可能也負擔不起這種修煉的耗資。

  墨畫看了看白子勝,又看了看白子曦,忍不住問道:“你們家族裏的弟子修煉的都是這樣的功法麽?”

  “當然不是,”白子勝搖了搖頭,“嫡系弟子修煉的是更上乘的功法,所需的天材地寶,比這些要名貴很多,有些靈物更是有價無市,隻有家族自己珍藏,從不外傳的。”

  “但這種功法也是不可外傳的,即便是想外傳,沒有這些修煉所需的特有靈物,旁人也是修煉不了的。”

  “我給你的這些,是可酌情外傳的功法裏,最好的那些了,一般旁系弟子或是庶出弟子,若非資質上佳,也都未必有資格修煉。”

  “那修煉功法的靈物,你們家族裏都會給麽?”墨畫問道。

  “别人不清楚,但我和子曦,修煉用的東西都是娘親給的。”白子勝道。

  白子曦看了白子勝一眼,淡淡道:
  “家族會按弟子嫡庶和天賦劃分品級,越是嫡系的弟子,天賦越好,族内定品越高,給的修煉資源便越多。天賦上佳的嫡系子弟,隻要是修煉所需,基本是予取予求……”

  “其他弟子,若想修煉更好的功法,超出定品所需的修煉資源,便要自己想辦法。一般是父母或是其他親族花費功勞點向族内兌換靈物。”

  “無論是何種情況,世家的子弟都隻需要修煉便好,修煉所需的靈石和靈物不用自己去想辦法。”

  “對的,”白子勝點了點頭道:
  “我們白家也好,其他世家也罷,都綿延至少千年以上,積累的底蘊豐厚,天材地寶獲取的門路通達,除了真正絕迹的,但凡能獲得的天材地寶都不算稀缺。”

  墨畫心中震撼,世家資源浩如汪洋,傳承多如煙海,而散修所能得到的,僅僅隻是滄海中的一粟。

  難怪煉氣期對修士而言隻是開始,而對底層的散修而言,卻是一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0:03:00

 第59章 選功
  墨畫最終還是沒選出功法,幾人分别時,墨畫的背影稍稍有些落寞。

  白子曦看在眼裏,突然開口道:“我讓雪姨拿些靈物給你。”

  墨畫微怔,他沒想到平時清冷的白子曦其實心地這麽好,忍不住笑了笑,但還是推卻道:
  “不必了,修行是一輩子的事,我總不能一輩子靠别人修行。更何況無功不受祿,不能随便拿别人的東西的。”

  白子曦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墨畫說完,又由衷道:“謝謝!”

  對别人的善意,墨畫始終是心存感激的。

  幾人離開後,坐在躺椅上從曬太陽一直到曬月亮的莊先生這才慢悠悠起身,來到偏僻還沾了點灰塵的小書房,嘴裏忍不住嘟囔道:

  “傀老也太懶了吧,這書房有多久沒打掃了。”

  原本空無一人的身後突然出現了傀老的身影:

  “既然不用,打掃不打掃有什麽分别?”

  “跟你說多少次了,不要老是這樣神出鬼沒的,好好的一個院子,搞得陰森森的。”

  莊先生不滿道,然後在書房裏走來走去,翻着各種書籍和玉簡。原本就不整潔的書房就更亂了。

  “找什麽?”

  “我找幾卷功法。”莊先生漫不經心地道。

  “給墨畫那孩子找的?”

  “不錯。”

  “以前你對徒弟可沒這麽上心過。”傀老語氣平淡,但多少有點譏諷的味道。

  莊先生挑了幾個玉簡,攤開在桌面上,慢斯條理地坐下,一一翻看着:

  “以前一心向道,難免孤傲,現在時過境遷,與道無緣了,自然就有些閑心管管閑事了。”

  傀老不再說話,屋裏瞬時安靜了下來。

  片刻後莊先生忍不住道:“你偶爾也說說話,不然這屋裏真的感覺陰森森的。”

  傀老冷漠道:“你想讓我說什麽?”

  莊先生想了想,道:“你說,給墨畫那孩子選什麽功法好?”

  “不選最好。”

  “爲什麽不選?”

  “你不幹涉,就不沾因果,墨畫這孩子也能少點麻煩。”

  莊先生搖了搖頭,“你信因果,我不信。就算這世間真有因果,也不是想躲就能躲掉的。或許我到這離州,收墨畫爲學徒,就已經觸動因果了,天機一旦運轉,想改也改不了。”

  莊先生說完又覺得晦氣,自嘲道:

  “人失了道心,心态就老了,這話說得跟天權閣那些打機鋒的老東西一樣。”

  傀老淡淡道:“我就是天權閣裏打機鋒的老東西。”

  莊先生微微讪笑,“你還是有點不一樣的。”随即岔開話題問道,“《兩儀功》怎麽樣?”

  “太晦澀了。”

  “《五行生化功》?”

  “他經脈承受不住。”

  “那《道玄訣》?”

  “會被道玄門追殺。”

  ……

  莊先生挑了半天,都被傀老一一否了,索性問道:
  “你那裏有沒有什麽功法,也拿來看看?”

  “我這裏的功法也不合适。”

  莊先生歎了口氣,“靈根不好竟是這麽麻煩的事,你說墨畫這孩子怎麽不是上品靈根,功法也好選一些。像我當年選功法,就隻挑最好的那門就行了,何須這麽挑來揀去。”   
  傀老默默翻了個白眼。

  “要與衆不同,要中品下階,要五行靈根,所需靈物還不能太名貴……”莊先生念叨着。

  “與衆不同那個要求是多餘的……”

  莊先生搖頭道:“不行,做我的弟子,一定要與衆不同。”

  “隻是記名弟子,不是拜了師奉了茶的親傳弟子。”

  “這你就不懂了,”莊先生一臉高深莫測,“記名弟子都如此與衆不同,才能顯出我這個先生的卓爾不群。”

  傀老道:“你不是說過,高手憑實力嚣張,廢物才靠言語張揚……”

  “你能不能記着點我說過的好話。”莊先生不悅。

  “當年你不可一世,嘴裏可沒好話。”

  莊先生有些悻然,轉言道:“正事要緊,先挑功法。”

  莊先生便又滿屋翻找起來,覺得合适的,便先留着,不合适的,随手就丢了。

  傀老便默默跟在莊先生的身後收拾,偶爾也遞過一兩冊玉簡,莊先生瞄了一眼,略有嫌棄,但還是留了下來,隻是嘴裏嘀咕道:

  “你選功法的品味還是這麽庸俗……”

  次日墨畫畫了一天陣法,傍晚剛要回家,卻見竹亭裏的莊先生向他招了招手。

  墨畫走過去,行了禮,不由疑惑道:“先生可是有什麽事要吩咐?”

  莊先生直接将一大包混雜着的玉簡和典籍放在墨畫面前,“你挑挑。”

  墨畫不由張大了嘴,“先生……”

  “你既喊我一聲先生,我總不能太虧待你,功法這種事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墨畫想到了一向憊懶,躺椅上能躺一天的莊先生,看着眼前一大包明顯是精挑細選過的功法,心生暖意,站起身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

  “你自己挑,我先悟一會道。”

  莊先生擺了擺手,又躺在了椅子上,閉目小憩起來。

  墨畫盡量不打擾到莊先生,動作輕柔地認真翻看着面前的一堆功法。

  《靈變訣》、《坐道功》、《天地兩儀經》、《仙途神功》……

  這些功法光看名字就玄奧,效果更是不凡,有的可以增幅靈力,有的可以靈體兼修,有些甚至可以減少修煉中的瓶頸,最低都可修煉出三十周天的靈力,而且所需的天地靈物的名字,一大半墨畫都頗爲眼熟。

  以墨畫如今煉氣初級的眼界都覺得眼熟,便意味着即便這些靈物稀有,也絕不是那種有價無市的稀世珍寶,或是鳳毛麟角的先天靈物。

  可見莊先生挑這些功法的時候必然花了不少心思。

  墨畫默默将這些情分記在心裏,然後專心挑選起功法來。

  首先挑最便宜的,所需天地靈物最少的;再然後找能修煉靈力的周天數最多的;再然後找屬性最合适的;然後找效果最實用的……

  墨畫挑來挑去,最後選了幾門相對最合适的,然後看着又犯了愁。

  所需的天地靈物最少,但不意味着不要,實際折算下來,也需要千餘枚靈石。

  墨畫這幾日看的功法,有的動辄上萬靈石的靈物,與之相比,幾千枚靈石已經算最便宜的了。

  但墨畫突然意識到,即便隻是幾千枚靈石,自己其實也根本負擔不起。

  墨畫頓時有些坐蠟了。

  這時,墨畫突然翻到了一枚表面粗糙,造型異常古拙的玉簡,與各種或典雅或精緻的書冊和玉簡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墨畫拿在手裏,神識浸入,《天衍訣》三個古樸的大字便印入腦海。墨畫再往下看了一會,突然感覺這功法的說明,似乎少了什麽。

  墨畫沉思片刻,才突然想起,這冊功法上沒有備注所需的天地靈物。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修煉這門功法,無需額外的天地靈物?
  這個想法甫一出現,便沖擊着墨畫幼小的心靈,讓墨畫激動地難以自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0:27:50

 第60章 天衍訣
  墨畫又将功法說明看了一遍,上面隻有寥寥幾句,說此功法不限靈根品級和屬性,修出的靈力周天數偏低,瓶頸在神識,非陣師不宜修行。

  雖沒标明需要哪些靈物,但這些描述透着一股怪異。

  怎麽會有功法不限靈根呢?
  煉化的靈力低微可以理解,畢竟都不限靈根了,就意味着下品也可以修煉,修煉出的靈力自然不會深厚。

  但是瓶頸在神識是什麽意思?又爲什麽非陣師不宜修行呢?
  ……

  墨畫皺眉思索,不知過了多久,莊先生睜開眼,“選好了?”

  墨畫這才回過神,“弟子選好了,隻是不知哪個更合适些。”

  “拿來我看看。”

  墨畫将挑好的幾門功法恭敬地遞給莊先生。

  莊先生一一看過,神情波瀾不驚,心裏卻有些不開心。

  墨畫選的這些功法,都是傀老挑的,自己挑的那些,墨畫一個也沒選中。這讓莊先生覺得很沒面子。

  直到翻到最後一個玉簡,莊先生這才眼睛一亮。

  古拙的蒼白玉簡上,刻着《天衍訣》三個字。

  這是莊先生挑選的“與衆不同”的功法之一。

  莊先生大爲滿意,覺得墨畫這孩子眼光還是不錯的,孺子可教也。

  墨畫見莊先生的目光放在《天衍訣》上,便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
  “先生,這門《天衍訣》修煉要訣上沒寫所需的靈物,是不需要什麽天材地寶就能修煉麽?”

  “不錯。”莊先生點頭。

  墨畫大喜,但轉眼又冷靜下來,“大道修行一飲一啄,有付出自有所得,不需要天地靈物便能修行,是不是意味着,修行這門功法會有其他方面的麻煩嗎?”

  莊先生目露贊許,而後緩緩道:
  “這是一門古功法。”

  “古功法?”墨畫疑惑,“古功法有什麽不同麽?”

  “有不同,也沒什麽不同。古人修的功法是功法,今人修的功法也是功法,都是尋仙求道的法門,也都各有優劣,不可一概而論……”

  “有些古功法經曆代修士修行改良,漸趨穩定,瓶頸也少,修行起來事半功倍,自然就成了如今修道界主修的功法;有些古功法冷僻怪異,修起來艱難,修成後效果雞肋,漸漸就被遺棄了……”

  “有些功法殘忍邪異,易使人失去心智,淪爲魔修,就會被道廷封禁;還有些可逆天改命的功法,修行條件極其苛刻,又被各大修士争奪,要麽損壞,要麽遺失,最後便隻能留在修士口口相傳的傳說裏了……”

  “那古功法都是不限靈根的麽?”墨畫問道。

  “也不盡然,多數功法都會限制靈根屬性,少數功法不限制靈根品級,上到上上品,下到下下品都能修煉,但也隻是少數。”

  “靈根和功法定品修行,是道廷一統後,由那些大世家和大宗門推動,在修界九州推行的。一方面是爲了規範修界多而龐雜的功法,便于修士修行,另一方面……”

  其實是爲了功法傳承的壟斷……

  莊先生目光微凝,卻沒再說下去,隻是道:“你将來就明白了。”

  “哦,”墨畫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問道:“先生,那這門《天衍訣》是哪種古功法?”

  “應該屬于冷僻怪異那一類的。”   
  莊先生想了下,又道:“這門功法,當初也有人學過,學着倒簡單,隻需要煉化靈石便可,但突破時的瓶頸卻很怪異。其他功法的瓶頸,一般在經脈或是氣海,需要煉化天地靈物才能突破。這門功法的瓶頸,卻在識海。識海虛幻莫測,難以捉摸,也極少有輔助用的靈物,所以能否突破便是一個未知數。”

  “靈物再稀有,總歸有獲取的門路,隻是代價大小的問題,可遇到識海的問題,那就棘手了,有時甚至無從下手。再加上這門功法修煉出的靈力低微,也不見有其他效果,所以漸漸就沒人修行了。”

  墨畫默默聽着,然後又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那功法上寫的‘非陣師不宜修行’是什麽意思呢?一定要成爲陣師,才能修煉這門功法麽?”

  “不是,”莊先生搖頭道:“不是說成爲陣師才能修煉這門功法,而是修道百業中,唯有陣師最耗神識,在識海的運用和理解上高于其他修士,而《天衍訣》的瓶頸便在神識,自然最适合陣師修煉,或者說如果陣師不修煉,那其他門類的修士,更沒辦法修煉了。”

  “原來如此……”

  墨畫心裏盤算着,然後下定了決心。

  莊先生見狀問道:“你想好修行哪種功法了麽?”

  “想好了,”墨畫點了點頭,“先生,我想修《天衍訣》。”

  莊先生略感寬慰,覺得墨畫這孩子跟自己還真有點投緣,不像傀老,挑功法的品味那麽庸俗。

  莊先生想将《天衍訣》的功法玉簡遞給墨畫,末了突然又有些遲疑,片刻後歎了口氣,語氣鄭重地問道:

  “墨畫,你真的想好了麽?”

  墨畫略帶疑惑地看着莊先生。

  “這門功法修行簡單,但突破起來變數太多,而且靈力不強,無論是修煉還是鬥法,總歸是低人一等的。”

  盡管有些不情願,莊先生還是指着墨畫“挑剩”下的那些功法道:

  “這些功法雖算不上與衆不同,但好在穩定實用,修煉出的靈力周天也不少。些許靈物,即便有些麻煩,但都不算名貴,總歸有辦法弄到。”

  墨畫卻堅定道:“弟子想好了,墨畫靈根平庸,本就不好與他人相比,隻希望在陣法上能有些進步,不辜負先生的教誨。既然想成爲陣師,神識自然最重要,靈力多寡就算不得什麽了。”

  “陣師的瓶頸在神識,《天衍訣》的瓶頸也在神識,對弟子而言,其實是一樣的,隻要一心鑽研陣法,增強神識便好。修道本就不是坦途,成事在天,盡力在人。”

  莊先生微怔,颔首道:“你說的不錯,難得你小小年紀,道心如此堅韌。”

  墨畫擔不得如此誇獎,有些不好意思道:“弟子其實也不是道心堅韌……”

  莊先生微愕。

  “主要是其他功法,弟子也修煉不起,這門功法不要靈物,所以就隻能選它了……”

  莊先生:“……”

  墨畫也很無奈。

  神識上的問題,總歸能想想辦法,但是那“些許靈物”,動辄價值成千上萬的靈石,散修出身的墨畫真的毫無辦法。

  人一窮,道心自然就堅韌了,不堅韌也不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0:28:14

第61章 靈力
  莊先生将《天衍訣》的玉簡遞給墨畫:

  “古功法傳功的玉簡也有點特殊,隻有當你的修爲達到一定境界,才能用神識探視後面的修煉功法。煉氣期的功法沒什麽限制,但是築基期的功法,隻有修煉了《天衍訣》,并且修爲達到築基期的修士才能看到。”

  “古功法大多一功一簡,玉簡丢了,功法也基本就失傳了,即便有些功法多刻了幾個玉簡,你也不一定能找到。修界之大,找個冷僻的古功法玉簡,無異于大海撈針。何況這《天衍訣》的玉簡,我這輩子也隻見過這一個。”

  “所以這個玉簡,你一定要收好了,萬萬不可遺失!”

  墨畫鄭重接過玉簡,覺得入手都沉重了幾分,但心中又禁不住欣喜。

  這是一門真正的功法,學了功法,他便算真正踏入了修士的行列。浩瀚無際的修道之途,他也算正式踏上了第一步。

  墨畫将莊先生傳授功法的事和爹娘說了。

  墨山很開心,雖然這門功法修煉出的靈力不多,但那句“非陣師不宜修行”,一看就非同一般。整個通仙城的散修都不曾出過幾個真正的陣師。

  何況這陣法還是高深莫測的莊先生給的,據說還是古功法,自然珍貴非凡。至少比散修之間傳承的那些功法要好上不少。

  墨山知道莊先生不太看重靈石這些俗物,又想着每次讓墨畫送去的酒肉,莊先生都吃完了,應該是還算合先生的胃口。

  第二日天還沒亮,墨山便摸黑上了山,獵殺了幾頭妖獸,三日後下山,背着大大的包袱,包裏裝着幾種牛羊類妖獸的肉,都是裏脊處最鮮嫩的肉,爲了新鮮,甚至都沒往儲物袋裏放。

  柳如畫将這些肉清洗好,或熏或炸或醬,做成鮮香麻辣各種口味,點綴一些翠綠的香料,整齊放在食盒裏。

  又将家裏釀的各種清香的果酒拿了幾壺,還有幾盒現炒的,散着香氣的松子,讓墨畫一起送上山。并囑托墨畫帶些“不擾先生清修,聊表謝意”之類的謝語。

  莊先生接過食盒沒說什麽,但神色很是愉悅。坐在竹亭裏,就着清風和山色,吃一口肉,喝一杯清酒。

  傀老對松子也很滿意,幾盒松子剛遞到手裏,就在墨畫的眼皮子底下不見了,不知被傀老收到了哪裏,一盒都沒給莊先生留。

  墨畫也給白家兄妹帶了些,聊表感謝。

  白子曦吃了兩片肉,多喝了點甜甜的桂花酒釀,臉頰紅紅的,眼眸卻亮亮的,像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的。

  白子勝就不客氣了,他喜歡吃辣的,大口吃着,辣得滿頭大汗,還是吃得不亦樂乎。

  墨畫見他的吃相,忍不住問道:“你平時不缺肉吃吧。”

  “這你就不懂了,”白子勝道:“平時吃的都是靈獸的肉,肉質細膩,但沒嚼勁,而且靈氣太充裕了,反而吃不出什麽味道來。”

  墨畫覺得他這話多少有些欠打,他到現在就沒吃過多少靈獸的肉,除了他娘做的,印象最深的,還是大虎他們偷的通仙門長老的錦雞,還烤糊了。

  白子勝吃飽喝足,又問墨畫功法的事。

  墨畫将莊先生傳授功法的事說了。

  白子勝略有點羨慕,“先生對你真好,就是這個功法,修煉出的靈力太低微了。”

  “那也沒辦法,世事總難盡如人意,總歸要有取舍。”

  白子勝撇了撇嘴,“年紀不大,說話和小老頭一樣。”

  “靈力低微真的影響很大麽?”

  墨畫忽然又有點在意。

  “那是自然,”白子勝道:“修士修士,修道之士,所修的自然就是靈力,靈力低微,到哪裏都比不過别人。”

  白子勝舉例道:“比如你要和别人打架,别人一百周天的靈力,而你隻有五十,硬碰硬地打,别人還剩五十周天靈力的時候,你靈力已經耗盡,自然隻能任人宰割了。”

  “修士做什麽都要用到靈力,不光切磋鬥法,煉器要,煉丹要,即便在靈運碼頭抗儲物箱,也要用到靈力。”   
  “你煉制一件靈器,别人可以煉兩件,你煉一爐丹,别人可以煉兩爐,你半天扛十個箱子,别人可以扛二十個,賺的靈石是你的兩倍,怎麽和别人比嘛?”

  “那我當陣師的話,靈力低微點,也沒事吧。”墨畫有些不太自信。

  “嗯……這倒也是。”白子勝點了點頭,“陣師最麻煩的是神識消耗過大,靈力消耗不多,畫陣法時,一般靈力沒用完,神識就耗盡了。靈力低點,也不影響你當陣師。”

  墨畫松了口氣。

  白子勝拍了拍墨畫的肩膀,“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你靈力雖然低,但我靈力高啊,你喊我一聲大哥,我罩着你,以後誰欺負你我就替你揍他。”

  “算了。”

  白子勝退而求其次,“那你每天都拿牛肉給我吃,以後我也罩着你。”

  “你可以自己買。”

  “雪姨不讓我随便吃東西,還有不帶靈氣的東西,她也讓我少吃。”

  “哦。”

  “哦什麽哦,我這可是給你面子……”白子勝道。

  墨畫沒理他,白子勝吵嚷着,白子曦看着他們,又小小地喝了一口甜甜的酒釀。

  之後的幾日,墨畫便放棄了吐納決,正式開始按照《天衍訣》上的經脈圖和吐納方式進行修煉。

  修煉幾次後,墨畫明顯覺得不一樣。

  煉化的速度更快了,煉化後的靈氣更純淨了,周身的經脈也感覺更通暢了。

  唯一的問題是,修煉後的靈力沒什麽特殊。

  墨畫問過大虎,大虎修煉的是火系《烈虎訣》,修煉後靈力會有微微的灼燒感,而且以後修煉火系的法術或是體術,威力也更強些。

  雙虎修煉的是《固本功》,修煉後靈氣和血氣調和,運轉靈力後,會增強肉身。三虎修煉的功法墨畫忘了,但修煉後靈力也會有一些特殊的變化。

  隻有墨畫,修煉後的靈力似乎和之前的靈力沒有什麽根本變化。

  《天衍訣》煉化的靈力周天數也中規中矩。

  和白家兄妹那樣的家族弟子自然沒法相比,但較之普通的煉氣散修,算是中遊偏上,不算太好,但也可以接受。

  此外,這個功法唯一特别的地方,可能就是修煉時消耗的神識多了點,比基礎的吐納決多了幾倍。

  但吐納決,或者說一般功法修煉時,消耗的神識本就不多,即便多了幾倍,也算不得什麽,甚至都不夠用來畫一幅陣法。

  不過墨畫本也沒指望這個功法有什麽特别的地方。

  對墨畫而言,能省靈石的功法,就是最好的功法。

   謝謝海月公主、哥就是胖的打賞~
    也謝謝大家的鼓勵和支持。

    剛剛問過編輯了,有可能再混個推薦,混不到推薦的話,就可以直接上架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0:28:30

第62章 異狀
  煉氣境分三期九層,初期是一到三層,三層以上就是煉氣中期了。

  墨畫本就煉氣三層圓滿的修爲,差一點就可以突破到煉氣中期。

  修煉了《天衍訣》後,不過半月,墨畫就感覺氣海盈滿,無法再煉化靈力了。

  這也就意味着,墨畫将要突破了。

  一般功法的突破,需要準備特殊的天地靈物,在突破時用來刺激經脈和氣海,以求突破瓶頸,晉升境界。

  《天衍訣》不需要特殊的靈物輔助修行,所以應該隻要繼續修煉就行。

  墨畫的時間大多還是用來畫陣法,每日抽出一個時辰打坐修煉。

  幾日後的晚上,墨畫照例在識海的道碑上刻畫陣法,突然福至心靈,氣海一片翻騰。

  墨畫連忙退出識海,在床上盤腿打坐,而後取出兩枚靈石,靜靜吸納靈力。

  不過片刻功夫,墨畫便覺周身的關竅盡開,對靈力的吸納比往常快出幾倍,不一會兩枚靈石的靈力便被吸完了。

  墨畫有點心疼,又有點欣喜。

  既心疼靈石的消耗,又欣喜自己即将突破境界,成爲煉氣中期的修士了。

  墨畫又取出幾枚靈石繼續吸納。

  墨畫的儲物袋裏有自己攢的幾十枚靈石,除此之外,還有爹娘給的近一百枚靈石,因爲知道墨畫即将突破,但又不知何時突破,所以讓墨畫随身帶着備用。

  這一百枚靈石應當是食肆大半個月的收益了。

  墨畫靜下心來,保持不驕不躁的心态,慢慢吐納。

  手中的靈石閃爍着晶瑩的藍光,而後漸漸暗淡,最後靈力徹底耗盡,變成灰白色。

  一枚接着一枚,在消耗了将近五十枚靈石後,墨畫的氣海終于不再翻騰,靈力自氣海反哺到周身經脈,周身的靈力也漸漸厚重并穩固起來。

  就在墨畫以爲自己要成功突破時,靈力散出一些小小的遊絲,自經脈溢出,從一些細小的絡脈遊走,漸漸向頭頂的百會穴彙聚。

  墨畫心中一緊。

  這是什麽情況?
  他沒聽說煉化好的靈力會不受控制地自行外溢,而且還向頭頂的百會彙聚?!

  靈力也沒真彙聚到百會穴,而是在到達天門穴時,如同絲線一般,漸漸編織穩固,最後慢慢向内滲入,滲入的位置,正是墨畫的識海!
  墨畫按捺下心中的心悸,将神識沉入識海,就發現識海中多了一些細細的淡藍色的靈力遊絲。

  這些遊絲斷續紛亂,像連綿的春雨,又像纏連的發絲,織成一片錯綜複雜的淡藍色的靈幕。

  墨畫完全愣住了。

  以他短暫的修道閱曆,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麽。

  墨畫試着調動靈力,發現靈力可以正常運轉。

  墨畫握着靈石,試圖吸納靈氣修煉,但吸收的靈氣經過天門的識海處會被自動隔斷,形成不了周天,也就無法煉化成靈力,無法積蓄在氣海,自然也就無法提升修爲。

  這就意味着,以後墨畫都不能修煉,也不能提升境界。

  墨畫吸了口涼氣,喃喃道:“這可如何是好……”

  墨畫躺倒在床上,一時心亂如麻,片刻後坐起身來,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識海中有道碑,但修煉時我沒進入識海觸動道碑,所以應該不是道碑的問題。”

  “不是道碑的問題,就是功法的問題。”

  “功法修煉的時候沒問題,是突破時的問題。”

  “突破時靈力外溢到經絡,最後連接到識海,形成了一片靈力帷幕。”   
  “靈幕阻隔了靈力的周天,所以無法繼續修煉,那隻要解決了靈幕的問題,不再形成阻礙,靈力便可流轉,便不會妨礙修行。”

  “所以根本的問題,是解決識海中的靈幕……”

  墨畫抓住關鍵處,然後擯棄其他因素,隻考慮識海中的靈幕。他将神識沉入識海,仔細端詳起那片錯雜的靈幕。

  靈幕是由淡藍色的靈力遊絲組成,這些遊絲像是有生命,自由且無序地緩緩遊離,時而交錯,時而相離,看着錯亂而又晦澀。

  看了一盞茶的功夫後,墨畫又癱倒在床上。

  心中暗自吐槽:“這靈幕是什麽玩意啊,根本看不懂……”

  墨畫又一次深刻感受到自身修道知識的匮乏。

  有句話說得好,知識是修士進步的階梯。墨畫不知是從哪聽來的,但此時卻覺得很有道理。

  墨畫開始在腦海中回憶自己接觸過的所有修道相關的知識,看看有沒有類似的事物。但諸事紛雜呈現,腦袋越想越亂,越想越疼,最後仍舊毫無頭緒。

  電光火石間,他突然想起了《天衍訣》功法上的一句話:

  “非陣師不宜修行。”

  墨畫猛地坐起身來。

  非陣師不宜修行,那這功法便與陣師有關,與陣師有關的話,那這片靈幕難道是……陣法?
  他又想起前面那句“瓶頸在神識”。

  “瓶頸在神識,非陣師不宜修行。”

  瓶頸在神識,是因爲靈幕就是瓶頸,而靈幕就存在識海之中,非陣師不宜修行,則是因爲這片靈幕本身就是陣法,不是陣師根本就看不懂!

  墨畫再将神識沉入識海,仔細觀察識海中的靈幕,發現靈幕上的靈力雖看着無序,但相互之間關聯交錯,隐隐形成的是一道道陣紋。

  隻是靈力遊絲不斷流轉,陣紋也就不斷變換,最後凝成的就是一片生生流轉變化不息的陣法。

  墨畫恍然大悟。

  然後又撓起了頭。

  這個陣法……他也從來沒見過啊!
  他學的陣法,最多就包含六道陣紋,可眼前這片靈幕中的陣紋怕是有數十上百。

  更可怕的是,這些陣紋還在不停流轉變化,最後形成的是墨畫本就看不懂的陣法,而這些陣法之後又不停變化成墨畫更看不懂的陣法……

  光是看着,就讓墨畫頭皮發麻。

  “這就是古修士修行的古陣法嗎?”

  “這就是所謂的怪異冷僻的古功法嗎?”

  墨畫心中忍不住生出敬畏之心,古修士的智慧果然非同凡響,區區煉氣期的功法,就搞得這般讓人望而生畏。

  同時也默默爲自己默哀,自己雖然知道這功法“怪異冷僻”,但沒想到能“怪異冷僻”到這種地步。

  墨畫又默默端詳了靈幕半天,看得頭昏腦漲,還是毫無頭緒。最後明确了一個認知:
  單憑自己,無論如何都拿這片陣法靈幕沒辦法的。

  認識到自己的無能爲力,也算是一種自知。

  墨畫歎了口氣,“明日去請教莊先生吧。”

  如釋重負的墨畫把被子一蒙,倒頭便呼呼睡了起來。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0:28:53

第63章 謎陣
  “陣法靈幕?”

  莊先生神情也略有錯愕。

  墨畫回憶着腦海中的靈幕,詳細描述着:

  “淡藍色的靈力像是靈墨,交錯形成的圖案像是陣紋,織成的靈幕就像是一整片陣法,隻是靈力在流動,陣紋随之變化,靈幕上呈現的就是不同的陣法。”

  “有意思。”

  莊先生眼睛微亮,然後取出紙筆,鋪在面前的桌上。

  “還記得那些陣紋麽,畫出幾道給我看看。”

  “我記住了一部分陣紋,但那些陣紋會不斷變化……”墨畫如實道。

  “無妨,”莊先生道,“你看的時候是什麽樣,照着畫出來便是。”

  墨畫小手執筆點墨,筆尖在紙上遊走,不一會幾道陣紋便躍然陣紙之上。

  莊先生瞥了一眼,“看着倒都是普通的陣紋,沒什麽特别的地方。”

  墨畫問道:“之前修行這門功法的前輩們,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麽?”

  莊先生略作思索,道:“沒有,至少我不曾聽過。”

  莊先生又解釋道:“即便是同一門功法,不同修士修煉起來遇到的問題也有可能不同,尤其是這種冷門的古功法,傳承少,修煉的人更少,一旦遇到問題,就很難有什麽好的先例進行參照。”

  莊先生沉思道:“功法說明了瓶頸在神識,先前修煉的修士應該也是神識層面出現了問題,但出現的問題應該與你不同,不然玉簡上不可能不注明。事關宗門内功法傳承之事,門内的前輩不會存私心,知情不告的。”

  墨畫皺着小臉,“那先生,我該如何是好?現在好像不能修煉了。”

  莊先生灑脫一笑,“隻要是陣法上的事,便算不得什麽,”接着囑咐道:“你回去将靈幕上顯現的陣紋和陣法都記下,明日拿給我看看。”

  “好的,先生!”

  墨畫松了口氣,然後想到莊先生剛才說的話。

  隻要是陣法上的事,便不算什麽?
  莊先生的陣法造詣究竟到達了什麽地步呢?

  不會已經是三品陣師了吧……

  三品陣師能畫出什麽陣法呢?

  墨畫心中有些憧憬,轉念又道:
  “算了,還是不好高骛遠了,現在一品陣師都還遙遙無期……”

  墨畫收拾好心思,記住莊先生的吩咐,回家後将神識沉入識海,觀察識海靈幕上的陣紋和陣法。

  靈幕上的陣紋墨畫認識得不少,陣法就大多都不認識了,有些生僻沒接觸過的陣紋,墨畫也不可能一次就記住。隻好一邊看,一邊在石碑上練習,等到練熟記住了,退出識海,再将陣紋記在陣紙上。

  就這樣一直到子時,墨畫突然感到一陣暈眩,心知是神識使用得有些過度了,便準備休息一下。

  心神剛松懈下來,墨畫便覺得腹中饑腸辘辘,這才驚覺自己記錄陣紋太過入神,晚飯都沒吃。

  “這個時候爹娘應該都睡了。”

  墨畫有點犯愁,“也不知家裏還有沒有什麽吃的。”

  墨畫站起身來,剛想開門,卻發現門口的旁邊放了一個小桌子,桌上擺着幾個碗碟,上面倒扣着一個大碗。

  墨畫翻開一看,是一小煲白粥,一碟什錦小菜,兩個饅頭,還有一小碟醬牛肉。

  小菜和肉涼了,饅頭是溫的,但粥還是熱的。

  “應該是娘親擔心我沒吃飯,又怕打擾我學陣法,所以特意放在門口的。而且臨睡前她還特意又熱了一遍,不然粥也早就涼了。”

  墨畫開心起來,喝了口粥,感覺整個身子都暖暖的。

  之後又風卷殘雲地将其他食物吃完,适才的疲憊一掃而空,整個人也都精神了。

  墨畫重新進入識海,繼續臨摹靈幕上的陣紋,然後将記住的陣紋,一一謄抄到陣紙上。

  一直到寅時,神識第二次耗盡,這才将謄抄的陣紙收好,踏踏實實地睡了。

  第二日,莊先生看了墨畫謄抄下來的陣紙,目光微凝道:   
  “竟然是謎陣。”

  “謎陣?”

  墨畫又完全沒聽過。

  莊先生耐心道:“你知道燈謎吧。”

  墨畫點了點頭。

  “這謎陣和燈謎一般,隻不過是以陣紋爲字眼,以陣法爲謎面,形成謎陣,若不得其法,自然看不透其中的真相。”莊先生解釋道。

  “哦。”墨畫點了點頭。

  “這本是一些傳承久遠的宗門世家用來給弟子益智消遣的玩意,現在已不太常見了。”

  墨畫想到那錯綜複雜,看着就頭疼的陣紋,神情也複雜起來。

  這是用來益智消遣的?
  “那要是解不開,是不是說明挺笨的?”墨畫委婉地問道。

  莊先生一眼看出了墨畫的心思,似笑非笑道:“也不算是,你這個稍微難點,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解開的。”

  墨畫覺得莊先生在安慰他,又沒安慰到點子上。

  不是所有人都能解開,那可能就意味着有不少人能解開,解不開的估計不多。

  而自己就解不開……

  既然是益智消遣的東西,怎麽也要解開,這個面子還是要争的!

  墨畫不由問道:“那這個謎陣要怎麽解呢?”

  莊先生習慣性地用手指點着竹椅,“你的情況與他人不同,别人解不開就罷了,無非是心情郁悶點,你的這個謎陣則牽涉到修煉,若是解不開,修爲停滞,麻煩就大了。”

  “方法麽,有兩個:一是你自己學着解,二是你将陣紋都記下,謄抄出來,我幫你解。”

  “第二個方法最快,也最直接,畢竟修爲乃修士根基,沒有修爲一切都是妄談,更别說成爲陣師了;第一個方法要你自己去學,雖對你學陣法有好處,但耗時久,耽誤的修煉也久。如何選就看你自己了。”

  莊先生說罷,饒有趣味地看着墨畫。

  墨畫有點糾結。

  對修士而言,修爲停滞的後果太嚴重了,他的修爲和白家兄妹,甚至那些大族子弟比自然不如,但在通仙城同齡的散修裏,也勉強算是“翹楚”——雖然也是瘦子裏挑胖子的翹楚。

  如果因爲功法的瓶頸,耗費太多時間,自己的修爲隻怕就吊車尾了。

  墨畫想了想,還是決定道:“先生,我選第一個。”

  能靠自己解決的問題,最好還是自己解決。

  修爲落後點就落後點吧,本身靈根和功法都差别人一截,越到後面越是如此,早落後也落後,晚落後也落後,沒什麽區别。

  人不能貪圖一時的優越感。

  何況隻是煉氣初期的瓶頸就讓莊先生幫忙解決,那後面煉氣中期乃至煉氣後期又該如何呢?
  莊先生不可能一直在自己身邊,而自己也隻是莊先生記名的弟子,不能什麽事都麻煩莊先生。

  最後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益智消遣”四個字讓墨畫非常地耿耿于懷。

  “哦?你可想好了?”

  莊先生有些意味深長地問。

  墨畫點頭道:“弟子想好了。”

  莊先生颔首道:“我這裏有一些闡述謎陣基礎的書冊和玉簡,你拿去先看看,看完了來找我,我再教你如何解陣。”

  墨畫鄭重地接過,道:“弟子告退。”

  莊先生看着墨畫離去,悠閑的神色褪去,神情略微有些凝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0:29:10

 第64章 怪異
  “這個不是用來益智消遣的。”

  傀老不知何時出現,默默說道。而後看了下莊先生,略作猶豫,又補充道:

  “至少對正常人來說。”

  莊先生眉頭微皺,“你見過這種功法麽?”

  傀老微微搖頭,“我見過更怪異的功法,但像這般怪異的,沒見過……”

  “瓶頸在靈石、靈根、靈物、經脈、血脈、甚至要殺人、殺妖獸、殺魔修,乃至需要活人的血氣、靈力、神識爲引的功法我都見過,但瓶頸是識海謎陣的情況,還是第一次見。”

  傀老又淡淡道:“這種古舊冷門功法,也隻有你們這些食古不化的古宗門有了。”

  莊先生微微歎了口氣,“這下麻煩了。”

  “早就與你說過,沒必要與衆不同,學一些沒人學的功法。墨畫這孩子靈根本就不行,現在學了這種冷僻功法,修行受了拖累,進度會慢很多。”傀老語氣透出一絲責備。

  “做事總要善始善終,我會想辦法的。”

  “你待如何?别忘了你不能在這個地方待太久的。”傀老目光微冷。

  “總要教完他解陣,讓他能自行參透破解識海中的謎陣。”莊先生道,“以墨畫的悟性,應該也不要太久。之後麽,就隻能看他的緣法了……”

  “白家那兩個孩子呢,你也不管了?”

  “收他們做記名弟子,已經算是例外了,不可能收他們做親傳弟子。我那個師妹心思太重,算計了我一輩子,我也不能事事都讓她算計。”

  “也是,你挑徒弟的眼光一直很差,挑功法也是一樣。”

  莊先生欲反唇相譏,但話到嘴邊,又覺得傀老說得沒錯,隻能自己把話又咽了下去。

  墨畫從莊先生處獲得玉簡,就迫不及待看了起來。

  “陣法得自天地文理,描摹萬象,有改天換地之能,鬼神莫測之威。熟知天地之道,陣法之理,既可成陣,亦可解陣。”

  “陣媒、陣紋、陣樞、陣眼相構成陣,損其陣媒,毀其陣眼,謂之破陣;解其陣紋,逆其陣樞,方謂解陣。”

  “萬物有生克,陣紋亦如是,陰陽互克,三才互逆,四象互制,五行之中,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

  ……

  玉簡中關于解陣的内容連篇累牍,洋洋灑灑好多。

  墨畫好像明白了些,但細想又不大明白。皺眉思索間,白子勝偷偷把頭伸了過來:“咦,你怎麽在看解陣的書?”

  “先生讓看的。”

  “哦。”

  “你會解陣嗎?”墨畫問道。

  “會一點,但不算擅長。”

  會一點,也算是會了,至少比自己好。

  墨畫指着書上一處,虛心問道:“這裏說的破陣和解陣有什麽區别?”

  白子勝也不藏私,解釋道:
  “破陣一般是指以武力摧毀陣法賴以存續的陣媒和陣法借以運轉的陣眼,強行破除陣法。沒了陣媒,陣法難以存在,沒了陣眼,陣法無法運轉,陣法自然也就被破除了……”

  “解陣就麻煩了,是依靠對陣法中陣紋生克的理解,畫出陣紋去解開陣紋,陣紋被抵消,陣法自然也就解除了。一般也就隻有陣師有解陣的能力。”

  “你是不明白怎麽解陣嗎?”白子勝說完又問道。   
  “不是,”墨畫不太好意思,有點腼腆道:“我是不太明白陣眼、陣樞還有陣媒這些有什麽區别……”

  白子勝“哇”了一聲,“你怎麽這些都不知道?”

  墨畫反問道:“我如果都知道了,還會問你麽,不問你,怎麽顯得你知道的多呢?”

  白子勝摸了摸下巴,“好像有道理。”

  轉頭看到妹妹白子曦嘴角似有似無的笑意,反應過來,又叫道:
  “還是不對,我不能白教!”

  “那我明天給你帶一盤牛肉?”

  白子勝冷哼:“你當我是什麽人?我可是白家嫡系,天之驕子,一盤牛肉就想打發我?”

  “兩盤?”

  “……可以。”

  “那陣眼、陣媒、陣樞這些有什麽分别?”

  墨畫趁機問道。

  白子勝得了兩盤牛肉,心滿意足,解釋道:

  “陣眼是陣法運轉的核心,爲陣法運轉提供靈力。一般來說,單陣的陣眼是一道聚靈陣紋,多個單陣組成的複陣的陣眼,是聚靈陣,越是強大的陣法,陣眼所需的靈力便越多,一些世家宗門的護派大陣,甚至要以一整條靈礦作爲陣眼的靈力供給……”

  “陣樞是陣法的樞紐,也是陣法的格局,這裏面講究就多了,一般都講究天圓地方、兩儀四象、八卦方位,不同屬性的陣紋要畫在相應的方位,不然陣紋無法生效……”

  “不同流派、不同傳承的陣法,陣樞都有差異的,說起來就太複雜了,這個你就别考慮了,以我們現在的陣法閱曆,不可能通過陣樞解陣的……”

  “陣媒就是陣法的媒介,陣紙、石碑、銅鐵、土木這些承載陣紋的物事,在畫上陣法後就成爲了陣媒,有些靈器需要附上陣法時,也可被視作陣媒……”

  見墨畫似懂非懂,白子勝便舉例道:
  “簡單來說,陣眼就像心脈,陣樞是氣血流動的主脈,陣紋便是氣血的支脈,靈力由陣眼供給,以陣樞爲樞紐,注入陣紋,就像氣血自心脈流出,經過人體格局下的諸多血脈才能疏通人體……”

  白子勝噼裏啪啦說了一通,然後覺得口渴,墨畫親自倒了杯茶奉上。

  “這些……是不是很基礎的陣法知識。”墨畫又弱弱問道。

  “算是吧,至少在我們白家,這些都是學陣法的常識。”白子勝略有得意道。

  還好事先問了下,不然拿這些淺顯的東西去問莊先生,墨畫還真有點不大好意思。

  “明天我再給你帶一壺桂花酒。”

  “嗯嗯!”白子勝大喜,不住地點頭。

  墨畫又問了一些其他東西,比如通常解陣是怎麽解的,破陣又是怎麽破的,陣樞有哪些具體的流派等等。

  不知不覺天色漸晚,墨畫向白子勝和白子曦道别,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了。

  “墨畫,”白子勝突然叫住墨畫,神情鄭重道,“别忘了最重要的一點……”

  “什麽?”墨畫疑惑地看着他。

  “牛肉一定要辣的!”

  白子勝一臉嚴肅道。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0:29:32

本文最後由 匿名 於 2023-12-25 22:43 編輯

 第65章 解陣
  墨畫回家後,和爹娘一起吃完晚飯,又讓娘親幫忙準備了一些醬牛肉、點心和酒釀,之後便把自己關在屋裏,專心琢磨起解陣。

  他先在紙上畫了一道火系陣紋,陣紋畫完呈淡紅色,有微微的灼熱感。

  之後墨畫再按照書上的方法,在火陣紋的坎位毗鄰畫了一道水陣紋。

  畫完之後,火陣紋的紅色漸漸暗淡,也看不到氤氲的淡紅色的靈氣,用手摸上去,也不再感覺到微微的灼熱感。

  這也便意味着,這道火陣紋失效了。

  墨畫精神一振,又将其他幾個五行陣紋挨個試了遍,果真都可以依靠五行生克的原理,以陣紋解陣紋。

  接下來便是陣法,墨畫又花了點時間,畫出一副明火陣。

  明火陣由三道陣紋構成,是最簡單的一類陣法了。

  墨畫爲莫管事謄畫陣法時,最先畫的也是明火陣。如今再畫起這副陣法,已經不費吹灰之力了。

  不過一盞茶的功法,一副筆法規範的明火陣便勾勒在紙上。

  墨畫看着明火陣思索起來。

  之前墨畫畫明火陣的時候,隻是照葫蘆畫瓢,并沒有太過深究,此時仔細端詳,發現看似簡單的明火陣中,的确有一道陣紋是用來聚靈的,另外兩道陣紋則是普通的火系陣紋,用來使陣法生效照明的。

  墨畫按照白子勝說的,一一對照。

  聚靈陣紋是陣眼,三才方位是陣樞,畫陣法用的紙是陣媒。

  墨畫将陣紙撕開一道缺口,果然紙上的陣法便失效了。墨畫又重新畫了一遍明火陣,然後塗改了作爲陣眼的聚靈陣紋,明火陣同樣失效。

  “這便是所謂的,‘損其陣媒,毀其陣眼,謂之破陣’……”

  “這個方法倒是……簡單粗暴,即便不懂陣法,也可以破陣……嗯,不懂陣法的話,也隻能用這種方式強行破陣了。”

  “那我識海中的謎陣,又是以什麽作爲陣眼和陣媒的呢?”

  “陣法中的靈力由陣眼提供,那麽氣海便是陣眼,謎陣存于識海,那麽識海就是陣媒?如果要破陣的話,那就是……”

  “自廢氣海,再把自己的識海也廢了?!”

  墨畫瞬間一身冷汗。

  “還是算了……”

  破陣這種事太過簡單粗暴,缺乏陣師的涵養,體現不了陣師的水準。

  墨畫摒棄雜念,又畫了一遍明火陣,然後在其中一道火系陣紋的坎位畫了一道水系陣紋。

  陣紋畫完,明火陣并未失效,但陣法上的光澤卻暗淡了幾分。

  解陣生效了,但還未完全生效。

  墨畫又在另一個陣紋旁邊畫上水系陣紋,明火陣上的光芒便瞬間消失,整個陣法也廢去了。

  “解開了!”

  墨畫有點興奮。随即又思索道:“解火系陣紋,需要解開兩道,那解作爲陣眼的聚靈陣紋,是不是隻要解一道就行了?”

  “五行陣紋可以通過五行陣紋間的生克來解,那聚靈陣紋又要用什麽陣紋來解呢?聚靈用的陣紋,應該不存在生克關系吧……”

  墨畫開始在莊先生給他的陣法典籍中翻找,最後終于找到了一頁,上面注釋着聚靈陣紋的解陣方式。   
  墨畫一字一句,仔仔細細看完,這才有了點認知。

  聚靈陣紋的确有生克的陣紋——逆靈陣紋。

  聚靈陣紋将靈力彙聚,逆靈陣紋便使靈力逆行發散,一聚一散,自然符合生克的道理。但墨畫根本沒學過逆靈陣紋,翻找相關的典籍,也沒有逆靈陣紋的圖錄,隻有一些文字記載。

  記載中說,逆靈陣是一種高深的陣紋,多爲擅長陣法的世家宗族内部傳承,輕易不外傳。

  高深陣紋,既難學,也學不到。

  墨畫暫時不做考慮。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方式,就是使用聚靈陣紋來解聚靈陣。隻需要在聚靈陣紋附近,再畫一道聚靈陣紋,用此聚靈陣紋來吸收作爲陣眼的聚靈陣紋的靈力,從而使陣眼失去動力,自然便等同于解除了陣法。

  墨畫大開眼界。用聚靈陣紋來解聚靈陣紋,自己之前就沒想到。

  不過後面也說這種方式也會有問題,用來解陣的聚靈陣紋容易因積蓄太多靈力,無法釋放,而使陣法失控,産生不可預知的危險。

  而且若墨畫所料不差,識海中謎陣的陣眼實際是自己的氣海,無論是用另一個氣海吸納氣海,還是在氣海中刻上逆靈陣,使靈力逸散,聽上去都是自尋死路的辦法。

  況且這些方法也根本辦不到。

  也就是說,目前不能通過解除陣眼的方式來解陣。

  墨畫托着小腮幫想着:

  “那就隻能一個一個陣紋學着解了,果然到最後沒有捷徑的方法才是唯一的捷徑,修道界繁衍發展數萬年,不太會有什麽空子去鑽。”

  墨畫又畫了一副明火陣,然後完完整整解了一遍,突然意識到,自己這個解法,太浪費紙墨了,畫一遍解一遍,一旦解錯了,還要重新畫一遍。比自己練習陣法消耗的紙墨都多。

  靈石的問題,還是很嚴峻的,盡管現在因爲食肆的收入,家境有所改善,一般用度的靈石不是特别缺,但能省則省,以後用靈石的地方多着呢。

  “識海裏的道碑,用來練習解陣,應該剛好……”

  這麽想着時,墨畫便将神識沉入識海。

  蒼茫虛無的識海中,靈力遊絲編織的謎陣還在,那個道碑同樣識海中,而且似乎不受靈力遊絲的影響。

  墨畫輕車熟路,在道碑上畫了明火陣,然後試着解了一遍,解完後,明火陣果然暗淡了下去。

  墨畫将陣法和解陣的陣紋抹去,消耗的神識便又都恢複了。

  “果然!”

  墨畫大喜,這個道碑不僅适宜用來練習陣法,用來練習解陣也再合适不過。

  畫完再抹去,神識便會恢複,等于不消耗神識,同時也不浪費紙墨。

  墨畫便專心在識海中練習起解陣,一直到寅時才從識海中退出,閉目打坐一個時辰,然後便精神奕奕起來。

  墨山和柳如畫起得也比較早,墨山要去黑山獵妖,柳如畫要準備食肆的生意。

  墨畫吃完簡單可口又暖和的早餐後,挎着食盒,便前往莊先生處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0:29:50

  第66章 千陣
  墨畫到莊先生的山居時,白家兄妹已經到了,正在塘邊樹下的小石桌上看書修行。雪姨通常并不進入山居,而是在門外等待。

  白子勝見了墨畫,便把手中的書冊丢下,興沖沖地跑了過來。

  墨畫将其中一小份食盒遞給他,還有一小壺果酒,“你晚點吃吧,現在剛吃完早飯。”

  白子勝嘴裏塞着肉,一臉滿足:“沒事,我跟雪姨說胃口不好,所以早上吃得不多。”

  墨畫搖了搖頭,又将點心和桂花酒釀遞給白子曦,白子曦用清脆動聽的聲音道了謝,然後小口吃着點心,抿着酒釀,姿态優雅又端莊。

  墨畫看了看白子勝,又看了看白子曦,心想同樣是兄妹,吃相的差距也太大了。

  白子勝之前還裝裝世家弟子舉止有度的樣子,與墨畫熟悉之後,就不顧及什麽儀态了,現在這小狗刨食的吃相,實在浪費他這副英俊的相貌。

  墨畫又将一些酒食送給了莊先生和傀老,然後便開始請教解陣的事。

  一些淺顯的問題,墨畫已經問過白子勝了,剩下的都是比較棘手的難點,光靠自己的修道知識,是想不明白的。

  比如如何依靠陣眼和陣樞來解陣,解陣法的基本原理是什麽,有些陣法看不懂時怎麽解等等。

  莊先生對墨畫提的問題頗爲滿意:“你能問這些,說明給你的那些典籍,你都仔細看過了。”

  “通過陣眼解陣是很難的,逆靈陣紋難學更難精,而且都是世家秘傳,輕易不會外傳,即便學了,也很難用。因爲不同陣法的聚靈陣紋皆有差異,逆靈陣實際用起來,也要因陣制宜,個中分寸很難把握。而以聚靈陣紋來解,又極易使陣法靈力失控,既毀陣法,也容易傷及修士性命。”

  “用陣樞來解你也不用考慮,至少三品陣師以下不用去想。以陣樞解陣需要極其深厚的陣法底蘊,同時對各世家、各宗門或各流派的陣法結構都有研究,否則面對完全不曾涉獵的陣法體系,根本無從下手。”

  “所以對你而言,隻需要想着用陣紋解陣就好,以陣紋解陣,看似繁雜,反倒是最基礎,也是最簡單的一種方法。”

  “哦哦。”墨畫聽得連連點頭。

  “墨畫,你覺得陣師研習陣法,貴在專精,還是貴在博雜。”莊先生突然問道。

  “不是涉獵博雜,而又能做到精通,才是最好麽……”墨畫弱弱答道。

  兩個都要才是成熟修士的選擇。

  莊先生笑道:“大道無涯,而吾生有涯,既要涉獵廣泛,又要樣樣專精,哪裏有這樣的好事。一般陣師都會有所取舍,要麽先專精一系陣法,求精不求全,要麽博聞廣記,求全不求精。”

  “那這樣說的話,肯定是專精一類陣法才好。”墨畫道。

  “爲什麽呢?”莊先生饒有趣味地問道。

  “陣法博大精深,一味求全,最後還是隻能學到皮毛。而專精一類,從而觸類旁通,這樣才能學得陣法的真谛,後面遇到高深晦澀的陣法,也不會無從下手……”

  莊先生點了點頭,“說得不錯,所以世家傳承陣法,都是貴精而忌雜。”

  墨畫明白了一些,但還是不太明白這些和自己有什麽關系。

  “其實不唯世家,所有正統的陣法傳承,都是貴在專精,不求博雜,先将一類陣法學透徹,再去研習其他陣法。”莊先生說完,略作停頓,看着墨畫又道:   
  “但你就不同了,你現在需要學得雜,不能專精一類。”

  墨畫微怔,思索道:“是因爲功法麽?”

  莊先生目露贊許,“不錯,你學了《天衍訣》,突破境界時便需要破解謎陣,解開謎陣,功法才能修煉,修爲才能增長,境界才能提升,解不開謎陣,沒了根基,修士的一切都隻是空談。”

  “而解謎陣就需要你學會足夠多的陣紋,掌握足夠多的陣法。很多謎陣其實不難,隻在于你會不會相關的陣紋和陣法,你若是會,則解陣輕而易舉,但你若不會,縱使你陣法天賦再高,陣法學得再精通,也于事無補。”

  “俗語說,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一個你根本不曾接觸過的謎陣,再高深的陣師也無從下手。”

  墨畫恍悟,而後又撓撓頭,問道:“那先生,我到底該怎麽做呢?”

  莊先生将一本典籍遞給墨畫,典籍的書頁上寫着四個古樸的大字:
  《千陣集錄》

  墨畫翻開,發現書冊裏面密密麻麻記錄了千奇百怪的陣法,這些陣法都在一品以下,陣紋大多數在九道以内,也有少數包含九道陣紋的。

  大多數都是五行類的陣法,也有一些功用奇葩的,墨畫未曾見過的陣法。

  墨畫長大了嘴巴:“這是……”

  “這是一品以下的陣法集錄,裏面記錄了陣法的名目,品級,用途等事項。你自行翻閱,若有想學的,就到書庫一樓找對應的陣圖。”

  “陣法基礎的東西我都教給你了,你自己就能學了,有不懂的再來問我。隻是有一點,看過的陣圖記得要還,不可遺失,這點要切記。”

  莊先生囑咐道。

  “學生記住了。”墨畫鄭重地點頭。

  “好了去吧。”莊先生揮手道。

  墨畫又鄭重地對莊先生行了禮,珍而重之地将《千陣集錄》揣在懷裏,起身準備離開時,又被莊先生喊住。

  “墨畫,”莊先生猶豫了一下,還是道:
  “原本應該給你選一門更穩妥的功法的,至少不至于修煉時要如此大費周章……這是我的疏忽。”

  一直閉目養神的傀老睜開了眼,略顯意外地看了眼莊先生。

  墨畫神情錯愕,随後腼腆笑着對莊先生道:
  “學生家境普通,靈石也不充裕,這門功法突破無需靈物,用的靈石也不多,對學生而言再合适不過了。至少在學生眼裏,先生選的這門功法,已經是世間最好的功法了。”

  “是麽……”

  莊先生看着墨畫稚嫩又俊俏的臉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澄澈而又真誠,也不禁笑了下,神情又恢複了之前的灑脫,隻是聲音卻愈發溫和:
  “學陣法去吧。”

  墨畫乖巧地行了個禮,然後邁着小腿跑開了。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0:30:09

 第67章 集錄
  自從得了《千陣集錄》,墨畫便手不釋卷地翻閱着,碰到感興趣的陣法,就去翻莊先生的書庫,然後将疑點一點一點記下。

  早晨或是傍晚,就去請教莊先生。

  散修想獲得一副陣圖都頗爲不易,爲莫管事抄畫陣法時,除了基礎的例如明火陣的陣圖外,其他稍微難點的陣圖都是要額外付靈石的。

  但墨畫手裏現在有着近千副陣圖,若是把這千副陣法都學會了,成爲一品陣師根本不在話下。光是想想,墨畫就興奮不已。

  墨畫夜以繼日學陣法,像隻掉進米倉的小老鼠,恨不得把一倉的米全塞進肚子裏。

  白天看陣書,畫陣法,向莊先生請教問題,晚上再在識海的殘碑上反複練習。

  墨畫學了《天衍訣》,那依據莊先生所說,學陣法時便貴在博雜,不貴專精,所以他也不求甚解,隻要能将陣法畫出來便好,有些陣法他剛學會畫完,甚至就忘記了陣法的名字。

  數個月來,墨畫一直墨畫的神識也一直處在充盈至枯竭,而後繼續恢複至充盈再用到枯竭的狀況。

  墨畫的修爲寸步未進,但神識卻愈發深厚,對陣法的理論認知沒有增長,但學習和刻畫陣法時卻更加從容,從前覺得晦澀複雜的陣紋,此時看上去卻覺着自然而親切。

  “你在看什麽呢?”

  一日墨畫在看書,白子勝又探頭過來問道。

  墨畫這幾日埋頭學陣法,沒怎麽搭理白子勝,而雪姨似乎覺得白子勝有些心不在焉,對白子勝的要求也更嚴格了,除了修煉外,陣法、煉丹、煉器各種功課安排得滿滿的。

  莊先生雖說是白家兄妹的先生,但對他們一直都是放養狀态,白家兄妹的目的似乎也不是讓莊先生指導修行,而爲了不引起莊先生的反感,除了定時見禮和教導,平時也不常去打擾莊先生。

  所以白家兄妹的修行,還是雪姨在安排,秉承的是白家嫡系弟子一脈相承的培養方式。

  在家族裏還好,白子勝不想搭理族人,所以閉門學習修煉時,還能靜下心來,此時到了外面,見了新奇有趣的東西,還有墨畫能說上話,便覺得這樣的修行有些乏味了。

  墨畫一雙眼睛專心看着書,隻是把書的封面掀了起來,好讓白子勝能看見。

  白子勝歪着頭,一字一字念着,“千陣……集……錄……”

  “這有什麽好看的?”

  墨畫問道:“你也有嗎?”

  白子勝搖了搖頭,“白家的藏書閣裏有,就是把一些族内收錄的陣法編纂成冊,供族内弟子學習查閱,既可開拓陣法眼界,在需要學習某類陣法時,也便于查找。這種集錄學習陣法的弟子都會有一份,不算太稀有的東西。”

  世家弟子人手一份,不算稀有……

  散修出身的墨畫不打算理這種站着說話不腰疼的人,隻敷衍地“哦”了一聲。

  白子勝見墨畫沒理他,撓了撓頭,又道:“要不,你借我看看?”

  “你不是說你們家族裏有麽,還看什麽?”

  “不同家族和宗門傳承都各不相同,集錄中記載的陣法也有所出入,我想看看莊先生這裏都收錄了些什麽樣的陣法。”

  墨畫有些猶豫。

  “就看一眼!”白子勝好言道。

  “那行吧。”

  墨畫将厚厚的《千陣集錄》合上,遞給了白子勝。

  白子勝接過,粗略翻了翻,然後張大了嘴巴:
  “竟然真的有一千餘個陣法!”

  墨畫翻了一個白眼,“上面不是寫了《千陣集錄》嗎?”

  “你不懂,編纂集錄的人往往好面子,愛粉飾,若收錄十個陣法,就會叫百陣圖,收錄千個陣法就叫萬陣圖,有些人給功法取名也往往用什麽‘開天’,‘辟地’,‘造化’,‘神功’之列的字眼,聽着唬人,實際上就隻是一個低品的功法而已……”

  “修道界的修士也愛做這種事嗎?”

  “沒修成仙就還是人,是人就喜歡吹牛。”

  “哦。”

  墨畫想到了自己修煉的功法《天衍訣》,也沾了一個“天”字,而且品級也不大高,是不是也是用來唬人的?
  不過這是門古功法,應該是古修士所創,古人多半應該會誠實點吧……

  墨畫由衷地希望着。

  白子勝繼續翻着集錄,越看越吃驚,連忙對白子曦招手道:“子曦子曦,你快來看,好多陣法我都沒見過!”

  在一邊安靜修煉的白子曦聞言,也将小腦袋探過來。   
  墨畫疑惑問道:“白家應該是大家族吧,先生收錄的陣法,比你們家族裏收錄的還要多?”

  白子勝不服氣,糾正道:“隻是一品以下的陣法,高品級的陣法可不好說。”

  “白家雖有陣法傳承,但其實不以陣法見長,收錄的陣法不如莊先生也很正常。”白子曦平靜地道。

  “哼!”白子勝哼了一聲,但他不敢對白子曦發脾氣,又反駁不了,隻能生着悶氣。

  白子曦繼續翻着集錄,越看眼睛越亮,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片刻後擡起頭,一泓如秋水般明亮的眸子看着墨畫。

  她雖然什麽都沒說,但眼神裏的意思,墨畫一看就明白了。

  墨畫糾結了一下,随後歎了口氣,“隻能借給你看一個下午哦。”

  大家算是同門,莊先生知道了,應該也不會責怪吧。

  白子曦白皙無暇的臉上浮過一絲淺淺的笑意,恰如芙蓉出水後染上的朝霞,清澈而明麗。

  白子曦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沒有封面的書冊,遞給墨畫:“這是白家一品以下的陣法集錄,你拿去看看,有想學的,我可以教你。”

  墨畫眼睛一亮,開心地接過書冊,翻看了一下。

  書冊裏記載的陣法雖沒莊先生給的多,但有些更基礎的陣法,記載要詳實很多,也更通俗易懂,應該是專門給入門弟子看的,而且很多地方有手寫的備注,字迹隽秀唯美,看着像是白子曦寫的。

  “這不會違背族規麽?”

  墨畫有些擔心,他知道有些家族對陣法傳承約束很嚴格的。

  “會吧……”白子勝點了點頭。

  “不會!”白子曦否定道。

  “爲什麽?”

  “因爲是我給你的!”

  白子曦輕描淡寫而又斬釘截鐵地道。

  雖然不知道爲什麽,但墨畫覺得說這話的白子曦有點莫名的帥氣。

  此後的日子裏,墨畫除了自己學習陣法,偶爾也會向白子曦學,他這才發現白子曦的陣法底蘊比自己深厚了不知凡幾,因此也更告誡自己,陣道無涯,不可沾沾自喜。

  學習陣法的時候,白子曦偶爾也有些疑問,墨畫就一起記下,然後去找莊先生問,問清楚後,再去和白子曦說。這也導緻墨畫請教莊先生的次數愈發多了。

  這日墨畫向莊先生請教完問題離開後,莊先生便皺起眉頭,道:“這樣不好。”

  “哪裏不好了?”傀老在一邊漫不經心地搭聲問道。

  “墨畫這孩子天天來問我東西,我無暇閉目悟道了!”

  “是睡覺吧……”傀老不留情面地揭穿了。

  莊先生裝作沒聽見,沉思道:“怎麽辦好呢……”

  “你不答不就是了?”

  莊先生想起墨畫那清澈見底,滿是求知,有時又滿是敬佩的眼神,搖頭道:

  “那怎麽行,弟子有問,知而不答,可不是一個好先生。”

  “你什麽時候開始在乎起這種事了?”

  “從剛剛開始的。”

  傀老懶得理他,手裏拿着個木頭,不知雕着什麽,刻刀在木頭上遊走,木屑紛紛落下,卻沒發出一點聲音。

  莊先生優哉遊哉地躺在椅子山,雙目望天,盯着亭子上面的木梁半天,神遊天外,片刻後才回過神來。

  “得找個借口睡懶覺。”莊先生如是想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0:30:42

第68章 緻用
  一日早晨,莊先生把墨畫喊去,神情頗有些高深莫測地問:

  “墨畫,你想成爲什麽樣的陣師?”

  墨畫心想我能成爲一品陣師就好了,每月能領津貼,可以自食其力,爹娘肯定也會高興。

  但莊先生應該不是這個意思。

  “先生,陣師有什麽不同嗎?”墨畫虛心請教道。

  “陣法萬千,學習陣法的陣師自然也是形形色色,各有千秋。”

  “哦……”墨畫有點懵懂。

  莊先生繼續道:“有的陣師遊曆九州,尋求失傳的禁陣,有的陣師遍訪宗門,以陣法切磋交流,有的苦心孤詣,一心鑽研,不問世事,也有的較爲務實,想以陣法變革百業……”

  墨畫有些犯難。

  能夠遊曆九州,尋找失傳的禁陣,聽着就讓人向往——雖然他還不知道禁陣是什麽;遍訪宗門切磋陣法,似乎也不錯;不問俗事一心研究陣法,平和又安靜;而能以陣法變革百業,也是相當有意義的……

  莊先生見墨畫清秀的眉頭微皺,微微一笑,話鋒一轉便接着道:
  “但其實怎麽選都無所謂,這世間規矩嚴苛,但也可以說是無所禁忌,沒人規定你是什麽樣的人,也沒人要求你成爲什麽樣的陣師。”

  “作爲一個陣師,怎麽選無所謂,最重要的是對陣法的執念,對天道的領悟,更要切記‘看、學、思、用’四個字。”

  “看、學、思、用?”

  “看是爲了開闊眼界,學是爲了提升造詣,思是避免學而不化,用是将所學化爲所用。對陣法的領悟,以看爲始,以用爲終。”

  墨畫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覺得明白了點,但又沒徹底明白。

  “看、學、思這三樣,你做得不錯,但僅如此還不夠,還要學會用。學陣法而不用,猶如藏寶于山而蒙塵,懷才于腹而不露,終究難成大器。學以緻用,用以精學,才是上乘。”

  “那先生,”墨畫誠心請教道:“我該怎麽用陣法才好呢?”

  “陣法是修士體悟天地所得,換言之,天地萬物皆蘊含陣法,也都包含陣法運用的法門。隻要有心,一絲一縷,一飲一食,都與陣法息息相關。”

  墨畫恍然大悟,那之前自己用陣法修煉器爐,建竈爐,其實都是對陣法的應用。

  “弟子明白了,”墨畫開心道,“陣法是修士對天道的感悟,自然也可運用于修界百業,天地之間,一草一木,都蘊含着陣法之道,隻要有心,都可以用來研究應用陣法。先生,是這個意思嗎?”

  “不錯!”莊先生頗感欣慰。“此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學以緻用,融會貫通,可以解決你爲了解謎陣,學陣雜而不精的問題。”

  墨畫眼睛一亮。

  莊先生解釋道:“隻在紙上畫陣法,難免會紙上談兵。天地萬物不同,陣媒千差萬别,實際去畫并運用陣法,你對陣法的理解便越深,感悟也更透徹,解陣的能力也就越強!”

  墨畫覺得很有道理,又有點爲難:“弟子可能沒那麽多時間……”

  畢竟在具體的靈器或是土石上畫陣法,要比在紙上費事很多,考慮到陣法應用的調試,也要花更多的時間,便不能和現在這樣,按時到莊先生這裏求學了。

  “無妨,”莊先生鋪墊許久,終于将藏在心裏的話說出來了:

  “我可以放你的假!”

  墨畫隐隐察覺到一絲不對,有些狐疑地看着莊先生。

  莊先生擡頭望天,一派光風霁月地解釋道:
  “一般的弟子,隻學一門一類陣法,無需這麽早考慮陣法的運用。而你因功法的緣故,需要學習的陣法非常博雜,陣法越是博雜,在學理上越是難有統籌的門徑,隻有“學以緻用”一途,可以統籌各類所學,使不同的陣法殊途而同歸。”

  莊先生見墨畫的神情從狐疑,變爲若有所思,而後恍然大悟後,又趁機道:   
  “所以你不用每天都到我這裏請教,每隔幾日來一次便好,有什麽不明白的,我再指點你。”

  墨畫疑慮盡去,心中感激道:
  “好的,先生!”

  墨畫離開後,莊先生又躺回了椅子上,神情惬意地搖着手裏的扇子。

  傀老顯出身形,瞥了他一眼,冷哼道:“誤人子弟。”

  莊先生道:“最多算有一些揠苗助長,不能說是誤人子弟。”

  “根基尚且不牢,就考慮着學以緻用的事,我沒見過這麽教人陣法的。這還不是誤人子弟?”傀老語氣平淡,又帶着些許嘲諷。

  莊先生目光深邃,“根基怎麽叫牢呢?跟通仙城的同齡人比,他的根基已經非常牢固了,跟世家的弟子比,尤其是白家那兩個孩子,他再學個十年八年,根基也算不上牢固。這條路上永遠趕不上别人,那不如換條路試試。”

  “我還以爲你至少有幾分把握,原來也隻是試試。”傀老道。

  “天道有常,又難以捉摸,墨守成規者,如何窺見大道?”

  傀老神情微動,似乎頗受觸動,而後竟然點頭道:“你說的對。”

  莊先生反倒有些不自在,“我胡說呢,不墨守成規者,也有可能不得善終的。你這麽大年紀了,就别瞎折騰了,别再自己改弦更張,易了道心。”

  “我明白。”傀老道。

  莊先生看了他一眼,又躺了回去,嘀咕道:“你真的明白麽……”

  傀老又問道:“你打算教到什麽時候?”

  莊先生神情略微嚴肅了點,“做事有始有終,等到他成爲一品陣師吧。”

  “白家那兩個孩子呢?他們天賦可都是絕佳,你不覺得可惜麽?”

  莊先生扇子一擺,“跟我有什麽關系呢?”

  傀老聲音木然道:“你的師妹,未必會放棄。”

  莊先生看着遠處飄忽的雲霧道:

  “她想讓我顧念情分,可她已經不是那個小師妹了,我也不是她那個意氣風發的二師兄了。這點她也清楚,隻是心裏不敢接受,不然她早就親自來找我了……”

  “還有我那個師兄,爲了找到我,更是煞費苦心……”

  傀老沉默不語,片刻後突然道:

  “随我回宗門吧,不然我保不了你太久。”

  莊先生躺在竹椅上,遙遙看着山間,平靜道:

  “光陰交替,有日升便有日落,四季流轉,有木榮也有木枯,人命有常,有生,自然也就有死。生死都是天地間的常事,又擔心什麽呢?”

  “我能像這樣吃着肉,喝着酒,看着風景,多過幾天安靜的日子,便無欲無求了。”

  傀老知道說服不了他,也便不再說話,身形漸漸沒入陰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0:31:39

第69章 六道
  陳記煉器行。

  陳師傅帶着一衆學徒在熱火朝天地掄鐵錘,捶打後的器胚放進煉器爐裏淬火,燒至紅亮後,繼續取出捶打。

  一向教訓學徒煉器時要專心緻志的陳師傅,此刻卻有些心不在焉,因爲一旁小不點的墨畫在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們。

  一大早墨畫就溜達着上門了,說是要參觀下煉器的過程。

  陳師傅不好拒絕,因爲之前算是承了墨畫一個人情,還做過一筆不小的買賣,所以就答應了下來。

  墨畫就盯着他們看了半天,當然主要還是盯着煉器爐看,那興趣勃勃的眼神,似乎是想把煉器爐給拆了看看裏面有什麽東西。

  煉器爐有什麽?當然有陣法了。

  陳師傅摸不清墨畫的小腦袋裏打着什麽主意,心裏多少有些不安,趁着休息的時候,終于忍不住問道:
  “咳,墨畫啊,你是有什麽事嗎?”

  墨畫悄悄道:“陳師傅,您不覺得,這個煉器爐的火有點小嗎?”

  陳師傅瞅了一眼煉器爐,“這個……比之前的确是小了一點……”

  “您知道是因爲什麽嗎?”

  “可能……是因爲陣法吧……”

  “嗯,不愧是陳師傅,眼光真老道!”墨畫毫無技術含量地吹捧着,然後又小聲道,“您就不想讓火大一點麽?”

  “大一點?”

  “是的,大一點!”

  陳師傅眉頭直跳,“你不會想拆了我的爐子,重新畫一遍陣法吧!”

  墨畫豎了個大拇指,“不愧是陳師傅,一猜就中!”

  陳師傅頭搖成撥浪鼓,“不成不成,這是吃飯的家夥,哪能說拆就拆,萬一拆了,沒畫好,我這群徒弟都要喝西北風。”

  說完又怕打擊到小墨畫的自尊心,補充道:
  “我不是覺得小兄弟你陣法水平不行,說實話,我活這麽大,沒見過你這樣有天賦的小娃子,但這個煉器爐真的輕易拆不得,折騰壞了我真沒靈石再買一個。”

  墨畫擺手道:“您放心,這陣法我很熟了,不會折騰壞的。”

  陳師傅老臉一擺,死活不同意。

  墨畫又道:“您想想,假如煉器爐火大一點,你們煉器是不是更快一點,這樣大柱哥他們學得更快,也能更快出師,靈石也能多賺一點。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陳師傅想了下,覺得也不是沒有道理,隻是神色還是猶豫。

  墨畫抛出殺手锏道:“我不收您靈石,免費幫您畫!”

  陳師傅瞬間拒絕不了了。

  找其他陣師修複煉器爐的陣法,就要花不少靈石,更别說重新畫一遍了。這個風險還是值得冒的。

  “那這畫陣法用的靈墨……”陳師傅看着墨畫。

  墨畫也默默地看着陳師傅,意思也很明顯:
  我都免費幫你畫陣法了,靈墨還要我自己出?
  陳師傅讪笑一下,一咬牙,喊道:“大柱,去找老孫頭,讓他拿幾瓶上好的靈墨來,要火系的,别摻水!”

  大柱撓了撓頭,道:“師父,那靈石呢?”

  “先賒着!”

  大柱有些爲難,“老孫頭好摳門的。”   
  “你就說煉器爐壞了,他不給靈墨,修不好爐子,他要的那批靈器就得等到明年了。”

  “哎!”

  大柱答應了一聲,一溜煙地跑了。

  陳師傅做事幹淨利落,當下大手一揮,對着弟子道:“不煉器了,拆爐子!”

  衆弟子面面相觑,但陳師傅向來說一不二,他們也不敢耽擱,幾人一起熄了爐火,澆些冷水,待餘溫消去爐子冷卻後,将煉器爐拆下,除去内爐,露出裏面刻着的陣法。

  陣法是包含五道陣紋的熔火陣,還是墨畫之前畫上去的,此時看着多少有些親切。

  墨畫取出消靈液,讓陳師傅的學徒們擦在煉器爐上,這樣可以抹去之前畫下的陣法。

  之前的熔火陣火力較小,一是因爲這種熔火陣隻包含了五道陣紋,威力有限,二是墨畫摹畫陣法倉促,用的是劣質的靈墨,靈力傳導較差。

  消靈液可以消除靈墨,是墨畫從白子曦那裏學的配方。

  修道百業中,需要畫陣法時要麽是全新的,要麽就是對舊陣法的修複,抹掉重新畫的情況較少,所以消靈液不常用。

  通仙城有賣的,但偏貴,墨畫舍不得,便向白子曦請教了靈液的配法。白家是世家,家學淵博,光是消靈液的配法就有數十種,而且還囊括一品到五品的品階。

  白子曦爲墨畫挑了一種适用于一品陣法以下的消靈液,而且用料低廉,甚至有些山裏就能采到。墨畫很感激,拿了娘親做的海棠糕作爲犒勞。

  煉器爐内的陣法被消靈液一擦,便漸漸褪去。

  能把陣法幹幹淨淨抹去的東西,陳師傅還是第一次見,覺得墨畫不愧是學陣法的,顯得很專業,也多少放了點心。

  不一會兒,大柱就捧着幾瓶靈墨回來了。

  “沒摻水吧?”陳師傅問道。

  “師父放心,我盯着呢,沒給他摻水的機會。老孫頭肉疼得不行,仿佛我要的不是墨,是他的血。”大柱嘿嘿笑道。

  “他的血還真不一定比這靈墨貴。”陳師傅把靈墨遞給墨畫,有點舍不得,“小兄弟,你看看這靈墨合适麽?”

  墨畫拿在手裏晃了晃,靈墨流動均勻,而且稠度剛好,打開瓶蓋,有股淡淡的松木香氣,妖血中的腥味很淡,而且紅得有光澤。

  墨畫還是第一次見這麽好的靈墨,他自己畫陣法時爲了圖便宜,都是能湊合就湊合。此時看着瓶中晶瑩的墨水,也不得不感慨一分靈石一分貨。

  當然爲了不丢作爲莊先生的記名弟子的面子,墨畫還是做出司空見慣的樣子,用随意且從容的語氣道:“還行,能用。”

  陳師傅聽得咋舌,心道:“現在學陣法的眼界都這麽高了麽,這樣上等的靈墨都隻是還行麽……”

  墨畫将陣圖鋪在地上,一群學徒圍着看。

  陳師傅看不大懂,但還是湊熱鬧地看了一下。

  看着看着,他發覺有些不對,他雖然不懂陣法,但數數還是懂的。

  一、二、三、四、五……六!

  六道陣紋!

  他記得爐子裏的熔火陣是五道陣紋來着,這怎麽多了一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0:32:43

 第70章 試手
  陳師傅斟酌着問道:

  “墨……小兄弟啊,你這個陣法,是不是……是不是有什麽不對啊……”

  “您說哪裏不對?”

  “我也不太懂,但這個陣紋,好像……似乎是多了一道?”

  墨畫眼睛一亮,“您看出來了?”

  “呃……”陳師傅問道,“那這個陣法……還是熔火陣嗎?”

  “當然!”墨畫解釋道:“這是六道陣紋的熔火陣,我剛從先生處學來的,其實還是熔火陣,但因爲多了一道陣紋,所以效用要強上不少……”

  “那你有畫過嗎?”

  “您放心好了,我在紙上畫過很多遍了!”墨畫胸有成竹道。

  “那你有在煉器爐上畫過嗎?”

  這句話陳師傅沒問出口,但不用想就知道,這小子肯定沒在煉器爐上實際畫過。

  陳師傅心裏一涼,“完了,我的煉器爐被這小娃娃拿來練手了!”

  但事已至此,已經回不了頭了。

  陳師傅看了眼被拆開的煉器爐,看了眼被抹去的陣法,硬着頭皮道:“那你畫吧,老頭子我信你。”

  墨畫沒聽出陳師傅的言不由衷,反而大受鼓舞,陣筆一揮就開始畫了起來。

  陳師傅在一邊看得提心吊膽,每次墨畫筆下停頓,或者是皺眉思索的時候,陳師傅都緊張得冒汗。

  這個爐子可是他全部的家當,要是有什麽閃失,他真要去喝西北風了。

  這場煎熬持續了将近兩個時辰,直到墨畫将整副陣法畫完,陳師傅才松了口氣。但還沒等他氣喘勻,就聽墨畫說了句:

  “完了。”

  陳師傅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陣法……畫錯了?”陳師傅的聲音有些顫抖。

  “陣法……倒是沒錯,但陣紋無法生效,靈力無法傳導……”墨畫摸了摸小下巴,皺着眉頭思索着。

  “那……那怎麽辦才好?”

  “陳伯伯你别急,讓我想想。”

  “哦哦。”

  陳師傅忙不叠點頭,急得在一旁轉圈,卻不敢出聲打擾墨畫。

  “陣法完全和陣圖上的一樣,陣樞沒錯,陣紋沒錯,陣眼是一個聚靈陣,當聚靈陣吸納靈力的時候,應該可以點亮整個陣法的啊……”

  墨畫喃喃自語道。

  一般來說,靈器上畫好陣法,需要注入一些靈力,點亮陣紋,來驗證陣法是否能生效。

  墨畫又将手掌附在聚靈陣上,淡淡的靈力從手掌傳出,滲入聚靈陣,聚靈陣微微發亮,靈力也漸漸傳入每個陣紋,但整個陣法卻毫無反應。

  等了片刻後,陳師傅終于忍不住打斷道:“要不,讓我來試試?”

  墨畫心想我畫的陣法,我自己都點不亮,換個人能有什麽不一樣?不過見陳師傅一臉着急的樣子,還是答應了陳師傅的請求。

  陳師傅将手掌附在聚靈陣上,靈力一運轉,然後整個陣法就亮起來了……

  墨畫張大了嘴巴,看了看陳師傅,不禁疑惑道:

  “奇怪了,爲什麽我點不亮,您就能點亮呢?”

  “有沒有一種可能,”陳師傅盡量用委婉的語氣道:“是你的靈力太弱了……”

  墨畫:“……”

  “你隻有煉氣三層吧……”

  “不出意外的話,我早就煉氣四層了!”墨畫解釋道。

  如果不是學了《天衍訣》的話,他現在的确應該有煉氣四層的修爲了。

  陳師傅安慰道:“沒事,沒事,你這個年紀,煉氣三層的修爲也很不錯了,我這群徒弟在你這麽大的時候,也都才煉氣二三層。”

  “嗯嗯!”

  一衆學徒都跟着點頭,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墨畫也不想解釋了,就道:“把煉器爐裝上吧,看能不能用。”

  “對,對!正事差點忘了,趕緊裝上看看。”

  陳師傅來了精神,連忙招呼一群徒弟将煉器爐裝好,而後取出兩枚靈石,嵌在了煉器爐的後面。

  之後一點火,火苗騰得便冒了出來。

  陳師傅眼神一亮,取出一把刀形狀的靈器胚子放入火中,片刻後胚子就燒得通紅,陳師傅将胚子取出,掄錘子砸了幾下,便笑得合不攏嘴。

  “好!這個火好啊!這個爐子的火勢,快趕上大号的煉器爐了。”

  墨畫也松了口氣,他雖有把握,但也怕出什麽意外,真把陳師傅的煉器爐折騰壞了,就不好了。

  “那陳師傅,我先回去了。”

  “那這個畫陣法的靈石……”

  墨畫擺了擺手,“說好了免費畫的,靈石就算了。”

  陳師傅還是過意不去,就将畫熔火陣剩下的靈墨都給了墨畫,又拿了幾支陣筆,硬塞給了墨畫。

  陣筆是全新的,應該也是别人請陳師傅幫忙煉制的,比墨畫用的要好。靈墨就更不用說了,墨畫第一次用這麽好的墨,早就眼饞了。

  墨畫象征性地客氣幾下,然後就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陳師傅又道:“以後你有什麽要煉制的靈器,隻管來找我,隻要不是特别大的物件,我都不收你靈石。”

  這個許諾就比較貴重了。

  “謝謝陳伯伯!”

  墨畫開開心心地回家了,路上還在想着自己有可能用到哪些靈器,到時候好找陳師傅幫忙煉制。

  大柱等墨畫走遠,小聲問他師父道:“師父,咱們給這點東西真的夠嗎?這個陣法要是請賈大師來畫,要花不少靈石呢!”

  陳師傅沒好氣道:“我倒是想給,哪裏來的靈石?”

  “沈家那批靈器的靈石還沒結清,這邊煉器爐燒火要靈石,買煉器的精鐵要靈石,你們這群小崽子吃飯也要靈石。一塊靈石掰成十塊來花都不夠用,我也隻能厚着臉皮,占着小娃娃點便宜了。”

  大柱怕惹師父生氣,就不敢說話了。

  陳師傅站起了身,踱了兩步,又看了一眼爐火,思索片刻後一咬牙道:
  “你把那盒百年的水茯苓拿來,待會給墨畫這孩子送去,聽說他娘身體不好,火氣侵體,這藥剛好可以用上。”

  “這盒水茯苓不是要送給賈陣師的嗎?給墨畫的話,賈陣師那邊怎麽辦?”

  “不管他了,平日送禮的時候客客氣氣,求他畫陣法就趾高氣昂,靈石更是一枚都不少收。胃口這麽大,也不怕噎死。”陳師傅有些不忿。

  “我們不送禮的話,他不高興,估計就不替我們畫陣法了。”大柱有些擔心道。

  “沒事,這不有墨畫了麽。”

  “找墨畫畫陣法,一直不給靈石嗎?不太好吧……”

  陳師傅瞪了大柱一眼,“你師父我是那樣的人嗎?現在是真沒靈石,以後有靈石了,自然會給?”

  “那就好,那就好。”大柱點了點頭,随即又不安道:

  “可是我聽說,賈陣師過幾年可能就定品了,一品陣師……我們得罪他,不會惹麻煩吧。”

  陳師傅輕蔑一笑道:“定品哪有那麽容易,他也就是欺負别人不懂陣法,雲裏霧裏地扯一堆,真下筆畫起陣法來,還不如墨畫那小娃子利索。我看等墨畫定了品,他都不一定。”

  “不可能吧,墨畫現在才煉氣三層,定品要等到猴年馬月。”

  “廢話什麽,讓你送你就去,其他爲師心中有數。”

  大柱在心裏衡量了下,覺得比起賈陣師,自己還是更樂意給墨畫送禮。

  “那我等會再去。”

  “等會做什麽?”陳師傅疑惑道。

  大柱撓了撓頭,“等會過去,我能蹭個飯,柳姨做的東西可好吃了。”

  陳師傅:“……”

   問了責編大大,追讀還不錯,又混到了一波推薦~
    目測這波推薦混完,就可以上架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0:33:01

 第71章 杏林堂

  大柱将水茯苓送到墨家時,墨畫正在食肆裏和一衆食客一樣,吃着香噴噴的牛肉面。

  柳如畫打開盒子,見了瑩瑩藍色的水茯苓,便推脫道:“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柳姨,你就拿着吧,墨畫幫了我師父大忙,師父讓我特意送來的。”

  柳如畫含笑道:“畫兒他一個小孩子,能幫什麽大忙?”

  墨畫見了大柱,端着碗跑到門口,看了一眼大柱手裏的盒子,問道:“這個是什麽啊?”

  大柱得意道:“這個是水茯苓,可以清熱去火,清心甯神,一個采藥的求我師父煉靈器,沒靈石付,就拿這個來抵債了。柳姨身體不好,剛好可以用來調理。”

  墨畫眼神一亮,直接就收下了,“替我謝謝陳師傅!”

  “沒事,沒事!”大柱揮揮手。

  柳如畫見狀,也隻好作罷,問大柱道:“還沒吃飯吧,進屋吃一碗面吧。”

  大柱言不由衷道:“我不餓的。”

  墨畫就拉着大柱到屋裏坐下,“吃完再回去。”

  柳如畫給大柱盛了滿滿一大碗面,上面還有牛肉,熱氣和香氣撲面而來。

  大柱吃得滿頭大汗。

  柳如畫知道這些孩子平時都是出體力活,吃口飽飯不容易,就又端了一碗面來。

  大柱臉上笑開了花。

  柳如畫看了看那盒水茯苓,對墨畫道:“這個水茯苓很貴重,有空去謝謝陳師傅,要是真能幫上忙,就多幫幫。”

  “沒事的,娘,陳師傅以後要畫什麽陣法,包在我身上了。”墨畫拍胸口保證道,想了想又補充道,“一品以下的都行。”

  真正包含九道陣紋的陣法,墨畫現在還畫不出來。

  “做人要謙遜,做不到的事可不能随便說大話。”柳如畫摸了摸墨畫的頭。

  “小墨哥很厲害,陣法畫得可好了!我師父都誇他,說他将來能成爲一品陣師呢。”大柱憨憨道。

  “以後的事可說不準,修道上更不能驕傲。”

  柳如畫嘴上這麽說,但自己的孩子受人誇贊,心裏還是很高興,準備了一碟牛肉和米酒,讓大柱帶回去給陳師傅,另外還帶了一些點心,給他的師兄弟們解解饞。

  大柱挎着幾個食盒,開開心心地回去了。

  晚上在墨畫的“監督”下,柳如畫将水茯苓煎成湯藥服下了,經脈果然清涼了許多,隻是多少還是心疼靈石。

  這麽好的藥材,不是墨畫堅持,她斷然是不會自己用的。

  墨畫見娘親服了湯藥,就安心回房繼續研究陣法了。

  “靈墨的優劣會影響陣法的效用……”

  “不同材質的陣媒上,陣紋的依附和靈力的傳導也不同……”

  “煉氣三層的靈力太弱了……”

  “實際應用的确可以提高對陣法的記憶和領悟,蘊含六道陣紋的熔火陣,之前還有些生疏,此刻就像刻在腦海中一樣,一筆一劃會像是本能一般浮現……”

  學以緻用,莊先生說得果然沒錯!

  在不同的陣媒上畫出陣法,并使陣法實際生效,這一過程可以發現很多問題,對陣法的領悟也大有裨益。

  隻是學以緻用的機會不太好找,别人應該不會找一個煉氣三層的小修士畫陣法,而底層散修生活中運用的陣法都太低端了,大多隻含有兩三道陣紋,四道以上的陣紋都很少見。

  怎麽辦呢?

  需要用到至少蘊含五道陣紋以上的陣法,而且陣媒的材質最好是精鐵,還要是熟人,不然别人不會答應讓墨畫畫陣法,陣法有了錯謬也不好交代。

  想來想去,就隻有陳師傅,還有他那個爐子最合适了。

  可剛拆過的爐子,總不好再拆了重新畫一遍。

  還有别的爐子麽?
  墨畫偷偷看了看自家的竈爐,感覺竈爐的火,似乎是有點小了。

  第二天,墨畫把自己的想法嘗試着和娘親提了一下,得到了果斷拒絕。   
  “這個竈爐不僅要用來做生意,還要給你和你爹做飯,而且火候是足夠的,除非壞了,不然别想打它的主意。”

  柳如畫是墨畫的娘親,從小看着他長大,一眼就看穿了墨畫的小心思。

  墨畫隻好作罷。

  幾日後,柳如畫去杏林堂,請馮老先生複診。墨畫也跟着去了。

  馮老先生懸絲診了脈,颔首道:

  “不錯,心肺溫養得很好,靈力可以偶爾試着用用,讓經脈适應下,但不可長期催動靈力,不然還是會損傷身體。至于殘餘的火毒,已經清除得差不多了。”

  “我開幾味藥材,你去取來,待會我煉成丹藥,你帶回去服用。”

  馮老先生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味藥名,柳如畫拿着去開藥,并囑咐墨畫不要亂跑,陪馮老先生說說話。

  柳如畫走後,馮老先生喝了口茶,擡頭就見墨畫在盯着屋裏的煉丹爐看。

  “畫兒,你看那個煉丹爐做什麽?”

  墨畫問道:“馮爺爺,您說這個煉丹爐,它會壞嗎?”

  “隻要是靈器,都有可能壞。”馮老先生捋了捋胡須道。

  “那它之前壞過嗎?”

  馮老先生點了點頭,“的确是壞過幾次。”

  “那它下次壞了,能讓我來修嗎?”墨畫小聲道。

  馮老先生微微錯愕,“你學煉器了?”

  “不是,”墨畫擺了擺小手,“外面的爐子壞了,我沒辦法,我是說裏面的陣法,如果壞了,能讓我修嗎?”

  馮老先生含笑看着墨畫,道:“好,那要是煉丹爐内的陣法壞了,我就讓你修!”

  墨畫笑得眯起了眼,“那說定了!”

  馮老先生笑道:“說定了!”

  柳如畫手裏拿着幾個藥包走了出來,見墨畫兩人聊得開心,不由笑了笑,溫聲道:“在說什麽呢?”

  “剛跟馮爺爺談了個小買賣。”墨畫笑眯眯道。

  “你還想賺你馮爺爺的靈石不成?”

  “隻論交情,不談靈石。”墨畫道。

  柳如畫笑着搖了搖頭,将手裏的藥包遞給馮老先生,“有勞馮老先生了。”

  馮老先生含笑接過,然後起身走到煉丹房,将藥材放進煉丹爐,準備開爐點火時,卻突然頓住,看着面前的煉丹爐,神情有些複雜。

  “馮爺爺,怎麽了?”墨畫不由問道。

  馮老先生用手拭了拭爐邊,檢查了下靈石,然後頗有些無奈道:“煉丹爐壞了。”

  墨畫懵了,過了一會,才小聲道:

  “這個……它不是聽我話才壞的吧……”

   謝謝香甜番茄的打賞~
    另外有關主角的設定,有些小夥伴可能有些糾結,所以補充說下。

    這本書的主角,其實算是個孩子,隻是覺醒了前世一些模糊的記憶。

    本身是個孩子,所以有孩子的心性,因爲有另一世的記憶,對世界的認知也會有很多不同。

    這個和一般意義上的穿越不同。

    通常穿越的設定,主角穿越後的身體和相關的人際關系其實都不是自己的。

    看書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麽,自己寫的時候多少覺得有些違和。

    至于爲什麽主角的年齡設定這麽小,因爲年紀小,就意味着開始和希望。

    小說的主線脈絡,也是随着主角的成長而逐漸展開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0:36:20

 第72章 煉丹爐

  馮老先生搖了搖頭,“應該是有年份了,上一次陣法修繕,似乎是十年前,還是二十年前來着,用了這麽久沒出問題,已經算不錯了。”

  “那這個丹爐……”

  馮老先生擰了下丹爐外壁上的仙鶴雕紋,丹爐内外兩層便各自旋轉起來,最後相互脫離,丹爐内壁上的陣法便呈現出來。

  “答應你的事,自然不會反悔,不過我要先考你一下。”

  馮老先生指着丹爐内壁上的陣法道,“你先認下這些是什麽陣法。”

  墨畫靠近後,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思索片刻道:“熔火陣、木氣陣、聚靈陣……這是一個包含三道陣法的複陣?”

  馮老先生微微錯愕,“你連複陣都學到了?”

  由陣紋構成的單一陣法爲單陣,多個單陣連接,便構成複陣。

  複陣的效果比單陣要強,同時也能實現更複雜的靈力效果,但沒有底蘊和傳承的陣師是學不到的,更被說普通的散修了。

  馮老先生知道墨畫在學陣法,也知道墨畫神識過人,在陣法上有些天分,但沒想到墨畫現在連複陣都能一眼看出。

  墨畫不好意思道:“複陣我畫不出來,也隻是從書上看到過,我現在普通的單陣都沒學好。”

  馮老先生點了點頭,“你這個年紀,能知道也不錯了。這是一套名爲木火控靈陣的複陣,有火、木兩系的靈力效果,木氣溫養藥草,火系煉化藥力,兩者可以通過陣法調和,煉制出想要的丹藥。”

  “這個好像比煉器爐複雜多了……”墨畫咋舌。

  “還想試試麽?”

  “嗯,”墨畫道,“複陣我不會畫,但隻是陣法修複的話,依葫蘆畫瓢,應該沒什麽問題的。”

  柳如畫拉着墨畫的手,輕聲道:“要是沒把握就算了,别給馮老先生添麻煩。”

  馮老先生笑了笑,“無妨,讓他随便畫,錯了也沒事,就當練手了。煉丹也好,畫陣也罷,若是怕錯,是不會有什麽深刻的領悟的。”

  “多謝馮爺爺!”

  墨畫便不再客氣,向馮老先生讨了木、火兩系的靈墨,開始着手修複起陣法來。

  這套木火控靈陣是因常年煉丹,部分陣紋損耗,無法傳導靈力,而使整套陣法失效。

  墨畫要做的也很簡單,就是将暗淡失效的陣紋重新修補回來,使整套陣法的靈力能夠流轉通暢,便算成功了。

  墨畫小手執着陣筆,蘸了靈墨,開始落筆畫陣紋。

  馮老先生心中就暗暗贊許,下筆從容,沒有停滞,一看便是勤加練習的結果,可見墨畫這孩子在陣法上的确是下了不少苦功。

  三個陣法中,殘缺失效的陣紋一共有兩道,但其他暗淡的陣紋也有六七道,也需要重新描畫一下。

  墨畫的神識支撐不了畫這麽多道陣紋,靈力消耗得也有點多,中途便休息了兩三次,然後才将陣法修複完。

  煉氣三層,能将共計八九道陣紋修完,盡管中間休息了片刻,但這個神識,也比馮老先生預想得要強上許多。

  馮老先生看墨畫的眼神,便多了一些鄭重。

  “馮爺爺,我畫完了,您看看煉丹爐好了沒?”

  “哦,好,我看看。”

  馮老先生回過神來,收斂起心緒,檢查了一遍丹爐,盡管心裏有了預期,但還是難掩驚訝,由衷地贊許道:
  “不錯,竟然真的修好了,這次算是幫了老夫一個大忙了。”

  墨畫嘿嘿地笑着。

  柳如畫輕輕地點着墨畫的額頭,“馮老先生誇你幾句,你也不知謙虛。”

  語氣有些許的責備,神情卻很欣慰。   
  馮老先生開爐煉丹,花了一個時辰煉好丹藥,之後将丹藥裝入一個青花瓷瓶中,遞給柳如畫。

  “每日早晚服用一次,每次兩粒,吃完了再來找我看看。”

  柳如畫行了一禮,“有勞馮老先生了。”

  墨畫也跟着道謝,“有勞馮爺爺了。”

  臨走之前,馮老先生突然喊住墨畫,沉思片刻,囑托道:
  “畫兒,以後若遇到貧弱的修士,在你力所能力的範圍内,能幫便幫一下吧。”

  墨畫點了點頭,但還是好奇道:“馮爺爺,爲什麽突然說這個呢?”

  馮老先生看着墨畫道:“我已經老了,窮極一生,也就隻能幫這一隅之地的散修煉煉丹,治治病,但是你不一樣,你将來有可能幫助到更多的修士……”

  “體悟天道,造福萬生,這是當年我師父教給我的一句話,他救了窮困潦倒的我,傳給了我煉丹術,我才能有今天。”

  馮老先生的師父秉承這樣的想法,救了馮老先生,而馮老先生也因這樣的善念,救了出生時氣虛體弱的墨畫和被火毒侵體的柳如畫。

  墨畫心中觸動,鄭重地點了點頭“馮爺爺,我記住了。”

  馮老先生眼神中露出一絲欣慰。

  墨畫轉念又問道:
  “那如果,有些人不值得造福呢?”

  “不造福不值得造福的人,也是一種造福。”馮老先生意味深長地道。

  回到家後,墨畫繼續待在屋裏鑽研陣法。

  柳如畫則收拾好食肆後,坐在廳前縫衣服。

  剛到子時,上山獵妖的墨山便風塵仆仆地回到了家。他肩上披着幾條妖獸的皮毛,腰間系着幾個儲物袋,身上衣服有幾道劃痕,沾了點血迹。見了妻子,疲倦的神情便溫和了起來:

  “怎麽還沒睡呢。”

  柳如畫替墨山取下皮毛和儲物袋,拿出幹淨的衣物給他換了,“你不回來,我不放心。這次受傷了嗎?”

  “傷了點皮肉,擦了藥,不打緊。畫兒呢?”

  “在屋裏看書,現在應該睡着了。”

  “嗯。”

  柳如畫端了飯菜,墨山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昏黃的燭光悄悄地搖曳着,屋裏一片靜谧。

  墨山見柳如畫嘴角含笑,便笑着問道:“有什麽開心的事麽?”

  “嗯,”柳如畫道,“馮老先生今天誇畫兒陣法畫得好……”

  柳如畫将白天的事說了,然後道:“我常聽别人誇畫兒有天分,小孩子聰明一些,就容易受人誇獎,不一定能當真的。但是馮老先生見多識廣,他說墨畫有天賦,說明畫兒可能真的能當陣師……”

  柳如畫歎了口氣,“我體質弱,拖累着畫兒出生就體虛。常言道靠山吃山,通仙城附近妖獸多,大多數修士也都隻能靠當獵妖師謀生,而畫兒體弱,當不成獵妖師,吃不了這碗飯。我們也不可能照顧他一輩子,我之前就擔心一旦有個萬一,我們不能陪着他,畫兒這孩子不能自食其力可怎麽辦才好。如今他有希望當上陣師,不用和妖獸打打殺殺,我也就放心了。”

  墨山輕輕握着妻子的手,“放心吧,墨畫這孩子聰明懂事,将來一定有出息的,我們也會一直看着他長大,看着他出人頭地,娶妻生子。所以,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将來的日子還長着……”

  “嗯。”柳如畫輕輕地依偎在墨山的懷裏。

  屋裏的墨畫睜開雙眼,自從他夜以繼日地練習陣法以來,神識已經強上了很多,所以爹娘的話他都聽見了。

  墨畫的眼角有點濕潤,他輕輕擦了擦眼角,然後神識沉入識海,繼續在道碑上練習陣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0:50:46

第73章 煉氣四層
  此後的日子,墨畫依舊如莊先生所言,學以緻用地練習着陣法。

  陳師傅的煉器爐和馮老先生的煉丹爐,都被墨畫折騰過了。

  街坊附近,已經沒有什麽能讓墨畫“大展身手”的東西了。

  墨畫隻能退而求其次,找一些低端的陣法練手,譬如門上的雙鎖陣,牆上的土石陣,燈上的明火陣等等。

  修道界陣法運用得極廣,從殺伐用的靈器,到防禦用的盾甲,以及日常生活中的一切衣食住行,都畫着陣法。

  但底層散修中,陣法運用得又極爲粗糙和淺顯,有些甚至隻是簡單的一兩道陣紋,都不能算得上陣法。

  相較而言,陳師傅的煉器爐和馮老先生的煉丹爐,已經算是“高端貨”了。

  尤其是馮老先生的丹爐,甚至用上了三陣複合的複陣,以達到木、火靈力的調和。整個通仙城中,能畫出這種複陣的陣師應該也不多。

  墨畫幫了幾個街坊修了修門,修了修牆,修了修燈,基本都是體現不了什麽陣法造詣的雜活,但鄰裏的修士卻對墨畫非常感激。

  他們靈石不充裕,所以都是拿一些自家種的瓜果靈蔬感謝墨畫。禮物雖輕,心意卻重。

  墨畫家裏不算富裕,而比墨畫家境更貧寒的散修,在通仙城裏更是比比皆是。一般的散修,都是能省則省,東西壞了也接着用,陣法磨損了,也從不會請陣師去修複。

  有時請陣師修複陣法花費的靈石,可能比重新買一個都要昂貴。

  陣師是稀少的,大多數陣師學藝有成後,都隻會爲家族、宗門或是某些修仙大勢力服務,既是爲了賺取更多的靈石,也是爲了能在陣法上更進一步。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這是墨畫另一世記憶中的一句話。

  踏入上等世家和宗門的門檻,自然不會再看向那些貧寒的門第。

  這既是人之常情,也是人心之炎涼。

  這麽一想,成爲一品煉丹師後,還能爲貧寒的散修煉丹治病的馮老先生,就更值得尊敬了。

  墨畫就這樣替人修補陣法,花了大概一個月時間。

  修的大多都是低端陣法,隻包含兩三道陣紋,但也算是重新溫習了一遍,記憶比之前也要深刻得多。

  之前在紙上畫陣法,紙是陣媒,而實際運用陣法時,一磚一石一木,都可以作爲陣媒。

  在紙上畫出的陣法,雖然也能運轉,但多少都有些紙上談兵的意思。而且紙上的陣法,一般用一次就會作廢,無法長期使用。

  隻有真正将陣法畫之于天地萬物,土木磚石,諸般靈器,讓其經久運轉,才算是真正的領悟天道,循天道而行。

  在不同陣媒上畫陣法,消耗的神識和靈力更多,對筆法的要求更高,畫起來也更難。

  但是隻要勤加練習,對陣法的領悟也就更透徹。

  墨畫練習了一段時間,再去看陣法時,就會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仿佛那些陣紋不再是晦澀而抽象的圖案,而像是更加鮮活而生動的紋路,是天地靈力運轉的軌迹。

  當墨畫将神識沉入識海,再去看識海中的那片靈力編織而成的謎陣時,也不再有之前一頭霧水的感覺。

  謎陣之上靈力流轉,一絲一縷,都變得清晰了許多。

  這一日,墨畫按照莊先生教授的靈力生克的規則去解陣。

  随着墨畫白生生的小手勾勒,一道又一道陣紋凝結,随之就有一道又一道陣紋消散,如同被抽開的蠶絲,慢慢舒展,随之消散融化于識海之中。   
  墨畫隐隐察覺,每解開一道陣紋,神識與靈力的聯系就越發緊密。

  當墨畫解開最後一道陣紋時,這才發現識海中的整個謎陣都已經消散,識海恢複原樣,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隻有識海中間的那塊道碑,雖然突兀但依舊如故地存在着。

  “這算是解開了麽?”

  墨畫撓了撓頭,然後嘗試調動靈力,發現識海突然震顫起來,像是幾天滴水未進的肚子,突然火燒火燎地餓了起來。

  墨畫一驚,連忙取出靈石,吸納靈石中的靈氣,待煉化了十多枚靈石後,識海才漸漸平複。

  墨畫内視,便發現靈力充沛了不少,神識也強了一些。

  “煉氣四層了!”

  墨畫開心不已,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着了。

  起身點燈,鋪紙點墨,畫了一副三才陣。

  三才陣包含六道一品陣紋。

  墨畫之前受限于神識,雖然也能畫出來,但還是有點吃力,如今修爲突破,神識增長,這三才陣再畫着,就遊刃有餘了起來。

  畫完後墨畫才想起來,已經過了子時,可以在識海的道碑上畫陣法了,平白浪費了一份紙墨。

  蚊子再小也是肉。

  墨畫略微心痛,然後重新将神識沉入識海,在道碑上無所顧忌地畫着陣法。

  以前覺得吃力的陣法,因修爲突破,神識增長,都變得容易了很多。怪不得他人常說,境界才是修士的根基。

  墨畫一直畫陣法到天亮,然後就迫不及待地将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爹娘。

  墨山剛上完山,和同伴獵殺了幾隻野牛妖,在家修整幾日。夫妻二人聽後欣慰不已,便張羅着宴請下附近的鄰裏和相熟的朋友。

  煉氣三層到煉氣四層,是從煉氣初期步入中期,算是突破一個中境界,照例是要宴請的。大虎他們三個突破煉氣四層時也請過,不過孟家家境不好,所以三個孩子湊一起,隻宴請了一次。

  食肆歇了一天業,墨山托人将前幾天獵殺的一整頭野牛妖扛到家,剝皮取肉,柳如畫加香料炖好,便直接在食肆裏開了席。

  陳師傅和大柱,還有陳師傅的其他幾個徒弟都來了,大虎三個更不用說,一些不太相熟,但之前受過墨畫幫助的散修特意送了一些薄禮,但沒留下吃飯,柳如畫便包了一些牛肉作爲回禮。

  雖說是宴請,但吃的也就比平時好上一些,靈肉是沒有的,因爲太貴,不過野牛肉管夠,再加上柳如畫的手藝有口皆碑,所以物雖廉但味美,大家吃肉喝酒,很是開心。

  莊先生不喜喧嚣,白家兄妹身份特殊,所以墨畫沒請。隻是多做了一些好吃的,第二天給莊先生他們送了去。

  白子曦道了謝,吃着酥香的點心,喝着清甜的酒釀,神情頗爲滿意。

  白子勝卻很是遺憾,他也想湊熱鬧,也想跟着别人豪邁地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但也知道自己隻能想想,雪姨脾氣雖溫和,但對他們管束嚴格,是絕對不可能答應的。

  墨畫原本還有點同情他,但白子勝疑惑地問了一句:
  “不過煉氣四層而已,值得這樣慶祝麽?”

  墨畫心裏的那點小同情,瞬間就煙消雲散了。

  對一般散修而言,煉氣期可能就是修道的終點了,所以每往前邁一步,都不容易。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0:51:06

第74章 天衍訣
  墨畫找到莊先生時,莊先生在悠閑地小憩。

  墨畫打開食盒,盒内有各種做法的牛肉,還有一些清爽的菜蔬,和方便下酒的果子。肉香和酒香便慢慢散發出來。

  莊先生睜開了眼,“煉氣四層了,不錯。”

  墨畫笑道:“多虧了先生的教誨。”

  莊先生擺了擺手,然後慢悠悠地坐起身來,喝了一口酒,嘗了一口肉,又悠哉悠哉地躺了回去。

  “陣法學得如何了?”

  “已經在嘗試畫七道陣紋的陣法了,神識應該是夠了,但陣法還要多練習一陣。”

  莊先生神情未變,隻是咀嚼的動作慢了幾分,心中喃喃道:“煉氣四層,七道陣紋麽……”

  “先生,我還是按照之前那樣學陣法麽?”墨畫猶豫一會,問道。

  “可有什麽疑惑?”

  墨畫搖了搖頭,“學以緻用,在不同的陣媒上畫陣法,同時發揮陣法的效用,的确可以加深對陣法的領悟……”

  “那就堅持做下去就是了。”莊先生道,“成爲一品乃至更高品的陣師,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隻要堅持一直畫陣法就是了,一直畫,一直畫……隻是沒幾個人真能堅持下去罷了。”

  莊先生有些意味深長。

  墨畫放下心來,正準備告辭時,莊先生突然問道:
  “你的天衍訣,有什麽變化麽?”

  “嗯,我的靈力變強了。”

  “境界突破,靈力本來就會變強,與功法無關。”莊先生道。

  “那……我的神識也變強了。”

  “境界突破,神識也是會變強,與功法無關。”

  “我感覺神識對靈力的操控更靈敏了……”墨畫說到一半,突然又有些不确定,“這是不是也與功法無關?”

  有一瞬間,墨畫覺得莊先生的目光似乎銳利了幾分,再看去時,仿佛又沒什麽變化,适才的一瞬間隻是錯覺。

  “你畫個陣法給我看看。”莊先生語氣平緩道。

  “哦,”墨畫拿出紙鋪好,執着筆問道:“先生,畫哪種陣法?”

  “畫個三才陣。”

  “是。”

  三才陣墨畫不久前才畫過,記得比較熟,所以一遍就畫好了。墨畫自覺還算滿意,但看向莊先生時,發現莊先生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陣法上。

  “先生,是有什麽不對麽?”

  莊先生略作思索,道:“你畫陣法的速度變快了。”

  “境界突破,畫陣法不就會變快麽?”墨畫疑問道。

  “不會!”莊先生斬釘截鐵道。

  “神識的強弱決定你有沒有資格學陣法,對陣法的領悟決定你能不能畫出陣法,陣法的熟練度才決定了你畫陣的速度,而熟練到一定程度後,唯一能影響畫陣速度的,就是神識的操控力。”

  “神識的操控力?”

  “不錯,”莊先生道,“法術、禦物、畫陣,這些修行的法門中,神識的操控力都非常重要,你現在修爲低微,還沒接觸到,以後你就明白了。”

  墨畫滿眼期待:“那我這個功法是不是還……挺厲害的。”

  莊先生看了墨畫一眼,猶豫了一下道:

  “修界之大,無奇不有,有些功法的效果足以逆天改命,讓人想都想不到,你這個隻能說還行吧,至少比一般的功法要好一些。”

  一直站在角落裏毫無存在感的傀老,默默給了莊先生一個白眼。   
  但墨畫已經很開心了,能被見多識廣的莊先生說“還行”,那對墨畫來說,就已經很好了。

  莊先生又接着道:“雖說如此,但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你要明白,自身修行相關的東西,最好不要跟别人說,别人如果發現你功法的特殊之處,定會設法搶奪,不會顧及你的生死。”

  “嗯嗯!”墨畫連連點頭。

  殺人奪寶或殺人奪傳承的故事,他雖沒遇到,但故事裏看過很多遍,所以體會很深。

  椽子出頭就會爛,豬長肥了會被宰。

  “那如果别人問你爲何神識敏銳,你怎麽說?”莊先生考了一下墨畫。

  “嗯……還是說我……天賦異禀?”墨畫猶豫着道。

  莊先生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樣。

  “這樣不會被人打麽?”墨畫有些拿不準。

  “說這話的時候,你語氣可以謙遜些,就算被打,也比被别人抓住,嚴刑拷問,然後殺了要好吧。”莊先生循循善誘。

  墨畫覺得很有道理,果然還是莊先生見多識廣。

  功法的事說完,墨畫突然想起一件事:“先生,複陣究竟是什麽?”

  “你見到複陣了?”

  “嗯,杏林館馮老先生的煉丹爐裏,用的就是木火控靈陣,是一個複陣。”

  “複陣啊,這說起來就麻煩了……”

  莊先生心道,然後向角落裏招了招手。

  墨畫這才發現,傀老一直站在角落裏,隻是不曾露出半點氣息,所以自己一直都沒有發現。

  傀老退到書架後面,不一會拿着一本厚厚的書出來,并将書遞給了墨畫。

  墨畫接過,見書冊的扉頁上寫着《複陣初解》四個字。

  “這本書裏記載着複陣的相關知識,釋例中還有幾副基礎的複陣陣圖,你可以看下,擴充下眼界,但不要花太多精力,你現在學這個還太早了。”

  墨畫大喜,他原本還因打擾莊先生休息而不太好意思。現在自己可以先看書學,然後找白子曦或者白子勝問下,有不了解的再來請教莊先生,就事半功倍了,也不會過多打擾莊先生。畢竟莊先生愛好也不多,除了吃就是睡了。

  “謝謝莊先生!”

  墨畫又想起了傀老,四周瞅了瞅,發現傀老又不見了。又打量了一圈,才發現傀老其實就在自己身邊。

  似乎傀老想讓你看到他時,你就能看到,不想讓你看時,你就看不到。

  可能是錯覺,當然也可能隻是傀老的氣息隐匿得太好了。

  墨畫将一個儲物袋遞給傀老,儲物袋裏裝了大概七八盒松子,都是墨畫的娘親特意炒的。

  傀老接過儲物袋,眼中露出一絲愉悅……

  雖然表面看上去傀老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但墨畫感覺他此時的心情應該算作是愉悅的。

  “先生,我不打擾您悟道了。”

  墨畫行了禮,然後開開心心地退下了。

  莊先生歎了一句,“好孩子啊,真是省心!”

  然後又吃了一口肉,喝了一口酒,悠閑地躺下了。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0:51:28

 第75章 青衣男子
  墨畫回去後,一邊修煉,一邊畫陣法。

  依照莊先生的說法,墨畫學了天衍訣,神識操控變強,墨畫又學了冥想術,神識恢複也變快。

  這就導緻,墨畫現在白天畫陣的速度變快,神識恢複也快,每天能畫的陣法也就越多,也容易覺得疲憊。

  偶爾陣法畫累了,就把莊先生給的那本《複陣初解》拿出來看,權當消遣,緩解一下倦意。

  這日墨畫趴在食肆院子裏的桌子上看着陣書,便見一個穿着青袍的男子走了進來,那男子點了一壺酒,一盤牛肉,還有兩碟果蔬,便坐着吃了起來。

  因爲并不過午,沒到飯點,食肆裏吃面的隻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修士,都是在附近讨生活的,要麽是獵妖師,要麽是小販商客之類的,穿着打扮也都比較普通。

  一襲青衣,一塵不染的男子在這群人中就顯得格格不入。

  墨畫打量了一眼,發現男子相貌英俊,年紀應該有三十多歲,但明顯養尊處優,看着要年輕很多。男子配着玉佩,衣服以青色爲主,樣式雖不張揚,但用料應該比較昂貴,墨畫能隐隐看出男子衣服上應該畫着陣法。

  做道袍的衣料都很柔軟,不易當做陣媒,而能當陣媒的衣料,都不便宜。

  青衣男子可能也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擡頭望去,就見到了一個衣着樸素,但眉眼如畫的小男孩,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打量着自己。

  男子微微一笑,對着墨畫招了招手。

  墨畫合起書,走到他面前。男子便溫聲道:“小朋友,你想吃什麽,我請你。”

  墨畫搖了搖頭,“這是我家開的,我可以請你。”

  男子微怔,随即看了看門口的招牌,笑道:“你姓柳?”

  墨畫見男子并無惡意,便道:“我姓墨,我娘姓柳。”

  男子點了點頭,然後見墨畫手裏拿着本書,便問道:“你在看什麽書?有不明白的嗎?我可以教你啊。”

  墨畫狐疑地看了一眼看着有些遊手好閑的青衣男子,問道:“你會陣法?”

  “自然,陣法涉及修道百業,哪怕不走陣師的路,基礎的都要知道,雖不敢說有多精通,但至少比你這個小朋友了解得多。”男子道。

  墨畫聽他口氣挺大,不像說假話,便将《複陣初解》遞給他。

  青衣男子接過,看到封面上的“複陣”兩字,眼皮情不自禁跳了一下。

  墨畫又狐疑地看着他道:“你真的會嗎?”

  “那是自然。”

  青衣男子從容道,捏着書的手指卻有一絲顫抖,心裏忍不住腹诽道:

  “這他麽是複陣啊!哪家的大人閑着無聊,複陣的書丢都給小孩子看?也不怕把神識看枯竭了?”

  當然,他也不能在小孩子面前丢了面子,所以硬着頭皮翻開了《複陣初解》。

  “這孩子應該就是随便看看,估計也看不懂,我随便應付幾句,應該沒什麽問題。”

  青衣男子心道,然後翻開前面兩頁,問道:“你哪裏不明白,問吧。”

  誰知墨畫看都不看,直接往後翻了兩頁,指着一處問道:“‘集陣紋而爲單陣,集單陣而爲複陣’,爲什麽不直接累積陣紋增強陣法的效果,而是要用單陣再重新構成複陣呢,這樣不會多此一舉麽?”

  青衣男子心中一緊,努力回想起自己在族中上課時陣法先生的話。

  好在他那時學得還算認真,這些東西還沒忘。

  “同一境界内,修士的神識是有限的,同品階的陣法内,所容納的陣紋數量也是有限的,一旦陣法容納的陣紋超過一定數量,修士神識不夠,便無法畫出這些陣法,甚至會因強行畫陣法而識海枯竭而死……”

  “而爲了突破陣紋的限制,便隻能将單陣重新組合聯結,形成複陣。這樣不僅增強了陣法的威力,也會讓不同陣法相互作用,産生更多樣的效能……”

  “哦,哦,原來如此……”墨畫情不自禁點了點頭。   
  青衣男子在心中擦了一把冷汗。

  還沒等他松口氣,墨畫白生生的小手又刷刷地往後翻了幾頁,指着另一段話道:
  “‘單陣之陣樞簡,複陣之陣樞繁,’單陣和複陣的陣樞會有什麽不同麽?陣紋按照陣樞排列,構成單陣;單陣按照陣樞排列,構成複陣,兩種陣樞的差别應該不大吧。”

  “咳咳,這個嘛……就說來話長了,妖獸與妖獸不同,修士與修士不同,陣樞自然也與陣樞不同,不能因爲它們都是陣樞,你就覺得它們是一樣的東西……”

  男子一邊說着無關緊要的廢話,一邊識海飛速運轉,然後道:
  “單陣的陣樞簡單,基本上隻用來聯結各個陣紋;但複陣的陣樞,就麻煩多了,不僅要聯結單陣,有時還要調和靈力的開合……和強弱,平抑不同屬性靈力的沖突,還要……穩定整個複陣的結構……”

  男子搜腸刮肚,才終于把這段話說完。

  書到用時方恨少!
  他活這麽大,如今被一個小修士逼得重新認識了這一點!
  “哦哦。”

  墨畫點頭,然後小手又刷刷地往後翻。

  每翻一頁,男子的心跳就快一分,他差點就想伸手把墨畫的手攥住,讓他别再翻了。再翻他可真未必能回答上來了。

  終于,墨畫的手停下了,指尖定在了一副陣圖上。

  男子的心涼了一截。

  完了,是陣圖。

  他也隻知道一些理論的東西,沒實際畫過啊。除了真正一門心思要當陣師的修士,誰沒事畫這些東西啊。

  “咳,這個陣圖……不是你這個年紀該畫的……”青衣男子委婉道。

  墨畫道:“我試着畫了一下,但不知道爲什麽,複陣總是不生效……”

  男子眼一黑。

  試着畫了一下?
  什麽意思?
  你什麽境界,什麽修爲啊,神識多深厚啊,膽子有多肥啊,就敢畫複陣了?!究竟是誰給你的勇氣?!
  墨畫從挎着的儲物袋中,取出了一張紙,紙上畫着一副陣法。明顯剛畫完沒多久,雖然沒點亮,但該有的陣紋都有,一筆不差。

  青衣男子說不出話來了。

  等他心情平靜了一點後,仔細看了看墨畫手中的陣法,恍惚間又高興了起來。

  “雖然是複陣,但其中的單陣我都認識,而且都很簡單,隻包含了兩三道陣紋,沒超出我的陣法水平。”

  青年男子鎮定了下來,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頗有些從容道:

  “陣法理論歸理論,實際動筆去畫,就沒那麽簡單了。你這個是陣樞出了問題,用的是單陣的陣樞去套用複陣,陣法自然不可能生效……”

  墨畫恍然大悟,連連點頭,覺得自己小看了青衣男子,然後……

  小手一伸,又準備往後翻。

  男子适才的從容如湯沃雪,瞬間瓦解。

  别翻了啊……

  好在墨畫翻了一頁,發現後面的自己也沒看過,就沒再往後翻。而是合上書,用滿是敬佩的語氣道:“叔叔,您知道得真多。”

  青衣男子松了口氣。

  墨畫用小手指着桌上的酒壺,道:“這壺酒算我請您的。”

  男子徹底放下心來,忍不住喝了杯酒壓了壓驚。

  酒水入口的一瞬間,沁入心脾,男子竟覺得這輩子都沒喝過如此清冽甘甜的美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0:59:59

第76章 張瀾
  隻要不被墨畫提問,就沒什麽好怕的。

  青衣男子就又從容了起來,并且心中暗暗發誓,下次絕不沒事找事瞎顯擺了。

  尤其是眼前這種看着可愛乖巧,手裏捧着書看的小修士,顯擺之前,至少要先看清楚他手裏拿的是什麽書。

  “叔叔,你是陣師嗎?”墨畫不禁問道。

  “不是,沒事做陣師幹嘛?”男子搖了搖頭。

  “不是陣師,還懂這麽多,你真厲害。”墨畫誠心誇獎道。

  “還行吧,這些東西很簡單,不算什麽。”青衣男子有點心虛道。

  “那我以後還能問你東西麽?”墨畫道。

  “不行!”

  男子心中一慌,拒絕的話脫口而出,随即又覺得不妥,便語重心長解釋道:
  “叔叔我也很忙的,不一定有空。而且修道向來講究傳承,道不可輕傳,你我非親非故的,這些陣法上的知識,我不方便再多說了……”

  “何況我也不一定能答上來了……”

  男子在心裏默默補充道。

  墨畫有點小失望,不過他還可以問白家兄妹和莊先生,所以也不太在意。

  墨畫打開《複陣初解》,繼續看後面的内容。

  青衣男子有點害怕墨畫看到不懂的又問他,就沒話找話道:“你爹呢?”

  “上山獵妖去了。”

  “獵妖?附近靠獵妖爲生的修士多麽?”

  “對啊,這裏土地不肥沃,物産也不多,隻有妖獸橫行,所以大多數修士都以獵妖爲生。”墨畫道,而後又好奇道:“叔叔,你是做什麽的?”

  “我在道廷司做事。”男子答道。

  墨畫長大了嘴巴,竟然是道廷司……

  道廷一統九州,是修界最大的勢力,有點類似于封建王朝中的朝廷,有着最強大的權力,道廷内也聚集着九州最爲強大的修士。

  道廷位于九州中央的道州,爲修界中樞,其餘各州界則分設道廷司,管理具體事物,包括靈石賦稅、土木水利、修道百業和律法刑獄等。

  換句話說,就是“鐵飯碗”,“吃皇糧”!
  道廷修士的地位自不必說,即便隻是在下轄的道廷司任職,對很多修士而言,也都是一輩子夢寐以求的事。

  墨畫吃驚的樣子,讓男子頗爲受用,自覺多少挽回了一點顔面。

  “那你來這裏喝酒,是在偷懶麽?”墨畫好奇問道。

  青衣男子糾正道:“這叫體察本州界的人文地理和修士風俗。”

  “哦,”墨畫神情有點敷衍,明顯不信。“你不怕道廷司的掌司責備你?”

  男子輕笑一聲,“無妨,他說了我也當沒聽見。”

  墨畫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麽了?”男子好奇道。

  墨畫想了下,道:“我沒猜錯的話,你是家族弟子吧。”

  男子挑了挑眉,墨畫接着道:“估計家族還不小,到通仙城這裏,要麽是犯了錯被外放,要麽是下放到我們這個小地方曆練,過一段時間就回去了。”

  男子錯愕道,“你這都能看出來?”

  墨畫撇了撇嘴,指了指附近的食客道:“這裏南來北往,食客很多的,吃飯湊熱鬧的時候,什麽樣的閑話都聊。家族的子弟,能到這裏的,說來說去也就那幾種事情。”

  青衣男子看了墨畫一眼,“看你一臉乖巧,想不到還挺機靈的。”

  墨畫嘿嘿笑了下,然後小聲問道:“你是犯了什麽錯被族裏趕出來的?”

  “胡說什麽!”

  男子有點微惱。

  “那是因爲什麽?”墨畫問道。   
  男子歎了口氣,頗有些自命風流地道:

  “也不瞞你,我就是家世好一些,天賦高一些,長得也英俊了些,有些名門大族的女子,見了我一眼,便芳心暗許,非要嫁給我做道侶,我嫌煩,就出來躲躲,圖個清靜……”

  墨畫一臉懷疑地看着他。

  “你不信?”

  “不信。”墨畫點了點頭。

  “哪裏不信?”

  “‘見你一眼,芳心暗許’這種事,街頭說書的都不編這種濫詞了,騙不了人了。二虎他爹就是被一個女子這樣騙的,結果抛妻棄子,被人割了腰子,人都不知道埋哪裏去了。”

  青衣男子:“……”

  “所以如果有女子跟你說,看你一眼就芳心暗許,那她肯定是在騙你呢,你就要當心了。”

  青衣男子一臉呆滞。

  “不過還有一種可能。”墨畫道。

  “什麽可能?”男子忍不住問道。

  “就是你始亂終棄,玩弄别人的感情,然後不想負責人娶人家,就跑出來躲着了……”

  男子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什麽始亂終棄?什麽玩弄感情?你多大的年紀啊,小腦袋裏裝的都是些什麽啊?”

  “我雖然經曆得少,但看的故事多啊。”墨畫振振有詞道,“修界險惡,多知道一點,将來才不容易被騙。”

  男子又好氣又好笑,“你這小娃子,說話還真有意思。”

  墨畫一臉正經,“叔叔,我這是爲了你好,俗話說得好,聽人勸吃飽飯。”

  張瀾心裏五味雜陳,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麽好。過了一會,他突然想起什麽,問道:“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墨畫。”

  “墨畫?”男子看了下墨畫白皙的小臉和清秀的眉眼,覺得還真是人如其名。

  “叔叔,你叫什麽?”墨畫也問道。

  “張瀾。”

  “渣男?”墨畫重複了一遍。

  張瀾一口酒嗆在嘴裏,咳了半天,這才咬牙切齒地糾正道:

  “張!瀾!改弦更張的張,力挽狂瀾的瀾!不是渣男!”

  “不是就不是嘛,這麽大聲做什麽?”墨畫咕哝道。

  張瀾覺得自己也真是糊塗了,跟一個小孩子較什麽勁,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玉佩丢給墨畫,“送你的。”

  墨畫搖了搖頭,“無功不受祿,我不能要你的東西。”

  “你請我喝酒,我送你玉佩。留着吧,下次我再來找你玩。”

  張瀾揮了揮手,準備走時,突然又回頭問道:“我确認一下,你什麽修爲了?”

  “煉氣四層了!”

  墨畫還有幾分自豪。

  隻有煉氣四層麽……

  張瀾歎了口氣。

  想到剛才的複陣,算了,想起來頭就疼,張瀾揮了揮手,逃一般地走了。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1:00:19

第77章 獵妖節

  墨畫本以爲張瀾那句“有空找你玩”是客套話,卻沒想到他是認真的。

  那天以後,張瀾沒事就往食肆跑,點一壺酒,一碟肉,看着街上人來人往,吃一上午。偶爾見到墨畫,還埋怨他道:
  “你一個小孩子,天天都上哪去了,我來了幾趟,都沒見你。”

  墨畫小臉嚴肅道:“我不像你,我很忙的。”

  “你能忙什麽?”張瀾不信。

  墨畫掰着手指,一件一件數給他聽:
  “每天例行修煉,有空要畫陣法,累了就看看陣書,抽空去給先生送點吃的,順便請教些問題,還有幫街坊的叔叔嬸嬸修一下陣法……”

  張瀾聽得頭大,“行了,行了,算我怕了你了。”

  墨畫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修士天天這麽忙,自己一個道廷司的修士,大白天跑這裏喝酒,這麽一比較,張瀾心裏甚至都有些愧疚。

  要知道他爹指着他鼻子把他罵得狗血淋頭時,他心裏都是波瀾不驚的。

  “對了,通仙城裏有沒有什麽好玩的地方?”張瀾問道。

  “我是個好孩子,我又不貪玩,我怎麽知道。”

  墨畫拒絕回答,誰知道他說的好玩,是哪種好玩?他現在還是個孩子,少兒不宜的東西不能碰的。

  “那,熱鬧的地方呢?”張瀾退而求其次。

  “南大街東邊熱鬧點。”

  “我去過,沒什麽修士,坊市也沒多少,沒意思。”張瀾不太感興趣。

  “你大白天去肯定不熱鬧啊,又不是人人都像你這樣不務正業,大家都要讨生活的。”墨畫道。

  張瀾說不出話,想了想倒也沒錯,自己的确是不務正業,不務正業就不務正業吧。

  “那什麽時候熱鬧?”張瀾問道。

  墨畫想了想,道:“後天吧,後天是獵妖節,一年一度,最熱鬧了。”

  “獵妖節是什麽節?”

  墨畫解釋道:“就是獵妖師慶祝豐收的節日,十月是獵妖的旺季,之後妖獸活動減少,獵妖的收益就不高了。獵妖師一般都會在十月多獵些妖獸,等到獵妖節的時候賣,賣完休息一陣,到時候坊市上什麽東西都有,可熱鬧了。”

  張瀾驚訝道:“你知道的還真不少。”

  “那是自然,”墨畫拍了拍胸口,“我也算是個小地頭蛇了。”

  張瀾失笑,但對獵妖節也頗有興緻,“好,那我後天去逛逛。”說完拂了拂袖子準備走。

  墨畫好奇地看着他道:“你是不是還沒結賬呢?”

  “我在櫃台壓了幾十枚靈石,直接扣就是了。”張瀾顯得很是潇灑。

  墨畫咂了咂嘴,心想張瀾這個做派,還挺有做冤大頭的氣質的。

  然後繼續低頭看起陣書,他想這兩天多學幾個陣法,然後獵妖節的時候就休息一下,可以跟大虎他們玩兩天。

  白子勝聽到墨畫要去獵妖節玩,羨慕得都快要流口水了。

  白家規矩嚴格,即便不在家族裏,雪姨也要求他們每天修煉,除此之外,煉丹、陣法、煉器等課業也都一個不差,安排得明明白白。

  或許正因爲不在家族裏,雪姨害怕他們落後于家族其他弟子,所以要求更加嚴格。很多煉丹、煉器或是修煉的書,墨畫看過一兩眼,覺得高深晦澀至極,完全看不明白。

  好在陣法類的書,墨畫還是能看懂的,而且看着不算太難。   
  不過墨畫一直有一個疑問,白家兄妹做莊先生的記名弟子,到底是爲了學什麽呢?

  目前爲止,莊先生好像也沒特殊教他們什麽啊?

  他們學的東西,墨畫也可以學,他們請教的東西,墨畫也在一邊聽,有些東西雖然晦澀,但也不至于高深到需要莊先生來指導的地步。

  而且即便莊先生什麽都不教,他們的修行也被家族安排得一絲不差,根本無需莊先生過問。

  莊先生的書屋,隻有墨畫常常去,帶點吃的,請教點問題。

  白家兄妹隻是在小亭子裏修煉,學習,在墨畫的印象中,除了例行的見禮和求教,他們都沒單獨求見過莊先生。

  這讓墨畫非常費解。

  又或者說,有些東西,莊先生不會教給記名弟子,隻能傳授給親傳的弟子?

  他們這麽锲而不舍,是想讓莊先生收他們爲徒,學更高深的東西?
  記名弟子跟親傳弟子之間的差别很大的,記名弟子隻能稱呼先生,而親傳弟子是能稱師父的。

  修士對師徒的傳承看得很重,說一日爲師,終生爲父也不爲過。大柱就是被陳師傅收爲弟子的,陳師傅是把大柱當半個兒子養的,将來是要給自己養老送終的。

  因爲師徒之間的恩情很重,所以背叛師門也被視爲修界最大逆不道的劣行之一。

  墨畫摸了摸下巴,不禁産生了一個疑惑:“莊先生會收我爲親傳弟子麽?”

  墨畫将自己的修爲、靈根、天賦和家世底蘊與白家兄妹簡單對比了下,頓時冷靜了不少。

  人還是不要好高骛遠的好。

  墨畫想着,默默打消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兩日後,便是獵妖節了。

  獵妖節是通仙城最大的節日之一,比蓮華節還要大。

  通仙城的修士,無論是貧寒的散修,還是富裕的家族修士,早早都爲獵妖節進行準備了。從早上開始,通仙城就有了過節的氛圍,到了晚上,更是燈火通明。

  獵妖節時,人流很多,食肆會很忙,所以柳如畫會留在家裏,和姜阿姨還有幾個臨時雇的嬸嬸張羅生意。

  墨山要聯系買家,将獵妖隊近一個月獵殺的妖獸的皮毛、骨頭或者内丹什麽的賣出去,因爲将來幾個月是獵妖的淡季,收益會低,很多修士都要靠這筆靈石挨到明年。

  墨畫就隻能和大虎他們三人一起逛街。

  不過大虎他們還有一件事,就是參加獵妖禮。

  每年的獵妖節都會舉行獵妖禮,獵妖禮是爲了煉氣六層以上的年輕修士成爲獵妖師而舉行的禮節。

  煉氣六層對通仙城的散修而言,是個分水嶺,既是煉氣中期的頂峰,也有着突破煉氣後期的希望。

  煉氣中期可以學一些簡單的法術,或者是武學,本身靈力和肉身也不弱,面對妖獸也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煉氣中期往前邁一步便是煉氣後期,在以煉氣期爲主的通仙城裏,煉氣後期就是很多修士的追求了。

  但這一步變數較多,很多修士因靈石、靈根、功法等原因,一輩子都邁不出去。

  所以對散修而言,煉氣六層就可以成爲真正的獵妖師了。而成爲獵妖師,就意味着要靠獵殺妖獸謀生了。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1:00:36

第78章 獵妖禮

  大虎差不多一年前修爲就到煉氣六層了,但運氣不好,差幾天沒趕上獵妖禮,不能成爲獵妖師,也就沒辦法上山獵妖。

  雙虎和小虎資質差不多,雖然貪玩,但平時修行還算刻苦,所以一年内,也都陸續突破,達到煉氣六層了。

  獵妖禮是在祠堂前舉行的,大虎三人還有其他一些剛達到煉氣六層的修士在一些德高望重的長老的主持下,參加獵妖禮。

  獵妖禮比較繁瑣,先要焚香,祭拜天地。之後歃血,用刀割破手掌,将血滴入酒中,一起舉杯共飲。

  長老說了一些話,墨畫隔得遠,沒聽太清,隻零零星星聽了個大概。

  意思就是,同爲獵妖師,雖無血緣關系,但歃血爲約,同飲此酒,互相扶持,有血一起流,有力一處使。

  妖獸比修士強悍數倍有餘,若不勠力同心,是吃不了獵妖師這碗飯的,很容易就會丢了性命,成爲妖獸的餌食。

  歃血之後,,新晉的獵妖師由長老分發獵妖令。

  獵妖令據說是由特殊妖獸的骨頭所制,隻有嬰兒拳頭大小,呈淡白色。

  每個成爲獵妖師的修士,都會分到一枚獵妖令。每殺一隻妖獸,獵妖令上就會多一絲血色裂紋,獵殺妖獸越多,裂紋越明顯。

  布滿裂紋的獵妖令,可以視爲獵妖師的功勳。

  大虎三人每人都得了一枚獵妖令,滴上鮮血,再挂在脖子上。

  滴了血的獵妖令會伴随着獵妖師的一生,有些獵妖師甚至将獵妖令珍若性命,即便丢了性命,也不願丢了獵妖令。丢了獵妖令,便等于丢了獵妖的以往和功績,也等于丢了獵妖師的一生。

  歃血,分完獵妖令,獵妖禮便結束了。

  大虎三人全程神情緊張,此時才松了口氣。

  他們身上穿着新的道袍,還有藤甲,手上持着嶄新的樸刀。

  道袍是用普通衣料做的,雖然便宜但還算結實。藤甲和樸刀則是靈器,藤甲可以護住心脈,樸刀用來獵殺妖獸,算是獵妖師中最常見的靈器了。

  孟大叔本就不富裕,基本是花光了積蓄,才爲他們三人置辦齊全這一套。以後他們就要靠着這些靈器,自力更生了。

  墨畫和大虎三人在大街上逛了一圈,但見他們有些興緻缺缺,便擔憂道:
  “你們怎麽了,不開心麽?”

  幾人來到一座小石橋上,隔着護欄,坐在橋邊,看着潺潺的流水和遠處的燈火交融。

  雙虎道:“我看到我娘昨晚偷偷哭了。”

  小虎道:“我也看到了,我猜她是心疼靈石了。家裏靈石都用光了,那可是她一點一點攢下來的。”

  “不止呢,還借了一些,我看到我爹向獵妖隊的叔叔們借了,還有墨大叔。”大虎道,然後問墨畫:“你們家不急用靈石吧。”

  “放心吧,我們家還有個食肆呢,暫時不缺的。”墨畫安慰道。

  “那就好。”大虎松了口氣,但三人還是沒精打采。

  他們一天前還隻是孩子,獵妖禮後就要開始承受修士生活的艱辛了。有些事情之前體會不深,此時責任落在肩頭,才知道生活的不容易。

  “不用這麽頹唐,這其實也是好事。”墨畫道。

  大虎三人齊齊看向墨畫。

  “之前隻能孟大叔和孟大娘賺靈石,你們隻能花靈石,現在你們已經是獵妖師了,可以獵殺妖獸賺靈石了。孟大娘的擔子就輕了,以後日子也就好過了。等你們還清了債,再多賺些靈石,孟大娘就可以買很多好東西吃了。”墨畫道。

  三人眼睛一亮。   
  雙虎撓了撓頭,道:“可是,我們能賺到靈石嗎?聽我爹說,新手獵妖師多數都隻能跟着看,跟着學,分不到什麽靈石的。”

  “你們打架不是挺厲害麽?”

  “對啊。”

  “你們就把獵妖當成打架呗,以前跟人打,現在跟妖打。”

  “可是……獵妖跟打架還是有不一樣的吧。”小虎猶豫道。

  “那就跟着獵妖隊裏的叔叔們多學學,什麽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你們學得越快,越早能幫上忙,就越快能分到靈石。這樣,孟大叔和孟大娘都會高興的。”

  墨畫寬慰了一番,三個孩子多少都打起了精神。

  “不過,”大虎遲疑道,“我們去獵妖的話,就不能常來找你玩了。”

  “而且以後估計都沒法找你玩了……”小虎也默默道。

  說完三人神情又失落了起來。

  “沒事,過一兩年,說不定我也就煉氣六期了,到時候我也成爲獵妖師,就能和你們一起上山了。”墨畫道。

  “對哦,對哦!”小虎高興道。

  “對什麽對?”雙虎給了小虎一個白眼,接着有點擔憂地看着墨畫,“你身體不好,又不是走體修的路子,當獵妖師很危險的,墨叔叔也不會同意的。你還是做陣師吧,身份高,賺靈石多,還不用打打殺殺。”

  大虎連忙點頭,“做陣師好!”

  小虎也跟着附和,“嗯,做陣師好!”

  “行,那我先考慮做陣師,若是另有機緣,或是我能做體修了,我再考慮當獵妖師。”墨畫道。

  不過他想了想,好像自己的确沒什麽做獵妖師的天分,本身體弱,學的又是偏重靈力的功法,真做了獵妖師,妖獸一個近身,随便撕咬幾下,估計人就沒了……

  墨畫覺得有點遺憾,他還是挺向往拳拳到肉,一招一式大開大阖的煉體修士的,勇猛又潇灑。

  可惜了,天生體弱,沒這個機會了。

  墨畫拍了拍腰包,“今天我請你們吃街邊劉記的桂花糕,算是給你們踐行。”

  一聽到有吃的,三人精神一振。

  “可是,一直都是你請,不太好。”雙虎有些不好意思道。

  “沒事,等你們成了遠近聞名的獵妖師,殺了很多妖獸,賺了很多靈石,再請我吃好吃的!”

  三人一聽,頓時覺得豪邁起來,齊齊點頭道:“好!”

  适才的憂慮一掃而散,一行人便雄赳赳氣昂昂地朝着糕點鋪走去。

  吃完糕點,天色不早了,便要各自回家了。

  臨走前大虎叮囑墨畫道:“我們上山後你小心點,有人欺負你了,一定跟我們說,我們回來幫你打架。”

  墨畫心裏感動,笑道:“好,那說定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1:00:52

 第79章 地火陣

  墨畫晚上回家,躺在床上睡不着。

  一是有點擔心大虎他們三個,二是想到自己好歹也是一名修士,好像一點攻擊或者防身的手段都沒有。

  通仙城修士民風淳樸,自己長這麽大,也沒遇到什麽危險。但沒遇到危險,不意味着不會遇到危險。

  真遇到危險時,總要有些防身的辦法,總不可能坐以待斃。

  墨畫不是體修,血氣很弱,所以不能學修道的武術,那就隻能學法術了。但是墨畫靈力也不算強,何況煉氣四層,修爲較低,學法術還有點早……

  思來想去,能用的也就隻有陣法了……

  “有沒有什麽可以攻擊的陣法呢?”

  墨畫翻身起床,取出莊先生給的《千陣集錄》翻找起來:
  “《冰錐陣》,七道陣紋,但是冰系陣紋沒學過,畫陣用的靈墨也很稀有……”

  “《雷火陣》,應該挺厲害……九道陣紋,還是算了吧……”

  “《木牢陣》,不是用來攻擊的……”

  “《火息陣》,三道陣紋,威力有點弱……”

  …………

  墨畫翻來翻去,最終選了一個《地火陣》。

  七道陣紋,用的墨便宜,布置簡單,火系陣紋也比較熟,陣法激活後自爆,威力應該也不弱。

  墨畫很滿意,子時過後,就開始在識海的石碑上練習《地火陣》。

  陣法不難,墨畫用了一晚上的時間,練習幾遍後,基本就熟悉了。第二天醒來用紙來畫,試着畫了幾遍也就成功了。

  就在墨畫試圖點亮陣法的時候,突然想到一件事:

  一旦自己注入靈力,這地火陣會不會生效,直接就爆炸了。那自家房子是不是就沒了,自己這小身闆,估計不死也殘了……

  墨畫一頭冷汗。

  墨畫又翻了翻《千陣集錄》中關于《地火陣》的注釋,上面寫着:靈力注入陣法,三息後爆炸,造成火系靈傷。

  “意思是先注入靈力,過了三息……嗯差不多三秒,陣法會自爆,然後陣法爆炸的威力,與火系修士的法術威力類似。”

  這就是地雷吧……

  墨畫暗暗吐槽。

  但無論如何,不可能在家裏試這個陣法了。

  墨畫趁着上午的空閑,多畫了兩副地火陣,下午離開家,到城外山邊一個僻靜的小樹林,将陣法放置在樹下,然後嘗試着注入了一點靈力。

  陣法亮了,但是沒炸。

  墨畫蹲在地上,小手托着下巴,“亮了,說明陣法沒問題,沒炸,就是說注入的靈力不夠?”

  假如我注入足夠的靈力,陣法會不會直接爆炸?

  墨畫多少有點心虛,他不是體修,估計承受不住地火陣爆炸的威力。

  墨畫又把《千陣集錄》取出來,逐字逐句地看了,确認是三息後才會爆炸,這才放心,“陣師不騙陣師,更何況這本書是莊先生給的,不可能有問題。”

  墨畫運轉氣海,直接注入了大量靈力,地火陣的陣紋突然發出了刺目的紅光。

  墨畫抱頭就跑,之後跳入幾丈外的坑裏,将身體全藏在這個坑裏。

  墨畫就是沖着這個坑,才選擇在這個地方引爆《地火陣》的。他甚至還事先演練了幾遍,确保憑借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三息内能成功躲進坑裏。

  地火陣爆炸了,沒有辜負墨畫的期望,墨畫很滿意。

  但雖然爆炸了,也隻是将大樹炸出了一個豁口,豁口有點焦痕,動靜大效果小,墨畫又不太滿意。

  這麽一看,點這個地火陣,不像是點地雷,更像是點炮仗。

  “包含七道陣紋的陣法,威力應該更強些才是……”

  墨畫覺得不該從陣法上找問題,而應該從自己身上找原因:“難道又是因爲我修爲低,所以注入的靈力不夠?”   
  靈力不夠的話,那隻能用靈石了。

  墨畫取出一張地火陣,放置在另一棵樹下,然後忍痛掏出一枚靈石,将靈石捏碎,再将靈石中的靈力注入地火陣。

  這次地火陣上的陣紋亮得更刺眼了。

  墨畫連忙又跑回坑裏,隻聽“嘭”地一聲,震得墨畫耳朵有點疼,接着随着轟隆聲和枝葉劃動斷裂的聲音,被地火陣炸到的那棵大樹轟然倒塌。

  墨畫再跑過去看時,不禁張大了嘴。

  大樹承受了地火陣的自爆,樹幹被炸了一個大豁口,并随之傾倒在地。豁口上還有明顯的焦灰的痕迹,像是被烈火焚燒過一般。

  “一枚靈石的威力,有這麽強嗎?或者說,我的靈力真就那麽弱麽……”

  墨畫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不過以一枚靈石催動的地火陣的威力,讓墨畫頗爲滿意,沒事畫幾副備着,以防不時之需。

  墨畫确保地火陣炸過的樹木沒有起火的迹象後,便心滿意足地回家了。

  隻有被炸過的大樹,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第二天獵妖隊的俞長老經過,看到樹木被炸過的痕迹,不禁怒道:

  “回去查查是獵妖隊哪個混蛋做的事,有精力不去獵妖,到這裏炸樹,是不是覺得自己修爲不錯,沒處炫耀了?”

  一旁獵妖隊的大漢都縮了縮頭,不敢支聲。

  俞長老脾氣不大好,向來又說一不二,他們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參加獵妖禮後,大虎三人就忙了起來,要麽是在家互相切磋武學道法,要麽就是跟着前輩獵妖師進山,學習獵妖的經驗。

  獵妖節第二天的晚上,墨畫隻能一個人逛了,沒有了小夥伴,即便熱鬧,心裏還是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誰知第三天,墨畫看望過莊先生,并請教完問題後,就被白子勝死死拉着。

  “帶我去!!”

  白子勝一雙俊朗的雙眼眼直愣愣地盯着墨畫。

  “什麽……”

  “獵妖節!”白子勝道,“我打聽過了,獵妖節一共三天,今天是最後一天,再不去看就來不及了。”

  “一年一次呢。”

  “明年的事誰說得準呢,萬一我和子曦要去别的地方呢,那豈不是一輩子都看不到了……不行,你一定要帶我去!”

  “可是……我想帶你去,也沒用吧,雪姨不會同意的。”墨畫道。

  “我考慮好了,”白子勝眼睛一亮,“我們偷偷地,不讓雪姨知道,大不了回來挨揍,大丈夫頂天立地,不能怕挨揍,就是挨頓揍也是值得的!”

  “那你想一想,你怎麽瞞得過雪姨呢?”

  白子勝想了一下,頹唐地坐了下來,“是啊,瞞不過的,從小到大,我沒一次能瞞過她的。”

  墨畫見他像霜打的茄子,有點同情,便道:“那你和雪姨商量一下,白天把功課做完,晚上去街上逛一會?”

  “也隻能這樣了……”白子勝點了點頭。

  “那你現在趕緊做功課,功課做不完,跟雪姨開口的資格都沒有了。”墨畫道。

  白子勝頓時來了精神,翻開了桌面上的書本,看了兩眼,又問墨畫道:“那如果雪姨同意了,我怎麽去找你呢?”

  “今天酉時,我在街頭的大樹下等你。雪姨要是同意,我就帶你到處逛逛,雪姨如果不同意,我就隻能自己去了。”

  “一言爲定!”白子勝開心起來。

  “嗯,一言爲定。”

   謝謝我也不知幹嘛的打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1:01:11

 第80章 熱鬧(明天上架啦)

  傍晚時分,酉時剛到,墨畫就到了西街的大樹下。

  白子勝還沒來,無聊的墨畫就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陣法玩。

  墨畫練習的陣法還是地火陣,因爲攻擊類的陣法有所不同,所以要多花點時間揣摩,而且盡量提高熟練度。

  就在墨畫以爲白子勝不會來了的時候,擡頭便看到雪姨帶着白子勝和白子曦走了過來。

  墨畫便招了招手,很有禮貌地道:“雪姨,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啊!”

  雪姨素白的手情不自禁摸了摸墨畫的頭,墨畫不太情願,但也沒拒絕。

  “子勝和子曦修行也辛苦了,正好今天也是節日,就讓他們放松一下。還要麻煩你帶我們逛一下了。”雪姨聲音溫和地道。

  “不麻煩的。”墨畫搖頭道,然後小手一揮,“你們跟我來吧,今天是獵妖節最後一天,可熱鬧了!”

  白子勝輕呼一聲,然後跑到墨畫跟前,好奇地左右張望,看到什麽新奇的東西,都要問一下墨畫。

  修界幅員遼闊,廣闊無邊,各地風俗物産差異極大,再加上家族管束嚴格,所以很多東西都是白子勝從未見過的。

  白子曦則安靜地跟在雪姨身邊,也帶着跟雪姨一樣款式,但是要小巧很多的鬥笠,白色輕紗遮住清麗無雙的面容,隻露出一小截精緻白皙的下巴。一路上不怎麽說話,但白子勝和墨畫的聊天,她都一字一句認真地聽着。

  街上燈火通明,說不上繁華,但卻有着人間煙火的喧嚣。

  街道兩邊,全是擺攤的,丹藥、靈器、首飾、小吃、陣法、雜物、玩具、藥草、靈墨、還有妖獸的皮毛、骨骼、内丹等,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人流順着攤位,一點一點向遠處流動,燈影綽約間,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遠方。

  别說是白子勝和白子曦,便是雪姨,一時間都有些怔忡。

  她出生世家,見過繁華得多的仙城,但這樣熱鬧而喧嚣的街道和坊市,卻是第一次見。仿佛這些修士,才是真正活生生地活着。

  順着喧嚣的人流,即便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也能感受到俗世的樂趣。

  白子勝逛了一路,買了很多東西,像是會噴火的牛、會眨眼的猴子、會豎尾巴的狗,都是用木頭做的玩具,塗了漆,染了色,看着栩栩如生,内部應該是刻着簡陋的陣法,注入一點靈力,就會自己動起來。

  除此之外,還有一把看着炫酷,紋龍雕鳳,閃着七彩光澤的大寶劍,除了外表浮誇,沒有一點用處,甚至連靈器都算不上。但白子勝卻喜歡得不行。

  墨畫懷裏也抱着一堆東西,都是白子勝買的,讓墨畫幫忙拿着,到時候墨畫可以挑喜歡的拿。

  白子曦得了一個小白兔,隻有指甲大小,放在掌心,會邁着小腿,哒哒哒哒地跑,是墨畫買了送她的。

  因爲在攤前,她一直盯着小白兔看,但是又什麽都不說,而自覺占了白子勝便宜的墨畫,就花了一枚靈石,買下小白兔送給白子曦了。

  白子曦隻是簡單道了聲謝,看不出喜不喜歡,但一路上有空就會攤開白玉般的小手,看着小白兔在手心哒哒地跑。

  除了買東西,白子勝還喜歡看戲。

  一種是皮影戲,有個大幕布,幕布中印着皮影,皮影既有男女老少各種人物,也有各類鬼怪妖獸。修士用靈力控制皮影,做出各種動作,還有修士念着詞,演繹着一段段故事。   
  皮影戲的故事有人有妖,一般都是男修在野外英雄救美,邂逅了貌美的女修,兩人山盟海誓,私定終身。

  男子甚至不顧宗門和師長的阻攔,和女修私奔,到了偏僻無人的地方,女修褪去衣物,化成妖獸,把男修吃了。

  這個故事墨畫很喜歡,覺得很有警示意義,并且百看不厭。

  但白子勝不太喜歡,他喜歡看簡單熱鬧的鬥獸戲。

  鬥獸戲演的是獵妖師獵殺妖獸的事,搭一個大台子,幾個修士扮演獵妖師——當然可能也不用演,他們本身就是,另外幾個修士鑽在披着妖獸骨骼和皮毛做成的傀儡裏,扮演妖獸。然後妖獸會噴火,修士會法術,熱熱鬧鬧鬥得不亦樂乎。

  墨畫覺得有點假,因爲墨山是獵妖師,曾跟他說過,真正獵妖的時候,都是緊張而危險的,即便是面對弱小的妖獸,也不能大意,否則輕則受傷,重則就丢了性命。

  不過這種本身就是湊熱鬧的雜耍,倒沒人會當真——嗯,白子勝除外。

  他做夢都想上山和妖獸一對一厮殺,當然雪姨是不允許的。

  幾人逛着逛着,還碰到了張瀾。

  張瀾和一群年紀很大,頭發不多,但一看就很有身份地位的老修士走在一起,應該是道廷司的高層修士和通仙城幾個家族的族長或者是長老。

  一行修士浩浩蕩蕩,前面有穿着道廷司道袍的修士爲他們開路,後面則有一群青年修士恭恭敬敬地跟着。

  這些青年修士能跟在長老後面陪同遊賞,估計都很受族内重視,有幾個墨畫還見過,都是錢家和安家兩大家的嫡系子弟,在通仙門的成績都是名列前茅。

  張瀾在一群白發蒼蒼的修士中顯得格格不入,臉上還帶着假笑,很生硬地敷衍着聊着天。

  墨畫看見了張瀾,但張瀾忙着應酬,應該沒看見他。

  誰知張瀾突然和一個頭發最少,又最白的年長修士說了什麽,然後行了個禮,就悄悄退下了,等墨畫轉過頭,就發現張瀾站在面前不遠處,向他招手。

  “你不用陪着嗎?那些都是城中的大人物吧……”墨畫忍不住問道。

  “别提了,本來我是告了假,偷偷出來逛的,誰知半路還是被掌司逮個正着,硬生生陪着這些家主啊長老啊走了半天。”

  “哦,我原來以爲你不務正業,但沒想到你應酬那些長老,也是有模有樣的,雖然是假了點。”墨畫對張瀾有點刮目相看。

  張瀾很随意地摸了摸墨畫的頭,“你個小孩懂什麽,逢場作戲而已,我隻是懶,又不是傻。”

  墨畫有點嫌棄。

  “哦,那我還有事,你自己去逛吧。”墨畫打發他道。

  張瀾好笑道,“你能有什麽事?”轉頭就發現了墨畫旁邊雖然年小,但容貌不凡的白子勝和白子曦,以及他們身後雖看不清相貌,但氣質出衆的雪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1:01:31

第81章 錢興
  看着氣質出衆的雪姨,張瀾的眼就挪不開了。

  墨畫看他的眼神更嫌棄了。

  張瀾咳嗽了一聲,整理了下儀表,看着雪姨,一臉正色但多少帶點谄媚地道:

  “在下張瀾,不知這位道友……”

  雪姨理都沒理他,直接對墨畫道:“墨畫,我們在前面等你。”說完帶着白子勝和白子曦走了,留下張瀾一個人愣愣地站在原地,那幾分谄媚的神情還僵在臉上。

  墨畫看着張瀾的眼神就變得有些同情了,他想拍拍張瀾的肩膀,但他身高不夠,拍不到,隻能将就着拍了拍他的腰,道:

  “人總會經曆挫折的,張叔叔,你看開點……”

  這安慰的話用他那稚嫩的聲音說出來,起不到一丁點安慰。

  張瀾猶自費解:“我長相不差,修爲不低,舉手投足也都有世家弟子的禮儀和風範,爲什麽她一句話都不願意跟我說?”

  墨畫雖看不慣他這副自戀的模樣,但覺得他說得也有道理。

  “或許雪姨也把你的名字聽成‘渣男’了,所以才避之不及?要不你改個名字試試?”墨畫提議道。

  張瀾滿臉無語地看着墨畫。

  墨畫又安慰了幾句,張瀾這才沒将剛才的事放在心上。之後又說了幾句話,張瀾這才一臉遺憾地走了。

  墨畫就找到雪姨三人,繼續逛了一會街,等到差不多醜時過半,才各自回家。

  白子勝滿載而歸,還塞了一堆東西給墨畫,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墨畫不要都不行。

  墨畫也爲爹娘買了些禮物,買給柳如畫的,還是一個辟火簪,是前天買的,比之前送的那個做工要好上很多。

  簪子裏面的陣法被墨畫抹掉了,自己又重新畫了一個新的,陣紋更多的陣法。

  爲此他回家前還特意找了陳師傅,請陳師傅幫他把簪子拆開,重新畫完陣法後,又請陳師傅重新裝好。

  送給墨山的是一個玉佩,裏面也被他拆開,重新畫了一個清瘴陣,激活陣法後,可以一定程度上消除山間的毒氣或是瘴氣,隻是範圍不大。

  墨山和柳如畫都很開心,不僅是因爲墨畫送的禮物,還因爲禮物裏面有墨畫親手畫的陣法。

  獵妖節的喧鬧過去,通仙城便安靜下來,修士過着一如往常的生活。

  墨畫也不例外,他修爲要提升,陣法上要學的東西也很多。

  這日墨畫從莊先生處回家,走在街道上,一邊揣摩着莊先生的教導,一邊想着還有哪些陣法要學,走着走着就突然被一群人攔住了去路。

  墨畫擡頭一看,就見一個錦衣華服,搖着灑金紙扇,眉眼輕浮的瘦公子站在他面前。

  “錢少爺?”

  錢興,錢家家主的小兒子。

  錢家是通仙城勢力最大,也最富有的家族。錢興是家主之子,嫡系中的嫡系,排行又最小,所以最受寵溺。

  錢興排行最小,也不考慮繼承家業,所以隻需要考慮吃喝玩樂就夠了。墨畫跟他的交集,也隻有在通仙門時,替他寫過幾次陣法課業。

  “有事嗎?”

  錢興笑得很和氣,“的确有個事,要請你幫個忙。”

  “什麽事?”墨畫總感覺他沒打什麽好主意。

  錢興輕輕咳了幾聲,道:“獵妖節那天晚上,我剛好碰見你了,你身後有個帶面紗的小姑娘,你認識嗎?”

  帶面紗的小姑娘?說的是白子曦?

  “算是認識吧……”

  錢興大喜,眼眸中露出一絲興奮,“你把她喊出來,我們認識認識,交個朋友。”

  獵妖節那晚,錢興也混在家族弟子中,遠遠地看到了墨畫身後的那個小姑娘,盡管年紀尚小,帶着面紗,但那種脫俗的氣質,他見了一眼之後,怎麽也忘不掉。

  他讓人去打聽小姑娘的來曆,但一直沒什麽消息,便想着從墨畫入手,這幾天便帶着跟班一直在找墨畫,如今終于讓他遇到了。   
  “不熟,叫不出來。”墨畫敷衍道。

  錢興道:“你們一起逛街,說不熟,我不信。放心,隻要你答應,我不會虧待你的,你想要靈石,還是靈器?”

  墨畫平靜道:“如果我不答應呢?”

  錢興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我這是在給你面子。”

  你的面子又不值錢,丢地上也沒人撿……

  墨畫不打算搭理他,隻道:“我要回家了,你能讓開麽?”

  “讓開?”

  錢興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你去問問,在這通仙城,從來都是别人給少爺我讓路,還沒人膽敢讓我讓路的!”

  錢興的神情變得陰沉起來:
  “我再說一遍,把那個小姑娘叫出來,讓我認識認識,我便不追究你适才的冒犯,不然我讓你爹娘後悔把你生出來,讓你平白在這個世界上遭罪!”

  墨畫的眼神也漸漸不善起來,不屑道:

  “要後悔也是你爹先後悔,生出你這麽一個廢物,平白在世上丢臉!”

  罵人麽,誰不會呢?錢興既然先開口,墨畫也就不客氣了。

  墨畫自覺隻是罵了一句尋常的話,但錢興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

  錢興表情煞白,進而漸漸扭曲。

  周圍也瞬間安靜了不少。

  錢興身後的一幫小弟一時間也有些失神,他們跟着錢興作威作福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敢在大庭廣衆之下罵錢興。

  墨畫也有些愣住了。

  他好像也沒罵什麽,怎麽這就破防了?
  這都承受不住,那他要把肚子裏醞釀的髒話罵出來,錢興不得直接吐血?

  果然嬌生慣養的人,道心都比較脆弱麽……

  錢興瞬間氣血上湧,雙目通紅,眼中甚至出現了血絲,他手指發顫,指着墨畫,神情猙獰地嘶吼道:
  “我要他死!要他死!”

  墨畫皺了皺眉,被罵幾句話就要殺人?
  錢興氣極發狂,他身後的小弟卻有些猶豫,“少爺,真要打死啊?”

  錢興雙眼血紅地盯着他,“他死,或者你死,你們自己選!”

  他們大多是錢家庶出,或是依附于錢家的外姓,跟着錢興混,能吃點肉喝點湯,所以也隻能聽錢興的。要是惹錢興不高興,就隻能像死狗一樣被丢出錢家。

  不過跟着錢興這麽久,髒活也不是沒做過,所以心裏也沒什麽負擔。

  有個錢家弟子陰恻恻道:“小子,算你點背,下輩子長點眼吧。”說完一拳直奔墨畫的額頭。

  這一拳既陰又狠,明顯是下了死手。

  隻是這一拳距墨畫還有幾尺的距離時,就被人一把攥住了。

  拳頭被攥住的錢家弟子想掙脫,但掙脫不開,反而覺得骨頭吱吱作響,沒等喊痛,就被人一拳打在面門上,鼻血噴出,身子也因強勁的力道而連連後退,最後又像破布袋一樣砸在牆邊,倒地暈了過去。

  其他幾人一時被震懾住了,擡頭一看,便見到了不知何時已站在墨畫身後的健壯的少年。

  是煉器行陳師傅的徒弟——大柱。

  平時笑起來憨憨的大柱此時面無表情,兩臂的肌肉像鐵一般,整個人透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默默地站在墨畫的身後。

  墨畫神色如常。

  在通仙城南大街的這塊地界,若是打起架來,他的“人脈”還算挺廣的。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2:07:41

第82章 上架感言
  終于上架了~
  這是第一本簽約的書,也是第一本上架的書。

  新人寫傳統的仙俠不太容易,當初内投被拒了不少次,好在被好運大大撈了,才能順利簽約。

  在這裏再感謝下責編好運大大~
  劇情相關的,也沒特别要說的,會按照既定的大綱和設定推進和展開。

  主線除了主角的成長外,也會涉及到陣法在修道世界各方面的應用,包括生産、生活、戰鬥乃至後期的修道戰争。

  接下來要做的,也就是保持平常心,堅持将故事寫下去。

  這本書寫到現在,非常感謝大家的支持。

  無論是批評的,還是支持的,以及其他收藏、投票和默默追讀的書友。

  謝謝大家。

  閑話就不多說了,接下來就是之前說過的爆更。

  新書上架第一周,每天萬字五更,後續看情況,會在穩定更新的基礎上,适當多更。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2:08:01

第83章 大柱
  有錢家的弟子認出了大柱,罵道:“陳大柱,好好掄你的錘子去,不要多管閑事!”

  大柱冷笑一聲,“關你屁事!”

  墨畫神識過人,錢家弟子一拳打來時,他就發現大柱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 所以就沒躲。

  當然,也是因爲他想躲也躲不了。

  煉氣六層體修的拳頭還是挺快的,強大的神識給了墨畫充足的反應時間,但弱小的體質又不足以支撐他進行反應。

  好在大柱替他接下了這一拳。

  墨畫印象中的大柱,還是那個一直憨憨地笑着,待人寬厚, 喜歡到自己家吃面條的煉器學徒, 此時的大柱神情冷漠中還透着一絲狠勁。

  “陳大柱, 你讓開!”錢家弟子威脅道。

  大柱不僅不讓,還把墨畫提溜起來放到身後,自己擋在了墨畫身前,滿臉不在乎:“我就不讓!”

  大柱比墨畫大了十歲,長得也比墨畫高大很多,往墨畫身前一站,把墨畫遮得嚴嚴實實,錢家幾個人連墨畫的身影都看不到。

  錢家弟子見陳大柱硬的不吃,便勸道:“陳大柱,這小子跟你非親非故吧, 犯得着逞能出這個頭?”

  “我樂意,關你屁事!”

  大柱不善言辭,想多罵幾句, 但想不出詞,自己也覺得氣勢上弱了幾分, 便偷偷轉頭看了眼墨畫。

  墨畫明白了,便探出頭道:“非親非故又怎麽樣,你們跟錢興沾親帶故,他不還是拿你們當狗!”

  大柱一聽,連忙點頭附和:“對的!拿你們當狗!”

  一群錢家弟子滿臉通紅,但卻無法反駁。

  錢興對他們什麽态度,說是拿他們當狗,都算是擡舉他們了。

  錢興見勢不對,冷冷道:“你想跟錢家作對?”

  大柱剛想說作對又怎麽樣?就發現墨畫拽了拽他的衣袖,他就知道墨畫不讓他說,索性閉嘴了。

  墨畫又探頭出來道:“錢興,你爹要是知道你頂着家族的名頭仗勢欺人,把錢家的名聲弄臭了,你猜他會不會後悔生了你?莫非你是你爹從哪裏抱回來的?其實你爹不是你爹,你娘也不是你娘?”

  錢興聽出來了,這是在罵他野種,甚至不是錢家的野種。

  錢興一向養尊處優,覺得這輩子受的屈辱,都沒有今天多,他向身後揮了揮手,陰狠道:
  “活活打死!抽了皮!扒了筋!道廷司那邊, 我會讓人打招呼, 你們不用顧忌!”

  墨畫見錢興紅了眼, 就悄悄對大柱說:“大柱哥, 他們人多,我們趁機跑吧。”

  大柱臉上毫無懼色,“沒事,我們人也不少。”

  話剛說完,就聽見後面一陣騷動,一群少年扛着棒子,拎着錘子就過來了,站在了大柱的身後。

  “柱子哥,我們把家夥都拿來了!”有個少年高聲喊道。

  墨畫看了看,發現大多都是跟着陳師傅煉器的弟子,趁手的武器當然都是錘子,還有一些棍棒之類的,有的還冒着紅光,好像是剛從煉器爐裏抽出來的靈器胚子。

  大家站在大柱身後,無形中把墨畫圍在了中間。

  幾個錢家弟子有點怯了,他們這些人,最多也就煉氣七層,其餘大多都是煉氣六層的修爲,雖然修爲比對面高上一些,但欺軟怕硬慣了,真正動起手來,自己心裏也沒什麽把握。

  對面的都是學煉器的,一個個人高馬大,胳膊跟鐵錘一般粗,砂鍋大的拳頭,挨上一下的滋味,他們不太想體會。   
  更何況這些底層的修士,都是敢拼命的,他們可不敢。

  “公子,情況不對,要不我們先撤,下次再找他麻煩。”有人小聲對錢興道。

  “你說什麽?”

  錢興雙眼通紅,死死盯着他。

  那個錢家弟子聲音顫抖道:“我們……也是擔心公子的安危,萬一動起手來,您有什麽閃失,我們沒法向家主交代……”

  “是我養着你們,不是我爹,你們應該想的是怎麽向我交代。”錢興拍了拍那個錢家弟子的臉,“讓那個小鬼死,就是最好的交代!不然,你們想想怎麽向我交代。”

  幾個錢家弟子直冒冷汗。

  錢興又接着道:“放心,我已經叫人了,你們拖一會,事成之後,每人一百靈石。你們誰要是殺了墨畫那個小子,我跟我爹說,給他一個錢家直系的名額。”

  幾人面面相觑,直系的名額……都能拿出來?

  不管是真是假,都是值得一搏的。

  一個錢家弟子咬牙道:“願爲公子分憂!”

  他轉過身對大柱喊道:“大柱,我有話跟你說。”之後便向大柱走去。待走到大柱面前時,突然掣出一把刀,一刀對着大柱劈去,刀上纏着青色的靈力,還有森森陰氣。

  大柱眉頭一挑,冷哼一聲,周身血氣翻湧,手中的大錘上迎。

  錢家弟子的刀卻突然一轉,避過大錘,向着大柱身後的墨畫砍去。

  這是他盤算好的,他硬吃大柱的一錘,不會死,最多重傷,而墨畫吃他這一刀,必死無疑!用一點傷能換來家族直系的名額,必然是賺的!

  雖然事起突然,但墨畫其實早就知道他要砍這刀,神識中這刀的靈力軌迹都清晰可見,但這一攻一轉,隻一瞬間的事,他來不及說話,以他的煉體能力也躲閃不及。

  眼看就要被這刀砍中時,有個煉器弟子向後拽了一下他的衣領,刀尖便從險之又險地從他面前落下,墨畫的額間甚至能感受到靈力壓迫的輕微痛感。

  大柱眼看他出刀,又眼看他變招砍向墨畫,但錘子太重,他來不及變招,隻能心裏幹着急,好在墨畫有驚無險躲了過去。

  大柱心中慶幸,随即怒極,不再留手,周身血氣湧入手中的鐵錘,狠狠地砸下。

  那個錢家弟子被砸中後背,重重摔在地上,一口鮮血湧上喉嚨,耳邊咯吱作響,那是自身骨頭斷裂的聲音。

  他想到自己會受傷,但沒想到承受的傷如此之重,意識模糊之際,又感覺自己被人一腳踢飛,然後重重摔落,之後就人事不知了。

  “賤人,玩陰的!”

  “臭水溝的老鼠都沒他髒!”

  “揍他們!”

  煉器少年們義憤填膺,舉起棒子,掄起錘子,對着錢家弟子沖了過去。錢家弟子也隻能硬着頭皮應戰。

  空曠的街道上,兩邊修士便混戰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2:08:20

第84章 地火
  煉器弟子們和錢家弟子混戰起來,場面一時有些混亂。

  在通仙城中,一般而言煉氣中期,大概五至六層修爲,就可以學攻擊用的道法了。

  修士攻伐用的道法分爲兩類,一類是體修學的武學道法,一類是靈修學的法術道法。

  體修側重煉體, 以強橫的肉身傳導靈力,近身攻擊;靈修專修法術,以神識控制靈力凝結法術,遠程施法。

  也有靈體兼修的修士,但這樣的修士需要兩個得天獨厚的條件:

  一是天賦要好,包括上品的靈根和極佳的煉體資質;二是家世要好, 要有淵博的修道傳承, 可以調節體修和靈修之間的道法沖突, 同時家裏最好還要有幾條靈礦,靈石花不完……

  靈體兼修和修界絕大部分修士都是無緣的,有些大家族甚至幾代都出不了一個靈體兼修的苗子,更何況是偏僻的通仙城了。

  無論是散修,還是小家族的修士,都隻能選一樣進行修煉。要麽側重煉體,成爲體修,要麽側重法術,成爲靈修。

  煉氣期體修的優勢遠大于靈修,隻要不是天生體質特别差的——比如墨畫, 都會選擇煉體的路子,成爲一名體修。

  所以此時的戰局,基本上就是體修的混戰。

  有幾個錢家弟子倒是靈修,可是法術還沒放出來, 就被人沖到面前,一拳放倒了。

  體修之間混戰,基本就是拳腳相拼,拳拳到肉, 輔以不同屬性的靈力, 一拳一掌之間,有五顔六色的光芒纏繞,看上去相當帥氣。

  這還是墨畫第一次看到如此大規模的修士戰鬥,一時看得呆了。半天之後,才想起來自己應該做點什麽?
  做什麽呢?

  墨畫思來想去,覺得自己能做的隻有一件事——跑!

  一群體修亂鬥,他這小胳膊小腿的,能全身而退就不錯了。不給大家造成負擔,就是最大的貢獻!

  墨畫準備開溜,走了沒幾步,就發現自己肩膀被人抓住了,墨畫一掙,沒掙脫開,反而有一雙冰冷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墨畫轉頭一看,就見錢興正冰冷地看着自己。

  仿佛自己是他的殺父仇人。

  “都住手!”錢興用陰狠的聲音喊道。

  衆人停下了手,分到兩邊, 錢家的弟子捂着胳膊, 擦着血, 狼狽地站到錢興身後,而大柱他們則站在錢興面前,與他們對峙。

  墨畫看到這個場面,心裏一涼:“完了,最不想看到的情況發生了!”

  原本大柱他們占着上風,現在自己被抓,大家投鼠忌器,情況就不妙了。

  大柱看着錢興,面無表情道:“把人放了!不然你死定了!”

  “打不過就玩陰的,孬種!”

  “有本事再打過……”

  一衆煉器弟子們也怒道。

  錢興冷笑道:“隻知道打打殺殺,活該你們低賤一輩子。我已經去叫人了,待會家族裏的護衛過來,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你想怎麽樣?”大柱喝道。

  “怎麽樣?”錢興笑了笑,掐着墨畫脖子的手緊了緊,“放心,我現在還不殺他,殺他髒了我的手,道廷司那裏我雖然不怕,但也嫌麻煩。我隻要把他帶到上山,吊在樹上,引來幾頭妖獸,一口一口地吃他的肉,讓他痛苦而死,才能解我心頭之恨。道廷司就算想查,人是妖獸吃的,也追究不到我頭上。”   
  大柱氣得雙目通紅:“雜種,你敢!”

  “你他麽也敢罵我雜種?你是什麽東西?”錢興氣極反笑,“好,那你們幾個跪在我的面前,打自己巴掌再自行了結,我就不殺他,怎麽樣?你們不是喜歡出頭嗎?我給你們這個機會。”

  錢興掐着墨畫的脖子,威脅道:“跪啊,不跪我現在就殺了他!”

  大柱等人手足無措,既覺憤怒,又覺屈辱。

  墨畫目光中鋒芒一閃,有些沙啞道:“錢興……你别得寸進尺!”

  “得寸進尺?老子給你面子了,好聲好氣地跟你說,你不答應,鬧成這樣,還怪我得寸進尺?”錢興道,“我今天丢了這麽大的人,拿幾條人命挽回一下面子,很合理吧?”

  墨畫稚嫩的聲音透着寒氣:

  “那這是你自己找死了!”

  錢興不氣反笑道:“你一個煉氣四層,武道不學,法術不會的小子,能拿我怎麽樣?說我找死,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讓我怎麽……”

  話沒說完,錢興便看到一股鮮紅的墨水向自己臉上潑來,倉促之間,他隻能擡起右手去擋,可還是沒擋住,幾道墨水潑在了眼上,順着眼縫,滲入眼眸,眼睛瞬時有火辣辣的痛楚。

  是畫陣法用的火系靈墨!

  錢興大怒,忍住右眼的痛楚,左手用力,便想掐死墨畫。可适才受痛,左手有一瞬間的放松,墨畫便已趁機掙脫了。

  錢興繼續伸手去抓,墨畫知道跑不掉,便反身跳起,一腳踹在錢興的身上。

  但這一腳踹在錢興身上,錢興分毫未動,甚至都沒感覺到一絲疼痛。反倒是墨畫,被反力震得向後飛。

  墨畫借力向後退,最後摔在地上,趁勢打了幾個滾,然後趴在地上,雙手捂着頭。

  錢興見他這副模樣,不禁笑出了聲,“現在知道誰是廢物了吧?”

  他繼續往前走,想趕在大柱之前,先抓住墨畫。

  可剛往前邁一步,錢興突然發現自己胸前有灼熱感,低頭一看,懷裏不知被誰塞了一張紙,紙上畫着七道陣紋,陣紋是用鮮紅的墨水畫的,而且墨水的紅色越來越刺目,甚至紅得發亮。

  這是……陣法?
  錢興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就聽震耳的轟鳴聲響起。

  陣法爆炸了。

  錢興的身前,毫無征兆地湧起一陣強烈的靈力波動,帶着灼熱的焚燒感,和撕心裂肺的痛楚,直接将他淹沒。

  他的道袍直接燒成飛灰,胸口的靈器護心鏡也裂開,灼熱的氣浪湧上面部,燒得他面目全非,整個人也被爆炸的餘波推飛,砸壞了幾個攤位才停下。

  街道上瞬間安靜了下來。

  幾個錢家弟子受到波及,躺在地上哀嚎。

  而大柱和其他修士都震驚地看着抱頭趴在地上,樣子有些狼狽的墨畫,和另一邊全身焦黑,不成人形的錢興,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爆炸的聲音和産生的靈力波動也驚動了附近的修士,越來越多的修士往這邊趕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2:08:39

 第85章 對峙
  “這是……法術?”有煉器學徒結結巴巴地問道。

  大柱搖搖頭,究竟發生了什麽,他也不清楚。

  他隻見墨畫向錢興潑了靈墨,錢興吃痛去抓墨畫,墨畫反身踹了錢興一腳,自己反倒被震飛了,之後錢興就爆炸了……

  “對了, 墨畫!”

  适才爆炸那麽大動靜,也不知道墨畫有沒有受傷。墨畫不是體修,要是被炸到,就危險了。

  大柱他們急忙向墨畫跑去,跑到一半,卻發現墨畫已經自己站了起來, 還順手拍了拍屁股,見到大柱他們, 還一臉擔心,問道:

  “大柱哥,你們沒事吧……”

  衆人:“……”

  “墨畫,你沒事嗎?”大柱問道。

  “嗯,沒事,就擦破了點皮,還有脖子有點疼。”墨畫摸了摸脖子,适才被錢興掐過的地方,還有些淤痕。

  錢興呢?
  墨畫找了半天,才發現了全身焦黑和血迹密布, 生死不知的錢興。

  地火陣的威力,比墨畫想象得要強一些,炸樹的時候沒發現,炸人的效果就很明顯了。

  “墨畫,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大柱小聲問道。

  沒等墨畫回答, 便有一個中年修士趕到,眨眼之間到了錢興的身邊, 眉頭緊皺, 待試了錢興的鼻息後,這才稍微松了口氣。

  中年修士取出幾粒丹藥,塞進了錢興的嘴裏,然後目光如鷹,環視四周,用陰冷的聲音道:“誰幹的?”

  聲音中注入靈力,震得墨畫耳朵嗡嗡作響。

  煉氣九層的修士!
  墨畫頭皮發麻,剛想站出來,就被大柱拉住了,大柱悄悄道:“煉氣九層的事,不用我們出頭。”

  果不其然,人群中走出一個腰間纏着狼皮的大漢,高聲道:“小孩子鬧着玩,錢仲理你這麽大年紀了湊什麽熱鬧?”

  被稱作錢仲理的中年修士冷笑道:“你家的孩子是這麽玩的?”

  大漢哈哈大笑,“他要是能有這本事,我就随便他玩!”

  錢仲理道:“你不要跟我這裏糊弄,把人交出來,我有個交代, 不然你也沒好果子吃。”

  大漢不笑了,瞬間拉下臉來:“錢仲理你個王八蛋,我是不是給你臉了?跟你客氣,是給你面子,不要給臉不要臉!”

  “我再說一遍,把人交出來!你不要以爲我不敢動手!”

  錢仲理忍着怒氣道。

  “我也說一遍,讓你滾就給我滾,你動手了又怎樣?我會怕?”

  大漢也毫不客氣。

  錢仲理嘴上這麽說,但對大漢真有幾分忌憚,也不敢輕易動手,隻是威脅道:“等會錢家的長老們就來了,你不要把事情鬧大,大家都不好收拾。”

  “怎麽着?仗着你們錢家勢力大,欺負我們散修是不是?”大漢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你非要出這個頭?”

  “今天你能在這裏抓人,明天你就能騎我們頭上拉屎。你錢家的小少爺是個什麽德行,你自己心裏沒點數嗎?他欺負人,我可以不管,但是他欺負人被幹了,就是他媽活該,你他媽也别想插手!”

  “錢家可是有着築基修士的……”

  “怎麽着?就你錢家有築基修士?築基期怎麽了,沒事欺負煉氣期小輩玩?一大把年紀修到狗肚子裏去了?”大漢破口罵道。“你們錢家當初發家的那點破事,非要我說出來?”

  錢仲理知道說不過他,再說下去,不知道大漢還會說什麽難聽的話,便道:

  “好,人我可以先不要,但你先跟我說,這裏到底是怎麽回事?是誰用的什麽手段,傷的三少爺?”

  “這還不清楚?”大漢輕笑一聲,道:“你這小王八蛋少爺想用法術欺負人,結果學藝不精,法術沒打到人,反把自己炸成這副鬼樣!這都看不明白,你那雙招子是白長的?”

  大漢閉眼一通胡扯,把鍋甩得幹幹淨淨,錢仲理聽得吐血。

  錢興哪裏會什麽法術?就算會,煉氣中期而已,什麽樣的法術能鬧這麽大動靜?   
  “你不要胡攪蠻纏!”錢仲理怒道。

  “那你說吧,是怎麽回事?這群人裏,你能找出一個能使出這等威力法術的修士來?”

  大漢往墨畫這邊指了指,“你要是能找出來,我二話不說,就讓你帶走!”

  錢仲理說不出話來了。

  這群修士中,最高也就煉氣六層,根本沒有足夠的靈力使用這種法術,有幾個雖然修爲夠了,但一眼就能看出是體修。體修用武學道法攻擊,跟靈修的法術是完全不同的。

  錢仲理神識一遍又一遍掃視,連自己都開始懷疑,難道傷錢興少爺的人,真的不在這裏面?這群修士中,的确不像有會這等法術的人。

  混在人群裏的墨畫縮了縮腦袋,會法術的沒有,會陣法的倒是有一個……

  不過煉氣四層的墨畫,根本都沒被錢仲理看在眼裏。

  “怎麽樣?沒話說了吧。”大漢冷笑道。

  錢仲理皺了皺眉,“不管怎樣,我都要一個交代。”

  大漢脾氣也上來了,“要你媽的交代,你想找事是吧!那就憑修爲說話,看今天是我把你打得哭爹喊娘,還是你被我打得滿地找牙!”

  大漢抽出了一根殺氣騰騰的狼牙棒,牙尖上還有暗紅色的血迹,冒着森森妖氣。一看便知棒下死過不少妖獸。

  錢仲理不想打,但此時不打不行,隻能取出佩劍,全身靈力翻湧,看上去修爲更強,但面對拎着狼牙棒冷笑的大漢,卻沒有一點底氣。

  便在這時,有人喊了聲住手,一個穿着道廷司道袍的修士走了過來,墨畫定睛一看,居然是張瀾。

  張瀾平時遊手好閑,此時穿着道廷司的道袍,還真有幾分威嚴。

  “此事由道廷司負責。”張瀾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張典司,此事……”

  錢仲理想說什麽,卻被張瀾擡手制止,“我說了,此事由道廷司負責,無關人等都退下!”

  錢仲理不想退去,大漢神色不懼,兩人一時有些僵持不下。

  張瀾目光微凝,看了一眼披着狼皮的大漢,“事情不宜鬧大,”接着又對錢仲理道,“也不要丢了家族的顔面。”

  錢仲理咬咬牙,行禮道:“全憑典司定奪!”

  大漢也抱了抱拳,然後看了墨畫一眼,揮了揮手,“小屁孩,看什麽看,趕緊走!”

  墨畫他們就知趣地溜了。

  大柱他們打了一場架,多多少少都受了傷,墨畫領着他們去找馮先生治傷。錢仲理将重傷的錢興帶走,其餘錢家弟子,他看都沒看一眼。

  大漢見狀冷笑一聲,也溜達着走了。

  不一會,幾個道廷司修士趕來,在張瀾的指揮下清理現場。

  張瀾原本在附近偷懶,聽到爆炸聲才趕過來,就見到錢仲理和大漢對峙,至于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他也不清楚。

  不過自己好歹也是道廷司的典司,也不能什麽事都不管,該做做樣子的時候,還是要适當做做樣子的。

  張瀾将現場仔細搜查了一遍,然後看着地上的靈墨,和一邊幾乎燒成灰燼的陣紙,喃喃道:“難道是陣法?”

  誰會用這種陣法呢?

  陣法這種東西,可不是每個修士都能學的,尤其是通仙城這個小地方。

  張瀾想起了适才人群中一閃而過的墨畫的好奇的小臉。

  他原本以爲墨畫是混在裏面看熱鬧,此時一個有點荒謬的想法突然冒了出來,張瀾的眼皮情不自禁跳了跳。

  “不會吧,這小子沒這麽邪乎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2:09:30

 第86章 治傷
  張瀾皺起眉頭。

  他雖不想承認,但覺得自己越不想承認,越有可能就是事實。

  陣法不會是墨畫畫的吧,那這人也是墨畫炸的?

  墨畫雖然隻有煉氣四層,但既然開始學複陣,陣法水平就不低了,畫個陣法炸個人, 對他來說,應該不算難。

  張瀾想了想,直接把陣法的痕迹全抹了,然後想着什麽時候去找墨畫要壺酒喝,順便把事情問清楚。

  對徇私這件事,他沒一點心理負擔。

  他是世家出身, 從小見多了纨绔, 所以最看不起錢興這種仗着家族名頭,仗勢欺人又作威作福的家族子弟, 覺得他們不僅浪費了家族的資源,還敗壞了家族的聲譽。

  隻是有點遺憾,陣法的威力不夠,沒把錢家那小子炸死。

  “墨畫這小子,學藝還是不精啊……”張瀾喃喃道。

  杏林堂裏,馮老先生爲大柱他們治了傷。

  馮老先生不喜歡惹是生非的孩子,原本是不願治的,是墨畫說自己被人欺負,大柱他們出手相助, 因此才受了傷的。

  當然,被欺負的墨畫活蹦亂跳,隻破了點皮,而欺負他的人,已經被炸得不成人樣了……這種事還是不和馮老先生說了。

  馮老先生看着墨畫長大,還是偏心的,聽墨畫這麽說, 對大柱他們的态度也就緩和了, 調配了些草藥, 讓他們擦在傷口上,還給了他們一些内服的丹藥,可以活血化瘀。

  大柱悄悄道:“墨畫,你面子真大,竟然能說動馮老先生。我之前打架受傷,無論是什麽原因,都不敢來找馮老先生的,就怕他責怪我。”

  墨畫道:“馮老先生宅心仁厚,你們真有什麽,他肯定會出手救治的,他若不治,那就是知道你們沒什麽大礙。”

  大柱将信将疑地點了點頭,但要不是墨畫帶着,他們是無論如何都不敢來找馮老先生的。

  馮老先生給大柱他們看完傷,又瞧了瞧墨畫,見墨畫也都隻是一些皮外傷,這才放下心。

  “你這體弱的毛病是天生的, 不宜與人争鬥, 若是實在避免不了, 早點想辦法跑掉才是,别傷了自己的性命。”

  墨畫無奈道:“馮爺爺,我跑了,但沒跑掉。”

  馮老先生皺了皺眉,“通仙城裏,誰這麽不知分寸,連你一個小孩子都要欺負?”

  墨畫嘿嘿笑道:“也不是什麽大事,過去了就算了。”

  馮老先生見墨畫不想說,也不勉強,隻叮囑道:
  “别的地方不說,在通仙城這裏,我還是有幾分薄面的,要是真有人欺負你,你又反抗不了,一定要與我說。”

  “嗯嗯,謝謝馮爺爺!”

  墨畫感激道,摸了下脖子,發現擦過馮老先生給的藥膏後,清清涼涼的,已經不疼了,便告辭道:“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家了,下次來我拿娘親釀的桂花酒給您嘗嘗!”

  馮老先生揮了揮手,“早點回去吧,别讓你娘擔心。”

  墨畫和大柱他們告别,見大柱他們愁眉不展,便問道:“你們傷得很重嗎?”

  “傷得倒是不重,但都挂了彩,一兩天好不了,師父那邊肯定是瞞不住了。”大柱垂頭喪氣道。

  “陳師傅?”   
  “對的,師父三番五次叮囑,讓我們不要惹事,不要打架,打架有傷亡,自己治傷要花靈石,還要賠靈石給别人……”

  “是的,所以每次打完架,不管我們占不占理,師父都會罰我們一頓。”

  幾個弟子紛紛道。

  墨畫有些過意不去,大柱他們是幫自己,才和錢興他們打起來的。若非錢興咄咄逼人,也不會打成這樣。

  墨畫道:“錢興仗勢欺人,你們是因爲幫我才打架的,陳師傅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應該不會責怪你們。”

  “嗯。”大柱點了點頭,但還是有點忐忑。

  “陳師傅如果還是要責怪你們,你們就和他說,以後煉器行需要畫什麽陣法,我都可以幫忙,隻要不是太難的就行。”

  “真的?”大柱眼睛一亮,請人畫陣法,要花很多靈石的,師父每次都心疼得不行。墨畫以後都能幫忙的話,師父肯定開心。

  “隻是,”大柱猶豫道,“你不會吃虧麽。”

  “我爹常跟我說,鄰裏朋友之間要互相關照,你們幫了我,我也幫你們,哪裏會吃虧呢?”墨畫拍了拍胸口道。

  墨山知道墨畫替人畫陣法時,很是高興,就經常跟墨畫這麽說,還說力所能力的範圍内,能幫就幫,底層散修生活艱辛,就是這麽互相關照活着的。

  墨畫一家之前困難時,就受過不少人關照。

  大柱卻很高興,“以後錢興那小王八蛋再找你麻煩,我們再幫你揍他!”

  “對,揍他!”幾個弟子也跟着道。

  大家分開後,墨畫回到家,吃了晚飯,和娘親說了幾句話,就回房繼續看陣法了。

  錢興的事他沒提,以免讓娘親擔心。

  錢家勢力太大,能不招惹盡量就不招惹,如果實在避不開再說。好在錢家也不知道是自己用陣法炸傷了錢興,短時間内應該不會找墨畫麻煩。

  柳如畫一個人心事重重坐在燈下縫衣服,等墨山回來了,她才跟丈夫道:
  “畫兒受傷了,他不說,還把傷口遮着,不想讓我看出來,可我是他娘,怎麽能看不出來呢……”

  墨山安慰妻子道:“墨畫是男孩子,男孩子有擔當是對的,他不說,就說明自己能應付得來,應該不是什麽大事,你也不要問他。”

  “嗯,”柳如畫點頭,“我還是有點擔心……墨畫向來乖巧,應該不會和人起沖突才是。”

  “我明日找人問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你也不要擔心,就算出了什麽事,還有我呢。”

  墨山語氣溫和地安慰妻子,隻有眼中閃過一絲鋒芒。

  而此時煉器行裏,大柱他們正被陳師傅罰着跪在廳前。

  陳師傅手裏捏着棍子,面沉如水。

  “好啊,你們現在膽子大了,翅膀硬了,跟别人打架,甚至連道廷司都驚動了。要不是我從别人那裏聽到這件事,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你們是不是不把我這個師父放在眼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2:09:51

 第87章 責備
  陳師傅怒氣沖沖,一衆弟子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怎麽不說話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裏腹诽道:“不是師父你一進門就打,話都不讓我們說麽。”

  衆人又看向大柱,大柱隻好硬着頭皮道:
  “師父,這個不怪我們。”

  “不怪你們怪誰?怪我?這架是我打的?”

  “是他們先欺負人的!”大柱小聲道。

  “是的, 師父,是他們欺人太甚!”一衆弟子附和道。

  陳師傅冷笑一聲,“哦,他們欺人太甚,你們就一點錯沒有?就算是别人不對,你們至于打成這樣?要是你們被道廷司扣下,我是不是還要腆着這張老臉, 去道廷司求人把你們放了?要是别人傷得重了, 爲師我是不是還要賠靈石給别人?”

  陳師傅越說越氣, “别的就不說了,這靈石是那麽容易掙的嗎?我怎麽教了你們這群敗家的東西,到現在煉器沒學多少,盡給我惹麻煩了!”

  “墨畫被欺負了,我們才動的手!”

  “墨畫被欺負了又怎麽樣?誰沒被欺負過?要是被欺負就要打回去,這天底下要多死傷多少修士?我看你們今天不挨頓打,是不長記……”

  陳師傅舉起棍子,作勢要打,又突然停下,皺眉問道:
  “誰被欺負了?”

  “墨畫……”大柱看着師父手裏的棍子, 縮了縮腦袋。

  “墨畫?”

  陳師傅想着墨畫的模樣, 十來歲, 乖巧可愛, 又人畜無害的,忍不住疑惑道:
  “誰發了病麽, 欺負墨畫那小娃子做什麽?”

  大柱見狀忙道:“不隻是欺負, 明顯是下了死手的, 所以我才動手攔着!”

  “下死手?”陳師傅怒道,“真是無法無天了!”

  “就是!就是!”

  “太過分了!”

  “臉都不要了!”

  “……”

  “你們閉嘴!”陳師傅喝止道。

  事情經過陳師傅并不清楚,他收了工,剛去喝了點酒解解乏,屁股還沒坐熱,便聽人說大柱又打架了,不光大柱,其他學徒也跟着打了,不光打了,動靜鬧得還挺大,不僅有人受傷,就連道廷司都驚動了。

  他當即氣血上湧,怒氣沖沖地跑回來找這些弟子算賬了。

  陳師傅接着問大柱,“是誰欺負墨畫的?”

  “錢興。”

  “錢興?錢家那個小少爺?”

  “是。”

  “知道爲什麽嗎?”

  大柱搖頭。

  陳師傅眉頭緊皺,錢家和墨畫能有什麽沖突?八竿子打不着……

  不過錢興麽……

  聽說那小子向來不是個東西,單純想仗勢欺人,也是有可能的。

  大柱接着道:“我到那的時候,錢興他們一群人已經把墨畫圍住了,還有有人要動手,而且下手很重,沖着印堂去的, 我一着急,這才出手的。”

  陳師傅聽着生氣,覺得自己猜的沒錯,忍不住罵道:“真是個小王八蛋……”

  估計是平日裏橫行霸道慣了,看誰都想欺負一下,顯得自己能耐。别人隻要不順着他,就氣急敗壞了。

  錢家家主錢弘,雖然不算好人,但好歹還知道點分寸,怎麽偏偏就生出了這麽個東西……

  難道……真的是野種?

  陳師傅也忍不住懷疑起來。

  大柱見師父不生氣了,便悄悄問道:
  “師父,您還打嗎?”

  陳師傅瞪了他一眼:“怎麽,不挨打不舒服?”

  大柱連連搖頭,“不不不!”   
  陳師傅把棍子一丢,但還是道:“你們幫人是不錯,但單純出手相助,不可能打成這樣,肯定是打着打着上頭了,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沒了分寸。”

  陳師傅太了解這幫弟子了,真要救人,救完走便是了,肯定是起了什麽沖突,都是年輕人,有了怨氣,然後便收不住手了。

  好在幾個弟子都沒什麽大的傷亡,不然光是治傷的丹藥,都是一筆不菲的靈石,對普通的修士家庭而言,這絕不是一筆小的負擔。

  修士一旦負債,身上就像是壓了一個鐵秤砣,喘口氣都覺得累。

  年輕人有血性是好事,但他們的出身和家境,支撐不了他們的這份血性。

  陳師傅歎了口氣,不過話雖如此,是非對錯,還是不能含糊的。

  陳師傅看着眼前這幫孩子,既有擔憂,也有欣慰:

  “事出有因,我就不追究了。幫人是對的,但傷亡能免則免,不要總是意氣用事,也不要讓你們爹娘擔心。今天你們不用挨打,在這裏跪一個時辰,好好反省反省再回去。”

  大柱他們都松了口氣,跪一個時辰沒什麽,不挨打就行,而且關鍵看樣子,師父也并沒生他們的氣,顯然是認爲他們沒做錯,隻是象征性地罰一下。

  這樣一想,大家心裏就寬敞多了,即便是跪着,腰杆也挺得直了。

  大柱這才想什麽,便對陳師傅道:“師父,墨畫說,我們幫了他,以後需要畫什麽陣法,直接找他就是,隻要不是太難,他畫得出來就行……”

  “哦。”

  陳師傅背着手往外走,走了幾步,又折了回來,“你說什麽?”

  大柱覺得師父有點怪怪的,就道:“墨畫說……”

  大柱把墨畫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墨畫真這麽說的?”陳師傅問道。

  大柱點了點頭,一衆學徒也跟着道:“是這麽說的。”

  陳師傅内心平複再三,還是忍不住搓了搓手,心中想了想,猶豫片刻後道:

  “你們幫了他,他幫我們畫點陣法,應該不算占他便宜吧……”

  大柱回想了片刻,道:“墨畫說,這叫散修之間的互相幫助,不算占便宜!”

  “也對!”

  陳師傅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随即想到是在徒弟面前,又強行繃住了臉,隻是臉上的笑容一時繃不太住。

  以後煉器行的陣法有了着落,即便隻是省去陣師畫陣的酬勞,也算是省下一大筆開支了。

  靈石有了節餘,煉器行裏該修的可以修,該買的可以買,煉器的精鐵也可以用得好點,手下這群小兔崽子每頓也可以多吃幾碗飯了。

  陳師傅覺得身上的擔子一下子輕了不少,渾身筋骨都活絡了。

  “多好的孩子啊……”陳師傅心情大好,轉頭跟徒弟們說道:“墨畫年紀雖小,但有天賦,也刻苦。他肯幫我們畫陣法,是我們占了便宜,以後他家要是遇到什麽難事,你們能幫的一定多幫,給我記住了!”

  “好的,師父!”大柱他們連忙點頭。

  “好了,都回去吧。”陳師傅擺擺手。

  “是。”大柱剛應聲,又突然想起什麽,小聲問道:“不跪了麽。”

  陳師傅又好氣又好笑,“跪什麽跪,快點滾蛋!”

  “是!”

  弟子們高聲應道,如釋重負般,轟得一下都跑了。

  陳師傅看着搖了搖頭,“一群傻小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長大……”

  他原本帶着怒氣回來,此時看着這群徒弟,心情卻好很多,想着再找個地方喝幾杯,走了幾步,突然又停下了。

  陳師傅一拍腦袋:“忘了問了,錢家那邊怎麽樣?”

  雖說錢興不是個東西,但要是真有什麽閃失也很麻煩。

  不過轉念一想,錢家人多勢衆,還有一堆護衛,怎麽想也不會吃虧。何況隻是煉氣中期的孩子打架,即便受點傷,應該也重不到哪去。真要有什麽事,這些孩子也不可能安然回來了。

  這麽想着,陳師傅就放下心來了,安安心心喝酒去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2:10:18

 第88章 詢問(第一更)
  經曆了一天是非的墨畫想早點睡,但睡不着。想了下,還是到識海中,在石碑上練習了一晚上陣法。

  畫陣法的時候,心無旁骛,心情也更容易平靜下來。

  第二日,張瀾就找到了墨畫。

  他坐在食肆角落的一個八仙桌上, 桌上擺着幾盤下酒菜,還有一壺酒。

  張瀾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看着墨畫道:“說吧,昨天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

  張瀾撇了撇嘴,“别給我裝傻,錢興的事。”

  “他欺負我, 然後大柱哥他們幫忙,就打起來了,然後你們就來了。”墨畫避重就輕地道。

  事情經過都有,關鍵内容一點都沒,張瀾忍不住道:

  “别給我打馬虎眼,那個陣法,是你用的吧。”

  墨畫吃了一驚,“張叔叔,你都看到了?”

  “沒看到,”張瀾喝了口酒,“要是看到了,怎麽可能讓他們這麽胡來。”

  墨畫疑惑道:“那你怎麽知道用的是陣法,而不是法術呢?”

  地火陣炸過後, 靈紙成了飛灰, 除了親眼看到, 不然應該沒人知道是墨畫用陣法傷的錢興。

  “雨過留痕,雁過留聲,修士做任何事,都會留下痕迹。你看不出,不代表别人也看不出。”

  “都有哪些痕迹呢?”墨畫虛心請教。

  “陣法用的紙,焚燒後留有餘燼,與其他事物焚燒後的灰燼不同。陣法爆炸後,殘留的靈力氣息也很容易分辨,如果懂行的,甚至能看出你用的哪種陣法。再加上煉氣期能用的法術不多,除了法術,也就隻有符箓和陣法有這等威力。符箓昂貴,而且更容易辨識,這麽一想就隻有陣法了……”張瀾說起這種事情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原來如此,”墨畫恍然大悟,“那這些痕迹要如何抹掉呢?”

  “靈紙的灰燼遇風則散,遇水則融,或者直接用其他陣媒畫陣法,就不會殘留餘燼;陣法爆炸後殘留的靈力氣息,可以人爲混淆,不過也不打緊,正常修士根本分辨不出陣法和修士的靈力區别,還有就是……”

  張瀾說着說着,發覺不對了, 自己好像是在教墨畫做壞事後“毀屍滅迹”一樣……

  “還有什麽?”墨畫正聽得津津有味。

  張瀾咳嗽了一聲, “這些不關鍵,你就說吧,是不是你炸傷了錢興。”

  “不是。”墨畫又不傻,怎麽可能認,平白惹麻煩。

  張瀾一臉不信。

  “張叔叔,你想啊,我才煉氣四層,怎麽可能畫出威力這麽大的陣法?”

  “嗯,這個借口不錯。”張瀾敷衍地點了點頭。

  “是吧,”墨畫剛說完,就反應過來了,糾正道:“這是事實,不是借口!”

  張瀾好笑道:“行了,行了,我明白了。你放心,我就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麽,又不會真的把你送到道廷司審問。”

  “你們道廷司難道不管嗎?”

  “道廷司管,也不可能不分是非,莫非在你眼裏,道廷司都是跟世家宗族他們沆瀣一氣的麽?”

  “是的。”墨畫誠實地點了點頭。

  道廷司和世家,不沆瀣一氣才奇怪吧。

  張瀾嗆了一口酒,想了想也舉不出什麽例子去否定,隻好自證清白:“好吧,的确有沆瀣一氣的,但至少我不是,這總行了吧。”

  墨畫有點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悄悄道:“張大叔,你是不是受排擠了,所以他們不帶你玩?”

  張瀾腦袋有點疼,心也有點累,剛想辯解,才突然察覺,話題被這小子不知道扯到哪裏去了,他想問的事還沒問完。

  張瀾瞪了墨畫一眼:“别繞關子,跟你說錢興的事。”

  “哦。”墨畫乖巧地坐着,反正他什麽也不會說的。

  不過這件事,兩人都心知肚明,隻是不明說而已。

  張瀾也不想追究,便道:“你才煉氣四層的修爲,的确畫不出這種陣法,所以傷錢興的人,肯定不是你。”

  “那可能是誰呢?”墨畫試探着問道。   
  張瀾挑了挑眉道:“錢興作威作福,肯定得罪了很多人,這次他當街鬧事,有修士趁機暗中下手偷襲,至于下手的具體是誰,就要花時間查查了……”

  墨畫佩服不已,能進道廷司的果然都是人才,這種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自己也要多學學。

  “張典司辛苦了,這頓飯,我請了!”墨畫拍了拍胸口,大方地道。

  “哦?”張瀾逗趣道,“既然如此,那再來兩盤牛肉,兩壺美酒!”

  墨畫有點爲難:“小本買賣,差不多得了。”

  張瀾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對了,你和錢興有過節?他爲何特意爲難你?”張瀾突然想起,開口問道。

  墨畫想了想,道:“沒什麽過節,他讓我替他辦件事,我沒答應,他就惱羞成怒了。”

  “就這樣?”

  “嗯。”墨畫點了點頭,“他說要殺了我,還要把我丢到山裏,讓妖獸一口一口地吃了,這樣道廷司也查不到他……”

  “他媽的!”張瀾氣得一拍桌子,其他食客都循聲看來,張瀾隻好咳嗽了一聲,掩飾道:“好酒!”

  墨畫忍不住道:“你把我們家桌子拍壞了。”

  桌子被張瀾拍過,多了幾條裂縫。

  張瀾平日會收斂自己的血氣和靈力,此時一時生氣,所以用了點力。

  “記賬,從我的靈石裏扣。”張瀾讪讪道。

  墨畫也就随口說說,然後問了一個自己很疑惑的問題:
  “張叔叔,錢興,不會真的殺過人吧……”

  墨畫長這麽大,所見的修士,大多都是爲生計奔波,即便有厮殺,也是和妖獸,修士之間,很少有互相殺害的情形。

  所以當時錢興一言不合就想下死手,墨畫還是很吃驚的,而且錢興說殺人時輕描淡寫的樣子,還有把人吊在山裏,讓妖獸一口一口吃掉這種事,如果不是真做過,大概不會說得怎麽笃定。

  這也是墨畫第一次親身體會到藏于平凡日常之下的險惡和莫測。

  張瀾的神情也漸漸凝重起來,“不是沒有可能……”

  “道廷司不管麽?”

  “有人報案,道廷司才會管,有了線索,道廷司才會查,證據确鑿,道廷司才會定罪。否則要麽根本無法插手,要麽即便插手,也沒有結果,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那錢興做的事,估計都是會不了了之了……

   好多人噴我啊……

    這段劇情也沒那麽差吧……

    類似日常放學回家,突然就被校霸帶人堵了,明顯不管你說什麽都不會放過你,所以主角也不太想廢話。

    主角的陣法水平與同齡人相比已經很強了,他雖然不會主動惹事,但也不代表他會怕事。

    主角解決了自己的問題,打赢了,後面的事自然有大人出手解決。

    獵妖師内部是團結的,而且護短,每天跟妖獸厮殺,也都有血性,自然不可能看着獵妖師的孩子被欺負。

    不光是主角,放到其他孩子身上也是一樣的。

    何況主角的人脈已經很廣了,煉丹師、煉器師、道廷司、他爹在獵妖師裏也是能說上話的,還有雪姨和莊先生這種高人。

    這種情況下,别人欺負到頭上來,他爲什麽要忍着。

    沒能力的時候忍是謹慎,有能力還忍不就是窩囊了麽……

    另外,雖然有好多人噴,但首訂和追訂其實還行,至少對一個新人來說還算不錯了,也在預期之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2:10:35

 第89章 指點(二更)
  墨畫歎了口氣,“我原先以爲錢興雖然嚣張跋扈,最多也隻是個纨绔,欺負欺負人罷了,沒想到他背地裏什麽壞事都能做得出來……”

  張瀾聞言,目光微凝,正色道:“墨畫, 你常聽‘人心險惡’這句話吧。”

  墨畫點了點頭。

  “人心的險惡,有時是看不見的。壞人也不會把‘壞’字寫在臉上,很多卑劣的人,表面上和常人一樣,甚至比常人更像好人。”

  “人能讓大家看到的東西,大多是能見得光的東西, 見不得光的地方, 藏着什麽樣的陰私,這就不得而知了……”

  墨畫想不到一向遊手好閑的張瀾, 竟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大感震撼。

  “那就是說,錢興這種人,見得光的都不是啥好事,更不用說見不得光的地方,做出什麽壞事都不足爲奇了。”

  張瀾詫異地看了墨畫一眼,“不錯,腦子轉得還挺快。”

  “可惜了……”

  張瀾見墨畫有點後悔的樣子,問道:“可惜什麽?”

  “陣法的威力還是有點小了……”

  沒把錢興炸死。

  張瀾點了點頭,他也是這麽想的。

  “雖然沒炸死, 不過傷得也不輕, 錢家正在到處請一品以上的丹師給他治傷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好。要我說就别治了, 純粹是浪費丹藥。”

  張瀾說道, 然後突然想起什麽,又問道:“錢興如果救過來了,知不知道是你下的手?”

  “我用靈墨潑了他的眼睛,他應該看不到。”

  “哦?”張瀾心想你不是承認了麽。

  墨畫小臉望天, 假裝自己什麽都沒說。

  “那如果他真的知道了呢?”

  墨畫想了想道:“假如他知道了,以他的自尊心,肯定不會跟家族說,因爲被煉氣四層的修士炸傷,是件很丢臉的事。”

  “那他如果私下找你報複呢?”張瀾不禁問道。

  “那就更不怕了,他能被人暗中偷襲一次,爲什麽就不能被偷襲第二次呢?第一次他運氣好,第二次就不一定了……”墨畫撇撇嘴道。

  他雖然不主動惹事,但也不會怕事,之前是事出突然,所以吃了點虧,若是讓他有了準備,就更不會怕錢興了。

  張瀾愣了愣,“你怎麽能确保,第二次他運氣就不好了呢?”

  墨畫假裝沒聽到。

  張瀾便小聲道:“就算你用地火陣,也隻是把他炸成重傷,還是炸不死他。你才煉氣四層, 也沒其他手段了吧……”

  煉氣四層, 又不會法術, 就算會法術,威力也不高。

  墨畫又不是煉體的料,近身拼殺也是找死。

  陣法麽,煉氣四層能畫出蘊含七道陣紋的地火陣,差不多也是極限了,即便有威力更高的陣法,也高不到哪去。

  就算真的有這種陣法,那也是大家族珍藏的秘陣,不會輕易外傳的。

  張瀾想不出墨畫還能有什麽手段。

  “你不會想把那些煉器學徒找來,把錢興圍毆緻死吧……”張瀾突然道。

  墨畫看張瀾的眼神,帶了一丢丢嫌棄,他小聲地說道:“一個地火陣能炸傷,兩個地火陣,不就炸死了麽……”

  張瀾:“……”

  他習慣了從修士專業的角度思考問題,沒想到還有這麽樸實無華的解決方式。

  墨畫靠近張瀾,壓低聲音道:“我都想好了,就按你說的做,炸完用水把灰燼沖走,原地捏一塊靈石,混淆靈力,這樣他們就不知道我是用陣法做的……”

  張瀾點了點頭,又猛然察覺不對,“等下,你這話說得,什麽叫按我說的做?”

  墨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不多虧你剛才的指點麽。”   
  張瀾脫口道:“我沒指點你!”

  “好吧,就算你沒指點。”

  “什麽叫就算?沒指點就是沒指點!”

  墨畫就安慰他道:“我也就随便說說,我一個煉氣四層的小修士,怎麽可能做這麽危險的事呢。”

  “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

  張瀾擺手道,再說下去,恐怕他就變成主謀了。

  他原本還有點擔心墨畫,現在看來,他還是擔心擔心錢興那小子吧。

  這件事錢家未必想鬧大,畢竟他們有錯在先,欺人不成,還被炸得不成人樣,萬一弄得人盡皆知,丢臉的還是他們自己。

  真要拔出蘿蔔帶出泥,把錢興私下做的醜事牽扯出來,道廷司這邊,也夠他們喝一壺的。

  隻要錢家不出手,就算錢興挾私報複,墨畫小心點,應該也吃不了什麽虧。

  墨畫擔心的也隻是錢家,至于錢興,他嘴上罵他是廢物,其實心裏也一直覺得他就是廢物。隻要不是猝不及防被堵路,一言不合就動手,在事先有準備的情況下,對付錢興不難的。

  “對了,你學陣法,應該有師父吧。”這個問題,張瀾一直想問。

  修道百業中,陣法是最難學的,陣師的考核和定品,也都是最嚴格的。

  一般學陣法的修士,都會有師承,自學成才這種事,根本不存在。

  再有天賦的陣師,也都是需要他人指點的,不然别說浩如煙海的陣法,就是基礎的陣紋,都要花很多時間去學習和領悟。

  墨畫是散修,沒在宗門修行,但陣法水平又不低,除了自己勤學苦練外,張瀾猜他應該也有個師父指點。

  “不是師父,隻是先生,我隻是先生的記名弟子。”墨畫也不隐瞞。

  “這位先生,可有名諱?”張瀾問道。

  墨畫搖了搖頭,“先生隐居,喜歡清淨,也不願透露姓名。”

  張瀾點了點頭,修道界這樣的修士不少,性情乖異,不喜應酬,便找個僻靜的地方,做些自己喜歡的事。

  墨畫能遇到,也算是他的緣分。

  他沒有多問,凡事都有分寸,再問下去,便是多管閑事了。有些高人是最忌諱别人打探的。

  “不過……這位先生竟然沒收你爲徒?”

  張瀾還是忍不住問道,他覺得墨畫這孩子蠻好的,又勤奮,又刻苦,悟性也高,就是有時說起話來比較氣人。張瀾本身不擅長陣法,如若不然,他都想收墨畫當徒弟了。

  墨畫道:“我天賦很一般的,先生能教我陣法,我已經很開心了。”

  張瀾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麽,待吃完肉,喝完酒,又叮囑了墨畫幾句,便離開了食肆。

  出了食肆,走在路上,微風拂面,吹散了微醺的酒意,人也清醒了不少。

  張瀾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煉氣四層、畫七道陣紋、地火陣……這個天賦叫很一般嗎?”

  “我煉氣四層能畫幾道陣紋來着?四道?不對,再怎麽着也能畫個五六道吧,墨畫這孩子都能畫七道了……”

  “他是要做陣師的,畫個七道正常,我不做陣師,随便學學而已,畫個五六道,應該不算過分……”張瀾點了點頭。

  “不過,一般煉氣四層的陣師能畫幾道陣紋來着,是四道嗎?”

  張瀾想了想,又搖了搖頭,還是沒什麽頭緒。

  之前在族學的時候,他最讨厭畫陣法了,神識消耗極快,畫着畫着就腦袋疼,所以對這種事,根本就不上心。

  “有空寫封信回去,問問族裏,煉氣四層的弟子都能畫幾道陣紋……”

  張瀾默默想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2:11:57

第90章 丹師(三更)
  與此同時,杏林館裏,馮老先生剛看完病人,正坐在堂上喝茶。

  幾個修士走了進來,向馮老先生行了一禮,恭敬道:“族中有人重傷,勞煩馮老先生出手相救。”

  馮老先生看了眼他們身上淡黃色繡金絲的道袍, “錢家的人?”

  “是。”

  “傷勢如何?”

  一個錢家修士猶豫了一會,道:“似乎是被威力大的火系靈力所傷,血肉焦黑,經脈受損,氣息微弱……”

  馮老先生皺眉,“這麽嚴重?”

  “族中請了幾位丹師醫治,但他們互相争執, 拿不定主意,所以想請馮老先生也看看。通仙城裏,馮老先生的丹醫之術,絕對是獨一無二的。”

  “過譽了,”馮老先生道,“事不宜遲,我收拾下就過去。”

  馮老先生煉丹救人,不分貴賤貧富,無論是散修,還是家族修士,隻要真有困難,一般都會施以援手。

  幾個錢家修士又恭敬地行了一禮, 道:“多謝馮老先生。”

  馮老先生選了幾味藥草, 幾瓶丹藥,還有幾冊丹書帶上, 對幾個學徒吩咐了幾句,便随着那幾個修士來到了錢家。

  到了錢家才得知,要救的人是錢興。馮老先生皺了皺眉頭, 便有了幾分不滿。

  錢興平日的行徑,他是有所耳聞的,仗勢欺人,橫行霸道的事沒少做。

  不過想了想,這些都是傳聞,他也沒親眼所見,未必就是真的。而且錢興雖然頑劣,到底也沒聽說他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不可能因此就見死不救。

  錢家愁雲慘淡,幾個女眷哭哭啼啼,幾位長老們也神色嚴肅。

  馮老先生歎了口氣,修士隻要不成仙,就還是人,是人便有生老病死,這副場面他雖見得多了,但也心生悲憫,能救則救吧。

  馮老先生進屋看了錢興的傷勢,然後便和其他幾位丹師商量救治的方法。

  一個丹師道:“錢少爺傷勢太過嚴重,宜當溫養,用木系靈物輔以丹藥, 慢慢滋補肉身, 才能逐漸痊愈……”

  另一位丹師不同意,“溫養不能根治,他是被火系靈力所傷,靈力殘留在體内,會形成火毒,若不徹底清除,必會損其經脈和氣海,後患無窮……”

  “你要如何根除?”

  “用天元水,輔以水靈丹,水火相濟,徹底清除火毒,火毒一去,受損的經脈和肉身,自會慢慢恢複……”

  “水火相濟,太過猛烈,到時候火毒未除,恐怕錢少爺的命就沒了!”

  ……

  幾位丹師争論不休,各執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

  馮老先生咳嗽了一聲,幾位丹師便安靜下來了。

  馮老先生在通仙城治病救人百餘年,雖看着無權無勢,但威望極重。

  通仙城的修士,即便自己沒被馮老先生治過,但親朋好友,沾親帶故的,總歸會有幾個受過馮老先生的恩惠。而且天道難測,誰也保不準将來會不會有什麽意外,要求到馮老先生身上。

  在場的幾位丹師,素知馮老先生的爲人,對馮老先生非常敬重。其中的幾個丹師未定品之前,甚至還專門拜訪過馮老先生,請求馮老先生的指點。

  馮老先生一咳嗽,幾個丹師便都不說話了,乖乖站在一邊聽着。

  “火毒是要清的……”馮老先生先肯定了一句,那位要清火毒的丹師面露喜色。

  “但天元水不能用,太猛烈了……”

  “老先生所言甚是。”那位丹師恭恭敬敬道。

  “溫養可以,但也不能太溫和了,不然就是在養毒……”馮老先生又對着另一位丹師道,之後列舉了幾味靈草和丹藥,又分析了下具體的傷勢,藥怎麽用才好,用多少爲宜,然後要随着症狀的輕重,适量加減丹藥的用量……

  最後,馮老先生道:“丹術本就是需要互相交流和切磋,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但也不要各執己見,誰也不服誰。”

  幾位丹師點頭稱是。

  馮老先生說完,便坐一邊喝茶。

  另外幾位丹師在一邊低聲議論,治療的思路有了,但具體用什麽丹,煉什麽藥,還需要大家商量和斟酌,一時半會也不能完全定下來。

  馮老先生喝着茶,突然問道:“對了,這個錢興爲什麽會傷得這麽重?”   
  幾個丹師停下議論,都不知說什麽好,畢竟也不是什麽好事,何況這是在錢家,說出來不大好聽。

  有個丹師見左右沒有錢家人,便小聲道:“聽說是錢少爺仗勢欺人,結果自己反被人打傷了。”

  馮老先生皺了皺眉。

  “不是被人打傷,”另有丹師道,“是他自己用新學的法術打人,結果學藝不精,法術反噬,就變成這副模樣了……”

  “胡說!法術反噬能是這副模樣?”另一個丹師反駁道。

  “法術反噬的傷,是由内而外的,他這個明顯是由外而内受的傷。”

  “不錯,肯定是被人用火系法術偷襲所傷。”

  “法術凝結不要時間麽?幾息的時間,早就夠閃開了,錢少爺又不是傻子,站着讓人打?”

  “你怎麽知道他不是傻子?”

  “也可能是他大意了,沒有閃……”

  “你們說的都不對,肯定是火系符箓,而且應該還不便宜,一次性的那種……”

  ……

  幾位丹師聊得熱鬧。

  要是聊怎麽用丹藥治人,還要搜腸刮肚,苦思冥想,是個累人的事。但要是聊八卦,那這興緻就高多了。

  馮老先生有點無語了,又問道:“他仗勢欺人,欺負誰了?”

  “好像欺負的是個孩子?有修士看不慣,就出來幫忙,兩方就打了起來,鬧得還挺大。雖說這年頭世風日下,但還是有敢于見義勇爲的修士的。”

  馮老先生心中有了猜測,神情便漸漸冷了下來。“你知道那孩子是誰嗎?”

  “這就不大清楚了,我隻聽說幫忙打架的,是陳師傅那邊煉器行的徒弟,被欺負的孩子,好像姓墨……”

  馮老先生放下茶杯,起身拂袖便走。

  “馮老先生……”幾位丹師匆匆起身追道。

  錢家人見狀,也連忙追上去,急道:“老先生,您這是要去哪?”

  “回去!”

  “少爺傷勢嚴重,還指望您治呢……”

  “不治!”馮老先生斬釘截鐵道。

  “這……您……”幾個錢家弟子束手無策。

  一位氣息深厚,法令紋深重的錢家長老攔在馮老先生面前,“馮老先生,還請您回去,治好了少爺,家主不會虧待您的!”

  是築基期的修士!
  幾位丹師心中微驚,不由得面面相觑。

  馮老先生看了錢家長老一眼,“你是在教老夫做事?”

  “不敢,還請老先生救一下少爺。”錢家長老拱手道。

  馮老先生冷哼一聲,“老夫一生煉丹治病,爲的是救人,而不是造孽。你們少爺什麽樣的人?也值得讓我救?”

  錢家長老被說得啞口無言,少爺什麽樣的人,他當然清楚,他也知道以馮老先生的脾氣,知道原委後,肯定是不會救的。

  馮老先生面沉如水,“你讓不讓?”

  錢家長老有築基期的修爲,但被煉氣九層的馮老先生這樣看着,莫名覺得有點心虛,他猶豫再三,還是默默退下了。

  馮老先生甩了甩衣袖,走出了錢家。有幾個丹師見狀,也借機告辭。剩下幾個得罪不起錢家,就隻好硬着頭皮留下了。

  有錢家弟子對那位錢家長老道:“長老,您怎麽不把馮老先生攔下啊……”

  錢家長老瞪了他一眼,怒道:“我怎麽攔?當年我爹的命都是老先生救下來的,我哪來的臉去攔?他不罵我,就已經是給我面子了!”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2:12:14

第91章 父母(四更)
  白天墨畫和張瀾聊過後,便拿着莊先生給的那本《千陣集錄》,翻了一整天。找了幾個能用得上的陣法,打算這幾天先學,學完畫幾副帶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墨畫目前自保的手段太少了, 單靠陣法,明顯是不夠的。

  錢興的事給墨畫提了醒,盡管道廷有法度,但修士未必都會遵從,天道賦予修士力量,而殺戮和力量從來都是如影随形的。

  自己現在畢竟是修士,體修以武學厮殺,靈修以法術索命, 要是什麽都不會, 在危機四伏的修道界,是活不到給爹娘養老的那一天的……

  墨畫當然可以專心做個陣師,找個安全的地方,既不與妖獸厮殺,也不與其他修士沖突,隻一心研究陣法,安安穩穩過一輩子。

  但把性命寄托于他人的善良之上,終究不是什麽好的選擇。

  畢竟墨畫也不知道,将來的某時某地,他所遇見的某個修士, 會不會對他起殺心。一旦有修士對他起了殺心, 而自己沒有自保之力,那除了引頸就戮,就沒有别的選擇了。

  那如何自保呢?

  墨畫在心裏琢磨着。

  做體修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以墨畫這個體格去煉體, 學修道武術, 跟人肉搏厮殺, 跟白送沒有任何區别。

  那就隻能做靈修了。

  但做靈修,墨畫天賦也不算特别好。

  他的靈根隻能勉強算中等,氣海所容納的靈力不會太多,所修的功法《天衍訣》在靈力上也沒有特殊加成的效果,這也就導緻了他的靈力,較之同境界的修士,會略顯薄弱。

  這是和差不多資質的修士比,如果是和白子勝和白子曦這種天之驕子比的話,墨畫的靈力甚至可以用“寒酸”來形容。

  而靈力的多寡,與法術的威力,是息息相關的。

  “算了,煉氣五層再說吧,現在想學也學不了法術。”墨畫歎了口氣。

  煉氣五層的體修可以學煉體武學,靈修可以學法術,因爲靈力已經較爲充裕,有了驅使靈力,運用道法的基礎。

  而等到了煉器六層,不少修士都要靠自己謀生了,這個時候再學, 已經算是晚了。

  想來想去,眼下還是隻能靠陣法。

  墨畫又歎了口氣,老老實實地進入識海,在道碑上練習幾個新的陣法。

  在外奔波了一天的墨山,此時也回到家中。

  “我找人打聽過了,畫兒沒做錯什麽,是錢家的錢興故意惹事,還想對墨畫動手,好在大柱他們出手,這才有驚無險。”

  柳如畫松了口氣,随即又擔心道:“錢家不會找畫兒的麻煩吧。”

  墨山冷哼了一聲,“他們敢?錢家勢力大不錯,但我們這幫與妖獸搏命,刀尖舔血的獵妖師,也不是吃素的。除非是築基期的修士,否則他們隻要敢來,就别想完完整整地回去!”

  墨山說這話的時候,整個人便平添了幾分戾氣,這是常年與妖獸搏命對峙而形成的氣勢,讓人見了有點不寒而栗。

  柳如畫也很少見到丈夫露出這種神情,平日在家,墨山都是很溫和體貼的。她握住丈夫的手,又輕聲問道:“那錢家如果真的讓築基期的修士來呢?”

  墨山搖頭道:“不會的,錢家有築基期的長老,我們獵妖師也有的。一旦築基修士出面,就會鬧大,雙方都不好收場。”

  “這件事你跟長老說了麽?”

  “說了,本來我是想找錢家麻煩的,通仙城裏不好說,但這山裏是我們獵妖師說了算,想讓他們吃點苦頭,再容易不過了,隻不過長老沒同意……”墨山有些不悅。

  “長老讓你們顧全大局?”   
  “不是。”墨山猶豫了一下,道,“長老說,現在去找茬沒借口。”

  “沒借口?”柳如畫神情疑惑。

  墨山悄悄道:“長老說,錢興欺負墨畫,結果墨畫活蹦亂跳的,錢興反倒受了重傷,不成人樣……這種情況下去找麻煩,不好找借口。”

  柳如畫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長老,忍不住問道:“那如果有了借口呢?”

  “有了借口,我們就占理了,到時候先找麻煩,再讓他們賠靈石。獵妖隊裏最近捉襟見肘的,發不出靈石,長老都急壞了,真有借口,他早就去敲竹杠了。”

  柳如畫:“……”

  “放心吧,墨畫雖然體弱,當不了獵妖師,但也算獵妖師的一員,遇到這種事,長老不會袖手旁觀的。否則真讓這些家族欺負慣了,我們這些窮苦的獵妖師,就活不下去了。”墨山安慰妻子道。

  柳如畫這才放寬了心,然後又好奇道:“你說錢興受了重傷?錢家又是跟班,又是護衛的,他怎麽會受傷呢?”

  墨山神情微妙起來,“你猜猜看。”

  柳如畫柔美的眸子瞪了一眼丈夫,想了想,道:“是大柱他們打的?”

  墨山搖了搖頭。

  “那是附近有其他獵妖師,出手幫忙了?”

  “也不對。”

  ……

  柳如畫又猜了幾個,都不對,便搖頭道:“那我猜不出了,總不可能是畫兒傷得他吧。”

  墨山挑了挑眉,“你猜對了,就是畫兒。”

  柳如畫張大了嘴,“不可能吧,畫兒他才多大,修爲又低,怎麽可能讓錢興重傷?”

  墨山神情複雜道:“我也不信,按常理來說,也不可能。但确實有人看到了,那天畫兒被錢興挾持,掙脫之時,畫兒潑靈墨,傷了錢興的眼,然後趁機把一張畫着陣法的紙塞進錢興的懷裏。與此同時,他還捏碎了一枚靈石。等他踹了錢興一腳,自己反倒被震飛倒地的時候,陣法爆炸,錢興也就被炸飛了……”

  柳如畫聽得目瞪口呆,随即掩嘴笑道,“那畫兒還真沒吃虧。”

  墨山也笑道:“傷了點皮肉,好像還是自己摔倒時擦傷的,脖子上有點淤痕,馮老先生擦了點藥,也就好了。跟焦炭一樣的錢興比起來,真就不算吃虧了。”

  “那這件事,别人知道麽?”

  “知道的人很少,而且即便說出去,也沒人會信。畫兒畢竟年紀小,又隻有煉氣四層的修爲,我們做爹娘的都不信,更别說别人了。”

  柳如畫點了點頭,“這樣也好,錢家也不會找畫兒的麻煩。不過這件事還真要謝謝大柱那群孩子了,不然畫兒恐怕要吃苦頭了。”

  柳如畫想想還有點後怕。

  “嗯,明日我們準備點東西,送給陳師傅他們。”

  “好。”

  “不過你也别擔心,”墨山又笑着道,“咱們兒子人緣可好着呢,沒有大柱,其他修士也會幫的,聽說就連道廷司的張典司都跟畫兒很熟……”

  柳如畫想到白天看到的一幕,忍不住笑道:“他還請張典司喝酒呢,真是人小鬼大。”

  墨山将柳如畫攬在懷裏,“放心吧,我跟獵妖隊的兄弟們都說了,讓他們有空都留意一下,誰要再想找畫兒的麻煩,我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2:12:33

第92章 狠話(五更)
  背地裏發生的很多事情,墨畫都不清楚,爹娘這邊,他也以爲瞞得很好。

  直到幾日後,墨山夫婦備了些禮,讓墨畫跟着一起去送給陳師傅,他這才知道自己又沒瞞住。

  “雨過留痕, 雁過留聲。張叔叔說的沒錯,事情隻要發生了,總歸會有蛛絲馬迹,你不知道,總歸有人會知道。”墨畫默默歎了口氣。

  墨山沒責怪墨畫,他覺得男子漢大丈夫, 行事有所擔當,心裏也要能藏住事, 不必什麽都往外說。

  墨畫年紀雖小, 但遇危難能自解,事後也能鎮定自若,算是有膽識和擔當的,想到這裏,墨山心裏還有點欣慰。

  柳如畫既是擔心,又是心疼,心裏還有點埋怨,但也沒出言責備,隻是用力捏了捏墨畫的小臉,就當是出氣了。

  墨山一家三口把禮物送到煉器行。

  禮物中有幾大塊野牛肉, 是墨山現殺的兩隻野牛妖,選取大腿部位的肉, 再由柳如畫花了幾天功夫炖煮後腌制而成的。

  野牛妖的肉不貴, 貴的是腌制的功夫, 以及用竈爐炖煮花費的靈石。真要花靈石去買, 也不會便宜, 何況陳師傅也根本舍不得花靈石買,他要用靈石的地方多了去了。

  這麽多野牛肉, 即便煉器行的大小夥子們飯量大,也足夠他們吃上一個多月了。

  大柱他們都驚呆了,長這麽大,就沒見過這麽多肉,饞得口水直流,擦都擦不完。

  陳師傅得了一大缸酒,笑得合不攏嘴。

  他平時也愛喝幾口,但又舍不得,都是一杯一杯數着喝的,既想多喝,又心疼靈石。眼下這缸酒,他省着點喝,能喝很久。

  此後風平浪靜地過了兩個月,張瀾才又找到墨畫,道:“錢興的傷治好了。”

  “治好了?”

  “通仙城的丹師不願意給錢興治傷,錢家花了不少靈石,從外面請了好幾位一品丹師, 花了兩個月的功夫, 這才治好,聽說光是丹藥, 就煉了幾十爐,不知耗費了多少靈物草藥。”張瀾啧啧說道。

  “好多靈石啊……”墨畫很是可惜,這麽多靈石用來救錢興,屬實有點浪費。

  “你小心點。”張瀾提醒道。

  墨畫想了想,道:“錢興不一定知道是我傷的他,他還會找我麻煩麽?”

  “你拒絕了他的要求,他因此才惱羞成怒,最後被炸成那副鬼樣,躺床上兩個月,花了這麽多靈石才治好,最重要的是,他丢人丢大發了。不管誰傷的他,你是始作俑者,他最後都會記在你的頭上。”張瀾給墨畫解釋道。

  “是他先爲難我的,真要說的話,他自己才是始作俑者吧。他難道就不想想自己的問題麽?”墨畫不悅道。

  “家族嫡系子弟,從小受寵溺,心性難免偏激,他是不會覺得自己有錯的,有錯的都是别人。這種人我見多了……”

  張瀾把玩着手裏的酒杯,“更有甚者,他若是想要你的命,你不給,他都會認爲你是在忤逆他而心生惱怒。”

  墨畫大開眼界,“真有這種人麽?”

  “你遲早會碰上的,”張瀾道,“這個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把人當人的。”

  張瀾把酒一飲而盡,便起身道:“我走了,這件事你也不用太過擔心,這麽多雙眼睛盯着,錢家不敢做什麽動作的。但錢興這個人,纨绔之餘,多少還有點陰毒,你自己留意,以防萬一。”

  這麽多雙眼睛盯着……是什麽意思,誰在盯着?

  墨畫想問,但張瀾已經走了。

  墨畫皺了皺眉,摸了摸儲物袋中的一疊陣法,還有聽取張瀾指點而準備好的可以消除和混亂痕迹的靈液和靈石,心想默默道:   
  錢興你最好别來,不然你爹娘恐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此後墨畫去莊先生處學陣法,去幫人修複陣紋,或是去坊市買東西,來來回回的路上,總是能感覺到一些修士的視線。

  他們以爲墨畫沒有察覺,但墨畫畫了這麽久的陣法,神識比同境界修士深厚太多,對于這種不加掩飾的窺探,心中早已分得一清二楚。

  有些人的窺視,是帶着惡意的,像是伏在草叢裏的毒蛇,眼神都是陰毒的。有些應該隻是聽從命令,盯着墨畫,好掌握墨畫的行蹤。

  還有一些比較冷漠且隐晦,墨畫也隻能隐約察覺到,并不算清晰。

  這就說明,這個修士的神識,可能比墨畫還要強,那他的境界,就比墨畫高很多,估計應該是煉氣後期的修士了。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視線是善意的,而且也不避諱。墨畫察覺到,看過去時,他們還會和墨畫打個招呼。因爲都是熟面孔,要麽是街坊的叔叔嬸嬸,要麽是食肆裏的食客,要麽是獵妖隊裏的獵妖師。

  有些雖然不熟,但也都見過一兩次。也有沒見過的,墨畫不認得他們,但他們好像認得墨畫,見墨畫看向他們,還會微笑示意。

  張瀾說的“這麽多雙眼睛盯着”,原來是這個意思……

  墨畫心中既覺得警惕,又覺得溫暖。

  盯着墨畫的修士,遲遲沒有動手,就在墨畫懷疑他們已經放棄的時候,錢興竟然自己找到了墨畫。

  墨畫從莊先生處出來,準備回家,剛走到山腳,就碰到了錢興。

  幾個月不見,錢興看起來氣色很差——當然了,任誰被地火陣貼身炸了一下,氣色都不可能好。

  他身上有些地方還纏着繃帶,臉也破相了,手裏也不搖着那把灑金的破扇子了,一副恨不得吃了墨畫的可怖神情。

  “别以爲有人護着你,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本少爺受的屈辱,我要你百倍償還。到時候你想痛快地死,都不可能!”

  “那你注意身體,别自己先死了。”墨畫看着他凄慘的模樣,忍不住道。

  錢興的神情又開始扭曲起來。

  墨畫心中歎了口氣,好歹也算是經曆過生死的人了,怎麽心态還這樣差,随便說一句,都能氣成這樣。

  錢興雖然惱怒,但并不敢動手,這裏雖是山腳,但也是有修士經過的,而且大多是獵妖師。

  說話的功夫,附近已經幾個獵妖師看了過來,目光銳利地盯着錢興。

  錢興也知道分寸,低聲陰狠道:“你給我等着。”然後帶着幾個錢家弟子走了。

  墨畫搖了搖頭,看他這個樣子,應該是不死不休了。

  好好做個纨绔不好嗎,天天吃喝玩樂就行,不用爲生計奔波,也不用爲靈石發愁。果然人活得太容易,就會想着作死。

  墨畫向附近的幾個獵妖師行了禮,道了謝,得到了善意的回應後,便回家去了。

  此時身後的山路上,正要的白子曦看着墨畫的背影,眉頭微蹙,片刻之後皓齒輕啓,輕聲道:“雪姨,查查看,發生了什麽事。”

  站在白子曦身後的雪姨點了點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2:12:50

 第93章 威懾(六更)
  次日卯時,白府。

  天色微亮,白子曦便起床修煉了。她一天的修行排得很滿,功法修爲、陣法符箓、煉丹煉器都要學。

  白府也是雪姨特意爲了白家兄妹倆建的,裏面有煉丹房、煉器房、藏書閣和修煉室等等,基本仿照白家的格局,房間雖小上一些, 但各種功能應有盡有。

  這是白夫人的囑托。

  白家兄妹雖出門在外,但修行功課一點也不能落下。雪姨也是奉白夫人的命令,前來照顧白家兄妹的飲食起居,以及各項修行事宜。

  白夫人對這雙兒女寄予厚望,所以便格外嚴格。

  白子勝雖有些調皮好動,但也還算聽話,相較而言, 白子曦就太讓人省心了, 每日的課業,一分不差地全部完成,無論是靈根天賦還是修道之心,幾乎都無可挑剔,一點不需要人操心。

  白子曦卯時起床,會坐在院中的竹亭裏修煉一個時辰。

  雪姨剛回來,便站在一邊的竹林裏,靜靜地等着。

  清晨有淡淡的薄霧,草木翠色欲滴,靈花嬌豔待放。

  白子曦坐在其間,一身雪白衣裙, 膚色晶瑩剔透, 容貌清豔無暇。

  朝陽透過薄霧,灑在草木上,灑在花瓣上, 也化成一層淡金色的霞光,柔和地披在白子曦的身上。

  雪姨歎了口氣,這樣的景色,讓她坐在這裏看上一天, 她也心甘情願。

  白子曦修長的睫毛微動,睜開了眼。

  雪姨便走上前去,将打聽到的消息告訴了她。包括錢興攔住墨畫,說的什麽話,如何起的沖突,最後是如何解決的。而錢興被治好後,對墨畫懷恨在心,又找到墨畫威脅。

  也就是昨天白子曦看到的那一幕。

  白子曦皺了皺眉頭,輕聲道:“我們向莊先生求學,不想被人打擾。”

  雪姨點了點頭,然後便退下了。

  隻是離開之時,心中疑惑,子曦說的這個“我們”,指的是他們兄妹倆,還是也包括墨畫呢?
  墨畫請教過莊先生,又照例去找了白家兄妹,給他們帶了些牛肉, 桂花糕和甜甜的酒釀。順便再請教幾個陣法上的問題。

  說着說着,墨畫總感覺白子曦在看他的脖子。

  墨畫也轉過頭來, 好奇地看着白子曦。

  兩人目光相對,白子曦道:“你脖子受過傷麽?”

  “嗯,”墨畫點了點頭,“小傷,已經好了。”

  其他的墨畫沒再說。

  白子曦也不再問了,一小口一小口地嘗着酒釀。

  從莊先生處回家,墨畫又回到自己的小屋,開始翻看陣書。

  自從被錢興找上,而且知道大概不會善罷甘休後,墨畫就開始準備應付錢興的手段。法術墨畫還不能學,其他的墨畫也不會,主要還是靠陣法。

  墨畫選了幾個陣法,專門花功夫學了。

  一個是木縛陣,激活後淡青色的木系靈力會像藤蔓一般,将人束縛住,可以用來困敵。

  一個是煙火陣,跟墨畫之前畫的明火陣類似,但明火陣是用來照明的,煙火陣激活後則是向天上發出一道耀眼的紅色煙火。

  煙火陣一般是慶祝用的,修士節日期間,用來放煙花,姹紫嫣紅,很是好看。墨畫則是想在遇到猝不及防的危險時,用煙火陣引起他人注意,以免自己陷入孤立無援的境況。

  還有一個鐵甲陣,墨畫畫在一副輕薄的藤甲上,可以使藤甲堅如鋼鐵,危急時刻,就可能救自己一命。   
  鐵甲陣原本是用來強化铠甲的,铠甲由精鐵鑄就,本就堅硬,再加上鐵甲陣,愈發堅不可摧。體修戰鬥時,穿着畫有鐵甲陣,固若金石的铠甲,便如虎添翼,所向披靡。

  近身厮殺時,铠甲對勝負的影響極大,因此對體修極爲重要。

  但铠甲很貴,要花費很多精鐵,費很多功夫,不是墨畫買得起的。整個通仙城的獵妖師中,有铠甲的也沒幾個,多數獵妖師用的還是造價便宜的藤甲。

  墨畫的藤甲,小巧而精緻,是陳師傅特意爲墨畫量身定制的。墨畫身量小,藤甲也不大,甚至沒用多少材料,陳師傅靈石都沒收。

  陳師傅不收靈石,墨畫隻好揀幾句好聽的話誇誇陳師傅,陳師傅嘴上不說,心裏還是很得意的。

  墨畫回去試了試藤甲,一般刀劍都能擋住,但力道擋不住,這樣即便不受外傷,内傷是免不了。

  這也沒辦法,藤甲是給體修用的,體修皮糙肉厚,能防住刀劍就行,不在乎這點力道,但墨畫不行。

  墨畫隻好又在上面畫了個鐵甲陣,雖不能隔絕力道,但至少比之前要好上很多。而且畫上鐵甲陣後,藤甲本身也堅固了不少。之前刀劍砍上藤甲,能留下痕迹,現在連痕迹都沒有。

  藤甲是防身用的,穿着并不舒服,墨畫便将藤甲放進儲物袋,準備應急的時候拿出來。

  攻擊用的陣法,目前還隻有地火陣,單就威力而言,地火陣已經很不錯了,其他陣法也不會強多少。更重要的是,地火陣被激活,三息後才會爆炸,而其他陣法,多半都是瞬間生效,靈力炸開,墨畫也會受波及。

  這等威力的陣法,能把錢興炸殘,可要是炸在墨畫身上,那必然就是個死了。

  此外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陣法,墨畫也備着,以防不時之需。

  可是兩天後,張瀾又找到墨畫,開口便道:“錢興瘋了,不會找你麻煩了。”

  墨畫長大了嘴巴。

  張瀾見墨畫的神情,知道他真不知道,也松了口氣,道:

  “錢興睡覺時,被人用鮮紅的妖血和血淋淋的内髒澆遍全身,他泡在血裏,睡了一整晚,第二天醒來,人就徹底瘋了。”

  墨畫大感震驚,問道:“他是被吓瘋的嗎?”

  “沒那麽簡單,”張瀾搖了搖頭,“血肉内髒這些,最多算是驚吓,焚個安神香,休息一段時間便好,不至于讓人發瘋。”

  “那是怎麽回事?”墨畫問道。

  “我猜除了以妖血和内髒威吓,估計還有人用了幻術。”張瀾道。

  “幻術?”

  “據說錢興醒來,神色驚惶,聲音凄厲,一直大喊‘别吃我’。如果我所料不差,應該是有人用了幻術,讓他在夢中以爲自己真被妖獸一口一口吃進了肚子裏。而他醒來後,發現身邊全是妖獸的血和内髒,便以爲身在妖獸腹中,他也真被妖獸吃了,痛苦和恐懼之下,便徹底瘋了。”

  墨畫聽得震驚不已,還能有這種法術?聽起來好厲害,便忍不住問道:

  “幻術……我能學麽?”

  張瀾瞅了墨畫一眼,道“你不行!”直接終結了墨畫的癡心妄想。

  “幻術是一門極特别的法術,學幻術既需要特殊的經脈和體質,還需要極深的家學淵源。一般修士是沒法學的,既沒處學,也根本學不會。”張瀾說道。

  墨畫有點失望,然後問張瀾道:“張叔叔,你能學麽?”

  張瀾噎了一聲,“我……也不行。”

  墨畫受到了安慰,心裏好受了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2:13:09

 第94章 限度(七更)
  張瀾把墨畫的小心思看在眼裏,哼了一聲道:“幻術我雖然不會,但我會的法術可也一點不差。”

  “嗯嗯,張叔叔你好厲害。”墨畫敷衍道。

  張瀾不和他計較,轉回正題,“你知道用幻術的人是誰嗎?”

  “我怎麽知道?”

  墨畫搖了搖頭,話雖如此, 但雪姨戴着面紗,朦朦胧胧的身影卻從腦海中一閃而過。

  墨畫接觸過的高階修士,數來數去也就那幾個,其中雪姨的可能性是最大的,而且幻術這點,也很符合雪姨給墨畫留下的印象。

  “你猜到了?”張瀾看墨畫的神情, 挑了挑眉道。

  張瀾不愧是道廷司的, 盡管看着憊懶, 觀察力卻很敏銳。

  墨畫心想,然後問張瀾:“道廷司打算怎麽辦呢?”

  “不怎麽辦。”張瀾悠閑地喝了口酒,“能用幻術的修士非同小可,錢家不敢聲張,也不敢追查,錢家不聲張,道廷司樂得清靜,也就不用管。”

  “錢家能這麽罷手?”墨畫不太信。

  “錢家是有着築基修士坐陣的,盡管這樣,還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門,對他們錢家的少爺施了幻術, 他們卻一點蛛絲馬迹都查不到,光是這點, 就夠讓他們害怕的了……”

  張瀾也有些幸災樂禍, 又接着道:“此人能用幻術讓錢興發瘋, 自然也能用其他法術讓錢興身亡。之所以用幻術,完全就是爲了威懾, 讓錢家好自爲之,不該惹的不要惹。錢家要是這點道理都想不明白,也不可能在通仙城混成第一大家族了。”

  “說到底,錢家也不過是個一品家族,在定品的家族中也是墊底的,與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是沒的比的。”

  墨畫恍然大悟,家族也分三六九等。張瀾不愧是世家出身,裏面的門道知道的真多。

  “好了,這件事就算了結了,錢興就算再被治好,經過這幾次波折,也不敢再鬧事。你也就安安心心,該修煉修煉,該學陣法就學陣法。”張瀾語氣也有些輕松。

  “謝謝張叔叔。”墨畫道謝。

  以張瀾憊懶的性子,沒事找墨畫聊天,雖是無聊時解悶,但也是對墨畫的關心。這點墨畫還是看得出來的。

  張瀾則看了墨畫一眼,心道這小子,人緣還真不錯。

  獵妖師那邊姑且不說, 那個叫大柱的小夥子敢站出來跟錢興作對,就很難能可貴了,還有街坊鄰裏這麽多修士, 對墨畫都挺親切的。

  至于那個會使幻術的修士,要說跟墨畫一點關系沒有,應該也不大可能。

  誰會閑着無聊,去把一個毫不相幹的家族子弟吓瘋?

  張瀾搖了搖頭,和墨畫招呼了一聲,便走了。

  “張叔叔慢走!”墨畫擺了擺小手。

  張瀾走後,墨畫坐在桌上,翻了翻儲物袋,看着裏面厚厚一疊陣法,心裏多少有些遺憾。

  可惜了,錢興不來找麻煩,這些陣法都無用武之地了。

  還有那個幻術,也不知道是不是雪姨用的?

  墨畫心中疑惑。

  第二天,墨畫去找莊先生請教完陣法,然後又去找了白家兄妹。

  白子勝在打瞌睡,白子曦在看書。

  墨畫悄悄地盯着白子曦看,想看看白子曦是不是知道什麽。可白子曦的臉上,除了好看,也看不出其他東西來。

  白子曦察覺到了墨畫的目光,轉過頭來,好奇地看着墨畫。

  兩人目光相對,墨畫小聲問:

  “三天前的晚上,雪姨有在家嗎?”

  白子曦想了一下,似笑非笑道:“似乎不在。”

  “哦。”墨畫明白了,就不再問了。   
  過了一會,又悄悄道:“我家還有桂花糕,你要吃嗎?”

  白子曦點了點頭,墨畫眯着眼笑了笑,之後兩人都專心看書,也沒再說什麽。

  錢興的事了,墨畫就可以安心地修煉了。

  他想盡快修煉到煉氣五層,這樣可以學法術。

  墨畫對法術還是很期待的,幻術這種張瀾都不會的法術,他就不想了,但點個火,放個電,這種小法術應該沒什麽問題。

  墨畫想想,就有點小興奮。

  不過修煉是水磨的功夫,每日吸納的靈氣有限,煉化的靈力也有限,隻要按時修行便好,想快也快不了,想慢也慢不了多少。

  按目前的進度,距離煉氣五層,估計還有些時間。

  陣法這塊,墨畫能畫出包含七道陣紋的陣法,但八道陣紋還不行。

  估計是神識不夠,所以學得也有些勉強,隻能嘗試着畫一些結構簡單的。不過八道陣紋已經是普通陣師的極限了,未入品的陣師,一般也就隻能畫出這種程度的陣法。

  墨畫現在能畫七道陣紋,已經算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小陣師了。

  墨畫心中忍不住有些小得意。

  而八道之後便是九道,九道陣紋,便可入一品!
  等到能畫出九道陣紋,就可以準備一品陣師的定品考核了。

  墨畫聽說,陣師的考核,是所有修道門類中,最爲嚴格,最爲苛刻,難度也最高的考核。

  “不知道都會考哪些陣法?”

  墨畫有點緊張,同時也有點期待。

  若能成爲一品陣師,每月啥事不幹,都可以領靈石。哪怕将來出了點意外,自己不能修煉了,也可以吃低保,不至于餓死了。

  墨畫很是羨慕。

  但整個通仙城,包括全部家族和宗門,能通過定品,成爲一品陣師的修士都寥寥無幾,更何況是出身貧寒的散修了,可見陣師的定品,确實是很難的。

  墨畫能畫出八道陣紋,而八道陣紋到九道陣紋,隻一步之遙,但這一步,好像遙遙無期。

  之前墨畫沒日沒夜練習陣法,能感覺到神識在穩步增長,但現在墨畫練習的陣法更難,次數更多,但卻覺得神識增長得并不明顯。

  按照這個進度,不知需要多久,才能畫出九道陣紋。

  墨畫就這個問題,請教過莊先生。

  莊先生神情有些複雜,墨畫還是第一次在莊先生臉上看到這種神情。

  “你沒有意識到,你的境界太低了麽……”

  莊先生默默地看着墨畫,“神識再強,總歸是有限度的,神識強弱的根基是你的境界。”

  墨畫恍悟,感覺自己問了個笨問題。

  修士肉身,靈力的強弱也都是有限度的,這個限度自然是根據修士的境界來的。同境界修煉到極緻,境界不突破,靈力和肉身也不會增強。

  隻不過修士修肉身、修靈力,但不修神識,所以墨畫一時給忘了。

  “謝先生指點。”

  墨畫不好意思道。又請教了其他幾個問題後,便起身告辭了。

  “神識是有限度的……”莊先生看着墨畫的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口,怔怔地想了半天,才失笑道:“我教過那麽多修士,但這話,好像還是第一次說……”

  過了片刻,莊先生又看向在大槐樹下畫陣法的墨畫,目光深邃道:“神識……真的是有限度的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2:14:07

 第95章 靈墨(八更)
  “神識是有限度的。”

  莊先生的這句話,墨畫莫名地覺得很有道理。

  既然如此,墨畫也就不糾結了,反正境界提高,神識自然也會提高,一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專心修行便是, 反正也急不來。

  當下最重要的,還是多學些陣法。

  《天衍訣》這門功法的瓶頸是謎陣,解謎陣就要學會龐雜的陣法,莊先生給的《千陣圖錄》,墨畫隻學了一小部分,以他目前的陣法閱曆, 還遠遠不夠。

  解不開謎陣, 便突破不了瓶頸, 突破不了瓶頸,境界便會止步。一旦境界止步,修道之途便會終結。

  所以墨畫除了例行修煉,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陣法上。

  夜晚入睡,在識海的殘碑上練陣法;白天醒來,就在紙上畫陣法;偶爾誰家的陣法失效了,也會來請墨畫。

  陳師傅煉器行有需要,像是煉器爐的修繕,靈器上附加陣法等,會請墨畫去看看,偶爾馮老先生也會介紹些修士, 讓他們來找墨畫畫陣法。

  有的會給墨畫一些靈石作爲酬勞,有的家境實在困難, 便隻能滿是歉意地給點自家種的蔬菜果子, 或是自家在坊市上賣的糖人、玩具等。

  墨畫心知散修生活不易,所以靈石都隻是象征性地收點,偶爾得點吃的, 喝的和玩的,他也挺高興。

  墨畫本意也是爲了學以緻用,練習陣法,所以對這些不太計較。

  這也就導緻從此以後,墨畫每次逛街,那些受過墨畫幫助的叔叔阿姨伯伯嬸嬸,都會塞點東西給墨畫。像是山上摘的野果、自家蒸的米糕、竹子編的螞蚱、安神用的香囊,甚至還有女修用的胭脂和手帕……

  墨畫要給靈石,他們說什麽不要,墨畫要是不收,他們還很不高興。

  就這樣,墨畫一枚靈石不花,從街頭走到街尾,得的東西儲物袋都塞不下,像個白吃白喝還白拿的小纨绔,讓他有點哭笑不得。

  這樣過了一段時間,墨畫就發現了一個極爲嚴峻的問題:

  他沒靈石買靈墨了!

  自從柳如畫開了食肆,墨畫家的狀況已經好了很多。

  墨畫每日修煉的靈石,是爹娘給的,墨畫原本不想要, 但墨山和柳如畫堅決不答應。他們說墨畫還小,還沒到應該自食其力的時候。

  墨畫自己畫陣法,也會賺一些靈石。這些靈石,墨畫也都用來買筆墨練習陣法了,偶爾還能花一兩枚靈石,買點好吃的解解饞。

  總體而言,墨畫靈石的收支是相對平衡,偶有富餘的。

  盡管富餘的也不多……

  可是自從墨畫修爲提升,神識逐漸增強,畫的陣法也更複雜,又因《天衍訣》的效果,神識操控更強,陣法畫得也越來越快。

  陣法畫得越快,每天畫的陣法越多,畫的陣法越多,神識也就越強,神識越強,畫的陣法越複雜,盡管陣法複雜,墨畫畫得還是越來越快,導緻畫的陣法仍舊越來越多……

  道碑、天衍訣、冥想術……

  這一原本良性的循環,就導緻了惡性的結果:

  墨畫的靈墨,用得像水一樣,靈石花得,自然也跟流水一般。

  直到某一天,墨畫發現自己靈墨用光了,而靈石也花完了,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一窮二白的墨畫有點苦惱,“怎麽辦呢?”

  找爹娘要?

  墨畫搖了搖頭,他想讓爹娘也多多花點靈石修煉,這樣爹娘修爲更高,壽元也更長久。他如果開口,爹娘肯定會把靈石都給他。

  畫陣法的時候,多收點靈石?
  墨畫也覺得不好,鄰裏都是散修,本就拮據,沒多少靈石。而且他無形中,其實也受過大家不少的恩惠,所以多收靈石也不行。

  自己調配靈墨呢?
  墨畫不知道調配靈墨的配方和手法,何況即便自己調配,也是需要原料的,墨畫也沒地方弄原料。

  這個問題墨畫想了兩天,還是沒什麽好的辦法。

  這日下午,就聽柳如畫皺着眉頭道:“小虎上山獵妖的時候受傷了,聽說傷得不輕,你替娘把這些東西送過去,看看小虎傷勢怎麽樣。”

  墨畫心中一跳,連忙道:“好的,娘,我這就去!”

  墨畫到孟家的時候,大虎和雙虎正在照顧小虎。

  小虎趴在床上,閉着眼,臉色蒼白,後背上有一道鮮血淋漓的爪痕,鮮血不停地滲出。

  看到墨畫,大虎和雙虎眼神一亮,然後臉色又失落了起來。

  這是兩個月來,墨畫第一次看到大虎他們。

  獵妖師并不是一個輕松的行當,同境界的妖獸,要遠強于修士,因爲妖獸的肉身天賦異禀,血氣強橫,反應敏銳且動作矯捷。而妖獸的妖力,要麽帶有五行之力,要麽帶有先天的劇毒,非常棘手。

  一旦成爲了獵妖師,便意味着不舍晝夜的辛苦和生死一線的危險。

  很多強大的獵妖師,隻是因爲一時大意,便被妖獸吞入腹中,而再強大的獵妖師,在面對妖獸時,也往往要結伴行動,互相照應,不能有一絲疏忽。

  大虎他們還是新手,剛剛開始獵妖,要學的東西很多,自然也更危險。

  盡管在同齡的散修中,大虎他們三個已經是佼佼者了,無論是修爲還是道法,大虎三個都學得很快,但一旦真正開始狩獵妖獸,還是不可能很快适應。

  這兩個月來,他們一直待在山上,學着熟悉環境,認知妖獸,并嘗試與妖獸搏殺。而在與妖獸搏殺的過程中,必須全神貫注,稍有不慎,就會受傷,嚴重的可能命都沒了。

  有個十七歲的年輕修士與他們一同進山,遇到妖獸,一時慌了神,便被妖獸咬斷了脖頸,失血過多而亡了。

  這是大虎之前說給墨畫聽的,墨畫也因此深刻體會到了“獵妖師”三個字的分量。如今,和墨畫從小玩到大的小虎,背上的傷也是血淋淋的。

  “馮老先生來看過了嗎?”

  墨畫看着臉色蒼白的小虎,有點難過。

  “馮老先生看過了,給調了草藥,敷在了傷口,丹藥也給小虎服下了。”雙虎眼睛紅紅的。

  “發生了什麽事?”墨畫忍不住問道。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2:14:26

第96章 藤甲(九更)
  “我們跟着周大叔他們上山獵妖,遇到一隻裂爪狼妖,足有兩人高,毛發是绛紅色的,獠牙三尺,爪尖像是倒鈎。境界大概是一品中期,沒到後期, 我們小隊也能應付得來。周大叔他們便和它纏鬥,讓我們在外面策應,别讓它跑了……”

  “打了好久,周大叔他們身上帶傷,裂爪也眼看活不成了,誰知它卻突然暴起, 向我們三個人沖過來。我和大虎記着周大叔的囑咐,沒有輕易出手,小虎着急之下, 卻對着裂爪砍了一刀。”

  “這一刀砍中裂爪,隻傷了它的皮毛,裂爪趁着小虎出招的破綻,繞到了小虎的背後,一爪撕裂了小虎的藤甲,小虎皮開肉綻,血止不住地流……”

  雙虎用衣袖擦了擦眼淚,哽咽道:

  “周大叔說,裂爪的爪子上纏着妖力,被撕開傷口, 血就會流個不停,很多修士就是這樣被撕傷, 血流幹後,就死了……”

  大虎眼眶裏也有淚光, 愧疚道:“我要是替他擋下就好了,我比小虎壯, 不會受這麽重的傷。”

  弟弟傷成這樣, 兩個做哥哥的既難過,又懊悔。

  “馮老先生丹術很厲害的,小虎會沒事的。”墨畫雙眼也發酸,便安慰他們道。

  墨畫又仔細看了看小虎的傷勢,雖然還是會滲出鮮血,但傷口處的鮮血,已經緩緩在凝固了,應該是馮老先生用的藥,已經起效果了。

  墨畫松了口氣。

  墨畫又以神識查看,發現小虎傷口處有淡淡的鮮紅色氣息纏繞,應該就是獵妖師常說的妖力了,是妖獸靠進食獲取的駁雜靈氣,與自身血氣混雜而成的特殊的靈力。

  能從天地大道之中獲取力量的不隻有人,妖獸也可以。

  墨畫又安慰了大虎和雙虎幾句,便将柳如畫讓他帶的東西,遞給孟大娘。

  孟大娘在一邊偷偷地擦眼淚,見到墨畫,強打起精神來, “替我多謝謝你娘,這些年,也多虧她幫襯了。還麻煩你跑一趟, 中午留下來吃個飯吧……”

  可是想到家裏一貧如洗,吃的也不多,也沒什麽能拿得出手來招待的,小虎治傷還要花一大筆靈石,這靈石也不知從哪裏來……

  孟大娘心裏一酸,臉上雖是勉強笑着,眼淚卻又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墨畫假裝沒看到,道:“不用了,大娘,我娘讓我早些回去,你好好照顧小虎吧,等小虎傷好了,我再來玩。”

  孟大娘哽咽着,點了點頭。

  墨畫又安慰道:“我剛剛看過了,小虎的傷口已經在愈合了,傷口上的妖力也弱了很多,估計休養幾天,就慢慢好了。靈石的事也不用愁,等過段時間,大虎他們能獨當一面了,慢慢就好起來了……”

  “嗯。”孟大娘摸了摸墨畫的頭。

  墨畫年紀雖小,但向來懂事,知道的也多,他這麽說,孟大娘心裏莫名寬慰了不少。

  墨畫将食盒遞給孟大娘,然後便告辭回家了。

  “路上小心點。”

  孟大娘将墨畫送到門口,回來打開食盒,發現裏面有一些饅頭和肉幹,有個小煲,裏面溫着滋補的湯,還有幾瓶療傷用的丹藥。

  丹藥下面還有一個小布袋,小布袋沉甸甸的,孟大娘打開一看,裏面裝着十幾枚靈石。

  孟大娘看着靈石,愣了片刻,眼淚便又流了下來。

  墨畫回家後,心情也很低落。

  他想幫幫小虎他們,但一時又想不到怎麽幫。他不會法術、不能煉體,修爲也不高,身上的靈石也早用光了。

  想來想去,還是隻能畫陣法了。   
  墨畫中午匆匆吃完飯,然後就跑到了煉器行,想找陳師傅要一副新的藤甲。

  墨畫沒靈石,本來想賒的,但陳師傅二話不說,直接就送了,而且一送還是三副。

  “藤甲這玩意,你去買,是要花靈石的,但在我們這,這就不值錢了。煉制藤甲既用不上多少精鐵,也用不上什麽靈液,泡好藤草後,用烈火以特殊工藝炙烤一下就好,爐火都不占用多久。最多也就費點功夫,這三套你直接拿去玩吧……”

  墨畫之後幫陳師傅又畫過幾次陣法,也沒收靈石,陳師傅心裏過意不去,巴不得墨畫多找他要點東西。

  若是貴重的靈器,他還要考慮考慮,藤甲這種徒弟就能煉制出的東西,他送出去眼睛都不帶眨的。

  墨畫道了謝,回去後給三副藤甲都畫上了鐵甲陣。

  這樣的藤甲,墨畫儲物袋裏就有一副,是準備對付錢興時防身穿的,但錢興瘋了,這藤甲也就無用武之地了。

  但墨畫用不到,大虎他們肯定能用上。

  獵妖師要和妖獸厮殺,過程非常兇險,尤其是體修。

  老練的獵妖師還好,獵妖經驗豐富,對妖獸也熟悉,即便危險,也能進退有度。

  新手獵妖師就不同了,經驗欠缺,遇突發狀況也不能及時處理,一旦有了疏漏,被妖獸所趁,輕則受傷,重則身亡。

  很多天賦極佳的年輕修士,原本可以成爲出色的獵妖師,但都是因爲一時意外而送了性命,失去了未來。

  這樣的事時有發生,墨山跟柳如畫聊天時,惋惜過好多次,被墨畫偷偷聽到了。

  這種時候,有一套足夠堅硬的護甲,是有可能救命的。

  隻可惜多數獵妖師買不起昂貴的铠甲,隻能用低廉的藤甲。

  小虎被裂爪偷襲時,藤甲若是足夠堅韌,便不可能受傷,哪怕受了傷,傷口也會淺很多,不至于這麽嚴重。

  附上鐵甲陣的藤甲,要比之前堅韌很多,希望大虎他們穿上獵妖時,能少受點傷。

  墨畫心中暗暗想道。

  幾日後,墨畫去小虎,小虎的傷勢好轉,臉色也好多了。

  墨畫将三副藤甲取出,送給他們。大虎和雙虎的藤甲還好,隻是因與妖獸戰鬥,有些裂痕。小虎的藤甲确實被狼妖直接撕開了,已經不能用了。

  孟大娘看着墨畫手中的藤甲,欲言又止。

  墨畫看出了孟大娘的心思,便道:“這幾副藤甲是陳師傅送我的,我用不上,正好送給大虎哥他們。藤甲上有我畫的陣法,比一般的藤甲要堅韌許多,這樣他們獵妖,也不容易受傷,就算受傷,多少也會輕一點。”

  孟大娘原本不太好意思要,但聽到墨畫說“不容易受傷”,就怎麽也拒絕不了了。隻是眼睛通紅,覺得有些羞愧。

  墨畫拉着孟大娘的衣袖道:“以後我有事,是要請大虎哥他們幫忙的,他們可不能偷懶不幫我。”

  孟大娘連連道:“嗯嗯,以後有什麽事,你都找他們,他們三要是敢說半個不字,我打斷他們的腿!”

  孟大娘的神情開朗起來,大虎三人也抱着藤甲嘿嘿笑着。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2:14:46

第97章 小陣師(十更)

  十來天後,得益于馮老先生的丹藥,傷勢已經痊愈的小虎和大虎他們又進山獵妖了。

  獵妖師免不了受傷,也免不了流血,大虎他們年紀不算大,也還是新手,但從他們佩着獵妖令, 進山獵妖那刻起,便要逐漸适應這種獵妖師的生活。

  通仙城的獵妖師一直都是這麽過來的,每天都有獵妖師進山,每月都有獵妖師受傷,也每年都有獵妖師死在山裏。

  墨畫隻能在心裏暗暗祝大虎他們好運了。

  但可惜的是,墨畫的祝願并沒有效果。半個月後,大虎被人從山裏擡了出來, 鮮血撒了一地。

  墨畫正在家畫陣法,突然聽到騷動,出來打聽才知道,大虎獵妖時受了重傷,生死不知。

  墨畫如同被人潑了一頭冷水,手腳冰涼。

  他趕到杏林館,見到馮老先生神情凝重,正給大虎治傷。

  大虎躺在床上,雙眼緊閉,面如白紙,不知有沒有氣息。他的胸口有一大灘血,鮮血直流, 把外衣染得鮮紅。

  墨畫看得心驚肉跳。

  馮老先生先生看到墨畫,拿起一副藤甲, 神色凝重問道:“這上面是你畫的陣法?”

  藤甲也是血淋淋的,一側有個孔,像是被妖獸的牙或是利爪貫穿了,藤甲的裏面畫着一些陣紋。

  墨畫點了點頭。

  馮老先生沉默片刻,便長長舒了一口氣,“還好有這個藤甲, 不然這小子的命怕是沒了……”

  墨畫聞言愣了片刻,随之也松了口氣,心裏的石頭這才落地。

  馮老先生這樣說,那大虎至少應該性命無礙,人活着就好說。

  從小一起玩到大,一直站在墨畫身前,一直幫着墨畫打架的小夥伴,要是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光是想想,就覺得不是滋味。

  雙虎和小虎痛哭流涕地趕來,聽到大虎沒事,才默默地擦了擦眼淚。

  孟大叔也在山上獵妖,聽到大虎有事,就匆匆趕回來,他的神情還算鎮定,隻是雙手有微微的顫抖。

  孟大娘原本是在街東幫忙,家裏靈石緊缺, 她也比以前更忙, 聽到大虎出了事, 也連忙趕了過來。

  孟大娘站在門口, 猶豫半天不敢進門,最後咬着牙,踉踉跄跄地進了門,聽到大虎沒性命危險時,全身力氣仿佛被抽空,便一下跌坐在地上,把頭埋在衣袖裏流淚。

  馮老先生說,多虧了墨畫給的這副藤甲,才救了大虎一命。

  大虎他們今日進山,狩獵的還是一隻裂爪狼妖,正纏鬥時,草叢中突然又冒出了一隻長尾妖獸。

  大虎把兩個弟弟擋在身後,正面迎戰那隻長尾妖獸。但以他的修爲,根本不是妖獸的對手,長尾妖獸的尾巴長有尖刺,又狠又快,瞬間便刺向大虎的心脈,大虎根本來不及躲閃,便被刺中了胸口。

  好在大虎胸口的藤甲附有鐵甲陣,比一般藤甲堅韌,一時沒被貫穿。而大虎雖沒躲掉攻擊,但也微微側了身,使妖獸的尾尖偏向了一邊,待尾尖貫穿藤甲,刺進大虎胸口後,也沒有傷及大虎的心脈。

  大虎雖是胸口被刺中,血流如注,但心脈沒有受損,所以性命無礙。而馮老先生救治及時,所以哪怕暫時昏迷,過一段時間,也就會慢慢醒轉了。

  孟大娘對馮老先生千恩萬謝,然後緊緊攥着墨畫的手,心中感激,卻哽咽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人活一輩子,難免會承受苦難,而有些人承受的苦難,總比别人要多一些。

  墨畫看着憔悴的孟大娘,心中酸澀。

  好在墨畫畫的鐵甲陣生效了,大虎沒有性命之憂,墨畫的心裏才好受一點。   
  而十天之後,大虎的傷又好了,他們兄弟三人又要結伴進山狩獵妖獸了。墨畫特意去送了下他們。

  大虎傷勢剛剛痊愈,氣色不太好,但眼神很堅毅。雙虎和小虎表情雖然有點凝重,但也沒有什麽懼色。

  哪怕流了那麽多的血,受了那麽重的傷,甚至命都差點丢了,三人還是沒有猶豫,沒有畏懼,傷好後依舊打算進山獵妖。

  “爹娘給我們治傷,欠了那麽多靈石,要早點還上才好。”

  “我不想讓娘再吃苦了。”

  “我也是……”

  他們告别墨畫,沿着小路向山裏走去。

  墨畫目送着他們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廣闊無際的大黑山中。

  之後的一段日子裏,墨畫過得相當拮據。

  除了晚上在識海的道碑上,可以肆無忌憚地畫陣法外,白日裏每一滴靈墨,墨畫都用得精打細算。

  已經熟悉的陣法,堅決不用靈墨,因爲會浪費;還未學會的陣法,也堅決不用靈墨,因爲也會浪費。

  對于那些半生不熟的陣法,墨畫也要挑挑揀揀,覺得陣法屬性稀奇,陣樞結構特殊,才值得墨畫打開墨瓶,點出靈墨,一點一點地去摹畫和感悟。

  這樣過了一段時間,一日晚飯時,墨山突然對墨畫道:
  “畫兒,有人托我,讓你幫忙畫幾副陣法……”

  墨畫有些錯愕,墨山神情也有些微妙。

  墨山對墨畫在陣法上的事,向來不多過問。

  一是因爲獵妖本就是一件辛苦的事,墨山還是獵妖隊的隊長,要帶着一隊修士進山狩獵,既要獵殺妖獸,還要保證安全,獵妖所得的報酬,也要按例分配,既危險又忙碌。之前墨畫家中基本全靠墨山獵妖收入的靈石養活,墨山繁忙之餘,也無暇顧及其他。

  二是因爲墨山也不太懂陣法。他對陣法的了解,僅限于可以辨認出幾個常見的陣法,或是察覺到哪裏有修士用陣法設置了陷阱。對陣師内部的門路并不清楚,自然也不知道該問什麽。

  三是因爲墨畫省心,修煉也好,陣法也罷,該做的事,不用他說什麽就能做好,他不用操心,也不想給墨畫過多的壓力;
  墨畫年紀還小,修爲也低,即便有天賦,但要真正能在陣法上學有所成,也還需要時間,不可能那麽快。

  修士學陣法是很難的,想成爲陣師就更難了,這點墨山非常清楚。

  通仙城那些稍微有點名氣的陣師,哪個不是頭發胡子一大把,有的不僅滿頭白發,甚至頭發都快掉光了。

  如今看來,墨畫天賦不錯,假如能在三十歲前,成爲一個普通的陣師,靠陣法謀生,哪怕入不了品,他也很知足了。

  而他隻要再小心點,不在墨畫長大前,死在妖獸肚子裏就行。

  直到昨日,有獵妖師找到墨山,非常正式地說要請墨畫畫幾副陣法,而且言語間還非常客氣,一點都不懷疑墨畫能不能畫出來。

  墨山這才發覺不對。

  被人求上門畫陣法,這不是陣師才有的待遇麽?

  畫兒這孩子……不會已經是陣師了吧……

   十更完了。

    手指都麻了……大家晚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2:15:08

 第98章 請求(一更)
  墨山昨日獵殺了一頭妖獸,剝了皮,剔了骨,收了妖丹,收拾妥當,剛準備下山回家,便有一個有些交情的獵妖師找上他, 态度相當客氣。

  “墨大哥,有件事,想托您幫個忙……”

  這獵妖師姓周名成,中等個子,身材偏瘦。

  墨山也向來豪爽,隻道他有什麽難處,便道:“說吧, 能幫的我一定出手相幫。”

  周成有些不好意思, “倒不是求墨大哥您出手,是有點事,想請您兒子幫個忙……”

  墨山愣住了,“我兒子,墨畫?”

  “對的,對的。”周成道,“我與墨大哥算是有點交情,但你兒子那兒,我面都沒見過,貿然就去找他,不太合适。所以我這不就求到大哥您這兒來了麽……”

  墨山狐疑地看着他,“我兒子墨畫,才煉氣四層, 他能幫你什麽?”

  “能的!能的!”周成連忙道:“我不是有個小兒子麽,十五六歲了,煉氣六層, 剛成爲獵妖師沒多久。但他天賦一般, 修道的武學學得也不怎麽樣,我就怕上山遇到什麽難纏的妖獸, 一旦出了意外,就……”

  周成歎了口氣,“他現在運氣好,沒遇到什麽棘手的妖獸,還能安然無恙,但你我都是當爹的,也都是獵妖師,自然都明白,一旦進了大黑山,發生什麽事都有可能。一想到這,我覺都睡不踏實。”

  墨山深有同感,點了點頭。

  “前些日子,我聽說你們那邊有個小陣師,可以給藤甲,畫上什麽陣法,關鍵的時候,能多擋住妖獸一下, 那就是能救一條命啊。再後來我又打聽, 才知道這小陣師姓墨,父親叫墨山, 我想這不就巧了麽,便來求求大哥你了。”

  周成眼巴巴地看着墨山,生怕墨山拒絕。

  墨山猶豫了下,道:“不是我不想幫你,隻是……我隻知道墨畫在學陣法,但陣法的事,我不太懂,也不知他學得怎麽樣,你這陣法看樣子也不簡單,墨畫他也不一定會畫。”

  “會的,會的,他會畫的。”周成連忙道。

  “你怎麽知道他會畫?”墨山疑惑。

  “我聽老許說的,就是那個跟我一起進山獵妖的老許——以前對你不太客氣,想跟你過招,被你一拳打趴下的那個……”

  周成笑了笑,接着道:“他說老孟家的兒子大虎,前段時間被蠍妖刺破胸口,就是因爲藤甲上畫了陣法,沒有傷及心脈,才保住了性命。他還說你命好,生了個好兒子,就是話裏有點陰陽怪氣的,你也别怪他,誰讓你揍過他呢……”

  “哦,老許啊……”墨山想起來了。

  大虎受傷的事,他也聽說過,不過當時他也在山裏,下山後聽說大虎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就沒太在意。

  獵妖師受傷是常事,隻要不缺胳膊少腿,不傷及經脈,不丢掉性命,也就沒什麽,本身吃的就是這碗飯。

  如果是大虎的話,那還真有可能,墨畫和他們從小玩到大,幫大虎的藤甲上畫個陣法,也是正常的。

  墨山心裏尋思着。

  周成攥着墨山的手,“墨大哥,你可一定得幫我這個忙,不然的話,我實在是放心不下我那個小兒子!”

  墨山想了下,道:“我回去問問看,墨畫他要是真的會畫你說的那個陣法,一定會幫你畫的,但如果他不會的話,那就沒辦法了……”

  周成大喜,連忙道:“謝謝墨大哥!要是真能畫的話,多少靈石都成。”

  随即他又面露愧色,“不過最近……手頭靈石不多,要是不夠的話,能不能先欠着,等我下個月進山獵妖,分了靈石再還你?”

  墨山擺了擺手,“這是小事,之後再說。”

  如果是他幫忙,收不收靈石都行,但這是要找墨畫,他得先回去,問問兒子的意思。

  隻是,這什麽甲陣的,墨畫他真的會畫嗎?
  墨山帶着疑惑回到家,就直接問墨畫了,“你會嗎?”

  “會的。”墨畫點了點頭。

  “那你,這幾天有空嗎?”   
  “有的。”

  “能幫他畫?
  “可以啊。”

  墨山沒想到這麽順利。

  昨天别人求他時,态度懇切至極,他還以爲是多難的事情,怎麽墨畫這裏看着,好像就是件小事一樣?
  “要畫多久?”

  “很快的,半天吧。”墨畫道。

  實際上一個時辰都用不到,墨畫現在神識強,神識操控也強,鐵甲陣墨畫畫得又熟,畫起來基本上沒有任何難度。不過多預留點時間總沒錯。

  墨山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一般畫陣法的報酬是多少?”

  墨畫見墨山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便道:“爹,你是不是還有什麽想說的?”

  墨山想了想,還是道:“他家境也不好,小兒子當獵妖師,什麽都要置辦,估計也沒多少靈石,能少收點便少收點。不過這還是你自己決定,畢竟陣法是你畫的。”

  之前墨山以爲墨畫修爲不高,學的陣法,自然也高深不到哪去,能幫街坊鄰裏修修陣法,收不收靈石都行,吃點虧也無所謂。

  但現在墨山才意識到不一樣了,獵妖師能用得上的陣法,絕不是隻包含兩三道陣紋的簡單陣法。

  墨畫能畫出這樣的陣法,幾乎和城裏那些普通陣師差不多了。

  成爲陣師有多難,墨山是知道的,即便隻是最普通的陣師,也都要花一二十年時間去苦心鑽研。

  而墨畫現在也就十一二歲,可見是幾乎把所有能用的時間,都用在學陣法上了。别的孩子還在爲修煉叫苦,天天想着去哪玩的時候,墨畫卻沒日沒夜地學陣法。

  墨山想起,自己每次進山獵妖,回家之後,墨畫幾乎都是在畫陣法,偶爾自己回來得晚,墨畫屋裏的燈還在亮着。

  墨山有點心酸,就更不想讓兒子吃虧了。

  墨畫沒留意到墨山想了這麽多,他盤算了一下,便道:“把藤甲拿過來,再準備一瓶金屬性的靈墨就行,靈墨好點的話,陣法的效果會更好,但如果買不起那麽好的靈墨,用一般的也行。至于報酬的話,爹,你們獵妖,一天能賺多少靈石?”

  “大概每人能有五枚靈石吧。”

  每天五枚,但一個月不可能天天在山裏,也不可能天天都遇到妖獸,就算遇到了,也未必能殺得掉,若是遇到棘手的,受了點傷,還要賠點丹藥錢。所以這個靈石,根本不多,更何況獵妖本身還那麽危險。

  “那就收五枚靈石吧。”墨畫道。

  墨山點了點頭,又忍不住問道:“五枚靈石……你不吃虧麽?”

  請陣師畫陣法,是要花很多靈石的,雖然墨山沒請過,也沒靈石去請,但在通仙城生活了這麽久,什麽事多少也都知道點。

  墨畫道:“我還在學陣法,賺多賺少無所謂,能有機會多練練陣法就行。何況爹你不是常跟我說,散修之間,要多關照。我們家之前困難的時候,這些叔叔阿姨,也多少都幫過我們,現在我們有餘力,幫幫他們也是應該的。”

  墨畫笑着說道:“既能幫别人,又能練陣法,還能賺點靈石,一舉三得的事,不是挺好麽。”

  “好,”墨山摸了忍不住摸了摸墨畫的頭,“那我明天讓他把東西準備好,讓你畫陣法。”

  吃完飯後,墨畫回房休息。

  墨山一個人坐着,越想越覺得欣慰,想到兒子剛才說的話,也想到兒子現在就已經算是陣師了,向來穩重沉着的墨山,也掩不住臉上的笑意。

   累了,今天照例五更。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2:15:25

第99章 道謝(二更)
  聽到墨山說隻要五枚靈石,周成忍不住張了張嘴,随即誠懇道:
  “墨大哥,這怎麽行,這……要不我再給您五枚吧。”

  他是想再多給點,但他真的沒靈石了。

  他悄悄去通仙城裏打聽過,畫一副鐵甲陣, 那些陣師一般要價都是五十枚,一些新晉的陣師,對自己水平沒自信的,才會要三十枚靈石,這已經是最低的了。

  昨晚回去,他心裏忐忑了很久,不知道墨山這邊要花多少。結果今天來問,墨山隻要他五枚靈石,這讓他心裏很是過意不去。

  墨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多餘的靈石,你去買點好的靈墨吧,都是爲了孩子,就不要推辭了。”

  周成心裏感激,便不再說什麽了。

  下午,他便抽空去買了金石靈墨,和藤甲一起,親自送到了墨畫家裏。墨畫花了一個時辰不到,就把鐵甲陣畫完了,然後把藤甲給了墨山。

  這便賺了五枚靈石,還有半瓶沒用完的金石靈墨。

  墨畫覺得這筆生意還行。

  “要不要跟别人說, 我已經是陣師了,然後讓别人來找我畫陣法呢?”

  墨畫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自己年紀還小, 這樣做太招搖了,他還記得莊先生說過的話,修士要韬光養晦,椽子出頭了就爛, 豬肥了就容易被宰。修道界危險的東西太多了,以墨畫現在的修爲和閱曆,根本防不勝防。

  況且自己的陣法水準還遠遠不夠,還有很多陣法上的東西要學,不能貪一時之利,而失去了求道的本心。

  這事便算過去了。第二天,那位請墨畫畫陣法的獵妖師,卻突然登門了,身後還跟着個神情憨厚的小夥子。

  “大平,快謝謝墨大叔,還有墨哥兒。”

  那少年也不含糊,鞠了個躬道:“謝謝墨大叔,謝謝墨哥兒!”

  墨山便向墨畫介紹道:“這是你周大叔,單名一個成字,這是他小兒子,叫周大平。那副陣法,就是你周成叔叔托你畫的。”

  “周叔叔好, 大平哥好!”

  “好好,”周成連連笑道,“不用這麽客氣, 你喊大平就好了。”

  周大平摸了摸頭,“喊我大平就好了。”

  周成遞上了一堆東西,有些酒食,蔬菜,果子,這些都還好,最貴重的是一瓶靈墨。

  墨畫隻收了五枚靈石,替他畫了陣法,周成原本就過意不去,後來拿到藤甲一看,陣法的陣紋嚴謹,筆迹優美,閃着淡淡的金色。

  他雖不懂陣法,但這個陣法的筆法,一看就非常純熟,不下大功夫,是畫不出來的。

  周成原本以爲,墨畫年紀還小,畫出的陣法,勉強能用就行,現在一看,即便和通仙城裏那些畫陣法畫了二三十年的陣師比,也毫不遜色。

  周成又試了試藤甲的效果,比自己預想得要好上太多,遇到危急的情況,說不定真能救下兒子一命。

  這下他心裏更過意不去了,又東拼西湊了些靈石,特意買了些禮物,親自上門道謝。

  墨山堅決不收,“你這些東西,自己留着,賺些靈石也不容易。”

  可任墨山怎麽說,周成鐵了心要把東西送出去。

  兩人這樣僵持着,看樣子到晚上都沒個結果。

  墨畫隻好道:“爹,周叔叔一片好心,你便收下吧。以後要是需要畫什麽陣法的話,隻管來找我們便是。”

  周成大喜道:“墨哥兒說得對,你就别推辭了。”   
  墨山無奈,也隻好收下。

  之後周大平去山上獵妖,都穿着墨畫畫過陣法的那副藤甲,有幾次受了傷,但因藤甲堅固,都無大礙。

  周成得知後,總算是松了口氣,心想自己總算沒白費這麽多心思,光是治傷省下的靈石,就有不少了,何況萬一真遇到危險,藤甲上的陣法真的是能救命的。

  他們這種散修,生活窘迫,辛辛苦苦把兒子拉扯大,若是因爲獵妖丢了性命,就真的欲哭無淚了。

  周成做獵妖師這麽多年,因爲獵妖丢了性命的年輕修士,年年都有。

  他們這些老手一個不慎,都會葬身妖腹,更何況那些初出茅廬的小子?
  每次想到這,周成心中都對墨畫感激不已,但他窮,拿不出靈石,就隻能說些好話,表表心意。

  此後他逢人就誇墨畫,說墨畫年紀雖小,但陣法畫得好,給藤甲畫上陣法後,藤甲刀槍不入,他兒子進山獵妖,再也不怕了。

  話說得有點誇張,也有點假,但愛湊熱鬧的大家都很愛聽。

  十來歲的小陣師,有些人不信,當然也有人信的。

  隔三差五,也就有人請墨山去吃個飯,喝個酒,然後旁敲側擊,問他兒子是不是真的會畫陣法,畫上陣法的藤甲,是不是真就刀槍不入。

  墨山無奈,隻好解釋道:“我兒子會畫陣法不假,但即便畫上陣法,藤甲也不可能刀槍不入,隻是比之前堅韌點而已。”

  “我說呢,要真是刀槍不入,那還了得?”

  “那個藤甲我見過,畫上陣法,硬是硬了不少,但到底還是差了點意思。煉氣中期用用還行,煉氣後期就用不上了。經不住一品後期妖獸一爪子的。”

  “煉氣中期能用?”有人問道。

  “能用,效果還不錯,至少能護住要害。”

  “那我得給我兒子弄一副,每次他進山,我都提心吊膽的,我年輕時上山的時候,都沒這麽緊張過。我嘛,皮糙肉厚的,妖獸咬我,我不怕,我就怕那些畜生咬我兒子,一個不好,沒等兒子給我送終,我倒先給他燒紙了……”有個大漢苦笑道。

  “說到底還是煉氣中期的東西,用處不大……”也有人不屑道。

  “你又沒兒子,當然用處不大,我不一樣,我三個兒子!墨山,咱倆這麽多年的交情,你怎麽也得讓你兒子給我畫幾副,就畫三……不,六副吧,我留幾件備用……”

  “對了,還有我。”

  “那我也要一副吧……”

  “你又沒兒子,要來做什麽?”

  那人不服道:“我現在沒,将來就不能有嗎?”

  “那可不一定。”

  “你别廢話,他要就要嘛,說不定在外面有幾個私生子呢。”

  “你個王八蛋,說什麽呢!”

  幾人喝醉酒,就扭打在了一起。

  墨山哭笑不得。

   謝謝澤雨暗的打賞~
    
   
  (本章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3-12-22 12:15:42

第100章 俞長老(三更)

  此後隔三差五,便有人通過墨山,請墨畫畫陣法。而且清一色的,都是在藤甲上畫上鐵甲陣。

  此事都是墨山出面,墨畫隻要畫陣法便好,也不算太麻煩,而且也不用招搖。

  鐵甲陣隻有六道陣紋, 對墨畫而言,已經沒什麽難度了,而且畫起來非常快,偶爾有人拜托,順帶畫畫就好,也并沒有浪費多少時間。

  畫一副鐵甲陣, 可以得五枚靈石, 順帶半瓶靈墨。

  墨畫畫了一陣, 也攢了一點靈石和靈墨,隻可惜靈墨都是金石屬性的,隻能畫用來畫金系陣法,其他陣法不能用。

  鐵甲陣隻蘊含六道陣紋,适用于煉器中期修士,基本上隻有新手獵妖師來用。

  像墨山這樣的煉氣後期修士,根本用不上。在一品後期妖獸面前,即便是畫了鐵甲陣的藤甲,也跟紙糊的一樣,強不了多少。

  但獵妖師中,煉氣中期占了大部分,每年還有新的修士成爲獵妖師,這些獵妖師也是最需要鐵甲陣的。

  盡管鐵甲陣的強度, 也隻能多擋一下妖獸的攻擊, 但多擋這一下,往往就是輕傷和重傷的差别,甚至是生和死的區别。

  墨畫倒想多畫點鐵甲陣, 這樣像大虎這樣年輕的獵妖師, 也能少受一點傷。

  對一般的散修而言,受了輕傷還能承受,受了重傷度日就很艱難了,而萬一不幸身亡,對整個家來說,基本就是災難了。

  通仙城的獵妖師中,與墨山有交情的畢竟是少數,多數獵妖師也不會特意去請人畫陣法,因爲陣法難畫,陣師難請,他們付不起那個靈石。所以真正找墨畫畫鐵甲陣的,也并不算多。

  這日,墨畫吃完晚飯,在屋裏翻看陣書,不一會聽到有人來,墨山很熱情地在招呼客人,心裏不禁有些好奇。

  墨山平日待人豪爽,朋友比較多,但像這麽熱情, 墨畫倒還是第一次見。

  過了一會,墨山喊了聲墨畫, 讓他來見見客人。

  墨畫掀開門簾,便見到有個胡須很長,年紀頗大的修士,正襟危坐在中間的木椅上。這位長胡須的修士,穿着普通獵妖師的衣服,神情嚴肅,不怒而威,看着不太好相處的樣子。

  墨山道:“這位是俞長老,畫兒,跟俞長老問聲好。”

  俞長老?獵妖堂的長老?
  墨畫禮貌地問了聲好,這才察覺眼前這位俞長老氣息深厚,周身散發着淡淡的壓迫感,墨畫用神識悄悄窺視了一下,發現神識竟然窺視不到,隻能隐隐約約感覺那裏坐着個人。

  在墨畫神識窺視時,俞長老眼中精光微露,看了墨畫一眼。

  築基期修士!而且應該不是一般的築基期修士!
  光是神識,就比墨畫強了太多!
  墨山摸了摸墨畫的頭,道:“畫兒,俞長老找你有點事,你們聊聊。我去前面幫你娘收拾收拾。”

  “俞長老找我能有什麽事?”

  墨畫有些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墨山起身走後,俞長老便開門見山道:

  “老夫聽墨山說,你會畫鐵甲陣?”

  俞長老嗓音略有沙啞,而且帶着幾分嚴厲,應該是平日形成的習慣。

  “是的。”墨畫道。

  俞長老微微颔首,“那便好,我這裏有件事,想跟你談談。”

  “長老請說。”   
  俞長老暗自點了點頭,他之前聽說墨山的兒子,小小年紀,就已經是陣師了,他還不信,覺得太過離譜。

  後來說這話的人多了,他這才信了點,但又打心眼裏覺得,年少有才能的,必定恃才而傲物,尤其是陣師,他接觸過的陣師,都是眼高于頂的,不管本事高低,脾氣倒是一個比一個大。

  他開始也沒對墨畫抱有什麽好印象,此時發現墨畫長得清秀可愛,而且還很有禮貌,臉色也緩和了許多。

  “我打算讓你幫忙畫一批陣法,都是鐵甲陣,畫在藤甲上。等獵妖禮的時候,給那些年輕的獵妖師一人一套,這樣他們進山獵妖,也有點保障。”

  墨畫恍然大悟,過一段時間,就是獵妖禮了,到時候又會有一批少年修士成爲獵妖師。

  俞長老是獵妖堂的長老,要維護獵妖師的規矩,也要保護獵妖師的安全,尤其是那些初出茅廬的,還沒見過妖獸兇殘模樣的年輕獵妖師。他們現在是需要庇護的新人,二三十年後,便有可能是獵妖師的中流砥柱。

  “要多少副呢?”

  “大概要一百副。”俞長老道。

  “一百副……”

  墨畫吃了一驚,這個夠他畫好一陣了。

  “可以麽?”俞長老試探着問道。

  墨畫猶豫了一下,“這些陣法,您打算什麽時候要呢?”

  俞長老想了下,道:“獵妖節前就行,應該還有三個月時間。”

  三個月的話,時間很充足。墨畫點了點頭道:“沒問題的。”

  俞長老微微松了口氣,他看墨畫境界低微,神識有限,定力也不一定夠,擔心墨畫三個月内,畫不完這麽多陣法。

  此時看墨畫胸有成竹的樣子,不像是在撒謊,多少也放心了點。

  哪怕最後畫不完,能畫個七八成,也不錯了。

  俞長老猶豫了一下,想了一會,說道:

  “我聽墨山說,你給别人畫陣法,一副鐵甲陣隻要五枚靈石。這些修士與你父親有交情,你少收點靈石,算是通情達理。但這一百副陣法,就不講這些交情了,每副鐵甲陣,我給你八枚靈石作酬勞,你覺得如何?”

  八枚其實也并不多,對陣師而言,神識是有限的,每日能畫的陣法也是有限的,自然希望自己畫出來的陣法,價錢越高越好。

  正常來說,這個價錢是請不到陣師出手來畫陣法的。

  但是這已經是俞長老的極限了,獵妖行家大業大,但一大家子,都是窮得叮當響的散修,什麽事都要靠他張羅,做什麽事都要靈石,這八枚靈石,是他所能出的最高的價錢了。

  “八枚靈石麽……”墨畫皺了皺眉。

  俞長老看墨畫皺眉,臉上神情不變,但心裏便有些涼了。

  陣師果然還是不好打交道。

  俞長老心裏默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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