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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李莫野] 會醉才會贏《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07:06     標題: [李莫野] 會醉才會贏《全文完》

會醉才會贏  作者:李莫野


她那模樣顯得即嬌憨又調皮,惹得這群馬販又是一陣呵呵輕笑。

他們都巳將眼前這個小丫頭當做自己家的晚輩一般,

對她有著無限親切和說不出的好感,就算和她飆馬,

也好象和自己親友家的女娃兒賽馬一般,散著七分好玩,三分輸贏的心情。

眾人說定飆馬的終點為官道的下一個驛站口,

馬販頭子吆喝一聲,他們紛紛認蹬上馬,

準備好好享受一番放馬狂奔的樂趣.....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07:37

楔子

遲遲的三月,在北大荒居民望眼欲穿的期盼下,溫暖的南風,終於帶著春天的訊息,降臨這片偏逸的荒原邊塞。

森林中的冰雪開始融化,四處淌流的閃亮雪水,將草原變做一片泥濘。

馬群在晴朗的春陽下,遙對著遠山峻嶺昂首歡嘶,綿羊兒在輕柔的風裡,奔蹄雀躍,濺滿一身的汙泥。

每一條小河都化成咆哮的滾流,湍急的水面上獨自漂浮的冰塊,在陽光下閃爍著繽紛的色彩。家家戶戶的屋簷在向晚的春寒裡,結滿玲瑰燦爛的冰溜兒,落日嫣霞將之映照成一排排華麗眩目的美麗流蔚。

位於興安山地和蒙古高原交接處的呼倫貝爾城(今之海拉爾市)裡,一片熱鬧。居民都為春天鈉歡愉氣氛所感染,穿紅戴綠地穿梭在市集上;販貨商人的叫賣聲,婦女興高采烈的笑語聲,和兒童們快樂的歡呼聲,將這明媚的春景,點綴得更加活潑熱切。

忽地……

晴朗亮麗的湛藍天空,陡地日光盡暗,滿天竟飄降著焦煤煙灰,造成一種恐怖而詭異的天象。

市集的人們驚慌地奔走傳呼:“附近森林發生大火了!”

大火持續著,呼倫貝爾城上空的焦灰,不斷地飄落,數日不止。

老一輩的人,根據風向和地上的落次,憂心仲仲地推測道:“準是巴薩卡山附近燒大火。”

“老爹,巴薩卡山離著咱們這兒可遠著呢!您為什麼那麼擔心?”

“少年崽,你們不知道呀!根據我爺爺那一輩的傳說,有一位藏密大師雲遊到此,曾經預言,有餘年後巴薩卡山將出大火,呼倫貝爾城即遭大劫。如今,巴薩卡山果真發生大火,連日不熄,也許此城真要應驗那位大師所說的預言,將遭大劫了。”

年輕一輩的人,紛紛對老者所言嗤之與鼻。年老的人,卻不住點頭附和。一時之間,呼倫貝爾城的居民,都開始談論這場遠方的大火和這項古老的傳說與預言。巴薩卡山區的大火,將半面夜空照得通紅。

沒有人知道這場荒火究竟是怎麼饒起來的。隔著山區十里地外的一些牧場,不眠不休地注意這場野火,牧工們不耐鳴槍驅趕因大火而逃出森林的野獸,也厲聲地吆喝著牧場中驚懼的畜群,使得牧場裡暫時有了些許鎮定作用。

但是,迫於火勢的逼近,這些牧場不得不在半夜裡遷移回避。

搖閃的火光照紅了大草原,黑壓壓的畜影人聲,凌亂滿野。男人趕著馬群走在前面,婦女領著牧狗催趕著羊群跟隨於後。每一個女人手中也都擎起武器,負起照顧馱在駱駝背上那些老幼和重要家當的責任。

飛揚的煙塵和悶熱的焚風中,動物因為驚懼而不住地嘶鳴和互相推擠,四周顯得一團驚恐混亂。所有的男人都騎著馬,緊張地奔馳在畜群周圍,牢牢地控制著畜群和遷移。

他們的吆喝聲,揮鞭的爆響聲,夾雜在馬蹄奔騰的聲浪中,使人彷彿置身在一個恐怖騷動的噩夢之中。有些被驚醒的小孩忍不住放聲號啕大哭,使得這場噩夢更加淒厲逼真!

忽然,大火肆虐的巴薩卡山區裡,響起一陣如人似獸般的沉悶呻吟之聲!逃難的人群不自覺地停下腳步,驚疑萬分地瞪視著遠方火紅的半天中所傳出的怪號,連小孩也都緊張得忘了繼續號哭,驀地,又是一聲詭異低沉的呻吟!

那聲音明明是那麼沉悶陰慘,卻又蓋過呼呼直響的烈焰咆哮,和四周各種嘈雜的騷動聲,隨著恐懼鑽入人耳,逼入人心!就連地面彷佛也差到這陣怪異的呻吟的驚嚇般,竟然瑟瑟地打起顫來。

人群因驚疑而漸生恐懼,男人們不住催促畜群加快移動速度,女人們則不時換手抓緊武器,以便偷偷地擦拭因緊張而汗溼的手心。他們全都只有一個共同的想法,希望趕快天亮!此時,唯有明亮耀目的日光,才能徹底驅除他們內心中恐怖的陰影!

大火呼呼地繼續騰燒著……

逃難隊伍也蠕然地移動著……

猝地……夜空突現出一條白亮刺目的閃電,緊跟著響起一聲金石交擊似的撼天霹靂!

一陣傾天倒河般的狂然大雨自天際譁然而落,隆隆雷吼聲中,這陣急降而至的驟雨,打得人肌膚生疼。

人們卻是歡喜地狂呼著:“下雨了!真是老天有眼呀!森林大火有救了,伯們的牧場有救了呀!”

人們在雨中雀躍著,膜拜著!任誰也設有發現,有一道異於雷電的青白光芒,自大火中激射而起,閃向西南天際。

那裡,正巧是呼倫貝爾城的方向!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08:26


第一章 醉鳳遇狐鷹

豫西山境,通往武當山方向的官道上,一名年約十八、九歲,身著黑色勁裝,外加雪白毛茸銀貂背心小襖,披著夾層黑綢斗篷,足蹬黑豹皮上盤銀扣軟底快靴,顯得英姿煥發的小姑娘,高居在一匹通體黝黑油亮的駿馬背上,和數名馬販侃侃而談,雙方似乎在協議著什麼。

路人的眼光,都被這個黑衣姑娘不凡的打扮和氣勢所吸引,不由得好奇地多看她一眼。這個妞兒不美,但是可愛又帶點野性的臉龐上,有一對靈活又黠慧的明亮黑眼眸,當她定定地望著人說話時,那眼光充滿了坦誠和單純,實在令人無法興起想要拐騙她的心思。她微翹小巧的鼻子上輕綴著數點雀斑,顯得有些逗人又頑皮;此時,她豐潤愛笑的小口微微抿著,令人一看即知在她開朗的個性中還帶著三分固執和堅決。

她雖然不美,卻散發著一股自然的氣質,使得接近她的人彷彿也能感受到一份屬於山野林間特有的活潑和清新的氣息。

“姑娘,你也是內行人,該知道你的馬可是絕無僅有的龍駒,我們若和你飄馬,那根本是有輸沒贏的賠本生意吶!我又不呆,怎麼會幹?”

馬販頭子不自覺地對她抱以最誠摯的笑容,搖頭嘆笑著。

黑衣姑娘俏皮道:“大叔,你怎麼替自己的馬洩氣呢!你們裡面那匹黃驃子,還有那兩匹白色的蒙古馬,一定很不服氣!小心他們向你抗議你說他們不如我的小白龍喔!”

“小白龍?!”馬販子吃吃笑著用眼打量這匹黑得發亮,沒有半根雜毛的大黑馬,其它馬販早都忍俊不住地呵呵直笑。

黑衣姑娘不管他們善意的謔笑,嬌笑問道:“怎麼樣?!大叔,難道你們連這區區二十兩銀子都沒有勇氣賭?”

馬販子回頭用眼神徵詢其它人的意見。

其中一人建議道:“如果你讓我們兩個馬身的距離,而且由我們先出發,我們就和你飄上一趟!”

其它馬販紛紛附和這個提議。

黑衣姑娘側首想了想,點頭弄笑:“好吧!即然是我提出的彩金要求,由你們開出條件也算公平!誰叫我就喜歡飆馬。”

說著,她還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好象為自己這種興趣感到不以為然似的。

她那模樣顯得即嬌憨又調皮,惹得這群馬販又是一陣呵呵輕笑。他們都巳將眼前這個小丫頭當做自己家的晚輩一般,對她有著無限親切和說不出的好感,就算和她飆馬,也好象和自己親友家的女娃兒賽馬一般,散著七分好玩,三分輸贏的心情。

眾人說定飆馬的終點為官道的下一個驛站口,馬販頭子吆喝一聲,他們紛紛認蹬上馬,準備好好享受一番放馬狂奔的樂趣。

黑衣姑娘帶著小白龍退後兩個馬身遠的距離,問聲道:“可以了嘛?”

馬販頭子回頭領首笑道:“你準備著了,我們起跑可是不和你打招的喲!”

黑衣姑娘笑眯眯地點著頭,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馬販頭子朝身旁同伴打了個暗號,眾人狂嘯一聲,胯下駿馬俱如脫韁之箭般,直射而出,官道上登時揚起漫天黃塵。

路上人們也為這場臨時起意的馬賽吶喊助興!反正待著也是待著嘛。

黑衣姑娘看著絕塵而去的眾騎,拍拍小白龍,俯身在它的耳畔低笑道:“小白龍,咱們今晚住客棧?還是得露宿荒郊,就完全看你的啦!”

小白龍會意似的嘶哮一聲,渾身肌肉倏然繃緊,它再次昂首長嘶,驀然蹄蹬狂奔!

黑衣姑娘和小白龍之間似乎有一絲靈犀相通的感情,當小白龍突然激射而出時,黑衣姑娘毫不意外瓣只是自然地伏低身子,以利小白龍加快速度。

小白龍宛如平地飄起的一朵烏雲般,飛也似的急然奔行。它怒瞪著眼前同類,鬃須俱揚,在四蹄鼓動收縮之問,逐漸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一丈丈……一尺尺…..:

不過須臾時刻,小白龍已經輕易追過其它馬匹,直逼領先的黃騾子和蒙古大馬。

蹄聲“得啦”、“得啦”傳出老遠,官道上的行人和車隊紛紛讓道走避,待他們看清楚競馳的雙方之中,竟有一個大姑娘,他們不禁放聲替小白龍和黑衣姑娘加油助威。

有些原本乘騎慢行路上的人,被這熱烈的氣氛所感染,一時興起,索性一帶馬韁,催喝坐騎加入這場狂飆賽馬之中!

登時,官道之上蹄音如雷,黃塵滾滾,有若萬馬奔騰之勢。原先只有四匹馬的競爭,慚慚增加為十數騎互較快慢……,然後又增加為二十餘騎爭道狂飄的壯觀場面。而此刻領先群馬的,正是小白龍如風飛掠的黑色身影!

蹄聲澎湃依舊……

眾馬狂飆依舊……

眼見著即將接近目的地時,忽然官道正中突兀地插著一支亮燦燦的紅櫻銀槍,槍頭上掛著一面血紅大旗,紅旗在微風拂弄之下,隱約可見旗面繡有一個黑色猙獰的骷髏標記。

緊追在小白龍之後,正是馬販頭子所駕馭的黃騾子,見多識廣的馬販頭子乍見攔路紅旗,不禁臉色大變,急急勒住奔馬。

他驚呼道:“丫頭,別過去呀!那是追風堡掠道的一種記號,通知過往此路的行人過客,他們正在辦事,閒人迴避,否則格殺勿論呀!”

黑衣姑娘馬不停蹄,回首好奇弄嘲:“大叔,他們辦的是哪門子事?怎麼會這麼個神氣法?他們是不是官府裡派出來的?”

“傻丫頭,你快回來!”

馬販頭子見她已經越過紅旗,立即緊張叫道:“他們是黑道最兇狠的幫會吶!乾的是殺人取命的兇惡事,你可千萬別過去!”

“不行!咱們的比賽還沒有了結……”黑衣姑娘越馳越遠。

馬販頭子忙不迭叫道:“算我們輸了,你快回來吧!我給你銀子便是!”他已經急得想跺腳!

黑衣姑娘身手矯健地撥轉馬頭,得啦得啦地奔了回來。

狂飄的人騎都已經在馬販頭子身後停下馬來,此時看到黑衣姑娘如此精湛的馭馬騎術,不禁為她報以滿堂喝彩。

黑衣姑娘馳近眾人,瀟灑地揮手致謝,她在馬販頭子面前勒住小白龍,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來要銀子,馬販頭子忍不住一陣苦笑,依然爽快地取出二十兩銀子放在姑娘白嫩嫩的手掌心裡。

畢竟,他是服了小白龍驚人的速度和眼前這個小丫頭不俗的馬上功夫!

“謝了!”黑衣姑娘收下銀子,嬌笑問道:“大叔,你剛才說的追風堡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大家都那麼怕他們?他們好象很大條哦!”

馬販頭子嘆道:“丫頭呀!你不是在道上跑的人,所以不知道這個追風堡。他們是當今黑道之中最龐大、最兇狠的幫會。只要是有利可圖的事,他們就會不擇手段去爭取,一點道義良心都設有!雖然有人看不慣他們的作風,但是因為招惹不起他們,也都是敢怒不敢言,任他們橫行霸道了。”

黑衣姑娘忽而面露喜色,問道:“大叔,你的意思是說,他們是江湖上的幫會,惹上他們就算和江湖扯上關係了,是不是?”

馬販頭子皺皺眉,沉吟道:“也可以這麼說吧!不過,像江湖這種關係沒事誰要去沾上邊呢?尤其是追風堡這個幫會,就算兩道上的朋友,能躲的都躲得遠遠的,誰會嫌自己命長地去招惹他們呀!”

黑衣姑娘嘖嘖稱奇道:“哇塞!他們還真叫狠吶!而且不是普通的張狂啊!”

有些好事之人補充說明道:“還有呢!追風堡另外有一面討債旗,就是在槍上掛著繡有黑骷髏的黃色旗子,那面旗子一出,表示他們在此攔路收費,凡是被攔的對象若交不出他們想索取的保命費,也只有死路一條!一般商家、鏢局對這面旗最頭痛了!”

黑衣姑娘睜大了眼,詫呼道:“有這樣子的事!?這簡直比打劫還要象打劫嘛!”

“不止如此,追風堡還有一面虎威旗,那是青色旗面繡黑骷骸,那面旗代表追風堡的面子,凡是見到這面旗子的人,都要買他們的帳,若是不退讓或閃避的人,就是不給追風堡面予的人,除了自殺,就是得被追風堡追殺!誰能不怕他們呀!”

哇!黑衣姑娘歎為觀止道:“我看連皇帝老子都沒有他們威風!我看他們乾脆改個名字叫威風堡會比較名符其實一點!”

她頓了頓,眨眼道:“難道江湖裡的人就沒有一個敢幹涉他們這個霸道的作風?人都死光啦!”

馬販頭子嘆口氣道:“丫頭呀,你不知道,這個追風堡是由江湖中最歹毒的二個老魔頭百毒魔君端木奇,和辣手西施玉彩蝶聯手創建的幫會。他們裡面收買的黑道高手,光是七煞、八妖、十二害,隨便哪一個也都在江湖風雲榜排名前一百名之內。這些人不但個個武功高強,行事尤其心狠手辣;惹了他們一個就等於惹了追風堡,惹了追風堡也等於惹了他們,誰能應付得了這些兇人聯手呀?這比捅翻了馬蜂窩還可怕吶!”

立即有人接口道:“就是嘛!所以江沏上有句歌詞說:“寧拔孤鷹腮邊須,莫惹追風三面旗。”

黑衣姑娘眨著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地問:“孤鷹又是誰?”

馬販頭子仰慕道:“他就是當今江湖風雲榜上,排名第一的尹楓大俠。”

黑衣姑娘不解地追問道:“江湖風雲榜又是什麼?這個尹楓為什麼能排名第一?大叔,你說的江湖事,比我在茶館裡聽說書的人所說的複雜多了,也比較有聽頭喲!”

馬販頭子哈哈大笑:“傻丫頭,那些說書人又不是真正在道上跑的人,他們懂個屁!”

他自覺話說得太粗魯,不好意思地搔搔腮下,困窘癟笑:“丫頭,你有興趣聽,大叔就告訴你。這個江湖風雲榜呢,就是由位在九華山的風雲樓,根據他們於一年當中,從武林之中所做的各項查訪錄編排出來的高手排行榜。每年中秋時,由風雲樓主在他所主辦的賞月大會上公佈新的排行名單。而孤鷹尹楓已經連續二年當選排行之冠了!若今年他再繼續連任榜首,就可以冠上武魁的封號了!”

黑衣姑娘蹙眉想了想,忽然呵呵笑道:“這個倒黴的孤鷹被人陷害了,風雲樓主真是不簡單吶!”

“什麼?”

馬販子不解她言下之意。

黑衣姑娘捉惹弄笑:“沒事!大叔,謝謝你告訴我這個門路,現在我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馬販子納悶道:“我告訴你什麼門路?你要辦啥事呀?”

“非常時期,就得選用非常手段!”

黑衣姑娘黠謔笑著:“我決定,不但要拔那隻老禿鷹的毛,也要扯碎追風堡的三面旗子!”

“不!尹大俠他不老……什麼?”

馬販頭子駭然驚叫:“丫頭,你沒搞錯?!你是個姑娘家,也想到道上跑?還想招惹這二個最難纏的對手?你……你,你瘋了?!你不想活了?!天呀,那我豈不是變成害死你的間接兇手?不成,你不能去……”

“大叔,你甭擔心啦!我正愁找不到能和江湖扯上關係的門路,你倒成了我的貴人了!謝謝你呀!”

黑衣姑娘揚聲嬌笑,她嬌喝一聲,小白龍立即放蹄奔向紅旗那端。

“不行呀!丫頭,你別開玩笑了,你快回來呀!”馬販頭子氣急敗壞的扯直嗓門大聲吼著。

然而,黑衣姑娘有聽沒有到,徑自騎著小白龍衝越那面大旗。就在小白龍擦身掠過索魂旗的剎那,忽然……

那面旗竟驀地碎散成片片飛花,宛如風中落英般飄然灑滿在官道上!

馬販頭子等多人,全然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尚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卻只聽見黑衣姑娘歡呼著:“喲呼!江湖你等著,本姑娘……冷小芸來也。”

正當眾人獨自哭笑不得地面面相覷時,小白龍和黑衣姑娘冷小芸已在黃塵漫漫中消失了蹤影!

小白龍奔過索魂旗後,潑風似般前進,只是剎那即已老遠,小芸瞥目發現前方有條小徑通向山區,在林樹遮掩間似是有人躺在地面,她拍拍小白龍,小白龍會意地放慢速度,朝岔路轉去。

此時,小芸才發現這沿著岔路往山間走去,途中橫七豎八躺滿一地的屍體,最少有數十人以上。

而這些屍首俱是穿著一式背繡黑色骷骸圖案的紅色勁裝,他們所使用的兵刃,是一種有二顆尖銳獠牙的骷髏短棒。

“嘖嘖……”

小去喃喃自語道:“追風堡這叫厲害?死了一地的人還沒有看到他們殺死半個人吶!

我看他們大概也都是些酒囊飯袋而已。你說對不對,小白龍?!”

小白龍回答也似的打了個噴嚏,它踏著小碎步自這些屍體間穿過。

小芸卻不知道眼前這些死人,全是追風堡刻意調教過的執法堂弟子。他們雖然還夠不上江湖風雲榜排名,卻都是自追風堡近千名手下里,精挑細選而出的佼佼者。他們專司堡內外殺人之責,每個人還很有兩下子呢!

看著這些肚破腸流,血染幽徑的屍體,小芸不舒服地皺起眉頭,嘀咕道:“人的死相實在很難看!能讓人死得這麼難看的人,大概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而且,看這殺人手法,追風堡的對手應該只有一個人才對!一個人能殺這麼多,嘖嘖!也算是個殺人狂了,不過……聽剛才那個大叔說的,追風堡既然那麼霸道,又喜歡殺人,他們若是來殺我,我當然不願意被殺,所以只好殺他們……那我算不算是殺人狂呀!殺、不殺、被殺……

唉呀!傷腦筋呀!江湖怎麼這麼複雜,沒事幹嘛殺來殺去.…..”

小芸真的很認真在思考這個問題,只是她實在搞不懂這個江湖的定律。

這時,小路在一塊巨巖前又分成雙岔路,小芸沉溺在對江湖似懂非懂的懵然中,沒注意到小白龍自動停下來等候她的指示。

直到左側小路的遠方,傳來一陣低微的叱喝,小芸如夢方醒地拍拍額際,自語道:

“不管啦!反正這趟渾水是趟定了,先去看看熱鬧再說!”

她輕夾馬腹,示意小白龍放蹄奔去!

※※※

山徑上,十數條紅色人影,正圍著一名身著月白長衫的髯虯客。

這名髯虯客滿臉絡腮鬍掩去了他真實的面貌,但是從他的輪廓和那對清澈有神的眸子看來,他的年紀絕對不會超過二十五、六歲。

此時,他身上那襲月白長衫已經血汙狼藉,分不清究竟是染著他自己的血,還是已然橫屍斃命那些對手的血。

追風堡這方,一名生著一雙細眼、大鼻子、半月嘴,右額角有塊肯疤的四旬瘦子,怪聲怪氣道:“尹楓,我看你這隻鷹多能飛!這次你還是得斷羽折翅,死在這荒山野外喂狼!”

尹楓雖是臉色慘淡,氣息微喘,但他仍然一副冷淡平靜的表情,嘲弄道:“蕭大器,你這個執法堂的堂主之位,莫非全憑著那張嘴,和死不盡的手下替你掙來的?別忘了,現在躺在地上的全是你們的人,而不是我姓尹的,究竟是誰要喂狼?”

蕭大器惱羞成怒地暴喝一聲,猝起襲擊尹楓!他身旁一個胖如彌勒,卻滿臉乖戽之氣的光頭和尚,同時揮動手中方便鏟,自側面夾擊而至,其它人更是吶喊一聲,紛紛揮著骷骸棒砸向尹楓。

“悟劫,你這個出名的少林叛徒,幾時也加入追風堡?”

尹楓戲謔聲中,豎掌切向悟劫和尚所持方便鏟的鏟尾,同時藉機旋身避開蕭大器,但是,他的左臂仍不可避免地被一名追風堡手下所持的骷髏棒砸中,那兩顆尖銳倒鉤的獠牙,立即深深嵌入他的臂內。

尹楓左臂登時一片麻木,他咬著牙豁然翻掌劈飛傷他之人,卻也踉蹌連退數步。

“追風堡的毒的確有名!”

尹楓冷冷一笑,瞄了一眼已經腫脹汙黑的左小臂。

蕭大器狂笑道:“哈哈……姓尹的!本堡的百步斷腸散,至今還沒有人中毒後猶能倖免於難,你認命吧!”

忽然……

一陣“得了!”、“得了”宛似點鼓般的清脆馬蹄聲,打斷了蕭大器張狂的笑聲。

蕭大器等人豁然回首,他們不相信有人膽敢闖過索魂旗多管閒事。

尹楓暗自藉機逼毒,卻仍忍不住感到一陣陣的暈眩襲來。他雖是面無表情地瞪視著漸漸奔近的黑色快馬,但是他的視線卻逐漸變得有些模糊……

小芸在對峙的兩方各懷心思地瞪視下,緩緩停下馬來。

蕭大器自怔愕中覺醒,冷聲道:“小丫頭,這裡不是你該來玩的地方,快點走吧!”

他這話出口,才驀然驚覺,自己已經放了這個破壞追見堡規矩的丫頭一馬,而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說。

他只是覺得眼前這個丫頭就是有種令人不忍傷害的純真。

“哇!你完了!”

然而,小芸卻徑自瞪視著尹楓的左臂,搖頭叫道:“你已經中了一種很厲害的毒,對不對?你快要沒救了!”

尹楓苦笑道:“我還不知道自己有那麼慘。”

“慘!很慘!”

小芸肯定地點著頭:“不過,如果我要救你,你就死不了!”,蕭大器陰沉沉地岔言道:“小丫頭,你最好別多管閒事。否則,你自己的小命難保……”

小芸蹙著眉,揮揮手阻止蕭大器:“你先等一等,聽爺爺說,打擾別人的談話是很不禮貌的事。”

她轉而又問尹楓:“喂!大鬍子,你算不算好人?如果你是好人,我就救你!”

尹楓看著蕭大器滿臉錯愕的吃驚表情,有趣地露齒弄笑:“比起追風堡的人來,我可是好得太多太多嘍!”此時,又是一陣強烈的暈眩襲向他,令他不自覺地晃了晃身軀。

“嘖嘖……”小芸嘖舌道:“請你吃糖!否則,死人就好不了啦!”她拋出一個羊脂小瓶給尹楓。”

蕭大器見狀怒喝一聲,飛身想奪藥瓶!

小芸急忙橫馬相攔,噘嘴嗔道:“喂!瘦皮猴,你幹什麼?我的糖可不是要請你吃的,你怎麼這麼貪心呀。”

蕭大器切齒怒道:“臭丫頭,找死!”他猝然揮掌掃向小芸和小白龍。

小芸佯裝驚叫道:“救命呀!”

小白龍卻已經靈巧地向前騰躍一大步,正好避開蕭大器的猝襲。

“轟隆!”一聲,塵土飛揚,蕭大器的掌勁將小白龍適才所立之地擊陷一個尺餘深的大坑。

小芸揮手擋開沙塵,扮個鬼臉道:“哈哈!沒打到。喂!瘦皮猴,你好凶喔!年紀這麼大的人,脾氣還這麼暴躁,小心會得高血壓,腦中風喔!”

尹楓服下藥丸,頓覺一股清涼直透心脾,不但使他左臂逐漸恢復感覺,汙血正自傷口處緩緩泌出;就連他因激戰所受的震傷的臟腑,亦受到一股柔和的微熱所熠貼。就算不諳岐黃的他也知道,自己剛才服用的是某種靈丹妙藥!

小芸回眸問:“喂!大鬍子,那糖好不好不吃?”

尹楓會心笑道:“妙!……小心。”

他倏然閃身衝向小芸!

小芸怔了一下。小白龍卻驚嘶一聲,四蹄猛的釘入地面,奮力一刨,帶著小芸朝尹楓的身下竄去!

尹楓凌空怒斥道:“無恥!”

原來,竟是蕭大器趁著小芸毫無戒備,自背後偷襲!

機警的小白龍一躍丈尋,正好讓出空間給尹楓接下蕭大器的偷襲。二陣劈啪暴響,尹楓與蕭大器二人凌空互換數十掌!

尹楓因左臂毒傷未愈,功力大打折扣,對掌落地之後,連退十餘步,正好撞上小白龍方始站穩。

蕭大器卻凌空一個跟斗翻落原地,腳下跟艙一下即告站定。

小芸見情況不妙,伸手將尹楓拉上馬,一夾馬腹,便朝重圍衝去!

“攔住他們。”追風堡所屬立即橫身相阻。

而小白龍卻唏噓長嘯,四蹄驀然收縮互蹬,它立即宛如怒龍升空般沖霄直起,只見它在空中四蹄又是一陣虛蹬,忽而,它奮力甩身,硬將載著兩人的龐然身軀在半空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落向小徑彼端,放蹄奔去!蕭大器未料眼前這匹黑馬,竟能有如此大的能耐,只是眨眼間,但已脫出自己等人的包圍。

“追呀!還看什麼?”

蕭大器震怒地狂吼著,追風堡手下這才如夢初醒般地銜尾追出。

但是,他們的速度,豈能與小白龍如此神駒相提並論,除了蕭大器與悟劫尚能保持距離不被拋下,其它人已遠遠地落後…

“好馬!”尹楓輕噓口氣,真誠地稱讚著。

“不止是好而已……”小芸得意道:“小白龍是超級的寶馬!”

“小白龍?!”尹楓聽到這個名字,雖然不至於如常人那般張口結舌,卻也忍不住多看了胯下之馬一眼。

他語氣含笑道:“好名字!替它取這名字的人,一定和我一樣,也是個黑白不分的人。”

小芸嬌笑道:“除了我外曾爺爺之外,你是第一個說小白龍的名字取得好的人喲!

看樣子,我真的沒有救錯人喔!”

尹楓打趣道:“如果是我救了個黑白不分的人,我可不會像你這麼樂觀。你就應該覺得不太妙才對,小妞兒!”

小芸認真地想了想,嬌憨道:“可是,會說自己壞話的人,應該不至於太壞才對!

這就是我外曾爺爺常說‘反常的反常就是正常’的道理嘛!”

尹楓不禁對小芸的單純和與常人大異其趣的思想方式感到啞然失笑。

“江湖上各種怪人奇事我見得多了……”

尹楓含蓄道:“你算是最突出的一個。”

小芸皺眉問:“我真的很奇怪嗎?可是我外曾爺爺說我不會呀!他說率性是為真,木用在乎別人如何看我們嘛!”

“這……”

他們身後……

蕭大器眼見自己與小白龍的距離正逐漸的拉遠,拉長……。他引吭呼道:“臭丫頭,有膽子就留下你的名號來!”

尹楓正待阻止,小芸卻己回頭對後方蕭大器扮個頑皮的鬼臉,嘻嘻笑道:“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叫做冷小芸是也!來自黑龍江發源處,一座叫神仙洞的世外桃源。

如果追風堡真如傳說那麼有本事,就來追殺我呀!”

蕭大器和悟劫兩人巳遠遠地停住了腳步,放棄這一場追逐。

小芸猶自瀟灑地對他們二人揮手再見,還真不是普通的天真。

尹楓搖頭嘆口氣道:“小妞兒,你以為惹上追風堡是很好玩的事?”

小芸笑眯眯道:“呵呵!我故意要他們替我免費打知名度啦!”頓了頓,她又接道:

“不止是追風堡,我還要找一個叫孤鷹的人,向他挑戰!”

尹楓嗆了一下,差點跌下馬背!

他苦笑道:“莫非這個孤鷹和你有仇?所以你要找他討戰?”

“沒有啦!”

小芸解釋道:“本來我只想到少林和武當去討戰,可是剛剛聽人說,現在江湖上最出名的就是追風堡和孤鷹嘛,所以我改變目標要找追風堡和那隻老禿鷹的麻煩。”

“老禿鷹?!”

尹楓哭笑不得地搖頭憋笑:“你為什麼一定要和這些不好惹的對象作對?你會替自己惹上很大麻煩的,傻東西!”

小芸嬌嚷道:“哎呀,你不懂啦!因為我必須趕快成名於江湖,否則我就沒有救了,我才不傻呢!”

尹楓耐著性子問道:“什麼原因使你非得走江湖這條不歸路?你家裡的大人都在搞什麼東西?”

小芸噘著嘴道:“我就是和爺爺打賭,要在入關三個月內震動武林驚動萬教,所以才要找江湖上最有名的人或幫會的麻煩嘛!”

“如果我不能在三個月內出名,就得回家,乖乖地聽爺爺替我安排婚事,那才是真正死定了的事吶!”

尹楓不覺地失笑道:“女孩子長大了要嫁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哪有你說的那麼悽慘?!再說,有人花了一輩子的時間闖蕩江湖,卻只落得默默無聞地橫死江湖。你想在三個月內成名,豈不是在做夢,搞不好連自己的小命都會弄丟,我看你還是趕快回家安安份份的嫁人算了!你上了你爺爺的當,這個賭你是輸定了!”

小芸嬌哼道:“我也是入關之後,才知道被爺爺騙了,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多月,我還沒找出江湖是啥東西。不過,今天算是我的黃道吉日,事情總算有了個起頭!哼哼……

我要讓爺爺知道,只要我有心想做的事,沒有不可能實現的!”

尹楓長嘆一聲,暗忖道:“你這小妞,根本是不知死活!”

小芸忽然歡聲道:“對了!喂,大鬍子,你也算江湖人,你知不知道要到那裡才找得到那隻老禿鷹?”

尹楓苦笑連連:“就算知道,我也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小芸不解地問。.

尹楓無奈道:“因為你和他既無怨又無仇,純粹只是為名才找他討戰。如果你勝了他……當然那是很有可能的事……他喋血江湖努力多年所闖下的名聲便毀於一旦,那是非常不值得的事。而萬一他勝了你,甚至傷了你,你豈會幹休?你家中父老又豈能坐視?

於是,這怨便結成了,而且是糾糾纏纏,永無了結之時,所以,我不能告訴你,孤鷹在哪裡。”

小芸黠慧道:“聽你的口氣,你好象和老禿鷹很要好,對不對?!”

“沒錯!”尹楓避重就輕道:“我們是很要好。”

小芸好奇地追問:“有多要好?如果我綁架你,他會不會出面救你?”

尹楓瞅眼憋笑:“我們要好的程度,已經到了,我死了他就活不下去,而他若有萬一,我也不能獨存的地步。

但是,如果有人想借著我來威脅他,那是辦不到的事。因為,我不會讓人有這種機會!”

小芸咋舌道:“哇!你們有這麼好?你們兩個都是男人喲,你和他該不會是……同性戀吧?”

“咳咳!”尹楓尷尬道:“小妞兒,我還以為你很單純,怎麼連這種話你都說得出口?”

小芸皺著鼻子道:“我心中沒有鬼,所以說起話來坦蕩蕩.如果你覺得聽著刺耳,表示你心虛!心虛就表示你真的……”

小芸故意用曖昧的眼光瞄視尹楓,同時不住頑皮地咯咯直笑。

尹楓好氣又好笑地啐道:“小頭頭片子,胡扯也不害躁,哪有女孩子家像你這樣子?!”

小芸嚷笑道:“少來,你自己也大我沒多少,少開口閉口就叫我小丫頭!”

尹楓淡淡一笑:“年紀不大,這裡卻老嘍!”他指指自己的心,謔嘲:“江湖歲月催人老,能不踏進這個圈子,就別踏進來的好。否則,當有一天你想退出時,你會發現回頭已不識來時路了!”

小芸納悶道:“瞧你把江湖說得那麼無奈!你那個老禿鷹朋友大概就不會這麼想。

不然,他也不會連任風雲榜的榜首,而且還樂此不疲。聽說,他今年有可能繼續連任喲!”

尹楓冷笑道:“他根本不想當這個榜首,卻是被硬栽上去的。這二年多來,已經有很多人,像你一樣,只是為了成名,便來找他決鬥,結果使他結下許多莫名之仇,如今他倒像是隻過街老鼠,遇見的人都喊打吶!”

小芸咯咯笑道:“我早就猜到了,他是被人設計的,而這個風雲樓主真厲害,殺人不見血的事他做的很利落嘛!難道沒有人覺得,弄出一個風雲榜,本來就多事的武林,會變得更熱鬧?這個樓主的企圖很可疑喔!”

尹楓對小芸的機靈投以欣賞的一瞥:“就算有人覺得可疑,卻也因為風雲樓主本身行事一直很光明磊落,而對他無可置評。更何況,武林中的人本來就是喜歡湊熱鬧,所以大多數人都支持風雲樓主舉行這個風雲榜的排名!苦的就是那些不是自己願意被排上名的人!真是有夠衰的。”

“聽你這麼說,我倒是有點同情那隻老禿鷹!不過……”小芸結論道:“人都是自私的,像我為了不被捉回去嫁人,我還是要找他決鬥!”

尹楓嘆笑道:“我衷心希望你能打消這個念頭。”

“那是不可能的事啦!”

小芸隨口應聲著,她環顧四野,不禁脫口道:“哇!我好象迷路了,這裡是什麼地方?喂!小白龍,你知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小白龍逐漸地放慢速度,它似乎也被林中這些濃廕庇天的樹林搞昏頭了。

尹楓淡淡開口:“前行裡許有岔路,朝左走就可以到達一家野店,你可以送我到那裡順便考慮考慮自己該何去何從。”

小芸訝然問:“你來過這裡?你好象對這附近很熟嘛!”

尹楓輕笑道:“你忘了我剛才在逃命?!想逃命當然得知道自己要往何處去才能有生路!像你這樣連方向都搞不清楚,還想在江湖上闖?不如回頭吧!”他在暗示小芸,不知江湖兇險,最好別踏進這淌混水。

小芸怔了一怔,方始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倔強道:“不要!小白龍,咱們走!不管要去哪兒,我就是不回家!”

小白龍再度放開速度,朝尹楓適才所指方向奔去。

尹楓搖頭道:“你真是個不聽話的小妞。”

小芸謔道:“這叫有主見!我就是因為太有主見,所以才會和爺爺合不來。”

她象是在和老朋友聊天一般,一股腦兒地將心事抖露出來:“從我回到家開始,爺爺就說我野慣了,不懂規矩,沒有禮貌,不象女孩子樣。我才回去住不到三個月,他就威脅著要把我嫁掉,好叫婆家的人來管我!哼,門都沒有!我才不要象其它女孩子被迫嫁給一個不認識的人,還要在那個家受人欺負,受人欺負還不準回去訴苦。真是一點人性都沒有!”

尹楓笑道:“看來,你是遇見什麼人受了委屈,才會對嫁人如此反感。聽你的意思以前似乎沒有和家人住在一起?”

“沒有。”小芸搖頭道:“我因為先天體質不好,一出生就被送到外曾爺爺那裡治病,一直到最近才回家的。”

尹楓好奇問:“你外曾爺爺就是住在神仙洞山?那是什麼地方?我怎麼從沒聽人說起過?”

小芸仔細道:“那裡就是黑龍江的發源地,那是在很深山很深山裡面,平常根本不會有人到那種地方去。因為那裡面根本沒有路可以走,除非你認識那些山和那些樹林,否則,一不小心,就會迷失在樹海里,永遠失蹤不見了!”

尹楓訝然問道:“你就在那種與世隔絕的地方長大?除了你外曾爺爺,還有誰陪你?

難道你父母他們不去看你?”

“山裡只有我和外曾爺爺住,我爹和我娘每年都會上山和我住一段日子。”小芸奇怪地反問:“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尹楓淡然笑笑,心裡徑自想道:“難怪你這個小妞兒把世間事看得那麼單純,原來是不曾與人相處的關係。”

他隨口問道:“只有你和你外曾爺爺住在山裡,你不會無聊嗎?”

“不會呀!”小芸笑道:“外曾爺爺那裡有好多好多書可以看,還有小白龍和其它小動物陪我,還要種菜、種花,我每天都很忙喲,哪有時間無聊,如果真的設事時,就象冬天下大雪,哪兒都不能去的話,外曾爺爺就教我觀想。我只要坐著觀想,腦筋就會很忙,那時就不會無聊了。”

“觀想?”尹楓微訝道:“你是說讓自己的腦子做白日夢,幻想一些子虛烏有的事?”

“才不呢!”小芸蹙眉道:“觀想和幻想–不一樣。觀想是要用心去思想,想我們身旁周遭環境細微的變動,或是想我們自己身體內的聲音和氣血運行的方向。有時,也想萬物的生行相剋,反正可以想很多很多啦!”

尹楓恍然大悟道:“你所謂的觀想,就是神定或打坐的意思。”

小芸側首想著,點點頭又搖搖頭:“觀想和打坐很類似,可是又不完全一樣。前者是心的運用,後者是體的運用.哎呀,我也解釋不清啦!反正我知道該怎麼做就是了。”

尹楓驀然頓悟,小芸所形容的正是某種道家練丹的無上心法,正與他所學的佛門秘法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他不禁敏感地多打量小芸兩眼,忖道:“道法自然,莫非這個小丫頭已到返璞歸真的自然之境?!太不可思議了!”

“喂!”小芸回眸喚道:“大鬍子,你發什麼呆呀?”

尹楓回神笑笑:“你既然從小是你外曾爺爺一手帶大的,他一定最疼你了。他對你爺爺想將你嫁人的事怎麼說?”

小芸傷心地道:“他什麼也不能說了!,外曾爺爺他好老好老了喔!他說,就是為了我,所以他多活了二十年,如今他的責任已了,可以安心回去了。我問他,他走了,我一個人怎麼辦?他說,每一個人在出生之時,就已經註定這一輩子要遭遇到多少人和事物,只要我能瞭解什麼是順其自然,就會明白自己該如何做。遇到問題時,要用自己的心去想,就能找到答案……”

她深深陷入自己的思緒中,臉上仍滿懷思念之情。

尹楓雖是久經陣仗,見慣了大風大浪,卻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眼前這個感傷的小丫頭,只得悶悶地坐在小芸身後,暗自後悔提起這個話題。

忽而,小芸豁然拋開傷心,開朗道:“我想了很久,終於明白為什麼外曾爺爺叫爺爺‘石頭’,因為爺爺是老頑固嘛!想要讓頑石點頭,一定要有破天荒之舉,所以‘仗劍江湖,快意恩仇’就是我最後的答案!”

尹楓眉頭深鎖,毫不樂觀道:“小姐,你把江湖給美化了。江湖不是如你所想那般瀟灑、爽朗的世界。那裡面只有貪婪、邪惡、醜陋、卑鄙、血腥、殘酷……”

小芸好玩地揮揮手,打斷尹楓的話,笑謔道:“少來啦!不管你再怎麼說,我一旦下了決定的事,如果沒能去做,是不可能放棄的!”

“等你做了,再想放棄就來不及了!”尹楓嘆口氣道:“我現在有點了解你爺爺的心情了。”

“什麼心情?”小芸狐疑問。

“想把你嫁掉的心情!”尹楓吃吃笑道:“你簡直就是一塊和他一模一樣的‘石頭’,兩頑石碰在一起,沒出火花就算是事小,兩個都頭痛卻是一定的事吶!”

小芸亦慘道:“怎麼連你也這麼說?那我大概真的和爺爺很像嘍!這事我可得好好想一想……”

尹楓笑著搖了搖頭,讓小芸自己去仔細地觀想。不多久,小白龍己載著他們兩人來到尹楓所說的那一間野店前,忽地……“兄弟呀!你可來啦!”

一名濃眉怒目,海口懸鼻,高逾八尺象尊門神的魁梧漢子自野店中衝出,張臂衝向正翻身下馬的尹楓。

“輕點,老哥!”尹楓吃痛地呲牙咧嘴,苦笑道:“你兄弟這回可吃了悶虧吶!”

這名魁梧漢子用他粗壯的手臂扶著尹楓雙肩,定定地打量道:“他媽的!我就是聽到追風堡綴上你的風聲,才馬不停蹄地趕來,果然還是慢了一步。兄弟,你這回不好受吧!”

尹楓輕笑道:“只差一丁點就回去見閻王爺,你說我好不好受?幸虧我福大命大,遇見貴人解危!”他瞄向小芸。魁梧漢子驚竊地打量著小芸,似乎在懷疑面前這個小丫頭有替尹楓解危的本事?

尹楓自是明白他的心意,於是解釋道:“我中了追風堡的百步斷腸散,幸好這位冷姑娘有解藥。而且,這匹小白龍功勞也不可沒!”

他憐惜地輕撫著小白龍的鼻頭。

小白龍似乎也明白自己正受人稱讚,不住地上下點著頭,摩搓尹楓的手掌。

魁梧漢子爽朗地抱拳道:“姑娘,你救了我兄弟,就等於救了我一樣。我林飛在此謝過!”

他自懷中掏出一面兒拳大的烏黑令牌,大步上前遞給馬上的小芸,豪爽道:“以後如果有事需要幫忙,你儘管拿這面天神令到神鷹幫的堂口,吩咐我手下兒郎替你去辦便是!”“哇!”小芸接過令牌,歡呼道:“這情形真的和我外曾爺爺告訴我的一樣喲!

喂!大個子,你是神鷹幫會的幫主嗎?神鷹幫會大不大?”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09:05


第二章 風雲榜

林飛見她天真的樣子,不覺笑道:“我正是神鷹幫幫主,人稱通天神林飛。我也不知道掌管北地七省黑白兩道絕大部分買賣,分支堂口遍佈全國各地的幫會究竟算不算大?”

尹楓暗示道:“老哥,你給了這個小妞兒一面神令,她大概馬上要神鷹幫會替她辦事了!”

“哦?”林飛好奇道:“她想要我們替她辦啥事?”

尹楓笑的甚癟:“替她找孤鷹尹楓的下落,她要和他決鬥!”

“什麼?!”林飛驚奇地蹬起那雙銅鈴眼,來回輪流打量著尹楓和小芸二人。“這小妞兒想找尹楓決鬥?!”

小芸咯咯笑道:“喂,大鬍子,你怎麼知道我正是如此打算?”

她轉而笑問:“通天幫主?你答不答應幫我找那隻老禿鷹呀?”

“通天幫主?老禿鷹?”林飛忍不住搓著下巴,哈哈大笑:“丫頭,你可真厲害,一下子就把我們出名多年的名號變了樣!你想找尹楓?”

他瞅著尹楓,憋笑著:“這件事恐怕不很好辦吶!除了這個大鬍子之外,只怕設人知道那個老禿鷹飛到哪裡去嘍!呵呵……”

“討厭!”小芸嘟起嘴嗔道:“大鬍子,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孤鷹在哪裡嘛?”

尹楓苦笑道:“唉!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那你又叫什麼東西?”小芸這時才想起問人家的名號:“我還不知道你姓啥名何呢?”

尹楓和林飛互望一眼,他笑道:“你不是叫我大鬍子嘛!至於我姓什麼,叫什麼,等你遇見尹楓就知道了!”

小芸皺皺鼻子,嬌哼道:“神秘兮兮!不問你啦!反正我自己會去找。我走了!”

她說走就走,一拍小白龍,便朝出山的小道奔去。

尹楓這時方始想起手中猶自握著那個羊脂小玉瓶,他連忙叫道:“小妞兒,等等!

你的糖忘了帶走!”

“送給你啦!省得下回你又中毒時,設有人請你吃糖,你就死定了……”

小芸含笑的聲音和得了的馬蹄聲一起遠去。她的背影&終於在尹楓和林飛的目送下消失……

“很活潑的一個姑娘,嗯?!”

林飛若有所指地問著。

尹楓嘆口氣,古怪道:“是很活潑,而且單純又不知死活!因為救我而惹翻追風堡,她卻當做是老天賞給她的幸運!”

“她還想找尹楓那隻禿鷹決鬥?!哈哈……”說著說著,林飛自己忍不住放聲哈哈大笑。

尹楓橫他一眼,好氣又好笑地回頭走向野店內。

※※※

十數天後。

又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節。

九華山,風雲樓。

那是大多數武林中人都想一窺的武林名樓。但是,卻只有少數其有相當名望、地位的武林大家才有可能受邀請,得以在中秋月圓之夜入樓參加一年一度江湖風雲榜揭曉的盛會。

風雲樓,座落於九華山最高峰的十壬峰的東麓。

它雖名為“樓”,事實上卻是一片佔地極為遼闊的莊院。莊院之內,以一棟高有三層,簷角飛翅的八角型巨樓為中心。四周綿延櫛比的房舍,呈放射狀向外擴建。這使得這座重簷翅角,赤柱綠瓦,建築宏偉的宅院,別具特色。

它就象一面蛛網般,佔據著十壬峰東面的向陽山坡;它更象一個巨大的八卦,鎮住了這座九華最高峰。為了迎接每年一度的揭榜盛會,風雲樓裡外早已裝綴得燦爛繽紛,美不勝收。

當夜色降臨大地時,風雲樓內外的燈火,就將這座名動江湖的莊院,點綴得宛如一面本滿露珠,迎著朝陽閃爍輝耀的華麗蜘蛛網,令前來參與盛會之人,莫不歎為觀止,同聲贊喝這幅美景。

正當這些武林中的名流、富紳,以他們最爾雅雍容的姿態互相客謙地推讓著步入風雲樓之際,驀地……

夜色中傳出一陣迅捷有力,緊迫撼人的霹靂蹄聲,由遠而近直逼風雲樓而來!

風雲樓外的眾人,莫不佩疑納罕地回芸望向蹄聲響處。

渾身黝黑如墨的小白龍,載著一身黑衣打扮的小芸,宛如來自暗夜中的幽靈,突兀地撕開夜色,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眾人議論之聲方起,小白龍已如狂飆般撲向風雲樓的大,門口。它那宛若怒龍奔騰的氣勢,令一些擁擠在門前的人,紛紛側身相讓,避向兩旁。

小白龍奔勢不歇,直闖本門,卻在眾人以為它將撞門而人時,小白龍驀地長嘶入空,揚蹄人立直起,硬生生剎住狂奔之勢!

小芸黑色的披風在這急剎的勢子裡驀然篷揚,她人亦隨著小白龍的人立而起,飄然離鞍。

披風下,她那襲毛茸茸雪白的銀貂短襖,映出她纖細曼妙的身影,令在場之人眼睛為之一亮。

她就象夜空中隨風飄降的一朵雪花,芸無數道佩奇豔羨的目光睇視下緩緩落向地面……

在場之人,雖俱是見多識廣的老江湖,仍不免為小芸如此突兀的出現感到神秘和好奇。

一時之間,眾人都默然地注視著小芸的一舉一動,等待著她下一個驚人之舉。

小芸旁若無人地摟住小白龍親熱一番,這才輕拍著它,示意小白龍自行離去。

小白龍會意地揚揚鬃毛,踏著輕脆靈巧的蹄音,有如來時般幽然地沒入夜色之中,悄悄地消失身影。

小芸彷彿猶不自知,自己已經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大刺刺步上風雲樓門前的石階。

風雲樓門前的執事如夢方醒地哈著腰迎上前來:“姑娘,你的請柬?!”他畢恭畢敬地伸出雙手,準備驗收樓中所發出的邀函。“什麼請柬?”小芸淡然反問。

執事猶豫道:“姑娘,難道你沒有本樓邀請你來參加大會的請柬?”

小芸臉色倏沉,語調冰冷地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執事聞言一怔,回頭以眼光詢問其它同伴,這些負責接待的風雲樓手下,仔細打量小芸後,個個無奈地輕輕搖頭。

這名執事只得老實回答:“不知道!”

小芸忽然纖手飛揚,劈啪兩聲,將此人打得滿地找牙:“不知道我是誰,竟也敢向我要請柬!你是‘觸目’還是‘拖窗’了?”

她的語調中隱含著一股殺氣!

在眾人與風雲樓所屬的錯愕中,小芸重重冷哼一聲,昂首跨步走入風雲樓。“她是誰?”

眾人驚疑地相互探問,卻沒有人能說出這個“女煞星”的來歷。

小芸心中偷笑自己詭計得逞,唬住門口那些看門的執事。

她悠哉遊哉地走在鋪著素淨白雲石的小徑上,欣賞著四周一幢幢專為休息所設的精雅亭閣。

在燈火的掩映下,這些雅緻的亭臺小閣,閃爍著五彩的流光,富麗繽紛的景象。

在這每一幢亭臺與亭臺,閣樓與閣樓之間,全有曲廊幽徑互相通連。

小芸弄不清楚自己該往何處去,索性信步穿梭於這些曲廊和幽徑中,欣賞那些奇石假山和珍異花卉。

也許是為了應節,也許是此樓主人的一番美意;在這些亭臺樓閣內的桌上,處處備有茗品、糕點和應時水果。

小芸走累了便隨手拿來吃吃喝喝,倒也沒有任何忌諱。

這時,她隱約可以聽見遠方某處有熱鬧的人聲笑語,卻不明白何以自己這裡不見半個人影。

忽而……“你這樣隨便就拿東西來吃,難道不怕中毒?”

小芸身後,不知何時站著一名年紀六旬,蓄著花白長鬚,身著富貴錦袍的花甲老者,正拈鬚笑問著她。

小芸塞下最後一口月餅,拍拍手上的殘渣,咿唔道:“這裡又不是追風堡,誰會來下毒?而且,大鬍子說過,這裡的樓主行事很光明磊落。他不會讓中毒的事發生在自己的風雲樓裡,那樣就太遜啦!”

老者含笑問:“這個大鬍子是誰?”

小芸聳聳肩道:“我也不知道!他不肯說,我就懶得問。”

老者一陣輕笑:“你這丫頭倒很有趣!你姓什麼叫什麼?是哪裡人呀?”

小芸坦然笑道:“我姓冷,叫小芸。小芸就是草字頭,下面一個人雲亦云的雲!我從黑龍江來的。”“黑龍江?!”老者輕唔道:“那麼你是住在北大荒六十四寨的哪一寨?”

小芸搖頭道:“不是!北大荒六十四寨是在靠黑龍江中下游的草原區,而我住在黑龍江上游一處叫神仙洞山的深山裡。”

“嗯!”老者領首道:“六十四寨之中的確沒有一個冷家牧場。”“當然沒有!”

小芸笑謔道:“還等著我去建立呢!現在怎麼會有。”

老者呵呵笑道:“瞧你這丫頭年紀不大,雄心倒還是不小,不過,憑你一個女孩兒想在北大荒那種地方,建立起一座牧場,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喔!更何況,能夠名列北大荒六十四寨聯盟裡的牧場,小者為數百人,大的話是數千人的負擔,你想達到那個目標,恐怕……呵呵!我看你還是嫁給牧場主人比較容易些!”

“又是老套!”小芸噘嘴佯嗔道:“你們老人家的思想真奇怪,好象只要是女孩子就得只能嫁人,誰規定的呀?!我為什麼就不能‘娶’個丈夫!”

“嗯?”老者拈著鬍子,呵呵直笑:“我活了這麼大歲數,倒是第一次碰上敢這麼說話的丫頭。你一向都是這麼坦白嗎?”

小芸想了想,不答反問:“書上不是說,人與人要互相信任,坦誠相對的嘛!我這樣坦白又有什麼不對?”

老者和藹道:“理論上是應該如此!只是,丫頭,書上寫的是死的教條,而人卻是活生生的動物,等你活到我這個年紀,你就會明白,人與人的相處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

所以,你對人還是別太信任,比較不會吃虧吶!”

老者輕輕一笑,又道:“你是不是來參加風雲樓揭曉大會的呀?為什麼一個人待在這裡?”

小芸點頭道:“對呀!我就是想在這次大會上打知名度的嘛!可是這個地方好奇怪,我轉來轉去都轉不出去喲!”

老者淡笑道:“你不認識路,當然走不出去嘍!我帶你到會場那裡去!好不好?!”

“好呀!”小芸高興道:“老先生,謝謝您!不過咱們得快一點,免得錯過精彩的部分了!”

老者含笑道:“不會的。那邊還沒開始吶!跟我來吧!”老者悠閒地負起手,走在前頭領路。

小芸隨他穿過好似迷陣般的庭園,遠方的人聲逐漸變得清晰接近。

小芸好奇問:“老先生,這裡的路你很熟呀?”

老者輕笑兩聲:“還不至於迷路就是。”

接著,他們轉過一座有若瀑布奔流的丈高假山,眼前豁然開朗。老者和小芸走入八角巨樓前的寬敞庭院,那裡正是會場所在。

此時,樓前已聚集不少武林人物,正徑自輕鬆談笑。

人群中有人發現小芸他們,立刻有人高聲道:“樓主來了,大會可以開始了!”不少人立即湧上來和這位錦袍老者招呼問候。

小芸不依地叫道:“呵!老先生,你好壞,你都不告訴我你就是樓主。還好我沒在標面前說你的壞話!要不然我就糗死了!”

風雲樓主拈鬚呵呵笑道:“如果你說得出我的壞話,我才高興吶!我正好可以藉此反省。況且,你不覺得,由自己親自去發現事情的真相,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小芸扮個鬼臉,吐舌道:“有趣還好,就怕有的事刺激性太大,令人消受不了!”

這時,一名身材魁梧,方面大耳,豎發如獅的大漢走向風雲樓主,岔言道:“李樓主,大夥還在說您老到哪裡去了,怎地還不開始揭榜?”

風雲樓主呵笑道:“我是去接這位迷人的嬌客。梁老弟,我為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黑龍江來的冷小芸,冷姑娘。”

這位梁老兄對眼前的小丫頭,絲毫沒看在眼中,只是隨便點了個頭,算是打過招呼。

風雲樓主有些過意不去:“冷姑娘,這位是去年風雲榜中,排名第二十七的梁大俠,入稱乾坤錘。”

“二十七?!”小芸感興趣地問:“第二十七名很厲害嗎?”

乾坤錘粱坤樹洪聲道:“小丫頭,江湖之上能人之多,有如過江之鯽,能排行二十七,沒有點本事行嗎?!”

小芸眨眨眼,黠謔道:“說的也是!就是不知道比起那個叫孤鷹的傢伙,本事算如何?”

梁坤樹聞言一窒,一張方臉登時漲紅起來,原來,這位梁老兄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愛“噴難脊”(吹牛)!

他曾經不自量力地找過尹楓比試,想藉此提高自己在江湖風雲榜中的排名。結果,他在尹觀手中竟走不過一招,反倒因此排名大降,弄得灰頭土臉,滿面豆花。

這件事也因而成為武林中的一項閒談趣聞,小芸曾在茶樓中聽人提過。如今故意如此一問,立刻叫這位自大的老兄,再度滿臉生“灰”!

小芸故做無事地瞅著梁坤樹的窘樣,心中暗自謔笑:“誰叫你看不起人吶!這算是最客氣的回禮而已!”

風雲樓主見梁坤樹有些難以下臺,隨即打著圓場道:“唉!看來,今年尹楓大俠又未蒞臨本樓了。三年來,本樓主一直希望能夠有緣結識尹大俠,奈何他總是不肯賞臉。

就連揭榜大會上的賀禮,他都不屑領取,真是令人遺憾!”

小芸眼珠子一轉,立刻想到打響知名度的絕妙好計,她笑道:“樓主老先生,今年你可以不用遺憾了!”

風雲樓主不解地問道:“這話怎麼說?”

小芸嬌笑道:“因為,尹楓也感到如此不給風雲樓主面子,實在是很慚愧的一件事。

所以,他今年特別拜託我來替他領獎,順便向樓主連續三年如此看得起他致上最高的謝意!”

“哼,今年不見得又是他成為榜首!”一名長髮披肩,形態冷漠消瘦的黑衣人,冷冷地開口。

小芸詢問地看著風雲樓主。風雲樓主咳一聲,介紹道:“這位是去年排行第二的生死劍,李一戈大俠!”

“哦!”小芸笑眯眯道:“對不起!因為我是新出道的雛兒,所以不認識大俠。不過,現在我知道你是何許人了,應該很客氣地說:‘久仰!久仰!’”她調皮地向李一戈打躬作揖。

眾人都被小芸如此自稱“雛兒”的諧謔態度逗得一陣輕笑。

李一戈不改冷漠地問:“你和尹楓是什麼關係?他為何不自己露面,卻要你代他前來應會?”

小芸弄嘲著:“我和他的關係,說起來很複雜,所以還是不提也罷。至於,為什麼要由我代他前來,很簡單嘛,我和你一樣都很想出風頭!今天這個地方,這場大會,正是出風頭,打知名度的好所在,所以來的是我,而不是他!”

李一戈目光如刀地盯著小芸,冷冷道:“想代替尹楓出面領獎?你可有把握接得住別人對受獎者的考驗。你要是接不下場面,就等於是尹楓的失敗,尹楓丟得起這個臉嗎?”

小芸展顏捉笑:“沒關係!反正他也不喜歡當榜首,砸他的鍋是為他好!而且,誰說我就一定會輸呀?看是什麼考驗,文的,武的,姑娘我全都接下了!”

她豪氣干雲地撩起披風,大刺刺地將手往腰上一插,幼稚的她看來果真多了二分女中豪傑的味道。

眾人不禁折服於她的爽快,紛紛報以熱烈的掌聲。當然,大多數人都是以等著看戲的心情起鬨!

風雲樓主略感為難:“這……姑娘,這種事是開不得玩笑的喔!”

小芸扳起臉道:“誰跟你開玩笑?我是很認真的吶!”她自己在心裡加上一句:

“至於尹楓那隻老禿鷹怎麼想,我就不知道了!”

風雲樓主只好勉為其難道:“既然如此,那麼咱們就準備開始揭榜吧!”

眾人紛紛鼓掌贊成,他們隨著風雲樓主走向會場中央,一張鋪有紅綢的長桌。此時,那棟八角樓中,驀地響起咚……地一聲幽長宏亮的鐘聲,這鐘聲正是告訴風雲樓中所有的人,揭榜時刻到了!

頓時,人群自四處朝場中的長桌邊聚攏,不一會兒,四名手持長劍的青衣武士擁著兩名素衣老者,自巨樓中緩緩走出。

這兩名素衣老者手中,各自捧著一絹黃綾,他們神情肅穆地將黃綾捧向長桌。在場之人,隨著素衣老者的出現,立刻變得鴉雀無聲,大家在興奮與期待中,多少帶著點緊張的氣氛。

素衣老者將黃綾鄭重地放置於桌面正中,而後肅手退向一旁,四名武士則分列風雲樓主身後左右兩側。

風雲樓主環顧肅靜的人群一圈,沉緩開口道:“各位大俠,本樓自舉辦江湖風雲榜以來,因普受武林朋友支持與關注,使得這項排名工作能夠順利進行。更感謝那些自動為本樓提供新的武林消息與動態的道上朋友們,因為他們的熱心,才使得本樓主持的這個江湖風雲榜更具有公平與準確的意義?

本人在此要特別鄭重地聲明,任何做為排名依據的搏鬥消息,絕對在本樓所屬調查人員的確實查考之下,證明無誤以後,方始列入評估高手的根據。

因此,只屬傳聞或無法證實的拚殺事件,本樓一概不予評估之屬。為此,這項排名難免有遺珠之憾發生。但本樓所做的排名榜,僅為提供江湖同道們參考之用。它並不代表任何絕對的意義!”

小芸心想:“既然風雲榜沒有什麼絕對的意義,那你還花了恁大的精神、人力和物力去排它?嘿,你還真是吃得太飽,故意找事情來打發無聊喲!”

奇怪的是,周遭其它人卻都對風雲樓主所言,報以支持的掌聲。

小芸徑自不解地聳聳肩,暗忖道:“難怪爺爺說,江湖是二群沒事可幹,閒得無聊的人才會瞎攪和的地方。就象我一樣!可是我還是搞不清楚這些江湖人他們奇怪的想法。”,風雲樓主待掌聲歇後,繼續又道:“依照慣例,本人只宣佈風雲榜中前十名英雄的大名。其餘部分,則在張貼後,請各位自行前往閱覽。而這些入選排行之人的各項戰績,本人亦只擇重點宣佈,至於細節,在風雲榜中都有詳細的記載和說明,勞煩各位自己查閱,現在……”

他清清嗓門:“本人開始宣佈今年度江湖風雲榜入榜前十名之名單!”

在眾人屏息以待下,風雲樓主慢條斯理地拿起右手邊的黃絞,緩緩展讀:“第十名,弄蕭玉女崔翠屏,她原無排行,但因今年三月、六月分別擊斃去年排名第十一、十四的黑道惡梟,東方不群及司徒侯生,因此被評鑑為今年度第十名高手。第九、八、七名都是去年相同的人選,分別是通天神林飛、毒晰賜雷鳴峰以及草上飛李駿……”

小芸聽到林飛的名字,非常興奮地敲掌叫好,她一鼓掌,眾人也紛紛跟進,原本緊張的場面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風雲樓主爾雅地一笑,接著宣佈:“第六名有兩位,他們也可稱為一體,在短短半個月中,他們聯手擊敗一十七名對手,其中有去年排行第二十四、十九、十六、十、七等位高手,因此今年本榜評鑑他們二人為第六名,他們就是雙心劍林通、林達兄弟。

“還有,第五名也是年輕新人,外號為嘯南天的嶺南盧升惠,他以連敗華山、青城、點蒼派等派同輩年輕劍十多人而被評為第五名。

“第四、第三名也是去年得主連任,他們是追風堡的兩位護法,邪狼胡永祥、魔眼鳩黃育興……”

又是一陣叫好的掌聲打斷風雲樓主的宣佈。

小芸溜眼望去,正巧瞥見蕭大器背對著她的方向,和二位身著青衣作追風堡打扮的陰鷙老者說話。小芸暗自吐了吐舌,朝人群后面藏去,她倒不是害怕蕭大器認出,而是不願在還沒看完熱鬧之前,受人打擾。

風雲樓主等追風堡的人叫喧過後,才又接著道:“今年的第二名,也是兩名,他們原無排名,為了自保,在採石磯一地,與江南黑道幫會伏江會發生衝突,最後他們兄弟二人力戰伏江會近百名高手一晝夜,將伏江會徹底擊潰。

“因而本樓評鑑他們二人為自從前年尹楓單槍匹馬掃平惡虎崖上的飛虎幫之後,最有成就的。

“以寡擊眾,給予他們第二名的排行,他們就是北大荒六十四大寨聯盟盟主的兩位公子,塞外雙龍古逸風、古逸嵐兄弟。”

小芸聽得入神,兩眼毫不稍眨地睜得又圓又亮,臉上露出一抹神往的可愛笑容。

風雲樓主微微一歇,換口氣道:“而今年本榜的榜首,巧的是也有兩位!”他賣著關子,故意停頓一下,緩緩掃視眾人。

小芸偷眼打量生死劍李一戈,只見他雙手微微收放著,鼻翼也微微翕動,表情顯然非常緊張。

小芸不禁納悶地暗想:“他為什麼這麼在乎是不是第一名呢?那個大鬍子不是說,老禿鷹為了這個虛有的第一名,結下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仇怨。難道生死劍就不會有這種煩惱嗎?還是,他覺得和人結仇很有趣,很好玩,所以巴望能得到第一名?!我真的搞不懂喲!”

風雲樓主含笑開口道:“今年的榜首,其中之一便是去年連任兩任的孤鷹尹楓,另一位,則是擊殺去年同屬排名第二名的飛魔手呂信樟的......生死劍,李一戈!”

李一戈表情驀地放鬆,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抹自得的笑意,稍緩,他質問道:“據我聽說,尹楓在十來天以前,於豫西官道遣追風堡截殺,險些丟命,幸為人所救,突圍而去。他何以有資格再度連任榜首!”

小芸驀然瞪大眼睛,望向李一戈。她好象聽到一件很耳熟的事!

風雲樓主解釋道:“尹楓雖是為人所救,突圍而去。但是,根據本樓人員調查,他當時以一己之力擊斃追風堡執法堂中血字級高手四十七人。李大俠你該知道,追風堡所屬的血字級弟子,他們的身手已經符合本樓所列之第二流高手的標準,而以一人之力,能夠同時應付五十名以上的二級高手和其它一流人物,這份功力,應選榜首實不為過。”

李一戈不以為然地微哼一聲,卻也不再多說什麼。

風雲樓主微然笑道:“如果各位對本樓今年的榜單已無異議,那麼本樓主就要將所備賀禮,贈與今年的榜首。”眾人紛紛附議。

風雲樓主舉掌輕拍兩聲,巨樓之內,又走出兩名素衣老人,此時,他們手中各自捧著一方錦盒走向風雲樓主身側。

風雲樓主提高聲音道:“那麼請今年的榜首,生死劍李一戈大俠與代表孤鷹的冷姑娘出面接受我們大家的祝賀!”

眾人又是一陣鼓掌聲喧騰!不論他們對這風雲榜上的排名論定如何,至少在揭榜之後,總得表現一下自己的泱泱大度。

李一戈昂首闊步,神態傲然地走向長桌前。

小芸回眼一溜,正巧與蕭大器相個正著。奇怪的是蕭大器卻面無表精,好象不認識小芸似的。

小芸皺皺鼻子,故意舉起手和蕭大器打招呼,而蕭大器仍然是一副目不斜視的樣子。

“奇怪?”小芸喃喃嘀咕道:“他在搞什麼鬼?為什麼假裝不認識我?”她不解地走向桌前,卻不時地回頭瞅視追風堡那群人。

風雲樓主自老人手中接過錦盒,一一交與李一戈和小芸。李一戈故做不在意地徑自將錦盒納人懷中,而小芸卻滿心好、奇地當眾掀開錦盒。

“哇,怎麼會是這個東西!”小芸看清盒內的物品後,登時象洩了氣的皮球飛樣癟起嘴。

風雲樓主正色道:“姑娘,你別小看這盒中這兩顆丹丸。這可是昔年有造化老人之稱的謝神醫窮其一生之力,蒐羅數種稀世藥材精煉而成的造化丹!此丹不但可解百毒,而且對練武之人有助功之效,這……”

小芸岔言道:“這有什麼稀奇!肚了餓時又不能拿它當飯吃!”她的十兩銀子已經花得一毛不剩!

風雲樓主聞言二怔。

此時,人群中有人叫道:“丫頭,如果你不要這兩顆造化丹,可以賣給我!”

小芸雙眼一亮:“你要出多少錢?”“每顆五百兩!”

那是個長得圓圓胖胖,貌似笑彌勒的四旬胖子。

人群中一陣騷動,立即有人接道:“佛面鬼心崔普竟是如此小氣之輩,一顆造化丹只出五百兩銀子?!我出一千兩銀子!”

說話之人,是一名身材如竹竿,又高又瘦,留著一撮山羊鬍子,打扮如冬烘先生的薰衣人。

胖子聞言瞄眼那人,冷冷道:“我崔普豈是象你這般惡窮酸那般小氣,我出的是五百兩金子!”

惡窮酸一窒,賭氣叫道:“好,我出一千兩金子!”

小芸低聲問道:“樓主老先生,他們是誰呀?”

風雲樓主輕笑道:“他們兩人是武林當中有名的死對頭。兩人同是江北黑道上的獨行巨梟,胖的外號佛面鬼心,姓崔名普;瘦的人稱惡秀才,叫做張德昕。他們兩人已連續第三年排名相同,今年都是名列第十四高手之人。也是為了年年同名,他們才想爭奪這造化丹八縱便能借丹藥之助,使功力超越對方。”

佛面鬼心崔普和惡秀才張德昕兩人早已如鬥雞般,大眼瞪小眼地卯上,硬將叫賣提高到每顆造化丹五千兩金子的地步。

小芸頑皮一笑,高聲道:“還有沒有人想買這兩顆造化丹的?本姑娘為了民生問題,決定忍痛割愛!”

雖然有不少躍躍欲試,但是都頗為忌憚崔普和張德昕二人的報復;況且,他們二人的出價若無相當身家,也不能負擔得起。

這時,追風堡那邊有人出聲:“本堡護法出價每顆一萬兩黃金!”‘眾人一陣低呼,為如此大手筆嘖嘖咋舌,就連崔普和張德昕兩人也象被打了一悶棍般。全都閉上了嘴不敢再爭購造化丹。

小芸咯咯笑道:“誰都能買,就是不能賣給追風堡。喂,蕭老頭小器堂主,你以為裝著不認識我,我就會忘了得罪過追風堡的事?你們不是想追殺我嗎?怎麼今天這麼乖,都不吭聲!”

有邪狼之稱的胡永祥淡笑著開口:“你就是救走孤鷹的那個丫頭片子?嗯,膽子是不小。”

眾人聞言一陣譁然,直到此時,每個人重新打量眼前這個不起眼的小丫頭。

連李一戈都露出滿臉詫異,和想一較高低的表情。

小芸懊惱道:“可惡,那個大鬍子竟然真的是老……不,賊禿鷹!早知道我就不放過他,他騙得我好慘!”

風雲樓主怔道:“什麼?你不認識孤鷹大俠,那你豈可替他領獎!”

小芸捂著嘴叫道:“哇!穿幫了!”

風雲樓主連忙揮手阻止眾人喧譁:“姑娘!你怎麼能開這種玩笑?!”

小芸反駁道:“誰說我開玩笑?!我從開始到現在都很認真呀!尹楓不來是他的事,我來替他領獎是我的事,這彼此不相沖突嘛!”

“什麼?!”風雲樓主怔道:“這是哪門子的說法?”

小芸耍賴道:“這是我冷小芸自創的獨門說法!”

風雲樓主搖頭輕笑:“丫頭,你的獨門說法在這裡恐怕行不通。”

小芸撇嘴道:“行不通又怎麼樣?樓主老先生,你有啥打算?”

風雲樓主拈鬚笑道:“我打算收回你代尹楓領取的獎品。同時,也取消你代他接受祝賀的資格。丫頭,我這可是為你好呀!”

小芸看看錦盒,毫不可惜地將它拋還給風雲樓主,無奈道:“討厭!害我的計劃行不通了!”

風雲樓主朗聲道:“各位,由於冷姑娘並未徵得尹大俠之同意代為出面處理有關此次揭榜後的事宜。因此,本人也收回此賀禮,待有機會再親交尹大俠。我想……這次的拍賣是不成立的!至於對新榜首的祝賀考驗,我看只剩李大俠有資格應付了。”

小芸見自己被撇向一邊,頗不是味道地嗔道:“都是你的錯!”她瞪著風雲樓主大發嬌嗔。

風雲樓主怔然道:“我?!為什麼是我的錯?”

小芸理直氣壯道:“當然是你不對。誰叫你不調查得仔細一點,如果你知道是我救了尹楓那個大鬍子混球,你就該把我也列入風雲榜的榜首。這樣,我就可以省掉很多麻煩,你知不知道!”

風雲樓主恍然大悟地呵笑道:“你認為自己也有資格成為榜首?!”“當然!”小芸理所當然道:“能救榜首的人當然可以成為榜首。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難道想不到嗎?!”

李一戈嗤地冷笑一聲。

風雲樓主淡笑回答:“其實,本樓已經查明你在豫,西道上救走孤鷹尹楓。但是仍不可能將你列入榜,更別說是榜首。”

“為什麼?!”小芸瞪眼道:“我是倒了你多少會錢,你故意要和我過不去!”

“非也。”

風雲樓主一陣輕笑:“因為據本樓所查,那日豫西山道里,尹楓與追風堡的瓜葛中,你從頭到尾未曾出手,你只是救走了人,但卻沒有參加那次捕鬥,對不對!”

小芸生氣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風雲樓主似笑非笑道:“除此之外,本樓的風雲榜,是累積各武林高手於一年之內,所有捕殺之勝負,綜合起來評定名次的。而你只有救了尹楓這一次行為,也不足以為任何代表,本樓豈能將你列入榜上。”

小芸哈地一聲,不服氣道:“你說那是什麼話?我才剛入關不到兩個月,還沒搞清楚什麼是武林,也不知道要到哪兒去闖江湖,你叫我如何有所做為向你報告?!你說一次行為不足採信,那麼那個笑什麼南天的為什麼可以當武林新秀?還有那個姓古的兩兄弟也是一戰入榜,你還給他們第二名,你就知道他們比我行?你根本是性別吱視,強詞奪理!”她越說越激動,索性爬上長桌盤腿坐在風雲樓主面前,惡唬唬地瞪著風雲樓主。

風雲樓主苦笑道:“你這丫頭真是無理取鬧!”

小芸不在意地哼道:“樓主老先生,你若回去問老婆,她會告訴你,無理取鬧是女人的特權!”

眾武林英雄聞言,不由得鬨堂大笑。

風雲樓主也忍不住地莞爾:“丫頭,並非我對女性有何偏見,像弄蕭玉女的入榜,便可以證明本榜絕對是尊重兩性平等。你所指的嘯南天的盧升惠公子和塞外雙龍古家公子,他們俱是出身名門,其師承來歷和身份地位在江湖中都是有案可考,因此對於他們的功力評定自然很容易有規可尋。

但是……說實在的,我除了知道你來自黑龍江某處不為人知的深山外,你可有辦法提師承來歷,供為本樓評定的參考?”

小芸豁地彈地而起,生氣道:“什麼?你的意思是說,他們的家世顯赫,背景發達,靠山強硬,所以隨便做件事,都比我這個來自荒山野嶺的丫頭做十件事有用嘍!”

風雲樓主身後四名武士,見她氣勢洶洶,全都緊張地踏前一步護住樓主。

風雲樓主揮退他們四人,以帶著遺憾的口氣道:“雖然如此說很現實,但是……事實上是如此!”

小芸驀地杏眼怒睜:“你以為我……”她隨即洩氣地坐回桌面,垂頭喪氣地哺哺道:

“有夠爛,這不公平嘛!”

風雲樓主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歉然道:“丫頭,等你再大一點,再懂一點,你就會明白,除了老天之外,這世間本來就沒有公平可言。”

人群之中有人低語:“要怪就怪她自己沒選個有好家世的門戶投胎。現實的世界,誰會和你講公平!”

小芸豁然抬頭,重重一拍桌面:“放屁!誰說沒有好家背景,就闖不出名堂,我看你們來這裡湊這種熱鬧的人,十個有九個半是趨炎附勢的勢利份子!姑娘就闖給你們瞧瞧!”’

風雲樓主臉色微變:“丫頭!說話可得有點分寸,小心得罪了眾人,眾怒難犯呀!”

小芸忽而吃吃笑道:“樓主老先生,如果我就是故意要犯眾怒呢?既然有家世、背景的人做件事扺得過無名小卒做十件。那麼,無名小卒只好做百件、千件來和人相衡嘍!你說是不是。”

風雲樓主苦笑道:“我看你是瘋了!你簡直是自找麻煩!”

小芸無所謂弄笑:“反正連沒人敢惹的追風堡都惹上了,我還有什麼麻煩不敢找!

對了……”

她自桌面上站了起來,大刺刺道:“喂!追風堡的入給我聽著,本姑娘急著想出名,你們為什麼不過來動手,好讓我有機會表現一番!”

魔眼鳩瞪著他那雙青芸閃爍的怪異眸子,冷冷曬道:“丫頭!若不是江湖同道曾有約定,絕不在風雲樓尋仇廝殺,你還能活到現在!”

“哦,原來如此!”小芸呵呵笑:“這麼說是我太孤陋寡聞,不明行情嘍!對不起,我是新出道的嘛,凡事都比較陌生一點!”她索性又坐回桌上。

眾人實在無法確定她這似真似假的嬉笑怒罵,到底是真的出於天真單純,還是她根本就是有意嘲弄自己等人。

這些油滑詭詐的老江湖們,此時,以他們複雜的心思絞盡腦汁,也猜不透眼前這個新出道的“雛兒”究竟有多“單純”!

當小芸以好玩的心情掃視四周,卻發現人群中俱是以猜疑、嘲弄,不屑各種怪異的眼光打量著她。

她微怔之下,莫名其妙道:“你們幹嘛用那種眼光看我?唉,你們不相信我說的是不是?如果不信,你們就上來試試看嘛!看姑娘我是不是在瞎掰!”

佛面鬼心崔普因為沒能得到夢寐以求的造化丹,他覺得自己被戲弄了,便將這股氣出在小芸頭上。

他笑容可掬地走上前:“小姑娘,他們都不相信你,但是我崔普相信你,可是,你得知道,想在江湖中揚名立足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呦。除了你要有高超的武功,聰明、機智和膽識之外,有時也得具有其它本事,才能顯得出自己的四海和不拘吶!”

小芸不解問:“譬如說那方面的本事?我想高超的武功我大概可以,沒試過也不知道就是啦,至於聰明,我爺爺常說我是聰明過度,所以總有一天聰明反被聰明誤!呵呵……

再說這個機智和膽識嘛……能從追風堡手中將快死的人救活,而且帶走,這一關應該已經通過考驗了,你說是不是呀,胖大叔!”

她故意調皮地瞅著追風堡所屬,魔眼鳩黃育興已是氣得牙癢癢,卻硬是被邪狼將脾氣勸住。

他們嘀嘀咕咕一陣,蕭大器隨即帶著部分人手離去。

崔普不安好心地嘿嘿笑道:“對!對極了!所以我特地要告訴你,闖江湖所需的其它本事。”

小芸好奇地看著他:“那你快說呀!”

其它人則以看戲的心情袖手旁觀。他們當然知道崔普這佛面鬼心外號的由來,就是因為他的心思詭詐歹毒吶!但是他們也是想知道,這姓崔的究竟想耍什麼花樣來試探小芸的單純,究竟是真是假。

崔普陰陰笑笑,揮手招來會場旁專司服務之職的風雲樓弟子,低聲吩咐幾句。

不久,數名風雲樓弟子抬著數壇烈酒進來。眾人立即恍然,大悟,原來這不懷好心的崔普,想將小芸灌醉。風雲樓主面有難色的阻止道:“崔大俠,這……不太好吧!”

崔普陰笑道:“樓主,這可得看冷姑娘的意思了!”

他轉向小芸,假笑道:“冷姑娘,闖江湖的人講究的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豪情壯志,只要是道上跑跑的都知道,這武功可以不如大俠,但是論喝酒卻不能裝孬。不能喝酒的人,實在不配說自己是江湖道上的朋友!”

小芸看看酒罈:“喝這些?”

崔普激將道:“當然,因為你是個姑娘家,若不會喝酒也沒啥話說。只是,剛剛姑娘可是自己抗議江湖道上有性別歧視的呦!”

“崔普,你太過分了吧!”一名劍眉星目,膽鼻豐唇,面貌俊朗,氣宇軒昂的年輕人緩緩走出人群,冷淡道:“虧你也算江湖中有名之士,竟以此卑鄙的手法,想欺負一個小姑娘家,你羞是不羞!”

崔普臉上的笑容依舊,語聲卻透著肅殺,沉沉笑道:“小夥子,你算什麼東西?竟敢插手本佛爺的事!莫非你見這丫頭姿色可人,動了英雄救美之心?我看你是嫌命長了!”

這名俊秀青年冷冷曬道:“我也不算什麼東西,就是那個憑著自己有點出身、背景,蒙得個排名的嘯南天盧升惠。我就是看不慣你如此卑劣的惡毒心思!如何?”

崔普臉色微變,強自鎮定道:“小夥子,這裡可不是嶺南你的地盤。是非皆因強出頭,我勸你三思而行。”

盧升惠冷然笑道:“我已經看膩如你這類人的嘴臉!江湖就是因為有你這種人不知廉恥與正義為何物之人,才會被搞得烏煙瘴氣!”

崔普勃然大怒:“姓盧的,別以為自己掙個榜上有名,就想囂張了!就憑你,還不配來教訓佛爺!”“是嗎?”

盧升惠冷硬地踏前一步,全場中立即瀰漫著緊張的氣氛。大夥兒都在猜測,這個江湖新秀,會不會為了一個丫頭,破壞風雲樓中的規矩。

“哇!我終於看到一名行俠仗義的真正大俠了!”小芸盤坐桌面,歡聲地拍手叫好。

眾人緊張的情緒頓時一鬆!

盧升惠不禁對她如此純真的表現投以好感的一笑。

小芸笑道:“笑南天,謝謝你呀!我還以為來這裡的人,全都只會看熱鬧呢!還是你有點大俠的味道,我決定原諒你的那好出身和家世!”“原諒我?”

盧升惠有些訝然不解地反問。“是呀!”

小芸正經道:“本來我對你很不服氣,想等今天大會過後,就去找你算帳,看看你是不是虛有其名的紈胯子弟。不過,現在我決定不找你的麻煩了!”

盧升惠聽她如此說,一時問倒有些哭笑不得。

小芸又接道:“其實,我也知道這個胖大叔不懷好心,否則他怎麼叫佛面鬼心,對不對?不過,他說得也有點道理,我既然想要闖江湖,總得要入境隨俗嘛!而且,我外曾爺爺也說過,喝點酒對我有益無害就是啦!他還說喲!”

崔普立即擺出臉色,冷笑道:“小夥子,聽清楚了沒有?人家姑娘自己願意的事,你充哪門子英雄好漢?”

盧升惠欲言又止,最後嘆道:“罷了!算我多管閒事。”他高傲的自尊心,為此多少受了點傷害。

小芸歉然道:“對不起!如果換個時間,換個地方就好了!只是我實在不能放棄今晚這個機會!”

盧升惠自是不能瞭解小芸話中之意,直覺地以為小芸是嫌他出面的太唐突,只有黯然而退,在一旁靜觀其變。

小芸根本不明白盧升惠此番的出面確是含有示好之意,更不知道自己已經在無意中潑了對方一盆冷水。

她瞅著崔普,呵笑道:“我說你這個壞心眼的胖大叔,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崔普對小芸如此露骨的坦白,也不禁老臉微熱。

但是,他再看小芸,小芸仍是滿臉的天真與期待,好象不是有心要挖芸他。崔普實在弄不清自己究是不是被消遣了!

他乾咳一聲:“呢!……我的意思是……噢!對了,我是想借花獻佛,敬你這位有勇氣,有膽識的小姑娘一罈酒,就當做我交你這個新出道的朋友。”

“呀!”小芸高興道:“我入關到現在已經快兩個月了,除了林飛幫主,和那隻沒臉見人的大鬍子孤鷹,還沒有其它武林朋友呢!”

“不過……”小芸眨眨眼睛戲譴:“所謂朋友,就不能互相陷害喔!你能忍得住不陷害我嗎?”

眾人一陣鬨堂訕笑,小芸這句話的確問到了崔普的痛處。

崔普漲紅臉道:“我……我沒事陷害你做啥!”

小芸黠謔道:“就是有事你也不能陷害我呀!否則怎麼算是朋友?”

“說得好!”眾人一陣鬨堂喝彩。

崔普老臉越發窘熱,他做夢也沒想到情況會變得如此讓自己下不了臺,眼見黑白兩道無數雙眼睛都瞪著他,看他如何做答,他驀地將心一橫,大聲道:“好!我姓崔的被人叫了一輩子的佛面鬼心,的確是無時無刻都懷有鬼心眼。今天我就要讓天下人知道,我也有真心對人的時候!丫頭,大叔今天交定你這個朋友,不論將來發生任何事情,若有違朋友之義,願如此石!”

他巨掌一揮,丈尋外一座只有一人高的堅硬花崗石假山轟地一聲炸粉碎!

“好!”在場之人對崔普如此意外的作風驚訝之餘,不禁對他出於真心的尊重,他內心不自禁地激動異常,連眼眶都有些微微地溼潤.他深吸一口氣平靜一番心情後,抱起下人呈來的一罈酒,豪情道:“丫頭!咱們就以此酒定交,大叔先乾為敬,你不用勉強,隨意即可!”

他仰首咕嚕連聲,登時將這足有十斤重的一大壇酒喝得壇底朝天,一滴不剩!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09:57


第三章 賭酒

小芸也自下人手中接過酒罈,她發自心底的喜悅完全在臉上表露無遺。她睜著那雙閃亮的晶瑩的眸子,展顏歡欣道:“胖大叔,你是我第一個以酒定交的朋友,我陪你乾一罈,算是我的敬意!”

崔普正待阻止,小芸巳學著他方才的樣子,提起酒罈,仰首狂飲。

眾人以震駭,佩服兼而有之的眼神,親眼瞧著小芸一口氣不換,將那罈子酒一滴不灑地喝得精光!

“呃!”小芸放下酒罈,面色酡紅地打個酒嗝,醺然道:“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說得好!大叔,咱們以酒定交,不要當寂寞聖賢,祝咱們以後都能名留江湖……,不是名動江湖!”

崔普皺眉嘆笑道:“丫頭,你怎麼能學大叔那般喝法?瞧,你醉了吧!”才定交,他就已經顯出對這位“女朋友”的關心,這對了解崔普的人而言,的確是要讓他們以為明天的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

小芸眯著醉眼咯咯輕笑:“醉?我是眾人皆醉我獨醒,才沒有醉。”

向來與崔普過不去的惡秀才張德昕看見自己的死對頭竟在這種盛會之中大出風頭,心中頗為不是滋味,那種不服輸的勁兒,催使他大步走向會場中央。“丫頭!”張德昕怪聲叫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小芸醺然道:“我當然知道,你是瘦大叔,呃……那個專門和胖大叔過不去的惡秀才呀。”

張德昕滿意道:“算你這個丫頭有點見識。你既然知道我是專門和鬼面佛心崔普作對的,那你猜猜看我現在想做什麼?”

崔普凜然道:“窮酸!你如果手癢想和人過不去,我老崔樓外奉陪便是,你別找小丫頭的麻煩!”

張德昕嘖聲道:“想找麻煩,我自然會點你的名,你不用緊張!我找小丫頭說話,你出什麼頭?多管閒事!”

崔普被損得張大嘴巴,而嘯南天卻故意在一旁呵呵輕笑,以報復自己適才被崔普認為多管閒事之仇。

崔普罩然臉色難看至極,卻也翻不起臉來。

小芸呵然倩笑:“瘦大叔,你一定是看胖大叔和我交上朋友,呃!心理不服氣。所以你也想和我來個以酒定交,是不是!”

張德昕眯眼笑道:“嘿嘿……你這個小丫頭的確是機靈,光憑你這點,也保證你一定會紅!”

崔普哇然叫道:“喂!惡窮酸,我交我的朋友,幹你屁事,你來湊什麼熱鬧?你沒看這小丫頭已經有些醉了,你還想和她喝酒!我看你是存心故意要將她灌醉,你有什麼企圖呢?”

張德昕不甘示弱道:“我就是喜歡湊這個熱鬧,怎麼?你能奈何得了我嗎?你說我想灌小丫頭的酒,哼哼……是誰讓她變成現在這樣子的?你還好意思開口!”

“我……”崔普一怔,張德昕岔言道:“你什麼你?你是始作俑者,你沒有說話的資格!”

眾人見他二人都是江湖成名之輩,卻還象個小孩子一樣鬥嘴,不由得噗嗤失笑。

小芸撐坐在長桌上,有趣道:“這回瘦大叔比較有理,胖大叔輸了這一回。”

張德聽更加得意:“死胖子,你聽見沒有,小丫頭可是你的朋友,她不會故意讓你難堪,這次你還是閃邊一點,這裡沒有你插口的餘地!”

崔普怒道:“臭窮酸,你……”

小芸猛點頭道:“對對對!我這個人最講究公平,就算是我的朋友,也不能護短。”

崔普好氣又好笑地瞪著小芸:“公平個頭!我看你這個丫頭是喝多了酒,滿口醉話!”

“誰說我喝多了?”小芸倏然坐正,神氣道:“再來三壇我也沒醉!不信咱們試試看!”

她忽然伸手朝地面的酒罈一揮一引,一罈十斤重的酒竟砰地跳入她的手中。

在場之人登時被她這一手隔空引物的本事,震懾得說不出話來,全場變得鴉雀無聲,每個人都瞪大一雙眼睛驚疑不定地瞅著這個來歷不明的小丫頭。

小芸似乎不知道自己正做了一件駭人聽聞的事,她醉眼、濛濛地拍開壇口封泥,瀟灑地將那罈子酒咕嚕飲盡。

乒噹一聲,小芸帥氣地將酒罈摔往身後,砸得粉碎,這聲巨響,總算喚回眾人的心神!

小芸拍拍手,醉態憨然道:“胖大叔,你看……我還是一樣清醒,誰說我醉了!”

崔普苦笑道:“對!你沒醉,醉得大概是我!”他實在搞不清楚方才是不是他的眼睛花了!

張德聽暗自咽口乾沫,嘀咕道:“我的乖乖,這丫頭究竟是哪來的怪胎?竟有如此高的功力?這樣的朋友真不能讓死胖子一人佔去!如果被他佔去,真是太危險,也太可借了!”

他雖是低聲自語,小芸卻呵呵醉笑道:“瘦大叔,我是打黑龍江神仙洞出來的,呃……

你怎麼不知道呢?真是的!”

張德昕到抽一口冷氣,吶吶問:“小丫頭,我剛才自言自語的話,你全聽到了?”

崔普驚訝地看著張德昕,奇怪自己站在他身邊,並沒聽見他開口,怎麼他會如此說法呢?

小芸理所當然道:“是呀!你自己已講得那麼大聲,我當然聽見了!”

這回變成崔普倒抽一口冷氣,他總算明白自己這位小朋友,好象不是那麼簡單的人!

小芸醉容可拘道:“瘦大叔,你要和我交朋友,呃!也可以。不過……你如果和我交上朋友,等於和胖大叔也是朋友,對不?朋友和朋友是不可以打架的!你們兩個若是要打架,要比高低,就不算朋友,你忍得住失去這個可以打架的對手嗎!”

崔普得意地嘿嘿直笑:“丫頭,說得好!要這個臭窮酸不和我動手,他還真是難過,我看,這個朋友你不交也罷!免得被他拖累了!”

張德昕恨恨地瞅著崔普,臉色陰晴不定地考慮半晌,最後,他猛地頓足道:“哼!

死胖子,你若能改得了計算朋友的習慣,我豈會不能忍住不和你翻臉動手!咱們不動手,動口可以了吧!我你攪和定了。”

小芸醉顏如榴地歡呼道:“好喲!君子動口不動手,朋友可以用來鬥嘴,以增加生活樂趣。瘦大叔,你這個點子不錯!”

張德昕嘿笑地瞅視著錯愕的崔普:“死胖子,你沒話可說了吧!”

崔普懊惱道:“他媽的,怎麼會變成這樣?鬥了一輩子的死對頭,到頭來竟然要作朋友?丫頭,你為什麼不替大叔我多想想?”

小芸嘻嘻笑道:“這是天意!我外曾爺爺說,天意不可違,所以不是我的錯!其實,你們兩個人也算有緣,才會混在一起,互相競爭了大半輩子嘛!現在只是把競爭改成合作,也沒什麼不好呀!”

崔普搓著雙下巴,沉吟道:“說的好象有點道理!”

張德昕也眨眨眼,沉思道:“唔!聽起來好象遠景不錯。”

小芸拍著手,嬌笑道:“好也!現在是皆大歡喜。瘦大叔,你是我以酒定交的第二號朋友,咱們也該慶祝一下!”

她再度手一擺,不過這回卻是招呼站在一旁發怔的風雲樓弟子。“這位大哥,咱們要慶祝,你們怎麼還不上酒!”

風雲樓手下如夢初醒地為二人奉上美酒各一罈。

張德昕欲言又止問:“這個……小丫頭,你還能喝?”

小芸柳眉倒豎地佯嗔道:“什麼話?這種定交的酒,就算躺下了也得喝!來,大叔咱們幹!”

她率先舉壇就上,毫不猶豫地仰首而飲。

張德昕見狀,爽落道:“好,你若醉了,有我和死胖子照顧你,沒有人動得了你一根汗毛!”

他若有所指地瞄了瞄追風堡等人,這才舉壇狂飲!

一旁的盧升惠看得不由地直搖頭,不知他是看不慣小芸如此的狂飲,還是佩服她敢如此豪飲。

咚地,小芸放下手中的空壇,抹去唇邊酒漬,哈口酒氣,笑道:“呵呵……這是我自人關以來,第一次喝得這麼痛快!”

“樓主……呃!老先生。”她側首道:“你家的酒……不錯!我會不會喝得太多?”

風雲樓主輕笑道:“看來,姑娘的酒量也算江湖中少有,難得你有此興致,我豈會吝嗇這區區水酒!你儘管喝便是,若是真的醉了,一樓內備有雅舍供人休息,姑娘你儘管放心!”

這些話聽得追風堡人臉色不悅,他們巴不得小芸喝得爛醉如泥走出風雲樓,要殺她這才方便吶!然而,此時此地他們自是不便發作。

而此次前來參加風雲樓揭榜盛會的江湖同道都被小芸如此豪飲的氣魄所吸引,雖已經更深露濃時,卻沒有人想離開,每個人都想想看看小芸如此飲法的最後結果究竟如何。

小芸拍手歡然道:“好!樓主老先生,你……既然這麼說,我就不客氣!”她環目四顧,興致勃勃道:“喂,這裡還有沒有人要和我本姑娘以酒定交的?難得我今天心情很好,想找人來陪我喝酒。”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顯然對這種豪飲並不很有把握嘗試。

小芸皺眉嘖舌道:“嘖!真是的,掃興,怎麼沒有人說話?”

她不以為然地搖著頭,瞥見盧升惠,隨即笑問道:“哈!笑南天,你是行俠仗義的大俠,大俠要能喝酒,敢喝酒!你要不要也和我來個以酒定交?我告訴你喔,和我做朋友,呃!不會吃虧的啦!我外曾爺爺從小就教我,對朋友要有義氣,我會照他的話做喲!”

“這個……”盧升惠為難地支吾著。

小芸蹙眉道:“怎麼?你覺得我不夠資格?是因為我沒有一個很好的出身背景,還是因為風雲榜上沒有我的名宇?”

“非也!”盧升惠連忙解釋:“我絕對不曾有這麼的意思。我個人非常願意和姑娘你定交,只是……”

他猶豫道:“只是因為在下家有明訓,絕不可與黑道人物有所牽扯或掛鉤,所以……”

“唔……”小芸睜隻眼閉隻眼,醉意朦朧地瞅謔道:“你的意思是,我有兩個名列黑道的朋友,如果你和我定交,會影響你的清譽,是不是?”

崔普冷哼道:“小夥子,別以為你出身嶺南棲霞山莊,就有啥了不起的身份。你要知道我和臭窮酸雖然是江湖黑道上的人物,但我們行事也有自己的原則,可不是濫殺無辜或喪盡天良之輩。想與我們論交之人,還得佛爺看得順眼才行!”

張德昕手牛山羊鬍子,領首冷笑道:“老胖,這次可是我頭一次同意你的看法,姓盧的娃兒,你能身為棲霞山莊的少莊主,那是你上輩子燒好香,得了個好八字,才會出身在富貴世家。那並不表示你的格調就一定比我們高,你若能側身汙泥,猶不染得心黑手辣,那才叫本事!你以為黑道之中,就沒有正義之士,血性漢子?你未兔太不開眼了!”

他的話立刻引得不少黑道朋友鼓掌叫好。

“他媽的,白道多的是虛偽狡詐的偽君子,不見得比咱們清高到哪裡!”

“對!這混小子可惡,揍他!”

一時之間,黑白兩道竟為了此事鬧得持戈相向,只差沒有動手。

風雲樓主急忙出面調解:“各位,各位,大家有話好說,我相信盧少俠他方才之言並無惡意,只是,黑道有黑道的規矩,白道有白道的主張,所以請大家別動怒,算是給在下個薄面如何?”

當然,能進入風雲樓中之人,都是江湖上頗有名氣之士,適才為了維護同道的名聲問題,不得不出面作勢一番,豈會真的動手。

而今,有風雲樓主出面,他們自是樂得藉機我臺階下,只是,這些人很自然地分站在兩邊,成為黑白兩道壁壘分明的有趣場面。

小芸失望地瞅著盧升惠,嘆口氣道:“你剛才不是很不滿意自己的成就,是因為家裡的影響才得到的嗎?我以為你也是個有主見的人。可是,為什麼你交朋友都還要受家裡的約束?真奇怪!”

盧升惠怔道:“這……這兩件事豈能混為一談?”

“為什麼不?”

小芸翻個白眼道:“反正都是和家庭環境有關,當然可以放在一起比較。我告訴你啦,想不靠家裡的力量站起來,就得完全不受家裡的約束和影響。否則,一半要,一半不要的,這不變成拖泥帶水,婆婆媽媽!”

盧升惠不同意道:“先祖創業為艱,我們身為後輩,自應以維護家譽為要,個人之需為次。姑娘,你若出身世家,就會知道我們有時不得不為家譽,放棄一些個人的喜好和原則。這是身為名門弟子的一項負擔,卻也是無可逃避的責任!”

“是這樣子嗎?”

小芸支著下領,皺著眉仔細思考盧升惠這番話。半晌,她豁然叫道:“哎呀,我才不信這套。我只知道,人要為了自己的理想和家庭方面難免衝突,但是我們有自由選擇的權利嘛!”

盧升惠淡笑道:“那你豈不是太自我,也太自私了嗎?”

小芸微怔半晌幽幽道:“也許吧,可是,孔老夫子說,顯揚自己以孝父母,孝之終也,我若闖出名號,這不也是顯揚家聲嗎?因為,不論我有多大的成就,總不會抹減自己來自何處的事實;所以,我的成就越大,我家不是也就越有名嗎?因為我是我父母生,我家裡養的最佳品種嘛!這樣怎麼能算是自私?”

張德昕頻頻額首道:“說的好,說的好,所謂英雄不怕出身低。有太好的身世,不論你如何努力,有了成就人家還是會覺得你是因為家裡的關係,而不是自己努力的結果,這種負擔雖然不公平,但是誰叫他要是個世家子呢!”

他若有所指地瞄眼盧升惠。

崔普呵呵笑道:“小夥子,我現在覺得你很可憐了,原來有好家世,也不一定很幸福吶!呵呵……”

盧升惠默然不言,因為這種不公平的負擔,正是他內心最苦惱的事實,從他出道至今,他早篹過太多人,在不認識他的情況下,批評:“盧升惠?那是他八字生得巧,投生在出名的家裡頭,我就不信這種富家公子哥,能有多大的本事。”

他就楚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所以不斷地向九大門派下同輩好手挑戰,然而,他依然無法改變嶺南第一莊所為他帶來的壓力。

他依然是棲霞山莊的少莊主,他的名號之上,總是壓著棲霞山莊四字,令他扛得好辛苦。

他甚至不能敗,因為他的失敗,就等於是棲霞山莊的失敗,也等於在替棲霞山莊抹灰。

盧升惠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如崔普所言:“很可憐!”

小芸由感而發道:“唉,想一想我真該找那隻大鬍子孤鷹乾杯才對。他說自己也是黑白不分的人,他一定不會在乎我的朋友是黑道,還是白道。他大概也不會在意我有沒有一個好的家世或背景。我就是我嘛!這什麼人與人的交往還得要考慮那麼多複雜的情況?真累!”

“說得對極了,值得幹一罈!”

尹楓哈笑的語聲自八角巨樓上傳來,眾人不約而同仰首上望。

他不知於何時來到風雲樓,此刻只見他懷抱美酒,四平八穩地坐在巨樓頂端的獸笏上,正向小芸舉壇作敬酒之勢!

小芸驀地跳起來,嗔笑道:“大鬍子,是你,你這隻臭孤鷹好壞喔,你為什麼要騙我?”

尹楓無辜道:“我沒有騙你呀!”他眨眨眼,賊笑著:“我只是瞞著你!”

小芸微醺地跺著蓮足:“反正你是壞東西就對了,對你這種壞東西,就是要實現我對自己的承諾!”

崔普和張德昕見她醉眼迷濛,腳步不穩地站在桌邊又跺又蹬,真怕這小丫頭一個踉蹌摔下桌來,兩人都暗裡提心吊膽,留心著她以防萬一。

尹楓滿頭霧水問道:“你要實現對自己的什麼承諾?和我有關嗎?”

“當然有關!”小芸咯咯嬌笑:“我答應自己,一定要拔掉孤鷹兩根腮邊鬍鬚,來試試江湖人說的‘寧拔孤鷹腮邊須’是啥個滋味,這下子你是在劫難逃了,誰叫你不告訴我,你就是尹楓,你死定啦!呵呵……”

尹楓有趣地搔搔自己的絡腮鬍子,笑道:“你不是說過,只要我遇見了你,就死不了嘛!本來我想很大方地拔兩根鬍鬚送給你,省得你自己動手太麻煩。可是,我實很想知道,這回我又會是怎麼個死法,所以決定省下這兩根寶貝鬍子嘍!”

小芸佯嗔道:“你還好意思說!臭孤鷹,你如此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說的過去嗎?

快把你那條命還給我!”

她伸手做討債之態。

“嘖嘖……”尹楓搖頭笑謔道:“難怪有人說,惹熊惹虎千萬別惹赤查母,現在我知道為什麼了,哪有人想把救來的命要回去的?小妞兒,你太小氣啦!”

“什麼是赤查母!”

小芸茫然反問新交的兩個老朋友。

佛面鬼心和惡秀才忍著笑意,貼近小芸耳畔低聲解釋給她聽。

小芸驀地瞪大眼睛,嬌斥道:“臭鬍子,死禿鷹,你居然敢說我是母夜叉!”她蓮足一鉤,桌面上的一個空酒罈已應勢飛出,砸向樓頂的尹楓!

“母夜叉又是你自己說的!”

尹楓呵呵一笑,推掌將空酒罈送了回來:“想用空罈子和我定交?小妞兒,你怎麼可以如此沒有誠意?”

小芸頓足道:“想定交?等我拔光你這隻臭鷹的毛再說!”她已飛身撲向樓頂,探掌想揪尹楓毛茸茸的腮。

尹楓順勢將手中酒罈塞向小芸手裡,促狹笑道:“小妞兒,你太兇了,我惹不起,我先走一步了!”

未見他作勢,他人已飄退丈尋,掠向風雲樓大門處的方向。“姓尹的,你別走!”

追出之人竟是生死劍李一戈,他早就想和尹楓分個高低!

小芸身如風中擺荷,抱著酒罈,雙足顫巍巍地站在樓頂的簷角,莫名其妙道:“奇怪,這句話不是應該由我來說嗎?”她驀然地拋掉酒罈,學著李一戈的聲音,怪腔怪調叱道:“姓尹的,你別走!”她身形微晃,人已逸向黑暗的夜幕中。

崔普急道:“丫頭,別去吧!追風堡的人在等著你呀!”

張德昕啐聲道:“死胖子,人都走了,還叫什麼?快追!”他和崔普兩人一瘦一胖的身影,有如狂風般卷向樓外!在場之人面面相覷半晌,忽然,一窩蜂湧向樓外,原本熱鬧的揭榜會場,猛地人去樓空,只有風雲樓主一個人兀自拂著長鬚,無奈地嘆笑。

小芸追到門外,只見李一戈一人站在門前的廣場,她好奇問道:“喂,榜頭老兄,那隻臭老鷹呢?”

李一戈懊惱道:“給他溜了!”

“溜了!”小環顧四周,嘖聲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李一戈沉著臉道:“你以為我騙你?”

“不是!”小芸呵呵笑道:“我以為尹楓騙你!”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

小芸驀然朝黑夜中一顆巨樹撲去!

一張巨網就像夢魘中惡魔的手掌,突兀地自漆黑的樹頂猛然罩落,將飛身而至的小芸網個正著!

“放箭!”

蕭大器熟悉的冷笑聲,自另一端響起。

“哇,我完了。”

小芸正忙著和那張沉重的巨網掙扎,聞言才由得脫口而出。

但是?

半晌沒有其它動靜!

小芸好不容易撥開網,探出頭來,好奇地四處打量,她很奇怪,怎麼自己竟有這麼好的運氣死裡逃生!

“弓箭手!”蕭大器的怒斥再度響起:“你們全死啦,快放箭呀!”

四周依舊沒有反應。

小芸好整以暇地拋開綱,脫困而出,癟笑不已。

“弓箭手倒不是死了,不過……”尹楓正坐在巨網罩落的那樹上,啜著不知從何處弄來的美酒,含笑道:“他們全都忙著和周公的女兒約會倒全是真的!”

小芸雙手插腰,抬著頭叫道:“我就知道是你!”

尹楓手俯首笑謔道:“不讓你知道我在這裡,你怎會自投羅網!”

邪狼胡永祥自黑暗中緩緩走出,陰沉道:“姓尹的,果然是你動的手腳。”

胡永祥譏諷道:“沒想孤鷹竟也是個只敢隱在暗裡,做些見不得人的事的人!”

尹楓笑道:“邪狼,你這招激將法若是有效,我就不是孤鷹尹楓……”

小芸趁他說話分心之際,驀地躥身而起,伸手扯向尹楓下巴。

尹楓眼明手快地往後一仰,自所坐的樹椏上倒翻落地。“小妞兒,你怎麼可以偷襲我?”

尹楓好氣又好笑地責問著。

小芸一擊未中,索性坐在尹楓適才所坐之處,晃著雙眼,刁鑽謔道:“這叫做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嘛!”

李一戈方才竟未發覺尹楓隱藏在樹上,臉上甚是無光,他大步走上前,冷冷說道:

“尹楓,我找你許久了,你我之間早該分個高低!”

尹楓芸笑道:“李兄、李大俠、李榜首,就算我不如你如何?我對這些為排名而必須應付的挑戰,實在是甚無興趣,你我又何必傷這種和氣!”

邪狼胡永祥與魔眼鳩黃育興已帶著追風堡所屬緩緩逼近!

小芸坐在樹上,幸災樂禍逗笑道:“呵呵!大鬍子,你現在的情況,正應了四面楚歌這句話,你快完蛋了!”

李一戈不為所動道:“尹楓,你該明白,一個功力如你我如此程度的高手,想要找個合適的對手,盡興地決一死戰是多麼不容易的事,你豈能拒絕我的要求?”

尹楓見他觀點與自己相差太遠,簡直是有理說不清,只好嘆道:“李兄,你若執意如此,可否等我了結了追風堡的恩怨之後再說?那時,我若饒幸未死,一定和李兄找個地靈人傑的好風水,痛快地大戰一場,如何?”

“此話當真?”

李一戈目露興奮地問。

尹楓肯定道:“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李一戈伸出手和他互擊三掌,定下這場生死約會。

李一戈冷眼掃視逼近的追風堡等人,語氣真誠道:“尹楓,為了咱們未來的這一戰,你得好好地活下去,如果,你不幸栽在追風堡手中,我會非常遺憾。”

尹楓淡笑道:“我會盡力而為!有一點可以確定的便是,我若栽了,那麼將會有許多人自風雲榜上除名。而追風堡內也將不再有可用之兵!”

胡永祥冷笑道:“尹楓,你可以試試看!”

李一戈面無表情道:“尹楓,你自己保重,我先走一步!”

尹楓典雅地欠欠身:“李兄儘管自便就是!”

李一戈不再多言,微一晃身,人已逸入夜色中消失在黑暗裡。

小芸不解道:“喂!大鬍子,這個人好奇怪!既然要和你決戰,又不希望你死在追風堡手中,那他為什麼不先幫你對付追風堡?”

尹楓毫不將胡永祥等人的包圍當成一回事,徑自仰首啜、飲,他淡淡回答道:“因為李一戈並不想得罪追風堡。”“可是,萬一你死了,他不是又要感到遺憾:又要感到可惜了嗎?”

尹楓將手中酒罈拋給樹上的小芸,抿嘴笑道:“小妞兒,個能規規矩矩決鬥的對手固然不易尋找,卻不是不可得。但是,一個無所不用其極惡劣仇家,若是惹上了就永遠甩不開。兩者選擇其輕,所以李一戈寧願等我自求多福再說,懂嗎?!”他人已在最後一字出口時,電射而出,揮掌使擊斃一名追風堡手下!

胡永祥等人叱喝一聲,亦立即紛紛動手,與尹楓展開一場混戰。

小芸瞅著追逐奔騰的人影,高聲道:“我開始有一點點懂了!”她仰頭將手中所剩半罈美酒喝得精光。

此時,崔普和張德聽業已趕到風雲樓門口,他們二人仍是有所忌諱地停身在風雲樓的大門之內。“小丫頭,你快快進來吧,外面的事,讓姓尹的自己處理就好了。”崔普摒著一慣精打細算的鬼心眼兒,為小芸設想著。

小芸搖頭道:“不好啦,胖大叔,有時我們做人也不能太自私,對不對?再說,我和追風堡也已經成為你死我活的生死之交,我不理他們,他們也是會來找我,我當然得趁這個機會,好好給他們幾個下馬威,對不對?還有,呵呵……我還想順便揪掉大胡於的鬍子呢!”

她一陣咯咯嬌笑,忽然猛古丁仰面倒翻而下,嚇了崔普和張德聽兩人一跳,以為她是醉倒了。

然而,小芸翻落之中,酒罈倏然飛脫,砸向奔動的人影,她自己是反足蹬向樹身,人如鏢槍般,直身混入戰圈內。

砰然一聲,一名追風堡手下被酒罈當頭砸中,在碎片四下飛濺中,應聲栽倒地面。

小芸也在同時切身加入戰圈,只見她兩手左右開弓,劈啪,數聲脆響,又有數名圍殺尹楓的追風堡所屬弟子,捂著腫高的臉頰,像個滾地葫蘆似的滾出老遠之外,哀哀哼叫,半天還爬不起來。

尹楓身在混戰中,卻仍能悠閒地笑道:“小妞兒,歡迎加入殺人行列!”

小芸欺近尹楓,嬌啐道:“我才不喜歡殺人!”她左手彈指逼退蕭大器,右手卻反手上撈,目標還是尹楓的鬍子!

尹楓嚇了一跳,急忙甩頭閃避,卻為此將自己送近胡永祥的旁緣。胡永祥冷笑一聲,加快掌勢直切尹楓咽喉。

驀地他整個人象個門板般,直挺挺地朝地面摔去,卻又在即將觸及地面的剎那,宛如殭屍似的筆直貼地激射而出,於千鈞一髮之際實時脫困!

“小妞兒,你也太狠了吧!”尹楓翻身躍起,接住追擊而至的胡永祥,一邊動手過招,一邊半真半假地埋怨道:“你怎麼可以陷害朋友?若不是我還有個二步七,這回豈不是要被閻王老子拉去當他女婿!”

小芸自黃育興與蕭大器兩人夾擊的攻勢中,跟蹌地穿身而過,回頭對尹楓扮了個鬼臉:“誰和你是朋友?我又沒有和你定交!”

“嘖嘖……”尹楓嗤笑道:“我的酒你都偷喝了,還說沒有和我定交?莫非你方才喝的是咱們倆的交杯酒不成?”

“呸呸呸!”小芸嬌嗔道:“童言無忌,大風吹去,哪個人當你老婆,準是腦筋不清楚,有點阿達、阿達!”

尹楓怪叫道:“丫頭,你這話說的未免太毒了吧,我姓尹的將來還打算娶個三妻四妾,你這種話若是傳出江湖,我哪還有指望?”

“毒?”小芸哼笑道:“還有更毒的呢!”

她驀然旋身,一道閃著耀目寒光的匹練,猝然幻現,宛似天上的圓月,忽然墜落人間一般。

黃育興他眯著那雙著名的魔眼,卻也未能看清這道寒光匹練,究竟是何種兵器所致。

他但覺得一股森然的殺氣猛地擴散而至,口中急忙叫道:“小心!”

他和蕭大器實時閃身躲避,其它數名追風堡手下卻覺得頭皮一涼,三千煩惱絲已如飛舞在風中的煤碴子般,飄灑滿地!

小芸逼退追風堡等人,兩手依然空空如也。她回身反撲尹,楓和胡永祥纏鬥之處,一大腳蹄開進擊的胡永祥,接下尹楓。

登時,數道如箭的森冷寒芒直射尹楓面門。

尹楓驟覺這數道寒芸威力之大,是他生平僅見,口中訝然犬吼:“小妞,你瘋了!”

百忙之中,尹楓睜目沉喝,雙手同時倏然合十再揮。

驀地……

夜空中竟同時出現三個尹楓的身影,以三種不同的姿態推掌掃向小芸。

轟然一聲巨響,尹楓化解了要命的冷芸。

而小芸卻連滾帶翻,好不容易才避開尹楓如此浩然的掌勢。

“哇!”小芸次頭土臉地半跪於地,嘖嘖稱奇:“好厲害的掌法喔!叫什麼名字呀?”

追風堡等人被他們二人如此豁力相拼的情形給弄傻了,一時之間也忘了要動手。

崔普和張德聽兩人急忙奔出風雲樓,探問道:“丫頭,你沒事吧?”

崔普挺著有如彌勒佛般的大肚子,上前一步,戟指道:“尹楓,小丫頭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竟然對她下如此重手,難道你想恩將仇報?”

尹楓指著自己鼻子,無辜道:“我?我連自保都不行?”

小芸拍拍身上的泥次,站起身道:“我又不會要你的命,我只是想替你刮鬍子而已,你幹嘛那麼緊張。”

尹楓哭笑不得道:“算你狠,行了吧,不過,我若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豈會放棄這個荒唐的念頭。”

“顏色我瞧見了!”小芸眼中閃著黠謔的光彩,驀地撲身,可是,我還是要拔你的鬍子!”

崔普和張德昕同時伸手,卻都稍慢一步沒抓住小芸.尹楓急忙暴退丈尋,對掌護胸;威脅道:“小妞兒,你再胡鬧,我可要打你屁股嘍!”

小芸如影隨形追躡而至,嗤笑道:“有本事你就試試,看是你打我屁股,還是我揪掉你的鬍子!”

尹楓無奈地再度閃身避讓,他芸笑道:“哪有女孩子象你這個樣子的?你還算不算女孩子!”

小芸追擊道:“我不算女孩子有啥關係?我算丫頭或小妞就可以了!”

尹楓閃身再避:“哪有人像你這樣子無理取鬧!”

小芸忍不住咯咯嬌笑:“無理取鬧是小丫頭的特權,笨。”她毫不客氣探掌抓向尹楓頭臉,打算要拔掉他的鬍子,才肯善罷干休。

崔普和張德昕兩人無奈地對望一眼,聳聳肩道:“唉,小孩子!”

尹楓出掌格開小芸的攻擊,他想動手也不是,不動手也為難,實在叫他傷腦筋,他只有頻頻苦笑,謹慎地和小芸見招拆招,見式化式,勉強為保護自己的鬍子而戰.“小妞,我現在終於瞭解,惹上你實在比得罪追風堡還累!”

尹楓無可奈何地嘆笑著。

小芸呵呵笑道:“知道就好,你總算頓悟了,頓悟之後還要覺悟才行,把鬍子拿來!”

尹楓哧地輕笑:“門都沒有!”

他們兩人做的是貼身近搏,身形雖然沒有什麼移動,然而兩人四手之間卻做著令人目眩神迷的飛快攻守。

風雲樓裡的眾人,為了想看清他們兩人所交換的招式,每個人都似長頸鹿般,伸直了脖於目不稍瞬地盯著他們二人動手過招。

此時,無數條人影自黑暗中掠出!

胡永祥看清來人後,陰險一笑:“上!”

來人轟諾一聲,直撲小芸和尹楓。

原來,是追風堡的援兵到了,

胡永祥掣出難得亮相的隨身兵刃剮心鉤,和魔眼塢互覷一眼,雙雙撲身加上團戰!

激戰方酣的小芸經人打擾,不悅地嚷道:“他們上來做什麼!”

她騰出右手,往腰間一拍,一道明亮耀目的光華驀然沖霄而起,盤旋穿在追風堡來人之間,登時,不少人驚叫一聲,伸手拉住自家的褲頭,退出戰場。

小芸這一出手便朝敵人的褲腰帶招呼,惹得尹楓鼓掌叫絕。

小芸撇撇嘴,不懷好意地一笑,右手那道光影已直奔尹楓腰間。她出手之快,逼得尹楓連換三次身形,方始堪堪躲過斷腰帶之危。

尹楓拍拍腰間,戲謔地呼口氣道:“還好,褲帶還在,可見本人的輕功,總算經得起考驗。”

小芸正要追殺他,胡永祥的剮心雙鉤閃著藍汪汪的冷光,已然臨身。小芸嬌叱一聲,右掌朝剮心鉤拍去。

“不行,有毒!”尹楓嚇了一跳,急忙回身將小芸一把拉開。

小芸卻藉機探手扯向他的鬍子。

尹楓順勢將小芸用力甩出去,總算勉強保住鬍子和麵子。

小芸凌空身形猶在滾翻,一條佈滿尖銳倒刺的皮索,已朝著她卷至。

那是魔眼鳩黃育興罕用的兵刃困龍索,凡是被這條困龍索纏住的人,不死也得脫層皮。

尹楓忙著應付胡永詳和其它的人,瞥眼之下,不由得大吃二驚,叫道:“小妞,快閃開呀,那玩意兒沾不得!”

人群中,崔普和張德昕已雙雙撲出,想為小芸解危,但是困龍索的速度,卻比他們二人快得多了!

尹楓眼見小芸要遭殃,驀地一咬牙,挺身硬接蕭大器一掌,他利用蕭大器這猛力推擊之力,快若隕星地追著困龍索,空手想要扯開這要命的皮索……

但是,比尹楓更快的是小芸那道神出鬼沒的匹練。

森冷的光華在半空劃過一個眩目的半弧,驀地削向困龍索,發出嘎地一聲刺耳的金屬磨擦聲。

出乎小芸意料的,這條困龍索並未如她想象中被截斷,只是一彈之後,換個方向又朝自己卷至。

崔普和張德昕的撲救落了個空,尹楓也沒抓住皮索,他們俱皆忍不住同時脫口驚呼:

“小心!”

小芸深吸口氣,人如隕星墜地,猛然加速沉墜,同時右手抖然拋揮,手中光華直射而出,在皮索臨身的剎那,纏住困龍索的尾端,她總算逃過一劫,安然落地。落地之後,眾人這才看清,小芸右手中竟是一柄薄而透明的細窄軟劍。

此時,小芸手中軟劍纏著皮索,正和魔眼鳩僵持不下。

尹楓鬆口氣,定神一看,他怔然訝呼:“問心劍!”

小芸高興道:“哈,你也知道這是問心劍,算你還有點眼光。”她這一分神,便被黃育興扯得往前踉蹌兩步。

小芸突然將軟劍一墊一送,叫道:“不跟你玩了!”

她的軟劍輕易脫開皮索的糾纏,而黃育興卻因為扯得太猛,僵持之力頓消之下連連倒蹬,差點一屁股跌坐於地。

總算他功力深厚硬將身子定住,總算沒有當眾出醜。

尹楓輕吟道:“薄如春冰,韌似絲綢,利賽幹莫,非鐵亦非金,若欲知此劍何物,且先問心!”

他神色古怪地一嘆:“你竟然擁有這柄失傳近百年的上古遺寶,你究竟是誰?”

只是這剎那之問,尹楓的雙眸彷佛為之一黯,他默然而古怪地盯著小芸半晌,忽然,他頭也不回地飄身離去。

小芸收起問心劍,跺足叫道:“大鬍子,你怎麼啦?別走嘛!”

胡永祥黃育興等人,再度緩緩圍了上來。

“丫頭,姓尹的是見場面不對,這才藉口飾陣脫逃,你認命吧!”

“放屁!”小芸口無遮攔地啐道:“你才要臨陣脫逃,姑娘現在沒空陪你們遊戲,你閃邊一點。”

她撮口吹出一聲尖長的忽哨。

遠方,立即傳出小白龍的精神抖擻的嘶應。一陣得啦得啦的清脆蹄聲,顯示小白龍正朝此方向奔來。

胡永祥搶口道:“別讓這丫頭跑了!”

他率先動手,揮鉤想要纏住小芸。

小芸卻不耐煩地猝然揚掌,嬌叱道:“討厭,走開啦!”

胡永祥並無見任何動靜,嗤笑:“你以為自己在趕蚊子……”話聲未落,他撲騰的身子在空無一物的半空中,象是撞到鐵板般,碰地往後翻摔。

“這是什麼掌法!”

胡永祥不可思議地眼光瞪著小芸,震驚地脫口問道。

“問心劍掌嘛!笨!”

小芸頭也不回地騰身而去,輕巧地掠上急奔而來的小白龍背上。

“小白龍,快,咱們去追大鬍子,問他是怎麼回事?”

崔普叫道:“丫頭,你到哪裡!”

“不知道,大叔,以後有空我會去找你們玩,你們不可互相陷害喔,也不可以再翻臉動手嘍……”

小芸的聲音隨著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夜色中。

胡永祥憤憤地頓足道:“追呀,大夥兒還發什麼呆?如此把人弄丟了,如何向堡主交待。”

追風堡一行一、二十人慌慌張張地追向小白龍離去的方向。風雲樓主站在門前,拈鬚沉吟道:“黑龍江神仙洞山?嗯,能夠和尹楓激戰五百多招而互不相讓,她的確夠資格上榜。好,本樓主特別宣佈,今年的江湖風雲榜上,多增加一項最具潛力新人獎,就由冷小芸所榮獲!”

眾人紛紛贊和,而嘯南天盧升惠驀地感到前所未有的悲哀襲來,因為自方才小芸和尹楓動手間,他才恍然明白,自己的功力與他們二人相差甚遠,可自己卻還在風雲榜上排行第五名。

可見,這第五之名,等於是風雲樓看在棲霞山莊的面子上賞給他的,這一年多來,他努力的拚戰究竟證明了什麼?

盧升惠想起佛面鬼心方才消遣他的話,不覺地感到一陣空虛落寞。

身為世家子弟的他,竟為自己顯赫的家世給套牢了,他只能做棲霞山莊的少莊主,卻無法成為他自己。

“這是個無奈又無解的結!”盧升惠黯然一嘆,徑自忖道,“回家去吧!這一切有什麼好爭的?我只有回去做好身為少莊主的本份了!”

沒有人注意到盧升惠的悄然離去,就算有人發現他的離開,也不會知道,從此江湖上少了一個雄心勃勃的年輕高手!

※※※

數日後。

小芸仍是單槍匹馬來到蕪湖一帶。

她自風雲樓追著尹楓出來後,雖是仗著小白龍的腳程夠快,擺脫了追風堡的人,但是,她也被善於擺脫追蹤的尹楓給甩掉。

蕪湖,臨近著長江邊口,雖然地方不大,卻是個熱鬧的城鎮。

一入城,小芸那一身黑俏豪放的北方兒女打扮和小白龍神駿風發的英姿,立即吸引路人的眼光。

小芸仍是不覺所視地閒溜在街上,她睜大那雙又圓又亮的眸子,滿心好奇有趣地測覽著這座與塞外北地大異其趣的江濱小城。近午時分,她打一家門面豪華舶酒樓前經過,眼尖的夥計立刻迎上前攔住小芸,招呼道:“姑娘,裡面坐,吃麵吃飯都有!”

小芸盤算了一下,無奈笑道:“對不起,夥計老兄,本姑娘現在身上沒錢!”她輕催小白龍,徑自離去。

那夥計呸地吐口沫,嘀咕道:“他媽的,看你穿得人模人樣,身上會沒錢?你騙誰呀!”

小芸一路溜來,到了一個賣包子饅頭的攤販前翻身下馬,問道:“伯伯,買個大餅,多少錢?”

“二個銅板!”

小芸接過大餅,忽然有人扯著她的披風。她低頭一看,竟是個六七歲大,黑著一張臉的小乞兒。

“小姐姐,我好餓,我也要吃餅!”

小芸看看手上的大餅,又看看小乞兒滿臉的飢餓和懇求,心軟之下,使將大餅遞給小乞兒。

忽然--

哇的一聲,一群小乞丐不知自何處突然蜂擁而出,圍著小芸又叫又嚷:“姐姐,我也要!”

“我也要。”他們拉著扯著,哇啦哇啦尖叫著。

小芸還以為自己快被這群小乞丐生吞活剝了,她連忙舉手討饒:“好好好,一人一個大餅,通通有獎。”

小乞丐們一陣歡呼,轉移目標擠向攤子,不用老闆動手,每個人快手快腳地搶了饅頭、大餅就跑,才十來個小乞丐,卻將攤上整籠包子饅頭搶的精光。

“就算你一吊錢啦,小姑娘。”攤子老闆咧開無牙的嘴,樂得呵呵直笑。一下子就做完一天的生意,他能不樂才怪。

小芸無奈地掏出身上所有銅板,叮叮噹噹地丟給攤子老闆。她哺哺嘀咕道:“花光全部的錢,卻連塊餅都沒聞到,這算什麼嘛!”她瘸笑地離開包子攤,漫無目標地往前走,小白龍乖乖地跟在她身後。

忽地,小芸猛然擊掌道:“對了,我可以找神鷹幫借錢嘛。”她喜滋滋地掏出天神令打量。

這面烏黑的令牌上,正面刻著一尊手持打神鞭的怒目金尊,反面卻是一隻孤鷹欲展翅於危崖,傲視群峰的精緻浮雕。

“問題是,神鷹幫的分舵在哪裡?”她掂著令牌,左右搜視,想找個人問問。

“嘖,剛才那一堆丐幫的小鬼都躲哪裡去了?”

小芸直覺地認為小乞丐就一定是丐幫弟子:“我不想找你們時,你們全都擠上來,等我需要你們時,你們又都失蹤了?”她一路走,一路嘀嘀咕咕,惹得旁人以奇怪的眼光猛瞄她。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10:43


第四章 天神令

“找不到丐幫弟子,就隨便找個人問好了!”

她自言自語著,看到前面來了個婦道人家,就笑眯眯地攔上前,道:“這位大嫂……”

那婦人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啐道:“誰是你大嫂?姑娘我還沒有嫁呢,神經病!”

這人甩也不甩小芸地拂袖而去。

小芸怔了怔,才朝那婦人背影吐著舌道:“不可叫大嫂,那該叫什麼?你明明已經是二八年華了嘛,只是別人二八一十六歲,你老姑娘是足實在二十八歲的年華!”

她沒趣地哼了哼,徑自忖道:“女人都是有點神經質的怪物,我還是找個男的好了。”

想著,小芸攔住一位老伯,有禮道:“這位伯伯,請問你知不知道神鷹幫的分舵在哪裡?”

“啥個神影幫?”老伯鄉音濃重地反問:“小丫頭,你年紀輕輕不學好,幹啥和那種不三不四的壞人勾搭?你家父母都不管你了嗎?看你穿的漂漂亮亮像個規矩人家的姑娘,怎地會做出這種事來?唉!現在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嘍!”

這位伯搖頭嘆氣地數落完,不忘加上一句:“你快點回家吧,別找那些不正經的人啦!”他這才搖著頭走了!

小芸哭笑不得道:“怎麼會這樣?”

她無奈地聳聳肩,又另外找人詢問,問過幾回之後,每個人都對她搖著頭說:“不知道!”問得小芸自己都已洩氣。

此時時巳過午,她的肚子早已咕嚕咕嚕地抗議,為什麼還沒飯吃。

小芸拍拍自己肚子,噘嘴道:“別吵,你餓我不餓呀!”

這時,忽然有三四個流裡流氣的痞子圍上來,其中一人問道:“小姑娘,你是不是在找神鷹幫呀!”

“是呀,這位大哥,你知不知道神鷹幫的分舵在那裡?”

那人哈地笑道:“我當然知道,我哥哥的太太的弟弟的表姑的二兒子,他就是在神鷹幫裡面當差,他那裡我熟得不得了,我不但知道分舵在那裡,我還知道他們的總舵在晉南的孤鶩山上,那堂口叫致遠樓。呵,好壯觀的地方吶!”

小芸信以為真,高興道:“真的,那你告訴我要怎麼去好不好!”

“沒問題!”那人指著街口道:“你打這裡去前面第三個街口右轉直走,過兩個街口再左轉,左轉之後再右轉,然後再過三個街口朝左拐,再向前走十戶人家,那裡的斜對面就是啦!”

小芸被他搞得迷迷糊糊:“右轉直走,過二個街,左轉、右轉,三個街左拐,前走十戶,斜對面。是不是這樣子?”

那人怔了一下:“你全記住啦!”

小芸點點頭。

那人急忙道:“哎呀,這麼著吧,反正我們哥兒幾個,閒著也是閒著,就陪你一塊去好嗎?我也可以順便去找我……

小芸岔言道:“你哥哥的太太的弟弟的表姑的二兒子!”

那幾人全都驚訝地瞪著她:“你的記性真好!”

小芸呵呵笑道:“這是小意思啦,從小訓練就會了!”

那幾人神色詭異地交換一下眼光,另一人道:“我們走吧,怔在這裡幹啥?”

小芸在這人湧簇下朝前走,適才那人又道:“這匹黑馬是你的吧,看它一路跟著你,都不用你招呼它。”

“是呀!”小芸笑道:“小白龍從小就跟著我,是我親手喂大的,它不會丟的!”

“小白龍?”那幾個痞子忍不住哈哈大笑:“那有黑馬叫小白龍的?笑死人了!”

小芸不悅地哼道:“你現在聽到了,也還沒笑死呀,誰規定黑馬就不能叫小白龍?”

其中一人橫肘撞撞說話之人,暗示他閉嘴。他們幾人帶著小芸東兜西轉,漸漸朝人煙稀少的城郊走去。

“小姑娘,和神鷹幫有什麼關係?”

小芸愉快道:“我和林飛幫主也算是朋友!”

“喔,原來如此。”那個人又問:“不知道你找神鷹幫有什麼事?”

小芸呵笑道:“我想找他們借錢,我身上沒錢用了!”

另一個人有意問道:“你是不是憑著手裡那面天神令去向他們借錢?”

“對呀!”小芸領首道:“林飛幫主說,有什麼事都可以拿這面令牌去找神鷹幫的分舵。只是他沒告訴我,他的分舵長的是什麼德性,害我不知道該如何找,還好碰見你們。”

“咦?”小芸奇怪道:“你們剛才講的方向是這裡嗎?”

這群痞子的頭頭假笑道:“我們帶你走另一條路,比較快一點。就快到了。”

小芸跟著他們來到城西,一棟偏遠的大宅前面。這宅子的附近都沒有人家,四處是充滿著荒涼的味道。

小芸納悶道:“神鷹幫的分舵為什麼會選在這種地方?看起來又蕭條、又淒涼,他們的生意怎麼做得好?”

那頭頭笑道:“這裡是他們的秘密根據地,專門用來接見一些特別的朋友,或處理特別的事。平常他們都在城裡比較熱鬧的地方經營買賣。我先帶你來這裡休息,我再叫老四去請我那位遠房親戚來見你。”

小芸仍然沒有懷疑這些人另有企圖,她點頭道:“最後把他們分舵的負責人也找來。

他們怎麼稱呼分舵的負責人呀?”

她跟著這群人走進冷清清的大宅院,朝內進去。

痞子頭頭內行道:“當然是分舵主啦!神鷹幫每一個分舵都只有一名舵主,另外有一名或二名不一的副舵主,而副舵主手下各有五名香主,每個香主又有自己的親近的班底三到五人。他們是按分層負責的方式管理,香主得向副舵主負責,副舵主向舵主負責,而舵主總理整個分舵的一切事務。”

“喔,這麼說他們的組織很有條理嘛,難怪他們生意能做的那麼大。”小芸聽了痞子頭頭這番話,更相信他認識神鷹幫的人。

她笑問道:“你的親戚既然在神鷹幫當差,為什麼不把你也介紹進去?據我所知,神鷹幫是個挺會賺錢的組織,有錢大家賺不是很好嗎!”

痞子頭頭含糊道:“我也在神鷹幫待過一陣子,不過……覺得那裡不適合我,所以就離開。”

事實上,他卻是因為行為不檢,以及挪佔公款被發覺,經處分之後,才被逐出幫外。

痞子頭頭帶小芸進入大廳就坐後,一邊催人泡茶,一邊交待那名老四去請人。

小芸見他指揮若定,不由得佩服道:“這位老哥,光看你辦事的樣子,就知道你是個人材。難怪你不願委屈自己待在神鷹幫。”

痞子頭頭神氣道:“不是我吹牛,以前我在神鷹幫也是堂堂一名香主,在分舵的酒坊負責帳務工作。手下也領了四個人,管的事是不少!”

“哦,”小芸由衷道:“不簡單,那你現在呢?是不是自己出來創業呀?”

小芸問的無心,這痞子頭頭卻支吾道:“呃…...也可以這麼說啦!反正不當人家的差,就不受別人管,自由自在得很。”

小芸笑道:“自己當老闆總是比較自由,你現在自己出來闖,應該比較有利可圖吧?”

痞子頭頭僵笑道:“還過得去就是了。”他意味深長地加上一句:“偶爾再加點外快,日子就更好混了!”

小芸盤膝坐入椅內,嘆道:“真羨慕你們,有自己的事業可以賺錢。像我現在就窮得連飯都沒得吃。”

她的肚子應和似的咕嚕一叫。

痞子頭頭眼珠子一轉,假笑道:“姑娘,你中午還沒有吃飯?這裡正好還有些酒菜,如果不嫌棄就隨便用用如何?”

小芸嬌笑道:“肚子餓的人沒有挑吃的資格,只要有的吃就可以了,我是很好養的。”

痞子頭頭告退道:“那我進去吩咐他們準備些。”他起身離去。

此時,廳中只剩下小芸一人,他四下打量這宅子,雖然這屋內打掃的還算乾淨整潔,但就是有點古怪。

小芸想了想,撮口吹聲口哨,小白龍原本留在宅於外,此時聞聲就得了得了奔入中庭的大廳門前。

小芸看到小白龍,就算有天大的古怪,她也能安心了。

因為多年來的陪伴,小白龍已成為她心靈上的一種安定力量的來源,也是她的一項精神支柱。

尤其,自從入關闖蕩江湖以來這些日子,小白龍更成為她進出龍潭虎穴的最佳良伴,使得她對小白龍更有一股莫名的信賴。

這時,痞子群裡的一人捧著熱茶出來,笑道:“姑娘,你先喝口茶,酒菜馬上就好。”

小芸接過茶水,道了聲謝謝,就端在手裡不喝。

一旁,那痞子似乎很緊張地注意著她的舉動。

小芸奇怪地道:“你為什麼一直看著我!”

“沒……沒有!”這人有些慌張地回答。

痞子頭頭託著酒菜出來,斥道:“還站在那裡做什麼?廚房裡面去收拾收拾!”

那人哦地一應,慌慌張張地又轉向屋內不見。

痞子頭頭笑道:“他叫二楞子,一看到漂亮姑娘,就緊張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姑娘你可別在意!”

小芸輕笑道:“不會啦,這種人我在牧場裡不是沒碰到過,他們都沒有惡意。我為什麼要在意?”她呷了一口熱茶。

“牧場?”痞子頭頭好奇問:“看姑娘的打扮好象是從北地來的,還沒請問你是哪裡人!”

小芸仰首飲完熱茶,放下茶盤,淡笑道:“我是從黑龍江神仙洞山來的。”

痞子頭頭猛地一震,接著問道:“你……姓什麼?”

“冷!”小芸輕輕呵笑道:“我叫冷小芸,冷小芸就是我,這位老兄,你的茶味道真特別,好象另外加了點東西嘛!”

痞子頭頭自椅中驚彈而起,閃出老遠,這才吶吶問道:“你就是最近被風雲榜封為醉鳳,那個冷小芸?”

“媽呀!”躲在屋內的人驚叫道:“她是那個女醉俠,咱們找錯對象,可要踢到鐵扳了!”

小芸從容笑道:“你大概沒有遠房親戚在神鷹幫吧?可是你對神鷹幫好象很瞭解,為什麼?”

痞子頭頭啐道:“他媽的,老子被神鷹幫打了一百大板,又閉在黑牢半年,才被逐出幫籍,我對那個鳥幫當然瞭解!”

小芸恍然大悟道:“原來你真的幹過香主,只是不是自願離開的就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你幹嘛弄蒙汗藥給我喝?”

痞子頭頭驚疑道:“你明知道茶裡有蒙汗藥還故意喝下去?你為什麼沒有昏倒?”

小芸噗嗤笑道:“我喝茶,是因我真的口渴了。至於我為什麼沒有昏倒?”她頓了頓,有趣地反問:“誰規定喝了蒙汗藥就一定要昏倒?那種東西,我從小到大不知道吃過多少!你用的這種還算是我吃過的迷藥當中,品質最差、最難吃的一種,味道那麼重的藥下在茶裡,人家隨便沾一點就知道有問題,除了我誰還會把它整碗喝乾?想下藥,你可還得多學著點吶!”

小芸索性將痞子頭頭教訓一頓,痞子頭頭聽得傻在原地。

“喂!”小芸好奇道:“你發什麼呆?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找上我?”

痞子頭頭回過神來,咬牙切齒道:“就是為了你懷中那面天神令。只要弄到那面令牌,我可以叫張英志那老小子在我面前自殺!”

“張英志?”小芸輕唔道:“是不是蕪湖分舵的分舵主?”

“不錯!”痞子頭頭恨聲道:“就是他,若不是他,老子也不會搞得那麼慘,看他死在我面前,是我最大的心願。”

“嘖嘖……”小芸咂嘴道:“這麼說,我這面令牌是不能借你用了!”

痞子頭頭眼神不定地打量著小芸。

“你在想是不是要動手搶我的令牌,對不?”小芸拉過裝著酒菜的托盤,徑自吃喝起來:“如果你覺得比得上尹楓或追風堡的那些人,我也挺樂意和你過二招。不過,你知道為什麼我到現在還沒出手嗎?”

她拿起酒壺,一口喝掉半斤燒刀子,這才咂咂嘴:“因為我肚子真的很餓。我餓著肚子的時候,實在很懶得動。要是等我吃飽喝足之後,得罪我的人通常都很倒黴!”

其它幾名痞子自屋內衝了出來,拉著他們的頭頭道:“老大,走吧,趁著她沒發火之前快溜。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本事。連孤鷹尹楓都要避著她,何況是咱們!”

小芸將僅剩的半壺酒喝完,乒噹一聲甩掉酒瓶,半是威嚇,半是提醒道:“現在我已喝得酒足了喔,再等我吃飽的話,呃!我就要留人了!”她舉筷開始吃菜。

那個叫老四的痞子也從屋外掩進,扯著他們的老大往外走:“走呀,老大,別猶豫了,這個娘們咱們惹不起啦!”

二楞子也硬將他們老大往外推,口中嚷嚷道:“老大你親眼看著我放的蒙汗藥,那足可以迷倒一群野馬,卻對她都沒有用,咱們還有啥指望?”

痞子頭頭見機下臺,他故意跺著腳,懊惱道:“好,算咱們倒黴挑錯對象,否則這次我一定要張英志好看!”

“以後再想辦法啦!”

他們拔腿就跑,深怕小芸心血來潮追出大門外。

小芸確定他們都走了之後,忽然鬆口大氣。

“小白龍,快來!”

她顯然力乏地對小白龍招手。

小白龍奔入廳內,輕嘶地用它的大頭顱磨蹭著小芸的臉頰。

小芸有氣無力地拍拍它,笑道:“沒關係,你也知道這是老毛病了,只要不讓別人知道就好!”

她費勁地翻身上馬,低笑道:“還好有那一斤燒刀子,否則現在你可得用拖的,才能把我弄出去!”

小白龍會意地掠出宅子,朝無人的城郊放蹄奔去!

※※※

晉南。

位於太行山脈之聞,這借大二片的山區,說來可算是山西一帶最貧瘠的地域。

然而在這處貧地之中,卻有一座最“富的”山……孤鶩山,此山既不產金,也未出銀。

它的富,是因為在它的頂峰之上,恰巧有一個統馭北地七省絕大部份買賣的江湖幫會……神鷹幫,築巢於此。神鷹幫不但使得這座山富了起來,而且也令這座不挺起眼的小山聲名遠播。凡是在江湖上跑跑的人,誰不知道晉南孤鶩山,就是神鷹幫的總堂口!

尹楓獨自一人仁立於後山一座深莽如海的松林內,遠眺著呈現枯澀的遠山。雖然巳是深秋,萬物逐漸凋零的蕭瑟時節,但是這片松林中依舊青蔥蓊鬱。

空氣中飄浮著一抹淡淡的松香,每當秋風拂來,林中便響起一陣沙沙的樹濤,如泣如訴的風聲和著低哺淺吟的松濤,使得這座寧靜的松林中更增添了一份淒涼的絕美。

林飛在兩名護衛的隨侍之下,悠閒地步人林中。

“兄弟,你一個人在這裡一整個下午了,究竟是參出了什麼禪?出了什麼道!”林飛打趣地笑問著。

尹楓有趣謔道:“不是冤家不聚頭!”

林飛豁然大笑地拍著尹楓肩頭:“好好,你這小子總算有點開竅了,居然也懂得思春,怎麼,在想那位黑龍江來的俏妞兒,對不對?你可知道,現在江湖上奉送她一個外號叫醉鳳,有句新出的歌謠說:‘孤鷹與醉鳳齊飛,追風堡心頭忐忑’。你聽過沒有?

那丫頭正四處在找你吶?你居然也在這裡想她,呵呵,你們倆還真有默契。”

“什麼跟什麼?”尹楓哧地笑道:“老哥,我說的此冤家非彼冤家,你想到哪去了?

真是滿腦子沒一點正經!”

林飛訝然反問道:“怎麼,莫非我弄錯了,你不是在想那小丫頭,難道還有別人?”

尹楓促狹道:“當然有別人,而且遠在天邊,近來眼前!”

林飛恍然道:“你是說我?我怎會是你的冤家?你別鬧啦!”

尹楓輕笑道:“怎地不是?你難道忘了咱們是怎麼認識的!”

“怎麼會忘!”林飛笑著回憶道:“那是六、七年前的事,那時神鷹幫還叫孤鷹幫吶,那個時候,我雖然也小有名氣,卻也只是在晉南這一帶才兜得開,而孤鷹幫也不過是山西道上,一個小有局面的二流幫會而已,直到有一天,有個十六七歲的毛頭小子,竟然闖上山來要踹咱們的山門。”

尹楓語聲含笑道:“誰叫你什麼名字不好取,偏取個和我外號同名的孤鷹幫,這在江湖上是犯我忌諱的事吶?”

林飛嗔笑道:“你搞清楚,是先有我孤鷹幫,才有你這個孤鷹小子,到底是誰犯誰忌諱來著?我不去找你,你自己送上門,來,那時,我瞧你胎毛未脫,竟敢到太歲頭上動土,還狂言只要一根手指頭,就可以將你捏死,哈哈……”

尹楓嘿笑道:“結果是誰給誰捏死來著?”

林飛哈哈笑著,賞了尹楓肩頭一拳:“你就少洩我的氣了,我還記得,那時只在你手中走了十二招,才十二招吶,我輸的心服口服,可是也覺得很悲哀。自己竟然連個小鬼都贏不了!”

尹楓輕笑道:“可是現在;那個小鬼凡事可都不敢和你爭,你說要上天,他可不敢入地,這個結局可不比輸贏來得值得!”

林飛真摯道:“兄弟,老哥我有幸,才能認識你這個兄弟,如果不是你,神鷹幫豈會在短短數年之間,便壯盛擴大起來。直到如今,稱雄北地的局面,都是你費心籌思,流血豁命替老哥撐來的,就連老哥這兩手把式,也是因為有你的指點才能提升至此。聽說,風雲樓李逸琴那老滑頭,今年還是賞我個第九名的交椅坐吶!再說,你為了半年前追風堡劫了幫中公銀的事,又獨力攬下這樁恩怨,奪回銀兩,可是,卻惹得現在和追風堡變成生死冤家,兄弟,這個神鷹幫雖是我當家,但它也全都是你的!”

“說這些做啥!”尹楓避重就輕地笑道:“所以,我說咱們兩是冤家嘛,是冤家才會碰頭,現在,我又多個追風堡這個要命的冤家,日子可真是越過越熱鬧,你問我在這裡想什麼?我想的就是這些陳年往事,想我的日子過去沒有白過,將來也不會無聊!”

林飛含笑道:“如果你再多想個一心要拔你鬍子的小冤家,那你就更不會無聊了,你的日子也會更熱鬧了!”

尹楓嗤笑道:“你以為每個人都和你一樣,滿腦子色情,想的全是你的三妻四妾?

我還有更正經的事要思考!”

“子日:食色性也!”林飛嘲弄道:“這年頭像你這種柳下惠,人家只會說你是呆頭鵝,沒有人會稱讚你清高!”

“嘖!”尹楓樂不為然地嘖著舌。

此時,山上警鐘忽然噹噹大作!

護衛之一的怒劍劉弘志上前一步,稟告道:“老大,三長兩短的鐘聲,顯然是有人想要強行闖山,要不要我去看看?”

林飛領首道:“嗯,山上已經有二、三年沒聽到這麼熱鬧的警鐘,我倒想知道是哪個人有這麼大膽子,莫非想學六七年前那個小鬼來踹山門!”他斜瞟著尹楓呵呵直笑,朝肅手而立的怒劍劉弘志揮揮手。

劉弘志微一躬身,立即朝松林外飛掠而去,

不久……

“當……”前山再度響起一聲悠長的鐘響告訴警戒中的全山,來人是客,危機已除。

尹楓.忽然古怪道:“如果是那個丫頭來了,千萬別告訴她,我來過這裡。我先走一步!”

他縱身掠向左側樹海之中。

“喂……”林飛來不及阻止,看著尹楓消失的背影,他不由得噗嗤笑道:“你就知道會是誰來了?還說沒有想那小妞,騙誰呀?嘖!”

林飛的另一侍衛,人稱狂刀的姚建泉,輕笑道:“老大,我,看尹大哥對那隻醉鳳好象很頭痛!”

“什麼頭痛!”林飛哧地笑道:“我看是反應過度,為什麼他會反應過度你知不知道?”

姚建泉莫名地搖了搖頭。

林飛眨眼笑道:“笨,因為他在乎嘛,你想想,你自己是不是也會在喜歡的人面前,變得有些不知所措,有時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擺。然後就會說一些,做一些根本不需要的廢話或多餘的事!”

姚建泉猛點頭道:“對對對,就是這麼回事。”

“所以嘛!”林飛呵呵笑道:“待會兒如果真是那丫頭來了,你也替我多留心些,看看那丫頭是不是真的很適合我兄弟。”

尹楓那傻小子根本還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我這個做老哥的,只好以過來人的經驗,稍微為他設計一下!”

姚建泉笑道:“尹大哥有你這麼關心他的老哥,是他的福氣!”

林飛呵笑道:“說得好,明知道你這小子在拍馬屁,我還是喜歡聽!”

姚建泉順理成章道:“高帽子人人愛戴嘛,老大你何能獨免!”

林飛啐笑:“知道就好,幹嘛說的這麼白?你越來越不懂得做人!”

姚建泉諧謔道:“老大,我老婆剛替我生了胖小子,你說我不會做人,她會抗議的!”

林飛佯怒道:“嘖,我說的話你也敢頂?你越來越不懂規矩了!”

他自己忍不住笑道:“不過,說你不會做人實在是過份了點,聽說你最近常往可花閣跑?老婆替你生兒子是很辛苦的事,就這麼點時間都不能忍?小心你老婆知道後,打翻了醋罈子,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這……老大……”姚建泉窘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幸好此時,怒劍劉弘志已飛身入林,免了姚建泉辯駁之苦。劉弘志身後,正是黑衣白裘的醉鳳冷小芸。

林飛呵呵直笑:“我道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來闖孤鶩山,原來是咱們的女醉俠來了!”

小芸雀躍道:“幫主老兄,好久不見了,你也聽到我的字號啦?恭喜你進入風雲榜的前十名。”

林飛嗤笑道:“誰高興班勞什子風去榜將我選上了?那是麻煩事,還有……”他展顏笑道:“山上這裡不興叫幫主,那樣稱呼太生疏,也太有距離了。你就和尹楓一樣,叫老哥好了。”

“好呀。”小芸爽落道:“老哥,我就是來找尹楓的,他有沒有來你這裡!”

林飛眨眼笑道:“他說他沒來!”

小芸咯咯嬌笑:“我就知道,他人呢?”

林飛攤攤掌,無奈道:“這個我就真不知道了!”

“他走了?”小芸噘嘴嗔道:“他怎麼會知道我會來找他?”

林飛含糊道:“大概是心有靈犀吧!”

小芸沒聽清楚:“你剛剛說什麼!”

“沒有!”林飛裝佯笑道:“我說今天天氣不錯,沒有下雨。”

“騙人!”小芸狐疑地瞅著他。

林飛顧左右而言:“難得你這位新人獎得主大駕光臨本山,我這做主人的怎麼可以招待你站在這裡吹風,走,咱們到大廳坐坐,我順便替你介紹一下我的兒郎。他們能認識你,是他們的福氣。”

小芸隨他穿過鬆林,走向前山,捉惹弄笑:“我開始覺得自己有點像江湖人了,呵呵……”

神鷹幫的總堂是一棟以彩紋花崗石砌造而成的大樓,這棟傲嘯北七省,名震全江湖的巨樓雖然深廣宏偉,但是並不華麗。它平實得就如北方的大地一般,看似貧瘠卻生生不息地滋養著無數的人口,這棟巨樓的名字,也像外表一樣平實,叫做致遠堂……寧靜以致遠,這名號實在不像一個具有顯赫威風的江湖幫會所應取。它太淡泊、太平凡了。

但是,江湖之中卻沒有人膽敢輕視這個平淡的致遠堂。

今晚,致遠堂的大廳裡,為了歡迎小芸這位新成名的女醉俠,特地席開數十桌。隨著時間的流逝,如今這場迎賓宴,業已接近曲終人散的尾聲。

小芸理所當然高踞主桌席,此時,她習慣性地盤腿坐在椅上,單手支顎和一名微醺的大頭兒拚酒。

光看這丫頭酡顏如榴,明豔欲滴的模樣,就知道她今晚已經喝了不少,而且她仍繼續在喝。

“哈,幹了!”小芸帶著三分醺然,揚手照了照已空的大海碗:“屈領主,還要不要再來一碗?”

與小芸拚酒的是一名年約四旬,紅臉禿頭,矮胖如缸的老兄,此人外號送人終,姓屈名介之。

他是神鷹幫中地位僅次幫主的十大領主之一,光聽他的,外號?就知道他是個心狠手辣的硬角色。

現在,這位素來強硬不服輸的屈領主,正仰首將碗裡的酒,死命往肚子裡灌,忽然,咚的一響,他順著喝酒的勢子,仰面醉倒,宛如爛泥般癱在桌下,無法回話。

小芸放下空酒碗,好奇地掀起桌巾,探視桌底。

“不用看了!”林飛也有了醉意,他懶懶地揚揚手,嘆聲道:“這是第十七個不知死活的傢伙。”桌下,七橫豎八地躺著十來只大酒罈,同時躺著比酒罈還多的青衣大漢。

他們都是為了想驗證醉鳳之名是否屬實,而輪番上陣找小芸單挑拼輪酒的犧牲者。

“呃!”小芸打個酒嗝,放下桌巾,呵呵笑道:“還有沒有人想試試?”

林飛環顧一下四周,但見自己手下兒郎,醉的醉,倒的倒,還算清醒的人,早已識相地溜之大吉,只剩一些收拾殘局的弟兄徑自打理著膳後事宜。

他無奈地聳肩一笑:“我看是沒有了,這回他們可真是踢到鐵板,全被擺平了。”

他踢了踢腳邊的幾人,沒有一個還有反應。

小芸呵笑著招招手:“幫主老哥,你要不要再戰一場?”

林飛搖搖頭:“別傻了,我能幹這個幫主是有原因的,那就是我很懂得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能做的道理。都已經躺下十七個,我怎麼會去做那第十八個找死的人?更何況,呵呵……我還得保持點幫主的威風,若是被你這小妞給灌醉了,那是非常沒面子的事!”

小芸醉笑道:“對對對,老哥,你是幫主,幫主什麼事都能做,就是不能做沒面子的事,我就放你一馬好了!”

“呵呵……”林飛眨眼謔笑道:“我是不是要謝謝你手下……不,酒下留情!”

小芸嬌憨道:“謝謝是可以免啦,但是,老哥,你要告訴我到哪去找那個臭大鬍子。”

林飛打趣道:“據我所知,我那兄弟愛乾淨的很,保證每天洗澡換衣服,就差沒有噴點花露水將自己搞得芳香迷人。他可是一點也不臭喔!”

小芸吃吃笑道:“得了,老哥,你少故意顧左右而言他。我說要找尹楓,就一定要找到他,說要拔他鬍子,就非得拔到手才甘心,你幹嘛替他隱藏行蹤嘛!”林飛搖頭晃腦道:“沒沒沒,我絕對不是在替他隱藏行蹤,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會去哪裡,丫頭,你以為尹楓那個孤鷹的外號是怎麼來的,他呀,是個怪胎,平常就喜歡一個人獨來獨往。

我在山上特地為他準備了一棟很雅緻的小樓要讓他住,那小子呀,一年如果能在這裡窩上三四個月,就已經很難得。如今,他若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行蹤,想找他?門都沒有嘍!”

“討菇。”小芸大發嬌嗔道:“他幹嘛到處亂跑?我只是要拔他鬍子,又不會要他的命,他為什麼那麼小氣?害我找他找得好辛苦。他難道不知道我很窮?沒有銀子可以用,怎麼去找他嘛!”

林飛有趣笑道:“你又沒告訴他你很窮,他怎麼會知道?而且,鬍子就是面子,你要是拔了他的鬍子,就等於刷了他的面子。偏偏你又救過他,他也不能對你動手,他當然只好避不見面為上策了。你這丫頭怎麼能怪他?這豈不是強詞奪理。”

“我本來就是強詞奪理嘛!”小芸雙手把肋,洩氣道:“誰叫他不在這裡,我當然會發牢騷。”

林飛靈光一閃,笑道:“丫頭,你剛才說你很窮,是不是!”

“對呀!”小芸沒精打采道:“我是和爺爺賭氣才出門的。他不準家裡給我錢,還是我娘私底下拿了一百兩她自己的私房錢給我,我才沒有半路就加入丐幫去討飯呢,可是那些錢早就花光了,後來我又和人比賽飆馬,賺得二十兩銀子省吃儉用到風雲樓就差不多了。你知不知道?我還是當了那套包金的馬鞍和那件白貂皮背心,才湊足錢到孤鶩山來的喲,現在我身上只剩下二串銅板,還不知道離開這裡以後的下一餐在哪裡呢!”

林飛訝然道:“你為什麼不拿我給你的天神令到幫中分舵支些銀兩來用?”

“還說呢!”小芸半嗔半怨道:“你也不告訴我哪裡才有神鷹幫的分舵。,有一次,我在蕪湖附近問人神鷹幫的分舵在哪裡?結果,被人請去喝茶,如果不是我有個二步七,呵呵,二步七是學尹楓說的。你就要少一個蕪湖分舵主了!”她約略將事情經過提了一提。

“所以呀!”小芸撇撇嘴接道:“自那次以後,我再也不敢報出你老兄的大名,也不敢隨便亮出天神令。那實在是太危險啦!”

林飛窘笑道:“怎麼會有這種事?想設計你的是什麼人?”

小芸瞅眼道:“我怎麼會知道,他又沒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我知道他以前是你們蕪湖分舵的香主,後來大概是混的太離譜,出了事被打了一百大板,還被關了半年,最後,還被你們掃地出門。”林飛沉吟道:“我還記得這檔子事。那人叫皮三泰,是因為強厚良家婦女,又侵佔公款,被張英志察明報回總舵來。張英志也為了此事自請處分,由他代還債欠的銀兩,而且三年內不升調,另外,還有一個副舵主也為了此事被降為香主。”

小芸咋舌道:“哇,事情這麼複雜,你們神鷹幫的紀律好嚴喔,一個人犯錯,倒黴的是一堆人吶!”

林飛笑道:“亂世治重典嘛,神鷹幫的規模日漸擴大,若沒有一套嚴刑重法來約束弟兄們,很容易因為怠忽而潰散。這種事不能不預先防範。”

他皺起眉接著道:“哼,這皮三泰好大的膽子,竟敢在被驅逐出幫後,意圖報復,他是活得不耐煩了,丫頭,你放心,這事我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

“算了,算了!”小芸連忙擺手道:“書說,得饒人處且饒人,他既然沒佔著便宜,幹嘛再去找他麻煩?老哥,你忘了,俗話說,狗急跳牆,你以為皮三泰只是個小角色,所以他就沒能力對付神鷹幫,你要知道,人一旦被逼急了,心中所懷的恨意是有可能爆發成山洪般的力量喲!雖然神鷹幫是一座堅固的水壩,可是萬一有人拿了鑿子在壩堤上鑽個小洞,那時突如其來的洪水,是會令這座水壩轟呀就完蛋了喲,你又何必沒事找事?

既然要防範未然,索性就大方一點,饒了那個潑皮嘛!”

林飛頗為訝異天真如斯的小芸,竟有如此慎遠的思慮,能考慮到別人往往容易忽略的細節,而且,她說的如此頭頭是道,令人不由得接受她的看法,難以反駁。

小芸呵呵笑道:“老哥,如果你有那麼多閒工夫找一個小人物麻煩,幹嘛不用這些時間替我想想,哪裡才有我賺錢的門路,我真的快窮瘋了喲!”

林飛心中已對眼前這丫頭另眼看待,但他按下內心的驚訝和讚歎,淡笑道:“其實,我剛才就已經想到一件可以讓你立刻大賺一票的生意。”

“真的–?”小芸傾身急問:“什麼樣的生意?賺多賺少沒關係,反正有錢就好。

呵呵……”

林飛謔笑道:“聽到有錢可賺,你的酒就醒了,人家是見錢眼開,你這叫聽錢酒醒!”

小芸咯咯笑道:“哎呀,你不知道啦,我喝酒是有目的的啦!”

她故做神秘道:“我告訴你,你不要告訴別人喔,我喝酒是越喝越醒,不喝才會醉,呵呵……”

林飛搖頭嘆笑道:“小酒鬼,才說你酒醒,你就說起醉話。”

“我是說酒話,酒話並不一定是醉,哎呀,別管這些啦!”小芸搖著林飛的手臂,催問道:“你快說嘛,是什麼樣的生意可以讓我賺到錢!”

林飛淡笑道:“你想不想嚐嚐保鏢的滋味?”

“好哇!”小芸童心大發地鼓掌歡呼:“我早就想試試那是什麼滋味,如果好玩的話,我以後也要開家鏢局來玩玩。”

她興致勃勃地接著問:“你要我保誰的鏢?”

“我的!”林飛有趣地直笑著,就是不知道他究竟笑哪門子的樂事!

※※※

第二天,午後時分。

一輛插著神鷹幫獨家標誌的孤鷹傲峰旗的雙轅馬車,在五匹健馬的拉馳下,奔出致遠堂的山門,朝孤鶩山下如飛而去。

一般的馬車,套用單數騎的情況已是少見,而像這馬隊中領頭之駒如此神駿的龍駒,用來駕車的情形更是絕無僅有。這匹被委屈了的黑色駿馬,正是小白龍那風發的身影!

馬車瞞山之後,即刻取向北道,朝河北京城的方向急馳。此時,高居車首駕車之人,正是神鷹幫十大領主之一的冷麵神君賈若雲,和他最得力的右左手之一,外號小悟空的齊源。

凡是江湖道上的朋友見到此車和車上之人,莫不知曉,這輛馬車所裝載之物定然重要非凡。

否則,神鷹幫也不會勞動地位僅次於幫主的領主級人物親自出馬。

而明眼人只要看此車駿馬急嘶,車轍深陷的種種跡象,便已猜出這車子的貨,保證非金即銀,而且數目不少。

在北地江湖道上,膽敢如此只派二名人手明目張膽運送鉅額金銀的幫會,除了神鷹幫大概也沒有其它組合做得出來。

馬車上了官道之後,由於路上人車增多,速度也減緩下來。雖然有不少江湖人物,對這輛車投以又羨又妒的眼光,巴不得分享一些車中紅貨,但是,畢竟沒有人敢輕拈神鷹幫的虎鬚。

一路行來,馬車在數日後抵達高陽附近。

馬車上,小悟空齊源挪挪臂部,嘀咕道:“幫裡明明有消息傳來,說追風堡的人大批出動,打的就是咱們這輛車的主意,怎麼到現在還沒動靜?頭兒,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賈若雲不愧叫冷麵神君,即使和自己最熱絡的弟兄說話,仍是冷冷淡淡:“有事也就是在這兩天。他們大概是想先查明尹大哥的行蹤……””

門簾深垂的車內發出一聲噗哧的悶笑,打斷賈若雲的話。

賈若雲停了停,若無其事接道:“等他們確定尹大哥是否會跟來之後,就故意拖延動手的時間,想趁咱們人困馬乏之際,抽冷子突襲。”

“有道早!”齊源又問道:“頭兒,你想尹大哥會來嗎?”

賈若雲淡淡地道:“如果他不知道咱們車上另有嬌客,就可能會來。”

“真奇怪!”小芸在車中嬌笑道:“賈領主,你的年紀明明比尹楓大得多,為什麼要叫他大哥?”

賈若雲肅穆道:“這是本幫弟兄對尹大哥的敬意,大夥兒不論年紀長幼,都是如此稱呼他。”

齊源輕笑道:“冷姑娘,你如果明白尹大哥和咱們神鷹幫的淵源,就不會覺得有什麼奇怪。”

“什麼淵源?”

小芸掀開門簾一角,只露出一雙眼睛,好奇地問著。

齊源看看自己頭兒的臉色,聳肩笑道:“以後有機會,你自己問尹大哥好了,我不敢隨便開口!”

小芸眼珠子一轉,溜跟賈若雲,咂嘴道:“賈領主,我想請問你一件事,可是又怕你會不高興喲!”

賈若雲平板道:“什麼事?”

小芸不解道:“你對凡事都哪麼正經、平板,你這樣子過的不累呀?你的樣子看起來,好象生活裡面一點樂趣都沒有,你會不會覺得很難過呀?”

齊源忍不住噗地一笑,然後見他的頭兒表情不佳,急忙將笑聲化成一陣乾咳!賈若雲微然皺眉道:“我看起來是那樣子嗎?我自己並不覺得!”

小芸認真道:“真的喲,其實賈領主你長得也算挺正點的,如果你多笑一笑,一定會有很多女孩子倒追你的喲!”

齊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

賈若雲微現尷尬:“小丫頭,不要胡亂說話,哪有這種事?”

齊源調侃道:“頭兒,我早告訴過你了嘛,成天板著臉過日子,哪家閨女敢和你多說一句話?難怪你到現在還娶不到老婆。”

他抓準了自己頭兒對這種玩笑不會在意。

賈若雲嗤道:“閉嘴,你越來越沒大沒小,連點規矩都沒有了!”談到這類事,他總是會有些臉紅,此刻亦然!

小芸頑皮道:“哦,小悟空,你糟糕了,你怎麼可以讓你的頭兒臉紅!”

賈若雲神色更窘,只能乾咳幾聲,暗示小悟空閉嘴。

小悟空捉笑道:“頭兒,我可沒有落井下石喔!”

賈若雲瞪他一眼,佯怒道:“你敢,我就活剝了你的這張猴皮!”

小芸放下門簾,呵呵笑道:“對嘛,路上偶爾說點笑話調劑一下身心,比較不會無聊嘛!”

齊源正要回答,目光一掃,冷笑道:“冷姑娘,你馬上有熱鬧可以參加。正點子現身了!”

賈若雲神色冷漠地盯著數丈外,追風堡的討債旗正大刺刺地插在路中央。

齊源嗤聲道:“來吧,上回你們劫公銀時殺害幫裡弟兄那筆債,咱們可得連本帶利地算上一算!”

他逐漸放緩車速,接近討債旗。

賈若雲接過齊源手中馬鞭,驀地揚鞭暴抽,劈啪數聲,追風堡那面懸在銀槍上的黃色大旗,頓成破布。他再挑鞭一卷,將銀槍捲入手中,卡嚓一聲拗成兩截,不屑地拋向一旁。”桀桀……”一陣怪笑之後,十數條人影自路旁的青紗帳中掠出,堵住去路。

賈若雲冷哼半晌,他忽然揮動長鞭,吆喝一聲,催車衝向攔路之人。

追風堡來人不料他有這招,見車撞來,不由得紛紛閃身相避!

“放箭!”

登時漫天箭雨自路旁兩側激射而出,賈若雲和齊源迅速酗身掩入車廂,賈若雲手中長鞭再掃,立時掃斷馭馬的韁繩,一陣馬嘶之後,五匹健馬各自奔逃!

“停!”

箭雨停息後,賈若雲和齊源兩人現身而出,氣勢凜然地護車而立。

對方走出一名八刀眉、三角眼、削腮薄唇、招風耳,尊容著實令人不堪承教的瘦子。

“姓賈的,你該知道毀壞本堡令旗,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吧,只要留下車中之物,本堂主特別網開一面,留你一個全屍!”這瘦子不但長得難看,連說話的聲音,也尖銳得像鐵刮玻璃那麼難聽。

賈若雲冷道:“錢肥,虧你名列江湖十二兇之首,也算是個有名有號的人,竟說出如此幼稚的話,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很蠢?”

齊源嘿笑著接口:“兩個不知死活的潑皮貨,老子今天若不將你們活拆零散,豈能消我心頭怒氣!”

錢肥身後一名年約四旬,生得粗黑高壯,滿臉橫肉,目光兇惡的莽夫,陰沉地開口道:“阿大,不必跟他們多說廢話,反正咱們堡裡和神鷹幫或孤鷹尹楓之間的樑子,除非你死我活,其它的根本不用解釋什麼。”

賈若雲冷嗤道:“惡雷公秦非,十二兇裡面只有你說話比較坦白。”

此時,另一名尖頭鼠目,塌鼻掀唇,長相醜惡無比的漢子,沙聲道:“姓賈的,你們神鷹幫那隻忠實的看門狗呢?”

賈若雲冷曬道:“鼠妖,本幫倒沒有養狗的習慣,不過,我面前就正有一群野狗在亂吠!”

齊源嗤笑道:“頭兒,這裡的野狗可兇著呢,連人都想活吞吃下肚哩!”

賈若雲冷笑道:“憑這幾隻野狗,也想吃人?正巧碰上咱們這種專門吃狗肉的屠夫,算是他們倒黴。”

錢肥怒聲:“姓賈的,你不用裝佯,尹楓那混球呢?難道他不敢出來見人?”

齊源呸聲道:“我們尹大哥只和人朝相,對你們這些沒有人樣的惡狗根本不屑一顧。”

惡雷公怒咆一聲,率先撲身而出,他舉著手中的雷公捶,砸向小悟空齊源,其他人亦一觸即發,惡形惡相地紛紛圍向賈若雲和齊源,展開一場激戰。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11:29


第五章 問心劍

齊源衝著惡雷公秦非齜牙一笑:“他奶奶的,你這個惡雷公遇上本齊天小聖,還有戲唱嗎?”

他雙手一翻,一支三節棍已筆直飛射而出,迎面橫欄四名對手。

賈若雲手中一柄雁翎刀彷佛有了生命似的閃著寒光,卷向錢肥,鼠妖武鼓生和其它三名十二兇下屬,雙方立即展開混戰。

此時,追風堡中尚有三、四人手持兵刃在一旁掠陣,看他們冷笑頻頻的模樣,似乎吃定了賈若雲和齊源二人!

賈若雲身為神鷹幫十領主之一,功力自是非凡,他亦是風雲榜上有名之人,如今,以一敵五,雖是有些吃力,卻仍然足以應付。

反觀齊源情況就不妙了,他的身手雖佳,卻也和十二兇任何一個不相上下,若是單獨對付惡雷公秦非,當不至落敗。

可是,如今秦非另有二人助手,此二人雖不是如十二兇那般出名,卻也是黃河一帶小有名氣的臆魅雙煞茍波、茍濤兄弟。

因此動手不過六、七十招,齊源這個齊天小聖,就已經顯得有些捉襟見肘的狼狽。

秦非的雷公錘舞得虎虎生風,口中嗤笑道:“嘖嘖……你這隻小潑猴終究沒有什麼道行嘛,我看你還能蹦跳多高!”

齊原額頭業已見汗,卻仍嘻嘻笑道:“別急,姓秦的,小爺現在只是熱身運動,還沒正式賣力演出。”

秦非哼地一聲,手中之錘宛如天降魔杵,挾以萬鈞之力,急然砸落!

忽然──

當地一聲,秦非猛砸的雷公錘被一粒自馬車中飛射而出的鐵彈震偏差點脫手飛墜!

小悟空齊源伺機三節棍尾端驀然挑躍,暴刺秦非心窩,秦非當下大驚,急忙倒掠三尺躲過一劫,但是卻也驚出一身冷汗。

“車中有人!”秦非震怒地大吼!

齊源力敵魑魅雙煞頓時輕鬆不少,他調笑道:“你現在才知道?太晚了嘍!”

秦非怒喝一聲:“上!”

剛才掠陣三人,撲身向馬車而去,但是,咻咻數響,一陣鐵彈宛如子彈般,電射而出,將撲來之人又逼退回去。

秦非跺足吼道:“是哪個見不得人的傢伙躲在車內暗箭傷人?”

回答他的是一顆猝閃而至的鐵彈,秦非舉錘相擋,當地一聲,他的手臂竟被這撞擊之力震得發麻!

而他那精銅所鑄的雷公錘,竟也被這顆鐵彈撞凹一個洞,車中這人這份功力,簡直令秦非又怒又寒。

秦非裡足不前,徑自叫罵:“鐵彈銀弓杜飛鶴,你何時也做了神鷹幫的爪牙?你想與本堡作對,難道不怕本堡滅了你的杜家莊?”他直覺地以為,車中之人是江湖中以彈弓絕技成名的杜飛鶴。

然而,車中的小芸竟也促狹地不予表明身份,只是將彈弓轉個方向,咻咻數響,發彈相助激戰中的賈若雲。

錢肥等人被這陣突如其來的鐵彈逼得陣腳大亂,賈若雲眼中寒芒一閃,雁翎刀鋪天蓋地卷向身邊最近一人。

哇地一聲慘叫,鼠妖首當其衝,被賈若雲開腔破肚,橫死當場。

錢肥驚吼道:“老武!”

“也在黃泉路上等你!”賈若雲冷冷的聲音隨著他冷酷的刀勢同時直逼錢肥。

錢肥一個旋身,一篷紅粉末激射而出,賈若雲立即閉氣閃退,紅霧落地,發出滋滋聲,登時將地面灼焦。

雙方亦因這兩相退閃躲避毒霧而暫時歇手!

賈若雲森然道:“連毒都用上了,錢肥,你也不夠看啦!”

“放屁!”錢肥尖銳地道:“本堂主若不將你千刀萬剮,誓不為人!”

他回頭下令:“升一號煙霧!”

秦非猶豫道:“阿大……這正點並未現身,如此適當嗎?”

錢肥跺腳道:“人不就在車裡,你瞎啦!”

秦非訝疑道:“車中的人,不是銀弓鐵彈杜飛鶴嗎?”

“杜你的頭!”錢肥沒好氣道:“那彈子兒和杜飛鶴慣用鐵彈,大小差了那麼多,他會是姓杜的才怪,你這豬腦袋,就是不肯多轉一轉!”

他接著壓低嗓門道:“老武已經完蛋大吉。管他是不是尹楓那小子在車裡,咱們自己的命可不能不多愛惜一點,懂嗎?多找點人手,咱們就多一分勝算二竿呀!”

秦非當下恍然大悟,急忙催喝道:“堂主要你們放信號,你們還傻在那兒做什麼,動作快呀!”

追風堡幾名嘍囉慌慌張張地隱入路旁的青紗帳內,不一會兒,那一大片連綿的高粱田裡,冒出一股黃色的濃煙直衝天際。

齊源低笑道:“頭兒,怎麼追風堡這些鳥人辦起事來拖拖拉拉,像盤散沙?真奇怪他們是怎麼混出偌大的名聲來?”

賈若雲低哼道:“還不是靠著耍狠賣毒,死纏爛打混出來的,他們那種以利為主的結合,當然和咱們這種正規的幫會組織不同,你習慣了幫裡有效率地行事,自然對他們的行動看不順眼。”

齊源低喃道:“上回咱們遇襲那些兄弟,死的真是太冤了!”

賈若雲暗歎道:“這就是太平船駛慣了,以為沒人敢惹咱們,才會因為輕心大意而栽了跟斗。如今既結下這樑子,總得到有一方完全覆滅了才能終止!”

齊源啐聲道:“他媽的,江湖就是這麼回事了,不過,看看今天這檔子事,我絕對肯定那倒黴的一方保證是追風堡!”

賈若雲沉聲道:“別低估了追風堡的實力,如果他們是易與之輩,尹大哥早就踹翻對方的窖子,還會拖到今天?像現在,他們大概等著上大菜了!”

緊跟著他的話落,高粱田後的矮山丘上,忽然響起一陣尖銳的呼嘯,無數條人影行動如風地縱掠而來,看他們都能輕鬆地自青紗帳上點足而過,便可測知來人的功力定然非凡。

齊源暗暗咋舌,憂心道:“這下樂子可大了,雖然有冷姑娘在,只怕這場面還是難以應付。尹大哥不知道在哪裡?”

他終究對小芸不是那麼有信心!

贊若雲輕嗤道:“穩著點,這點場面你就含糊,真是太沒出息了!”齊源一陣苦笑,默然不語。

來人為首者,正是邪狼胡永祥,他的身後跟著數名追風堡以重金供養的客卿級黑道魔頭。

就是沒看見他的老伴當,魔眼鳩黃育興的影子。

就在他們飛掠高粱田的同時,黃泥道上彼端,忽然響起一陣快馬急馳的奔騰聲,一匹方才逃散的健馬,此刻馱著一條模糊的人影正狂奔向馬車這邊而來!

賈若雲眼尖,瞥目之下,寬慰笑道:“尹大哥來了!”

“真的?”

齊源興奮地朝來騎看去,隨著距離逐漸縮短,他也看清來人正是尹楓。

“阿彌陀佛,這下老子可心下大定!”齊源喃喃自語著。

車內,傳出小芸低細的嬌嗔:“哼,小悟空,你居然不信任我的保鏢,本姑娘很生氣,待會兒你自己小心你的屁股!”

她壓低嗓門說話,就是不想讓其它人發現車中是她。

小悟空有些為難道:“不是這樣啦,你誤會我的意思……”

“尹楓在哪裡?”

邪狼胡永祥飄身落地後,環掃四周,見不到尹楓手影子,大聲責問。

“有人在找我嗎?”

尹楓哈哈大笑地自急奔的馬上騰身而起,瀟灑地翻落在賈若雲身旁,那匹快馬,依然狂馳向前,一會兒就跑出老遠,絕塵而去。

“賈領主,我沒來的太晚吧!”

尹楓溜眼打量四周,含笑地問。

賈若雲難得露出笑容道:“尹大哥,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你可真是及時雨呀,對方正主兒也剛剛才到吶!”

尹楓眨眼笑道:“這麼說,他們也是專為我而來的嘍?”

錢肥等人見到尹楓等人出現,也不免鬆了口氣。

畢竟,他們剛才可是假報軍情,若要找藉口解釋,恐怕也有些為難。如今,尹楓現身反倒令他們什麼都不必說!

胡永祥陰沉沉地開口:“尹楓,你我之間的過節都無需多言,有本事今天就別跑,免得丟你孤鷹的臉!”

尹楓擊掌笑道:“哈,這樣子說話才爽快。老是來那一套什麼要你死啦,盡是廢話,說的人愛說,聽的人實在覺得無聊透頂。不過……”

他眨眨眼黠謔道:“誰說打不贏的人不能跑,打不贏你們時,我可不奉陪,呵呵……”

胡永祥激將道:“尹楓虧你還算個人物,這種話你都說得出口!”

尹楓淡笑道:“我只是說得出,比起各位做得到的本事,我還差那麼一點就是了。”

追風堡那方走出一名鶴髮童顏的老者,笑容慈祥地呵呵笑道:“久聞孤鷹尹楓行事乖舛怪異,言詞犀利如刀,真是個遊戲風塵的怪客,如今一見果不其然,呵呵……”

尹楓目光閃過一抹殺機,淡淡地謔笑道:“你大概就是那個專行採陰補陽,盡幹些喪盡天良之事的童面淫心崔華郎?”

崔華郎得意笑道:“能令江湖風雲榜的榜魁一眼認出,真是崔某的榮幸!”

尹楓笑容依舊:“一眼認出你,是因為你是少數幾個我欲除之而後快的人渣之一。”

崔華郎臉色微變:“尹楓,話可別說得太滿。小心風大閃了舌頭,崔某也很想試試你那有名的阿多羅掌是何滋味。”

“會的!”尹楓笑吟吟道:“我保證你有機會,而且是第一個嘗試的人!”他目光緩緩掃過其它幾人,搔著鬍子,點將道﹕“呦,八臂魔神東方不回,血蝙蝠李永財,毒蜥蠍雷鳴峰,還有百毒秀士孔駿,嘖嘖……這回追風堡可真是大手筆呦,連百毒老魔的得意門人義子都出面了,看樣子,你們還真是打算要我的老命!”

胡永祥冷笑道:“姓尹的,你有覺悟就好!”他仗著郎己這方高手如林,掣出剮心鉤,便挪步上前。

這時,錢肥上前附耳道:“胡護法,車中另外有高手隱藏!”

胡永祥驟然停步,逼問道:“尹楓,你還請了什麼幫手?索性叫他出來一起送終吧!”

尹楓微訝地看著賈若雲。

賈若雲淡笑道:“老大知道這回追風堡一定不會放過咱們,特別請了個保鏢隨行!”

尹楓笑道:“能讓老哥看得上眼的人,身手定然不凡。”

他如果知道馬隊中有匹小白龍,大概能猜得出車子裡面是誰,可見,他一路上並未與馬車朝過相。

賈若雲避重就輕道:“此人尚未露面,只是坐在車中就幫我幹掉十二兇其中一人,你想他的身手會差到哪裡!”他這話故意說得很大聲,一方面是在恐嚇追風堡的人。

尹楓頗感興趣道:“真的?這麼說,我可得和此人好好親熱一番!”齊源一旁聽著,忍不住曖昧地直笑。令尹楓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我說錯什麼了嗎!”

齊源連忙故做正經道:“沒有沒有,我只是覺得尹大哥說得對極了!”

胡永祥在那邊陰狠地計算一番,喝道:“來呀,用火箭把那輛車給我燒了,我倒要看看車子裡面是究竟是何方神聖!”

咻地一顆鐵彈如雷急奔胡永祥面門,這顯然是車中之人對他的答覆。

胡永祥連忙側身讓避,尹楓狂笑一聲已揮掌撲向追風堡那方,目的正是童面淫心崔華郎!

賈若雲和齊源亦緊跟而上,各自找著對手大殺四方,雙方在這一觸之下,再度爆發一場更猛烈的激戰。

而馬車之上,亦鐵彈如雨,接連不斷。每一顆鐵彈目標俱是追風堡那群高手,而且完全彈無虛發。

雖然這些黑道魔頭並未被鐵彈所傷,但是卻遭到相當大的牽制,氣得這些魔頭們,哇哇跳腳直叫:“放箭燒車呀!”

有頃,肯紗帳內追風堡所安排的弓箭手準備妥當,一陣陣箭頭著火的利箭有如飛蝗般射拘馬。

陣陣呼呼聲與奪奪聲交相響起,不一時,馬車已經被這些火箭佈滿,像煞一隻著火的刺蝟般燃燒起來。

砰然一聲,小芸擊破車頂,雙手懷抱兩隻大酒罈沖天而起,嗔斥道:“討厭,你們敢燒我的車,我就燒你們的屁股!”

“怎麼會是她!”尹楓有些錯愕地瞪著半空之中那個窈窕的身影。

小芸左手揮拋,酒罈緩緩飛出,她隔空一掌擊向壇身,砰然響後,美酒如雨當空嘩啦濺灑,籠罩丈尋方圓的範圍。

小芸身形像朵黑雲般半停半浮於空,她屈指將一隻飛射而至的火箭反彈向青紗帳中。

呼地一聲,烈酒遇火,頓成火海,路旁左側那片隱有追風堡人手的高粱田中,果然不少人屁股著火地奔逃而出。

小芸呵呵一笑,右手酒罈正待如法炮製,想想她自己先喝上一口,這才將酒潑出,同時揮掌將一排著火利箭掃回青紗帳中。

又是一陣烈焰騰空的呼呼聲,更多人呼爹喊娘地自火海中竄出,忙不迭地撲拍身的火苗!

小芸身形緩緩下墜,有如羽毛落地般,輕巧地站在路中欣賞自己的成果,不時地發出咯咯嬌笑。胡永祥狂吼道:“冷小芸,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獄無門你自闖來,今天你就和那隻孤鷹一起在葬身此地,做一對無緣的同命鴛鴦吧!”

他放棄尹楓將入轉而撲向小芸而去。

“媽眯,她就是醉鳳呀!”

追風堡那群自火海中逃出的倖存者,不由得佩呼:“難怪這火裡酒香沖天,原來是這個女醉俠的傑作!”

胡永祥怒氣衝衝道:“屁個女醉俠,還不給我上!”

這群自青紗帳中驚逃而出的追風堡屬下大約有百人之譜,雖是一群烏合之眾,但他們揮著精銅骷髏棒吶喊衝殺的氣勢,小有震天撼地之態。

小芸衝著這群迎面而來的小嘍囉嘻嘻一笑雙手抖然揮出,點點銀光有如流星打向眾人,一陣哀哀慘叫方始響起,不少人已踣倒於地。

而隨後衝至的人馬因不及剎車,又被倒地之人絆倒於地,登時,近百人的場面,變成你壓我爬,亂七八糟的場面。

胡永祥看得是氣得七竅生煙,差點沒有吐血昏倒。

小芸雙手再揮,嘴裡咯咯笑道:“看本姑娘的暗器!”

如豆如雨的銀光再度罩向追風堡那些剛站起身的人群,被這些星芒擊中之人無不哀哀大叫,像是被蜜蜂螫到似亂蹦亂跳,這一跳卻不知怎地腳下一滑,撲通一下,又一屁股摔坐回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近百的人手,就這麼被小芸整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

胡永祥氣得渾身發顫,厲聲問道:“賊丫頭,你用什麼暗器陷害本堡人馬?”他栽的實在是不甘心。

小芸呵呵笑著拋拋手中的暗器,然後攤掌亮給胡永祥看﹕“這是最新流行的致命暗器──小銅珠是也,凡是見者立迷,中著立倒,因為贏得太爽昏頭了嘛,呵呵……此乃傳自東洋的舶來貨,外號柏青哥,怎麼樣?你以前沒見過吧!”

胡永祥見自己手下竟是被這些小小銅珠所擊敗,恨得差點咬碎一口假齒,他咆哮一聲,揮鉤直劈小芸。

小芸嘻嘻笑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太不夠看了啦?我要轉移嘍!”

她腳底輕輕一滑,人已飄離胡永祥的攻擊範圍,朝尹楓混戰之地掠去。大刺刺地插進戰圈之中。

尹楓嘿嘿笑道:“小妞兒,好久不見,你什麼時候改行幹起保鏢來了?”

小芸白他一眼道:“本姑娘還沒有選行,怎麼會改行?笨,你不用裝出老好人的樣子啦,我說要拔你鬍鬚,就是非拔不可,你逃不掉的!”

他們二人聯手力拒童面淫心崔華郎,人臂神魔東方不回,血蝙蝠李永財,毒蜥蜴雷鳴峰,百毒秀士孔駿和剛回戰局的邪狼胡永祥這六名高手,卻依舊談笑風生,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簡直不將這些跺腳可震江湖的黑道巨泉放在眼中。

尹楓閃開雷鳴峰和胡永祥進擊,逼退東方不回及李永財,才又抽空道:“小妞兒,我和你談個生意好不好?”

小芸至今商未出劍,她全仗著一身輕功在人群中游走,實在搞不清楚她到底是在遊戲,還是和人拚命?

“什麼生意?”她興致勃勃地反問:“有沒有錢可賺?利潤高不高?”

尹楓笑道:“我覺得利潤很高,至於你的看法我就不知道了!”

“說說看!”小芸興趣來了,她豁然屈指彈出一顆小銅珠,逼退東方不回和胡永祥,閃向尹楓身邊,準備聽個仔細。

尹楓也靠近她,呵笑道:“我邀請你當我的合作人,咱們共襄消滅追風堡的大業,待事成之後,你要拔我多少鬍子,我都不反對如何!”

“真的!”小芸瞅眼道:“我要先收定金才幹!”

尹楓無奈道:“好吧,等打發這些人上路這後,我先付部份定金好了!”

“一言為定!”

小芸笑眯眯地伸出手指要和尹楓打勾勾。

百毒秀士孔駁冷哼一聲:“少做白日夢,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他揮手一揚,一篷白霧自他袖口內激射飛出。

“小心!”尹楓順勢拉著小芸的皓腕,直退七尺,避開那逢毒霧。但孔駿等人卻又如影隨形地緊跟著追擊而來。

小芸不服氣道:“稀罕什麼,像你那種痱子粉,我多得是!”她左手驀地一翻一撒,果然撒出一篷類似孔駿方才使用的白色煙霧。

“小心!”孔駿驚呼一聲,自己率先抽身後退。

然而,八臂神魔東方不回追得最緊,待他察覺不對時,已閃避不及,,被這團白色煙霧罩個正著,當下咚地栽倒於地,昏迷不醒。

尹楓訝然笑道:“小妞兒,你身上的法寶好象也不少嘛!”

“那當然!”小芸扮個鬼臉道:“追風堡既然可以無所不用其極地對付我,我為什麼不能其極無所不用地應付他們?這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嘛!”

另一邊──

齊源忽然著急道:“尹大哥,頭兒好象不對勁啦,你快過來呀!”

“這邊交給你一下!”

尹楓猝然倒射而出,掠向賈若雲身邊。孔駿等人正想分路追擊,豈料,一抹森然劍氣驀地激射,硬將他們幾人的身形攔住。那正是小芸的問心劍出鞘時,所造成的結果。

小芸嬌笑道。“你們乖一點別亂跑,否則本姑娘不和你們玩了!”

崔華郎曖昧地淫笑道:“嘿嘿,小姑娘,崔某最喜歡和年輕的小女孩玩了,崔某當然捨不得拋下你,就讓崔某陪你來場欲死欲仙的遊戲好了!”他作勢探手想摸冷小芸的粉頰。小芸卻聽不懂這番別有含意的猥褻之言,她見崔華郎伸出手來,當下不閃,軟劍驀地回掃,削掃崔華郎一截衣袖,嚇得這老淫賊急忙縮手,而小芸左掌猝揮,啪地一聲脆響,賞了這個老淫賊一記耳光。

“想吃豆腐?姑娘就送你一籠鍋貼!”小芸得意地咯咯直笑。

崔華郎臉上無光,剎時猛施辣手,卻被小芸揮劍逼退。

尹楓掠近賈若雲,但見他臉色僵青便知他是中毒。尹楓立刻取出上回小芸留給他的解藥,要賈若雲坐下行功。

“小猴子,過來一點,我好幫你二把!”

尹楓單掌貼著賈若雲頭頂百會穴,催送本身內力助賈若雲解毒,一邊卻談笑自若地招呼齊源。

齊源邊打邊退,靠向尹楓。此時這隻齊天小聖已是汗透衣衫,氣喘噓噓。

尹楓雖然幫著賈若雲運功解毒,然而空出的另一手卻能出掌拒敵,駭得擅魅雙煞瞪眼直瞧,連動手都忘了。

齊源喘口氣,贊笑道:“尹大哥,你的功夫真是不簡單吶!”

“沒什麼,江湖一點訣竅,點破之後就半文不值了!”尹楓半真半假地眨眨眼。

賈若雲在他相助之下,不過片刻時間已解毒完畢,睜開眼來:“尹大哥,謝了!”

尹楓收手含笑道:“不用謝我,老賈,解藥是小妞兒的,你去謝她吧!”

小芸在那頭已經叫道:“喂,大鬍子,你快回來呀,這些人都兇得很喲!”她正好一劍削掉李永財的髮髻。

尹楓笑道:“你只要把劍再削低點,砍掉那隻吸血蝙蝠的腦袋,他不就兇不起來了!”

小芸為難道:“不要,我外曾爺爺說,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可以隨便殺生,我又沒殺過人,我不會啦!”

尹楓故意道:“闖江湖不會殺人怎麼行?你在那邊撐著點,慢慢學,等我料理完這頭,就過去幫你!”

賈若雲低語道:“尹大哥,我看這小妞不像開玩笑,她再如此下去,倒黴是她吶!”

尹楓耳語道:“人總要吃點虧才會學乖,她要在這個圈子裡打滾,遲早要經歷殺人與被殺的折騰,我這是為她好,故意磨練她吶!”

賈若雲仍是不放心道:“我看我還是過去為她掠陣,以備不時之需,尹大哥你要知道,刀子砍上人身,那痕跡是除不掉的,人家可是個大姑娘,搞得身上留個刀疤,豈不是白壁玷瑕!”

尹楓眨眼笑道:“好象有點道理!”

賈若雲輕笑一聲,縱身掠去。

尹楓拍拍手,對怔在一旁的錢肥等人笑道:“好了,各位冤家,反正咱們的仇是解也解不開的啦,我看你們就一起上,以為追風堡鞠躬盡瘁吧!”他緩步上前。

錢肥慢慢朝後退去,細聲道:“喂喂喂,姓尹的,你是和追風堡結的仇,可不是和我們十二兇結仇,你何不大方一點,放我們一馬?”

尹楓故做詫異道:“喲,錢老大,你不是追風堡中金銀堂主嗎?你若不代表追風堡,誰還能代表追風堡,對不對?”

錢肥涎臉笑道:“我現在就辭去追風堡金銀堂堂主之職,我不再算是追風堡的人,你與追風堡的事,和我無關。”齊源不屑地冷嗤一聲!

尹楓意外道:“你很皮喔!”

錢肥打躬作揖道:“一皮天下無難事嘛,尹大俠,請你高抬貴手……”他驀地往前一衝,一排三寸長的無尾短弩隨著他前衝之勢,暴射尹楓小腹!

尹楓沉喝一聲,雙掌猝然急翻猛壓向下,一股無形的勁力,自虛空突兀地湧現,宛如巨錘般由上而下落向飛射的短弩和錢肥!

“呃!”錢肥一聲悶吭,整個人好似被山壓住般貼落地面,鮮血自他的七孔激噴而出,當場氣絕,而他所發射的短弩,全部陷人地下二寸。

齊源直到此時才驚呼出口:“尹大哥,你沒事吧?”

“還好!”尹楓自嘲道:“總算我的功夫練得有幾分火候,足以應付這種突發狀況!”

惡雷公秦非狂嘯一聲:“阿大,你慢走!”他發狂似的舉錘衝向尹楓,兜頭全力一擊而去!

“好!”尹楓雙目倏睜,冷靜道:“夠義氣,尹某來生再交你這個朋友。”他雙掌驀地合十,復又上下分楊。

迎面衝至的秦非宛如撞上一面無形的綱,突然反彈而回,隨著他飛墜的是那支雷公錘和一道刺目的鮮血灑過半空!

秦非砰然墜地後,四肢連挺都不挺就已寂然不動。

“是條漢子!”齊源由衷地低贊。

尹楓無言地領首,他雖然也不願對這類義氣猶存之人下毒手,但無奈彼此立場相對,若對敵人慈悲,無異是對自己殘忍呀!

那邊──

孔駿驀地撮口發出一聲尖哨,他自己率先扯活走人。

小芸叫道:“尹楓,快來呀,他們想腳底抹油啦!”

尹楓冷然道:“誰都能放走,就是別讓那個白頭老鬼跑掉!”他掠向小芸。

“沒問題!”小芸呵呵一笑:“喂,白頭老鬼,你可聽到了是尹楓不讓你走喔,和我可沒有關係。”她手中軟劍略一盤旋,放棄對其他人的阻攔,專攻童面淫心崔華郎。

等尹楓來到小芸這邊,崔華郎身上那件夕卜袍已經沒有完整部份,全都變成碎片。

崔華郎兒番突圍不成,竟使出殺手銅,索性解開褲頭,想借曝光秀脫圍。

小芸既不驚也不叫,她伸手一撩披風遮住頭臉,問心劍驀地一彈,準得不能再準地掃過崔華郎胯下,只聞一聲悽慘的呼號,崔華郎雙手撫著兩胯之間的重要部份,跪倒於地亂翻亂滾,血染紅了地面,也染紅了他所遺落的命根子。

慘叫聲由高而低,由尖而細……最後終於沉寂。

尹楓拍拍小芸肩頭,笑道:“好了,你可以把披風放下。”

小芸慢慢放低披風,先露出右眼瞄瞄,沒看見什麼,又露出左眼瞧瞧,兩眼睛骨碌一轉,總算看到崔華郎染著滿身泥血的屍體俯趴在七步之外。

其它人早已奔逃一空,就連中了小芸迷藥的八臂神魔東方不回也已被人抬走。

賈若雲嘆笑道:“崔華郎這個老淫物,造了一輩子孽,大概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是這種死法!”

賈若雲嘆笑道:“他倒死得其法,對這種淫賊,沒有其它更具報應的死法適合他了!”

小芸看看四周,有些遺憾似的道:“這樣子就沒啦!”

尹楓有趣道:“你覺得不過癮是不是?沒關係,咱們的合作事業才剛開始,以後你有的是熱鬧可玩!”

小芸驀地笑道:“哈哈,那麼你得付定金嘍!”

賈若雲他們方才並沒有聽見小芸和尹楓兩人的商業談判,此時,俱是一頭霧水地看著兩人。

尹楓苦笑道:“定金就定金,你拔吧!”

他索性閉著眼睛,任小芸宰割。

小芸興沖沖地伸出手,高興道:“我真的要拔喔!”“嗯!”尹楓連眼睛都懶得睜,反正是在劫難逃,就由她去吧!

小芸側著頭瞅著尹楓的鬍子左看看右瞧瞧,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她又說了一次:

“喂,我真的要拔嘍!”

尹楓依舊閉著眼,嘆笑道:“你就快動手吧!”

“哎呀,不好玩!”小芸跺腳嗔道:“你動都不動地站著拔這鬍子有啥樂趣?拔到了人家也不會說是我的本事,沒意思,不玩啦!”

她噘著嘴大發牢騷的模樣,可真叫賈若雲和齊源看傻了眼。

他們心裡不約而同地想:“這會是新近崛起江湖,與孤鷹齊名的醉風?簡直就像個……

小娃兒嘛!”

尹楓睜開一隻眼睛,瞅笑道:“是你自己說不玩的喔,以後你可不能再偷襲我的鬍子!”

小芸耍賴道:“誰說不可以,我等消滅追風堡後再一起拔!”

尹楓笑道:“那時,我就把鬍子剃掉,我看你奈我何!”

“有本事你剃好了!”小芸眼神賊忒兮兮道:“反正,我總會找出其它的消遣逼你付本利的。”

尹楓苦笑道:“哪有女孩子像你這樣子的?刁鑽、耍賴﹔無理取鬧,你全都學會了!”

小芸反譏道:“我外曾爺爺說,對什麼樣的人,就用什麼樣的態度。如果你覺得我刁鑽、耍賴、無理取鬧,那你應該先反省自己才對,怎麼可以說我不好!”

賈若雲和齊源睜大眼睛看著二人唇槍舌劍你來我往,不由得暗自好笑。他們終於看到人能令尹楓無可奈何了,這真是破天荒第一遭吶!

忽然──

砰地一聲悶響地皮為之一顫!

眾人尋聲一看,原來是裝載巨銀的馬車已被焚燬,承受不住錢櫃的重量,被壓垮之後,錢櫃落地所造成的結果。

哇!小芸煩惱地道:“這下可好,沒有馬也沒車,叫我怎麼保這趟鏢?難道要我用背的,把這些‘阿堵物’背到北京城去?這不就成了名符其實的錢的奴隸!”

賈若雲安慰道:“你不用操心,這裡距離高陽城已經不遠,城內自有本幫的分舵堂口,只要叫小悟空跑一趟,再找一輛馬車和馬隊來即可。”

小芸忽然呵呵弄笑,她朝齊源招招手:“小悟空老兄,你過來一下,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齊源越前笑道:“什麼事?”

小芸驀然飛出一腳踹向他的屁股,將這位齊天小聖踢了個狗吃屎:“就是這麼回事!”

小芸拍拍手,謔笑道:“我警告過你要你小心自己的屁股,你膽敢不信任本姑娘的能力?此乃罪大惡極之事,非罰不可!”小悟空揉著臀部爬起身來,苦笑道:“下次我不敢啦,不過,比起那些被燒屁股的人,我算幸運了。”

小芸扮個鬼臉道:“我本來就是打算讓你嚐嚐紅燒猴臀的滋味,不過想到待會兒還要你來趕車,如果讓你一路站到京城去,沿途展覽你的猴子不知屁股紅,那可能就太過份了些!”

小悟空故做驚懼道:“還好,還好,感謝女醉鬼大俠一時大發慈悲,饒我的猴臀一劫!”

賈若雲也忍不住被自己這位老夥伴逗得噗嗤而笑,他佯嗔道:“得了便宜還賣乖,你現在不快滾,我就用違抗上命的幫規治你,照樣能讓你為成名符其實的紅屁股猴子。”

小悟空哇啦叫道:“乖乖不得了,頭兒要發火,此時不走,只怕本小聖真要落難,吾去也!”

他扮騷猴相,拔腿朝高陽城的方向奔去。尹楓呵呵輕笑道:“老賈,你平時既正經又古板,怎麼會有這麼一個與你個性完全相反的左右手,這可不符合物以類聚的原則。”

“這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小芸心血來潮,謔道:“你怎麼知道賈令主他不是那種活潑幽默的人?說不定他的正經和古板都是為了維持領主的形象,故意裝出來的!”

賈若雲苦笑道:“那我豈不是成了表裡不一的人?還好尹大哥瞭解我,否則,冷姑娘你這番話,可把我多年塑造的形象都粉碎了!”尹楓哈哈笑道:“老賈,我現在可知道為什麼孔老夫子要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小芸柳眉到豎,質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對本姑娘有何不滿嗎?”

尹楓裝做道:“沒有!沒有!我對姑娘的表現相當滿意。滿意得承受不起而已。”

小芸想要鑼出一副潑婦的架式,自己卻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哎呀,那種恰查某我學不來啦!”

尹楓搓搓鬍子,含糊道:“你不用學就很像了!”

“什麼?”小芸皺眉道:“你在嘀嘀咕咕什麼?幹嘛說話怕人聽。怕人聽又於嘛要說?有毛病!”

尹楓裝佯道:“沒有呀,我只是說今天日不錯,滿地的死人可以讓棺材店大發一筆橫財。”

小芸掃過地上的屍體,蹙眉問道:“喂,大鬍子,殺人究竟是什麼滋味?為什麼你殺人好象很輕鬆、很自在,一點都不會猶豫?”

尹楓和賈若雲對望一眼:“這……很難解釋這種感受的!”

小芸好奇地催問:“講講嗎,也可以讓我做點參考。”

尹楓鎖著眉頭沉思半晌,長嘆道:“有人第一次殺人覺得很恐怖,會渾身發抖,甚至於嘔吐,有人第一次殺人卻感到興奮、刺激,甚至想再來一次。可不管反應如何,沒有人天生就喜歡過這種殺人與被殺的日子。但是,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你在該殺人時若不能當機立斷,那只有被殺的份,任何一點猶豫,都有可能造成自己再也見不到明日朝陽的結果,所以我們動手當然不會猶豫不決的。”

賈若雲亦有感而發:“是呀,冷姑娘,你若以為我們在動手殘命時很輕鬆自在,那實在是錯的離譜,人殺人本來就是一件很無奈,很殘酷的事,像我心裡總是帶著些憐憫和難過。只是,我不會讓這種心情影晌自己的行為罷了!有時,我們為環境或現實所迫,難免得做一些我們不願意做的事,你又無法逃避這種衝突,只有將心往橫裡放,讓自己做些不得不做的選擇。這就是人生,也是每一個在江湖裡打滾的人時常會遇見的情形。”

“我不懂喲!”小芸無法理解:“為什麼做人要這麼難?這麼辛苦?”

尹楓淡笑道:“能不懂最好。等有一天,你懂了之後,你會寧願自己什麼都不懂!”

小芸皺著眉道:“你這是在說禪了,有空我得好好想一想。”

尹楓笑道:“這種事你以後再想,現在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先問你!”

“什麼事?”

尹楓正色道:“小妞,你老實告訴我,你身上的問心劍是怎麼來的?”

“撿來的呀!”小芸納悶道:“這事很重要嗎?你為什麼板著一張棺材臉,難看死了!”

“撿來的?”尹楓訝然道:“這種上古遺寶又不渠破銅爛鐵,怎麼可能隨便撿得到?

你別開玩笑,把事情說清楚一點!”

“我沒有開玩笑嘛!”小芸認真道:“這柄問心劍是我六歲的時候,我外曾爺爺到山裡採藥時撿回來的嘛,它可不是隨便就撿到的喲,那是他為了尋找一味叫千年鬼臼的靈藥,在白山黑水之間翻山越嶺好幾處,好不容易才在接近大冰原附近的深山內發現那葉藥材。”

“他採到藥之後,正好碰上大雷雨,就在附近找了處山洞避雨。”

“那個山洞裡面卻有一具骷髏,問心劍就佩在那具骷髏的腰間。”

“外曾爺爺說,看那其骷髏泛黑的情形,就知道那人生前身中劇毒而亡,而且已經死了相當久遠的時間。”

“他想,相遇即有緣,就好心為那具骷髏挖了個坑要安葬宅,可是很奇怪,當我外曾爺爺把那骷骸身邊的遺物和問心劍放入坑裡要一起埋掉時,問心劍突然自動出鞘。”

“我外曾爺爺試了三次,這柄劍就是不肯安份地和那具骷骸一起入土為安,所以他才把劍撿回來給我玩嘛!”

賈若雲好奇道:“真是有這種事?我曾聽說寶劍能護主,會自動出鞘示警等等事,我還以為那是純屬杜撰的無稽之談!”

尹楓神色變得深邃而飄渺,好象心早已飛出老遠,他喃喃道:“莫非是天意?”

尹楓回過神道:“以後再告訴你,你外曾爺爺有沒有提到那具骷髏的身旁有些什麼遺物?”

小芸想了想:“我不太記得了,好象有一塊挺重的金子,上面有很漂亮的花紋,外曾爺爺把它和漲具骷髏埋在一起。其它大概還有些零零碎碎的雜物,我也搞不清楚就是!”

尹楓有些興奮道:“什麼你知不知道那具骷骸埋在何處?”

小芸為難道:“我怎麼會知道?是外曾爺爺埋的又不是我。那時我才六歲,就算外曾爺爺告訴過我埋在哪裡,我也弄不清楚方向呀,我只知道大概是在哪裡。”

尹楓展顏笑道:“大概就可以了,有頭緒總比什麼都不知道好。”

小芸好奇問:“喂,大鬍子,這事你問那麼清楚幹什麼?是不是那具傲骸和你有關係?”

“可能!”尹楓神秘笑笑:“小姐,等這趟保鏢的差事完了後,有沒有興趣到沙漠裡面玩玩?”

“沙滇裡面都是沙,有什麼好玩的?”小芸噘著嘴反問。

“當然有啦!”尹楓慫恿道:“你沒聽說,沙漠的日出和日落是世間最悽美的景象,沙漠中的駝鈴敲響了荒涼,也敲出希望。沙漠雖然空曠,卻又蘊藏著最接近生命真諦的玄機,那裡在孤寂中帶著豪邁,在絕望中展現生機,那裡很美……”他眨眼笑道:“當然,你必須找到一個好的嚮導,他才能將沙漠的美介紹給你認識啦!”

小芸心動道:“你算不算好向導?”

尹楓傲然一笑:“我從小在沙漠裡面長大,每三年要往返一趟瀚海。能夠通過這種考驗,自由來去沙漠之中的人,並不很多,如果我不算好向導,大概也找不到好向導了!”

賈若雲瞧著尹楓施出渾身解數想叫小芸入沙漠,他雖不明白為什麼,卻也看著有趣。

他從未聽尹楓提過自己的過去,但看尹楓對描速沙漠時那種熱切的心情,不難猜想尹楓對那處他人稱之為死域的瀚海,有一份深摯的感情存在。

賈若雲淡笑道:“冷姑娘,能夠和孤鷹遨遊大漠,可是一項殊榮喔,連我們老大都還不太清楚尹大哥的身世背景,更甭提要和他共遊塞外絕地呢!”

小芸呵呵笑道:“這麼說,我若不去不但是不給孤鷹面子,而且也非常非常可惜嘍!”

“然也!”賈若雲正經道:“事實如此!”

尹楓嗤笑道:“老賈,瞧你說得那麼正經,好象我倒成了重色輕友的獨夫!”

賈若雲肅然道:“尹大哥,我絕不是這種意思,只是,你真的從未透露有關自己的事,令我們大夥兒難免好奇,力目今聽你提到大漠,才有那麼點明白!”

尹楓拍拍他肩頭,哈哈笑道:“瞧你那誠惶誠恐的樣子,我在和你說著玩,過去我不提,是因為沒有機會,也沒有必要,如今可能是機緣已至,不提也不行了!”

小芸好奇道:“怎麼,連老哥都不知道大鬍子是什麼地方冒出來的怪胎?那老哥怎麼會放心去和他交往?”

尹楓反問道:“呦,連你也叫起老哥長,老哥短的啦?”

小芸反駁道:“你能叫我為什麼不能叫?誰規定的?”

此時,來路上響起轆轆車聲,隨著飛揚的黃沙,已可聽見小悟空的叫嚷:“尹大哥,頭兒,我回來了!”

他駕著車,帶著數名弟兄回來。

看著這些神鷹幫的弟兄們設法自殘火燼餘中,將熱滾滾錢櫃搬拖出來。

小芸忽然叫道:“對了,賈領主,我可不可以問這些銀子運到北京城裡要做些什麼呀?”

尹楓嘲謔道:“你連保這趟鏢要做什麼都不知道,你也保得挺高興的嘛!”小芸瞪他一眼:“要你管,我高興現在才問!”

賈若雲瞥眼尹楓:“冷姑娘,你現在問應該問尹大哥比較清楚,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他在策劃。”

“如何?”尹楓神氣道:“你如果想知道,就不可以什麼恰爬爬地嚇唬人。我就告訴你!”

小芸癟著嘴道:“又在說那種我聽不懂的話啦,那麼是恰爬爬?”

尹楓笑謔道:“恰爬爬就是兇巴巴,你每次和我說不到兩句話,就對我張牙舞爪,嚇得我把想說的事都忘掉了!”他故做逼真地打著抖顫,逗得小芸咯咯嬌笑不止。

“好嘛!”小芸嬌笑如鈴:“以後我不亂爬就是了嘛,你快告訴我,那麼多銀子究竟是要做什麼大事業?”

尹楓糾正道:“不能說亂爬,那會很悽慘。你應該說,以後不亂恰!”

“哎呀!”小芸忍不住嗔笑:“少說那些五四三的啦,談正題要緊啦!”

“連五四三你都知道?”尹楓嘀咕一聲,才清清嗓子道:“近來京城裡的房價、地價都有狂飆的趨勢,所以我和老哥商量後,決定挪筆款子到京城投資炒地皮去!”

“炒地皮都能賺錢呀?”小芸天真道:“那我也要去炒,可是光是買鍋子和鏟於,還有僱人手來炒,也不用花那麼多錢嘛!”

尹楓怔了怔:“買鍋子和鏟子做什麼!”

“炒呀!”小芸還用手比了比炒菜的姿勢:“你不是說炒地皮嗎?早知道土地炒一炒就能賺錢,我老早就趕去參加一份也不用保鏢保的這麼辛苦!”

尹楓和賈若雲兩人聞言後,實在忍不住放聲哈哈大笑!

尹楓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他連忙解釋道:“炒地皮不是真的把土地放到鍋裡炒啦,那只是個形容詞,真正的意思是說,我花錢買下一塊便宜的地,然後故意放出風聲說這塊地很值錢。”

“而老賈本來和我是同伏,但是外人不知道,他就假裝花了兩倍的錢來買我這塊地,讓外人覺得這塊地真的漲價。”

“假設你和我和老賈也都是同夥,你又出面花了四倍的價錢,從老賈那裡把地買去,不知情的人就以為這塊地在短時間內漲了四倍,其實這塊地的價值從頭到尾都沒有變,而那些貪心的肥羊在咱們這種有心的安排下,當然會找上門來想買這塊地,這時咱們用六倍的價錢把地賣給這個冤大頭,然後,錢就賺到手啦!”

哇!小芸讚歎道:“好厲害喔,只花一兩銀子就可以賣到六兩銀子,淨賺五兩銀子喲,這個生意好象不錯喲,只是有那麼一點點不太光明正大。”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12:05


第六章 說書

尹楓輕笑道:“對黑道幫會來說,沒有比賺這種錢更光明正大的事。因為這全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既不暴力,也不血腥,倒黴的是那些貪心的人,他若不貪心,自然不會上當。更何況,他若有本事,還可以如法炮製,再將土地轉售出去,他還是不會吃虧的!”

“有道理!”小芸咯咯笑道:“只要有錢可賺,原則都能叫它自動放假,何況這是靠頭腦賺錢的事。可惜我沒錢,不然也要來炒一炒!”

尹楓提議道:“沒有錢也沒關係,如果你加入我們這邊充當人頭,照樣也可以炒它個天翻地覆,海撈一票!”

“真的?”小芸考慮道:“人頭要怎麼當?有什麼好處?”

尹楓笑道:“當人頭最簡單了,你只要出個名,其它什麼事都不用做,就像我剛才說的,我或神鷹幫假裝把土地賣給你,再讓別人來買,事成之後,你就可以抽成或分紅。”

“好喔,好喔!”小芸雀躍道:“這麼有利可圖的事不做的是阿呆!”

尹楓含笑道:“老賈,麻煩你回山後,跟老哥說一聲這事。”

“沒問題!”賈若雲點頭道:“這事包在我身上就是。”

小悟空齊源蹦蹦跳跳地走過來:“啟稟頭兒,那具燙手的山芋已經處理好了。現在安安穩穩地待在車上了,咱們是不是現在就進高陽城?”

賈若雲額首道:“即刻起程,你吩咐分舵弟兄順便為死者收屍。”

齊源點頭道:“已經交待下去了!”

小芸撮口吹聲悠長的口哨,遠處立刻響應起小白龍唏聿如龍吟的嘶嘯,不一會兒,小白龍已自路的彼端飛奔而來。它看見小芸又是一陣歡嘶,隨即將自己那顆大腦袋擠入小芸懷中廝磨。

尹楓呵呵笑道:“小白龍一定是匹公馬。”

“是呀!”小芸笑問道:“怎麼樣?”

“也沒什麼啦!”尹楓促狹謔道:“因為它是公馬,所以才會一看到你,就忙著和你耳鬢廝磨嘛!”他哈哈大笑著躍上馬車。

小芸怔了半晌,這才想通尹楓是在道遣她。她哼道:“臭尹楓,你少得意!”她反手摸出一支彈弓,架上小銅珠,啪地一聲射中尹楓的臀部。

“哎唷!”尹楓揉著屁股,回頭搜尋偷襲他的人。

小芸已躍上馬背,揚長而去:“哈,憑你這隻毛臉鷹也想吃本姑娘豆腐?我這手彈不虛發的本事,是自小就練來的對付專門欺負我的人,你未免太不知死啦!”

尹楓見神鷹幫的弟兄都捂著嘴嘿嘿偷笑,自己尷尬地聳聳肩苦笑兩聲:“喂,小妞兒,你別跑呀,你是保鏢的人,怎麼可以丟下鏢車不管?”

遠遠地,小芸回眸笑道:“誰叫你是我的合夥人,我保的鏢就是你保的鏢,反正你已經坐在車上,就順便替我保這趟鏢。我先走一步,到城裡吃香的,喝辣的去嘍!”她朝眾人帥氣地叫揮手,一夾馬腹,轉眼便絕塵而去。

尹楓無奈道:“老賈,小猴子,上車吧,現在不走,太陽要下山啦!”

待賈若雲和齊源上車坐穩後,尹楓掃動馬鞭,吆喝一聲,放蹄朝高陽城而去。

一路上,猶可聽到他高亢而又徊帶諧謔的歌聲喝著:“我命苦,我真命苦,一生一世做這個馬車伕……”

※※※

北京,帝王之葡,天子的腳底下。這城裡的熱鬧和繁華自是全國首屈一指。有句俗話說:“天橋的把式──光說不練!”?

正足以道明,在天橋底下討生活的人,都有一張天花亂墜的巧口,而任何人的日再巧,也決計比不過那些靠嘴巴吃飯的說書人!

來到京城,若不到天橋下逛逛,實在算不上到過北京城一遊,到了天橋,少不得要到此地最有名的狀元樓坐坐,聽一段能將神仙騙下凡塵的說書。

狀元樓中雖未到正午,卻已高棚滿痤,每張桌上俱是一壺好茶,二盤零嘴和三五知己的高談闊論。

啪,驚堂木一響!

“各位聽官,小的胡催今天要為你們說一段,當今武林最為轟動的俠倡奇談,名為醉鳳三挫追鳳堡,誓拔孤鷹腮邊毛。”矮矮小小的蔭催,站在墊高的說書檯上,口沫橫飛地展開這段精彩的介紹。

樓中眾人紛紛抱以烈熱的掌聲,歡迎他的開講,每個人都感興趣地轉身朝他而坐,準備洗耳恭聽。

有位純真的小妞,身著一襲黑緞勁裝,肩披同色綢制夾層披瘀,典型的武林少女姿態,原來坐在遠遠角落的一桌,此時,索性搬著板凳坐到說書檯前翹首以盼地聆聽,與這位黑衣姑娘同桌的尚有一名滿臉鬍鬚的,眼神俊朗,身著淡藍色飄衫的年輕俠士,正漫不經心地自斟自飲。

胡催一見有人如此捧場,說興更濃,驚堂木用力一拍,啪!

“話說,就在二個多月之前,豫西境內發生一件驚天動地,泣鬼神的慘烈搏鬥,那是江湖第一堡與武林第一高手之間轟轟烈烈的一場拼殺,這江湖第一堡為何?正是追瘀堡是也,而這武林第一高手又是誰?當然是那傲嘯萬人之上的孤鷹尹楓尹大俠,他們之間的恩怨,則起因於尹大俠為神鷹幫出面索討遭劫金銀一案。這豫西一戰,追瘀堡高手盡出,誓殺尹大俠不可,他們雙方由官道殺向山路,由山路又拚回官道,沿途血流成河,死屍滿地,竟全是尹大俠一人所為,但是……”

他再拍驚堂木,語聲轉為感嘆:“唉……所謂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這尹大俠雖是天下第一人,卻也有氣乏力竭之時,就在他命懸旦夕,生死存亡之際,你們猜誰出現了!”

“醉鳳。”黑衣姑娘大聲地回答。啪地胡催拍著驚堂木,手指黑衣姑娘:“答對了,就是醉鳳這位女俠出現了,但見她身馭龍駒,黑衣飄飄,宛如一位來自天庭的正義女俠,手持閃亮神劍,呼嘯著衝入追瘀堡人群之中,來回衝殺,一時之間,鐵蹄翻揚,寶劍寒閃,血肉橫飛,人影逐突,慘號震天……”

“你胡說,哪有這回事!”

黑衣姑娘岔言反駁。

胡催瞪她一眼:“小丫頭,別吵,你懂什麼?”

“就在這一陣悽風血雨中追風堡潰不成軍四下奔逃,此乃醉鳳首挫追風堡!”他再拍驚木,結束這個段落,端起說書檯上的茶水大口大口地喝,眾人為他方才精彩傳神的表演熱烈鼓?掌。

黑衣姑娘皺著眉頭,回望她同桌的同伴,這位外表粗獷,形態溫文的俠士無奈地對她聳聳肩。

胡催歇口氣,又接道:“各位知道這醉鳳二挫追風堡是在哪裡發生的嗎?”

“風雲樓!”黑衣姑娘又回答。

胡催嘿笑道:“你又答對了,正是風雲樓。話說,自從三年前的中秋,有位李逸琴居士應江湖朋友之請,在他的風雲樓裡開辦前所未有的武林大排行,所謂江湖滾騰染血淚,長劍不歸,恩怨情仇兩肩擔,生死兒轉?何人得識真風雲,一榜定威名,聽官呀,這江湖生涯是血與淚的交織,是枯骨和荒冢為歸宿的日子,多少人在這個殘酷的圈子裡,不明不白的死,連個雲煙般的聲名也沒留下,風雲榜的開創,就是要讓這些血性漢子們有個可以追逐的目標,生要熱熱切切一生,死也要轟轟烈烈地死,這才算沒有白走江湖這一趟,就在今年中秋,醉鳳這位女俠,縱騎直闖風雲樓,狂飲豪情定酒友,和北地兩位江湖大盜論交之後,乘著酒興,面對追風堡挑戰!

各位可知道?風雲樓中有不得動手尋仇的規矩,咱們這位女醉俠,瀟灑地步出風雲樓,完全不將追風堡看在眼中,非但如此,她更揚言要拔尹大俠腮上鬍鬚,略享拔孤鷹腮邊須之滋味,各位聽聽,她是多麼豪情,膽敢同時得罪江湖第一堡和武林第一人,呵,醉鳳不愧是醉鳳,舍其為誰能夠如此張狂呀哈!”

胡催興奮地一拍驚堂木,語調漸又血速:“是夜,這位風塵女醉俠,在微醺之間,腳步婀娜,姿態優雅,飄飄忽忽跨步飛出風雲樓大門之處,驀地──一張擎天巨網忽然自她頭頂罩落,喲呀,不好,竟是追風堡之人所設計下的埋伏,各位莫驚,你們道這張網能網得住這位酒醉的鳳凰?差多,但見這位女醉俠纖腰輕扭,寶劍順手出鞘,唰唰數響,這巨網頓成粉碎,宛如八月旱臨的霜雪,自空中繽紛撒落,這一手看得追風堡等人直叫不妙,好一隻醉鳳,破網之後身不稍停,欺身再進,她左拒追風堡兩大護法,右攔孤鷹尹楓要尹大俠留下鬍子,這一招兩式使得乾淨利落,同時應付二方大敵,毫無困難,看得在場諸多江湖朋友為之傾倒,讚歎……”

“胡說,她哪有那麼厲害!”黑衣姑娘雙手托腮,不服氣地抗議了!

胡催說得正是興起,遭人打斷,著實老大不高興,他索性不說了,大刺刺地將兩手往腰間一插反問道:“你這個煩人的小丫頭,你怎麼知道醉鳳她沒有這麼厲害?”

黑衣姑娘回頭叫道:“喂,尹楓,你說我知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那麼厲害?”

嘩啦一聲撞響,胡催嚇得從說書檯上滾跌下來!

“據我所知,你是個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人!”

尹楓將一顆花生米拋上半空,仰頭用嘴接吃後,閒閒地回答著小芸的問題。

小芸回過頭,對縮在地上嚇得臉色慘白的胡催笑:“你看吧,尹楓他能證明我知道自己有多厲害,你服不服氣呀!”

“女俠……饒……饒命!”

胡催哆嗦的連話都說不清楚。

小芸攢著眉,奇怪道:“我又不會吃人,你為什麼嚇成那副德性?而且,我告訴你腥,我總共只殺過一個人,而且是不得已的,不信你去問尹楓,我才不像你說的那麼血腥,那麼暴戾呢,你這個胡催這樣子胡吹,簡直是破壞本姑娘的形象嘛!”

胡催打個顫抖,囁嚅道:“小的,下回不敢了!”

“什麼,你還有下回!”小芸嬌哼半聲。

“不不不!”胡催魂飛魄散地猛搖雙手,哀聲道:“小的這回就不敢,以後永遠也不敢!”

小芸盯著他,勉為其難道:“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以後我若是再到京城來玩,再來看看你是真的不敢,還是假的不敢。”

“真的不敢,小的真的不敢了!”胡催拼命保證。

小芸聳聳肩自板凳上站起身,回頭對尹楓道:“沒意思,我還以為狀元樓的說書,真的象傳言那麼有趣呢。根本都是瞎掰嘛,真人真事的江湖故事,根本沒有幾分真實吶!”

“我早就告訴過你,只是你不相信,非得來聽聽,失望了吧!”尹楓拋了塊碎銀在桌上,和小芸兩人相偕下樓離去。

他們倆側步下樓梯,樓上立即嘩地響起議論之聲。

“哇塞,那個就是孤鷹尹楓和醉鳳冷小芸喲!”

“看他們兩個要好的模樣,看不出醉鳳要拔孤鷹的鬍子嘛!”

“呸,人家拔鬍子也是一種情趣,怎麼會當著你的面前動手!”

“哈哈……”哇,小芸聽得真確,不由得叫道:“我們被人誤會了喲!”

他們二人步出狀元樓?尹楓輕笑道:“你在乎嗎?”

小芸想了想:“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在乎,可是,好象還沒有人在乎,如果我爺爺聽到這種不實在的風聲,一定會很老奸地嘿嘿偷笑。”

尹楓撲哧笑道:“你真會繞口令,在不在乎地說了那麼多,其實,你根本無所謂。”

“本來就是嘛!”小芸呵呵笑道:“就算我在乎別人在不在乎,可是別人不見得在乎我在不在乎,所以我又何必去在乎,只要我自己知道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何必管別人怎麼說,怎麼想。那都是他家的事,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嘛!”

“好了,好了!”尹楓笑謔道:“你再說下去,我頭要昏了。接下來你要到哪裡去玩?”

小芸側首反問道:“你說呢?京城裡還有什麼好玩的沒有?”

尹楓故意嘆道:“小妞,你在京城裡待了三天,每天天一亮就出門,不到半夜三更不肯倔去。連花街柳巷,湮館賭坊你都逛遍了,這北京城還有哪裡沒留下你的足跡!”

小芸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尋思道:“紫禁城我還沒進去看過。”

尹楓瞪眼道:“你少打歪主意,那裡面地方大的很,不知道路的進去之後,很難找到路出來,要是驚動御林軍可就麻煩了!”

小芸眨眼促狹道:“唔,聽起來好象很好玩!”尹楓腦筋一轉,嘿笑道:“是很好玩。不過,咱們還有事要辦,還有地方可去,所以就把這個玩起來比較費時費事的紫禁城擱在一邊,等以後閒來無事時,再進去裡面遊戲遊戲,現在咱們有其它要事要先辦吶!”

小芸本來就是為反對而反對,尹楓越說不可以去的地方,她偏要去看看,越是尹楓說不行的事,她越要去攪和一番。如今她的詭計被尹楓識破,只好撇著嘴道:“好嘛,不去就不去,那你打算去哪兒?”

“大漠呀!”尹楓輕笑道:“不過,我得先回家一趟!”

小芸好奇道:“哈,你也有家?”

尹楓有趣道:“你有家,我為什麼沒有?我不但有家,而且有個號稱河洛第一美人的娘!”

小芸哈哈笑道:“你騙誰,我才不相信!”

尹楓納悶地反問:“這有什麼好懷疑的?我娘年輕時真的當選過河洛小姐選美的第一名喲!”

小芸噗嗤笑道:“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你娘她一定很遺憾。”

“遺憾什麼?”尹楓不解的問道。

“遺憾她這麼美的人,竟生一個毛茸茸的醜兒子呀!”小芸狹謔直笑道:“她對自己不能將如此完美的遺傳在你身上發揚光大,一定感到非常難過!”

尹楓微窘道:“才剛聽過胡催的胡吹,你就學會胡砍啦,你怎麼知道我娘完美的遺傳沒留給我!”

“哈,”小芸黠謔道:“人家說,愛美是人的天性,如果你真的長得好看,早就巴不得炫耀給別人看了,哪會故意,留把鬍子,把自己漂亮的臉蛋遮起來?同理可證,你就是自知自己長得醜,才會留鬍子遮醜嘛!”

尹楓搓著自己的鬍子,無奈地嘿嘿乾笑數聲,他實在不好意思解釋當初自己留鬍子的原因。

“沒話說了吧!”

小芸得意地一甩兩根麻花辮,一蹦一跳地擠入人群之中,看人家賣狗皮膏藥大力丸。

※※※

半個月後。

小芸和尹楓二人帶著江湖上各種風風雨雨的傳說和臆測,相偕出現在通往開封府的路上。

尹楓為了配合小白龍的腳程,也特地挑選一匹上之駒做為坐騎,與小芸兩人並肩而行。

一路之上,真如所謂人面如玉馬如龍,閒情笑秋風,光看他們二人那種神采飛揚,談笑自如的相處之態,無怪乎引得各路江湖人物紛紛猜疑,他們二人的關係,進展如何!

並不是這些無聊的江湖爺們在乎他們二人的感敲歸向,而是眾武林豪雄關心孤鷹和醉風聯手之後,是否會翻起一次震撼江湖的巨風大浪!

沿途行來,小芸正奇怪地問:“喂,大鬍子,這裡是到開封的重要官道之一,怎麼一路來往的人那麼少呀?”

尹楓平淡道:“大概是前面又有什麼狀況發生,所以大部分的人都繞道而行。”

“你怎麼知道?”小芸不服地反問。

尹楓咂嘴道:“這是經驗,小妞,別忘了你身邊這個人是個老江湖。道上的事遇多,看多之後,已經很少有事情能逃得出本人的法眼。”

小芸朝他扮個鬼臉,不相信地加快馬速,想趕前去應證看看尹楓之言是否實屬。

尹楓有趣一笑,依然不急不徐地平穩而行。

有頃──

“喂!大鬍子,你快來看呀,猜猜咱們又碰上誰來著!”小芸興高彩烈的叫嚷,倒也引起尹楓的興趣,他一夾馬腹奔上前去。

小芸正停在路中,笑嘻嘻地瞅著不遠處一支亮燦燦的銀搶和槍上那面黃色為底,上繡黑色猙獰骷髏圖形的標誌。

“呀哈!”尹楓笑道:“原來是咱們的老相好在這裡辦事,難怪一路上看不到有膽子的小貓兩三隻!”

小芸咯咯謔道:“碰上這個老朋友不去問候一下,湊個熱鬧,那實在太可惜了!”

“那當然!”尹楓黠謔道:“以前老是被他們找麻煩,現在換咱們插個花找他們麻煩,這是很公平的事。”

“那還等什麼!”

小芸吆喝一聲,興沖沖地衝騎而出,準備去破壞追風堡的這趟攔路打劫的好事。

尹楓催馬跟上,不多久即可見官道遠方人影奔掠,一場混戰殺得好不熱鬧。

追風堡攔劫的對象是兩輛裝載各類皮貨和藥材的馬車,車上所豎一面金黃色的大旗在風口臘臘展揚,旗面上是一條黑色巨龍頂著個五彩的盟字圖案。

“呵,北大荒六十四寨聯盟的龍鬚,追風堡都敢拈!”尹楓半是詫異,半是好奇。

小芸卻倏地衝刺,直闖戰場。

此時,追風堡金銀堂的人馬在魔眼鳩黃育興和一名年約四旬,生得寬面大耳,虎目如鈴的壯漢帶領下正與六十四寨聯盟做殊死之鬥,地上業已躺下不少黃衣裝束的追風堡所屬,但是,來自北大荒這些剽悍豁達的關外豪客們,也同樣付出相當大的代價,死傷遍地了。

六十四寨聯盟為首之人,是一對同樣擁有劍眉星目,俊美面容,和軒昂氣宇,一看即知為人中龍鳳的雙胞兄弟。

他們正是今年風雲榜新近上榜的塞外雙龍古逸風和古逸嵐兄弟倆。他們二人年齡與尹楓相近,功力也堪稱卓絕非凡。他們二人手中之劍,就宛如二條縱橫飛掠的經天蚊龍一般,力戰著黃育興和那名壯漢及數名功力不弱的追風堡所屬,雖然不至於落敗,但也同樣無法抽身去幫助自己這方的夥伴。

古氏兄弟眼前聯盟所屬的同伴們,逐一倒下,心巾著急是無可言喻,他們二人兄弟連心,大喝之下,同時奮不顧身地以險招搏敵,兀期能突破這不利於己方的膠著戰況!

小白龍黑黝奔騰的身影,宛如自八幽地獄衝出的魔鬼化身,它彷佛感染了小芸急怒的心情,遠遠地,即掀鼻嘶嘯,象煞一股狂飆般,唏聿捲入戰場。

激戰中的雙方俱都為這陣龍吟般的馬嘶所吸引注意。

“小白龍。”古氏兄弟驚喜地低呼!

“醉風冷小芸!”黃育興睜目脫口驚吼。

小芸驀地自小白龍背上倏騰而起,迅若急雷地落向追風堡與六十四寨聯盟交手的人馬當中,但見她雙掌翻飛倏閃,纖纖玉手所幻出的掌影,恰似臘月飄雪般密密綿綿的揮展而出。砰砰聲響之後,總有數名追風堡所屬的黃衣大漢口吐鮮血,仰面飛墜而出,這些人雖未斃命,卻也失去再戰的能力。

黃育興急怒吼道:“你你你……冷小芸,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橫加架樑!”

“又不是第一次了!”小芸嗤笑一聲,仍然身如穿花之蝶,周旋於人群之中為六十四寨聯盟助拳。

“還有區區在下敝人兄弟我也想湊這份熱鬧!”尹楓的身影和他諧謔的笑語同時插入黃育興等人與古氏兄弟的混戰中,而他甫入戰圈,雙掌一拋便接下黃育興和那名壯漢,使得古氏兄弟壓力頓減。

“魔眼鳩、過山虎,讓我來陪你們玩玩!”

尹楓趁隙朝古氏兄弟呵呵笑問:“賢仲昆不介意我和這些老相好問候一番吧!”

古氏兄弟含笑道:“尹兄儘管自便!”他們之一攔上其餘對手,而另一人則回身反撲協助小芸收拾追風堡那些零碎的角色。

小芸見有人來援,索性將肅清殘敵的工作交給古家兄弟,她則招呼一聲,要六十四寨聯盟中的人手幫著她救治傷患。

黃育興早已掣出困龍索和金銀堂的副堂主過山虎茍錘夾擊尹楓。

“尹楓,你少不要臉,竟在這種時候介入本堡恩怨之中!”

黃育興眼看著勝算在握的這筆買賣,因尹楓和小芸的介入而盡付流水,他不禁氣急敗壞地哇啦大叫。

尹楓噴地笑道:“老黃,你這麼說未免太沒風度了,每次都是你們追風堡自動來找我,這次換我主動送上門,你難道不滿意?”

過山虎伺機貼近黃育興,低促道:“護法,眼看這筆買賣是做不成了,咱們是不是該準備撒鴨子走?否則,待會兒那個姓冷的丫頭和另一個姓古的若再圈過來,只怕咱們就要倒大黴了!”

“他媽的!老胡那小子在幹什麼?”黃育興壓低嗓門埋怨道:“這尹楓和冷丫頭不是由他那邊打發嗎?怎麼讓人跑到這兒來,也不通知咱們一聲!”

原來,魔眼鳩他們竟不知道高陽城外,追風堡又栽了一次之事。

“這事回堡之後再說了!”茍錘有些心急地響應著,他己看見小芸在緩步朝自己這邊走來。

黃育興跺足道:“也罷,放風走人!”

茍錘立刻發出一聲長哨,追風堡所屬沒倒下的聞聲精神大振,撒腿就走,連地上受傷的同伴都顧不得了!

黃育興賣個過場叫道:“姓尹的,這筆帳咱們先記下了!”他和茍錘耍個虛招亦即溜之也乎!

尹楓並不追人,他拍拍手嘲謔道:“喂,別走呀,你們不是來收保護費的嗎?怎麼人家還沒付,你們就走人啦!”

轉眼之間,黃育興等人已鴻飛育杳,連個回話都省下了!

小芸走了過來,眼眶紅紅的:“死了好多人哦,我拚命救,可是就是有人就這樣眼睜睜地死掉了。”

尹楓平靜道:“瓦罐不離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人的生死就是這麼回事。你既然已經盡力,又何苦看不開地難過!”

小芸微嗔道:“你怎麼可以說得這麼無情呢?他們都不是壞人呀,他們還有家人在等著他們回去,那些等著他們的人一定沒想到這一別竟成永別!”

尹楓微嘆道:“就算壞人,有的也有善良的家屬,難道壞人就一定該死?難道那些善良的家屬就不會傷心難過?”

他輕輕地搖搖頭,攢著雙眉道:“小妞,你該長大了,你得看清自己是待在什麼的一個祀土會,一個人吃人的世界,這個世界是容不得你做夢的!”

古氏兄弟意味深長地對覷一眼。

小芸噘著嘴不服道:“瞧你把江湖說的那麼可怕,那你何苦待在江湖裡打混!”

尹楓淡然自若道:“我待在江湖,是因為我還有事要做,而且,小姐,我所說的人吃人的世界,不光是指江湖而言。只要你是人,不管身在哪一行,哪一業,箇中都有同行同業的競爭。想要在其中生存下去,你就得擁有那一行業中最好的本事或技能,你才有資格和人競爭,而不至於被淘汰。”

“在江湖中討生活的人,就要有足夠的技擊武藝來護身,若是在商,就要有精明的頭腦和知機的眼光來判別行情,做工的人也得有一流的手藝才能餬口,這每一行,每一業的生存之道雖然不同,但是生存的原理和規則卻是不變的。”

“因為我們是人﹔處在一個群居的環境,難免會有利害相關的矛盾或衝突,所以產生弱肉強食的現象,你懂了沒有?”

小芸白眼道:“我說一句,你說那麼多,還把人教訓一頓,你以為自己是誰?惹毛了姑娘,我照樣可以搬出一堆大道理來刮你鬍子,哼!”

“在下頗為贊同尹兄之言!”古氏兄弟之一淡笑道:“我相信這些定是尹兄悟自人生經歷中的金玉良言,而這些話,的的確確有其道理,值得吾等去深思體悟!”

小芸咕噥一聲:“互相拍捧,噁心!”

尹楓笑問:“不知閣下是賢仲昆中的哪一位?”“我是哥哥,叫古逸風!”古逸風顯然對人家弄不清楚他自牛兄弟二人之事,習以為常。“我是弟弟,古逸嵐,你只要看我左耳上有個小洞就知道是我!”古逸嵐活潑道:“這個洞保證是天生的,而非人工制肯。”

小芸撇嘴哼道:“我看呀,那個滿口咬文嚼字,酸氣沖天的就是老大,才會一副道貌岸然的德性,至於小的嘛,當然就是一副童言無忌的模樣嘍!”

“嘖嘖。”古逸嵐反口譏謔道:“我瞧你這丫頭,年紀雖然只有那麼丁點兒大,卻是滿口胡言亂語,大概是平時酒喝多了,神志比較不清楚的關係。難怪你會被人稱為醉風呀!”

“是呀!”小芸皺著鼻子,黠笑道:“我是因為酒喝多了才胡言亂語,還算情有可原。而閣下你居然沒喝酒便就能陪著我胡言亂語,真不知道誰的毛病比較嚴重喲!”

古逸嵐猛地窒言,不由得癟笑連連。

古逸風穩重笑道:“若非黃毛小兒,何需爭相訕乎,是得之,是失之?俱同爾!”

尹楓豁然大笑:“說的好,兩個一起罵,高明之士,古兄,我很欣賞你哦!”

古逸風而雅一揖:“在孤鷹面前,逸風豈敢託大。於年歲,逸風為幼。論聲名,尹兄為重,若結金蘭之好,逸風理當為弟!”

小芸古怪地白他一眼:“我覺得很奇怪喲,人家說關外草原的兒郎個個都是豪爽磊落,怎麼會出了個像你這麼酸溜溜的異種?”

古逸嵐悶聲道:“我有同感!”

尹楓輕笑道:“人家是少年老成,涵養深厚。當然和你們這些黃毛小兒不可相提並論。”

他迴避了古逸風有意和他結為金蘭摯交的暗示。

古逸風若有所思地笑笑,隨即問道:“不知尹兄欲往何處!”

“開封!”

古逸嵐高興道:“哈,正好和我們同路,尹兄,索性咱們一塊兒走吧!”

小芸悶聲道:“奇怪,你為什麼也不問我?真是一點也不懂尊重女性意見!”

古逸風若有所指道:“需要問嗎?”

小芸惡狠狠地瞪他一眼。

尹楓看得有趣,暗忖道:“又有人要誤會了,這丫頭真是啞巴吃黃蓮,有口難言!”

此時,六十四寨聯盟的人馬,已經整頓二貨車,也打點完畢死傷弟兄的各項安排。

一名虎臂熊腰,目光精悍的大漢走上前道:“大少爺,一切善後都已經處理妥當,咱們是否現在上路?”

古逸風問道:“敵方傷者可有救治?切不可為難他們。”

“知道的!”這大漢笑道:“大少爺,你的規矩咱可熟得很,咱特別交代弟兄們了,不過,大俞去了,小俞可恨得深啦,巴不得能多宰兩個人發洩一下,硬是被大夥兒勸住了!”

古逸風深沉嘆道:“多殺幾人也換不回大俞的命,何苦呢?只怪我未能及時抽身,否則也不至於有這種不幸發生。”

大漢忙道:“大少爺,沒說話的,若不是你和二少爺攔著追風堡那些帶頭的人,咱們這回樂子可就更大了!”

尹楓亦道:“古兄弟,恁是如何深謀遠慮的統帥,亦不能保證每一個士卒的安危,兩軍交戰,豈會無所傷之!”

古逸風穎悟道:“尹兄,承教了,對了……”他回頭喚道:“徐忠,來我替你介紹一下,眼前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孤鷹尹楓尹大俠。”

適才那名精壯大漢上前一步,抱拳道:“小的徐忠見過尹爺!”

尹楓連忙客套一番。

古逸風轉向小芸,笑道:“這位就是醉名滿天飛的冷小芸姑娘!”

徐忠臉色有些古怪,他亦是抱拳道:“徐忠見過冷姑娘。”

小芸眨眼笑道:“見過就好,見過就好!”

古逸嵐再次道:“尹大哥,咱們走吧,到了開封,你可得好好接受咱們的招待,一來是感謝你這回對咱們的援手解危,二來我也要學學小芸和你來個以酒定交,哈哈……”

尹楓淡然一笑,心裡暗自道:“小芸,叫的可真順口。”熬不過古氏兄弟熱情的堅持,尹楓和小芸倍受禮遇地被請往開封城內。

※※※

初冬將近,氣候變得更加冷澀蕭條。

華山的高峰頂上,已隱約可見薄薄的積雪,在一片枯黃的山色中,只有高崖絕峰之上不畏冰雪酷寒的松柏,依然著些許綠意。

小芸隨著尹楓踩著一路枯黃落葉,自山腳下漫步上山。

“我就不懂,明明這麼一條大路,咱們為什麼不騎馬上山?”小芸嘀嘀咕咕地埋怨著。

尹楓悠閒地欣賞著周遭的景色,聞言笑道:“因為我不想讓人知道我們的行蹤!”

“為什麼?”小芸不解道:“你以前可從來不怕別人知道你要往哪裡去嘛!”

“這裡不同!”尹楓淡笑道:“我不希望我娘因我的關係,受到江湖人、事的騷擾。”

小芸側首想了想:“我現在有點覺得做武林人物很麻煩了!”

尹楓呵笑道:“你終於開竅了,現在你感覺到成為江湖中人的壞處了吧?”

小芸瞟眼道:“我是說,像你這樣的武林人物才麻煩。像我乾脆不讓人家知道我的家世背景,不就都沒事了嘛!”

尹楓駁笑道:“到目前為止,也還沒有人知道我的家世背景和師承來歷呀,你算是知道最多的人嘍,但是,我仍處處小心,防患未然。免得那些找不到我的人,跑來找我家的麻煩。”

小芸頓悟道:“哎呀,那我以後豈不是不能回家?萬一我回家讓別人知道了,我的秘密不就曝光了嘛!”

尹楓嘿嘿笑道:“你總算還不太笨,現在瞭解,以後回去時,你就有得傷腦筋了。

因為你那匹小白龍已經太出名,人家見著馬,就知道那隻醉醺醺的鳳凰停在那裡,小心人家用張網子把你捕去賣了!”

“才怪!”小芸扮個鬼臉,謔道:“想賣我的人保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還用說,準是被你燻得醉茫茫?”

尹楓嘿笑地嘲謔道:“對了,咱們那位古二少爺是不是就是這麼被你燻的醉茫茫?”

小芸聽不懂這話的玄機:“什麼意思?古二少和我有啥關係?”尹楓坦白道:“我看這位二少爺對你頗有好感的嘛!”

“怎麼說!”小芸不解地反問。

尹楓呵呵笑道:“瞧他小芸長,小芸短的叫得既順口又親熱呀,而且,沒事時他不是老纏著你問東問西,幾乎把你自踏入江湖之後的一切大小瑣事全問明白了,就差他沒說要陪你一塊兒浪蕩江湖。”

小芳忽然咯咯笑道:“我不告訴你,哈!”她索性哼起小調來了。

尹楓打趣道:“瞧你,才說到這位二少爺,你就高興成這樣子。我看,不止他對你有好感,你對人家印象也不錯喔!”小芸謔笑道反問:“我對他印象好不好是我的事,關你屁事!”

“是不干我釣事!難免有免有些不是味道:“不過,小妞,在當今江湖上,你可是被人公認為我的本名女朋友,難道那位古二少不吃醋?”

“吃醋!”小芸撇嘴謔道:“還輪不到他的份!”

她笑得更開心。

尹楓嘲謔道:“呦,你說得可真絕情。是不是因為那位古二少爺不在這裡,所以你不怕他聽到傷心呀!”

“嘿,奇怪,他傷不傷心又幹你什麼事?你怎麼這麼會為古人操心!”小芸嘻嘻地笑問著。

尹楓撇嘴自嘲道:“因為我無聊!”

此時,他們二人已上到半山腰。

尹楓指著前面一條隨風飄蕩的鐵索道:“看到鐵索下有條腳掌寬的淺徑沒?”

小芸點點頭。

尹楓笑道:“有句話說,自古華山一條路,指的就是這裡,過了千尺幢和百尺峽之後,便是相傳老子修道的老君犁溝,那兒就是華山北峰的雲臺峰。”

小芸問道:“咱們要去那裡嗎?”

“不是!”尹楓呵笑道:“因為你承習的是道統,也算是老子的忠實門徒,所以我特別替你介紹一番。咱們的目的地是……那裡!”

他手往鐵索下一指,那裡是千仞絕崖和一片蒼茫的松林。此時,已近申時末,山間氣溫轉變,使得崖下的松林逐漸籠罩於一片濃霧之中。

小芸探頭看了看絕崖下面,咋舌道:“你是不是想不開,準備跳崖自殺?”

尹楓促狹笑道:“跳崖是必須的事,只是不一定就是想不開。怎麼,嚇倒你啦!”

小芸嗤地笑道:“愛說笑,這樣就要嚇倒我,那我在神仙洞山豈不是白住十八年!”

她帥氣道:“想跳崖?來,我表演給你看!”

尹楓急忙一把促住她,瞪眼道:“少來,這裡是華山,可不是你家的神仙洞山。你不知道路,也想往下跳?我看你是走不知路,不知死活喔!”

小芸看著逐漸滾騰上升的濃霧,勉為其難道:“好吧,看在前途茫茫的份上,就讓你這個地頭蛇帶路好了!”

“這還差不多!”尹楓逗笑道:“做人就是要四四五(識時務),不可以學那種五四三,否則很容易就會出毛病。”

與尹楓相處日久,小芸現在對這一類話聽得順耳,說的更自然:“每逢三七五(三不五時)發發酒瘋,可以達到娛樂自己,嚇倒別人的優良效果,呵呵……”

尹楓白她一眼,隨即搓著鬍子道:“起霧了,這可不太好,我怕你看不到落腳的目標,一路栽到谷底去了!”

小芸戲謔道:“栽到谷底時,大不了再向上爬就回來了嘛!”

尹楓睨眼道:“你懂什麼,我怕你栽錯地方,撞破我家的屋頂,在那種地方蓋房子是很費勁的事,想要補個破洞都很麻煩,栽莫(知否)?”

“好嘛,我不栽就是了!”小芸這佃可聽不出前面的栽和後面的栽有何奧妙存在。

尹楓故意訕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栽,你不栽我才煩惱。”

小芸皺眉頭道:“你一定又再說我聽不懂的鳥話,我才不理你,神經病!”她認為老鷹說的話稱之為鳥話很合理。

但是,尹楓這個鳥人卻聽得一張臉皺得跟苦瓜一樣難看,他實在不知是否該去糾正這丫頭的錯誤用語,雖然,小芸錯得還很正確的!

“算了!”尹楓嘀咕一聲,徑自道:“小妞,你的輕功有多好?”

小芸為難道:“我怎麼知道?這又不象挑雞蛋,沒破的就是好,破的就不好。你要我怎麼區分什麼是好輕功,什麼是破輕功?”

尹楓嘆口氣道:“簡單的分別就是你能不能做到凌空虛渡?能的話可以縱掠多遠不落地換氣?你對直線上升和垂直下降能否控制自如?”

小芸恍然明白:“喔,這個呀!”她瞄瞄四周,指著百丈之外的一處孤峰,比劃道:

“我可以從這裡飄到那裡沒問題,不過要沒人打擾才行。”

尹楓訝然不信道:“小妞,你別唬我了,這裡到那裡有百丈距離喲,我都沒把握能安全渡過,你的本事真有那麼大?”“你不知道啦!”小芸解釋道:“在觀想這門功夫裡面,最後發揮效果的就是這種渡空的妙用。但是這絕對要集中全部的心神和精力才能做到。很累人的,不是隨便說說就可以的啦,下門沒事,我才不會去找那種麻煩。”

尹楓仍是覺得不可思議:“如此說來,你的觀想,可比我練的菩提神功厲害。據我所知,我師父到七十歲,才參透最高境界的菩提神功,而做到如你所說的自由來去虛空之中的。小妞,你不過才十七加一、兩歲而已。”

小芸聳聳肩道:“我外曾爺爺活了一二百歲,好象也是把我帶回神仙洞山之後,才修練完這門功夫。大概是他在我身上動過手腳吧!”

尹楓嘆笑道:“這麼說,你自由進出我家一定沒有問題了!”

冷小芸奇怪道:“喂,你家要是住在那麼難來去的地方,你娘怎麼出來!”

尹楓神色有些黯然道:“我娘已經有六、七年不曾離開無塵谷和外界接觸了,她是在為我贖罪和消災!”

他展顏笑道:“這些事等你到了我家就知道。我先告訴你下谷要注意的事。待會兒,你要在鐵索垂得最低的那地方才能往下跳,下去之後,大約有百丈深絕崖開始往內凹斜,那時你就得注意了,再過數十丈,內傾的絕崖會有一小塊平臺不到一尺方圓,那是唯一可以落腳換氣的地方,藉著那裡,你可以換氣和減緩身形,再往下約百丈,就是第一波樹海的樹梢,順著樹梢往前平行丈尋,又是直落的懸崖,那邊的樹石散佈,要落腳很容易,可是得小心別被絆倒了,那會摔死你的。過了亂石崖,是第二波樹海,那裡的樹林是呈緩斜下降的趨勢,你順著樹梢往下溜,到盡處有一座瀑布往下降,大約在三分之二的地方你可以看到一塊大石頭,叫做觀瀑巖。你停在那裡往樹林裡看,就可以看到我家的屋頂。呵呵!”

小芸皺眉道:“好複雜喔!”

“沒關係,一路上我會等你。”尹楓為她打氣道。

“有多遠?”小芸又問。

尹楓估計道:“依我的腳程,不到半炷香就到了。”

小芸忽然問道:“你家有沒有酒?”

尹楓皺眉道:“我娘是皈依三寶的在家居士,她不殺生也不喝酒,怎麼,你的酒癮犯了!”

小芸叫道:“哎呀,你不懂啦,沒有就算了,不過我得預做防患。”尹楓奇怪道:

“你要防患什麼?”

小芸皺皺眉:“如果真發生再說了,這種事一時也解釋不清。”

“女人!”尹楓哧地笑謔:“沒事故做神秘,好了,走吧!”

小芸看看鐵索,搖頭道:“那裡我過不去,我從這裡上路好了,你可別離我太遠,我會迷路的喔!”

她不等尹楓反應,已先掏出瓶藥丸倒了數顆服下。

尹楓嗅了嗅浮在空中的藥味,好奇道:“這是什麼藥?為什麼有那麼濃烈的酒香?”

“三日醉,平常人吃一顆要醉上三天才會醒。”小芸嬌顏已微現酡紅。

尹楓苦笑道:“我娘要是看到我帶了個酒鬼囤家,不知道會有何感想。”

小芸扮個臉道:“她頂多是不敢想!”

她不再理會尹楓,徑自盤膝而坐,垂簾問心,進入禪定狀態。

尹楓好奇地觀察著,小芸的舉動和變化,他早就想見識見識小芸口中的觀想究竟是何種神奧玄妙的法門。

片刻之後,小芸盤膝入定的身體,竟然在薄薄的迷霧之中緩緩離地,浮升於空,此時,小芸莊嚴肅穆的寶相,就宛如一尊乘著蓮臺來去天界的觀音大師,偶爾仁足在華山這一片迷濛蒼茫的高峰之上。

尹楓剎時怔了怔,他不可置信地揉著眼睛,定神再看,小芸正隨著飄漫的霧氣,緩緩浮向他適才所說的下崖地點,而後,極其緩慢地朝崖下沉墜……尹楓歎為觀止地輕吹聲口哨,他曾聽自己的師父說提過,在天竺有一些苦修瑜珈行者擁有這類隔空虛浮的本事,如今他總算是開了眼界,親眼證實這項事實。

他看著逐漸消逝在崖下濃霧中的小芸,咕噥道:“這就叫八十二歲老孃倒蹦小孩,不可能的事,偏偏就發生在我眼前。”

他自嘲地撇撇嘴,順鐵索行向千尺幢那條鐵索淺徑,絕頂之巔霧氣漸濃,令他心中不禁興起一股近似羽化登仙的空靈明境。

尹楓深吸口氣,驀地縱身躍下絕崖!

隨著耳邊呼呼的風聲,尹楓輕均地調整內息,使自己不至如隕星直墜,饒是如此,他依然很快就追著緩慢下降的小芸。

他本想和小芸在半空打打招呼,一想到小芸說過不能受到打擾,只好硬憋下這股衝動,與小芸擦身而過朝下方筆直墜落!

來到尹楓說過的那塊落腳石,他身軀驀然舒展,同時迅速地換過真氣,雙腳蹬向那處小小的平臺,身子反衝丈尋,一復如一隻展翅巨鵬,張臂滑行撲出,如此特殊的進谷方式,尹楓早已經歷過無數次,如今就是讓他閉著眼睛,他也絕不會撞上岩石或跌入樹海之中。

因此,此時四周雖然陷入一陣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重大霧中,尹楓仍是準確異常地落向第一波樹海的頂梢,隨著軟軟的枝椏微微地起伏。

尹楓蹙著眉仰首搜尋小芸的影子,有頃,他終於看到七步之外白霧之中現出一團黑影,像煞一朵烏雲似落向樹梢,輕輕的彈了彈,又飄飄然地朝前浮去。“不對,不對,要走這邊才行!”尹楓見小芸飄蠟了方向,連忙出聲阻止,他又深恐驚擾了小芸行功,只好憋著嗓門細聲細氣地輕叫,搞得他既難過又彆扭,不斷地搖頭暗叫:“不好玩,不好玩!”他可學會了小芸的這句口頭禪!

小芸似是受到尹楓輕叫的干擾,身形微然一沉,停在一棵古松平展的枝葉上,駭得尹楓以為她出事,急忙掠近她身邊一探究竟。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12:49


第七章 害羞

小芸依然保持盤坐入定的樣子,她原來酡紅的雙頰,此刻只殘留著一抹淡淡的嫣然。

尹楓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但覺得她只有入息而不見呼出,這種奇異的呼吸方式,真的把見多識廣的尹楓搞得滿頭霧水。

尹楓暗自嘀咕道:“根據教內密法的渡三經上說,人到臨終之前,才會有這種出息已絕的情況友生,那即是所謂的彌留之際。這丫頭學的究竟那門子奇怪的玄功?怎麼全是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異相?”

他兀自不解地搖搖頭,輕語道:“這邊,跟我來!”

他隨即轉身掠去。

小芸卻於此際,緊隨著尹楓飛掠的身形,倏乎飄行。尹楓但覺身後有異,猛回頭一看,小芸就在他身後三尺之處,保持同等速度尾隨其後。

尹楓好奇心起,腳下驀地加快行進速度,而小芸亦跟著加速,尹楓故意放慢腳步,小芸也減緩身形,好象她與尹楓之問有一條無形的鎖鏈連著一般。

尹楓試了幾回,不由得暗自咕噥:“他媽的,要不是我知道這小妞是個活人,而且現在太陽也還沒下山,我一定會以為自己是半路撞邪,遇見鬼了!”

他們二人便如此一前一後,朝尹楓所稱的無塵谷奔掠而﹕行。

“這倒好,我也不用怕這小妞兒又迷路了!”尹楓呵呵輕笑地回頭瞥眼小芸。

此時,小芸的臉色竟顯然有些蒼白,她額際也隱約浮現些細碎的汗珠。尹楓驟惑訝異,仔細一想,便已猜出是她是耗力過巨的關係。

尹楓不覺得有些憂心仲仲,他不知道小芸究竟還能支持多久,眼看著距離觀瀑巖還有段距離,過去自己,覺得短暫的行程,此刻好象變得特別漫長遙遠。

他一邊奔行一邊回頭留心小芸的情形,他亦不敢貿然伸手去摻扶小芸,深怕會引起走火入魔的副作用。

而他也悟通小芸這所以能和他保持一定距離,正是運用某種他不能瞭解的方式,借他之力在前進,否則,恐怕小芸早就支持不住了!

“這麼看來,這丫頭這門觀想的奇功,還是有瑕疵存在!”尹楓直到此刻,方始體悟到心急如焚的這四個字的真正涵義。

終於──

觀瀑巖赫然在望。

尹楓在心裡暗自為小芸加油:“小妞,再支持一下,馬上就要到了!”

此時,小芸和他之間的距離,由三尺之遠,逐漸變成五尺之遙,尹楓主動慢下腳步,謹慎保持。兩人之問不要脫節。“到了!”

尹楓掠上觀瀑巖,展顏輕呼一聲。

小芸甫上岩石,立即跌坐石面,她已經汗溼衣衫,臉它青白!

尹楓手足無借地輕問:“小妞,你沒事吧?要不要我替你做什麼?”

小芸驀地吐出一口長氣,渾身癱軟在觀瀑巖上。

“哇,你家真難走。”小云力竭聲嘶:“我又散功了!”

她的聲音細若得象初生的小貓,使得尹楓聞之心神為之一震,驀地自心底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忍。

尹楓低聲道:“明明功力不行,你又逞什麼強?你若早說,我還有本事帶你進來,現在怎麼辦?”

“沒試過我怎麼知道行不行?”小芸虛弱道:“現在當然是吃藥嘍,反正,這種情形我已經習慣了。”

尹楓扶著她坐起身,她又取出三日醉,吞了一把到肚子裡。

尹楓納問道:“那不是三日醉嗎?你吃這玩意兒當藥?”

小芸氣息稍定:“對呀,我早說過,我酒喝得越多功力越高,我不是騙你的,現在如果有一罈十年以上的老酒,配合這些三日醉,我立刻就可以恢復功力。沒有酒只有醉丸,效果大打扣,得等上兒個時辰才會完全恢復正常。”

尹楓哭笑不得道:“我知道有些藥物是可以用酒配合著煎服。可是我從來沒聽過,有人直接拿酒當藥喝,而且竟然越喝功力越高!”

小芸精神略略恢復,她白眼道:“沒聽說,那你當我現在講的是什麼,放屁呀?”

尹楓忍不住笑道:“聽你這麼說話,我就知道你是真的沒事,看到我家沒有?”他指松林深處,一座隱現的灰瓦屋簷:“馬上就到了,走吧!”

小芸嘟著嘴道:“我現在渾身無力,你要我怎麼走?”

尹楓順手探探她的脈搏,果然,小芸此時脈象極端微弱不穩。

“那怎麼辦?坐在這裡水氣太大,對你也不好。”尹楓皺著眉,瞪著自瀑布飛濺出來,宛如濛濛細雨的水珠尋思著。

小芸坦然無心道:“你不會揹我呀?笨!”她心中毫無曖昧,根本沒想到男女授受不親這類瓜葛。

尹楓為之一怔,但思及小芸的純真,隨即磊落道:“好吧,背就背,以後你可不能怪我。”他是指將來若有人吃醋,可能引起的一些不必要困擾。

“怪你什麼?”小芸茫然不解地反問。

“算了!”尹楓俯身將小芸負上背後,大步而行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明日無米炊,以後的事,等以後再來傷腦筋!”

小芸軟綿綿地趴在他背上,懶懶道:“你說話時常顛三倒四,牛頭不對馬嘴,我聽不懂啦!”

她說完,就把一顆螓首枕在尹楓肩頭,沉沉地睡著。

這是一棟泥瓦磚牆砌建的樸雅堂舍,座落在山谷密林深處,一座自然形成的窄隘小原上。屋舍四周儀有少許空地,已被闢為整齊的菜園,此時,有四名灰衣老尼正蹲著身子,在園中各據一方整理著這裡僅有的農事。

看她們工作的那麼緩慢,那麼認真,彷佛手邊這項工作便是她們此生唯一需要全力以赴而去完成的鉅業一般。

如今,已是小芸他們下谷之後的第二個黃昏。暮靄再度籠罩於無塵谷的林中和眼前這棟小屋。

微光朦朧中,仍依稀可見這屋舍的門楣,上懸著一方書有圓通精舍字樣的橫匾。原來這裡還是一處私人的修行道場。

此時,精舍內已將燈點燃。昏黃柔和的光影照亮著設為佛堂的正廳,也照亮著盤膝對坐於佛前的三個人影。

案前的香爐中,清湮嫋嫋騰昇,空氣中浮散著淡淡的檀香味,一股出奇的寧靜與祥和籠罩著這間小小的佛堂。

經過幾近十二個時辰的昏睡,此刻,小芸又是精力充沛,生龍活虎起來。她雖然和尹楓及一位風華依舊的四旬美婦對坐在這靜謐的佛堂中,但是一隻清澈黠慧的大眼睛,卻忙碌地打量屋內牆上所懸的諸多佛相掛畫之後,對著尹楓的母親張口欲言,卻忽然改變對象,扯扯尹楓的袖子。

“喂,大鬍子,我要如何稱呼你娘?”

以小芸過去有限的人際關係而言,她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眼前這位既不沾親又不帶故的長輩,才不至於鬧出笑話。

然而,尹楓的母親卻以一種溫和又帶有深意的慈祥眼光,含笑看著小芸,顯然,這位尹母對小芸剛才那句話,有了另一種方向的誤解。

尹楓無所謂道:“什麼阿姨、伯母、大嬸、大娘隨便你叫啦,反正,只要不和我一樣叫娘就對了!”

尹楓的娘白了自己的兒子一眼:“誰說不能叫娘?那不過是早晚的事罷了!”

“不可以,不可以!”小芸大急,猛搖雙手辯解道:“我就是為了不肯嫁人才和爺爺賭氣離家出走,尹阿姨,什麼人都能誤會,但是我一定要向你聲明,你可別對我抱有錯誤的幻想。我腦筋還很清楚,不會頭髮昏去和你兒子結婚,你將來千萬別說是我耽誤你兒子的青春!”

尹楓瞧這妞兒著急的模樣,心裡忍不住直髮笑。

就像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尹楓的娘立即為兒子辯護﹕“喲,嫁給我這個兒子有什麼不好?他長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七分象我,三分像他爹,雖然不象一些繡花枕頭那麼中看,但可也是一表人材,人模人樣的……”尹母看看自己的兒子,無奈地加上一句:“當然,我是指他把鬍子剃掉以後!”

小芸瞄了尹楓一眼,暗自忖道:“為了遮醜留起來的鬍子剃掉後,還能看嗎!”這回,她可聰明地沒在別人母親面前批評兒子難看!

“更何況……”尹楓的母親輕笑道:“你們兩人不是已經被江湖中人認定為一對俠侶了嘛,聽說,最近又有人傳說,孤鷹伴醉鳳齊飛,天涯共海角相隨,難道是我消息來源有誤?”

噫?小芸大奇道:“尹阿姨,大鬍子說你六七年不曾離開無塵谷一步,你怎麼知道江湖中現在流行什麼!”

還不是我那個長舌老哥惹的禍!”尹楓解釋道:“以前我和老哥訓練了一批鴿子,分別養在谷裡和老哥的堂口,以補我娘有事找我時傳信給我。現在,那些鴿子倒成了我老哥嚼舌根的工具,他有事沒事常寫信給我娘,而且什麼事不好寫,專寫些五四三的事,我娘雖未踏出此谷,她對江湖中事知道可不比你少!”

尹母輕輕呵責道:“你這孩子,沒大沒小的,怎麼可以這麼批評自己的結義大哥呢?

林飛仔是怕我在谷裡太悶,所以常寫信來間候我,這也沒啥不好呀,你怎麼反而怪起他來呢!”

尹楓不以為然地吐吐舌。

小芸咯咯笑道:“我在孤鶩山時,老哥就向我訴苦過了。尹楓這小子有時真不知好歹,不識相,常把人家的好心當做驢肝肺。”

尹母含蓄道:“也沒這麼嚴重啦,小楓他的個性就象他爹一樣,容易害羞,又內向……”

“他內向?害羞?”小芸登時杏眼圓睜,噗嗤一聲,抱著肚子哈哈大笑。

尹母輕笑道:“我可沒開玩笑,你別看他現在老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那是他硬磨出來的性子。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留那把難看的鬍子?”

“娘!”尹楓討饒的叫聲並不能阻止他娘繼續洩他的底,因為,小芸正滿心好奇地洗耳恭聽。

“我告訴你哦!”尹母呵呵輕笑道:“他呀,就是因為容易害羞,剛出道時動不動就臉紅,所以故意留起鬍子掩飾自己的情緒。等他練出那套天下第一的皮厚功夫時,我叫他把鬍子颳了,他說那是孤鷹的註冊商標,刮不得吶!”

小芸有趣地瞅向尹楓,此刻,尹楓已經臉紅耳赤的連鬍子都擋不住了。

小芸登時嘻嘻咯咯笑倒在蒲團上!

“呵呵……現在咱們扯平了!”小芸擦著笑出的眼淚,繼續道:“你知道我一個秘密,咱們誰都不吃虧!”

尹楓無奈地苦笑道:“怎麼扯平的,竟會扯到這件事上面?”

小芸豁然醒悟道:“對了,我說尹阿姨,你真的不能相信江湖人那張胡說八道的嘴巴,我是親自見識過的,沒風沒影的事,他們都能掰得跟真的一樣。你若相信了,將來失望痛苦的可是你呦!”

“有這麼嚴重?”尹母有趣地笑笑:“如果真的沒那麼一回事,你又怎麼會和他結伴同行?”

“是他硬說要帶我去看沙漠的!”小芸瞪著尹楓,滿臉無辜。

尹母微訝道:“小楓,你要回薩滿寺?莫非……”

此時,二名次衣老尼進入佛堂打斷他們的談話。

“清心,請客人用膳了!”老師太和緩的語調,令聽得人有種說不出的舒暢。

“性空師姐,你的修為越來越高了!”尹楓忽然呵呵笑道。

老尼合掌輕揖,淡笑道:“貧尼仍是學習中而已!”

冷小芸奇怪道:“你為什麼叫這位老師太為師姐!”

“因為她本來就是我師姐!”尹楓做弄地笑笑,徑自走出佛堂,他故意要吊小芸的胃口。

晚膳是開在精舍門口,藉著堂前燈光和屋外燃起的一堆熊熊烈火,可以清楚的看見一張原木拼就的簡陋方桌和四張粗木板凳擺設在夜色之中。

桌上已備妥碗筷,而所謂的晚膳,也不過是三、四樣素食小菜,而且都是出自圓通精舍旁菜園。

其餘三位師太已候立一旁,很奇怪,她們等尹楓入座之後,這才與性空師太一齊向尹楓頗為恭敬地打個稽首,方始就坐。

這情形看得小芸更加大惑不解,她壓低嗓門問道:“喂,大鬍子,你究竟是屬哪棵蔥?哪根蒜?為什麼在這裡佛山稱王,好象大尾的不得了!”

尹楓狹謔道:“我不告訴你,誰叫你剛才敢笑得那麼大聲!”

雖然,小芸和尹楓兩人說話聲已經很輕,但是四名師太卻依然一字不漏的聽入耳中。

此射,她們四人臉上各自顯露一抹極為罕見的淡淡笑容。

此時,她們性空老師太岔言招呼道:“女施主,荒山野谷之內,無啥可為招待,僅有這些粗食野菜,恐怕不合你的胃口!”

小芸早已跟著尹楓動起筷子,吃得津津有味,此時聞言這才發現別人都還沒開動,而自己卻已經快吃得飽了.

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天真道:“不會呀,老師太,你看我都已經吃飽了,其實,這裡吃得可比我在神仙洞山所吃的要豐富得多。我和我外曾爺爺通常只吃一些生菇和野果,頂多再喝些鹿奶,如此而已,我們十八年都沒有開伙煮過晚飯喲!”

尹母舉著慢食,聞言笑道:“神仙洞山?一聽就像個不落俗塵的世外仙境。”

尹楓插口道:“小妞她外曾爺爺,是一位修道的真人,住得地方當然連名字都比較特別。”

尹母輕啐道:“你這孩子,一點規矩都不懂,怎麼可以小妞、小妞地亂叫人家?你若不稱人家姑娘,也可以直接叫她小芸呀,唉,你在外面真是越學越不懂禮貌了!”

尹楓癟著嘴嘿嘿苦笑道:“是的,娘!”二十幾歲的人在母親眼中仍被當成八歲孩童一樣教訓,那滋味的確有夠癟!

小芸得意地呵笑道:“有人捱罵嘍,我好高興,呵呵……”

性空身邊另一師太淡然道:“無怪乎女施主神韻天居,光華內斂,已呈返璞歸真之貌。原來是自幼茹素清修,不食人間煙火所得的成果。”

尹楓戲謔地捉弄道:“她是不食人間煙火,她只屹人間菜肉,呵呵!”

“你胡說!”小芸瞪眼道:“我從來不吃肉,我外曾爺爺說,殺生之罪大過其他,而啖其肉若則與殺生之徒詞罪,誰像你在外面花天酒地,酒色財氣四大皆全!”她順便反咬尹楓一口!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四位老尼姑不約而同地垂眉低喧佛號為尹楓懺悔!

“喂,小姐,你少胡說!”尹楓急道:“誰花天酒地來著?這話不能亂說,我師姐她們很容易信以為真的!”

小芸噘嘴嬌哼道:“你就可以瞎掰,我當然也能胡扯!”

尹母看著他們二人鬥嘴的模樣,不住地呵呵輕笑。

這四名老尼姑則是我看你,你看我,她們實在分不清這兩個‘瘋瘋瘴癲的小輩,究竟哪何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阿彌陀佛!”又有一名師太長宣佛號道:“女施主,貧尼有一事難解不知可問不可問!”

小芸有趣道:“老師太,你真會說話,既然有事,若是你不問,我怎麼知道是什麼事?你可不可以問?所以,你這個必定要問的事又何必問可不可問,你就不用客氣,儘管放馬問來便是!”

老師太深深一笑:“如是,令外曾祖既為修真道友,應是明知酒亦為五戒之列,他何以會用酗酒之法,做為治療施主身上的痼疾的手段?”

小芸哦地笑道:“這件事很複雜,說來話長!”

她忽然橫肘撞撞尹楓:“喂,你還沒有告訴我這幾位老師太的法號,我怎麼知道她們誰是誰!”

尹楓反謔道:“是你自己沒問,怎麼可以怪我沒說,來,由右自左,性空師姐、性明師姐、性慧師姐、性定師姐。”

四名老尼一一向小芸稽首為禮。

“她就是小酒鬼冷小芸。”尹楓故意又補上一餌。

小芸故做兇悍地回瞪尹楓一眼,這才忙著回禮。

“性慧師太,我告訴你啦,我外曾爺爺自八十歲就歸隱在神仙洞山修道,十幾年也沒離開過山裡。有一次,他突然下山到我家,告訴我老爹說,我家要有麻煩,如果這個小麻煩來了,就把它送到神仙洞山去,一年多以後,我娘生下我,我沒有一天不出毛病,搞得我爹我娘心力交瘁,後來,我老爹才想通以前外曾爺爺所指的小麻煩就是我,因此把我送到神仙洞山讓我外曾爺爺養。”

小芸歇口氣又道:“我外曾爺爺自從隱居之後,平日就是在研究一些醫書和試驗各種藥性,我送去他那裡以後,他花了半年的時間才找出我的病源。他說我的毛病是出在骨子裡,除非能將全身的血液都換過,再以道家所謂伐毛洗髓的功夫替我做徹底的治療,我的怪病才會完全痊癒。”

尹楓嘖嘖嘆道:“那豈不真的成了脫胎換骨的意思!”

“差不多啦!”小芸同意道:“在理論上,我外曾爺爺知道該如何為我治療,但是,他卻沒有把握將我身上的血抽光後,還能保住我的小命,本來,他可以利用動物先做這種實驗,等找出方法後,再為我施術,可是他說,不能為了救我一條命,去犧牲更多條生命,所以他就一直設法用藥物穩住我的小命,一邊四處尋找能夠做這種換血工作的大夫,但是他找了許多年,就是沒找到一個華陀再世,最後只好放棄希望,讓我聽天由命。”

尹楓的母親有些緊張問:“後來呢?他治好你了嗎?”

小芸想了想:“應該算治好了,只是偶爾還會莫名其妙地散功就是了!”

她繼續道:“本來我外曾爺爺估計,若是沒將我的毛病徹底根除,我大概活不過十歲。就在我六歲那年,他帶回千年鬼臼這味草藥,準備替我配些新藥方,看看能不能改變我的體質。我還記得很清楚,那天因為天氣不錯,所以外曾爺爺就帶我到後山一處泉眼附近去煉藥。那時正是夏天,山上的花開的好漂亮,樹上也結滿各種果子,我和一群長尾猴子玩的不錯,因為它們的猴王被毒蛇咬了,是我拿藥把猴王救活的,所以那群猴子對我很好,常常揹我到樹上玩。對了,那時我因生病的關係,我還沒本事自己走路喲,不管要去哪裡,一定要外曾爺爺揹我。”

“阿彌陀佛,真是佛祖保佑!”尹楓的母親聽得好生難過,眼眶都有些溼潤。

小芸笑道:“尹阿姨,你不用難過啦,那時我雖然不能走,但是有很多動物陪我玩,我也有很多書可以看,所以我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方便。”

“那群猴子帶你到樹上以後發生了什麼事?”尹楓有些急著想知道結果,忍不住地催問。

小芸咯咯謔笑道:“樹上沒有事呀,是樹下才有事的!”

尹楓好氣又好笑:“廢話少說,究竟發生什麼芝麻綠豆大的事?”

小芸接著敘速道:“因為那群猴子常揹著我四處跑,黃昏到了就會送我回家,所以外曾爺爺也不擔心,那一天,它們揹我到一處洞中天玩,那裡是猴子它們收藏食物的地方,就是一般人說猴子酗酒的秘密的地方。

那裡有座小池子,池子上面的洞窟就是猴子堆放野果的地方,大概是它們果子放得太久,太多還是怎麼的,反正那個洞窟裡的野果自己發酵變成酒汁,順著巖壁流入下面的小池子,小池子積滿了酒,久而久之在池底長出一種象野菌朝酒草,本來我沒發現,是猴王拔來請我吃的,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反正猴子能吃的東西,我也照樣跟著吃!”

“你還真好養!”尹楓低聲笑謔。

小芸皺皺鼻子道:“本來就是,命不長的小孩從來不挑吃,因為還能吃東西的時間不多嘛,多吃一樣,就多嘗一種滋味,也不錯呀!”

“阿彌陀佛!”性空師太低喟道:“既已知所生即是為死而做備。死有何懼.難得女施主小小年齡就已經勘破生死大事。”

小芸聳肩笑道:“人就是這樣,反正已經生下來了,就遲早會死的,怕死還是要死,幹嘛怕死。何況,我外曾爺爺說,死後還有另一個死後的世界,只要我們能夠時刻做到滿腔仁慈,惡念不存,一切善事,信心奉行,死了以後就不用怕下地獄,可以自由自在選擇自己想要的,到處逍遙呢!”

尹楓打岔道:“好了,小妞……”

他看見自己的娘瞧了自己一眼,只好改口:“小芸大姑娘大小姐,拜託你暫停討論這種問題。因為我列位師姐們對於這方面都有很深的研究和認識,她們可以和你談上三天三夜還樂此不疲。目前咱們不是在講我佛慈悲與淨土何在的問題!”

小芸嗤道:“真是沒有慧根的頑愚份子!”

四位老尼不覺地相視輕笑,她們似乎覺得尹楓被稱為沒慧根是件有趣的事。

“好啦!”小芸繼續她的奇遇故事:“我吃了猴王請我的那種酒菌草以後,立刻渾身發熱、出汗,人也變得醉醺醺,可是神志很清明,我覺得口很渴,整個洞中天只有那個小池子有水,我也不知道那是酒,就自己站起來走到池子邊,等我喝過池子裡的水,我才想到自己居然能走那麼遠的距離,平常我若體力好,挺多隻能走個兩、三步就不錯了,那時,我樂得又蹦又跳,那些猴子也陪著我咕咕亂叫,很好玩喔!”

其它人瞧她講得那麼興高彩烈,亦不禁跟著一陣莞爾。

“結果我跳累了,也叫累了,就在那個洞中天睡著了。”小芸吐著舌,笑道:“那天,外曾爺爺見我太陽下山還沒回去,急得到處找我。後來他跟著一隻小猴尋到那個洞中天看我躺在地上,還以為我是時辰已至,被觀世音菩薩引渡回西方去修練哩,呵呵……”

性明師太輕笑道:“若能迴歸西方樂土再行精進修練,也是不錯的一件事。”這些老尼姑們對於往生西方的觀念可是認真的不得了。

小芸純真道:“話是不錯啦,可是,雖然我從小不住家裡,我爹我娘還是很關心我,每年農閒時,都會上山和我住一陣子,如果我真的那麼早就跑回西方極樂世界休息,他們會很難過的,因為他們對我只能待在神仙洞山的事,感到很愧疚,一直期望有一天我能恢復正常,和他們一起回家過日子。所以我也一直很努力要自己活下去,好等我外曾爺爺找出救我小命的方法!”

尹母頷首讚許道:“人道全,始能天道近,你這種為父母積極求生的觀念,非常正確。”

她由感而發嘆道:“未曾為人父母者,豈能體會爹孃心.尤其是,沒有一個母親會不寶貝自己十月懷胎的親生骨肉.。不論是男是女,總是自己一塊心頭肉,除非到死吧,否則怎能放得下這份操心!”她慈愛地看著尹楓。

“娘!”尹楓無言地握住她母親伸出的手,對自己為母親所帶來的煩憂,感到一陣深深的愧疚。

“清心!”性空師太和緩的聲音,宛如暮鼓晨鐘,直入人心﹕“人倫親情雖是天性,但個人際遇自有其因緣。莫要忘記汝之修行便是在學習清靜心性,若是再執著,清心如何清心!”

尹母頓悟道:“師太點醒的是!”

她含笑拍拍尹楓的手,這輕輕的舉動,已包含太多的寬慰與安撫,令尹楓心頭輕鬆不少。

尹母微笑問道:“小芸,你就是這樣才開始借酒練功的嗎?”

小芸搖頭道:“我從來沒有刻意去練什麼功。我外曾爺爺知道我吃了那小池子裡的酒菌就能走路之後,便索性讓我搬到洞中天去住,好就近研究箇中因原,但是窮他一生所知,他就是解不開那酒菌的謎底。我先是吃那酒菌就能恢復正常體能,後來不知怎麼回事,常常發酒瘋,非得又叫又鬧亂摔東西才會安定下來……”

尹楓戲謔道:“酒喝多了,當然要發瘋,否則,酒能亂性這句話從何而來!”

“我才不是這樣呢!”小芸朝他扮個鬼臉:“我外曾爺爺發覺我發酒瘋,是因為體內有一股很強的內力不知道要如何疏導,才會造成很煩躁的狂亂。他說是我過去所吃那些藥物的藥性被那酒菌催發開來所致,所以他才教我打坐觀想這些事。我很快就進入情況了,喲,沒多久就恢復正常,可是那時還是要喝酒才有力氣,不喝酒就和以前生病時一樣。後來小池子的酒菌吃光了,灑也喝完了,我外曾爺爺還是沒找出答案,我們就搬回原來住的地方,那時,我爹和我娘已經上山,外曾爺爺叫老爹回去搬了不少酒來做試驗。最後證明,我只要喝些普通的烈性酒就能恢復正常,不一定要洞中天那個池子的酒,所以,外曾爺爺說,我註定是天生的小酒鬼,連他用能通三界的本事也找不出其中因果的怪事,只能歸咎於天意了,後來,他又花了好幾年的時間,總算幫我調整到平常不喝酒也很正常,只是,有時我耗力過巨,或者時間一到,就會變成昨天那樣,完全沒有力氣,除非再喝酒,不然很難恢復,所以外曾爺爺才特別為我煉製一大堆的三日醉,以備不時之需。”

尹楓輕噓口氣道:“你的故事真長,而且是我聽過中,最奇怪的一件事。

“所以我一開始就說很複雜嘛!”小芸無奈地聳聳肩。

性悟師太沉吟道:“女施主你所謂的時間一到,可有何特定的時間?

“沒有。”小芸笑道:“隨它自己高興發作,以前大概半月,我就會徽功一次。我回家後,大概是常有機會喝酒,所以變成一兩個月發作一次。我入關到現在只發生過一次散功的情形,還有就是昨天太累之後導致的結果。”

尹楓感興趣問:“性悟師姐,你也是深通醫理的人,依你之見,小芸這是什麼怪現象?

性悟師太緩緩道:“依我推測,那酒菌本身既是生於酒池中,定是聚集某種酒質中的精華。巧的是被女施主這種長年依藥物而生的體質所食,才會產生衝合的現象。若是普通人吃了那種酒菌,也許會醉死也不一定,所以,這一切只能歸究於因緣巧合,誠如女施主之外曾祖所言,是一種冥冥中的天意。”

小芸高興道:“對極了,師太說的,和我外曾爺爺說的一模一樣。我外曾爺爺最後會放棄尋找答案,就是因為他認為天意若要人知解,時機到時,自然會有預兆顯現。如果天意不肯洩露箇中奧妙,我們也不要逆天去窮究!”

性慧師太淡笑道:“令外曾祖的確是個深識般若三昧的大智能者。”

此時,夜已過半,屋外露水漸重。

尹母起身道:“小楓,請小芸和各位師太入內再談吧,對了,你剛才不是說要回薩滿寺,莫非你已知道問心劍的下落。”

眾人進入佛堂,依然於榻上盤膝坐定。

“我不但知道問心劍的下落,而且見識過了!”尹楓瞅著小芸,笑著道:“我知道各位師姐也很關心此劍之事,所以特地在回寺之前,設法把劍帶來了。”

“劍在哪裡?”這些早已修練得心如止水的老尼們,此時竟也顯得有些激動。

尹楓拿下顎朝小芸點了點頭,笑道:“現在她是問心劍的主人,劍當然在她身上。”

小芸謔叫道:“我就知道你把我騙來你家,一定有所企圖,果不其然,你已經露出不懷好意的面目了吧!”

她將劍解下後,遞給目光殷切的四位師太。

尹楓苦笑道:“姑娘,我是很正派的人士,請你說話不可以如此含沙射影,以免引起別人的誤會!”

小芸眨眼笑謔道:“我是故意要破壞你的善良假象,好讓師太她們能真正瞭解你的為人!”

“你省省吧!”尹楓嘿笑道:“這四位師姐從小就看著我長大,認識我已經有二十一年了,她們如果不瞭解我,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瞭解我的人啦!”

小芸反駁道:“人都是會變的,尤其像你這種浪蕩江湖的人最容易變成壞小孩。”

四名老尼卻無視於他們二人孩子氣的拌嘴,徑自恭傲地將問心劍捧上供桌,置於佛前頂禮膜拜一番,才小心翼翼地拔劍出鞘。

當地卡簧微響聲中,問心劍流燦著水波般的晶瑩光華,呈在眾人眼前。

小芸見四位師太對此劍如此恭敬謹慎,不由得好奇問﹕“喂,大鬍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你再不說我要翻臉嘍!”

“你翻臉會怎麼樣?”尹楓故意扮著鬼臉反間,自從他和小芸結伴同行之後,他覺得自己越活越年輕了。

小芸蹙眉想了想,驀地呵笑道:“哈,我如果翻臉,就不和你去大漠了,我倒要看你如何把這劍帶回去?”

尹楓故示兇惡道:“我就把劍搶過來,你可別忘了,這是我家,是我的地盤,我若開口說搶,可是沒有人幫著你喔!”

“小楓!”尹母笑意盎然道:“別再逗小芸了,告訴她是怎麼回事,否則娘要替你說了。”小芸得意道:“誰說沒有人幫我,本姑娘人緣向來極佳,你想威脅我?你真是走不知路!”

尹楓嘿嘿苦笑道:“我孃的話,我從來不敢不聽,我就說個故事給你聽吧!”

小芸雀躍歡欣道:“好哇,我最喜歡聽人家講古了,你快說!”

“在古早古早以前,有一個叫做……”尹楓開講了。

“古早是有多早?”小芸打岔的問。

尹楓逗弄道:“別吵,你一吵我就忘了要怎麼說來著。”

小芸認真道:“可是每次我外曾爺爺要講古給我聽時,他一定會說,古早古早以前,大約在什麼朝代,或是多少年之前,這樣我才不會搞錯時代背景嘛!”

尹楓噴聲道:“聽故事哪還有這麼多規矩,好吧,這是在一百多年以前,那時江湖上有一個叫做隆滿教的門派非常有名。那是一個源自天竺聖山喜瑪拉雅峰上的佛教門派,屬於密宗教外別傳的一支。

隆滿教的門徒開始時,純粹都是出家人,他們除了實行一般佛教的三飯五戒之外,也修習密宗的不傳密法,也是一個很正派的教門。

由於隆滿教內得道的高僧,他們都已開啟自性具足的智能眼,因此擁有無限廣大的神通能力,這使得他們不論是習經或學武,都能達到超凡入聖的境界。而這些高僧也都能利用這種超然的能力,為別人啟開智能或激發內在潛能。也由於這項特殊的能力,為隆滿教種下日後慘遭滅教的惡因。”

“是不是有人騙取這些法師為他們開啟神能之力後,為非作歹?使得這個教遭人誤會,最後又被人誣衊陷害,致使得黑白兩道聯手圍剿這個教派?”

尹楓訝然道:“你怎麼知道?”

小芸笑道:“我外曾爺爺告訴過我這個故事。他沒說那個教派叫什麼名字,可是我知道它和密宗有關,我以為是西藏那邊傳來的呢!”

尹楓淡笑道:“西藏密宗也是源自天竺一地。”

小芸認真道:“我外曾爺爺說,那個教,就是你說的隆滿教,他們很冤枉呢,這些從外地來的老和尚,太相信咱們中原武林之人。他們原來是想宣傳佛教義,廣渡有緣,結果反倒弄得教毀人亡,是很遺憾的一件事。如果那時隆滿教傳法成功,也許當今武林就不會變得這麼亂糟糟,會比較好一些。”

此時,性空師太等人已將問心劍收妥還予小芸。

性明師太沉沉道:“這是本教的天劫,也是當今武林的災難。”

“哦!”小芸恍然大悟道:“原來你們就是隆滿教的遺屬。”

尹楓淡若道:“這柄問心劍,就是昔日隆滿教鎮教客寶。傳說,這柄劍能降魔除妖,破除邪功異法,就在隆滿教遭人攻破的混亂中和啟元令一起遺失。第一次看你使用這柄劍,我還以為它是你的傳家之寶,果真如此的話,只怕咱們之歸就有很大的恩怨要了結。”

小芸白眼道:“難怪那時你一聲不吭就溜了,後來又對它的來源那麼有興趣。好在它是我外曾爺爺撿回來的,你們那些亂七八糟的百年恩怨都和我沒關係,對了,你又和隆滿教有啥關連?”

尹楓淡笑道:“我是教中的護教行者。職責就是尋回失落的問心劍和啟元令,以及保護本教不再遭受武力威脅。”

性空師太含笑道:“小師弟也是本教唯一親傳灌頂的弟子。在教內,他是屬於長老級的尊者。”

“難怪他這麼大尾!”小芸瞄著尹楓,忽然叫道:“喲,可是他不是和尚嘛,或者……”

她異想天開地咯咯笑道:“他是一個帶髮修行的花和尚?嘿嘿!”

“阿彌陀佛!”性空師太淡然笑道:“女施主,你又在說笑了!”

小芸調皮道:“我本來就是愛說笑!”

尹楓的母親平和地笑道:“小楓他是隆滿教裡面,少數的俗家弟子之一。也是唯一的俗家長老,他有權決定隆滿教對外的一切俗務。”

“嘖嘖……”小芸咋舌連連:“真是黑矸仔裝豆油,無底通看喲,大鬍子,你這個高級地位是怎麼騙來的?教教我,我也要弄個什麼長老啦、尊者啦,來風光一下下。”

尹楓扮個鬼臉道:“這可不是由我自己決定的事。從我懂事開始,我就已經是教主的唯一弟子。箇中因果,你還是問我娘比較清楚!”

尹母笑憶道:“說來,這也是一項因緣巧合。小楓他爹過去是關外一帶的商隊頭子。

每年定期帶著商隊到沙漠裡面做買賣。久而久之,他就認識一些出家和尚,這些大師父就是從薩滿寺出來化緣的行腳僧,也因此,小楓他爹對隆滿教過去的事情略知一二。小楓的爹做人最重義氣,有正義感,所以很同情這些被迫隱匿的隆滿教徒,故而時常接濟這些和尚。有一年,他帶著商隊進沙漠去,半途遇上大風暴,事後商隊只損失所攜的貨物和少數牲口,人員並無傷亡。可是,小楓的爹卻離奇地失蹤了,隊上的人在沙漠中找了十幾天都沒找著他,大夥兒於是認定小楓的爹準是凶多吉少。他們只好回來告訴我這個噩耗,那時,小楓還沒滿週歲,我幾乎不知道未來的日子該如何繼續下去!”

尹楓的母親,帶回憶的神采,悠然嘆笑接道:“可是半年之後,小楓的爹居然又回來了,我真是又驚又喜,以為自己在做夢吶,據小楓他爹告訴我,他在風暴中為了照顧隊伍和牲口,不慎被狂風捲入一處流沙坑,就在他快被流沙吞沒時,他忽然想起,薩滿寺一位和尚曾教過他一句密咒,要他若遇危急時加以持誦,便可脫險,於是他就開始專心持念那句密咒,不一會兒,他就看到一個身著金紅色袈裟的老和尚自飛沙走石的風暴中走來,將他拉出流沙坑,並且問他願不願意到薩滿寺去看看。小楓的爹當下答應之後,人便脫力地昏迷了,等他醒來時,他身在一處小小的綠州,不久使有二名和尚尋他而至,帶他進入薩滿寺。他在寺內待了半年,最後也皈依歸為教內弟子,成為隆滿教的一名俗家弟子。”

小芸聽得眼不稍瞬,入迷之至。

尹楓補充說明道:“那次是師父他老人家化身前往沙漠.中,將爹救出,起先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後來見著師父之後,才明瞭師父真的擁有佛法無邊的神力,可以分身億萬,尋聲教劫吶!”

小芸有趣笑道:“哇,那不就成了名符其實的觀世音菩薩!”

“正是!”尹楓正經道:“大凡修行密教的上師,他們在成為正覺之後,即具有如此不可思議的廣大神通,只是他們從不輕易顯示於人而已!”

尹母領首笑笑,接著敘說道:“小楓爹對於在薩滿寺中那半年之間,究竟遇見些什麼,或是做了什麼,從來隻字不提,他只說,小楓滿三歲時,教主會來將小楓帶回寺中調教。我聽了這事差點和他爹翻臉,因為小楓是我們唯一的孩子,也是尹家僅有的血脈,說什麼我也不準這個唯一的兒子被帶去當和尚!”

小芸不解道:“尹阿姨,你還年輕,可以再生一個嘛,幹啥那麼死心眼!”

尹母不料小芸如此坦白,臉色竟泛起一絲嬌羞的微紅﹕“我在生小楓是時難產,所以……不可能再生育了!”

哦,小芸很奇怪這位尹阿姨為什麼會臉紅!

“後來……”尹楓為他母親解危,接口道:“我三歲時,師父真的來接我.聽說,那時我娘提著劍守在家門口,不準師父進門看我。”

哇!小芸睜大眼睛,佩服道:“尹阿姨,厲害哦,連具有神通能力的大和尚你也敢拿劍趕他?”

尹母不好意思笑笑:“那時自己還年輕,仗著以前也學過些功夫,說什麼也要保護自己的孩子嘛!”

小芸感興趣道:“原來尹阿姨以前也是女俠。呵呵!”

“我娘是正宗華山派出身吶!”尹楓笑道:“你以為我娘為何會在這個地方築舍清修?若不是我娘也有二步七,這個自命清高的華山一派,豈容他人酣睡於他的臥榻之旁!”

尹母微斥道:“不准你這樣批評你孃的孃家!”

“我是實話實說嘛!”尹楓吐吐舌低輕咕噥一番。

小芸催問道:“尹阿姨,後來那個老和尚是怎麼把大鬍子拐走的?”

尹母含笑道:“你猜猜看!”小芸沉吟道。”該不會他人站在門外,另外化個身跑進屋子裡把人帶走吧?”

“非也!”尹母神秘笑笑。

尹楓嘖笑道:“我師父是堂堂一代有德高僧,豈會隨意運用神通,做這種不太光明正大的事。”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嗎?”小芸滿心好奇地追問。

尹母一陣輕笑:“沙提大師見我持劍以待,並不驚訝,也不硬闖。他就站在門外,對我說了三天三夜的佛法。華山本是道家名山,華山一派亦是供奉太上老祖為主的道家門派。我自幼已習慣衛道而斥佛,因此對於沙提大師的說法根本嗤之以鼻。但是為了不願服輸,我也坐在門口聽他滔滔不絕說禪示法,第一天還覺得他說的內容都是謬論第二天卻對他所宏之法感到和道家精神有些微相通,直到第三天我豁然開悟,證知佛法與道統均在追求我等內心自性,真理無二。於是,我只有同意讓大師將小楓帶走。但是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別讓小楓剃度出家,尹家還得靠他延續一點香火。而大師笑著說,小楓和他雖有師徒之誼,但卻還無終生侍佛的大因緣,叫我不需要擔心。他就這樣成為隆滿教歷來最年輕的長老!”

小芸好奇道:“尹阿姨,那你現在修的是佛?還是道?”

尹母有趣地反問:“有差別嗎?”

小芸想了想:“是沒差別!”她也覺得自己問的有點多此一舉,不好意思地暗自扮個鬼臉。

小芸轉問道:“大鬍子,你師父把你帶回隆滿教調教,再放你出來浪蕩江湖,是不是要找問心劍,和那個什麼令,好重新復出江湖呀?”

尹楓搖頭道:“隆滿教是絕不可能復出江湖的,上代教主於破教之後,帶著僥存的教徒遷隱大漠之內,即已做過明確的指示,吾教奉行三皈五戒,修習秘法,是為見性度生,而非摧廣幻術大乘,是以不應與血腥、暴戾有瓜葛。昔日導致幾乎滅教之因,便是在於其它眾長老,誤認為能借幻術大乘,化血腥暴戽為祥和,實屬大錯之觀點。”

尹楓沉沉笑道:“欲將地獄變蓮國,豈是吾等凡夫,累一世之功即能完成者?再說……”

他故示輕鬆道:“江湖中如果少了血腥、暴戽和陰狠、卑劣,不就失去江湖應有的特色,那還能成什麼江湖!”

“算你說的有道理啦!”小芸眼珠子一轉,忽然呵呵笑謔道:“大鬍子,問心劍是你們教中的鎮教之寶,代表無上的神聖和權威,既然你的師姐們都對它那麼恭敬,你怎能何獨例外,不拜它一拜?來,我替你捧好它,你就規規矩矩地拜兒拜吧!”她雙手捧定問心劍,尹楓若是拜劍,豈不就是要拜她!尹楓陳地笑道:“小妞,你少來,本尊者修行的是心印法門,講究的是萬法唯心,不著於相,如果一切有形教規和儀式尚能拘束我,就不是真正的解脫,你這個便宜是佔不到的啦!”

“你又叫人家小姐!”尹母無奈地嘆口氣。

尹楓呵呵笑道:“娘,我習慣了嘛,這也是不執著於稱呼嘛!”

尹母好氣又好笑地白他一眼。

這時,久未開口的性空師太了憨然道:“不知小師弟你打算何時回寺?”

尹楓笑道:“我這次回來,主要就是要帶問心劍來讓你們先睹為快。現在呂的已達,隨時可以離開,師姐難道有事!”

“無他!”性空師太輕笑道:“小師弟也知道無塵谷中鮮有訪客,尤其是如小芸施主如此蕙質蘭心,深具慧根的訪客更是絕無僅有,貧尼心想,如若可能,想留小芸施主在此盤桓數日,也好彼此互參一些道法心得。”

性悟師太亦道:“如是,小芸施主之外曾祖既是精通醫理藥性,想必小芸施主定有所繼承,貧尼亦想和她互相交換二些這方面的看法!”

尹楓恍然呵笑道:“原來你們想留的人不是我呀,喂,小……芸,你現在是搶手貨了,怎麼樣,願不願意賞這個臉呀!”

小芸拍手笑道:“好哇,好哇,自從外曾爺爺回去以後,就,沒有人陪我談談有關佛法或道法的問題,我這陣子在江湖上遇到很多人和事,和我所想的都不一樣,我正想找人印證看看呢!”

四位師太見她那股興奮的模樣,不禁發出一抹會心的微笑。

尹母笑道:“這樣也好,我也有好幾年只顧參禪,而忽略了悟道,正可借這個機會再和老莊熟悉一回呢!”

尹楓癟嘴道:“娘,你兒子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你就這樣把我擱在一邊呀!”

尹母打趣道:“誰叫你閒著來著?我們女人家忙著悟道參禪,你這個大男孩當然就得負起挑水、劈材,整理園圃的工作呀!”

小芸戲謔地拍手叫笑:“好喔,有人要落難了!”

“怎麼有這種事!”尹楓抓抓鼻子,不禁悶聲苦笑一番。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13:37


第八章 大漠之旅

尹母又想起道:“對了,小楓,出谷時,我看就別再走千尺幢那條路。你還是帶著小芸自水潭那邊出去比較好走!”

小芸叫道:“噢,有好走的路不走,你故意帶我走歹路呀!”

尹楓苦笑道:“那條路在瀑布盡頭的潭底,要經過很強的勁流和漩渦,如果沒有良好的水性,也是很危險的事。”

小芸嬌笑道:“你忘了本姑娘是在黑龍江長大的?我就不信你家的瀑布有多兇。我看你是故意整我!”

尹楓支吾道:“可是,我想到你是女孩子,下了水後可能會很狼狽。如果讓你這樣到我家來,你也許會不好意思……”

“我為什麼不好意思……”小芸反駁道:“就算我會變得很狼狽,那也是你的錯呀,誰叫你家這麼難走?我為什麼要因為,你的錯而不好意思,應該是你要覺得不好意思才對,誰叫你害我變得狼狽!”

尹母同意道:“有道理,凡事我們要先反求諸己,不可錯怪了他人,咱們住的地方是比較難行些。”

尹楓見他自己的娘拼命護著小芸,索性揮揮手,撇嘴謔道:“算了,現在這裡陰盛陽衰,局勢不利於我,我才不要和你們爭,我承認我爭不贏三姑六婆!”

“你說什麼!”

尹楓早已溜之大吉,逃難而去!

※※※

又是一連串的日子,悄悄溜逝。天空早已降下今冬的第一場瑞雪。

離開無塵谷的小芸和尹楓兩人,便是在一個降雪初溶的日子裡,踩著一地泥濘,縱騎出關,展開他們二人的大漠之旅。

塞外熟悉的風光,不免令小芸患起思鄉病來,她總會突如其來的變得沉默不言,隨之,即陷入自己的思緒當中,不知神遊何方,任憑小白龍載著她走過一程又一程的路途。

尹楓和這丫頭相處越久,越習慣小芸這種三不五時的突發症狀,他只好讓小芸徑自去發呆出神,只留心著別讓小白龍走丟了便是。如今,連尹楓都已學會,無聊時找小白龍聊天的習慣。

關外的風情總是那麼蕭索,然而。這些牛羊特有的腥羶味和那些頭戴綴著銅片小圓帽,穿著皮襖盡情馳騁於地平線彼端的邊塞民族,卻為這份蕭索添上幾分迷人的豪邁。

只有在接近一些關外小鎮時,偶爾才會遇見少數來自中土的漢人老鄉。

而這些久離家鄉的人們,總會在看見小芸和尹楓兩人時,主動上前攀談一番。表現一下土不親人親的熱絡。

午後,原來晴朗的天空,竟猛地翻臉,變得有些陰沉,一陣陣冷澀的北風,呼啦呼啦地打忽哨,旋迴在這一片蒼茫遼闊的大地上。

尹楓才和小芸倆辛苦地頂著風頭,進入一處叫化木溝的小鎮,遠遠地,已有一名五旬左右的老漢人,帶著一個身著夥計打扮的小廝,迎上前來。

老漢人朝馬上二人拱拱手,笑問道:“請問是冷小芸冷大姐和尹楓少爺嗎?”

“是呀!”小芸好奇道:“伯伯,你怎麼會認識我們?”

老漢人笑道:“老漢是北大荒六十四寨聯盟駐化木溝的負責人,叫做俞松平,這裡的人都叫我老俞。前些日子聯盟的商隊來此參加市集,特地帶來二少爺的口信,說大小姐你們已出關正朝這方向前來,要老漢多加留意,若是遇上了要好生招待一番。二少爺怕大小姐你們不習慣這大漠地方,如果有什麼需要,或欠缺些什麼,沒得補足就不方便了!”

尹楓耳語笑道:“呵呵,我看這位古少爺已經準備展開攻勢。”

“攻勢,什麼攻勢?”小芸茫然不解地反問。

尹楓嘖地笑道:“傻丫頭,追求你的攻勢呀,瞧他這麼關心你,身在北大荒,卻心繫於大漠吶!”

哦!小芸恍然大悟:“你是說這個,呵呵……”她笑得花枝亂顫,不知是得意有人追求呢?還是另有所思?

老俞又進一步,笑道:“大小姐、尹少爺,這裡風大,不好說話,老漢已叫人備妥地方讓二位休息,咱們還是回我那站上再談吧!”

“好呀!”小芸笑嘻嘻地答應。

“不用了!”尹楓客氣地回謝。

老俞不解地輪流打量二人。

尹楓將小芸拉到一旁,低語道:“喂,小妞,你可得想清楚,所謂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人家如此費事地轉令所屬招待你,擺明了是對你有意思。如果你現在接受了,將來可就有點麻煩喔!”

小芸好奇問:“真的?會有什麼麻煩?”

尹楓有些為難道:“譬如說,這回他找人招待你,下回要親自招待你,請你到他家,你可就不好推拖啦。”

“那好呀!”小芸笑道:“我好久沒回黑龍江,正好借這機會回去玩玩。”

尹楓翻了個白眼,說得更明白:“你不是一直嚷嚷著不想嫁人嗎?等你到了他家,他就要提出什麼進一步認識,交往啦,再下來就要你嫁給他啦!”

哦,小芸總算明白:“原來你們就是這樣追女孩子的喔,好象太容易了嘛!”

尹楓瞪眼道:“什麼我們,我說的是你的古二少,我尹大某人若真要追求女孩子,才不會這麼老套。我這是在提醒你,女孩子是不可以隨便按受人家的好意,很容易就讓人誤會的,小心將來人家控告你戲弄感情。弄個不好,訊不定古盟主索性調齊六十四寨聯盟的人馬,硬把你搶回去做兒媳婦,那時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我可是救不了你哦!”

小芸聽得咯咯直笑,不以為然道:“你少危言聳聽,我告訴你,再怎麼也輪不到我嫁給那個老萊子,呵呵……”

她對侯立一旁的老俞笑道:“伯伯,你說的站在哪兒,那兒有沒有熱水可以洗個舒舒服服的澡呀?這一路風沙吹得真叫人難過呢!”

老俞忙不迭點頭道:“有有,早就準備好了,我知道這種起大風的日子呀,人就像走在沙堆裡一樣難受的緊,快跟我來吧!”

小芸翻身下馬,朝尹楓扮個鬼臉:“喂,你去不去?我看你的大鬍子已經變成沙鬍子了,難道你不想去洗個澡?我記得老哥說你很愛乾淨的嘛!”

老俞和他身後小廝,對小芸這番話聽得不禁將四隻眼睛全瞪得比雞蛋還大。在那個年代,民風保守,連穿衣脫鞋這種字眼都不可以公開來說,何況是女孩子家在大庭廣眾之下問一個大男人洗不洗澡,她還知道人家愛不愛乾淨吶,這……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好象很曖昧哦!

尹楓當然看到老俞他們臉上那種驚世駭俗的表情,他只好視若無睹,翻身下馬,隨行道:“去就去,反正將來喊救命的又不是我!”

他們一行四人,即朝鎮內行去。

這小鎮不大,只有一條橫的大街,和一條豎的小巷,總共不出百來戶人家,大都是做皮貨買賣的店面。

老俞所謂的站,正好位於大街和小巷交叉的路口,是一棟足有三間敞房,外帶一處偌大門面的漢貨皮貨交易站。這棟土磚皮頂的華中建築,正是此地最為豪華氣派的一戶人家。

小芸他們將馬匹交給小廝照料,隨著老俞進入屋內,一名體態微微發福的蒙古婦人,和二個面似老俞的三旬壯漢早已等候多時。

老俞哈哈一笑:“老伴、大柱子、二柱子,快過來見過冷大小姐和尹少爺!”

小芸把和人客套,問候這些事交給尹楓去做,反正,她始終學不來這門功大。

在老俞一家子熱誠款待下,他們二人即被送入相隔遙遠的兩個房間,各自清洗沐浴,稍事休憩。

掌燈時分,俞氏特地一展手藝,做了四菜一湯的豐盛晚膳招待小芸和尹楓,奇怪的是,在這個以肉類為主食的大漠地帶,俞氏竟然做了一桌道地的素席。

席間,尹楓故意壓低嗓門,嘲謔逾:“嘖嘖,真難為古二少這位有心人,竟也知道你不吃肉呀,還特地交待人家要以素食伺候呢!”

小芸黠謔道:“他本來就是有心人,否則怎麼會活蹦亂跳,瞧你把話說得那麼酸溜溜的,大柱子倒在你碗裡的該不會是醋吧!”

尹楓微見尷尬道:“胡扯,我哪會喝你這個丫頭的乾醋!”他索性閉嘴和老酒拚命。

小芸也不幹示弱,就拿這俞家自釀的甜酒當茶喝,越喝越起勁,越喝越高興,她索性一邊吃飯,一邊哼起北大荒一帶流行的民謠來,聽得尹楓越發不是滋味。

“呃……”老俞有些猶豫地問尹楓:“冷大小姐她該不會是喝醉了吧?”

“等她喝醉時,天底下就沒有一個醒著的人了!”

尹楓嗤謔道:“別理她,她現在疋陶醉在受人追求的快樂裡。”

他隨即又悶聲加上一句:“就怕好夢由來最易醒!”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象真的有那麼一點酸溜溜的心理。

※※※

是夜,夜已過半。

屋外的風吹得更猛,天也斗然冷得足以凍死人。

屋裡,忽然響起一陣輕微的騷動。

不一會,小芸便聽見尹楓在她房外低喚:“喂,小妞,快起來,方才我師父化身來找我,要咱們趕快趕往呼倫貝爾城去!”

小芸彈身而起,迅速打點好行裝,走出房外,興致沖沖道:“你師父又化身啦,他為什麼不來找我?他要我們去呼倫貝爾城幹啥?”

“不知道!”尹楓只回答最後一個問題:“好象是那邊出事了!”

此時,老俞全家亦都已起來,正為二人要如此突然離去而忙碌不堪。

出了屋外,小廝已帶著馬匹站在風裡打著哆嗦。

尹楓面色凝重,不發一言地徑自翻身上馬,放蹄而去。

“喂,等等人家嘛!”小芸飛身上馬,朝老俞全家揮揮手﹕“伯伯,謝謝你了,以後有空我再來。”

她一夾馬腹,小白龍如箭般飛掠而出追向尹楓。

剛出化木溝,小白龍便已追上尹楓的坐騎。

小芸埋怨道:“倒底是怎麼回事?非得在這三更半夜趕路。”

尹楓沉沉道:“我師父從來不輕易以化身來和我聯絡,這次他來只交待我速往呼倫貝爾,最快也得二天,那還是馬不停蹄的情況下才能趕到。只怕我這個坐騎還沒那種能耐可以連趕兩天路程而不休息,不快行嗎!”

小芸從未見過尹楓如此沉重的臉色,當下不再胡鬧,只是跟著尹楓披星戴月地全力急馳。

正如尹楓所料,他那匹坐騎禁不起如此日夜不停的波奔,在隔日黃昏便累倒於地。

尹楓將它送給一個恰巧路遇的遊牧民族,和小芸兩人同騎著小白龍,全力奔赴呼倫貝爾。

※※※

二天後,已過起更時分,他們二人終於看到呼倫貝爾城遙遙在望。然而,在這種早該人聲沉寂的深夜裡,呼倫貝爾城中竟有火光映天,以及隱約可聞的嘶叫騷亂之聲。

隨著距離的縮短,彷佛在飽受極端恐怖的刺激後,無可忍受地失聲狂吼,不少人正自半啟的城門內拼命朝外擠出,有些不幸跌倒的人,就遭到後來之人的踩踏而過,不出片刻即一命嗚呼。

尹楓見此情形,只好與小芸棄馬而起,雙雙騰身掠上高聳的城牆一觀究竟。

此時,城內西北方,大火起處,傳來陣陣如人似獸的咆哮怒吼之聲。

“那邊!”小芸伸手指向大火燒垮的一排屋後,那裡赫然出現一隻高逾九尺有餘,如人似猿,渾身長滿濃密的白毛的巨大怪物,正肆無忌憚地攻擊四下奔突衝逃的人們。

這隻怪猿咧嘴嘶吼著,它一揮掌,便有一股白濛濛的冰霧隨之湧現,中者全身結霜,立遭冰凍斃命,有些遭怪物觸及的人,卻在剎那之間變成焦黑如炭的死屍,好似是受到大火的燒烤,或雷電的灼殛一般。

尹楓交待道:“小心一點!”

他已率先撲往那隻巨大的怪物而去。

小芸索性吞下一大把三日醉,喲喝一聲,仍如天馬行空,隨之急掠而至。

尹楓掠近怪物,凌空的身形不變,雙掌驀地合十覆又猛然翻揮,一陣排山倒海般的勁風砰然撞向怪物,將這怪物震得微退半步,然而,這隻怪物依然毫髮無損地回身怒視著攻擊它的人。

尹楓不由得暗吃一驚,他適才這一掌施以七成功力的至剛掌勁,已足以開山裂石,當今武林之中能夠硬接之人,實在少數。

然而這怪物卻只是無所謂地瞪著那雙精光刺目的銅鈴巨眼對自己齜牙咆哮,好像剛才那一掌只是自己為它抓癢一般,只怕這隻怪物並不容易對付!

小芸隨後而至,依樣畫葫蘆,在空中打個滾翻,雙掌一推,砰地擊向這頭白毛怪,而這怪物憤怒地一挺胸,小芸擊中它的掌力竟倏反彈而回,將小芸撞得仰而打橫飛出,叭地一聲摔在泥濘不湛的街道中。

白毛怪彷佛呵笑般打著呼嚕,抬起巨腳正待往小芸身上踩去,尹楓怒斥一聲,赫然垂眉閉目,旋身拋掌,一股浩然渾厚的無形潛勁,逼向白毛怪物!

白毛怪氣得哇哇怒吼,它忽然動作靈活地翻身而起,雙掌狂揮,一陣酷寒冰氣,宛如十二月的飛霜,呼地卷向尹楓和小芸二人。

尹楓和小芸同時閃身朝左右蠢開,兩人亦毫不相讓地全力反擊而回。

砰!轟!巨響之後,白毛怪物連退二步,無礙地仰首嘶吼,而小芸和尹楓卻有些吃力地微喘著。

尹楓估量道:“小妞,這傢伙不怕掌力重擊,咱們如此消耗真力與它相拚實在划不來,不如用遊斗方式,藉機找出它的弱點,你的柏青哥呢?”小芸將一袋做為暗器使用的小銅珠交給尹楓,這時,白毛怪已狂然地朝二人衝來。“小心!”

白毛怪怒目大睜,眼中精光猛熾,迎面襲至的小銅珠竟滋地化為一道白煙熔的無影無蹤,其它打中怪物身上的銅珠竟在滋滋作響中,有如帶電地閃出青白色蛇電,反襲二人。

小芸和尹楓急忙閃躲之後,小芸嘆叫道:“哇,它好厲害喔,又會結冰,又會放電,尹楓,我看這回咱們完蛋了!”

怪物似是受到小芸的叫聲所吸引,轉而猛撲小芸。

小芸腳下倏滑,輕巧閃開後,朝怪物扮個鬼臉:“你捉不到我,喲──”

怪物一撲成空,反掌掃出酷寒掌風罩向尹楓。

尹楓旋身躲避,嗤聲道:“喲,你也懂得一招兩式嘛!”

白毛怪口中呼呼咆哮:“電──”

白毛怪全身長毛直豎而起,一道道青白色的電光繞著它全身飛旋而轉,一股驟然而生的強大吸力,竟將尹楓和小芸兩人吸得朝前撲去。

小芸毫不遲疑,問心劍倏然揮掃而出,硬生生削向白怪伸出的右掌。而尹楓大把銅珠有如滿天花雨,挾以無比威力罩襲怪物全身。

滋滋!叭叭!

一陣電線短路般的火花爆閃。

尹楓順利擺脫吸力,同時隔空揮掌擊中怪物,硬將怪物逼退一步。

白毛怪怒吼號著探掌抓向問心劍,小芸反手翻削,削落白毛怪掌背上一撮白毛。

白毛怪似是吃了一驚,急忙收手,朝後倒躍一步,齜牙咧嘴地瞪著問心劍。

小芸呵呵笑道:“好呀!總算有製得住它的東西吧!”她精神一振,仗劍衝向白毛怪。

尹楓急叫道:“小心一點!”他亦撲身而出,飛旋在怪物四肉,干擾這頭白毛怪。

白毛怪一面極力閃避問心劍的攻勢,一面怒嘯連連地探掌抓撈尹楓。看樣子,這怪物也知道避強趨弱的道理。

此時,原本四下逃難的百姓,都因為尹楓和小芸合力攔下怪物,而心下稍定,紛紛躲在遠處觀戰,他們隨著二人與怪物之間的戰況,時而發出驚叫,時而為小芸和尹楓二人吶喊助威,他們全都全心全意地為這兩位戰鬥英雄祈禱,希望小芸他們能趕走或殺死這怪物。

時間在人們恐懼和期盼之中,不知不覺地流失……

東方的天空,已漸顯露出一絲微光。

尹楓和小芸聯手和這怪物激戰大半夜後,依然不得要領,無法找出白毛怪物的弱點,只能勉強困住這頭渾身放電的怪異巨獸。

小芸嬌喘叫道:“尹楓,這樣子不成啦,我已經累得手腳發軟了,咱們要和它耗到什麼時侯才能了結!”

她抽空又吞了一把三日醉,補充功力。

尹楓亦是揮汗連連:“我也還沒想出來該怎麼辦才好!”

半空之中,尹楓面色浩然肅穆,揮掌硬是接下白毛怪那雙帶電的巨靈之掌!

砰然數聲,尹楓有如遭受雷殛般,飛彈而出,立時閉氣昏絕!“尹楓!”小芸大叫一聲,不見尹楓反應,她登時淚湧雙目﹕“臭怪物,我和你拚了!”

小芸長嘯震天,問心劍在她手中霍然翻飛掄轉,剎那之間,半空出現一輪噴濺著駭人冷焰的燦亮光球,挾以雷霆萬鈞之勢,倏然朝白毛怪飛撞而去!

滋滋聲和轟然聲同時響起!小芸蒼白著臉,和白毛怪朝二個方向分摔滾出!他們雙方在幾次滾翻之,同時躍起,怒目相瞪,白毛怪怒氣衝衝地捶胸狂吼,一副不甘落敗的樣子。

小芸拼起逐漸消散的功力,聚力發出比白毛怪更大聲的怒吼,腳步不穩地衝向白毛怪!

白毛怪見狀一怔,它眨眨巨目,忽然仰天嘶吼一聲,化成一抹電光咻然逸向天際!

此刻天色漸亮,全城居民登時興奮地狂吼歡呼,雀躍不休!

“尹楓,你不要死呀!”小芸見白怪被她嚇跑之後,篋篋齧齧朝著尹楓撞跌撲去.

“呃!”尹楓吐出一口長氣,悠悠然緩緩睜開緊閉的雙目。

小芸見他轉醒,心神一鬆,登時昏倒在尹楓胸前!

“臭怪物,你有膽別跑!”小芸大叫著自昏迷中猛然驚彈坐起!映入她眼簾中的,卻是一間流蘇垂幢深章,四處佈置得極為富麗堂皇的寢宮。她有些茫茫然地瞪視著這間美侖美奐的華屋,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小妞,你還在做夢!”尹楓含笑的語聲,在她耳畔響起。

小芸猛回頭,看見那張早已見慣的毛茸茸的臉龐,她歡呼一聲,跳下床榻,雙手抓著尹楓的臂膀,欣喜地又蹦又跳叫道﹕“你沒死,大鬍子,你沒死!”尹楓笑盈盈:

“有你在我怎麼死得了!”

小芸歡然嬌笑道:“你沒死,我也沒死,那隻怪物準要衰大尾了!我夢見它被咱們追得無處可逃,正急的吱吱亂叫吶!呵呵……”

尹楓深深笑道:“你可真狠,連做夢都不放過它呀!”

小芸不以為意道:“放了它別人衰尾,當然不能放過它嘍!”

她這時才發現自己僅穿著一身中衣。“我的衣服呢?”她絲毫沒有羞澀或嬌柔作態,只是忙著翻找自己的衣物,好象她早已習慣在尹楓面前做這類事情,她的一切行為就是如此的自然、純真!

尹楓看著小芸坦然自若地在自己面前穿衣著裝,他實在不知道自己究竟該笑還是要嘆氣。他實在猜不透在這個小妮子心裡究竟把他當成什麼?或者什麼也不是?

“哈!這次散功之後,我的體力怎麼恢復的這麼快?難道有人灌我喝酒!”小芸穿妥衣服,佩上問心劍,一邊自言自語地叨唸著。

尹楓臉色掠過一抹窘紅,卻倏即消失。他怎好告訴這丫頭,是自己用嘴喂她喝下的酒!

小芸打點妥當,張開雙臂在尹楓面前轉了一圈:“如何?還我原來了吧!”

尹楓一直背在身後的手,巧妙地一翻,一件純白色的貂皮小襖赫然在握。這是一件和小芸昔日所穿之貂襖類似,但繡工更加精美的貂皮小背心。

“送你。”尹楓眨眼笑笑。小芸歡叫一聲,高興地接過手,立即穿在身上!

尹楓滿意地點頭笑道:“這才是真正還你本來人,你現在的模樣,就像我第一次看到你時一模一樣!”小芸呵呵笑道﹕“這現在也和剛入關時一樣充滿精神,意氣飛發了!”

“那我們走吧!咱們打擾人家夠久的了!”尹楓輕笑一陣.

小芸隨他走出寢室之外,步入一道帶有拱門的長長迴廊。

“喂,大鬍子,這裡到底是哪裡呀?”小芸好奇地四下打量﹕“地方好象很大,而且四處都佈置得很奢侈喲!”

尹楓笑道:“這是一位蒙古親王在呼倫貝爾城內的行宮,由於這裡尚未遭到破壞,所以葛拉海親王好心招待咱們在此休息調養。”

小芸不解道:“他為什麼要對咱們這麼好?”

尹楓眨眼謔道:“因為咱們成了拯救這座城市的無敵英雄!尤其是你,把那隻大毛獸趕跑了,如今全城的人沒有一個不知道你這位女英雄的厲害!”

小芸咯咯笑道:“其實,那隻大怪物是被唬跑的,其實那時,我根本就沒有力氣再和它拚命了!”

尹楓有趣笑道:“我現在知道了,你有時唬起人來,還真是一點也不含糊,就像那次在風雲樓外也一樣。”

小芸詫笑道:“你看見啦?”.

“當然!”尹楓呵笑道:“那時我就在門外大樹上。我看以後我對你可得當心點,免得被你唬了還不知道!”

小芸皺著鼻子扮個鬼臉,嗤謔道:“本姑娘唬千唬萬,才懶得唬你這個零散!”

尹楓嘖嘖譏謔道:“你這小姐嘴巴越來越刁了!早知道我就不教你這些稀奇古怪的話!”

小芸哼笑道:“你不教,我不會自己學呀!哼!稀罕!”

尹楓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帶著小芸走向一處以厚毯為簾的拱門。

那拱門之外,竟還有二名頭帶氈帽,手持長戈,倚牆分立的蒙古衛兵!此時,那兩名衛兵看到尹楓,立即滿臉仰慕地笑著招呼:“尹大俠,女英雄也來啦!”

尹楓豎指比比後面,謔笑道:“女英雄不就在此!”

一名衛兵為兩人撩起厚重的垂地簾,大聲稟告道:“尹大俠、女英雄到!”進入門內,小芸眼前一亮!

原來,這是間有著圓拱形屋宇的別緻房間,地上鋪著又厚又軟的純羊毛地氈,四壁縣著四張以金線繡成的大漠雄風圖案的巨幅刺繡,正對門口那面牆前,一張落地式的白玉床上斜倚著一名年約四旬,體態微胖,面色紅潤的中年男子。他的四周環繞著一群貌美年少的蒙古女郎,手捧金盤銀盃玉酒壺侍候著他。

白玉床兩側,兩具烏心木雕就的長腳支架上,放置著兩隻紫玉香爐,嫋嫋地吐著一縷輕煙,使得室內浮蕩著淡淡的幽蘭香。

小芸忍不住咋舌道:“哇塞,好奢侈的人生!”

葛拉海親王自一堆樓金繡玉的華麗靠枕中坐起,呵呵笑道:“女英雄見笑了!若非是靠你和尹大俠的保護,本王這行宮早就化為烏有,再怎麼奢華也沒有用呀!”

尹楓打趣道:“親王是否因此而決定,更要好好把握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生!”

葛拉海親王哈哈笑道:“那是當然!否則若是有朝一日,兩腿一伸,這世間一切榮華富貴不都與自己不再有關了嘛!”

尹楓淡淡一笑,並不多言,他早已遇過太多如此思想之人,若要這些人看破名利富貴,那不如設法讓太陽打西邊出來,也許還比較容易些!

小芸卻不以為然道:“既然你知道這一切到死後都是空的,如果你現在享受慣了,死後沒得享受不是很難過?你為什麼不乾脆現在開始就少享受一點,免得將來死了以後,覺得日子很沒趣!”

葛拉海親王訝異道:“死了不就死嗎?怎麼還要過日子?女英雄,你真是愛說笑話!”

“我本來就喜歡開玩笑,可是這次是很認真的喔!”小芸一本正經的樣子的確少見。

葛拉海親王待侍女侍候他們二人在白玉床前舒適地坐定之後,這才揮退侍女。

“女英雄,你真的認為人死了之後,還有死後的世界?”葛拉海親王有些猶豫地問著。

小芸認真道:“當然有啦!我外曾爺爺現在就在那裡享福喲!還有,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在死後享福的,如果人在活著的時候享了太多福,以後死了就要吃苦。親王大人,你想想看,人活著頂多是幾十年到一百年的時間,就算享受也不過這麼長的時間,可是,人死了以後的時間卻是永永遠遠沒有止盡,要是那時來吃苦,那有多久呀!幸運一點的人也許能投生到這個世界上,可是那時就不一定能做人啦,也許會投生成雞呀、鴨呀、狗呀、豬呀,反正就是要被人殺來吃掉。哎唷,好可怕喔!如果你還能投生再做人,那一定是上輩子做了很多好事才換來的,可是那也不一定會像現在這麼幸運,有好吃的食物吃,有漂亮的屋子住,還有人侍候著。哎呀,反正人死了以後的事可麻煩著呢!除非能像我外曾爺爺那樣子,知道自民什麼時辰要去享福,你就不用煩惱了!”

尹楓好奇地忖道:“這小妞今天怎麼突然對人說起因果輪迴的大道理來?”他瞥眼打量小芸,忽然在這小妞眼底看到一小簇躍動的黠謔之火,他恍然大悟暗道:“原來這小妞又在嚇唬人啦!”

此時,葛拉海親王臉色有些慘淡,約莫是真的相信小芸的話,也想到死後世界的恐怖!

“女英雄……要怎麼樣才能令外曾爺爺那樣,可以知道自己將來能否享福!”這位親王有些囁嚅地問。

“很簡單呀!”

小芸偷偷朝尹楓眨個眼:“我剛才就說過了嘛,就是做好事呀!我們中原人說,那叫積德。我不知道你們這邊的人怎麼說啦!”

葛拉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瞭解!我瞭解!”他忽然抬起頭叫道:“衛兵!”

室外的衛兵聞聲掀簾而入,恭恭敬敬地跪伏聽命。

“去告訴拉沒總管,要他開啟度銀協助城西的老百姓重建家園。”葛拉海大聲地吩咐著。衛兵顯然有些驚奇地覷眼自己的主子。

“快去呀!”葛拉海親王微慍道:“還怔在這裡幹什麼?”

衛兵唯唯喏喏地應命退去。

哇!小芸故意讚歎道:“親王大人,你真是個大善人喲!像這類事只要多做兒次,你就不用擔心死後吃苦千千萬萬年了!”

“當然!當然!”葛拉海親王不自在乾笑著。其實,他本來是一個勢力貴族,專重個人享受,哪有時間去理會那些宮殿之外的窮人。只不過今天被小芸那番話說得心理直發毛,才會勺廟時起意”做件拔一毛而利天下的事。

尹楓含笑道:“親王,冷姑娘與我在此叨擾了一整天,蒙你熱誠款待實愧不敢當。

由於我們另有要事待辦,無法多做停留,想就此向你告辭!”

“這麼快!”葛拉海親王詫然道:“兩位為何不多留幾天,今晚我還打算好好招待你們一場吶!”

尹楓委婉卻堅決地謝絕了葛親王的美意。葛拉海親王在不得已之下,只好命人為尹楓另外準備一匹健馬,他自己則陪著兩人下樓,來到行宮門口。

小芸直到此時才看清這座行宮的全貌,原來那竟是座圓頂拱窗的宮殿式建築,佔地之廣,幾乎是呼倫貝爾城的五分之一。那夜她與尹楓掠上城牆時,只忙著注意失火的城西,反倒忽略這座隱於夜色的偌大宮殿,此刻在已微偏斜的陽光照光耀下,才完全顯現出這座宮城的壯觀與奢華。

小芸越發覺得這回唬人唬得真是太有價值了!

她正想問尹楓有沒有看見小白龍,這時馬伕已牽著小白龍和另一匹紅鬃烈馬走向門前。

小白龍遠遠地就已看見小芸,它嘶嘯一聲掙脫了馬伕之手,奔人小芸懷中,親熱地磨蹭著,逗得小芸忍不住呵呵直笑。

葛拉海親王一路將尹楓和小芸送出行宮外,他們剛踏出行宮,大街上驀地響起一陣歡呼聲和震天價響的劈啪鞭炮聲,街上登時湧出無數人影,他們歡呼著,吶喊著!

“女英雄!女英雄!女英雄……”

人群熱烈地振臂高呼,無數的鮮花如雨一般灑落向小芸身上,人們的臉上充滿著興奮、熱情和訴不盡的感激﹔小芸臉上洋溢的笑容燃亮她嫣紅的嬌豔臉龐,閃爍在她眸中的光輝使得西天絢麗的夕陽也為之黯然失色!

她和尹楓在呼倫貝爾城全體居民的簇擁下,緩緩離開街道,步出城門。待他們二人徑自催馬而去,全城的百姓依然戀戀不捨地追出老遠為他們送行,直到他二人化為地平線那端的兩個小點,才在暮色中慢慢走回城中……

小芸帶著澎湃激盪的情緒,迎著風盡情地奔馳在無邊無際的沙漠中,紅紅的落日如一輪火球,正緩緩沉入這片沙海的盡頭。

“大鬍子,我們去追那個夕陽!”小芸指著落日,回眸嫣然倩笑!

尹楓感染了她那份如夢似詩的純情,豁然笑道:“好!後到的人要請客!”他縱馬而去!

小芸嘿叫道:“賴皮,你怎麼可以偷跑!”她吆喝一聲:“小白龍,給他一點顏色瞧瞧!”小白龍嘶嘯著放蹄追去,不久便已超越了坐騎,它故意不遠不近地領先一個馬身,然後在每一次後蹄離地飛揚的剎那,都猛地朝後拔起大把黃沙。

黃沙隨風揚徽,嗆得緊隨其後的尹楓和他的坐騎全都灰頭土臉,宛如剛自沙堆中鑽出來的一般!

“嘿!小妞,你太過份了哦!”尹楓閃避著沙塵,哇啦大叫。

小芸回頭朝他扮著鬼臉:“有本事你就追到我前面呀!”

尹楓不由得一陣苦笑,憑他和這匹別人送的馬,怎能鬥得過小芸以及與她靈犀相通的神駒小白龍?這回的暗虧他只有認了!

夜,接替絢麗的落日,為大地帶來沉沉的黑暗。沙漠裡的夜,總是像突然翻臉的晚娘,由白日的燥熱驟而便轉為凝霜的酷寒!

小芸過足“誇母追日”的癮頭後,隨著尹楓在一處逐漸風化的殘巖背風面休歇下來。

她懶懶地斜倚著巖壁,微微仰首目不轉睛地瞪視著那滿天繁星,營火在她臉龐投下跳動的光影,為她純潔的表情增添幾許成熟又迷濛的神韻。

尹楓則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這張是熟悉似陌生,卻百看不厭的嬌顏。

四周,只有微風的低吟,火花輕的爆響,和兩匹馬兒偶爾打個啞聲的呼嚕。

尹楓忽然覺得今夜的沙漠,有一種多年來他從未感受過的恬靜,一股暖暖的,彷彿觸手可及的滿足,自他心底湧現出來,如果時間就此凝止不前,他情願永遠如此專心凝視下去!

小芸心滿意足地嘆口氣:“大鬍子,你看那些星星是不是好象快要從天上掉下來了?

哇,這裡的星星好多好美喔!”

尹楓收回專注的目光,仰身朝後撐坐,淡淡笑道:“沙漠是不是真的很美?我沒有騙你吧!”

小芸信服地點點頭:“山裡那些又高又大的原始森林雖然也會令人產生一種渺小的感覺,但是那種感覺又和沙漠這種無邊無涯的空曠所使人產生的渺小感完全不同!森林有時會給人一種無形壓迫感,令人想要逃開,可是沙漠卻給人一種全然的解放感,讓人覺得可以擁有完全的自由,不受任何的拘束。現在我知道你為什麼喜歡做一隻獨來獨往、自由飛翔的孤鷹。你就是被這片廣大的沙漠寵壞了,才會不願意接受任何束縳,對不對!”

尹楓謔笑道:“糟糕,你越來越瞭解我了,怎麼辦!”

“怕什麼?”小芸呵笑著戲謔道:“我又不會利用對你的瞭解,把你騙去賣掉。”

她眨眨眼睛故意接道:“我頂多是利用對你的瞭解,設法讓人把你買走而已!”

尹楓嘖嘖有聲嘆笑道:“難怪人家說,最毒婦人心吶!現在我可得到了證明!”

“快看!”小芸忽然叫道:“流星喲!”

此時,天際劃過一道光影,瞬間便又不見。

尹楓輕笑道:“在沙漠裡有個傳說,如果看見流星立刻許願,那個願望就會實現!”

小芸皺著眉頭想了想:“糟糕,我沒有願望可許吧!以前我希望趕快出名,可是現在出名了,也不怎麼樣嘛!一切還不是差不多。”

尹楓笑笑:“慢慢等吧,小妞!你入江湖時間還不長,還不知道出名的苦惱。你沒聽老古人說,人怕出名豬怕肥!將來你漸漸就會體會得出這句話的真諦!”

小芸故意皺著鼻子道:“這句話很沒道理喲!為什麼要把好好的人和肥肥的豬放在一起打比喻?那人不就和豬一樣了!”

尹楓哈哈笑道:“其實,有些人的確和豬差不多啦!那種人若問他生命的目的為何?

他會理直氣壯地告訴你:‘賺錢呀!’你再問他賺錢幹什麼?他會說:‘吃香的、喝辣的、住好的!’,你說這種人的人生,是不是也只是為了吃飯和睡覺而忙碌?他們是不是夠資格和豬仔兄排在一起接受比喻?”

小芸咯咯嬌笑:“你別故意拐著彎地偷罵我喔!我常嚷嚷著想賺錢,但是我才不是那種只拜銀子為教主,凡事只聽銀子吩咐的金錢教教徒!”

尹楓眨眼謔笑道:“我可沒說你,是你自己做賊心虛!”頓了頓,他忽而笑道:

“對了!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有那麼大的本事!”

小芸茫然不解道:“我的本事有很多呀!現在你在說哪一樣?”

“老王賣瓜自賣自誇,你真是不害臊!”尹楓嘖嘖舌笑道﹕“我是說你把那個親王大人唬得心甘情願拿錢出來賑災的事!”

他好奇道:“像葛拉海那種只願自己享受的人,我見多了。若要這種人良巳、發現去救濟窮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可是你怎麼知道用因果輪迴的報應能夠嚇倒他,讓他自動拿出錢來?”

“你真笨!”小芸嘲謔道:“這件事只很簡單的推理嘛!一般藏蒙地區的居民,是不是大都信仰喇嘛教?”

“沒錯!”尹楓點點頭。

“那就對啦!”小芸解說道:“喇嘛教本來就是佛教密宗之屬,信奉喇嘛教的人,當然會相信生死輪迴或報應這一類的事。只是,若是對一個具有大智能的人我們和他談道理他能接受,若是對一個智能未開,或是根本就懵懂痴迷的人,他怎麼可能瞭解道理?

他當然只關心自己,所以我們當然得拿和他切身有關的事實才能打動他的心。人的心若被打動了,要他動向左邊,或是要他動向右邊當然就是看我們啦!這就是‘對症下藥’的道理嘛!”

尹楓恍然大悟:“你這麼一說,真是很簡單!”他拍拍自己的腦袋,笑道:“是我這裡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所以以為事情很難!”

小芸認真道:“本來就是嘛!我就是覺得很奇怪,為什麼大部份的人都要把一件很單純的事,用很複雜的頭腦去分析它,分析到最後,變成自己嚇唬自己,以為事情很棘手,很難辦就退怯了,結果是什麼事都不敢輕舉妄動,然後就是一事無成啦!”

尹楓若有所悟道:“嗯!因為大部份的人往往忽略‘萬物無失始,始於一’這個道理,所以才會把事情複雜化。重要的是要找出事情的根本,而後對症下藥就是!呵呵,我現在發覺,想要像你這麼單純還真不簡單喲!”

小芸黠謔笑道:“那當然!我外曾爺爺說,人要單純而不無知,因為無知的單純是愚蠢﹔人要複雜而不昏亂,因為昏亂的複雜便是無知!”

尹楓由衷笑道:“哈!你這小妞真的太好命了,因為你從小就由一個非常有智慧的老人家帶大,所以才會有今天的聰明智能,以後我可不敢隨便小看你了!”

“知道就好!”

小芸黠謔笑道:“你以為沒有聰明的頭腦,就可以隨便唬得過別人呀!本姑娘可不止只有二步七,我最少還有五步四!”

“五步四?”尹楓一怔之後,哈哈笑道:“好好,你要五步四就五步四,反正現在你成了名了,你連放個屁都會有人說是香的,改改這些術語又算什麼!”

小芸不懂他在笑什麼,難道“二步七”的“二步七”不能叫“五步四”?誰規定的?

日子就在他們二人如此時而談謔打屁,時而靜默品味之中打發走了!有時,他們會站在黃昏暮色當中,傾聽著落日方向傳來丁當脆響的駝鈴聲音,有時,他們暢談終宵兼而數著遠處的胡狼做了第幾次望月長嗥!倏忽的時光雖然無形地流逝,卻也在這流逝中形成些有形的什麼──那是人與人之間的越發熟稔,是心與心的更加契合!

※※※

終於──神秘的薩滿寺到了!在這浩瀚的沙漠上,一處寸草不生,危巖堆棧的褐色山脈,宛如一條巨大的懶蛇般,橫臥在黃沙之中,顯得特別突出刺目。

“在哪裡?”小芸眺望前方的山脈,怔然道:“我沒有看到那些山上有任何的建築呀!”

尹楓笑道:“如果讓你看得到,薩滿寺早就遭人消滅了!”

他指著群峰之間,一座筆直如削,佈滿無數巢孔的斷屏山崖,指點道:“看到那座像蜂窩的斷崖沒有?薩滿寺就在它腹內深處。崖壁上那些洞洞有的是天然形成,有的卻是用人工開鑿出來的,那裡面的信道便是一座千變萬化的大迷宮。如果不認識路的人迷失在其中,能在三、五個月內轉出來的人已經算是絕頂聰明,小有聰鵑的人也許花上三五年慢慢摸索,還可以找到出路。若是一般普通人,大概就要困死其中。不過,寺裡派人定期巡守各處,若是發現有人誤闖迷宮走不出來,通常都會在他們昏迷後,加以救治再安全送出山外,因此,這附近的人都稱這座絕崖為鬼居崖,意思是說有鬼住在裡面,所以才會讓人迷途找不到出路,卻又莫名其妙地被送出來。”

小芸呵呵笑道:“可是他們不知道里面住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一些修行的活菩薩!”

“不知道才好!”尹楓笑道:“薩滿教自從慘遭圍剿的滅教之痛,迄今創痕猶存,元氣未復,而且,惡名也未除,若是有人知道,只怕還想來剷除本教這個‘劣根’吶!”

小芸同仇敵愾道:“這些人真是腦筋不清!沒關係!以後如果真的有人敢打這種主意,我一定幫你教訓他們!”’

尹楓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會的!我們走吧!說不定已經有人等著咱們!”

他們二人立刻催騎朝山腳奔去。

小芸好奇阿:“你有通知裡面的人要回來嗎?”

“沒有!”尹楓輕笑道:“可是我每次要回來,總是有人能‘感覺’到。”

“我知道,一定是你師父!”小芸猜道。

尹楓搖頭笑道:“不是,雖然不論我在哪裡我師父都知道,但是他從來不會告訴寺裡的長老,或其它師兄師姐們有關我的行蹤,除非是有特殊需要!”

小芸不解道:“那會是誰能感覺到你要回去?”

尹楓想了想:“大部份是長老他們。還有些已經獲得開悟,能夠隨時拔元出竅的師兄或師姐,他們有時會在入定中看到我,就知道我要回來了!”

小芸忽然好奇問道:“那你呢?你有沒有這種感應的力量?還有你會不會你師父那種化身的神通?”

尹楓笑笑:“我在六歲時第六感覺已經很發達,那時我就能感覺到我爹和孃的急難,至於化身,我還沒有那種本事,那得經過第四級灌頂,並且修習完成大圓滿法門之後,才能達到那種境界。”

小芸納悶道:“什麼叫做灌頂?”

尹楓解釋道:“所謂灌頂,是密教裡上師為弟子開啟佛性,並引發弟子自身內在力量的一種儀式,一共為四級,初級灌頂又可稱為瓶灌,主要目的,是在調伏初入密乘弟子,種種堅固執著的凡夫心理,並破除他們心中‘我執’的觀念。第二級灌頂稱為密灌,主要意義是使弟子能修習脈、氣、明點這三項,這就是一般中原武學所修習的內心法。”

小芸豁然道:“脈就是指經脈,氣就是指氣血的運行,而明點是不是指穴道?”

“答對!”尹楓笑謔道:“真是孺子可教也,人家說聰明的小孩能懂得舉一反三之理,而我一都還沒舉,你就已經能反三,可見你是聰明過度了!”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14:18


第九章 太虛逍遙郎

小芸呵呵笑道:“我爺爺時常這麼說,還有第三、第四兩級灌頂又是什麼?”她一點也不覺得這是什麼探人隱秘的忌諱事兒!

尹楓又道:“第三級灌頂,又名智能灌頂,這級灌頂,便是修習雙身法。”他黯然長嘆:“就是因為本教的雙身法,形式宛如世俗的男女交媾,故頗為驚世駭俗,才引起一般江湖人士那麼大的誤解!”

小芸訝然道:“這種雙身法,要男女一起修練嗎?”

“當然不是!”尹楓正色道:“密教中雖有看似男女交歡的歡喜神佛像,但是事實上全然不是那麼回事!如果把男女看作是生殖的機體,那對歡喜神佛不止是誤解,而且是很大的汙辱!事實上,雙身法之中,男身的脈為方便,氣表智能﹔而女身的脈為智能,氣則指方便,修習這個法門,這是借男女雙身的擁貼禪示,脈要與脈相觸,氣與氣相合,點與點相融,使智能和方便的雙雙運行,可收彼此可利之效。如此,智能氣乃能藉此貫入中脈,衝點相融,使智能明點,依次開啟修行之一,全身六大經脈,完成大小周天的經脈貫通,這就是一般指的打通任督兩脈。完成這級灌頂的修習,便可隨心所欲地掌握自身內力,欲剛強剛,欲柔則柔,達到收發自如的境界!”

“哦──”小芸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回事,以前我在書上也看過歡喜神佛的圖像,我還問外曾爺爺,為什麼菩薩會這麼不端莊?外曾爺爺說,所謂的佛或是菩薩,已經超脫男相或女相的有相境界,它既非男亦非女,既是男亦是女,它是不其實相之體。

所以歡喜神佛的圖像定然有其深奧的涵義,只是他參悟不出而已!”

尹楓神往道:“我真希望能見見你外曾爺爺,他就像我師父一樣,也是一位真正的得道的高人。所以他能看透一般人所看不透的玄秘!”

“是呀!”小芸懷念道:“我也希望你能有機會見到他。他一定會喜歡你的!他常說這世間腦袋裡有長大腦的人太少了,連我兩個哥哥,也是隻有半個腦子,不挺管用!”

小芸雖是言者無心,但聽在尹楓的耳中卻別有滋味,尤其那句“他一定會喜歡你”

不禁使他心臟砰砰多跳兩拍,臉上也不期然地微微發熱。

“你是不是已經修習完成了這種雙身法?”小芸好奇問﹕“所以才有這麼厲害的功夫?”

“當然!”尹楓恢復正常,笑道:“我若沒修成這個法門,我師父豈會放我到江湖上亂跑?萬一給人宰了,他到哪裡再找個絕世奇才來當他弟子!”

“不害臊!”小芸用手指颳著臉,嘲弄道:“老尹賣瓜,自賣自誇!”

尹楓反謔道:“我是學你的,小妞!”

小芸哼笑道:“人家我是坦白,誠實,不虛偽,不狡詐,你哪能學得到!”

“呵!”尹楓譏笑道:“難道我就不坦白?不誠實?虛偽?狡詐?嘖嘖……小妞,你說話還真毒耶!”

“當然……”

“最毒婦人心!”他們二人異口同聲說著,隨即相對哈哈大笑!,此時,他們已來到鬼居崖前。小芸仰望著高聳入雲的斷崖絕壁,發現最靠近地面的洞口,最少也在十丈開外的高處。

“嘖嘖!能夠上得到第一個洞口的人,本事一定不簡單。”小芸估量道。

尹楓笑駁道:“那倒不見得,只要帶著翻山索,要上去可容易得很!”

小芸怔了怔,這才呵呵笑道:“對喔!沒有人規定不可以借用外力上去。”

尹楓下馬後,將馬鞍和馬背上的東西全都卸下,隨後在馬臀上用力一拍,將坐騎趕向後山方向。

小芸怔道:“你不要馬啦?那你回去怎麼辦?”

尹楓笑道:“在鬼居崖後山就有一處水草地,那裡時常歇息著一群野馬,我把馬往那兒趕,以後要走時,再去抓啦!”

“早說嘛!”小芸呵笑道:“我剛才還在想,要怎樣才能把小白龍弄上去呢!”

她下馬之後,也將隨身之物全部解下。

“小白龍,你聽見了沒有,後山有吃有喝的,自己去找!”小芸拍拍小白龍的頸項,笑道:“還有,你可別回去當了頭子,就學野嘍!”小白龍昔日便是北大荒草原上的野馬之首,如今它又有機會重振過去為主的雄風!它嘶嘯一聲,朝小芸噴鼻甩耳告別一番,這才輕鬆地離去。

這時──

卡啦!一陣撞響,一道軟梯自某個洞口中垂落下來。

小芸驚訝地看著尹楓。

尹楓聳肩笑道:“我早就說過了嘛!”

一個光著頭顱的四旬和尚,身著次白僧袍,自洞中探出頭來,歡愉道:“小師弟,快和女施主上來吧,大夥兒已經在等你們啦!”

尹楓伸手弄笑道:“來者是客,女施主請!”

小芸呵呵笑地朝他皺皺鼻子,攀著軟梯,輕快地上到洞口,她仰頭看著足有一個半人高,二、三十步闊的洞口,嘆叫道:“哇!這洞很大喲!”

中年和尚聞言和煦笑道:“這個洞口在這座崖壁上,仍算是中小型。鬼居崖最大山洞,高可達十二、三丈、寬逾百步,洞內就算站上百人亦不覺得擁擠呢!”

小芸拿手橫豎比劃之後,哇然叫道:“大師父,你們挖個這麼大的洞要做什麼用呀?”

中年和尚連忙稽首道:“女施主,貧僧法號沙如,是寺內排名最末的弟子,你千萬別稱貧僧為大師父,貧僧擔當不起!擔當不起!”

尹楓躍入洞中,呵笑道:“小妞,沙如師兄剛才提的那個最大的洞,是自然風化而成,不是我們故意去挖它。還有,沙如師兄最重長幼尊卑,你叫他大師父會嚇壞他的!”

沙如和尚似笑非笑道:“小師弟,你在消遣師兄我了!你知道,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對於教中的傳承排序,吾等本當注重,才不至於亂了章法,成為烏合之屬!”

尹楓戲謔地合十問訊道:“是!師弟謹記師兄教誨。”

沙如和尚笑道:“師弟誠如是言!師兄知你修行心印法門,但求世間處處皆佛法,有形形相不能拘你。可是師弟可得記住,若想遊戲人間,可要牢記自己本來面目,否則一時忘了回家,豈不要流浪人間!”

尹楓心中微然一凜,合掌莊重道:“謝師兄開示!”

小芸扯扯他衣袖,低聲問道:“喂,你師兄話中另有禪機喔!他在說什麼!”

尹楓苦笑道:“師兄在提醒我,混身江湖,我雙手已經惹上太多血腥,雖然以殺止殺算是慈悲江湖的一種變通方式,但是我畢竟是一名受戒的佛家弟子,少造殺孽這一點千萬不能忘記,否則,我豈不是變成嗜殺的大魔頭!”

沙如和尚微微笑道:“如是!只是為難師弟了,我們進去吧!”

小芸和尹楓尾隨沙如和尚入深邃的洞口。

小芸撇嘴笑道:“我現在真的很佩服你喲!”

尹楓好奇問:“為什麼?”

小芸呵呵笑道:“因為,你若是要完全遵照師門規矩行事,你這個江湖還真是難混。

可是,你畢竟也混出頭,而且算得上是很吃得開嘛!”尹楓無奈地嘆笑:“但求問心無愧而已,否則,我真的就要學列位師兄姐隱居在寺內,終生侍奉我佛座下!”

他們走得越深,洞內光線越暗。沙如和尚在信道第一處分岔的地方停下,他伸手朝洞壁一塊不起眼的小突石用力一擊,登時,靠近洞頂處的壁石悄然滑開,露出一個尺許方圓的隱秘小洞。

沙如和尚拉長身子探臂伸入小洞中,取出一束半尺長,寸餘厚的淡綠色薰香引火點燃,充做火把之用。小芸好奇問道﹕“這種香好奇怪哦!它的火為什麼不會一下就熄了?”

尹楓笑道:“這種香,我們管它叫杜普,它是一種藥草做成的,在製造這種香時,得先將藥草壓碎成小粒,再凝塑成香,所以它可以燃燒得很完全,待它熄滅後,餘燼才開始燻出香味。在山洞裡,杜普是主要的光線來源,它的光線很溫,最適宜長時間讀經典,而不會讓眼睛覺得吃力!”

沙如和尚含笑交給小芸一支點燃的杜普,接著道:“在山洞裡,我們也藉著燃燒杜普來保持溫暖。尤其像這種入冬的時節,晚上洞內的溫度甚至降得比沙漠之中還低,所以必須徹夜讓杜普保持燃燒,並且隨時予以添加大木塊以便維持火力。”

小芸有趣地打量手中的杜普:“哇,這是什麼藥草做的?我可不可學學它的製做方法?好象很好玩喲!”

尹楓笑道:“你想學當然可以,可是這種製做杜普的藥草,只有在鬼居崖後山的一處谷地裡才有生長。就算你學會了,離開此地還是找不到製做的原料,又有什麼用?”

小芸失望道:“討厭,這種藥草為什麼這麼狗怪?把我惹毛了,本姑娘就要設法把它引渡回神仙洞山去種種看!”

莊重的沙如和尚,聞言亦不禁噗哧失笑:“昨天聽得教主示喻,小師弟要帶一位天真可愛的女施主。”

小芸吐吐舌道:“你們教主早知道我要來?”

她不禁輕問尹楓:“哇,那我等一下見到你師父要怎麼辦才好?”她又不懂這些繁文縟節了!

“看著辦就好!”尹楓輕笑道:“你只要順其自然,照你日常和我相處的方式和我師父處即可,我師父不會在意這些俗事。”

小芸認真道:“這話可是你說的喲,有事情你可要負責!”

沙如和尚不解道:“在本寺之中,莫非有什麼事故?何以女施主如此慎重其事?”

小芸搖搖頭笑道:“不是啦!我是怕對你家教主失禮,會引起你們的誤會,那時尹楓就要當個照鏡子的豬八戒了!那樣就不太妙。”

尹楓哧地笑道:“你又在拐著彎罵我!”

此時,他們已深入鬼居崖有段距置,雖然一路走來好象只有一條信道,但是沿途經過的岔路和拐彎之多,光憑曲折迷瞞,錯綜複雜已不足以形容!

尹楓故意試探道:“小妞,待會兒如果真如你所料,在教內引起軒然大波,我可不能明著保護你,你得自己想辦法往外逃喔!”

沙如和尚張口欲言,被尹楓以含笑的眼神阻止。

小芸皺著眉,傷腦筋道:“不行呀!我只記得大概的路,而且要從外面往裡面走,才認得出,你要我反過來從裡面出去,我還沒那個本事喲!”

沙如和尚訝然道:“女施主能記得大概的來路?”

小芸點點頭道:“是呀,記得七成沒問題。”

尹楓對面露驚訝師兄扮個鬼臉:“這小妞頭腦單純,所以記事辨物比較不費腦筋!”

小芸嬌笑道:“你好象把我說成大腦空空的呆子,你這也是罵人不帶髒字嘛!”

“這叫禮尚往來!”尹楓黠謔道:“誰叫你說我是豬八戒。”

小芸嬌嗔道:“人家的重點是說你裡外不是人,我哪有罵你?你的結論卻是指我痴頭呆腦,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果,怎麼能稱為禮尚往來?你這是技術犯規,賴皮!”

尹楓抗辯道:“說我不是人,還不算罵人?我不是人那我是什麼?”

“你是豬八戒!”小芸理所當然道:“所以才會笨得再問我一次,好讓我再多罵你一聲!”

尹楓登時像被塞了顆滷蛋到嘴裡,瞪著眼,鼓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小芸雙手插腰,嘻皮笑臉地瞅著他,得意地嘿嘿直笑。

他們兩人就像一對鬥雞似的對恃而立,根本沒有注意到沙如和尚暗示的一聲乾咳!

“小楓呀!這回你可遇上對手了吧!”

一個清雅地不含絲毫人間煙火氣的聲音,空蕩蕩地飄來。

小芸和尹楓二人驀然地回頭,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站在通往寺內正殿的洞口處。

薩滿寺的正殿,是一座高達數十丈,可供千人並坐的偌大洞窟。正對入殿洞口處,有三尊高逾丈尋的坐姿佛像,形態個異,卻同樣是垂眉肅目,掌結手印,表情細膩,寶相莊嚴,佛像座前,設有法壇,法壇左右分別點燃著人臂粗的巨燭,另外壇上尚有八個金錢供杯,上面分置有金鈴,金剛忤,嘎也拉,曼達,寶瓶,七彩寶石,檀香油,海螺,花果等諸多法器和供物。洞窟的壁頂和兩側亦繪滿色彩鮮麗之十方諸佛和菩薩,有的面目祥和慈善,有的卻憤怒如魔,形態表情各個不一,卻都是栩栩如生,沿著洞內四周正如沙如和尚所言,均設有鐵架與火盆,火盆之中杜普正熊熊地燃燒著,使得這座偌大的洞窟,顯得明亮溫暖。

此時,薩滿教全體教徒,約有百人之譜,個個身著僧衣,手持吟珠,正依男右女左的禮規,分列法壇兩側,盤膝端坐蒲團之上。他們這近百雙眼睛,此刻都盈滿笑意,側首瞧著洞口處,互相對恃,各不相讓的尹楓和小芸。顯然,他們二人剛才那陣禮尚往來已盡入在座眾人耳內!沙提

適才開口招喚尹楓之人,正是結跌盤坐於法壇正前方的薩滿教教主,沙提大師。沙提大師長相正如他的聲音,清瘦出塵,然而他卻削瘦而不幹癟,皮膚仍然光滑紅潤,兩道長長的白眉毛已垂過耳下,他手拔吟球,平靜淡然地看著洞口處兀自臉紅的兩個年輕後輩,彷彿他早已看過千百回他們二人如此互相嘲謔,絲毫不以為奇!

尹楓瞟眼小芸之後,定定心神,收起臉紅,大步走向沙提大師座前,充滿孺慕之情,拜謁道:“弟子尹楓即請師尊金安!”他當下即依教內五體伏地的至高禮節向沙提大師行三跪九聊大禮。

小芸緊跟著尹楓走向法壇前,她看見尹楓倒頭即拜,很自然地跟著做了次尋常的三跪九即。待他們二人禮罷,沙如和尚立即為兩人送上兩個蒲圃,讓他們二人分坐沙提大師身前左右。

大師依然拔弄著念珠:“小施主,小楓禮拜於我是謁師,而汝何故?”他的聲音表情仍是一貫的平靜清雅,毫不反應任何喜怒哀樂的表情。

小芸側首想想,認真道:“這個大殿裡面,氣氛雖然莊嚴肅穆,可是隻有大師一個人的心情保持和氣氛相同,不為外界所動,可見大師你不是尋常人。能超越七情六慾這種凡夫境界的人,就是菩薩,就是佛。我對佛和菩薩都很尊敬,所以應該要拜。”

在座的眾僧聞言,不禁都慚愧地低下頭,輕頌佛號。

“如是!”沙提大師對其門徒緩緩道:“小施主之言,爾等悟否?身雖常住三寶殿,心中無佛亦枉然。這一課學著否?”

“多謝教主開示!”眾僧尼齊聲而應。

小芸吐吐舌道:“哇!大師你常常就這樣替門徒上課?好嚴格哦!”

沙提大師溫和道:“萬法唯心,行住坐臥須臾不離這理,是為修行之人的本份,再說,我對他們嚴格的時間也不多了,往後可得由他們自己去參悟。”

尹楓猛然一震,低呼道:“師父,您……”

沙提大師慈祥地看著他,領首道:“師父的時辰將至。你回來的也正是時侯,師父還有許多事要當面交待予你!”

尹楓神色為之黯然,他雖明白自己師父的修為已達正果之位,死即是永生。但他依然無法排除凡人對“死”這件事的感傷,尤其,這個即將死去之人,又是將自己一手帶大,啟以智能,傳以絕學的至親之人,他心中對這份傷痛,感受又更深幾分。

沙提大師彷彿明白他心中的念頭和感覺,淡淡道:“痴兒!人生如夢幻泡影,因緣如露亦如電,聚散離合應做如是觀。你我如若因緣未了,自有再見之期,你又何需傷懷自苦!來,告訴師父,問心劍是如何找到的!”

尹楓強顏笑道:“其實,應該說是問心劍自己來找我比較合適。”他隨即將當初巧遇小芸的情形略提過一遍。同時,也將小芸為何擁有此劍仔細描速一遍。

小芸解下問心劍,雙手捧上沙提大師面前。

沙提大師撫劍領首道:“冥冥中的天意,往往有巧妙的因果安排。小施主,令外曾祖可是姓冷,單名一個玄字,自號太虛逍遙郎。”

小芸大為驚奇道:“大師你怎麼知道?連我爹和我娘他們都不知道外曾爺爺稱自己為太虛逍遙郎這件事喲!”

沙提大師難得露出一抹淡笑:“逍遙郎呀,逍遙郎,你徑自往太虛之外去也,竟將擔子交給老衲處理,來日若在三五四界天外相遇,可得向你討討這個遺世人情!”

小芸好奇道:“大師你認識我外曾爺爺嗎?”

“然也!”沙提大師和熹道:“說來,逍遙郎是老衲此生相知最深的摯交,昔日老衲至川中雲遊之時,和他巧遇雲霧山,相談甚歡之下,兩人連袂悠遊中原各名山仙境,歷時三年。他曾說,若是機緣得便,要助老衲代尋本教失物,只是昔日告別時,老衲亦未言明失物之名與樣式,否則,他便不會將啟元令長埋地下。不過,這一切亦是天意如此吧!”

尹楓納悶道:“師父,我怎麼從未聽你提過這段往事?”

沙提大師淡笑道:“這是三十年前的往事。師父自帶你回寺之後,便將心力放諸爾身,不再回憶過往。如今,是見小施主與故友面容依稀相仿,心中一動,遂而相詢。是啦!若非道遙郎,誰能調教得出如此得天獨厚的孩子!”

小芸呵笑道:“這個世界是還真小!居然能讓我遇見認識外曾爺爺的友人!大師,你以後如果真的有遇到我外曾爺爺,你要告訴他,我一切很好哦!”

沙提大師莞爾道:“老衲定當代轉此一口信!老衲能在圓寂之前,喜見故人有後,吾心安矣!如此,老衲真是可以完全放心了!”他話中似是另有玄機。

然而,沙提大師只是示意尹楓把問心劍捧上法壇,他自己徑自入定而去。

小芸小聲問道:“大鬍子,你師父怎麼現在這個時候睡覺?”

尹楓低笑道:“我師父不是睡覺,他是藉著入定去尋找啟元令而去。”

時間在眾人的等待中悄悄流逝。

約莫一個時辰,沙提大師自入定中醒來,緩緩睜開雙眼,眾人俱以期待的目光待他開口,大師緩聲道:“啟元令之事吾已知之,只是此事另有因緣,尚未到它出世之時,日後追尋啟元令一事,暫可擱下。呼倫貝爾之事解決的如何?”

他轉而針對尹楓和小芸二人發問。

小芸哇然道:“大師,你還不知道喲!天底下居然有那種會放冷氣,又會放電的怪物,難對付喔!”

沙提大師領首道:“世間雖有一種鰻魚能放電,卻無如雪怪此等厲害。”

尹楓訝異道:“師父,你知道這怪物的來歷?”

大師沉緩道:“本教內有開山教主之手稿,詳細載有關此怪之事。”

小芸迫不及待問道:“此獸本是天竺聖峰,喜馬拉雅山絕崖上的雪獸。遠在上古時期,為一名聖山的瑜珈行者所收服,成為隨侍行者修練之獸,此獸在行者調下教逐漸習得人語。並開啟智能能夠思想,後來,那名行者歸空之後,雪怪便模仿行者的修行之法,徑自修練,不料因無人指導而走火入魔,適巧,此獸於最痛苦難熬之際,遭天雷殛中,不知何故,此獸不但未遭天雷擊斃,反而將天雷所含電力悉數引入體力與自己修練內元融合一體,以致它渾身含有詭異電流。又因為它本是蘊雷峰之寒而生的異獸,覆以在終年不化冰的絕頂之上修練而成,故而它可催發至寒冰氣!”

小芸不解道:“那它為什麼不好好待在天竺,跟到咱們華夏疆域來作怪幹嘛!”

沙提大師平靜道:“此獸自受天雷所殛之後,兇性爆發,在天竺一帶造成偌大傷亡,引起相當大之風波,那時正逢本教始祖業成出山,他乃聯合當世數字有德同修,共同圍伏此獸。然而,此獸之能耐超乎眾高僧與瑜珈行者之預料,竟被它突困逃走。事後,此獸竄越青藏高原,進人中原一地作怪,本教始祖得知消息後,便隻身追蹤而至。那時,中原之地已有一位修為極高的張道陵道長與此獸力戰數回,卻都遭挫。直到本教始祖與張道長聯手之後,才終於將雪怪趕往無人的大莽原,而張道長在莽原中佈下玄冰降魔陣,道長和始祖覆與雪怪拚戰七日夜,雪怪方始被人逼入陣內受制玄冰奇陣。”

哇!小芸嘆叫道:“張道長就是現在的道教始祖,他是漢朝人喲!傳說太上老君曾授他雌雄劍一對,和許多符咒,所以他能趕妖降魔,遣神治鬼,道術修為無人可及。薩滿教居然也有那麼久遠的歷史嘍!”

沙漠大師淡然喟道:“本教創教確是相當久遠,只是以往一直未出天竺聖山範圍,直到前任教主發現始祖手稿,得知本教過去即與中原有些淵源,遂而遷教漢土疆域,怎料,這竟是一次天劫,而本教遭逢此劫,正與雪怪即將出世有些奧妙因果。”

尹楓沉吟道:“我也正想問,雪怪既然受困奇陣之中,又是如何跑出來為害呼倫貝爾城!”

沙提大師和緩道:“這便是當初始祖一念之仁,留下遭玄冰凍結的雪怪一命,只與道長在玄冰之外施貼符咒和本教伏魔密咒,並將冰內雪怪封埋地底。然而,久經歲月流轉,昔日封埋雪怪之地層有了變遷,逐漸近地表,直到數日之前,巴薩卡山一帶發生大火。溶化玄冰破壞符咒,才將雪怪釋放出來!”

大師微頓之後,接著又補充說明道:“前任教主在本教慘遭重創,遷回大漠之後,曾閉關達三月之久,以忤其誤。那時我隨侍於側,以為教主護法,因而有緣得見始祖顯化,開示箇中因果,始祖言,因他一念之仁,誤使今日無數居民百姓再遭此劫,是以本教才會慘遭幾乎覆滅之創,以為贖罪。冥冥之中,因果定律已做好償債的安排了!而日後,雪怪必將由本教弟子和一名修真道友再次合力制服。”

沙提大師鄭重地目注尹楓和小芸:“如今證明,而等二人即是為應此劫而生。降魔伏怪之路必定難辛坎坷,更有魅魃虎視眈眈,欲取爾等生命。你們要切記,自己的生命是屬於那些善良百姓,千萬要善加珍惜。不論遭逢何種逆境,不可輕言放棄或犧牲!懂嗎?”

尹楓和小芸兩人吶吶相對!

半晌,小芸不可思議地嘆道:“哇,我不知道自己有這麼重要的事要去做耶!原來,老天留我一條小命,是有這麼大的用途。”

尹楓輕笑道:“人生若能做此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就不枉費來此人間一遊!”

沙提大師淡然道:“昔日,本教始祖即是以問心劍、金剛伏魔圈,配合張道長的天羽羅、玄冰降魔陣鎮住雪怪。你們二人若要剋制雪怪力量尚嫌不足,必須尋得天羽羅和能布玄冰奇陣之人共同聯手,始能有所勝算。尤其,切記一事,此怪再度復出,是為尋找一項能使它永生不滅之物,此物若為它所得,只怕無人能製得住它!而這世間將永遠沉淪!你們定要設法查明,這雪怪所要尋找之物為何,並將之摧毀!”

尹楓問道:“連師父你也不知道雪怪它在找的是什麼?”

沙提大師搖頭道:“我適才人定,便是為尋此答案而耗時至久。然而,有關此事竟無跡可尋,許是時機未至,徵兆尚未顯現之故﹔只有靠你們日後努力了!”

小芸攢眉道:“大師我在書上看過,這天羽羅是傳說中的不生神鳥──火鳳凰,每五百年浴火重生時所褪下的羽毛絞以地心龍蠶所吐之線編成。這……不是神話嗎?難道世間真有此物?”

大師淡笑道:“如果世間真有張道陵道長此人,那麼他便一定用過此物。否則,就是本教始祖在說神話故事了!”

“可是到哪裡去找呢?”小芸茫然道:“根據古書所記載,他在飛昇之前,只傳給他兒子斬邪二劍沒提到天羽羅的事,而如今他的子嗣也不知所蹤,這要如何找起?”

沙提大師靜思片刻,道:“但憑機緣吧,老衲深信上蒼慈悲,必不會叫萬民沉淪,永劫不復。”

尹楓輕問道:“那麼師父希望我們何時離寺?”他又想到沙提大師不日醒歸之事。

沙提大師慈祥道:“待我為你完成最後的灌頂,併為問心劍與金剛伏魔圈做過最後加持之後吧!”

小芸興致勃勃道:“大師你要為大鬍子灌頂,我可不可以看?”

沙提大師和緩道:“恐怕要令小施主失望了,依本教規定,初級與次級灌頂得以公開行之,但是第三級以上的灌頂,只能由上師密傳其弟子。”

“哦!”小芸有些失望:“好吧!說不定哪天我心血來潮,加入薩滿教。那樣子,我不就能知道灌頂究竟是怎麼回事!”

沙提大師不置可否:“凡事自有因緣,順其自然即得真趣!”他隨即示眾道:“自明日起,老衲將和小楓入室閉關三日,寺內事務依例由沙凡、沙悟、沙妙三位長老共同主持。”

此時,二僧一尼自首座起身,朝沙提大師叩拜領命。

大師接著道:“此次閉關,著令沙因,沙塵於室外護法!”

另二名老僧起身領命。

沙提大師亦離座宣佈:“若無他事,爾等自可離去!”他返身朝洞窟右面一個拱形洞口走去。沙因、沙塵兩位長老自法壇上恭敬地捧起問心劍,和一個直徑約有尺餘的金環隨行於後。

小芸叫道:“大鬍子,你跑去閉關,那我找誰帶我去玩?”

尹楓笑道:“當然是沙妙師姐,這裡地方很大,你慢慢逛。我不陪你了!”他眨眨眼,隨後快步追向沙提大師等人,消失在拱形洞口之內。

此時,其它僧尼亦魚貫自左右兩個不同的洞口,各自退去,剎時,正殿之中只剩一名七旬老尼和沙如和尚伴著小芸。

小芸嘆笑道:“哇!沙如師兄,你好厲害,才這麼年輕就是沙字輩的長老啦!”

沙如搖頭笑道:“施主你誤會了,我是第二代的沙字輩弟子,並非長老。其實,嚴格說來,我該稱小師弟為師叔,只是因為他在教中年齡最幼,所以教主特定示下,要大家都呼他為小師弟,只有在正式法會他才以長老身份列席。”

“原來如此!”小芸朝沙妙師太笑道:“師太,那你一定是正字的長老嘍!”

沙妙師太和煦笑道:“慚愧了!小施主,你甫經風霜旅途,越過大漠到本寺來,適才又和教主談了恁久的話,想來也累了,何不先休息一日,明天起再叫沙如陪你四處走走看看!”

“也好!”小芸皺皺鼻子,嬌俏道:“反正大鬍子有好幾天沒空。”

翌日起,小芸跟著沙如在這個宛如蟻巢般的山內迷宮四處打轉。她頗為驚訝薩滿寺佔幅之深,幾乎遍達裡許的範圍,每一個稍為寬闊的洞穴,就是一間藏經室、閱經室、儲物室、食菇室、製造室﹔甚至連眾僧尼的臥室,亦只是在洞穴鋪著草榻和毛毯即成休息睡覺的地方,連個石床、石桌、石椅之類的傢俱都省了。

整體而言,薩滿寺除了她第一天所見的正殿最為寬闊,而且設備佈置最為齊全完備之外,其它地方,簡樸得幾乎一無所有。然而,在這個崇尚簡樸的苦修的薩滿寺,每一個,卻都是那麼安詳滿足,他們總是帶著感思和愉悅的心情渡過每一分每一秒,彷佛自己正生活在一個豐富優裕的世界裡面。事實上,他們的確是!他們的精神是永不匱乏,永無貧寂!而小芸也發覺,整個薩滿寺之內,除了尹楓,就屬沙如最為年輕,雖然沙如己過不惑之年,而且依她的觀察,這位沙如師兄,竟是長老之下,唯一已修習完成雙身法的有道高僧!

第二天,小芸在一位師姐的指導下窩在養菇室裡學種香菇。

香菇是薩滿寺眾教眾的主要糧食,除此之外,在鬼居崖後山某些陽光直射不到的峽谷陰涼處,則由寺內僧人開闢成瓜園,自給自足地生產一些瓜果。這就是薩滿教,一個與世無爭,生活單純簡樸的佛門密教。但是,他們卻至今還被迫要隱身匿居在這片浩瀚的沙海之內,不做出世之想!

小芸盤膝坐在養菇室的地上,手裡拿著鑽子,很仔細地在一根約有尺半長的圓木上鑽洞,鑽好洞後,她小心翼翼拈起細若沙塵的菇種,置入圓木的小洞裡。

“你在做什麼?”尹楓的聲音自她頭頂後上方響起。

“別吵!”小芸頭也不抬:“沒看到我在種香菇呀!”

“據我所知,目前中原的菇價正大幅滑落中,如果你想改行當菇農,只怕不是時侯!”

尹楓也在她身邊盤膝坐定,一邊探頭好玩地看著小芸工作。

小芸仍是低著頭,專心地對付菇種和圓木:“好玩嘛!以後說不定我回神仙洞山,也能自己種來吃吃。你怎麼提前出關?”

“憑我的聰明才智,灌頂不需要費太多時間。”尹楓謔笑道:“我師父怕你這位故人之後受了冷落,要我先出來陪你。他和二位師叔繼續坐關,為問心劍和金剛圈頌咒加持神力,好讓咱們以後降妖伏魔比較有本錢些!”

小芸終於搞定那根圓木,她將布上香菇種子的圓木直豎著靠牆小心放好,拍拍手回頭一瞥──

她發覺自己正瞪著一張陌生的臉孔!

那是一張有著濃眉星目,懸鼻方唇的面孔,眉宇之間仍有些殘存的熟悉感,雖然,這張臉比不上塞外雙龍古氏弟兄那麼英俊飄逸,但是卻別有一種豪放灑脫的格調!

小芸瞪視著半晌,終於想起來哪裡不對勁。

“耶?你的鬍子哩!”她驀地驚彈而起,張口結舌地瞪著尹楓。

“颳了!”尹楓摸摸光溜溜的下巴,感覺上還有些涼颼颼的不習慣。

“你怎麼可以把它刮掉!”小芸嗔叫道:“那我以後叫你大鬍子就不對啦!”

尹楓瞅笑道:“區區在下敝人兄弟我,姓尹名楓,你可以叫我尹楓。”

小芸洩氣道:“討厭,以後就不能威脅要拔你的毛了,不好玩啦!你一定是被沙漠的太陽曬昏頭,才會幹出這種瘋狂的事……”她忽然瞅著尹楓咯咯笑將開來!

尹楓莫名其妙道:“怎麼啦?”

小芸指著他,咯咯笑道:“尹楓,小楓,你颳了鬍子,就變成名符其實的小瘋子啦!

不不不……小瘋子不夠看,我應該叫你大瘋子!”

尹楓搓搓下巴,呵呵笑道:“隨你啦,反正有鬍子,沒鬍子,我還是我,人偶爾也得裝修一下自己的門面,至少讓自己看著也舒服些。”

他抬頭瞅眼笑問:“現在我有空啦!你想到哪裡去玩!”

小芸皺眉道:“整個寺內我昨天就看完了,今天才會窩在這裡學種香菇嘛!這裡還有哪裡好玩?”

尹楓豁地躍起,拉著小芸的柔黃往外跑:“咱們到後山吃瓜去,我們自己種的哈密瓜,保證頂刮刮!”

※※※

怕見黃昏。

又見黃昏!

浩瀚大漠中落日的景象依舊是恁般美麗。只是,相同的景色,不同的心情,如今,那輪渾圓迷濛的火球,看在尹楓眼裡,卻是帶著無限的淒涼和晦朦的落寞!

天!黯然了!

東方的夜空己升起了一顆孤伶伶的星兒,正自閃著寂寞的光輝。

仍是兩人雙騎,小芸伴著神情落寞的尹楓,沉默地走在夜暮籠罩的沙漠裡。

“大瘋子,你別再難過了嘛!”小芸終於憋不住,開聲勸慰道:“其實,你師父也不算死了!只是你以後見不到他而已!你只要想他現在正和我外曾爺爺在一起喝茶下棋,你就不會那麼難過了嘛!”

尹楓回眸笑笑:“我儘量如此想象便是!”

小芸不依道:“什麼儘量而已?你一定要這樣子想,否則是再繼續看著你那張苦瓜臉,連我都要想起那個我永遠都看不到的外曾爺爺了﹕我要是哇哇啦地哭起來,我看你怎麼辦?”

尹楓心神略寬,微然笑笑:“這麼說來,為了不讓你哇啦地哭,我只好勉強強顏歡笑嘍!”他故意毗牙咧嘴笑得真難看。

“哇!”小芸閉眼拍額道:“好可怕的笑容,我要暈倒了!”她還真的順勢往前一栽,軟軟地趴在小白龍的背上。

尹楓瞅著她的麻花辮子,戲謔道:“天亮了,起床喔!”,“胡扯!”小芸趴著身子,睜開一隻眼睛,斜眼道:“天才剛剛黑,哪有那麼快就天亮的事。你不想休息,那是你家的事,我累了,我要睡覺,明天再叫我!”她說完,又閉上眼睛假寐。

尹楓笑道:“不是我不想休息,我只是想,反正快到化木溝了。咱們若是趕上一程,就可以在天亮時分享受一個溫暖的熱水澡,再往舒適的炕上一躺,睡它一整天,這樣不是挺美的嘛!”

“早說嘛!”小芸豁然坐正,興致勃勃問:“化木溝在哪裡?快,咱們快去!”

尹機哈哈一笑:“隨吾來也!”他用力一挾馬腹,胯下那匹雪白大馬唏唏一聲,放蹄縱去。

小芸催騎相隨,猶豫道:“大瘋子,如果我現在問你師父的事,你還難不難過?”

尹楓側首笑道:“如果我會難過,你就不問嗎!”

“是呀!”小芸認真地道:“我也不喜歡你難過嘛!”

尹楓聽得心頭暖呼呼,他就喜歡小芸這種不自覺的體貼溫柔。

“問吧!”他輕笑道:“我也不喜歡你有心事憋在心裡,不問你也會難過的!”

小芸咯咯笑道:“哇,你越來越瞭解我啦,怎麼辦!”

“看著辦!”他們倆異口同聲地回答。

尹楓笑道:“你也越來越瞭解我了嘛,否則怎麼會知道我要說什麼。”

小芸眨眨眼,俏皮道:“這叫有默契!”

她挪挪身子,接著道:“你師父要圓寂之前,不是告訴你們,數年以後將有一名左肩生著紅色金剛杵胎記的嬰兒出世,那就是他的呼異勒罕,要將之迎回寺內接任教主之位的嘛!”

尹楓領首道:“沒錯,他是這麼說。”

小芸不解地問:“呼異勒罕是什麼東東?”

尹楓笑道:“原來你是想問這個。”他微頓一下,接道:“呼異勒罕本是藏語,即是指轉世之意,我師父是藏族人,你不知道嗎?”

小芸皺皺俏鼻子:“你又沒告訴我,我怎麼會知道!”她又好奇問:“你師父要你們去尋找他的轉世這又是怎麼回事?”

尹楓解釋道:“凡是密教修行到如我師父那樣程度的上師,他們即已解脫生死的輪轉,絕離於世外,超脫時空的拘束。”

“這個我知道。”小芸點頭道:“他們就像我外曾爺爺一樣,可以知道自己的歸空後的去處,不再落入輪迴之中。”

“正是!”尹楓含笑道:“他們既可知道自己的去處,自然也可左右自己的來處,所謂轉世,就是這些高僧他們的靈魂能夠重新再現於嬰兒,或一、兩歲的小孩身上,重任他們生前地位的一種現象。”

哦,小芸恍然大悟道:“這就是說,你師父在幾年後又會重新投胎降生在這世界,再回來做薩滿教教主,是不是?”

“答對了!聰明的小孩。”尹楓謔笑道:“本教的教主大多都是依轉世而繼任,但是,上任教主認為自己仍該為毀教之事負責,因此,不再轉世,而將教主之位傳給我師父。”

小芸頗感興趣問:“只有教主能知道自己要轉生到哪裡嗎?其它的人會不會有這種本事?”

“當然有!”尹楓輕笑道:“我不是說只要修行程度達到我師父那般的上師就能預知自己的生死嘛!教內有些長老也會在圓寂時,先預告自己的轉世。你難道不覺得,沙如師兄年齡是教內最小,但是修為很高?”

“對呀!”小芸猛點頭道:“而且大家對他都很尊重喲!”

尹楓神秘笑道:“因為他就是上代長老轉世而來,所以自幼就具有大智能,只是因為他轉生為維吾爾族某個酋長之子,身份貴為王子,他父親一直不肯讓他出家,因此,他直到八年前老酋長去逝之後,才回到薩滿寺。”

“原來如此!”小芸呵呵笑道:“除了我師父,寺裡只有他能讓我心服口服!”

小芸輕笑道:“難怪你師父圓寂之前,特別交待要他協助處理寺內事務,那時我還很奇怪,其它的長老會服氣嗎?原來,你們居然還有這種撇步(秘招)!這樣子,你們教內自然不會為了爭什麼教主位置而內亂。”

尹楓傲然笑道:“薩滿教創教巳逾千年,最輝煌的時代,教徒達到數萬人之眾,卻從未發生過內亂爭端。這比起咱們中原武林各個門派,可真是強得多了!”

小芸由感而發道:“就是嘛!我外曾爺爺年輕時也曾經在江湖中闖蕩過。他就說,漢人雖然是各族中最有文化,也最聰明的民族,但是就是因為大家都太聰、明,每個人都想當王,才會造成分分合合,動盪不休的局面。你看,像當初張道陵始祖要昇天之前,特別交待他兒子,世世由一個子嗣來繼承他教主的地位,道教雖然還存在,但是已經枝葉繁茂地令人眼花繚亂。我都搞不清楚究竟哪一門,哪一派,才是真正張道長嫡傳下來的吶!咱們要找誰來聯手製服雪怪?”

尹楓沉吟道:“當今之世,武當雖是道家主流,但是他們所崇尚的也是修心的法門,不興玩弄那些奇門遁甲之術。依我看,若要講究佈陣之學,咱們可得找茅山的玄青道長比較合適。”

小芸忽然道:“我看咱們得回神仙洞山去一趟!”

“為什麼?”尹楓不解的問:“難道你想家啦?”

小芸嗔笑道:“不是啦!我只是想到山上有本書中有談到天羽羅的事。我想再回仔細看看書上是不是有提到它最後的下落,另外還有一本書專門講一些上古奇陣,我想找找看有沒有那個玄冰降魔陣。否則,萬一你說的那個玄青道長沒學過那個陣式怎麼辦!”

尹楓想想也有道理:“也好!我也很想去見識見識你家,看看是什麼環境培養出你這個小怪胎!”

“你才是大瘋子!”小芸不依地扮著鬼臉,領前奔去。

“大瘋子配小怪胎?”尹楓喃喃自語地嘿笑道:“倒也是一對絕配,至尊寶!通殺啦!呵呵……”他想到牌,也想到江湖,還有更遠的事。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15:04


第十章 吃醋

黎明,太陽尚未升起,大地仍是凍人的酷寒!

兩匹駿馬口鼻噴著濛濛白霧,得了,得了進入化木溝,朝著老俞的交易站輕快踏蹄而去。

老俞的二兒子和小廝二人正在卸門板,準備口市。此時,他們二人聞得馬蹄,不禁住手朝來騎馬看去。二柱子看清來人,不由得拋下門板,衝向屋內,驚天動地地大叫:

“爹!冷大小姐他們回來了!爹你快出來呀!”

還不待小芸他們下馬,俞松平已經狗巔屁股似的急急迎上前來,又是高興,又是驚惶,叫道:“哎呀,冷大小姐,尹少爺,你們可回來啦,事情不好啦!”

小芸和尹楓兩人不約而同奇怪道。“發生什麼事情?”

老俞松平氣急敗壞道:“大概在個把月之前,聽說呼倫貝爾出了妖怪,是給兩位趕跑的,不是嗎!”

“是呀!”小芸問道:“怎麼你也知道?”

老俞急急道:“咱們這兒消息傳得快嘛!現在聽說那怪物回頭竄往北大荒啦,已經有幾處牧場遭到怪物攻擊,傷亡慘重,聯盟已經發出警急通告,通知北大荒所有的牧場注意防患,同時,因為兩位是唯一與這個怪物朝過相的人,所以盟主通令全盟總動員尋找兩位,請你們回盟相助一臂之力,可是你們這個把月究竟藏哪裡去?咱們全盟總動員,少說也有近萬的人手,卻找不到你們的蹤跡呀,盟主可急壞了,他還以為兩位在沙漠中出了什麼不測。”

小芸聽完,忍不住緊張道:“尹楓,快!咱們趕回北大荒去,慢了只怕要糟!”

她立即圈馬回頭,預備趕路。

尹楓一把拉住她的韁繩,鎖眉道:“小妞,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還沒發生的,古盟主也不會讓它發生。你如此心急,座不離鞍,何苦來哉!”

“哎呀,你不知道啦!”小芸急道:“像發生這種重大事故,那個當盟主的一定不會待在家裡等消息,我保證他已經帶著二個兒子到出事地點準備和那怪物拼命!”

老俞點頭附和道:“是呀,盟主和二位少盟主遇事向來是身先士卒!”

“你聽見沒有?”小芸催促道:“快走啦!”

尹楓不由得悶聲道:“說了半天,你還挺關心你的古二少嘛!”

小芸理所當然道:“我當然關心啦!”

尹楓神色不由微黯:“說得真的順口,那就走吧!”他沉著臉,拔馬頭,吆喝一聲狂奔而去。

小芸先是一怔:“大瘋子你怎麼啦!”忽然,她靈光一閃,醒悟道:“哎呀!吃什麼飛醋嘛!”

她急忙追向尹蛤楓,一路大叫道:“大瘋子,你搞錯了啦!”

尹楓恍若未聞,徑自狂馳急奔。

“小白龍,你太慢了!”小芸忍不住埋怨。

小白龍使性發蹄急追,慢慢地,雙方距離逐漸縮短……

“大瘋子,你發神經啦!跑那麼快乾什麼?也不怕摔斷你的脖子?”小芸在尹楓身邊佯嗔地叫著。

尹楓板著臉,目不斜視道:“我師父交待的話,我可不敢忘記。雪怪沒死之前,我不會讓自己摔死,再說……”

他悶聲加上一句:“我若真的摔死,只怕沒人會在乎!”

“誰說沒有!”小芸皺皺鼻子,謔笑道:“我保證一定會哭得唏哩嘩啦,傷心之至!”

尹楓臉色稍緩,嘆口氣道:“算你還有點良心!”

“我本來就很有良心!”小芸黠謔:“喂,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不過你不能告訴別人喔!”

尹楓斜睇道:“你這個小妞,又在玩什麼遊戲?”

小芸嬌哼道:“你愛聽不聽!想聽就騎慢一點,我才能和你說悄悄話呀!”

尹楓瞅著她,半晌,他終於無奈的嘆笑道:“我怎麼會認識你這個小丫頭?”他放鬆韁繩,減慢奔行的速度。

小芸拍拍小白龍,小白龍會意地貼近尹楓耳畔。

小芸傾身附耳在尹楓耳邊咕咕唁咕一陣,尹楓先是驚訝,繼而覺得難以置信,最後,他古怪地盯著眼前這個小妞。

“這麼說咱們真的得儘快趕去北大荒六十四寨聯盟的總舵所在嘍!”

“是呀!”小芸皺眉道:“剛才忘記叫老俞先通知他們,好讓他們回總舵等我們。”

尹楓淡笑道:“你放心,咱們前腳走,老俞包準後腳把消息送出去。”

小芸不相信道:“你怎麼那麼肯定?”

尹楓無奈地嘆口氣,好脾氣道:“小妞,你又忘了,你眼前這個人叫孤鷹,是個刀裡來,劍裡去,闖蕩江湖多年的老江湖啦!”

“我真的是一時忘記了嘛!”小芸舉手敬禮道:“對不起,敬個禮,放個屁,臭死你!”她自己先忍不住咯咯失笑。

尹楓哭笑不得問:“這又是在哪裡學來的?”

小芸扮個鬼臉,謔笑道:“笨,這個口令三歲小孩都會,你難道沒學過?”

尹楓嘿嘿笑道:“我三歲時當然也會,只是我從四歲起,就不說這種沒格調的話!”

小芸嗔叫道:“臭瘋子,你敢說y琩S格調!”

尹楓捉弄道:“我每天洗澡才不會臭呢,倒是有人開口閉口在放屁,那才叫做臭!”

他說y麂ˇ鰲N逃。

小芸並不急著追人,只是掏出她隨身攜帶的桃木弓,架上小鋼珠,咻地一聲,鋼珠正中尹楓胯下之馬的臀部!

馬兒吃痛,嘶嘯著揚蹄人立而起,隨即放蹄狂奔,尹楓險些被摔下馬,形態狼狽地伏在馬背上,隨馬奔馳。

小芸大聲地叫道:“你不是想快嗎?我就送你一程,免得你嫌慢!”

尹楓好不容易控制住馬匹,他回頭好氣又好笑地瞪著那,個坐在馬背上唱山歌的小妞,頻頻搖頭嘆笑!

廣闊的荒原,在白雪的覆蓋下,變成一片耀眼的銀白。粉裝玉琢的山河,襯著晴空如洗的藍天,在慵懶的冬陽下,令人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暢和奔放。

遠遠地,陣陣蹄音如雷似鼓地激響著地面,薄薄的積雪,彷佛也為之迸裂般微微輕顫!

小芸那黑色的身影在白雪相映之下,顯得越發黑亮雄健。

小芸掩不住滿臉的興奮大聲吆喝歡叫太久了,她有太長的時間不曾如此盡情奔馳在她熟悉的土地上!此時的草原早已在寒冬的摧虐下變成一片荒蕪,然而,看在小芸眼中,這片空寂凋零的偌大的荒原,依然是那麼的美麗,那麼的令人忍不住要縱騎飛壽一場!

尹楓笑吟吟地尾隨於後,他愉悅地測覽這片小芸熱愛的土地,他忽然明白小芸的爽朗是從何而來。

就是這一片荒原,這片枯澀的不帶任何生機的荒原,此時雖然完全被白雪冰封成茫茫無邊的雪原。但是,只要等南風再吹,冰雪消融時,這片草原就會再度長滿嫩綠青草,就會再次開滿萬紫千紅的豔麗花朵。

就是這種看似絕期,實則蘊藏無窮希望的環境,培養出小芸這種永遠樂觀的個性。

尹楓深深地笑了,他發覺自己已經開始喜歡上北大荒這片土地,就如他喜歡沙漠一樣。

忽然──

更大的一陣蹄聲自遠處悶悶地響起,大地也隨著這片蹄聲隱隱震撼!

這陣宛如千百名鼓手同時出擊的蹄音,立刻引起小芸和尹楓的注意。

小芸收起縱騎而奔的勢子,和尹楓並列在一片冰雪的斜坡之上。

蹄聲更近了……

地面的薄冰禁不住這陣遙遠鐵蹄的撞擊,紛紛迸裂,微然翻跳。

驀地,一支代表北大荒六十四寨聯盟的金黃大旗,首先自前方的坡下露出頭來,迎風招搖!

緊跟著黑壓壓一片,身穿皮襖,頭戴氈帽的人潮,在古逸風和古逸嵐兄弟二人的率領下,緩緩地馳上斜坡,這隊人馬,總數約有百騎,馬上騎士個個沉穩悍猛的模樣,令人一看即知,這必定是支驍勇善戰的騎隊。

騎隊在距離小芸他們二人丈尋之外穩定陣腳。

古逸風和古逸嵐則繼續緩緩策騎上前,直到與小芸他們相距約有五步之遙方始住馬。

古逸風和古逸嵐兄弟兩人定定地嘔著尹楓打量半晌,他們對眼前這張是熟悉似陌生的臉龐,忍不住覺得好奇。

古逸嵐有趣笑笑,耳語道:“老哥,你看會不會是我的計謀成功了?”他笑得頗為神秘,倒是不知他究竟使了什麼計謀,竟如此得意的模樣。

小芸諺道:“喂!老萊子,你在咕嘀咕嘀些什麼?難道你老爸沒告訴你,在別人面前說悄悄話,是很沒有規矩的事!”

古免嵐駁道:“小烏鴉,你什麼時候學會規矩這兩個字,真稀奇吶!”

小芸嘟著嘴反嘲道:“我會的可多著呢!倒是在你面前表現太多怕會傷害你幼小無知的心靈!”

耶!古逸嵐怪叫道:“你這小丫頭,江潮還沒有混上兩天,說話卻越學越刁!”

小芸嗔謔道:“誰要你先叫人家小烏鴉?我喜歡穿黑衣服,關你屁事!”古逸風揮揮手阻止他們二人的槍唇舌劍,他朝尹楓拱手笑道:“尹兄,經月不見,怎地你連形象都改變了?如今的尹兄,可是越發神采飛揚!”

古逸嵐呵呵笑謔:“尹大哥,你的鬍子該不會是被某人揪光的吧?”他故意曖昧地瞅著小芸。

尹楓搓搓光潔的下巴,打趣道:“倒不如說,我是為了避免慘遭那等命運,而先下手為強,自己先刮掉它比較保險些!”

古逸嵐嘻嘻笑道:“呵呵……這隻醉鳳凰真有那麼兇?難怪連怪物都會怕她吶!”

小芸瞅眼道:“怪物都還怕我,而你這位老萊子卻一點也不含糊,可見你這個傢伙比怪物還要壞上十倍喲!”

古逸風再次阻止他們兩人鬥嘴,含笑道:“得了!你們兩人還真是一對冤家,一見面就吵個不停。有恁大的精神,你們何不留著對付怪物。”

尹楓沉吟道:“古兄弟,但不知這雪怪已攻擊多少地方?造成的傷亡如何?”

古逸風沉重道:“如今北大荒已有六座牧場遭劫,這六處地方几乎是全毀。還好後面二座牧場實時接獲通知,怪物襲擊牧場時,所有人員先行躲避,因而無人受傷,至於其它四座牧場就沒有這麼幸運,牧場全毀之外,傷亡人數已達三十餘人。”

古逸嵐恨恨道:“她媽的,這怪物滑溜的很,每次都是在夜裡現身偷襲牧場,事後卻又不知隱匿何處,至今聯盟的人還找不到它的影子!”

小芸忽而咯咯失笑:“哦,你說髒話!我要告訴你爸爸!”

古逸嵐扮個鬼臉,謔道:“去呀,我老爸這兩天被這怪物搞得心情不好。不但說髒話,連粗話都脫口而出了呢!”

尹楓莞爾道:“不知古盟主現在何處?他既然急著找我們,我們理當先去拜見他。”

古逸風溫文道:“家父現在正坐鎮梅家牧場,那裡是怪物一路南下可能經過的下一個目標。家父原本要親迎二位,卻臨時有事耽擱,是以派遣我兄弟二人率飛龍隊來迎接二位。”

小芸呵呵笑道:“你們真是‘猴禮數’,幹嘛如此大張旗鼓?大瘋子既不會在乎,我也不會計較,你們拿出這麼大的排場嚇唬誰來著?”

古逸風不以為然道:“話不能這麼說,如今二位可是名動江湖的大人物,本盟若不如此鄭重其事接待二位,將來傳出去,可是非常失禮的一件事。二位可以不在意,但是本盟仍然不得含糊。”

小芸撇嘴謔道:“真羅嗦,我的人生若要像你這麼認真又規矩地過,一定非常難過!”

古逸風淡淡一笑:“所以你實在不適合本盟所屬。”

古逸嵐哀聲嘆氣道:“我也不適合呀!可是我娘偏偏生了一張和你一模一樣的臉蛋給我,害我想蹺盟出走都沒有機會。”

古逸風輕笑道:“你只好認命做古家的二少爺嘍!”

他回頭朝飛龍隊振臂一揮,飛龍隊立刻很有紀律地朝左右退開,讓出一條通道。

“兩位請吧!”古逸風在馬背上爾雅地欠欠身。

小芸和尹楓亦不推讓,在古氏兄弟陪伴下,率先馳下山坡,飛龍隊這才緊隨四人之後,踏著整齊有力的蹄音得得而行。

甫下山坡,尹楓即已看到遠處有座全以原木搭建,佔地頗廣的典型牧場,遠遠望去,多添了一份柔性的點綴。

古逸風手指前方道:“那裡就是梅家牧場。梅家大寨亦是本盟的主力之一,因此家父希望能盡力維護此寨的安危,如今梅家百餘口和大批牲畜均已撤往其所屬之分場避難,只有梅老爺子和梅大哥與及少數牧工留在此地。”

他們一行人馬韁著梅家牧場約還有百碼之遙,牧場內的瞭望臺上已響起鳴鳴的號角聲,通知牧場上下貴賓駕臨。

大寨外圍兩道堅實的柵門,亦在號角聲中緩緩開啟。

眾騎馳入懸有“梅家牧場”字樣橫匾的大門內,隨即拋鞍下馬。由此到牧場正屋尚有段距瞞,尹楓順手摘下懸於鞍旁的金剛伏魔圈斜本於肩,和小芸及古氏兄弟一起大步走向正屋廳前。就在大廳門前,兩名目光炯然,虎背熊腰的高壯大漢,身穿皮襖,頭戴氈帽,手持紅纓大朴刀,有若門神般,分立廳前左右。

這兩名大漢瞥見尹楓肩頭的金剛圈,竟橫身一攔,冷硬道:“請將兵器留下!”

“為什麼?”尹楓含笑反問。

左側那名大漢沉聲道:“本盟規矩,凡是晉見盟主者,必得解下隨身兵刃,以示對盟主的敬重!”

小芸眨眼咯咯笑道:“大瘋子,我看他們是怕你持械造反吶!”

“雷虎,退下!”屋內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宏亮道:“你竟敢要孤鷹卸下兵刃,真是太無禮了!”

“就是嘛!”小芸拔開擋在門前的雷虎,大刺刺踏入廳內,謔笑道:“孤鷹若真要造反,哪用得著兵器?光憑他一雙空手就夠啦!”

尹楓輕笑道:“既然貴盟有此規矩,我若不遵行,豈不顯得自己太過狂妄自大啦!”

他大方地將金鋼圈交出。

雷虎反而吶吶地不知該不該接過去。

“拿著吧!下回可得機伶些,先看看對象是誰,才決定要不要照規矩行事就對了!”

古逸嵐拍拍雷虎肩頭,搖著頭進入廳中.

雷虎猶豫地瞅著古逸風,等候他的指示。

古逸風淡淡笑道:“二弟的話你聽到了?能替尹兄看管兵器,可是一項榮幸,不會有下一次的機會!”

雷虎這才誠惶誠恐地接過金鋼圈。

古逸風無奈道:“雷虎和雷豹樣樣都好,就是有時腦筋比較直。請尹兄別見怪!”

尹楓笑道:“如此更能顯出他們二位對盟主的赤膽忠誠,我佩服都來不及,哪會見怪。”

他這話說得雷虎和雷豹兄弟二人臉上有光,化解了適才的尷尬。雷氏兄弟都是個性耿直的豪士,聞言自是受用無比,立刻對尹楓心生好感。

尹楓隨著古逸鳳進入大廳,當下便看見一名年屆五旬,相貌威武、紅光滿面、目露精芒、氣宇軒昂的中年人正坐廳首。這名中年人身側左右,肅手側立著兩名身材高大、體格魁梧的精壯大漢.

這名中年人正是北大荒一帶聯盟的總把頭,號稱鎮江龍王的盟主古繼志。

在他身側那兩人則是他的貼身近衛悍膘子塗飛,以及撼山熊茍青元.

小芸早已大刺刺地坐在一旁喝茶,尹楓無言一笑,徑自對古繼志抱拳為禮:“晚輩尹楓,見過古盟主。”

古繼志揮手輕笑道:“尹楓,你不用多禮。在咱們北方,大夥兒講究的是豪放和直爽,不要太拘束。坐!咱們還有正事要談。”

尹楓倒是頗為欣賞這種乾脆的作為,他自自然然地在小芸的身邊落座。

古繼志專注地打量他半晌,隨後,滿意道:“嗯!目光明亮而不閃爍,眼神清澈又深邃,的確是個大將之材,難怪你年紀輕輕,就能闖出此威名!好,很好!”他似是無限欣慰地直點頭,那種眼光,就算老子看兒子亦不過如此!

小芸嘻嘻笑謔道:“盟主大人,你火燒眉毛似的把我們找來,可不是光為了替咱們看相吧!”

古繼志呵笑道:“那當然。不過,既然怪物尚未現身,咱們總是有點時間做些閒事。

冷丫頭,你以為然否?”他故意強調冷丫頭那個稱呼!

小芸聳肩笑笑:“在這裡,你是頭頭,你怎麼說就怎麼算啦!”

尹楓岔言問道:“盟主,關於雪怪為害北大荒之事,不知你可有何對策?”

“原來那怪物叫雪怪!”古繼志沉吟道:“此次我急著找你們來就是為了商量這事。

據說,你們在呼倫貝爾曾與這怪物照面,交過手?難道這雪怪真的會放電?”

小芸瞪眼叫道:“你才知道,那個雪怪不但會放電,還會放冷氣把人凍成冰棒,尋常人根本近不了它的身。它還能利用身上的電能產生吸力,把人吸過去,要是碰到它,就會被電得滋滋叫,一下子就變成木炭。好厲害的耶!”

“真有這種事?”

一名年約六旬的頭髮花白,蓄著長鬚的錦衣老者甫踏人廳中,不可置信地問著。他身後跟著一名年約二十七、八歲,五官端正,身材修偉,身著勁裝氣度沉穩的年輕人。

古繼志介紹道:“這位便是本寨的主人,梅大福梅老爺子,以及他的大公子,梅少彬。”

尹楓連忙和來人又是一陣客套。

梅老爺子一屁股坐入椅中,憂心仲仲道:“唉,這怪物究竟是啥來頭,怎生得如此厲害?尹少俠,你和小丫頭可有無辦法對付它?”

尹楓瞥眼道:“原來梅老爺也認識小芸?”

梅老爺子微怔後,豁然笑道:“認識,認識,她以前常到我牧場上來玩,只是如今人家出名了,不知道還認不認識我哦!”

小芸惹笑道:“伯伯,我要是不認識你,怎麼會將這裡看成像我家一樣隨便!而且,我聽說雪怪下個目標可能是你的牧場,不就立刻趕來準備和怪物拼命,省得它弄壞你的牧場呀!”

梅老爺子眉開眼笑道:“這就好,總算伯伯沒有白疼你一場,不過,你有沒有把握對付那雪怪!”

小芸撇嘴道:“老實說,沒有!”

“那怎麼成?”梅老爺子大驚道:“你沒把握對付雪怪,怎麼可以去和它拚命?那太危險啦!”

梅少彬笑道:“爹,你忘了小芸最愛冒險的脾氣,越是沒把握的事,她越愛去做。

而其實,她若真沒有把握,才不會輕舉妄動吶!”

尹楓傾身低語道:“嘖嘖……這位梅大少可真瞭解你。”

小芸低聲回謔道:“那還用說,如果不是他已經有意中人,我那頑固爺爺還想把我嫁給他吶!”

梅少彬笑問:“尹兄弟,你和小芸既然與雪怪對過陣,是否知道如何制服它?”

尹楓正色道:“要治服這雪怪,恐怕不太容易,當今之計,只能設法將它趕離北大荒,以免它對北大荒造成更大的損害。至於想要制服它,恐怕得另覓他途了!”

於是,尹楓約略將有關雪怪的來龍去脈告訴在座之人。

古逸嵐嘖嘖驚奇道:“這麼說,想要解決這個怪物,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嘍!”

古逸風穩重道:“眾志成城。此事並非不可能,問題是在於如何說服中原那些武林之士相信,世間真有此怪物!”

古逸嵐直覺反應:“索性將雪怪趕入中原大鬧一場,他們就知道利害嘍!”

“不可以!”古繼志皺眉道:“此怪威力可怕,若是讓它闖入關內,不知要造成多大的傷害。我們豈可故意將它趕人中原!”

小芸吃吃笑道:“連怪物都還不知道要如何對付,你們就在考慮如何趕它?這未免太不切實際了吧!你們要知道,這個雪怪是有自己的思想,它自己會決定要去哪裡的!”

她頗有含意地瞄眼尹楓。

尹楓輕笑道:“沒錯!怪物要往何處逃竄那是它的事,咱們目前的責任是設法將之趕出北大荒!”他深深一笑,回視著小芸。

一個臨時起意的計謀就在他們二人心有靈犀之間,飛快地形成。

※※※

嚴寒的冬天,總是那麼的淒冷難熬!

梅家牧場中的眾人,在萬般忐忑與無聊中,度過了三個晨昏。

今晚,是一個朔風怒號,細雪紛飛的寒夜。

原本職司守衛的牧場健犬,早已隨著梅家老少遷往安全的分場中,如今的梅家牧場,除了在黑夜中燃起的驅獸營火和點點火把的光芒閃爍在風中,一切都是那麼的安靜。靜得令人難受,靜得令人兒乎窒息!

驀地──

一聲如人似獸的咆哮低吟,撕破牧場四周的寂靜!

凡是聽到這聲咆哮的人,背脊上莫不竄起一陣止不住的顫悚,因為,他們都知道這聲沉悶而又清晰的嘶啞咆哮代表著何等的意義!

宛如殛西之雷轟然落向平地般,隨著一道刺目的青白電光,雪怪那龐然毛聳的身軀,驟然出現在梅家牧場東北角落的高牆之外。

雪怪無視於橫阻眼前那道二人高、人腿粗的原木柵牆,它低吼一聲,舉掌硬推,不過片刻,那道為以擋禦千軍萬馬的堅實的柵牆,立即焚垮大半截,令這雪怪從容地進入歧場之內。

雪怪瞪起那雙有如探照燈似的發光睛眸,掃視牧場四周。它對四下寂然無聲,了無生命跡命的狀況似乎頗為不滿地齜牙咕噥一番,隨即移動它那龐然如山的身軀,朝就近一處倉房接近。

就在雪怪距離倉房不足七尺處,忽然──

“放水!”

古繼志一聲沉喝,數道水柱由倉房中驟然噴出,將雪怪迎面撞得速退數步。

此時,雪怪周身響起一陣陣滋滋、滋滋的聲音,同時無數蛇電,在雪怪身上四處亂竄,那模樣正像電線走火時一般熱鬧,頃刻之後,雪怪身上的蛇電消失,代之而起散發著陣陣白茫茫的霧氣。

“哈哈,中獎了!”黑暗中傳出小芸得意的叫嚷。

雪怪似是被激怒了般昂首捶胸,怒吼連連,它猛瞪銅鈴巨目,眼中電光忽而大熾,驀地──

雪怪拔足狂奔撞向倉房!

有股濛濛寒氣隨著雪怪怒擊之下,嘩啦半毀,露出藏身其中的十數條人影。此時,倉房中之人皆被雪怪所發的寒掌逼得瑟瑟發抖!

“哇,怎麼失電之後,冷氣反而更冷?這太離譜了!”小芸哆嗦著身子,猛搓雙臂,大發牢騷。

雪怪乍見小芸和尹楓二人,簡直是仇人見面,份外眼紅。它不禁捶胸怒吼,猛朝小芸他們二人示威!

小芸亦不禁惱火道:“他媽眯的,臭雪怪,你叫什麼叫?你以為姑奶奶怕你不成。

別忘了,上回逃跑的可是你耶!現在你囂張個什麼勁!”

眾人俱皆驚訝地瞅著出口成髒的小芸,而後,古家等人若有所思地轉眼瞪視尹楓,那眼神彷彿認為是尹楓帶壞小芸,這丫頭才會罵起人來如此流利又順口!

雪怪示威完事後,仰天嘶嘯一聲,猛然汲向倉房中的眾人,倉房之內一陣低呼叱喝,登耐人影閃晃,眾人紛紛滾身躲避。

尹楓半跪起身,怒斥一聲,他揮舞著金剛伏魔圈率先合身射向雪怪,及時阻止雪怪張狂的追擊。數名適才以水龍攻擊雪怪的飛龍隊所屬,總算因此得以功成身退,悄然隱入黑暗中離去。

如今,圍困雪怪之人,除了尹楓,小芸和古家父子三人之外,只有梅老爺子和他兒子梅少彬,一共七人。

小芸隨手抓起預藏倉內的酒罈一飲而盡,她哈口酒氣,抹抹紅唇,氣蓋山河地戟指怒罵:“臭雪怪,今天姑奶奶不給你一點顏色瞧瞧,你還記不起上回是誰請你吃甲魚(鱉)來著!”

她赫然掣出問心劍,唳嘯入空,身影如雷朝雪怪撲去,飛躍三匝,她猶未忘記上回是如何嚇走雪怪,因此,她故意惡形惡狀,張牙舞爪地逗弄盛怒中的雪怪。

古繼志和梅大福二人不禁面面相覷,他們著實搞不清楚這丫頭究竟在幹啥?

古逸嵐呵呵謔笑:“好象有人在發酒瘋了!”

那邊──

尹楓手持金剛圈,砸、挑、套,和雪怪打得好熱鬧!

小芸一入戰場,劍尖彈出兩點星芒飛射雪怪雙目,同時問心劍猝翻狂掃,一副想將雪怪開膛破腹之勢。駭得這雪怪腳下連退數步,避開問心劍,卻翻掌向尹楓的金剛圈。

尹楓手中金剛圈攻推為砸,猛然下沉撞向雪怪下腹。

雪怪一抓落空,揮掌逼出一般凝聚如柱的冰寒之氣掃向尹楓,使得尹楓不得不收圈退躍三尺,回身再改由右側向雪怪攻去。

“喂,別隻站著看戲呀!”小芸哇啦叫道:“該動手的快動手呀!”

古繼志和梅大福立即叱喝著加入圍攻之列,他們二人全憑一雙肉掌和修練多年的渾厚內力隔空與雪怪相鬥。自然,他們是顧忌雪怪身上所帶電力。雖然剛才雪怪被水柱一淋,似乎有些短路,但他們仍然不敢輕易和雪怪正面相觸,省得萬一雪怪並未真的失電,造成其它不必要的意外!

古逸風、古逸嵐兄弟和梅少彬三人,則手持連珠強弩,自外圍射利矢攻擊雪怪,然而,這些幾乎可以穿金鋼石的強弩射中雪怪時,卻像射中銅牆鐵壁似的紛紛扭曲墜地,其實,這等情y峇w在眾人預料之中,而這陣陣強弩利矢的目的並不在傷敵,不過是為了干擾雪怪,讓小芸和尹楓他們便於進攻而已!

雪怪在古繼志等人的牽制下,果然顯得有些狂亂,它一邊要對付小芸和尹楓二人手中足以傷它的兵刃,一邊又想將干擾它的人抓來捏碎,一時之間,顯得有些暴躁不安。

小芸揚劍專削雪怪身上白茸茸的長毛,口中猶自逗弄地戲謔道:“老怪物,你活了好幾千年從來沒有剪過鬍子理過發,今天姑奶奶大發慈悲,為你整理整理僅容,看看你能不能和尹楓一樣,改頭換面成老帥哥!”

尹楓聞言苦笑道:“小妞,我可沒有得罪你,你罵這個老怪物便罷,幹嘛牽拖到我身上來!”

小芸嬌笑道:“我哪是罵你,我是稱讚你那!否則怎麼叫你帥哥!”

古逸嵐在旁接口調笑道:“只可惜,帥哥若是加上一把年齡不就不值錢嘍!”

古逸風輕笑道:“我倒以為尹兄年紀與吾等相若,還不至於太老。”

梅老爺子微道:“哎呀!你們這些年輕人真是的,現下正和怪物拚命吶!你們還有那等子精神說說笑笑?!”

小芸再次削落雪怪背後一撮白毛,讓開雪怪劈來的寒掌,嘻嘻謔笑:“梅伯伯,這就叫拚命不忘娛樂,娛樂就是拚命嘛!”

此時,雪怪被眾人聯手逼得暴跳如雷,它一次又一次仰天嘶吼:“電……電……”

尹楓吃吃笑道:“老怪物,不用叫了,再叫也沒有人會想和你來電吶!”

雪怪彷佛也能明白尹楓在消遣自己,它瞪著如燈似炬的大眼,不再理會古繼志和梅大福擊中自己的掌勁,一味地盯著尹楓猛揮寒掌。登時,將尹楓逼得連連後退,好不狼狽。

倉房之中亦因雪怪這一輪猛攻,變得寒霧四溢,森冷逼人,就連地面堆置的乾草上都結起一層薄薄的白霜。眾人不得不退出倉房,落身空地和雪怪再一次戰作一團!

不知從何時起,紛飛的細雪已經變做濛濛的寒雨,淅瀝直落,眾人與雪怪力戰許久,旱已汗如雨下,此時再經小雨一灑,個個都變成落湯雞,已然分不清身上淌的究竟是汗是雨。

淅瀝的小雨越下越大,眾人和雪怪依舊穿梭在雨幕之中,激戰方酣。

驀地──

天陳亮起一道閃電隨之一聲霹靂:“轟隆”爆響!

雪怪似是精神大振,竟興奮地昂首吼吼怪笑,就在另一道雷電再度亮起之時,雪怪高呼一聲:“電!”竟騰身入空,衝向那道猝閃即逝的閃光!

“糟了!”

尹楓驚呼未歇,空中的雪怪已和閃電互相結合!

登時,雪怪渾身光芒大熾,令眾人目眩神迷無法通視。

渾身再度大放電光的雪怪,彷彿吸盡天地之間所有光芒,令晦黯的夜空更加黯然,它宛如覆活的雷神,在黑暗的夜空中,竄射出一抹抹青白刺目的光華,覆以雷篷萬鈞之勢,猛然朝地面眾人砸落!

“小心!”

尹楓的吼聲和雪怪罩落的電光同時出現!

地面上的七人宛如炸彈開花般,分向七個不同方向全力撲躍而出,但是仍然被雪怪轟然砸落的威力,震得連翻帶滾跌出丈尋之外,個個全都變得灰頭土臉,泥塵滿臉都是。

待他們七人驚魂甫定地顫身而起,回頭瞥視,不由得驚呼一聲:“媽呀!”

原來,雪怪這記威猛的凌空撲擊,竟將堅實的地面砸陷出一個足足六尺有餘的偌大深坑。此時,雪怪就站在坑中,齜牙咧嘴地得意咆哮,完全一掃方才它被逼得手足無措的癟樣!

小芸喃喃道:“乖乖!這個老怪物如果來電,咱們就衰尾啦!”

雪怪朝著尹楓和小芸二人嗤笑連連,同時不住的捶胸示威,表示再也不怕他們。

小芸看了就有氣:“老怪物,你神氣什麼!”她揮手就是一把亮晶晶的小銅珠,以滿天花雨的手法驟然射向雪怪。

雪怪桀桀不避不擋,只是運起身上的電光,環繞周身。那些暗含內力的小銅珠登時滋滋連響,俱是化做一道道青煙,完全被消融!

尹楓嘆道:“沒有用的,現在它是什麼都不怕。”

“才怪!”小芸朝雪怪叫道:“好膽你站著別跑!”她回身躍入倉房抱來數缸烈酒。

“你充電,我喝酒!咱們再戰一場,看看到底誰怕誰來著!”她拍開酒缸上的封泥,仰喉咕嚕、咕嚕,狂飲十來斤大麴。

雪怪側著頭好奇地瞅著小芸,它似乎不明白眼前這個小不點在幹什麼。

小芸一飲而盡拋開酒缸,醺然叫戰道:“奶奶的,老怪物,老不死,有種你給姑奶奶我放馬過來呀!”她圈劍擺定架式,頗有氣吞山河之慨,看樣子,好是卯上性子,決定豁出去拚啦!

尹楓又好氣又好笑地弄眼道:“小妞,你還真當那個老怪物聽得懂你說什麼?”

雪怪有些迷惑地看著丈尋外的那些人,它的確搞不懂這些人搬缸子摔罈子究竟有啥作用,它再度昂首捶胸,發出挑戰的信號。

小芸打個酒嗝:“好,你這個老怪物既然不過來,大不了換我過去!”她蓮足猛頓,抱劍衝向雪怪!尹楓等人伸手沒攔住她,不禁暗吃一驚,他們只得捨命相陪,一起朝雪怪撲去,雪怪將渾身電光流轉地劈啪直響,亦是悍然地迎面朝眾人衝來。

小芸驀然一聲長嘯,飛掠的身形騰昇三丈,問心劍繞身急旋而現,隱住小芸那嬌俏的身影,光球宛如隕星急墜,豁然飛撞雪怪。

尹楓見狀伸手攔住其它人,他立時凝聚全部心神於金剛圈上,赫然大喝:“奄嘛呢叭彌!”同時將金剛圈猛力拋擲出去。

金剛圈在空中急旋不止,發出嗡嗡震鳴,忽而,這半空中的金剛圈竟然毫光大放,與身劍合一的小芸不分先後地砸中雪怪!

“吼──”

雪怪遭受如此重擊,復痛得仰面何摔而出,砰地撞落地面,登時泥水四濺,亂石飛噴,地面再度被雪怪這一摔,摔出一個淺坑。

小芸和金剛圈亦反彈倒飛拋墜向地!

尹楓急然騰身掠向飛墜中的小芸,將她牢牢抱入懷中,並以自己的身子為墊,護著小芸摔落地面,砰地悶響,尹楓險些被這一撞,撞得閉過氣去,總算他早有防備,運功緩衝,才不至於落得重傷吐血。

雪怪搖晃晃地爬起身子,似是驚駭無比地齜叫一番,頓足躍入空中化為一抹電光逃逸無蹤!

雨,落得更急更密……

古繼志等人見雪怪離去方始鬆了一口大氣,他們急急忙忙趕往探視滾地面二人。

“孩子,寶貝,你沒事吧!”

古繼志臉色微白地扶起小芸,憐愛之情溢於言表。

“我沒事,尹楓大概有事!”小芸啞聲笑道:“盟主大人,你怎麼把咱們的秘密洩露?還好,尹楓已經知道,所以這個秘密已經不算秘密!”

古逸嵐正在為尹楓揉胸活血,聞言不由得洩氣道:“什麼,原來尹大哥已經知道咱們的關係嘍!那我以後就沒機會騙他喝醋。”

小芸納悶道:“你為什麼要騙他喝醋!”

“因為……”古逸嵐接過其兄遞上的酒罈拍開封泥,塞給小芸:“你喝酒,他喝醋這樣才公平!”

小芸依然不解地聳聳肩,但是她忙著以酒補充剛才損耗的精力,亦無曉多想多問。

古逸風關心問道:“尹兄,你還好嗎?剛才那一撞撞得不輕吧!”

尹楓擺手笑道:“我沒事……小心!”他瞥眼脫口驚呼,一把推開眾人!

一股酷寒冰氣猛地卷向眾人剛剛立足之地!

原來,竟是雪怪去而復返偷襲他們!

“它怎麼跟回來了!”

小芸愕然驚叫,忙不迭揮劍攔向雪怪。

梅大福因為適才所處位置首當寒氣正面,他雖經尹楓推開,但是仍為雪怪的寒掌掃中小部份,如今已凍得臉色發青。

梅少彬怪然叫道:“爹!你要不要緊!”

“冷……我好冷!”梅大福牙齒打顫地哆嗦著。

古繼志連叫逸風搬酒來,給梅大福灌下。

尹楓拾回金剛圈衝向雪怪,憤怒道:“老怪物,沒想到你這麼滑頭。”他抖手劈出數十招,金剛圈在雨幕中閃動著金芒罩向雪怪,逼得雪怪左騰右閃。

小芸得空拋出一個小玉瓶給古繼志:“老爹,這藥快給伯伯服下。”

她這一分神,雪怪的毛茸茸巨掌竟已赫然臨身,小芸銀牙一咬,不退反進,問心劍猝然回掃,轉向雪怪手臂!

這是硬碰硬,保證兩敗俱傷拚命招式。

尹楓和古家兄弟見狀同聲大喊:“使不得!”

尹楓金剛圈貫以全身真力,呼地砸向雪怪背脊,古家兄弟雙揚掌狂劈雪怪身側。

但是,小芸和雪怪似乎都狠下心要硬幹一場,雙方依舊維持原勢不避不閃,反而加快速度猛然擊出!

雪怪的右臂呼然掃中小芸,小芸立刻如斷線風箏一般倒摔飛出,而她的劍亦砍中雪怪手臂,在一陣蛇電竄閃下,硬將雪怪右臂創出一道尺餘長的傷口,一陣肯綠又帶著羶腥的血雨隨之灑落地面,又立即遭大雨沖刷得無蹤無影!

“砰!”

尹楓一擊正中雪怪背面,將雪怪打得往前栽去,使它正好避開古逸風和古逸嵐兩人的掌力。

尹楓心急叫道:“小芸,你沒事吧?”古繼志已掠身扶起小芸,雙掌起落如飛封住小芸各大重穴,他輕輕放下昏迷不醒的小芸,老目含淚吼道:“畜牲,老夫和你拚了!”

他凌空一記跟斗翻向雪怪,抖手十二記重逾千斤的大力金剛掌狠狠劈向雪怪。

雪怪連中一十二掌,卻仍然搖首晃腦地不當回事,氣得古繼志想要衝上前去,以手扼死這個老怪物。總算古逸風見機的早,一把抱住他老子,才沒有讓古繼志犯下要命的錯誤。

尹楓心懸小芸傷勢,索性將金剛圈交給古繼志:“用這個對付它有用!”

古繼志接手之後,掄動金剛圈,呼呼砸向雪怪。

古逸風亦掄起小芸遺落的問心劍,手領劍訣喝然攻向雪怪,與乃父聯手夾擊受創的這個老怪物。

尹楓掠向正由古逸風小心扶坐而起的小芸,忽地──“是誰封住我的穴道?”

小芸突然睜開雙眼,莫名其妙地瞪視著眼前兩張怔愕的臉龐。

尹楓立刻為她拍開穴道,關心道:“你沒事?你幹嘛嚇唬人?”

小芸活動一番筋骨,嬌嗔道:“我要是有事,哪會和那個老怪物硬拚呀!我還不想那麼早歸天吶!”

古逸嵐哭不得道:“可是你明明就像摔死狗一樣摔出去,而且又昏迷不醒,簡直嚇死老爹啦!”

“這招叫做閉氣換魂,專門在以命搏命的情況下使用。”小芸無辜道:“我怎麼知道你們竟然不知道!”

激戰的古繼志瞥見女兒安然無恙,不禁心下大喜:“乖囡,你沒事吧!唉呀,我怎麼忘了你從外公那兒學會不少稀奇古怪的本事。沒事就好,你快去看看你伯伯。”

梅大福臉色已恢復正常,只是仍然有些孱弱:“我也沒事!這回老命沒丟,可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小芸呵呵笑道:“伯伯,有我在,你想丟命可沒那麼容易!”

“少吹了!”逸嵐盯著逐漸落向下風的父兄,催問道:“老爹他們快不行,接下來咱們要怎麼對付這個老怪物才好?”

尹楓攢眉道:“這麼大的雨,只怕無法使用火攻那招。”

小芸嘖聲道:“誰說不行!”她轉問逸嵐:“你身上有沒有帶著爺爺的法寶?”

“當然有!”古逸嵐伸手入懷,摸出二顆鴿蛋大小,色澤暗紅的小彈丸交給小芸。

尹楓輕笑道:“我差點給忘了,古老盟主的外號叫柳神九烈君,玩得一手好火器吶!”

“現在知道還來得及!”小芸瞅笑道:“看我表演一手火燒白毛怪!”

“等一等!”古逸嵐興致勃勃道:“火上加油才會更熱鬧!”

他朝梅少彬招手:“表哥,幫我抬那桶油吧!”他們二人迅速奔入殘破的倉房中抬出一隻大木桶。

尹楓搔首笑道:“呵!原來這位梅大少竟是你的表兄,難怪他那麼瞭解你。而你這個小妞竟也會睜著眼說瞎話?”

小芸故意裝成無辜狀:“我哪有?”

尹楓搖頭嘆笑道:“算了,咱們還是過去接手對付老妖怪吧!否則,你的老爹爹和老哥他們快要不行嘍!”此時,雪怪仗著寒冰怪掌的威力,已將古繼志父子逼得左支右絀。

小芸和尹楓齊心一意騰身插入戰況,兩人四手同時揮掃,一股有如排山倒海的勁嘯猛烈撞向雪怪。雪怪對他們二人特別感冒,朝上相不由分說捨棄古繼志他們父子,撲向尹楓和小芸。

匆忙之中,尹楓和小芸二人不及接過能夠剋制雪怪的金剛圈和問心劍,只得徒手和雪怪展開遊鬥。

“閃開,閃開,熱滾滾的來了!”

古逸嵐和梅少彬兩人合力將桐油朝雪怪潑灑而出,雪怪竟也呆呆地不知閃避,讓桐油淋個正著。於是,小芸嬌叱一聲,抖手射出兩顆火藥彈丸!

“呼轟!”一聲,雪怪頓時陷身烈焰之中。

小芸得意地大聲唱謔,

“你家呀火燒厝,吹呀吹呀不花(熄)!”

此刻雖是滂沱大雨,卻也淋不熄雪怪那一身“火上加油”。

但是──

雪怪竟無所畏懼的沉聲低吼一陣,剎時,一片濛濛的霧氣自它體內逐漸散發出來,不過須臾工夫,雪怪身上的烈焰即告熄滅,而它渾身上下,竟連半根毛髮也未燒焦!

“哇!”小芸失色道:“怎麼會這樣?”

雪怪怒嘶著再度竄入空中!

尹楓立即叫道﹕

“老妖怪要充電,快阻止它!”

古繼志父子倆同時將手中的金剛圈和問心劍全力朝雪怪射去!

此時,一道閃電再度劃過天際。但是雪怪為了躲避激射而至的致命兵器,只好猛然沉身墜落地面,眼見著一閃即逝的雷電消失無蹤,它懊惱地大聲咆哮,閃身往眾人衝來。

金剛圈和問心劍在空中略一盤旋,竟自動飛回。小芸和尹楓雙雙騰身接住這兩件神兵利器,他們二人心意相通,同時大喝著掄起金剛圈和問心劍合身撲向迎面衝至的雪怪!

雪怪巨掌猛推,森森冷氣立即將雨幕變成冰寒的濃霧,濃霧掩去小芸和尹楓以及雪怪的身影。只聞得霧中一陣丁當叱喝,小芸和尹楓隨即竄上半空,脫出濃霧的範圍,而雪怪亦趁機化做一抹電光逸向遠方黑暗中的山嶺!

小芸凌空嬌叱:“老妖怪,有膽子別逃!”她纖腰一扭,做勢欲追。

尹楓急忙拉著她落回地面﹕

“好啦!咱們巴不得這個老妖怪快滾。你在演戲嘛,我都快累死了,哪還有力氣去追它,你給我刷刷去了啦!”

小芸噘著嘴:“那是我錯了,讓你罰好了。”

尹楓好氣又好笑地盯著這小妞,無可奈何地直搖頭.他總不能當著小芸的老爹和二個哥哥面前懲罰她吧!如今,這可是在這丫頭的地盤上,她的靠山可穩著,而自己卻是人單勢孤吶!

古繼志等人匆匆迎上,問道:“這個老怪物會不會再耍一次詐,待會兒又回頭來著!”

“誰知道!”小芸聳肩道:

“它若是高興回頭,誰也不能攔著它,叫這個老妖怪不準回來呀!”她徑自走到酒缸旁先幹它兩杯,補充補充體力再說。

尹楓估計道:“依我看,這個老妖怪就算沒有受到什麼重創,但今晚也夠它嗆的!

它若真有點頭腦,應該是不會再回來。”

古繼志決定道:“咱們暫且退到倉房裡避避雨,同時留意看看雪怪是否去而復返。

如果沒事,咱們等天亮後回大屋!”眾人依言走回倉房,各自尋著可供遮風避雨的角落徑自調息。

雨,仍是下個不停……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15:46


第十一章 七派劫難

時間也在譁沙沙的雨聲中慢慢過去……

終於──

灰濛濛的天空,緩緩地露出些許慘白。

一天的早晨又即將展開。

眾人看這情y峞A知道雪怪暫時不會再出來作怪。於是,他們才在大雨中,拖著疲累的身子,慢慢踱回梅家大屋……湖北、武當山。

此時正值風光明媚,鳥語花香,奇峰駐嵐,飛瀑濺珠的陽春三月。

是夜,星光燦爛,彷佛這些高本天幕的星幾,也知人間正是和風恰人,春暖溫馨的日子,因而變得更加明亮如鏡,也越閃爍的帶勁!

武當派的掌門人木心道長正在其修真的玉虛宮內靜坐煉丹,忽而──木心道長的心中有感而動,於是下了禪榻,步出靜室之外,他獨自佇立在月光如洗,竹篁掩映的小巧花園巾,若有所思地抬頭凝視著星光閃爍的夜空。

驀地,天空的東南隅,忽然亮如白晝,一顆拖著長長尾巴的青色流星宛如一柄利劍剖開黑夜般,帶著令人無法通想的光芒,燃亮夜空,呼地劃過天際,墜向某個不知名的地方!

木心道長眼見如此奇異的天象發生,隨即掐指細算。

有頃,他宛遭雷殛般不敢置信地呆怔道:“天星隕落,大劫將生!但願貧道的推算錯了,否則……唉,後果不堪設想。”

便在同個時間,嵩山少室峰上,少林方丈智敏撣師也在監寺僧的陪同下,卓立於大雄寶殿之外,觀看此天象發生。

智敏禪師攏起雪白長眉,憂心仲仲地呢喃道:“隕星電空,焚而不毀。這豈非要應驗恩師於圓寂以前所做預示,天下有大難發生!阿彌陀佛,但願我佛慈悲,庇佑眾生安渡此一災難。”

※※※

晉北,飛狐口外。

小芸和尹楓二人並騎愉快地瀏覽四野鳳光。

小芸好奇問道:“喂,瘋子,這裡為什麼要叫飛狐口!”

尹楓眨眼笑謔:“因為這裡曾經出現過一隻長著翅膀的狐狸精,有事沒事就在山口附近飛來飛去,所以當地人就將此地命名為飛狐口。”

“你騙人!”小芸將信將疑道:“狐狸如果修煉成精,不用翅膀就可以飛了,而且,狐狸精會變成人形,才不會讓人看出來它是狐狸精呢!”

尹楓戲謔道:“嘖嘖,你連狐狸精的底細都那麼瞭解,該不會是和它們同類吧!”

小芸嬌嗔道:“你才是它們的同類!我才不是。”

尹楓呵呵笑道:“狐狸精是女人的專有的名詞,才沒有人稱男人是狐狸精。”

“哦!”小芸恍然嗔笑道:“原來你是說狐狸精?我看你是獵狐的經驗豐富,所以才會滿腦子儘想著那些大小妖精吶!”

尹楓狹笑逗弄道:“其實,這種經驗我也不算豐富,只不過恰巧眼前就碰到一遭而已!”

小芸登時柳眉倒豎,氣呼呼道:“呸呸呸!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不給你一點顏色瞧瞧,你反而當我是軟柿子,以為可以吃定我啦!”她揚手運勁劈向尹楓。

尹楓猛夾馬腹,衝出老遠,嘿笑道:“小妞,有風度點好不好。人家說yg子動口不動手,你怎麼可以惱羞成怒動手打人呢?”

“為什麼不可以?”小芸嗤笑道:“反正我是小妞,又不是君子,我當然是動手不動口,小白龍,殺呀!”

小白龍昂首嘶嘯一聲,興沖沖地朝著尹楓座騎撞去。尹楓連忙圈住馬閃避,口中笑謔叫道:“孔老夫子真是沒說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小妞,你的臉皮真的不是普通的厚!”

“你到現在才知道?”小芸故意叫囂道:“太晚啦!”她再度指使小白龍追殺過去,而自己亦同時揮掌攻擊尹楓。

尹楓左逃右閃衝出老遠,索性拍馬狂奔,呵笑叫道:“哎呀!救命呀!有人要謀殺親夫啦!”

“你放屁!”小芸追得更緊:“別以為人這樣瘋言瘋語地亂叫,姑娘就會不好意思,你這一套,我看多了不稀奇啦!”

他們兩人一前一後,直朝著遠處的小鎮追逐而去!

但是,當他們二人抵達鎮外不遠,不禁同時勒住座騎,愕然地瞪著前方。只見這座小鎮之內,到處都是焦黑或腐爛的屍體,其中不但有人屍,就連一切家禽家畜亦在劫難逃,死得精光,陣陣腐屍的惡臭氣味,正隨風四溢,令人聞之慾嘔!

鎮上的屋瓦房舍更是盡成一片焦土廢墟,斷垣殘壁之間,猶自留著清晰休目的火後遺跡。

小芸倒抽口冷氣:“是雪怪!”

尹楓沉重道:“不錯,而且看這樣子,此鎮遭劫不冉三日光景,足見那個老怪物只比咱們早一步入關而已!”

小芸忽然叫道:“哎呀,不好!”

“怎麼啦!”尹楓狐疑地問。

小芸心急道:“這裡離幫主老哥的孤鶩山只有十來天的路程,萬一那老妖物一時失主意,誤打誤撞闖上孤鶩山去怎麼辦!”

“那就有好戲可看!”尹楓苦笑道:“我保證那時山上不但熱鬧滾滾,而且一定悽悽慘慘慼戚!”

小芸催促道:“那我們還等什麼?趕快趕到孤山以防萬一呀!”

他們兩人立刻催馬衝過宛如鬼域的小鎮,快馬加鞭朝孤鶩山的方向而去。

※※※

兩天後。

武林中傳出令人震驚的消息:“晉北名列九大門派之一的五臺派,在夜裡道到來路不明的怪物攻擊,死傷慘重,派內高手更是無一倖免,全數犧牲,該派已在一夜之間冰消瓦解!

第三天,五臺山南方百餘里外的襄定縣城,亦遭怪物肆虐,縣城半毀,死傷不計其數,官府已發出告示要百姓注意防範遭受攻擊。

又過三天,山西太原城內。

時值午後,正是鬧市方歇,人們小寐的清閒時刻。

但是,一家酒樓門外,卻在這種時刻圍滿人群,眾人語聲有些興奮地不住竊竊私語,彷彿他們正在期待著什麼事的發生一般。

這時,街頭彼端緩緩馳來兩騎,馬上騎士一男一女,男的身著月白長衫,肩頭斜揹著一個金光閃閃的金圈。女的則是一身黑身白襖,神情之中充滿天真的愉悅之態。他們正是尹楓和小芸二人。由於雪怪行蹤一路南下,尹楓深恐這怪物闖入人煙茂密的太原城內,於是和小芸折向此處,以防雪怪肆虐,禍及無辜百姓。

小芸和尹楓疑惑地對望一眼,在人群外偏身下馬,漫步往前行去。

小芸拍拍一名看熱鬧的人肩頭問道:“這位大叔,請問這裡有什麼熱鬧可看?”

那人回頭道:“你不知道呀?有人到這祥賓酒樓中白吃白喝,還要打人吶!那幫傢伙都是練家子,聽說在江湖道上也都小有名氣,可是這酒樓背後也有個神鷹幫撐腰,因此請來神鷹幫的弟兄做幫手,現在他們打得正熱鬧,大夥兒都在賭是哪方會贏。小姑娘,你要不要也押個彩金?聽說吃白食的傢伙可是會使目前武林中最流行的暗器,一種外號叫柏青哥的霸道玩意兒,勝面挺大的呦!”

尹楓聽及是神鷹幫與人衝突,正待分開人群步人場中,卻在聽完對方後續之言時,忍俊不住噗嗤失笑。

小芸反倒興致勃勃道:“這些傢伙也會玩柏青哥?那他們可真是我的同好嘍!呵呵……算了,我看這場打賭是不會有結果的啦!”

尹楓已吃吃直笑地伸起雙臂,分開擠得水洩不通的人潮和小芸擠向前頭,忽然,四周響起一陣哀哀慘叫的聲音,人群間隨之引起騷動,大夥兒猛朝後面退擠,原來是圍觀的人群誤中吃白食之人所發射的小銅珠!

這下子,小芸和尹楓不用擠,就已孤伶伶地被留在場邊,其它的人還在他們二人身後三步才敢站穩。

小芸看神鷹幫所屬之中,有一身手利落的避開小銅珠,隨即稍退地撲向右側,援手自己跌倒的弟兄。

“那個人的身手不錯嘛!”小芸指指點點:“他一個人大概可以應付對方三個人沒詞題。”

尹楓笑道:“那當然,他正是太原分舵二名副舵主之一,姓劉名海生,外號小小猴,就是小悟空齊源的弟弟!”

小芸呵呵笑道:“難怪喔!他的身手的確和齊源有點相似,都是猴相猴相的模樣。”

此時,在小芸他們對面,有一個掀唇塌鼻,長相醜惡的花衣漢子,正冷冷地瞅著拼鬥的雙方,忽然,這人雙手驀揚,一片晶光閃閃,大把小銅珠猝然偷襲齊海生背後。

“不要臉皮!”小芸啐哼一聲,身形倏閃切入場中,但見她雙手快速地上下翻飛,剎時如一尊千手觀音的千臂齊動,竟將那名花衣漢子偷襲的小銅珠一顆不漏地悉數接入手中。

花衣漢子怒斥道:“誰敢架本大爺的橫樑!”他虎虎生風地撲向小芸。

小芸只是側身一讓,順便左足微挑,那名花衣漢子登時跌了個狗吃屎。

眾人發出一聲驚呼,拼殺的雙方也立時住手。

花衣漢子在自己的人扶持下,好不容易忍著痛站起身子,色厲內荏道:“臭丫頭,你……你是誰?我警告你,大爺孫不為可不是好惹的人物,我師父就是八臂神魔,你若得罪了我,就等於得罪我師父八臂神魔,你擔當得起嗎?”

小芸拋耍著手中的小銅珠,吃吃笑道:“原來你是靠你那個不成氣候的蒙古師父騙吃騙喝吶!可惜這回你那笨師父的招牌不管用了,因為他見到本姑娘一樣得大叫救命!”

孫不為惱羞成怒道:“臭丫頭,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汙辱我師父,你不要命了!”

他再次不動聲色,猝然射出一把小銅珠偷襲小芸。

小芸嘖聲謔道:“這種不要臉的事一次不管用,二次還是不管用。”她左手驀甩,手中的小銅珠激射向迎面而來的小銅珠,竟將孫不為所發的小銅珠,一顆不漏地加速反撞回去。

孫不為等人驚叫一聲,他們尚不及有任何反應,已被調頭飛回的小銅珠擊中,一個個宛似遭蜜蜂螫到般,抱著頭臉又叫又跳。

小芸呵呵笑道:“在我面前玩柏青哥?唉呀,你們竟不知祖師孃娘在此,真是有眼無珠,死不知路!”

孫不為驚懼道:“你……你……你到底是誰?”

小芸黠謔直笑道:“笨!我不是已經告訴你,我是玩柏青哥的祖師孃娘,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好吧,我就再給你們提示。”

她右手再揚,小銅珠巳激射而去,嚇得孫不為等人抱頭鬼叫。只聞噗噗連響,孫不為等人未覺自己中彈,這才縮頭探腦地放下手臂,上下打量。就在他們站足之處一尺餘前,小銅珠深深嵌人地面,鑲成一隻銀亮美麗的展翅鳳凰,已然不知自己該如何是好!

“喂!”小芸慢條斯理道:“白吃的,你這頓飯錢到底付是不付?”

“付,付,付!”孫不為嚇得腿一軟,跪坐於地,手忙腳亂地取出銀子,雙手舉上。”

小芸回眸笑道:“喂,孫大爺要買單了,誰來收錢呀?”

酒樓掌櫃在齊海生示意下,上前取過銀子。

“不用找了!”小芸眯眼笑道:“多餘的錢,是孫大爺賞給酒樓的壓驚費。是不是呀,孫大爺!”

孫不為忙不迭點頭道:“是!是!不用找我了!”

小芸滿意道:“沒事啦,你可以滾了!”

孫不為如獲大釋般,和他的人跌跌撞撞地擠出人堆,逃之夭夭。

小芸瞧了瞧四周人群,好玩道:“刷戲啦,你們不走,難道是想把賭金送給我?”

“小心我要搶嘍!”眾人聞言立刻鬧哄哄地各做鳥獸散,不多時,酒樓門前,只剩尹楓、神鷹幫所屬和酒樓掌櫃等人。

尹楓鼓掌笑道:“精彩,精彩,恭喜女醉俠再度揚威,痛懲惡徒!”

齊海生直到此刻,方始認出尹楓,不由得驚喜叫道:“尹大哥,真的是你,你的鬍子怎麼不見了?難怪我會覺得你有點眼熟,只是你又帶著兵刃,害我以為自己認錯人啦!”他和其它數名神鷹幫弟兄,立刻躬身請禮。

尹楓笑道:“真的有差那麼多嗎?我自己倒不覺得不一樣。”

滴樓掌櫃上前道:“齊爺,原來你們認識。這回多虧這位公子和小姐以及你的幫忙,才讓小店得以討回個公道。大家快請裡面坐,好讓小店招待一番!”

齊海生笑道:“洪掌櫃的,尹大哥和冷姑娘來了,我若沒能將他們立刻請回堂口,舵主保管要剝我的皮!我看不如這樣,你就整治一桌上好的酒席差人送到堂口,好讓我們替尹大哥和冷姑娘接風洗塵。”

“投問題,在下馬上照辦。”洪掌櫃的不住哈腰筍道:“一會兒,在下一定親自將酒席送去!”

他們眾人在洪掌櫃有禮的恭送下,朝城西走去。

齊海生高興道:“冷姑娘,剮才多謝你的解危。否則,這回我們可有苦頭吃了,我們丟人沒關係,神鷹幫可丟不起這個臉!”

“是呀!”一名香主接道:“他媽的,我們沒想到那票潑皮竟會和八臂神魔東方不回有牽扯,差點吃悶虧吶!”

小芸認真道:“我看還好嘛,有小小猴在,你們雖然會吃點小虧,可是還不至於落敗的。”

齊海生不好意思笑道:“我那兩手算什麼,我自己知道還上不得大盤。倒是冷姑娘你接暗器的手法,實在有夠帥!”

小芸呵笑道:“還好啦,其實也是那個孫不為程度太菜,我才故意要露一手給他看的。”

尹楓笑吟吟道:“這一看可把他嚇慘了,不過依我看,也會把他師父八臂神魔和其對頭冤家一起嚇得現出原形來。”

齊海生機伶道:“如果尹大哥指追風堡的人,那你儘管放心,剛才孫不為他們離開時,我已經讓一名兄弟暗中跟去探察他的落腳處!”

尹楓讚許道:“小猴子,你越來越機伶,好好混,有機會我叫老賈將你調到他手下做事,和你哥哥多親近。”

齊海生感激道:“多謝尹大哥。”

他們來到城西一家門面頗大的糧行前,齊海生跨入門內,即已拉開嗓門叫道:“大掌櫃,你快來呀,有貴客到啦!”“三頭幾,大掌櫃和二掌櫃正釉東家派來的人在裡面查帳吶!”店內工作的夥計一邊說著,一邊好奇地打量尹楓和小芸。

就算這些神鷹幫的外堂弟兄們過去曾經見過尹楓,只怕此時也認不出來。

“這回上面派誰來查帳?”齊海生先是好奇,繼而豁然笑道:“不管是誰,反正……”他再次扯開嗓門打趣地大聲嚷道﹕“來人呀,貴客臨門,還不快快出來開中門迎接!”

“你這隻小猴仔膽子越來越大!”一個熟悉的聲音自裡間響起:“上面查帳,你卻盡在那瞎喳呼什麼!”

齊海生聞聲一怔,當他看清自裡間行出之人時,不由得驚跳而起,歡呼道:“大哥,是你!”

出來之人正是有小悟空之稱的齊源?

“小猴仔,你剛才喳呼著什麼?”齊源哼鼻道:“貴客,是哪門子貴客,讓你這麼激動?”

齊海生將他老哥拉到尹楓面前:“你瞧瞧是誰?”

“尹大哥,你的鬍子呢?”齊源抓耳搔腮地問。

齊海生納悶道:“大哥,你還認得出尹大哥?”

齊源白眼道:“廢話,你以為還會有誰和冷姑娘在一起?笨!”

小芸蹙眉道:“你的推論好奇怪喔!為什麼除了尹楓,就一定沒有別人會和我在一起?”她眨眨眼睛,故意謔道:“難道是我行情太差,找不到別的人做伴?”

齊源連忙搖手笑道:“不是啦,我的意思是指最新的江湖公報顯示,人家已經將冷姑娘和尹大哥配成一對,所以看見你就知道你身邊的人是誰,反之亦然!”

小芸無奈地嘆口氣:“大瘋子,這一回和你合夥,好象是我比較吃虧喔,為什麼其他人都那麼搞不清楚情況,非得硬將我說成是你的女朋友?”

此時,久違的冷麵神君賈若雲正與一名身材微福,面容黝黑,貌若殷實商人的五旬漢子自裡間出來。

賈若雲見著小芸,一掃平日冷硬的表情,溫文和分地與之含笑打招呼。

但是,當他定睛看向尹楓時……“尹大哥,你的鬍子呢?”賈若雲和太原分舵主許武雄二人,不禁異口同聲地脫口訝呼出!

尹楓無奈苦笑道:“早知你們眾人都如此關心我的鬍子,我就捨不得刮掉它!”

他搓著如今整理得光滑無比的下巴,自嘲地乾笑兩聲……

※※※

是夜。

月明星稀。

小芸拄頭托腮地獨自坐在糧行後花園中,茫茫然地瞪著夜空,不知神遊何處。

此時月過中央。

“咿呀!”一聲,尹楓自廂房內推門而出,他看到園中的情y峞A似乎有些微訝。

於是,尹楓輕悄地走入園中,在小芸所坐的白雲石圓桌旁落座。

“大瘋子,你想幾天前那顆從天上掉下來的掃把星會掃在哪裡?”

“你就為了這事,在這裡想了半夜?”尹楓好奇地反問?

“沒有啦,我是吃得太飽撐著了,睡不著才出來坐坐的,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就隨便想想嘛!”小芸感興趣道:“我以前聽我外曾爺爺說,如果天空中出現掃把星,就表示天下將有大難發生。你想會不會真的是這樣?”

“也許吧!否則怎會好端端地跑出一個老怪物,搞得人心惶惶,雞犬不寧。”尹楓淡然輕笑。

小芸有些不安問:“你想那個老妖怪,會不會真的是被咱們逼入關內,它已經害死好多人了耶!”

尹楓安慰道:“雪怪是隻具有思想的異獸,想讓它聽命行事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吝再說,師父以前說過,它是在尋找某樣能令它永生的東西,我想這是它闖入人煙繁密之地的最主要原因。”

小芸攢眉道:“你想雪怪要找那樣能令它永生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尹楓沉吟道:“依咱們與它交手的經驗看來,雷電是它補充力量的能源。因此,它所尋找之物,必是和雷電有著密切關係,或許是某一種能引發雷電的古怪玩意幾!”

“天底之下,真的有那種能引起閃電的東西?”小芸頗懷疑。

尹楓笑道:“怎麼沒有?你難道忘了,你身上那本無極玄真秘錄,裡面便有一個風雷陣,就是專門用來呼風喚雨,這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小芸哦地笑道:“我的確是沒想到。不過,那個老妖怪雖然有思想,可是它好象還沒有那麼聰明嘛,它哪能懂得什麼擺陣之道?”

尹楓弄笑道:“我只是舉例說明要引發雷電並非不可能之事。至於雪怪會不會擺什麼奇門遁甲的陣式,那也很難講。畢竟,咱們都不是雪怪,誰知道它有多聰明,心裡究竟想些什麼。”

“我……”

小芸忽然指著天空,叫道:“快看!”

一道宛如流星的青白色光芒,正由西方閃竄而來,眼看著即將落向城內。

“是雪怪。”尹楓匆促地閃入廂房取出金剛圈,返身道:“我們去將它引開,它若進城就麻煩了!”

他們二人匆匆自後花園掠牆而去,踏著城內櫛比連延的屋頂,施展輕功追向雪怪出現的方向,出城而去。

“吼──”

凌空而來的雪怪,已經看見屋頂上那兩個縱掠如風的身影,正是自己尋找多日的仇人。它狂吼一聲,龐然的身軀輕易地翻向,跟著尹楓和小芸之後,朝城外電射而去。

雪怪這聲沉悶如雷的咆哮,已經驚醒太原城中不少居民百姓。

小芸回眸瞥道:“乖乖,它的輕功也不錯耶,難怪它每次打不贏就要腳底抹油。”

尹楓提醒道:“待會兒咱們鬥不過它時,也學它這招,不過,記得朝山裡跑,儘量將它引開人多的地方。”

“沒問題!”小芸呵笑道:“我只要看苗頭不對,就吹口哨叫小白龍來接駕!”。

他們二人出城之後,拼命朝空曠無人的地方奔去。

此時,雪怪已在他們二人身後數十丈外,頗有越追越近的趨勢!

尹楓和小芸來到一處荒涼的疏林前,雙雙止住奔勢,大馬金刀地停身等待雪怪追近。

雪怪見他們二人停下腳步,並不多想仍是一股猛勁朝二人撲將上來,它雙掌左右狂揮,濛濛如霧的冰寒掌風呼嘯著卷向尹楓和小芸二人。

小芸晃身朝後倒掠,卻又稍退即進,手舞問心劍,呵呵叫謔道:“老怪物,好久不見了,怎麼我在北大荒等你兩、三個月都不見你的蹤跡,你躲到哪裡冬眠去啦?”

雪怪似乎聽得懂小芸的調皮話,竟也掀唇露齒,齜牙咧嘴地唬吼兩聲,好象在回答小姐的問題。同時,它左掌猝然橫掃尹楓,右手卻直拍小芸,一招兩式,身手不比一流高手稍差。

“呵,看不出你也有兩下子嘛!”

小芸手揮寶劍,不退反進,直取中宮,彷佛想將雪怪開膛剖肚而後甘心。

尹楓手中金剛伏魔圈詭異一旋,竟帶著咻咻銳嘯,反手砸向雪怪後背心,自雪怪身後夾擊而至。

雪怪驀地雙手捶胸,嘯聲震天,只聽它模糊地叫道:“電……”剎那間,一陣電流飛竄的滋滋聲甫入小芸他們二人耳中,他們二人同時感到一股強大的吸力將自己猛朝雪怪吸拉過去!

尹楓和小芸不約而同心中微凜,他們二人急忙撤招換式,雙足猛地蹬向地面,奮力地朝後倒掠,好不容易脫出雪怪的引力範圍後,這才心有餘悸地對覷一眼。

雪怪也不追擊,只是得意地怪嘯連連,同時更將自己身上青白色的電芒旋轉得宛如一個巨大的渦流,一股古怪的吸力便自這個渦流中心逐漸擴散,登時,雪怪周身丈尋方圓內,無數小石、枯木竟都被這股古怪吸力吸起,紛紛飛向渦流中心,撞上雪怪所發出的電流。

一時之間,滋滋之聲不絕於耳,那些被吸向雪怪身上的小石枯木就在瞬間化為一股股白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尹楓和小芸二人世不得不奮起全身動力,再度大喝著朝後連番倒掠,終於勉強擺脫那股要命的電流吸引。

此時,他們二人已在數丈開外,無奈地瞧著雪怪旋舞的身上的電流。

小芸不由得叫道:“大瘋子,咱們連這個老怪物的身邊近不了,又如何和他拼命?”

尹楓蹙眉道:“怎麼才數月不見,這個老怪物的功力,好象又厲害了些呢?”

雪怪似乎看出人心存猶豫,它不禁得意地昂首嘶嘯一番,身形一縱,立刻又攻殺而至。

小芸平時個性並不特別好強,但是每次見到雪怪如此耀武揚威的樣子,心裡便覺得有氣,她吞服下一把三日醉,戳指嗤道:“老怪物,你以為自己了不起啦?姑奶奶今天就要讓你知道個天高地厚!”

她厲嘯一聲,掄劍撞向雪怪。

尹楓心下微驚,一把抓著她的衣襟,不禁急道:“小芸,你別亂來。”他揮動金剛田,帶起一抹黃金般的光華,斬向雷怪!

雪怪見小芸朝自己撲至,巨掌狂掃,恨不得能將這小妞立斃掌下。

豈知,小芸纖腰微扭,人若游魚般輕易地自雪怪掌風間的間隙滑身而過,反劍削向雪怪十指。

雪怪知道問心劍的厲害,連忙縮掌倒縱,回身一大腳踢向咻然撞至的金剛圈,硬將金剛圈盪開三尺。尹楓的身子也遭這股大力扯得篋蹌兩步,方始站穩!

雪怪未及追擊尹楓,另一側小芸再次舉劍刺向雪怪雙目。雪怪偏頭避開利劍,雙掌猛然揮撞,一陣強烈的勁流挾以無比的冷冽宛如狂濤巨浪般轟湧向小芸。

小芸猛地吸氣,身子登時有如一片失去重量的落葉般隨著狂猛的罡氣忽上忽下地飄蕩開來,這一輪兇猛狂濤的勁流,悉數自她身旁溜過,未能傷得她分毫。

尹楓喝聲:“好!”金剛圈閃動著黃金般的濛濛光華,斜刺裡狠狠切向雪怪肘臂,打算要將雪怪那雙粗膀子砸斷再說。

雪怪怒吼一聲,豁然拋掌旋身,竟也使出一招美妙的移山倒海,躲開尹楓如此犀利的一擊。

小芸和尹楓不由得同聲贊喝道:“好傢伙,躲得妙!”他們二人並肩而立,劍自左而右揮灑出彎弧般的森冷劍氣,截住雪怪左面退路,金剛圈卻由右而左帶起隱隱雷鳴風嘯,直逼雪怪胸腹,飛快攻到。

雪怪不得不扭身再退,同時忽然劃指揮出兩道電光宛如兩支激射而至的利箭,分別射向小芸和尹楓。

小芸和尹楓同時偏身閃開這股電箭,電光射中他們二人身後一塊巨石,那岩石如中炸藥後,轟然一聲,竟被炸得粉碎。

小芸吐舌叫道:“哇,好厲害的雷霆指,奇怪,這個老怪物以前只會胡打亂撞,憑的全是一股憨勁。怎麼現在卻變得那麼聰明,居然也懂得變招換式,用武功和咱們動手?”

尹楓沉吟道:“這老怪物既然曾經跟著瑜珈行者修行,學個一招半式的武藝自是情有可原,再說,它過去也遭遇過本教始祖和張道長這類武林高手,因此懂得如何與人過招並不稀奇!”

“有道理……”

小芸一語未畢,雪怪已然再度進擊,這回它竟不莽撞,只是沉馬立樁,雙掌交互拍出。一股股冰寒的掌風,帶著呼呼的怒嘯,朝著小芸和尹楓二人湧至。

尹楓但覺這股來勢洶洶的掌勁,威力之大,竟是他生平僅見。只怕合數名武林中一流高手之全力也難以抗衡。

當下,他拉著小芸,叫道:“快退!”

他們二人連消帶卸,遠避十數丈外,卻仍被雪怪如此恢宏的掌風餘勁掃到,腳下不由自主地篋艙撲跌,落了個次頭土臉的狼狽德性!

小芸喚舌道:“哇,好厲害哦!”

尹楓苦笑道:“完了,居然讓這個老怪想到如此動手,咱們的樂子可就大了!”

小芸亦是愁眉苦臉:“是呀,這麼一來,咱們對付的不止是一個千年老妖而已。

簡直是在對付一個具有千年功力修養的超級武林高手嘛!”

頓了頓,她又異想天開道:“哇,如果讓雪怪來參加風雲耪的排行,那咱們跟它一比,就得由第一名滾到第十名以外,而且前面九名都得從缺才行吶!”

尹楓道:“我現在明白,它失蹤的這幾個月究竟在幹嘛!”

“原來它是躲起來練功!”小芸苦著臉嘖舌。

雪怪眼見他們二人狼狽的模樣,不由得得意地嘿嘿狂笑,那笑聲宛如打雷般,震得人心驚肉跳,血氣翻湧。

小芸無奈地問:“大瘋子,現在咱們該怎辦!”

尹楓沉思道:“這個老怪物的功力雖深,但是聰明才智畢竟不同,它所學的招式顯然有限。咱們不要和它拼力氣,專門以快打快再和它鬥鬥看!”

“好!”小芸興致勃勃道:“咱們可是號稱萬物之靈的人類,如果連一個半人半獸的老妖怪都鬥不過,那真是太沒面了啦!”

她精神一振,大步上前,叫戰道:“老妖怪,剛才那回算你小勝一場,。現在……

我又來啦!”她蓮足一蹬勢如標槍,直射雪怪身前,問心劍閃動著令人目眩神迷的星芒,再度和雪怪展開纏戰。尹楓心下暗道:“小妞呀,你眼前可是個要命的怪物,你卻當它是遊戲的對象,你到底是真不知道厲害,還是真的置生死於度外?你老是如此天真爛漫,真叫人擔心吶!”

尹楓暗歎半晌,隨即縱身加入圈攻。

雪怪雖然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卻也明白適才自己小佔上風,它不禁得意地嘶叫連連,如今再見小芸揮劍攻來,竟也懂得對這小妞掀唇撇嘴,露出不屑的表情。

小芸嬌叱一聲,問心劍寒光如雪,翩翩翻飛,又似五月的梧桐,落英繽紛,手中劍式綿延,一招快過一招演練出來,登時將雪怪弄得眼花撩亂,那雙巨靈之掌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往何處阻擋才好。

尹楓亦於此際撲身而至,手中金剛圈幻出無數金黃光影,宛如一輪又一輪的眩目太陽齊齊自空中殞墜落下,逼得雪怪撲騰閃躍,無一是處。

就在小芸和尹楓二人逐漸取得主動,佔得上風的同時,黑夜之中,有數條人影宛如狸貓般,悄然掩進距離二人與雪怪拼鬥之處不遠的疏林內。

激戰中的小芸和尹楓並未覺查異狀。他們二人同心齊力應付雪怪,竟也將它逼得逐步朝後退去。而雪怪這一退,無巧不巧,正好慢慢按近疏林邊緣。

忽然──黑暗之中微光一閃,一篷細如牛毛,隱含腥臭的歹毒暗器無聲無息的自疏林內飛出,罩向尹楓和小芸他們二人。

尹楓久經江湖陣仗,對於應付此等突襲狀況已成本能反應,但見他單足拄地,身如陀螺急旋而起,手中金剛圈更是繞體環飛,帶動一波波的勁流,將迎面而來的毒針悉數反掃入林內。

然而正全心全力對付雪怪的小芸卻沒想到竟會有人從旁偷襲,待她發現暗器臨身,已然不及應變,匆忙之中問心劍驀地回掃,右掌同時朝雪怪拍出一掌,而她的人便借這拍掌之力迅速地倒掠,饒是小芸反應不慢,但是左足卻仍遭數枚毒針射中,她只覺得左小腿肚是被什麼叮上一口,倏乎一麻,人一落地左足卻已使不出力,不由得一記篋蹌跪倒在地。

雪怪原被逼得暴跳如雷,此時逮著機會,巨掌一揮,使勁朝地面上的小芸狠狠砸去,恨不能將她砸成肉醬方始甘心!

尹楓心下震怒無比,原待追殺林中偷襲之人,此刻只好合身一滾,撲上前去,抱著小芸連滾帶翻,直朝與疏林相反的方向滾出十丈以外。

雪怪卻一步一掌劈追而來,好在尹楓他們滾動的方向,正好有些傾斜,加速了他們二人的速度,使得雪怪的掌勁一一落在他們身後,將地面擊出一個個的淺坑,砂石飛濺之中,兩人終於僥倖逃過一劫!

翻滾當中,尹楓已經看清小芸慘白,豆大的冷汗自額際紛紛滾落,顯然小芸正以內力抵抗身上所中之毒。

尹楓心中驀地一陣刺痛,眼角瞥及雪怪追擊的龐大身軀,怒火頓熾,他右掌輕推小芸送出三尺之外,左手持圈往地面一按,人已脫射飛起,直汲雪怪而去,就在他身影斜竄而起的間時,他口哄發出二聲悠長的梵吟,金剛圈繞體急旋,忽地──金剛圈光華暴漲,將尹楓密密裡入金光之中!

尹楓像煞一尊乘著太陽而升的怒目韋陀,駕著火光流射的金陽呼嘯撞向雪怪!

雪怪巨目怒瞪,眼底掩不住一絲驚懼,這個景象,這個駛陽韋陀的景象,它曾經見過!這個它見過,這個它至死未敢或忘的詭麗奇情,正是昔日將它逼入無邊黑暗和絕望的恐怖景象!

雪怪雙掌猛然推掃,身子趁勢竄向夜空,它厲吼數聲,身上電光突熾,咻地化成一抹青芒逸向遠方。

尹楓雖然驚走雪怪,但是護體金光在雪怪臨去一擊之下,顯得有些潰散。原來他這門神功奇學,尚未至大成,此時施出不但耗損精力,更極易遭到破解,幸好雪怪對這招所造成的幻象,仍然有心餘悸,出掌之後便立刻逃之天天,否則,尹楓這隻紙老虎,只怕立時要被揭穿!

尹楓斂去金芒,落地之後:“哇”地噴出一口鮮血,他是運功超過極限,自己傷著自己的內臟。

但是,他落地吐血之後,卻不稍做休歇,強吸口氣,抑住體內滾動如絞的血氣,暴烈地撲入疏林之內!

“哇──”登時數聲慘叫自林中響起,同時又有三條人影,自林內倉皇衝出。

在月光掩映之下,小芸已然看清朝自己這方向奔來的三個人,正是追風堡中的高手,八臂神魔東方不回,血蝙蝠李永財,毒蚣賜雷鳴峰他們三個人。

此時,他們三人個個都是披頭散髮,嘴角血漬殷然,顯然受創不輕的樣子。

尹楓亦返身自林內追出,他的臉色蒼白,氣息微喘,渾身上下染滿血漬,那模樣不比東方不回等人稍好。但是,他酷厲的神色卻叫東方不回等人不由得打心裡發毛,彷彿自己三人此時所面對的不是一個血肉之軀,而是來自阿鼻地獄的索魂惡鬼!

東方不回等人篋蹌逃到小芸身邊,忽然,李永財驚顫叫道:“姓尹的,你站住!

否則,我就要這個小妞的命!”他舉起手掌,緩緩按向小芸的天靈蓋。

“唉──”

一聲幽幽嘆息方始響起,月光下冷雲猝閃,李永財哇然慘號著在地上翻滾,點點雨珠隨著他的滾動,灑落在地面,他那雙按向小芸頭頂的手掌,此時正猶自拋落地面,脫離了它原該生長的地方!

小芸拄著劍緩緩坐起:“剛剛是誰暗算本姑娘?自首無罪,否則,你們三個就得一起去見閻羅王!”她的臉色在慘白中猶有一抹黯青,只是她說話的口氣,卻好象是個沒事的人一般。

東方不回和雷鳴峰二人,直到此刻,方始明白剛才那聲嘆息就是小芸所發出,而李永財那雙手掌,也是被眼前這個神態慵散的小妞所斬斷!

東方不回和雷鳴峰對望一眼,他們二人同時舉掌撲身朝小芸擊去!但是,比他們更快的卻是尹楓的身形,剛才還隔著他們有段距離的尹楓,此刻巳閃身擋在小芸身前,金剛圈倏然脫嘯,撞向東方不回和雷鳴峰。

東方不回和雷鳴峰二人不過剛剛回身避開金剛圈,尹楓已詭異地站在他們二人後退的位置,好整以暇伸出雙掌拍向他們二人後背和腋下!

砰的悶響,東方不他們同時口吐鮮血,倒頭栽出。

尹楓原本不想取他們性命,故而下手雖重,卻也留有餘地。但是──東方不回等人卻在翻身躍飛時,不約而同地射出暗器,其中除了剛才傷害小芸的毒針,還有大支藍汪汪的喂毒銀梭,分成左右朝小芸和尹楓射來。

尹楓怒然冷哼:“找死!”他雙掌齊揚,帶起狂濤將襲來的暗器悉數反捲而回。

只聽到東方不回他們三個人悽聲長號,聲音又倏地中斷,三人已然毒發身亡,而釘入他們身上的毒器,正是他們自己所射的銀梭和毒針!

小芸喘息著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尹楓半跪在她身邊,緊張道:“芸,你覺得如何?那毒針是種見血封喉的歹毒玩意兒,你怎麼會沒事?”

小芸白眼道:“誰說y琩S事,我的命已經去掉半條啦!”

尹楓驚道:“真的?那可怎麼得了,唉呀,我剛才不該將他們全殺了,總得叫他們交出解藥再說。”

小芸悽然道:“現在說這些已經太晚了,人都死透才想到已經來不及討解藥!”

尹楓更急:“那可怎麼辦?怎麼辦?對了,上回你給我的解毒丹還有,你快服下。”

他急忙自懷中取出小芸昔日送他的解藥,要喂這小妞服用。

小芸終於忍不住咯咯笑道:“這早就吃過啦!要不然,我哪還能好端端地坐在這裡和你胡扯!”

尹楓一怔,隨即醒悟道:“好呀!你這小妞又在唬我,你……唉……”他好氣又好笑地長嘆一聲,目光古怪地直盯著小芸猛瞧。

小芸被他瞧得有些彆扭,試探性地推推他,低聲叫道﹕“喂,你怎麼啦?幹嘛這樣子瞅著我?你生氣了?我只是想和你開開玩笑嘛!”

尹楓又是一嘆:“以後少開這種嚇人的玩笑好嗎?”

小芸只覺得尹楓神情古怪,卻不知道他究竟哪裡不對勁,只得吶吶道:“好嘛,以後我不隨便嚇你就是了嘛,你別臭著一張臉,好象我欠你幾百萬似的!”她哪知道,如今的尹楓,已將她看得比自己更重要千百倍。

別說是中毒這麼嚴重的事,如今只要是小芸被破皮,流點血,都能讓尹楓心驚肉跳,心痛不已,這便是情根深種的正常反應,只是無奈迷丫頭卻仍然懵懵懂懂,渾渾然不知尹楓對她的一片深情。

每當尹楓想要表露自己的心意時,總免不了想起昔日與小芸初次見面,她恁般坦率表明對婚姻的深惡痛絕。這倒也不是說小芸對情之一字有什麼反感,只能怪小芸那個頑固爺爺,逼人太甚了,以至讓小芸對談情說愛這等子事,有著錯誤的排斥觀念。

尹楓深知,若要小芸瞭解情為何物,那可不是任何人用嘴便能說得動這丫頭的心,關於這一切,他只有祈禱有那麼一天,小芸突然自己開竅,明白他為何開不起這種嚇死人的玩笑。

至於現在,尹楓對於小芸的懵懂,除了嘆氣,只有苦笑的份兒!

“喏!”小芸突然託掌討好道:“請你吃糖,你別再生氣了啦!”她的掌心之中,正託著一顆碧綠如玉,芳香無比藥丸。

尹楓好笑道:“我又沒中毒,幹嘛要吃糖?”

小芸純真道:“你剛才吐血我看到了,這是補元氣的藥丸啦,內傷若不好好調養,將來變成隱疾會要人老命的。那不就是名符其實的死不知路!”

尹楓輕笑兩聲:“你的眼睛很尖嘛!”他接過藥丸服下,立刻感到一般徐然舒泰的溫和藥力,滋潤著自己震傷的內臟,於是,他立即盤膝坐定,徑自運功療傷。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16:21


第十二章 參棋悟道

小芸拈出自己的腿上的細毛毒針,復又在傷口擠壓一番,直到傷口處流出的血液恢復成正常的鮮紅,這才滿意地收手。

她怔怔瞅著面色逐漸恢復紅潤的尹楓,徑自忖道:“這次如果不是大瘋子使出怪招嚇走雪怪,我們可真的要倒大黴,雖然他和我一樣都是努力在對付雪怪,可是他對旁邊別人的偷襲就能躲過,而我卻躲不過,這表示自己的反應太慢,才會遣人暗算。

唉,這個江湖真是亂七八糟,好人沒幾個吶,和我以前想象的,真是差得太多太多了。”

忽然,遠處又有數條人影向他們二人療傷之處,急掠而來,此時,月亮已隱入雲層,大地一片昏昏暗暗,看不清人影容貌。

小芸深怕尹楓運功受到驚擾,不待來人接近,抖手就是一把小銅珠激射而出,只聽得哎喲數聲,已有數人被她擊中穴道摔倒在地。

“是冷姑娘嗎!”黑暗中傳出賈若雲的聲音:“我是神鷹幫的老賈呀!”

小芸呵呵笑道:“哇,這回打錯人。”

賈若雲和許武雄剛剛走近,尹楓已收功而起。

許武雄佩服道:“冷姑娘,你這手柏青哥端的是厲害,就連在黑暗中認穴,依然神準無比!”

小芸眨眼笑道:“可是你們能夠躲得開我這些小銅珠,不是比我更厲害嘛!”

許武雄原是真心誠意讚美小芸,哪知這麼一來,倒真有點像是他拐著彎稱讚自己,當下覺得好生尷尬。

賈若雲拍拍他肩頭,笑道:“也許,冷姑娘純粹是言者無心,你不必尷尬了!”

小芸走上前解開摔倒在地之人的穴道,聞言好奇道:“許掌櫃為什麼要尷尬?”

尹楓哈哈笑道:“小妞,你不知道就算了,再說下去可就要變得越描越黑。”

小芸不解地聳聳肩,但未多言。

賈若雲看清尹楓身上的血汙狼藉,不由得脫口驚呼:“尹大哥,你受傷了,那雪怪真的恁般厲害?”

“不是雪怪!”尹楓指指不遠處的三具屍體:“是追風堡這些冤鬼家抽冷子暗算我們,才會搞得這麼狼狽,不過,我身上的血都是別人的。就在前面那林子裡,還躺著七、八個枉死鬼吶!”

齊源一蹦一跳地上前道:“我們就是知道這些殺才摸出城,怕他們對尹大哥你和冷姑娘不利,所以才急巴巴趕來,可是半途上卻被那個孫不為引往別的地方,還是許掌櫃施個小手段才逮著那個賊頭賊腦的小子,尹大哥,你們還安好吧!”

尹楓淡笑道:“比起躺在地上那幾位,我們可好得多了。”

許武雄吩咐屬下將追風堡等人的屍首就地掩埋後,一行人踏著晨曦,走回太原城。

小芸問道:“大瘋子,咱們還要不要回孤鶩山?”

尹楓想了想,頷首道:“回去一趟也好,我得閉關一陣子,先將韋陀神功練成再說,先前,這老怪物是衝著咱們而來,這回它被嚇倒,大概會安份一陣子。我們也得趁著這段時間聯絡江湖中各門各派注意防備雪怪騷擾,如果能聯合眾人之力找出它匿居的地方,設法消滅它最好,不然也能因事先提防,減低傷亡。”

賈若雲沉吟道:“尹大哥,只怕江湖中人對咱們的警告,根本不當回事。”

尹楓笑笑:“盡人事聽天命罷了,通知咱們還是得通知,至於別人聽不聽,那就是他家的事,和咱們無關。”

當天下午,尹楓、小芸以及賈若雲和齊源,四人四騎直放孤騖山。

※※※

數日後,尹楓等四人已渡過汾水,進入神鷹幫總堂直屬的山西之內,再有半日左右的行程便達孤騖山。

尹楓與小芸並肩而行,談笑道:“只要過了汾水,便算是到了家門口,在這附近數百里之內,少有人敢來惹事生非。”

像是要反駁尹楓之言般,一陣打鬥叱喝聲順著風傳來。聽聲音,該是在附近山坳之中。

尹楓癟笑道:“少有人惹事,並非絕對沒有,咱們順道過去看看好了!”

小芸謔笑道:“好呀,咱們就過去看看,是哪個不開眼的傢伙,在尹大爺吹牛皮時,不小心洩了他的氣。”

齊源摩拳齜牙道:“奶奶的,我倒要看看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來此地拈神鷹幫的虎鬚!”

他直覺認為,會在這種地方發生衝突的人,應該至少有一方是自己幫內的弟兄才對。

他們四人加快坐騎速度,轉過眼前小丘,只見山坳內一胖一瘦兩條身影正和十數名紅衣大漢動﹕手,紅衣大漢正是追風堡執法堂手下。

賈若雲冷哼道:“追風堡的膽子真不小,竟敢明目張膽進入本幫轄區之內,他們可真是活得不耐煩!”

“咦!”小芸怔眼叫道:“是胖大叔和瘦大叔在和追風堡動手耶!咱們快過去幫他們忙!”

那胖瘦二人正是佛面鬼心崔普和惡秀才張德昕,此時,崔普手持雙頭月牙鏟,張德昕則使一柄鋼骨鐵扇正與蕭大器、悟劫以及十來名持骷骸棒的追風堡所屬殺得難分難解。

崔普和張得昕二人功力雖然和蕭大器、悟劫二人在伯仲之間,但是,卻因為蕭大器與悟劫有其它迫風堡弟子幫手,因而漸漸屈居下風。

小芸一馬當先衝入戰圈,自小白龍背上翻躍而起,抖手朝悟劫面門拍出,悟劫只覺得眼前人影微閃,一股凌厲的勁風已然臨頭,嚇得他脖子一縮,斜拄著手中方便鏟朝左側掠飛出。

張德昕看清來人之後,不禁大喜:“醉丫頭,是你,來的正好,快幫咱收拾這些雜碎,追風堡的人在背地裡要暗算你們吶!”

蕭大器聽到竟是小芸他們來到,不由得暗吃一驚,喝聲道:“退!”

“蕭堂主,既然已經到了敝幫門前,何不留下來做客!”

賈若雲攔住對方,雙手施展大擒拿術,朝蕭大器抓去!

齊源則接下悟劫兇僧,嘻嘻笑謔:“大禿驢,人家說yL對兵,將對將。你這副堂主由我招待,也不至於辱沒你的身份!”

崔普和張德昕勁敵一去,隨即撲向其它紅衣大漢,殺得他們逐步潰散。只是這些大漢均屬追風堡特別栽培的“死士”級弟子,雖是抵擋不住崔普和張德昕二人的兇猛攻勢,但苦於上司陷入纏戰,竟也不敢擅自敗逃,只有一個個橫死就戮!

蕭大器眼見手下逐個喪命,忽然自懷中取出一個拳大的彈丸猛朝地面砸去。只聞轟隆一響,四周登時陷入一片煙硝晦迷之中,賈若雲等人唯恐對手趁隙反擊,於是各自收手護胸,凝神戒備。

朦朧中──尹楓冷哼道:“既然來了,總得留點紀念再走!”

眾人只見煙霧之中,金光猝閃,忽聞蕭大器一聲悶哼,有漸向遠處曳去的跡象。

等到煙消霧敬之後,地上多出一截斷臂,想是蕭大器所留下的紀念品!

小芸奔近崔普釉張德昕二人面前,高興道:“二位大叔,你們怎麼那麼巧,也來到這裡,你們怎麼知道追風堡要暗算我們?”

“這可不是巧合。”崔普、張德昕二人異口同聲開口,隨即二人卻又不屑和對方搶著說話,於是各自輕哼一聲,背臉視空。

小芸咯咯笑道:“你們二人還是老樣子,可是你們都不說話,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罷了!”張德昕故做斯文地拂袖道:“看在醉丫頭的面子上,區區便將發言權讓給你!”

崔普嗤鼻道:“哼,不需要你做這種好人,你別想叫胖子我承你的情。”

小芸怕他們二人又要爭執不休,便扯著崔普衣袖,央求道:“胖大叔告訴我啦!”

別看崔普對著張德昕擺出一副臭臉,他回頭看向小芸時,卻是打心眼裡露出真心的微笑,笑眯眯道:“丫頭,咱們過河進入晉南,可不是想撈過界,純粹是為了你呀!”

他瞄了賈若雲和齊源一眼,這話也是故意說給他們二人聽的。畢竟,崔普和張德昕雖是此地有名的獨腳巨泉,但仍然頗為忌憚神鷹幫的勢力。

小芸咯咯笑道:“我知道,若是有誰想誤會你們,叫他來找我好了!”

崔普呵呵一笑:“丫頭,你真是玲瓏心肝!”有了小芸當他們靠山,他話也就大聲:

“事情是這樣。三四天前我和窮酸在河對岸的函谷關附近合作一票買賣。無意中發現蕭大器他們的影子,窮酸說,追風堡是你的對頭冤家,可得為你多留意些他們的動靜。胖子想想這窮酸難得說出一句這麼右道理的話,就和他一路躡著蕭大器他們過河。這才查出,原來追風堡本想在太行山裡面埋下炸藥對付你們,可是不知怎地和他們接頭的八臂神魔等人卻沒有消息傳來,當他得知你們的行蹤時,你們已經過了汾水,眼見就要回到孤鶩山,他只得冒險進入神鷹幫的大門口,想在此炸死你們。如果不成,他們也沒損失,如果僥倖讓他們得手,不但可以除去你和孤鷹,更可狠狠刷掉神鷹幫的麵皮。”

尹楓冷哼道:“一石二鳥,他們想得倒美。”

“是呀!”崔普接著道:“本來我和窮酸想,這種小事你們自然應付得來。可是昨夜看到他們埋下的火藥實在太歹毒,萬一你有個閃失就不妙。所以我們趁蕭大器去偵察你們的行蹤時,想先除掉炸藥引線。哪知卻被那個悟劫禿驢發覺,就和他們先幹上。還好你們來得快,要不這回我和窮酸的樂子可不小!”

接著張德昕帶著他們去查看蕭大器埋設炸藥的地點,那是回孤鶩山必經的一座小丘,丘上是一片密竹。張德昕拔開竹葉下高壟的土堆,泥裡面埋的可不是竹筍,而是一捆捆的炸藥,範圍涵蓋整座小丘上全部的竹林,炸藥的數量只怕不下一兩噸之多。

齊源倒抽口冷氣道:“奶奶的,他們可真叫狠,這些炸藥若是引燃,只怕連這座小丘都會被炸平,咱們要是正巧打此經過,哪還有命在!”

賈若雲重哼道:“堂內職司巡察的人是在幹什麼吃的?竟然叫人在門前埋下這偌大一堆炸藥都不知道,這次若不是崔兄和張兄見機的早,咱們沒命事小,神鷹幫在自家門前遭人設陷猶不自知,這個臉可就丟大了!”

他轉向崔普和張德昕二人,揖禮謝道:“在下代本幫幫主謝謝二位揭此奸謀!”

“哪裡,哪裡。”崔普和張德昕二人連聲客套。

尹楓忽然心中一動,連忙問道:“二位可已將引線全部除去了?”

“還沒……”

尹楓大喝道:“快離開此地!”他拉起小芸急倏朝山下掠去,其它人悚然醒悟地緊隨狂奔而去。

小芸猛然想起小白龍,急忙打著忽哨召喚它遠離險地。

就在眾人剛離開山丘,第一聲炸響已然傳出。

眾人腳下不敢稍停,拼命狂奔,只聽見峰後的爆炸聲,一聲近過一聲,彷佛正追著他們身後而來。

“小白龍!”小芸又驚又急地拼命大喊,依然不見愛馬釣影子。

陡然之間,轟地巨響,整座山頭就在這一響之下頓成粉碎,四下登時一片飛沙走石,亂石齊濺,地面更是為之震顫不已!

尹楓等人只得就近撲地,躲避這陣轟然而至的塵沙與亂石。尹楓帶著小芸撲倒之後,自然以自己的身子為屏障覆在小芸之上,為她擋去落石!

良久……直到沙埃稍實,落石不再。眾人方始起身,這時每個人都像剛從泥堆裡鑽出來一樣狼狽,只有小芸情況稍好,卻也是灰頭土臉,滿面生灰!

崔普和張德昕相對尷尬道:“咱們這回只做半吊子的工作,實在太沒面子啦!”

賈若雲拍著塵泥,苦笑道:“二位不必自責,事實上是時間不容你們除盡引線。”

崔普乾笑道:“賈領主,你就不必安慰我們,這次真的是……太糗了!”

“小白龍──”

小芸淚眼婆娑地哽咽,回身朝山上奔去。

尹楓急忙追去:“小芸──”

忽地,與小芸相反方向的彼端,傳出小白龍略帶哀傷的唏聿嘶喚,顯然,它也以為自己的主人遭到不幸。

小芸聞聲驚喜道:“小白龍,它怎麼跑在咱們前頭去了!”她回身衝向路的那端,小白龍正昂首嘶嘯地朝眾人這方奔來!

小芸騰身抱住小白龍頹項,又哭又笑道:“小白龍,你嚇死我啦!我以為你被炸成油條了!”

小白龍亦是不住地朝小芸身上磨搓,一副劫後重逢喜不自勝的眷戀模樣。

尹楓踱上前去一手摟住小芸肩頭,一手輕撫小白龍,輕輕笑斥道:“壞孩子,你躲開危險先得通知咱們一聲嘛,瞧你把小芸嚇成淚娃娃!”

小芸真情流露,倒也不覺得害羞,如今乍見愛駒安好,歡喜之下便隨意擦擦臉,抹去淚水。而她這順手一抹,就將自己那張又是泥,又是淚的臉龐抹成一張大花臉。

尹楓在一旁看得又愛又憐,終究忍不住噗嗤失笑,只得掏出汗巾,溫柔地替小芸揩去泥灰。

他們如此旁若無人的態度,正是兩人習慣只有彼此做伴之後的一貫舉止。看在其它人眼中,也只覺得他們二人情深意濃,如此行為正屬自然,絲毫不以為怪。

這時,一陣迅捷的蹄音響起,不久,一隊神鷹幫所屬弟兄,已奔近眾人面前。

來人看清眼前等人竟是自家領主和他們敬重的尹大哥,不由得齊齊翻身下馬,畢恭畢敬地請安。

賈若雲道:“尹大哥,要不要派人追查蕭大器和悟劫這兩個兔崽子的下落!”

“罷了!”尹楓淡笑道:“找不到他們的!”小芸忽然道:“找不到也沒關係,如果現在立即下令封鎖一切水陸交通,再挨家挨戶派人嚴查他們的行蹤,雖然找不到他們,卻可以把他們嚇個半死,也好讓他們嚐嚐當老鼠的滋味!”

“對對對!”齊源擊掌怒道:“他奶奶的,他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溜入晉南設陷害人。如果不戲耍他們一番,他們豈不認為神鷹幫好欺侮,竟容他們愛來則來,愛去則去!”

賈若雲看著尹楓,尹楓領首笑道:“有何不可!咱們總得回點禮給這位蕭大堂主,好感謝他適才送咱們的這道大菜!”

賈若雲莞爾道:“堂堂追風堡的執法堂主,竟被當成耗子來抓,這事傳揚出去,倒也可以為江湖增加點趣味的話題!”下令:“封鎖總堂直轄地城內一切水陸交通,同時徵調人手,嚴查蕭大器和悟劫等追風堡餘孽的下落。”

“是!”

小芸又道:“各位大哥,你們如果不小心真的找到那隻大耗子,可別過去捉他們,就把他們趕出洞,嚇得他們四處亂鑽就好了。那樣子傳揚起來才會有意思!”

為首一名香主級的弟兄聞言恍然大悟道:“是!冷姑娘你放心,咱們弟兄手下不見得比蕭大器那老賊高明,但是嚇唬耗子的點子保證一流!”

齊源拍手笑道:“好,阿杰,咱們這口怨氣,就由你和弟兄代勞討回啦!”

阿杰香主聽命道:“副座你放心吧,錯不了的。”

這時,另有二隊人馬馳來。

阿杰恭敬道:“尹大哥,冷姑娘,恭迎你們上山的近衛隊到了。只怕老大正在致遠堂等著呢!”

尹楓輕笑道:“我說過好幾次,自家人何必這麼大費周章地迎迎送送!”

賈若雲笑道:“尹大哥,這是全幫的心意!”

近衛隊來到尹楓等人跟前,個個環臂抱刀端坐馬上以恭迎一幫之主的禮儀恭迎尹楓。

阿杰立刻要手下讓出坐騎給尹楓等人,他們一行六人就在近衛隊的護馳下,朝孤鶩山奔去。

崔普在馬背上笑道:“丫頭,咱胖子早就想找機會上山來拜望林飛瓢把子,這回沾了你的光,可算如願以償了!”

小芸笑謔道:“胖大叔,你是不是要老哥高抬一下貴手,好讓你在北地多分些油水。”

崔普窘笑道:“能這樣是最好。你得知道。咱們跑單幫的利潤,終究是少,若是營生路子再被大家大戶的同行分去,嘿嘿……那真是得喝涼水過日子嘍!”

張德昕忍不住道:“胖子,這事私下再講,當著賈領主面前說,也不怕人家笑話!”

賈若雲淡笑道:“不妨,不妨,這道上的心酸咱們都是過來人,崔兄是不當本幫為外人,才會如此坦誠相對!”

崔普哼道:“窮酸,你聽見沒有﹕人家賈領主可不像你那般小心眼吶!”

小芸呵笑道:“胖大叔,瘦大叔,你們兩個真的是十足的冤家耶!你們這麼鬥來鬥去的也不嫌口渴?”

“不會!”

崔普和張德昕竟又不約府同,異口同聲地回答。回答後,他們二人又像鬥雞似的目瞪道:“你幹嘛學我說話!”

小芸等人不禁為他們二人再一次異口同聲的巧合,呵呵失笑!

仍是孤鶩山之後,那片蓊鬱的松林深處。一棟附滿青翠蘿藤,並正綻放著點點粉紫的雙層小樓,靜悄悄地位立在這片寧靜松海之中,顯得般雅緻,恁般出塵。

時方過午,春天的陽光雖然不至於酷熱,卻也足以將人曬出一身薄汗。只是,這小有威力的春陽,現下正被掩在林海之外,逞不得威風。

樹底下,若有若無的微風帶著沁心的涼意,飄忽地穿梭在這些參天巨松和幽靜小樓之間。小樓左近,小芸獨自一人盤坐這清幽的林間,她的面前是一張矮几,上有四色糕點,五味蜜餞,和一壺山西有名的碧螺春香茗。她的身後,卻是一道滑的矮崗,矮崗是自然生成,但是其間卻有一處人工開鑿的山洞。小芸就是端坐此洞門之前,悠閒地燒水煮茶徑自品茗。

林飛帶著他的兩名貼身侍衛怒劍劉弘志和狂刀姚建泉緩步行來,見狀不由得調侃道:

“呵,席天幕地,參松品茗。丫頭,你可真懂得享受吶!”

小芸呷口茶,微皺帶雀斑的俏鼻子,哼笑道:“是喔,別人閉關,我卻在這裡看門。

如果再不自己找點消遣來打發時間,那豈不要悶死人啦!”

林飛朝山洞努努嘴:“我那兄弟什麼時候出關?”

小芸聳聳肩道:“快則三、五天,慢的話可能要十天,半個月也不一定。”

林飛正要落座,劉弘志趕上前一步,自矮几下取出一方錦墊鋪妥,讓他的頭兒與小芸隔幾對望而坐,這才與姚建泉垂手肅立林飛身後左右。

小芸抬眼道:“老哥鄰這裡的規矩真多,難怪大瘋子不喜歡住在山上!”她不待林飛回答,接又隨口道:“我那兩位大叔下山回去了嗎?他們難道不想加入神鷹幫?”

林飛接過小芸為他斟上的茗茶。含笑道:“佛面鬼心和惡秀才在道上的名聲雖然不怎麼風光,但是卻也都是硬骨頭的好漢。我叫老賈探問他們的心意,他們二人都推說自己自由慣了,過不來大幫大派的規矩日子,因此難以為神鷹幫效命,其實,我知道能讓他們二人看在眼中的人,世間只怕不多。”

他接著納悶道:“說得更實在些,這兩個老滑頭連我那兄弟的帳都不一定會買,更何況是我,他們雖然看在神鷹幫人多勢眾的份上,多少有些含糊。但是真正讓他們對我和顏悅色的原因,卻是因為他們瞧在你這丫頭的叫我一聲老哥的面子吶!你究竟施了什麼法?竟讓這兩個道上出名的老怪物,對你恁般真心實意地相待。”

小芸蹙眉認真地想了半天,終於聳聳肩道:“不知道耶,大概是緣份吧!”

林飛呵呵笑道:“這種緣份可不是每個都碰得上的吶!對了,他們本來下山要親自過來和你道別,但是聽說yA正在為我兄弟護法,所以才做罷。他們臨行一再要我轉告訴你。叫你有空時一定要到小涼山去坐坐!”

“小涼山在哪裡?”小芸好奇問。

林飛謔道:“和人定交,卻不知道人家的老巢在哪裡,這種烏龍除了你這丫頭擺得出,天底下大概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

小芸聞言不羞反笑,而且笑的甚是得意:“如果烏龍人人能擺,那就不稀奇啦!”

林飛故意嘆道:“難怪連尹楓都會對你莫可奈何,你的確非常瞭解天下一皮無難事這句話的精義!”頓了頓,他接道﹕“小涼山就在涵谷關東南不到百里之地。過了風陵渡,再出涵谷關,趕快些不要一天的行程就能到達。佛面鬼心和惡秀才兩人是隔河相望的對頭鄰居,崔普住的地方叫五福巖,張德昕的住處稱為吟風閣,你只要二上小涼山,很容易就能找得到。”

小芸聽得連連點頭:“我記住就是,以後若是沒飯吃,倒是可以上那裡揩點油水,說不定還能和他們合夥幹買賣!”

林飛哧地笑道:“丫頭,別說在咱們北京炒地皮當中分得不少紅利。光憑你是孤鷹尹楓的合夥人這點,就是夠讓你吃香的、喝辣的,一輩子不愁沒飯吃!”

小芸認真道:“合夥說不定也有拆夥的一天呀,這世間的無常不是我們所能預料,我好歹總算為自己的將來安排一條後路嘛!”

林飛怔道:“怎麼?尹楓對你不好麼?你竟要和他拆夥!”

小芸純真笑道:“我沒有說要和大瘋子分夥呀!我喜歡和他在一起,我為什麼要和他拆夥?”

林飛迷糊道:“可是你不是說……哎呀,我搞不懂你這丫頭在想啥?等我那兄弟出關,我得好好問他,是不是他虧待你了?”

小芸也搞不懂為什麼自己隨口說說的一句話,竟讓林飛如此緊張?她只有茫然不解地徑自聳聳肩。

此時,小悟空齊源氣極敗壞地奔入林中,叫道:“老大,不好了!”

林飛瞪眼道:“我既沒病又沒痛,我哪裡不好?”

“不是啦!”齊源神色緊張地稟告道:“老大,少林寺方丈智敏禪師和武當掌門木心道長,連袂投帖拜山來啦!”

“什麼?”林飛心神一震:“這兩位武林泰斗竟會到咱們孤鶩山來?還不快快敲鐘通知全山弟兄迎賓十里,你怔在那兒幹嘛!”

齊源連忙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孤鶩山宏亮的鐘聲響徹雲霄,所有幫眾在齊源帶領之下,沿著上山小徑一路排開,隱刀披彩,以極敬之禮,迎賓十里!

林飛道:“丫頭,少林、武當兩派掌門竟會屈駕孤鶩山,這可是一件大事,你不和我一起去看看熱鬧?”

小芸擺擺手:“你明知道我現在沒空,分不開身嘛,再說,人家來拜的,可是孤騖山神鷹幫的碼頭,和我沒有關係,不需我出面。如果有關係,就叫他們來此說話便是!”

林飛苦笑道:“算你有膽,竟對少林,武當兩派掌門都能視如無物。”

原本,林飛對少林、武當這兩派的掌門忽然來訪,明言拜山之舉,心頭難免有些志忑,不知對方來意究竟是善是惡?因此想拉著小芸一塊下山相迎,二來可以壯膽,二來若有異變,小有援手。但是,小芸這種不為名人所動的鎮定功夫,讓他暗暗感到慚愧,心想:“來訪之人固然是一派掌門,我林飛可也堂堂一幫之主。就算他們是名門正派,我神鷹幫也不是邪魔歪教,我含糊什麼?誰怕誰來著!”

他適才心頭忐忑,那是因為少林與武當畢竟久執武林牛耳,心理上總覺得此二派掌門高高在上,驟聞他們聯袂來訪,就好象平居百姓突然撞見皇帝老爺微服出巡一般猛古丁嚇了一跳。但是這陣意外的驚怔,卻在看見小芸如此淡然平靜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今,林飛反倒覺得自己剛才的驚怔實在是反應過度,暗歎自己定力太差!

他一揮手,立即帶著雙衛迎向致遠堂外的山門之前!

智敏禪師年逾七旬,白眉白鬚,面色紅潤,目光清澈和分,絲毫沒有練武之人的霸氣,給人的感覺,正是一位慈悲為懷,有道高僧應有的風範,身著淡藍色道袍,手持雪白拂塵,面貌清癭溫文,典型一副道骨仙風的出塵之姿。

他們二人在賈若雲、屈之介、霍元生、公孫義四位領主的陪同下,含笑沿階上山,並不時朝山徑旁躬身行禮的神鷹幫兒郎們點頭致意。

來到山頂,林飛和兩名近衛,六名領主同時大步迎上。

林飛雙臂交接握環抱胸前,同時兩手拇指直豎向天,以黑道龍頭大哥身份,微然躬身相迎,以示對這兩位掌門人之敬重。

林飛有禮道:“大師、道長,兩位前輩屈駕寒山,林飛未曾遠迎,真是失禮之至!”

“無量壽佛!林施主,客謙了!”

“阿彌陀佛!林施主,客謙了!”

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雙雙問訊還禮。

木心道長爾雅道:“林施主令眾屬相迎十里,如此大禮,實令吾等深感榮幸!”

林飛哈哈大笑:“應該的,應該的,道長與大師不僅是一門之尊,更是武林耆老,德高望重,敝幫如此相迎還嫌寒倫。只因敝幫陋居北地,荒原野人,不知禮法,倒叫大師與道長笑話!”

智敏禪師和煦道:“林施主,言重了,神鷹幫統領北地七省,聲威日隆,施主更是一方大豪。如今又為雪怪為害生靈之事煩憂,傳書各門派細心提防,如此仁義君子,當真天下少有。”

林飛暗自忖道:“原來你們是為了這件事而來!”

他朗笑道:“雪怪一事,說來話長。還先請大師和道長入內休歇,此事稍後容請!”

小芸依舊坐鎮洞前,悠閒地泡著她的老人茶。她的面前,此時如言坐著移搏就教的智敏神師和木心道長兩位武林普宿。至於林飛,則是打橫相陪,他的身後依然站著忠心耿耿的兩名護衛。

瞧他們四人慢條斯理淺酌輕啜的模樣,彷佛他們的人生,除了喝茶品茗,再也無事待辦!

日頭已偏西,火紅的夕陽自林間y諵J的金光映在四人的臉上,為他們增添一分湛然的神采。

半晌。

木心道長沉吟著開口:“冷施主,有關雪怪的一切,果真如你所言這般,那麼貧道少不得要親往茅山一趟,好敦請玄青道兄襄助一臂之力!”

“能這樣最好啦!”小芸展顏笑道:“我和大瘋子就可以少跑一趟遠路。”

她見木心道長和智敏禪二人滿臉茫然,連忙解道:“大瘋子就是尹楓嘛!”

智敏禪師呵呵輕笑:“兩位小施主為除此怪,當真勞心費力不少,善哉,善哉,不知尹楓施主剋制雪怪之神功何日能成?吾等也好計劃如何除去這危害生靈的惡獸!”

小芸皺著臉道:“大師,這件事你可問倒我了,連大瘋子自己都不知道他的韋陀神功僕麼時候能功行圓滿,我哪知道他何時出關?再說,以韋陀神功對付雪怪,終究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萬一那個老怪物,打不過時又咻地跑掉了,那咱們要到哪裡去找它?”

智敏禪師領首道:“的確,如今,當務之急便是要探知雪怪隱匿之所,再來設法尋找適宜佈陣制敵之處。”

木心道長嘆道:“就怕在吾等夠對付此怪之前,又將有不少無辜百姓遭殃!”

小芸由感而發道:“道長,我覺得你和方丈大師二人真的很偉大耶!”

木心道長聞言並無驕色,反倒一怔,輕笑問道:“冷施主,謬譽了,但不知施主你何以突出此言?”

小芸認真道:“真的嘛,打從我出道至今,每次遇見的武林人物,除了尹楓以外,好象每個人都在乎自己的成就利益,不顧別人死活,就好比這次,山上發出的告急信函不下百封,可是隻有道長你和大師真正將它當做一回事,還特地千里迢迢跑到孤鶩山來詢問有關雪怪的問題,本來,依您們二位的身份地位而言,你們只要遣人來找我和大瘋子去見你們就可以了嘛!可是,你們為了天下蒼生,並不自恃身份而傲人,反而親自出馬。所以你們是真正的仁者,真的很偉大嘛!”

高帽子人人愛戴,何況是出於如此直率純真之人口中的肺腑之言,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心下當真受用無窮,雖然兩人都眉開眼笑地樂不攏嘴,卻也很客氣地連稱:“善哉,善哉!”

林飛不由得暗自好笑道:“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往後冷丫頭在這兩個武林前輩跟前,再也沒兜不開的轉兒啦!不過老實說,這麼有身份地位掌門人,竟然如此平易近人,倒也頗叫人意外!”

他故意打趣道:“丫頭呀!你剛才那話說得雖然不錯,可是老哥我有個小小的抗議!”

“什麼抗議?”小芸好奇地問。

林飛呵呵笑道:“你的言下之意,好象只有二位前輩和尹楓小子有良心。那麼老哥我呢?難道我也是隻在乎自己的成就利益,不管別人死活的人?”

小芸咯咯笑道:“老哥你呀!你是既在乎自己的成就利益,也關心別人死活,否則,你如何能領導神鷹幫偌大的組合!”

林飛哈哈笑道:“反正不管怎麼說,在小姑娘的眼中,我就是比我那兄弟稍遜半籌就對了!”

小芸眨眼謔道:“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呦!”她隨即轉向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笑道:

“大師、道長,你們既然來到孤鶩山,總得讓老哥略盡地主之誼地招待一番,他才有面子,對不對!”

木心道長轉念道:“冷施主似乎另有弦外之音,然否?”

小芸拍手樂道:“照呀,除了大瘋子,道長你是第一個在我話中只說一半,便知另有下文的人!”

這話如果是對一個年輕小夥子而言,那就頗有曖昧不明的含意,但是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只將小芸當做是自己俗家孫女兒一般看待,這話有倒成了窩心之極的體己話!

木心道長笑意盎然道:“就是不知那下文為何?”

小芸笑吟吟道:“大瘋子在那裡頭閉關,我在這裡看門無聊的很。道長你們如果不忙著走,咱們可以挑燈夜戰,殺上幾盤!”

林飛怔仲道:“丫頭,你想和大師他們印證武學?你可別想不開!”

“哪是印證武學!”小芸好笑道:“我是想和道長以及大師下兒盤圍棋,反正陰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嘛!”

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不由得相視一笑,因為他們二人平日除了參禪悟道悟得投機之外,更是一對棋力相當的棋友。而他們二人之棋,卻早已超越狹義的下棋方式,時常在棋盤上,另做武學上的印證。

智敏禪師輕笑道:“原來小施主亦好此道,老衲和木心道友少不得陪小施主走兩盤嘍!”他著實是喜歡眼前這個活潑純真的小丫頭。同時,也想了解看看這個曾經面對雪怪,而且夷然不懼的女娃兒,究竟有何過人的能耐!

木心道長何曾不也做如是之想,因此拈鬚頷首,微笑不語。

林飛立即差姚建泉去準備棋具,同時命人請來百里之內最富盛名的青葉師傅,為眼前這兩位出世高人準備弈席。此時,林間已微見昏暗,姚建泉帶著棋盤棋子回來時,也同時調來五十名手持火炬的兒郎,環立四周為下棋的雙方舉火照明,這景況,真是應了小芸所謂的,挑燈夜戰。

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客讓一番,即由木心道長先和小芸走棋,首盤,木心道長讓一子並持白棋後下,他原以為可以輕易取勝。豈料,一盤棋下來,他越下越吃驚,驚的不止是小芸棋力不凡﹔原來,小芸在不知不覺中,正是透過棋子在向木心道長遞招印證武學。而且其間攻守俱備,顯示出自己一身上乘根基的武藝。

智敏禪師在旁觀看,不禁暗自讚賞不止,心想:“這小娃兒果真根基非凡,難為她這身上乘功夫是如何修練出來?無怪乎她能在短短時間內,名動江湖,與孤鷹共享盛名,若非木心道友修為不差,只怕讓子讓先反倒令自己陷人困境!”

林飛等人卻是不瞭解這棋盤中的奧妙。他們反倒奇怪,天氣既不是挺熱,四周又有輕風徐徐,在如此舒爽的黃昏,怎麼這盤棋卻讓小芸額際見汗?

終於,雙方下完最後一手。

小芸喘口氣,笑道:“哇,道長,你好厲害,殺得我只有招架的份!”

木心道長輕嘆道:“善哉,善哉,施主真是好功夫,貧道領教!”原來,他和小芸武學同出於道家根基,兩人走得算同一門路的修練方向,經過這一盤棋印證下來,小芸最後雖然只能守而不攻,勉強支持,但是卻令木心從其中領悟到一些更微妙的心法!

智敏禪師撫掌贊笑道:“精彩,精彩,真令老衲大飽眼福,待老衲向小施主討教一、二。不過,依小施主功力,老衲可不敢託大讓子喔!”

林飛岔言道:“兩位前輩,何妨休息一下,用膳之後再來下棋,也比較有精神!”

木心道長同意道:“大師,貧道知你必然技癢,不過,是該讓小施主稍歇一陣比較適宜。”

“當然,當然。”智敏禪師呵呵笑道:“老衲一時見獵心喜,反倒疏忽此點。”

林飛但覺他們二人說話有些牛頭不對馬嘴,也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啞謎。

由於小芸身負護法要務,因此不願遠離洞門,林飛索性叫人將素席開在洞前,但是,為免騷擾到洞中尹楓的清靜,都未同桌共餐。

素席一開動,小芸卻先飲盡一大壇酒,方始進餐。林飛已由尹楓那裡約略得知,小芸酒喝得越多功力越高,只是他不明白,現下這丫頭灌足老酒養足力氣,待會兒想和誰拼命?

木心道長、智敏禪師卻對小芸如此嘗酒感到驚訝。

木心道長猶豫道:“呃……小施主這醉鳳之號,想必是其來有自!”

林飛知道他們突然有所誤解,於是呵呵笑道:“大師道長,你們不知道這丫頭有個毛病,就是酒喝得越足,越有精神,我看她真的是有意思要和兩位前輩廝殺通宵!”他雖不知小芸他們下棋的箇中玄機,這廝殺一句,倒也歪打正著,用得正合實際。

小芸揮揮手,醉笑道:“不成,不成,除非和大瘋子聯手,否則哪能接得下兩位前輩的高招,再說,若真要拼戰通夜,那太耗力氣,我可沒那種本事!”

林飛奇道:“我可沒見過兩人同一人下棋的事!”

“誰說沒有?”小芸呵笑道:“一個人動手,一個人動口,不就是兩個和一個人下嗎?”

智敏禪師老有所悟道:“如此說來,傳言醉中退敵之事屬實嘍?那麼待會兒老衲是否應該特別留心一些?哈哈……”

他笑是因為小芸正朝他猛扮鬼臉。

“大師,你的修為精湛,既然你不讓子,我只有施出保命絕招,勉力請益!”小芸醉容可掬笑道:“你可得手下留情哦!”

林飛越聽越奇,他總算有點發現,這盤棋下得可不單純!

由於小芸他們三人棋興頗濃,因而匆匆結束這頓精心整治的素餐,再度上棋桌前。

小芸依然坐鎮洞口,只是此時她橫肘斜倚在一個酒甕之上席地而坐,那模樣三分純真七分慵懶,簡直是將醉鳳這名號詮釋的淋漓盡致!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雖然一派嚴慈祥和乍見她這等模樣,亦不禁忍俊不住,噗哧失笑。

“醉鳳呀醉鳳,真是人如其名!”木心道長盈盈笑道:“貧道總算真正見識到了!”

小芸打個酒嗝:“下棋,下棋,有酒無棋使人愁。大師,再不動手,我可要發酒瘋了!”

智敏禪師深邃笑道:“好個有酒無棋使人愁,果真是江山代代有能人,老衲耄矣,已不復年輕豪放,小施主,你先請!”

智敏禪師雖未讓子,卻仍是取白子讓先手,由小芸先行落子。他們二人方始動手,木心道長即已凝神觀戰。

林飛瞪著棋盤上疏疏落落三五顆棋子,大惑不解地忖道﹕“這麼大個棋盤上,隨便放二顆棋子也值得正襟危坐地欣賞?”

他哪知道雖然只是這三兩顆棋子落盤敲定,卻已經決定未來一百餘子的經緯大概。

全盤大局的虛實攻守已在這數子之間綿延展開。

初時,小芸攻多守少,虛多實少,行的是一路招式複雜,變化多端的劍法,但是這一路劍法在智敏禪師功力深厚的一指禪功的反擊之下,輕易地被消化,於是小芸落子陡慢,而且前後相距遙遠,彷彿是一些散漫雜亂的招式。

智敏禪師沉思之後,落子其中先行試探,然而他這白子一落,黑子頓活,原先一些無用的佈署,立即變成咄咄逼人的殺招,應機而發。

木心道長忍不住擊掌輕喝:“妙呀,好個無招勝有招!”

智敏禪師陷入危機,立刻緊守門戶穩紮穩打,落子之間顯得更加沉緩。小芸亦相對感到吃力,她目不轉睛看著棋盤籌思對應之道,且左手抓一隻空碗揚了揚,侍立於側的一名神鷹幫弟兄馬上為她在碗中斟滿醇酒。

小芸一飲而盡,微微一笑,黑子一落,竟又是一招攻敵必救的妙招。

木心道長看得嘆笑連連,林飛卻是滿臉茫然。

於是,小芸一碗酒,一落子,漸又和智敏禪師戰得旗鼓相當。

木心道長暗自尋思道:“這孩子不過年華雙十,竟能深得致虛守靜,無為而為如此先天大道的訣竅,若有幸得見調教此女之高人,豈非得以聆聽玄真妙法之道?”

小芸在當今武林之中,雖非等閒之輩,但是她畢竟年紀太輕,經驗不足,終究招架不住,逐漸節節敗退。

此時,他們二人雖然只是在盤棋上論功夫,卻無異於實際上的動手過招。

小芸向來有著不肯輕易妥協的倔脾氣,如今雖然大勢不利,卻依然沉著應戰,準備尋隙做最後一擊。

智敏禪師原待相讓,但是小芸的機變與韌性卻屢次出他意料之中,於是他念頭一轉,有心激發小芸的潛能,試探看看這丫頭究竟能承受到何種程度。當下,他又逐漸增加壓力。

小芸額際汗水涔涔滑落,但她依然咬牙頑抗。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16:59


第十三章 韋陀神功

木心道長數次想勸她棄子投降,但是卻被她臉上堅毅固執的神色所震撼,不覺地暗暗為她加油,只希望她能敗中脫困,結束此局。

林飛雖是不懂棋中變化,竟也感到那小小棋盤之上,隱隱散發出一股窒人的殺氣。

彷佛他此時所視已非黑白棋子,而是激戰中的兩名高手,如今已經到達生死立見的緊張時刻,他不禁揉揉自己的眼睛,以為自己眼花了!

“斷白虎、舍青龍、渾圓一體,生死兩拋!”

小芸棋子應聲而落,啪地一聲,那張全為堅實檀木所制的棋桌,竟然由中間裂成二半,黑白棋子灑落矮几之上。

小芸驚喜道:“妖楓,你出關了?!你的神功練成了嗎?”

原來,在這關鍵一刻為小芸解危之人,正是在山洞內閉關的尹楓。

智敏禪師輕噓口氣,他在適才小芸那凌厲的一記反擊中,仗著自己苦練三十餘年的金剛護體神功全力施為,方始全身而退,饒是如此,他亦驚出一身冷汗!

智敏禪師和木心道長不禁雙雙抬頭注視洞前,他們都想知道,那個能在如此危急戰況之下,安然救出小芸的人,究竟是何許人也?!

尹楓多日未曾整理儀容,此時下巴長著青渣渣一片半長不短的硬須,他的外貌看似邀遢,但是雙目之中卻是一抹湛然的神光。

尹楓似笑非笑道:“我那韋陀神功剛有小成,本待休息片刻後繼續闖關,可是忽然感應到你有危險,我以為是雪怪來襲,你才會如此豁命相拼,哪知,你竟是與少林方丈大師在試招!”

小芸奇道:“你認識智敏大師?”

“不認識!”尹楓莞爾道:“但是,依你的功力,當今武林之中,能將你逼到如此地步之人,除了武當門木心道長,再就是、少林方丈智敏禪師了!”

他隨即爾雅揖禮道:“尹楓見過兩位掌門!”

智敏禪師與木心道長,起身還禮。

智敏禪師稽首道:“老衲一時逞能,不料竟驚動施主練功,真是罪過!罪過!”

小芸猛地穎悟:“啊!你這中途出關,所練神功就要打折扣,等下回閉關,又得重新開始是不是?!”

尹楓淡笑道:“重新開始是不至於,但是的確要多損耗一些時間,才能功行圓滿。”

小芸歉然道:“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你會那麼敏感。”

尹楓笑道:“這也不是你的錯。”

“就是嘛!”小芸同意道:“誰叫你那麼神經過敏,偏又感應錯誤。”

尹楓有些哭笑不得:“嘿,你這小姐真沒良心,我擔心你的安危,你居然說我神經過敏?!我怕你自責,安慰你錯不在你,你反倒順理成章說是我自己的錯?!唉……這年頭真是世風日下了,好心意然沒好報!”

小芸咯咯嬌笑道:“哈!我故意氣你的啦!你中計了!”她高興地直拍手。

尹楓瞟眼謔道:“我當然知道你是故意,我也是假裝中你的計而已!傻丫頭!”他笑容滿面地斜睇著小芸,好不得意!

小芸撇嘴啐笑:“討厭!你這傢伙也越來越狡滑啦!”她接著好奇問道:“你明明在閉關,怎麼會知道本姑娘有難?”

尹楓含糊道:“我說過,我第六感特別發達嘛!”其實,他這種心電感應正是修習密教神功的一種特殊反應,只是所能感應的對象,往往是自己的至親或是在他心目中佔有特殊地位之人!

木心道長關心道:“尹施主,你修習之神功是專為對付雪怪之用。此遭受擾中斷閉關,對你的修習定有影響,可需要貧道稍助之力!”他是真心想以自己深厚的功力幫助尹楓練功。

智敏禪師亦是領首道:“施主因緣巧合,獨具剋制雪怪的能力,天下蒼生之安危,全繫於施主身上。老袖願盡一己之力,助施主早成神功,以免雪怪肆虐無忌,造下更大的災害!”

尹楓倒是一怔,心想:“沒想到這兩位掌門人的胸懷如此悲天憫人。他們如此心胸,果真是不愧為出家修行之人,這點倒和師父他老人家頗為相似!”

想起自己的授業恩師,尹楓心情為之一黯,不禁怔怔地發起呆來。

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不明所以,倒是以為尹楓顧慮有關修練神功的心法洩露。當下,他們二人心中不免有些不滿,同時癟想:“我二人為眾生著想,不惜犧牲功力助你練功,你這小娃兒反倒不知好歹,拖拖拉拉,不夠爽快,絲毫沒有一個成就大事業人物應有的豪情和胸襟!”

小芸自他眼中看出一片孺慕之情,知道尹楓定是想起師父。於是這小妞扯扯尹楓袖子,安慰道:“大瘋子,你是不是在想你師父?咱們說好了,你就當你師父和我外曾爺爺在一起下棋……”

小芸想起適才自己下棋的驚險,忙不迭搖頭改口道:“不要下棋!如果他們也像剛才我那模樣,那就太辛苦,太不好玩了!還是當他們在一起喝茶比較好!”

其實,人死之後,究竟是上天入地,又有誰知道呢?只是這娘子深信輪迴與靈性不減之說。因此,總認為自己最近親的外曾爺爺未死,只是在某處逍遙罷了!如今,她也希望尹楓和她一樣,相信自己最敬愛的師父未死,以免心中難過。這便是小芸表現自己關切之情的特殊方式,也許旁人不能瞭解她在胡扯什麼,但是尹楓卻明白小芸有多麼認真,多麼關心自己。

尹楓拋開神傷,呵呵輕笑道:“沒錯!我正是看到師父他老人家和你外曾爺爺在一起喝茶,所以才會發呆。他們還在討論你剛才那盤棋下得真是有驚無險!”

在場之人自是無人懂得他們二人之間究竟在說什麼。

尹楓朝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深深一揖:“兩位前輩悲天憫人之心,深令晚輩折服。

適才晚輩觸景傷情,想起先師,因此有些失態,倒令二位前輩笑話,晚輩因功力淺薄,對於修習韋陀神功確是耗日曠時,若得兩位前輩相助自是不禁感激,但是,晚輩心想,對付雪怪絕非逞一弓之能可成,因為晚輩斗膽,想與二位前輩共同修習此等神功,以期來日能夠合力消滅雪怪,不知兩位前輩意下如何?”

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不料尹楓竟是想將韋陀神功傳予自己,思及剛才自己對他錯誤的估計,兩人不禁老臉微熱,暗罵自己太過小心眼。

智敏禪師雙掌合十,虔誠問訊道:“阿彌陀佛!小施主仁心宅厚,老衲深感佩服,老衲雖已年老氣衰,但是為除雪怪,亦只有令這副臭皮囊再多勞動一番!”

木心道長亦是稽首道:“無量壽佛!為除雪怪,貧道但憑差遣!”

尹楓忙道:“道長言重了!”

須知木心道長乃是堂堂一派掌門,在武林之中的身份地位之高自是不用贅言,天底下有誰能“差遣一導了他?有誰敢“差遣”他?只因木心自己錯估尹楓在先,又聞尹楓願意將唯一能夠對付雪怪的韋陀神功相援,心底自然折服於尹楓的氣度;再者,到目前為止,除了尹楓和小芸,還無人能對付雪怪,所謂心服口服,是以他在對付雪怪這件事上,自然心甘情願受尹楓“差遣”!

林飛暗自高興道:“呵呵……我這兄弟當真了得,在這兩個武林一等一的名人面前,進退應對瀟灑自如,全不像我,不知道該如何和這些人說些文皺皺得體話,如今,連木心道長這個老牛鼻子都自願聽他調度,不簡單,就是不簡單!”

小芸不幹寂寞道:“大瘋子,你為什麼就不教我韋陀神功?我也好幫你嚇唬那個老怪物呀!”

尹楓揶揄道:“不是我不肯教你韋陀神功,實在是你自己不爭氣,學不來這門功夫!”

小芸嬌嗔道:“你又沒有教過,你怎麼知道我爭不爭氣?!你少瞧不起人!”

尹楓嘿然戲道:“不用教我就知道你絕對學不來!”

小芸噘嘴不依道:“你胡說,你胡說,你憑什麼認為我學不來!”

“因為……”尹楓眨眨眼,哈哈笑道:“韋陀神功只適合純陽之體修習,這門神功女孩子根本不能練!”

“討厭!”小芸蓮足猛跺:“是哪個人創出這麼菜的功夫?還有,你怎麼可以故意吊我胃口?”她突然想起自己剛才可不被戲弄了一番,於是纖掌一揮,一股剛強猛烈的勁力猝然撞向尹楓!

旁人驚呼一聲,尹楓卻早有準備,他不慌不忙地拋肩斜身,順手一引,將這片凌厲的掌風帶向身後。

“卡啦!”一響,一株足有一人環抱粗的巨松竟被這股掌勁攔腰震斷!

眾人俱是驚疑不止,他們可想不到這丫頭動起手來竟然如此毫不即睛。

唯獨尹楓神情自若地嘿笑道:“你每次都跟我玩真的,遲早有一天我會不小心死在你手上。”

小芸撇嘴黠笑道:“得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本事,你如果真的被我打死,你就不是真的尹楓啦!”

木心道長等人對於他們二人竟能如此瞭解對方,不禁發出一抹會心的微笑。

林飛更是暗自樂不可支,那張大嘴笑咧得可大著呢!

※※※※

在尹楓和木心道長,智敏禪師三人共同修練韋陀神功的時日當中,有關雪怪的動向與消息,不斷經由神鷹幫各地分舵傳上孤鶩山。

自雪怪在太原城郊驚見韋陀神功而逃走之後,隨即竄往太行山區,沿途已破壞數座村莊小鎮,太行山區東陽關附近一座小具規模的山寨飛虎莊,在一夕之間遭雪怪覆滅,更因而引起太行山一場大火,燒掉半座山頭。

雪怪復由山區逸出山外,闖入距離太行山約有百里之遙的鶴壁集,當地巨戶玄羽門的莊主雖曾接獲神鷹幫的告急通知,卻嗤之以鼻,在雪怪出現時率領門下弟子近百人慾捉拿雪怪,導致玄羽門全軍覆沒。雪怪在遭到激怒之後,兇性大發,將鶴壁集七百餘戶住家完全摧毀,死傷人數不下近千人,只有少數與神鷹幫當地分舵交善的人家,知機而退,得以倖存!

復三日,雪怪一改昔日晝伏夜出的習性,於白天出現在開封所屬轄區之武陽縣肆虐,開封府尹派遣守城官兵攜重炮渡河支持武陽,雖未傷及雪怪毫髮,但是隆隆巨響卻將雪怪嚇走,使其改向西南方而去,解除雪怪渡河直搗開封城之顧慮!

四日後,雪怪於光天化日之下,在黃河沿岸居民眼睜睜注目之下,化成電光凌空飛竄橫渡黃河,抵達對岸之後,此怪似是得意異常,昂首捶胸,縱情狂吼,吼聲傳出數十里依然清晰可聞。此怪這陣吼嘯,似乎在向什麼人挑戰一般!

嵩山少林寺,見雪怪日漸逼近,危及附近百姓居民與該寺安危,特向孤鶩山告急,請其方丈大師儘速返山。

又過兩日智敏大師與木心道長趕回少林寺,卻正好在山腳處,撞見雪怪破壞莊落,於是二人聯手力戰雪怪。

他們二人雖然仗著韋陀神功,稍可抵擋雪怪,但是久戰之後,仍受重傷,經少林寺前往支持之弟子救回寺中療養後,性命已無大礙。

雪怪在戰勝兩人後,激動地捶胸頓足狂嘯不休,最後竄飛入空,化為電光,不知所蹤!

※※※※

尹楓再次坐關的關期圓滿,適才出關。

此時,他與小芸和林飛正圍坐於林中那棟爬滿紫花蘿藤小樓的二樓花廳當中,一同觀看這些自各地分舵傳送而來的諸般消息。

尹楓看到最後,不禁彈紙笑道:“這個老怪物,它當真認為自己戰勝韋陀神功就了不得啦?你們瞧,它居然還捶胸頓足,狂嘯不休。嘖嘖,真是囂張得忘了自己吃癟時的糗相!”

小芸頗感興趣道:“瞧這些傳書中的跡象看來,這個老怪物的功力好象又比以前進步不少喲!我看它大概也懂得閉關練功這類訣竅。”

“當然!”尹楓輕笑道:“你難道忘了,這個老怪物就是在打坐時被閃電擊中,才會變成現在的模樣,它既然會打坐,自然也可懂得閉關練功嘍,只是它的功力越來越高明的話,對咱們就越來越不妙。”

林飛愁眉深鎖道:“兄弟,你那韋陀神功是剋制雪怪的法寶之一,如今竟然失效,他日若是碰上雪怪,你不就要吃虧了!”

尹楓搖頭道:“不然,老哥.我的韋陀神功是本門中至高至深的一項修為,若非本門弟子很難真正體會個中的奧妙,雖然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他們二人俱是武學宗師,但是想在短時間中完全領悟這項神功,所得畢竟有限。依我估計,木心道長,可能只有三成火候,而智敏禪師因為所習武學亦是源於佛教心法,所以大約能達到五成左右的功力,因此,就算合他們二人來對付雪怪,頂多能產生牽制的作用,無法真正達到剋制的目的,當初,我在傳他們二人此項神功時,已經將這情況說給他們知道。”

他接著又沉吟道:“我想,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既然早就知道不可恃功硬拼,卻還會與雪怪纏戰至久,導致身受重傷,可能是當時情況有異,致使他們二人無法及時抽身而退!”

林飛依然憂慮道:“我還是覺得不妙,我說兄弟,這個雪怪可不是和普通的人一樣有血有肉吶!如果它只是個血肉之軀,那麼不管它再如何厲害,咱們頂多豁命和它幹上,看看咱們的刀快,還是它的肉多骨頭硬,最不濟也能要它半條老命。可是……可是這老怪物,刀砍不痛,火燒不著,還會抽冷子放電灼人,寒掌又是厲害了得,你要對付它,,沒有相當把握,可千萬別逞強硬幹吶!”

小芸笑慰道:“老哥,你放心,大瘋子的韋陀神功一定要配合他的金剛伏魔圈,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所以就算雪怪能佔勝智敏撣師和木心道長,那並不是表示這個老怪物就也能贏得了大瘋子,你要對大瘋子有點信心嘛!”

尹楓呵呵笑道:“老哥,你看人家小芸多瞭解我。你真應該多和小芸學習才對,省得老是對我婆婆媽媽……”

林飛豁然叫道:“呵,你這個沒有良巳、的小子,老哥哥我關心你,你卻說我婆婆媽媽,你......喂,你們到哪裡?”他連忙起身追出。

只這一刻,尹楓已拉著小芸奔出小樓。

林飛追到樓下門口,尹楓和小芸已在松林彼端,他們正回身朝愕然卓立門前的他揮手叫道:“老哥,你留下來慢慢吟經,我們上少林寺探病去了!”

林飛嗤笑道:“奶奶的,真是有了新人就不要舊人!”

此時他的兩名護衛已然分站他身後左右。

劉志弘輕聲笑道:“老大,你不是一直希望尹大哥能有個紅粉知己嗎?怎麼如今,你好象又有些不滿?”

林飛佯怒道:“誰說我不滿?我滿意得不得了!”他忽而嘆口氣:“志弘,說實在的,我看著他們二人歡歡喜喜地在一起的模樣,心裡雖然為他們高興,可是心頭總是有那麼一點難過。”

“難過?”劉志弘和他的伴當對望一眼,這才小心道:“老太,你難過什麼?”

林飛略帶感傷道:“你們想想,我那兄弟剛到山上來時還是個毛頭小孩,這些年來,我可以說是看著他長大。雖然近幾年來,他比較少待在山上,可是,我總是知道不論他去到何處,心裡總是會掂著我這個老哥哥,如今,眼看著他有另一個知心的伴侶,將來這小子心頭本唸的自然是芸丫頭比較多些。再不久,他也就要有自己的家,每當想到這些,我心裡就難免像是失落什麼似的!”

姚建泉遲疑道:“老大……尹大哥不是那種重色輕友的人......”

“廢話!”林飛嗔笑道:“我那兄弟當然不是那種人,而我的意思是,我看著他長大,就好象看著一隻羽翼未豐的小鷹逐漸變成翅膀堅實的大鷹。如今這頭大鷹就要展翅離巢而去,而我這個看著鷹兒成長的人也老了!你何難道不覺得日子實在過得很快?我們老了,年輕一輩的成長了,茁壯了……人生就是這樣,匆匆忙忙地過得大半,等咱們突然醒悟時間溜走太快時,一生也就快到盡頭了……”

他突然陷入沉默地眺望著亮麗的天空。

劉志弘和姚建泉吶吶地瞧著自己的老大發怔,兩人都不敢吭聲打擾自家龍頭。他們實在不明白,林飛不過剛過四旬的年紀,怎會突然講到人生盡頭這等子話題。

他們哪裡瞭解,林飛對於尹楓的感情是介乎父兄之間深刻情懷,如今,林飛看著這頭展翅的巨鷹即將遠揚,就好象一個為人父者,眼見自己的孩子長大成熟,即將離開自己另闢天地,心中雖然為子女欣慰,卻也感受到一股隨著兒女置去所伴之而來落寞情緒!

尹楓和小芸騎著馬,伴隨著置開孤鶩山。他們甫出致遠堂,山上送行的鐘聲已叮叮響起,直到他們二人到山腳,還有大批負責守山警衛的神鷹幫弟兄躬身相送。

數日後,他們二人自孟津對岸渡過黃河,是夜投宿於洛陽。

洛陽地處中州,自古便有中原之稱。又是東周、東漢、魏、西晉、北魏、隋、唐,後唐等九朝的都會,小芸第一次來此,便興沖沖地拉著尹楓想去尋些古蹟遺風瞧瞧。怎知,洛陽雖是九朝之都,但是在五代十國時代,兵荒馬亂之中,飽受戰火摧殘,地面的古蹟屢經破壞,早已殘存無幾。

小芸大感掃興之下,第二天一早即催著尹楓上路,兩人談笑風生地朝嵩山少林峰馳去。

黃昏時刻,他們二人已經來到少林寺山門之外。此時正值晚課時分,少林寺內鐘鼓齊鳴,梵唱不絕,在夕陽映照之下,瑰麗的峰頂灑浴在一片莊嚴肅穆的氣氛當中。

他們二人剛剛踏上入門石階,二名知客僧已施施然而出,朝二人合十問訊道:“施主有請了,敝寺已值晚課誦經時辰,恕不再招待香客,兩位施主若要參香禮佛,請明日再來。”

尹楓朗笑道:“小師父,煩請稟告貴寺方丈,就說孤鷹尹楓偕同醉鳳小芸姑娘前來拜望佛安!”

二名知客僧啊地輕呼一聲,雙雙躬身道:“原來是尹楓和冷施主到了,兩位敬請稍候片刻。”

其中_名知客僧已返身匆匆而去。另一人將尹楓和小芸延請入門,隨即肅手合十恭立於旁。但是,此僧卻不時地以眼角偷覷兩人,那模樣顯得既好奇又高興。

小芸忍不住問道:“這位小師父,你一直偷眼瞧咱們,是不是咱們身上有什麼不合行宜的地方?”這名知客僧原是二十出頭的年紀,臉皮生嫩地很,聞言不禁窘紅了臉,吶吶道:“沒……沒有!”

小芸更奇,天真地追問:“不是我們有不對勁的地方?那你幹嘛一直瞄我們!”

知客僧臉紅脖子粗地垂目視地,咿咿晤晤地說不出話來。

尹楓扯著小芸,對她低語道:“傻丫頭,這位小師父大約是聽過咱們的名號,如今見著咱們,當然想仔細地瞧瞧咱們生得什麼模樣。只是他又不能正眼瞪著咱們猛瞧,所以只好用偷瞄的方式打量咱們。你原本就該裝著毫不知情的樣子讓人家看過幾眼就算了,哪有人故意當面提出來問對方的?你這麼不上道,當然會令這小師父為難。”

“哦!”小芸憨然笑道:“我怎麼知道嘛,我還以為他那樣瞄人,是我剛才吃飯時把米留在臉上了,他才一直看個不停,下回我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嘛?”她忍不住呵呵一陣輕笑,笑自己真的是呆呆地不上道!

此時,一名年屆五旬,目光炯然的黃袍僧人,龍行虎步地朝他們二人走來,這名老僧人之後,正是適才人內稟報的那名年輕知客僧。

黃袍僧人問訊道:“阿彌陀佛!老僧慧如,忝為少林監寺,奉敝方丈大師之命,恭請兩位施主入內相見!”

尹楓和小芸也趕忙回禮,而後隨著這位慧如法師進入內院。

小芸性急問道:“大師父,你家掌門人和木心道長的傷勢嚴不嚴重?好了沒有?”

慧如法師親切笑道:“蒙佛祖保佑,方丈師伯和道長的傷勢俱已痊癒。木心道長亦於今早下山趕過江,準備和茅山掌門玄青道長共商佈陣除怪之計。”

小芸訝笑道:“道長已經走了?!他的傷勢恢復的可真快!”

尹楓輕笑道:“小妞,你莫忘記,少林寺除了武功傑出,領袖群倫之外,他們的各項療傷秘法和靈藥,也是一絕吶!”

小芸恍然呵笑道:“對對對,少林寺的什麼大還丹、小還丹,還有種種不大不小的中還丹都是靈藥聖品,任是再重的傷,只要不斷氣,都可以很快治好!只是,木心道長也真是辛苦,重傷方愈,就又風塵僕僕趕到江蘇去。他應該多休息兒天才對!”

慧如法師莊重道:“木心道長的確是一位大慈大悲的仁者,他深恐自己多休息一天,就多一名蒼生遭受雪怪荼毒,因此才會如此匆促地南下江蘇,敦請玄青道長下山助陶收拾雪怪!”.

慧如法師將他們二人引入客堂休息,便即告退,當下,有寺僧為二人奉上清茶。顯然,少林寺對他們二人態度頗為恭謹有加。

尹楓沉吟笑道:“小芸,你可知咱們的面子很大?!”

小芸呷著茶,不明所以道:“是呀!你都已經在江湖中成名那麼久,當然有很大的面子嘍!”

尹楓輕笑道:“我不是說這個,你可知少林寺在之江湖中威望如何?並非每一個來此拜山之人,都能得受如此禮遇。若是能得到少林寺之認同,那麼來人此後於江湖之中的聲名地位,便不可同日而語。因此,江湖中人都將在此所受之禮遇,視為一項無上的殊榮!”

小芸有所穎悟道:“哦!你是說,智敏大師他非常看得起咱們,就表示整個江湖武林也看得起咱們,是不是?!”

“有點這種意思。”尹楓輕笑地啜口茶。

小芸尋思一番,豁然笑道:“哈!”我知道了,其實這些都是因為你傳大師神功,讓他能抵抗雪怪的關三,所以本家看得起你,我只是沾上你的光而已!”

“哈哈……”

堂外傳來智敏禪師的朗笑聲,聲落,大師已在慧如及另外三名僧人陪同下,步人客堂中。

“小施主,你或也小看自己了!”智敏禪師笑吟吟地和小芸打招呼。

小芸一躍而起,歡聲道:“大師,你的傷真的全部都好了!那我可就放心。”她出言真摯,毫無虛偽,任是如智敏大師這般淡泊清靜之人,聞言都不免心中一暖,對她更加慈愛三分!

智敏禪師慈祥道:“老衲無礙,倒是有勞小施主掛心。”

小芸純真笑道:“應該的!因為大師你是好人,所以知道你沒事,我就很開心。只是很可惜!我本來想到少林寺來一展妙手,這下可就沒機會。”說完,她還頑皮地吐吐舌頭。

智敏大師呵呵笑道:“沒機會的好!沒機會的好!”

當然,若是小芸有機會施展妙手醫術,那豈不表示智敏大師不好了嘛!

智敏禪師隨即向二人介紹他身後之人,除了監寺慧如,這些分別是達摩院首座長老智深大師、戒律院首座長老智如大師,以及負責藏經閣要務的慧塵,這四人亦是少林寺中地位僅次於方丈的四位首座護法大師。

小芸不甚瞭解少林寺搬出四位德高望重的護法,究竟是多麼大的派頭。

尹楓卻是深深一凜,心中暗道:“不對I就算我和小芸名頭再怎麼響亮,也不至於值得少林寺如此勞師動眾,請出該寺四大護法坐鎮,莫非……有什麼意外變故將要發生?”

他一面和四大護法見禮,一面已留心四周動靜。此時寺內,晚課已經結束,眾僧原該各自散去,尹楓反而聽見無數躡足潛近的腳步聲,正緩緩將客堂團團圍住。

小芸忽然道:“大師,你派這麼多人圍在外面做什麼?難道是怕雪怪會來尋仇?你放心,只要有我和大瘋子在,不會讓雪怪在少林寺裡面胡鬧的!”

智敏禪師等人臉上,立刻流露愕異微微的窘然。

尹楓嘆口氣道:“小芸,堂外這些人只怕不是要對付雪怪,而是……”他目光定定地望著智敏禪師緩緩道:“想要對付咱們來著!”

小芸皺著眉頭問道:“大師真的是這樣?我們又沒有得罪你,你為什麼要對付我們?”

智敏禪師沉沉一嘆,默然無言。

慧如法師開口道:“冷施主,在此客堂之外,本寺僧人確已奉命佈下十道十八羅漢陣,但是,並不是為對付冷施主你而設,你要離去,儘管自便。”他目注尹楓,明顯表示這十道十八羅漢陣,自是為尹楓而設。

小芸若有所悟:“大瘋子也未曾開罪少林,你們留他做什麼?”她扮個鬼臉,笑謔道:“難道你們想要他出家當和尚?那也不用如此大費周章嘛!”

智如法師宏聲道:“女施主膽氣過人,身臨險境猶能談笑自若,老衲深感佩服。”

小芸皺皺鼻子,嘻嘻笑道:“大師剛才那位慧如法師才說羅漢陣並非為我而設。我要走隨時可走,哪裡算身臨險境?我既不在危險之中,當然還有力氣說說笑笑嘍!你瞧,尹楓現在就笑不出來了呢!”

尹楓已經隱然猜到少林寺何以會如此先禮後兵,他心中原是有些沉甸甸的,心想這遭意外之災只怕難以善了。但是,如今他見小芸依然一派愉悅,絲毫不為即將發生的爭端而困擾,他彷彿也感染到小芸那股輕鬆的心情,不禁朝這小妞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小芸拍手呵笑道:“好了,好了,大瘋子,你笑一笑就沒事了,否則,你若是心情不好,說起話來火氣太大,那就沒哈好談判的!”

原來,小芸深知尹楓的脾氣,一旦卯起來,便是有天大的冤枉也懶得解釋,因此,她才千方百計逗著尹楓開心,也好平氣和少林寺方丈大師好好談談。

尹楓知她用心良苦,笑意更深,只是這抹笑意當中多了一份摯然的深情。

他沉緩開口道:“大師,想來貴寺以此陣仗相見,莫非與那韋陀神功有關?或者,說的更明確些,是與晚輩的師門有關?”

智敏禪師不禁暗自佩服尹楓的反應機敏。

他徐然道:“尹施主,老衲蒙你傳授神功,得以勉力抵擋雪怪,拯救山麓丁家莊百姓,原不該對你如此挾眾相脅才對。只是……老衲想先向你求證一件事。”

尹楓古並不波道:“大師請說!”

智敏禪師慎重道:“不知施主可與昔日薩滿教有關?”

小芸呵然岔言:“我就知道一定是為這件事!”

尹楓和她對望一眼,沉著道:“晚輩先師正是該教教主!”

他此言一出,客堂內少林眾僧臉色同是一變。

“只是……”尹楓深感好奇問道:“不知大師是如何猜出晚輩與薩滿教有關!”

智敏禪師,暗自一嘆,緩聲道:“此理純屬巧合。當日老衲與木心道長於少室山山麓,遭遇雪怪之際,敝寺前任藏經閣首座長老智妙師弟,無意中發現老衲與道長所施展的韋陀神功,與敝寺歷代掌門所書之方丈日誌中一段描速相當彷佛。智妙師弟在驚異之下,一時疏神慘遭雪怪擊斃。其臨終要老衲查證此事,所以……”

小芸不以為然道:“既然大師你已經證實韋陀神功就是薩滿寺的功夫了,這又如何?

我想,智妙法師突然想到的記載,應該就是昔年武林黑白兩道圍攻薩滿寺那段輝煌的過去吧!其實,我看今晚你們派那麼多人圍住這間客堂,倒不是因為尹楓是不是薩滿教的人,而是你們心痛智妙大師圓寂,既然無法找雪怪報仇,只好找個代罪羔羊來分擔你們心中的傷痛吧!”

小芸這話雖然略嫌尖酸刻薄,卻是一針見血刺中問題核心。少林寺眾僧就算是這種心意,豈能坦然告知?如此一來,少林寺的臉皮將往何處放去?

智如法師重哼道:“女施主,此言差矣,我等以伏魔衛道為己任,豈會如此無端生事?今晚,我們所欲擒拿的乃是邪門教徒,而非什麼分擔傷痛之屬……”

尹楓最恨人家開口閉口將薩滿教視為邪魔妖教,當下他冷冷一曬,顯出不屑之神情。

智如法師原是性烈之人,加以他久持少林寺戒律院職守,只有他給人看臉色的時候,哪當像現在竟要看人臉色,因此,這位法師臉上不禁勃然變色。

小芸連忙插口道:“智如大師你先別生氣,我有話要說。”

智如法師原待發火。但是被小芸一叫破,如果再來生氣,就未免有失風度,於是他重重一哼,道:“施主有何事要說?”

小芸瞧瞧尹楓,又看看智如,忽然吃吃失笑:“瞧瞧你們兩個人,話還沒說,就像兩隻鬥雞一樣,怒目相瞪。你們這樣那像有修養的文明人。我看也不用說了,你們索性到外面先拼個你死我活再談其它!”

原本火爆欲發的場面被小芸一笑打岔,緊張的氣氛立即消散不少。

尹楓忍不住苦笑道:“芸,你知道我對人家妄自汙衊薩滿教有多痛恨!”

“我知道呀!”小芸正經道:“可是別人不見得知道。如果我只是生氣,偏又不去解釋薩滿教為何是不邪魔妖教,別人怎麼會知道你氣什麼?說不定人家反而要說你是惱羞成怒!”

智如法師正是做如是想,只是這念頭又被小芸無意中先得點破,他當然不能再承認自己確實認為尹楓是惱羞成怒。

他深吸口氣,故做和緩道:“女施主似對薩滿教也瞭解頗深,難道你也是該教……

教徒?”他原想說餘孽二字,但猛地警覺若是再口出惡言,只怕要落人口實,於是臨時改口。

小芸呵呵笑道:“智如大師,我若是薩滿教徒,你想我有這種資格坐在這裡替大瘋子說話嗎?”她倒很奇怪,這個智如大師怎麼這麼笨,連這點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其實,智如做如此之言,是在暗譏小芸與薩滿教關係非淺,才會要出言包庇薩滿教。但是,這妮子坦蕩蕩的一句反問,反倒令他啞口無言。

智敏禪師對於尹楓和小芸二人本頗有好感,今天這圍堂之舉,他原就不十分贊同,只是礙於過去薩滿教惡名昭彰,不得不同意略做佈署!

在眾僧當中,最為固執己見,一口咬定薩滿教是邪魔妖教之人,便是這智如法師,只因他與智妙感情最深,對於智妙之死,當然最為激動,認定就是因為薩滿教才害死自己師弟。

智敏禪師雖然知他已失偏執,但顧慮到他的心情和他的身份,自然不好直言呵責於他。如今,智敏禪師見小芸漸有化解自己這位師弟心中死結之所能,於是在旁順水推舟道:“小施主,可否明告汝所知有關薩滿教之事!”

小芸坦然頷首道:“當然嘍,我就是要說嘛,否則你們和大瘋子這個怨結得實在莫名其妙,如來佛祖知道了也會很難過!”

她最後這句孩子氣的話,令在場的慧塵和慧如二人不禁噗嗤失笑。

小芸自己也呵呵一笑,隨即正色道:“我要事先聲明,我對於薩滿教的認識,既不是道聽途說,也不是因為大瘋子和我特別要好的關係,所以胡扯瞎編出來的j”

她一頓,接道:“我會了解薩滿教,是因我曾經到過薩滿教,在裡面住過一陣子,所以,我對該教的觀點完全是我個人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而不是外人所能左右我的!”

她原本純真坦誠的模樣,就令人直覺不會是一個虛假作偽之人。

而且,適才她乍見智敏禪師,那種深切關懷的真情流露,更令少林寺眾僧相信她的天真純善。此時,小芸認真聲明的表情,更是扣住眾僧的心,令他們對她再也絕無任何懷疑!

於是,小芸仔細將她在薩滿教寺內所待那幾天的經歷和感想,詳細地說給眾人聽。

隨著她一五一十的敘速,眾僧先是懷疑;復又輕嘆,甚而有些微憤,最後,不免有些惋惜和感慨。

就連成見最深的智如法師,亦是聽得動容不已,口中連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需知,薩滿教原是佛教密宗一支,與教外別傳的禪宗,雖然在法規儀式上略有出入,但是,終極佛教無上甚深的心法,畢竟二者實為相通。而在座之眾僧俱是禪宗大師,對於佛法的體會當非無知,尤其是掌管藏經閣的慧塵博覽書經,對於密部教義亦有涉獵,此時聽到小芸所言,若有懵懂模糊之處,更是提出所知經文應證解說。如此一來,反倒像慧塵在鑽研薩滿教的精義,併為之註解註釋一般。小芸這個有關於薩滿教的故事,自然說得更加輕鬆容易,引人入勝!

如果,今天這小妞是在說服一些佛教以外的人士,也許這些人還不見得了解小芸所言為何,或者不會相信她所說的點滴。但是,如今卻是禪宗的弟子聽人說密部秘聞,這好比內行的和尚聽人誦經,人家剛一開口吟了前面幾句,他們便已知後面下文如何。

因此,這些少林僧人不僅盡信小芸所言無虛,更是為薩滿教大大地打抱不平!

尹楓自始至終垂目端坐於側,宛如老僧入定般不發一言但是他可沒有漏聽任何一句話。而且他雖然對薩滿教的一切都已大過熟悉,關於小芸對其教的看法,他還是第一次聽這妮子說到。他當然也想知道,小芸對於薩滿教到底觀感如何?結果,……嗯,他很滿意,甚至頗為心喜這妮子對薩滿教的認同!

終於--

小芸結論道:“所似,你們說薩滿教如果是妖門邪教的話,沙提大師怎麼會在臨終之前,一再要大瘋子保得自己的性命,只能為對付雪怪而犧牲不能在未消滅之前完蛋!”

“阿彌陀佛!”智敏禪師長嘆道:“沒想到薩滿一教的背後,竟有如許的隱情。想我佛達摩祖師昔日渡江東來之初,何嘗不是因為言語有隔,理念未能與當世淨土一宗溝通,因而默然面壁九載,方始得以宣揚正法眼藏之微妙心法。由此可見,人與人之間若不能平心靜氣相互溝通,最後因誤解而導致干戈,實則非眾生與吾教之幸!”他後面之言,若有所指地看著智如法師緩緩而言。

智如法師心下一震,起身離座,恭敬地拜服道:“多謝掌門師兄開示!一也隨即轉身面對尹楓,合十問訊道:“尹施主,貧僧適才一時昧於嗔念,斂使言語上對貴教多有冒犯,但望施主見諒!”

尹楓莊重回禮道:“大師言重了,晚輩何曾不是態度惡劣,倨傲無人,實感汗顏!”

小芸心想:“這個智如大師脾氣雖然不好,但倒也是個明理的人,自己有錯,也能坦然認錯,的確不失出家人謙沖的氣度。”

她呵呵笑道:“好了,現在禪師和密教不打架了,如來佛祖在天上又可以安心地休息逍遙啦!”

智敏禪師笑吟吟道:“這都是施主你慧賢蘭心,巧妙心解的結果,老衲可要代我佛,向你致謝吶!”

小芸忙不迭地搖手道:“別謝我,這是天意如此,才會事先安排我到薩滿教玩上一趟,否則,就算我有天大的神通,也變不出什麼戲法。說起來,還是我佛慈悲,不叫他的弟子打架啦!”

眾人聞言,不禁又是一陣輕笑。

小芸高興地拍手道:“現在大家既然化干戈為玉帛,大師,這客堂的眾位師父也可以回去休息了,不用在外面守得恁般緊張,對不?”

智敏禪師慈祥笑道:“這是自然!”他揮揮手,慧如疾步出室,傳達方丈令諭,解散眾僧。

此時,客堂內的氣氛一改適才的緊張,大家臉上亦都本上輕鬆的笑容。

尹楓含笑問道:“不知大家可曾與木心道長商討出什麼具體的方法來應付雪怪沒有?”

智敏禪師和緩道:“具體方法倒是沒有。不過,老衲和木心道長已經商定,由他前往親訪玄清道長,商託佈陣之事。老衲這方亦同時發出少林、武當的聯名邀函,邀請各大門派於下個月十五日在本寺聚會共商消滅雪怪之大計。”

尹楓眉頭微皺:“大師,有必要如此勞師動眾,廣邀人手嗎?”

智敏禪師嘆笑道:“老衲既已和雪怪交過手,自然明白要對付此怪並非單憑人多得勝。只是……礙於俗情,若不逐一函邀各門派,實是失禮之至!”

說完,這位老禪師還無奈地眨眨眼。

小芸和尹楓相對揹著眾僧扮個鬼臉,大有不以為然之意。

尹楓輕輕一笑,暗自忖道:“武林之中的繁文褥禮的確累人,便連少林寺這出世之門派亦難從簡!”

小芸嬌笑問道:“對了,大師,那日雪怪在擊敗你們之後,就消蹤匿跡,你可曾留意它往哪個方向走的?沒事,咱們可得設法查查它的下落。”

智敏禪師尋思道:“那日,匆促中老衲猶記得它是朝西而去。因為那時正值日落,老衲見它是朝夕陽落下的方向逸走!”

“西方!”

“西方!”

小芸覺得這西方有何意義,尹楓卻是微微一怔。

“西方正是往華山而去的方向!”尹楓突然道:“而這個老怪尤喜潛匿於山林間!”

小芸知他想到無塵谷的安危,遂道:“那咱們正該回去看看,以防萬一!”

智敏禪師驚訝道:“難道尹施主擔心雪怪會闖上華山派?”

尹楓苦笑道:“老實說,我不知道,雖然我們和雪怪交手多回,但是實在摸不清這個老怪物的動向。每次只能在它屁股後面四處追趕,以期能在它肆虐之時,給予援手。”

小芸亦是撇嘴哼道:“這個老怪壞透了,我遲早要想個方法叫它自動來找我!省得我們跟著它到處亂逛,真是吃力不討好吶!”

尹楓同意道:“對,不能老是任它囂張,改天也換咱們向它挑戰一番,好叫它安份點!”他們二人煞有其事地談論如何雪怪挑戰,聽得少林僧眾面面相覷。這些得道高僧們不是沒見識過雪怪的威力,正因為他們曾經領教過雪怪那一身不可思議的詭異威力,所以他們覺得對付雪怪的最好辦法,便是儘量躲遠些以策安全。除非是正面撞上雪怪,那時不得不趕鴨子上架,硬挺一遭本外,只有瘋子才會自尋死路,跑去找雪怪挑戰。

而此時,在眼前,卻有這麼兩個人輕鬆自如地談著要如何和雪怪拼戰。這兩個人明知無法消滅雪怪,卻還要拼命鬥它,究竟他們是瘋了,還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

尹楓和小芸二人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趕往華山。

因為沿途來自神鷹分舵和六十四寨聯盟各盟屬的消息顯示,雪怪確是已竄往華山山區,正逐漸朝華山接近當中!

同時,少林與武當兩派掌門已正式聯名發出武林帖邀請黑白兩道有志之士齊聚嵩山少室峰頂,為援助孤鷹尹楓和醉鳳冷小芸消滅雪怪而出力。

木心道長並已獲得茅山派玄清道長之首肯,該派願盡所能協助佈設玄冰伏魔奇陣。

只是,玄清道長表示,玄冰奇陣為道教始祖張道陵道長獨創之玄奇異陣,該派對此陣所知有限,未能盡窮全貌,尚望若有高人異士詳知此陣者,不吝指教。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17:40


第十四章 馭劍真言

小芸和尹楓得知這項消息時,兩人正在神鷹幫潼關分舵之中歇腿休息。

小芸呵呵笑道:“還好,咱們有先見之明,先回神仙洞山去過一趟,要不然,這個玄冰陣還不知道要如何擺出來呢!”

她取出一本皮為封套,黃絹為內面的薄冊古書交給潼關分舵主韋長青。

“韋舵主,就麻煩你差人把書送到少林寺借那玄清道長用。”小芸大方道:“玄清道長如果對書中其它陣式有興趣,你告訴他抄下來看也沒關係。不過這本書是我外曾爺爺留給我遺物之一,可千萬別將它弄丟,或是弄壞了!”

韋長青接過該書,只見牛皮封套上書玄真秘錄四個古篆。

他好奇道:“冷姑娘,我可以看看裡面寫些什麼嗎?”

小芸無所謂道:“當然可以,就怕你看不懂而已。”

韋長青心裡有些不以為然,暗忖道:“不過是白紙黑字,有什麼看不懂?”

他信手翻開書中一面,只見面首題著伏川移山大陣,黃絹上書著一些奇奇怪怪的圖畫,而圖畫旁則一串莫名其妙的數字,另外就是註明著些朱雀、鬼金羊、軫火蚓、斗木獬、亢金龍、房目孤等等怪術語。韋長青初見不明所以,再見時竟然覺得一陣頭昏眼花,手中一鬆,玄真秘錄啪地掉地上。

小芸俯身拾起秘錄,交還韋長青手上,咯咯笑道:“韋舵主,我沒有掰你吧!這本很厲害的,還會欺負人耶,我從小到大,也不過只看懂其中幾個簡單的陣法而已。”

韋長青驚魂甫定,咋舌道:“這書的確古怪,不識箇中奧妙之人看了,只怕要精神錯亂吧!

尹楓吃吃笑道:“沒錯,所以說,天下異寶俱是要有緣德者方能居之,像現在這本書送給我,我也不敢要它!”

韋長青呼呼失笑道:“怎麼,尹大哥,你也見識過此書厲害?”

尹楓嘿嘿糗笑道:“答對了,我初見此書,也想知道里面寫些什麼,結果細看之下,差點血氣逆湧。嚇得我趕快把書拋開!”

韋長青不敢置信道:“有這等事?”

小芸笑道:“正是,據我外曾爺爺說,這本書上所記載的都是易學之中,最為高深的奧妙的陣法秘要。對於沒學過精奧陣圖之學的人而言,看了頂多是頭昏目眩,若是一個武功精深,偏又對奇門易經之學一知半解的人看到此書,反而會產生一種沖剋現象。

只有真正精於此法之人得到這部書,才有用處。”

韋長青譁然道:“此書若是落於心術不正之人手中,那豈不是大大不妙!”

“那倒也不至於。”小芸道:“依我外曾爺爺的說法是,此書所載內容不但精奧,而且符合正宗大道。若是心術不正的人學了它,非但不能有所成果,反而有可能導致走火入魔,精神錯亂這類現象發生。因為凡是正與邪本身就具沖剋,而此書又是專門為研究正法的秘籍,因此沖剋利害的現象更是容易產生。”

韋長青歎服道:“天下事無奇不有,這本書不但讓我開了眼界,更增添了一項見聞!”

尹楓提醒道:“老韋,這本書雖然不必擔心為歹人所用。但是,這其中玄冰陣法卻是此次消滅雪怪的重要關鍵,加以書為小芸外曾祖之遺物。因此,你得交待送書的弟兄多留意些!”韋長青豁然笑道:“尹大哥,此書非同小可,我豈會叫人送去。少不得要我親自上一趟少室峰,當面將書交給玄清道長便是!”

尹楓輕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他隨即起身:“小妞,這書的事交待完畢,咱們可以繼續上路吧!”

小芸正待隨尹楓出門,忽又突然想起:“對了,韋舵主,還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轉告木心道長。””

“什麼事?”

小芸鄭重道:“請你轉告道長,最好一併放出消息尋找天羅羽這樣東西。光有玄冰降魔陣還不夠應付雪怪,定要配合天羅羽才有希望將雪怪趕入玄冰陣中!”

韋長青保證道:“冷姑娘你儘管放心,這話我一定會轉告木心道長。”

小芸這才安心隨尹楓出門,門外,小白龍和另一匹牝馬已神采飛揚地候立於門庭。

小芸拍拍小白龍,愛憐道:“小白龍這陣子你辛苦了,不過只要再趕一天路,等咱們到了華山山腳,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一陣!”

“走吧!”尹楓心懸其母安危,忍不住輕催一聲。

他們二人雙雙翻身上馬,麼喝一聲,兩騎登時如箭離弦,脫射而出,絕塵奔去。

※※※※

潼關與華山相距非遙,尹楓和小芸二人快馬加鞭,不過尚見日頭便已抵達山腳。他們二人寄妥坐騎,顧不得隱藏身形,便在光天化日之下施展輕功,一路飛馳上山。

他們二人由玉泉院出發,沿著清稠的山溪而上,經五里關、莎蘿坪、毛女洞抵達迴心石,不過是頓飯工夫。

到達千尺幢那道鐵鏈深垂之處,他們二人同時躍下斷崖,直落峰底而去。

原來尹楓早將自己最為得意的那套魔翔九天輕功身法傳授給小芸。此時,小芸舊地重遊,可就不需要再耗費全身真力去以觀想之法下崖。

當他們二人抵達瀑巖時,無塵谷中一片安靜,除了偶爾吱瞅輕啼的鳥聲,四周毫無異響。

尹楓直到此刻,總算心下稍定,他這才和小芸漫步走向林中的圓通精舍。

然而,精舍內外亦無人跡,精舍旁邊的菜圃已是一岸荒蕪,顯然此地無人日久。

尹楓皺著眉推門進入精舍內,只見佛堂供桌上端端正正的擱著一個大白信封。信封之外,一手端秀的字跡寫著:“小楓吾兒知之”。

尹楓知道是自己母親的留書,於是展顏輕笑,取過信封,抽出信函觀看。

“小楓吾兒,吾近日接得汝兄來函告知有雪怪肆虐之事,汝兄謂此怪逐日漸近華山,吾為免受此怪干擾,特與四位師嬸同往華山白雲觀,汝外祖母處避難,吾兒若回精舍,可前往白雲觀與母親相會也!母諭!”

小芸擠在尹楓身邊探頭看信,不禁好奇問道:“白雲觀在哪裡!”

尹楓收妥信函,輕笑道:“白雲觀在華山主蜂落雁峰上。咱們要打原路回去,經過上回我曾指給你看的老君犁溝到北峰,再自北峰經蒼龍嶺上中峰玉女峰,至金鎖關,由金鎖關有二條路可走,一條路通向西峰薊南峰落雁峰,另一條則是通向朝陽峰,再到落雁峰。

小芸側首想想,笑道:“走比較近的那條!”

尹楓輕捏一下小芸的俏鼻子,愉快道:“聰明的丫頭!你說的正是我想的!”

他們二人稍做休息,即刻又自原路返回千尺幢,只是這回頭之路,盡是步步高昇的陡峭山崖,比起下崖可就費勁難走多了!

當他們二人回到峰頂,小芸已是氣息微喘,她索性吞了一把三日醉運功調息一番。

就在她剛收功而起時,忽然……

西峰方向傳出雪怪那耳熟的低沉吼嘯!.”

一來了!”尹楓和小芸不禁對望二眼,兩人神色俱皆毫無懼意,反有些掩不住的興奮。

此時,西峰之上某個角落傳出一陣噹噹地警鐘。

尹楓沈吟道:“那是翠雲宮所發出的警告訊號!”

不一時,東峰之中亦響起告急的鐘訊。

又一會,玉女峰、落雁峰等處隨之有鐘聲傳出,一時之間,整座華山全攏罩在一片叮叮噹噹的撞鐘嗡鳴之中!

忽地!雪怪似是被這陣陣鐘聲激怒般,發出悠長而又憤怒的咆哮,逐漸壓過迴盪於數峰間鐘鳴之聲。

尹楓靈機一動,拉著小芸奔上雲臺峰頂一處空曠之地,驀地縱聲長嘯,他的嘯聲沉宏澎湃,宛如老龍吟空,竟將數丈之外的樹葉震得瑟瑟直顫。小芸雙目明亮地歡叫道:

“妙呀!雪怪又吼又叫地輯向人挑戰,咱們也來跟它吼一吼,朝它發聲挑戰!”

尹楓一嘯未歇,二嘯復起,嘯聲疊疊朝雪怪嘶吼的方向送去。

小芸當下亦即氣納丹田,嘬口長嘯!她的嘯聲卻是清脆悠揚,宛如鳳喉入霄,與尹楓的嘯聲既成科比又能互相應和。剎時之間,四下回蕩的鐘聲和獸吼,都被他們二人的嘯聲所抑止。

小芸一時心血來潮,便在嘯聲之中加入商低起伏和抑揚頓挫,頓時,她清脆了亮的嘯吟竟然化做一首悠揚的霓裳羽衣曲!

尹楓不禁噗嗤失笑:“原來,人家所說,聽得鳳凰枝頭高唱,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

小芸一曲哺罷,既得意又雀躍,不禁迭聲催問道:“怎麼樣?好不好聽?你喜不喜歡!”

不待尹楓回答,雪怪幻現的那抹青芒電光,已如逸空蛇電,一閃而至,朝他們二人當頭罩落!

尹楓和小芸分別朝兩側掠開,輕鬆地躲開雪怪如此凌冷一擊。只聞轟隆一聲,雪怪的掌勁擊中地面,造成一片塵沙漫彌,待塵埃落定,飛沙散盡之後,曠地上赫然出現雪怪那龐然如山的毛茸身影。

雪怪看見尹楓和小芸兩人顯然十分舉奮地掀唇咆哮,當然它的表情絕對不是請安問好那般溫和,而是充滿挑釁和狂妄的兇態!

小芸竟也高興地拍手叫道:“哈!老怪物好久不見,你果然前來送死。從今以後你可得記住了,只要聽到本姑娘的霓裳羽衣曲,就應知道是姑奶奶我在向你挑戰吶!”

她最後一句話尚未說完,人已飛身而起,抖手便賞給雪怪一把小鑰珠,人亦隨之猝然閃進!..雪怪哧地咧嘴怪笑,毫不躲避迎面射至的小銅珠,滋滋連響,這些小銅珠擊中雪怪身上時,又是被雪怪身上的電力銷燬。“好!”小芸聲到人到,問心劍倏地彈射,直取雪怪門面,原來這小芸的小銅珠只是為做聲東擊西之用。

雪怪一時託大不避小銅珠,怎知如星芒般的劍光亦緊隨而至,駭得它連忙撲地滾避。

小芸呵呵笑道:“老怪物,原來你也懂得小豬打滾這一招呀!”她當下展開身形,劍光霍霍地直朝雪怪殺去。

經由多次與雪怪交手的經驗,小芸自然不會和這個老怪物當面硬拼,她一劍快過一劍地專在雪怪四周打遊戲戰,偶爾抽子冷子給這個老怪物一記狠招,逼得雪怪暴跳如雷,卻又抓不著這妮子半片衣角!

尹楓手持金剛伏魔圈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掠陣。

他口中不時戲謔道:“削它左臂、削它屁股j哎呀!老雪怪,劍到你後面嘍!”

也不知這雪怪究竟聽懂聽不懂?但是雪怪確是明白他們二人如此大呼小叫定是在捉弄自己,當下怒嘯連聲,濛濛寒掌一波接過一波不斷推出。

小芸身形雖妙,卻也漸漸被這寒掌威力逼得施展不開。“大瘋子,換人來!”小芸凌空一個翻折,身如棉絮飄退丈尋之外,氣息微喘。

尹楓朗笑一聲:“沒問題!”他手中金剛圈呼地挑砸,橫身攔下雪怪後,接連一陣搶攻,硬將雪怪逼退三、阻步。

雪怪竟也發現尹楓的功力又比上回遭遇之後,精進許多,於是,它抽身朝後一躍,拉開彼此雙方之間的距離,隨即沉馬立樁,提掌當胸,劃弧翻推而出!

呼嘯的掌風挾著酷寒橫掃周圍十丈方圓的範圍,連在旁觀戰的小芸都被逼得連連後退,以避寒掌鋒。雪怪的掌風過處,頓時,樹毀巖崩,威力好不驚人!

尹楓縱身入空,躲開這一擊,同時口中喝彩道:“好一招六丁開山!老怪物,有你的!”

他當空一個滾翻,身若鷹隼怒然下撲,金剛圈帶著勁嘯擊向雪怪天靈蓋!

雪怪識得厲害,立即偏身回閃,它動作雖快,然而尹楓比它更快。這一擊,雖未擊中雪怪頂門,卻也紮紮實實擊上雪怪左臂!雪怪吃痛怒吼,抖肩反震,尹楓持圈右手聚覺一麻!他立即放開金剛圈,縱身倒掠而出,實時避開雪怪驀然放射電流的攻擊。

金剛圈反彈入空,隨即呼地劃個半弧,自動飛回尹楓手中。

尹楓吃了一次小虧,並不再近身攻擊雪怪,他力貫金剛圈,驀地將金剛圈飛拋而出!

金剛圈嗡嗡直響,迅如急雷般,朝雪怪飛旋砸去。雪怪嘶吼一聲,劈掌擊向金剛圈,金剛圈一震反彈入空,卻又呼地打斜刺裡切向雪怪!

雪怪驚怒地躍身閃避,卻仍被金剛圈掃過臉頰,火辣辣的疼痛使它兇性大發,伸手去搶金剛圈。尹楓隔空劈掌,一掌擊向雪怪阻止它搶圈,一掌卻削向前,金剛圈受力之後再度發出嗡嗡旋鳴,週而復始地繞著雪怪急旋猛攻,一時竟將雪怪逼得手忙腳亂。

小芸看得讚歎不已,不由得喃喃自語道:“唉!可惜我沒學會外曾爺爺那套馭劍飛仙的功夫,否則,我也可以遙控問心劍去對付這個老怪物!”

此時,一陣有人縱馳飛掠的呼喝聲傳來。

小芸回眸一瞥,原來是尹楓的母親和性慧、性明、性空、性定四位師太正朝自己這邊急奔而來。在他們五人身旁,還有一位年約六旬開外,面容嚴肅,身背長劍的黑衣老道姑緊隨左右。在他們六人身後,相距約丈尋之遙,另有一批人為數不下二、三十人,其中有男有婦,有道有俗,有老有少,亦正急急尾隨而至。

小芸看得咯咯直笑,自言自語道:“大軍來也!可惜是中看不中用,拿來充充熱鬧倒是不錯。”

尹楓的母親率先飄身落在小芸身旁,她–目光一掃,看見正與雪怪激戰中的愛子,不由得驚呼一聲:“小楓,娘來助你!”

尹母正待縱身而上,卻被小芸一把抱住。“別去!別去!”小芸氣定神閒道:“尹阿姨,你一去,反倒要讓大瘋子分心。”

尹母著急道:“可是……小楓支持的住嗎!”

小芸呵笑道:“尹阿姨,你沒瞧見,我還站在這邊涼快呢!如果大瘋子不行,我早就上去拼命啦!”

尹母想想也對,這才放下心,抬頭輕理微散的雲發,親切道:“小芸,剛才你那嘯聲可好聽的緊。是不是霓裳羽衣曲呀?”“答對了!”小芸高興道:“尹阿姨,我這一嘯還聽得過去哦!我正打算將它當做招牌曲,專門用來向那老怪物挑戰吶!”

她隨即一一向四位師太含笑招呼,正想問尹楓的母親如何稱呼那老道姑時,尹楓已在那邊哇啦叫道:“小芸換你過來陪這老怪物玩玩,我要和我娘她們打打招呼啦!”

“那有什麼間題!”小芸嬌笑道:“老怪物注意,女醉俠來也!”

她足下輕點,人已飄然而出,揮劍切入戰圈,幫尹楓攔下雪怪。

尹楓抽身而退,掠向他母親身旁,面對老道姑倒頭便拜:“孫兒叩請祖奶奶金安!”

老道姑嚴肅的面孔上立刻綻出一抹慈祥和靄的笑容!她上前一步,扶起尹楓,仔細打量道:“外婆有好些年沒見著你了!你這孤鷹的名頭可是越來越響亮,連少林寺的方丈智敏大師都挺誇你的吶!”

老道姑身後群眾,聽見孤鷹二字,已有不少人發出驚訝的一氐呼!

原來這個老道姑便是華山派當今的掌門人,號了緣散人,俗家姓名複姓歐陽,名文玉。她原是華山派上代掌門人的俗家弟子,早年嫁給同門師兄,育有一女。後因其夫早亡,方始於其女出嫁之後,立志清修。並於四年前老掌門人仙死之後,奉遺命出掌門華山派。

由於了緣散人出家清修後,便少與女兒、女婿往來,因此除少數與她同輩的師兄姐識得她的女兒,也知道她有一個外孫之外,根本無人曉得她的外孫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孤鷹尹楓!

難怪此時華山弟子聚聞之下,都要大大吃驚。

這時……

小芸忽然急促道:“大瘋子……快來!”她不知怎地臉色慘白,招式散亂,正節節敗退!

尹楓心下微驚,大喝一聲,金剛阻飛擲而出,阻止雪怪追擊小芸,而他已然掠身扶住小芸。

就在同時,尹楓的四位師姐齊身躍出,一字排開護在他們二人之前,雪怪避開金剛圈待要追擊,四位師太同時沉著推掌,砰地一聲,硬將雪怪逼退!

了緣散人心中暗自訝然道:“我與這四位師太相處近旬,竟然不知她們功力如此之深。足見他們四人養晦韜光的功夫,著實非凡!”

尹楓急忙喝道:“四位師姐,法輪互轉!”

四位師太聞言知意,於是分佔四角,圍住雪怪,同時發掌擊向金剛圈,金剛伏魔圈應力急旋,在四位師太聯手之下,雖不能傷著雪怪,但是至少可以困住雪怪。

尹楓扶著小芸在一旁坐下,關心道:“芸,你怎麼啦?這時候你可別嚇唬我!”

小芸無力地扮個鬼臉:“我是老毛病突然發作,誰嚇嘛你來著?!”

尹楓心疼道:“怎麼會這樣?你不是已經很久不曾發生這種功力突然消失的現象嘛?

是不是一陣子四下奔波趕路太累所引起?”

“不知道!”小芸力乏的有些昏沉。

尹楓正想伸手到小芸懷中取藥,突然啪地一聲,他的母親一巴掌拍開他的手,輕斥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規矩?你的手豈可在人家姑娘身上亂摸!”

尹母親自動手到小芸懷中取出三日醉,交給尹楓。

尹楓搔首苦笑道:“娘,我是心急著救人。又不是存心要吃豆腐!”他接過三日醉傾串一把喂著小芸服下。

尹母淡笑不言,回身自一名年輕的華山派弟子手中接一罈佳釀。

她輕笑道:“我就怕有這種情形發生,所以順道帶了些酒來,不知道三斤女兒紅夠不夠用?”

小芸打起精神,說笑道:“女兒紅醇則醇矣,就是味道不夠煎,不過現在這種時候,寥勝於無,有酒就可以!”

她這番話,卻叫聚攏在四周的華山門人暗自瞠目結舌。有人心想:“酒量差的人,半斤女兒紅就醉倒了,你居然嫌它味道不夠烈?難怪你的外號叫醉鳳,真是個十足的女酒鬼!

小芸接過酒罈,仰喉一口氣三斤女兒紅暢飲而盡。

這一下更令旁觀之人暗自驚歎:“乖乖!女孩子竟然能將酒喝得這麼猛,這麼爽快,嗯,的確配稱為醉鳳!”

尹楓關切地低問:“要不要我助你行功!”

小芸搖頭笑道:“你還是把老怪物看好,省得它跑了!我還要和它鬥一鬥。”她言畢,徑自跌坐入定。

不消片刻,這丫頭慘淡的臉色已逐漸好轉。眾人對她如此借酒療傷的奇門異法,不禁都暗自稱奇!

了緣散人淡然道:“這丫頭療傷的方法倒是古怪,倒不知她是何方門下?”

尹楓明知自己的外婆最注重所謂的門當戶對,如果不屬同一階層之人,便不應該去交往。所以,當初他娘要嫁自己老爹時,就經過一番波折,雖然他這外婆對自己相當疼愛,可是至今仍然不肯接受身為商人的故逝老爹!

這也是何以歐陽文玉會在女兒結婚之後,索性出家清修,難得與僅有之親人來往的重要原因之一。尹母不明小芸身世,不免有些憂心,岔言道:“娘,難道你信不過小楓的眼光?”

尹楓暗道:“如果這話讓小芸聽到,她大概又要問我,這話是什麼意思?!唉,人家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這卻是,流水空有護花意,春花偏生不知落!”

想起來,尹楓還真覺得無奈。如果他身旁這朵嬌滴滴的含苞之蕾根本是不肯花落他家的話,倒也能讓人就此死心。可是這朵含苞待放的小花,並非不願意花落尹家,只是此花猶自不知春風正吹,良人當前,尹楓幾番暗歎身邊相隨的這丫頭是支蠟燭,沒有點還真不會亮。可是,他又怕火石一打,點著的不是蠟燭,而是一捆炸藥,那豈不嗚乎慘哉!

昔日尹楓聽聞神鷹幫中的弟兄們諸般為情所擾,為情所困的無奈,他總是哈哈大笑,不太相信情絲能夠如此纏人,竟能令人喜不得,惱不來。

如今,他可真是嚐到箇中滋味嘍!

尹楓正猶自沉思著,忽地,雪怪的嘯吼將他的思緒拉回現實。

原來,這個老怪物雖被四位大師太聯手困住,但是久耗之下,這四位師太難免力疲,金剛圈的威力也因此減弱。

雪怪但見有機可趁,巨掌猛揮,冰冷的掌風挾著銳嘯有如狂濤般湧向四位師太,將四人逼得不得不退身相讓,金剛圈亦在這陣兇猛的勁濤之中失去準頭,噹啷墜地。

雪怪大喜,搶步便要去奪這個惱人的金圈兒,忽然人影猝閃,尹楓銳嘯人空,揮掌擊向雪怪,實時滾身向前取回金剛圈。

雪怪雖是被尹楓一掌劈中,但也只是微退半步,立刻又衝向地上的尹楓,只見它左足高抬,就待一腳踩扁尹楓!

眾人一陣驚呼,紛紛拔劍想要相救,驀地……

一道森憐光華猝然射這雪怪腳底,將它高舉的足心劃破一遣傷口!

雪怪驚怒地縮回腳掌,雙手按著傷口,單足猛蹦,顯然痛得要命。

那道光華劃傷雪怪之後,奔勢不歇,竟然當地輕響,射入村邊一塊巨巖,齊柄而沒!

尹楓奪回金剛圈,卻也驚出一身冷汗,他不要回頭去看釘在石上那柄劍,單憑剛才那道突閃而過的冷電也知道是小芸救了他一命。

果然,小芸不及拔回問心劍,就被雪怪找上,一人一獸,在曠地上憨然大戰。

華山派眾人,個個手持長劍但卻目瞪口呆地看著激戰中的小芸。因為他們明明看見小芸還在入定,未見她有收功跡象,不知怎麼她就猝然出手。

小芸這一切大反武學常理的詭譎身手,怎能不令眼前這些自娛名家的華山門人百思不得其解!

尹楓將金剛圈拋給空手的小芸,叫道:“先拿這個去用!”

小芸反手接圈,呵呵笑道:“好極了!剛才看你玩的那麼順手,我早就想試試!”

她揮圈一砸,目標竟是雪怪受傷的痛腳。

雪怪怪叫一聲,猛地朝後蹦退,地上留下一灘暗綠色的血腳印。

小芸咯咯笑道:“你跑!我看你往哪裡跑!”她身子一伏,貼地而進,金剛圈咚咚咚連砸數下,都沒敲到雪怪腳背,反倒將地面砸得碎石進濺!

雪怪單足朝後直跳,忽然揚腳踢向搶進的小芸。

小芸左手撐地,扭身避開雪怪飛踢的大腳,右手金剛圈卻反臂而去,套中雪怪不及收回的左足,猛力一扯……

砰地巨響,雪怪硬是被小芸摔了個跟斗!

小芸躍身而起,嗤聲譴道:“老怪物,現在你知道本姑娘的本事了吧!”

眾人在一旁看得不禁為她喝彩加油。

尹楓卻忙著將石中的問心劍拔出,只是小芸剛才這救命的一擊,乃全力而發,問心劍射中岩石像刺入豆腐,此時要拔出來,卻沒有那麼容易。問心劍薄薄的劍身卡在石頭內,就像被鎖住了般,尹楓只得雙手握柄,默運神功,漲得滿臉通紅,才將劍刃一寸寸由石中拔起。

那邊……

雪怪一跌之後,亦即靈活地翻身而起,它狂怒地仰天嘯吼,雙臥電光倏然大熾。

小芸立刻橫圈護身,嚴陣以待。

果然雪怪狂吼未歇,猝地拋臂甩掌,一股如柱的勁道驀然撞向小芸。小芸機伶一溜,閃身避開,同時將金剛圈照尹楓的方法旋拋出去。“破衲功?”了緣散人評道:“這雪怪竟也懂得招式?”

尹楓正好將問心劍拔出,他鬆口氣,笑道:“外婆,這老怪物不但懂得招式,而且有板有眼的很吶!”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小芸和雪怪的激戰。“唉哎,不對!”尹楓突然叫道:“不是這樣!”

原來,小芸未學過使圈的招式,只是看尹楓用圈好象挺利落,便依樣畫葫蘆地施展。

但是,武功招式這種玩意兒,失之毫釐,豈是隨便看看就學得來的。更何況,金剛圈正是上古神兵,佛門至寶,使用的方法更是有一定的訣竅,小芸這胡亂一甩,金剛圈雖是飛出去,卻沒有作用!

雪怪忙橫臂一攔,金剛圈立即被掃了回來,噹啷一聲,掉在一名年紀比小芸稍長,而長相甜美嬌豔紫衣女郎面前。

雪怪打掉金剛圈得意地不得了,它捶胸一番,齜牙裂嘴地撲向小芸,準備報一劍之仇。

尹楓正要上前拾回金剛圈,豈知那紫衣女郎竟搶先一步,抓起金剛圈便躍身加入圍戰。“使不得!”尹楓出聲阻止已是不及!

在雪怪心目中,金剛圈、問心劍是它僅忌憚的武器,而小芸和尹楓才是它唯一看得上眼的對手。只存在尹楓和小芸二人各持自己所屬的兵刃,聯手攻擊時,雪怪才會將這項攻擊當成一回事,其它的,它全然不望在眼裡。

此時,雪怪看到紫衣女郎手持金剛圈攻來,眼皮子撩也不撩,隨手一掌劈出,便將紫衣女郎逼退。它仍是一心一意對付小芸!

紫衣女郎一招被逼退,臉面無光,她心想:“醉風的年齡也不比我大,便算她有明師,我就不信她的能耐會比我高明多少!”

她當下一咬貝齒,再次揮圈撲上。

尹楓皺眉問道:“外婆,此女是誰,怎地這麼胡來?雪怪豈是那麼容易對付,一不小心就會出人命的!”

了緣散入低嘆道:“這丫頭叫紫凌珠,是我唯一的俗家女弟子,平常杖著我傳她的幾手功夫和華山派的名號,倒也不曾吃過虧,可是也養高了這丫頭的眼界,使她不知天高地厚吶!”

尹楓哦地領首道:“原來她就是華山紫燕。據聞,這隻紫燕子脾氣可大著呢!她大概是想和小芸一較長短!”

紫凌珠一擊未中,反手橫掃,金剛圈竟也響起輕嘯砸向雪怪背後。

小芸連忙警告道:“小心反彈!”

但是,小芸出聲雖快,卻仍比紫凌珠的動作稍慢半拍。

砰地悶響,絮凌珠正暗自得意於自己的得手,怎料竟一股強勁的反彈力震得手臂痠軟,腳下不由自主地篋蹌直退。

雪怪對紫凌珠的騷擾,頗感不耐,因此,它震退紫凌珠之後,凝掌揮出一股成形的白濛濛冰氣,掃向篋蹌中的紫凌珠。

小芸嬌斥一聲,旋身拋氣,打橫想攔截住這股致命的寒掌,尹楓亦急忙搶出,揮劍救援!

饒是他們二人動作迅捷如風,卻也無法完全阻擋住雪怪威猛的掌風。在眾人驚呼聲中,紫凌珠遭冰氣擦身掃過,打著橫旋撞入尹楓懷中,凍得唇青臉白,不省人事!

尹楓見她情形不妙,只得一手接住她,一手將劍拋給小芸,無奈笑道:“撐著點,我儘快過來。”他也知道小芸散功之後,匆促復功的內力定然不足。

只是人有急難,他又不得不救,也不禁在心裡暗罵道:“搞什麼鬼?明明沒本事,還想逞能強出頭,不但自找麻煩,還找人麻煩,真是胡攪蠻纏的女人!”

他心裡罵著,手上並不閒著,只見他手指起落如飛點住紫凌珠數處穴道,同時運功將一股熱流,自對方赤臺穴緩緩貫入,替這隻找麻煩的燕子驅寒!

了緣散人趕過來,探問道:“凌珠還好嗎?”“死不了!”尹楓眉頭微攏:“不過這下子夠她受的。”

紫凌珠幽幽醒轉,入目竟是尹楓那張三分俊逸七分性格的臉龐,當下,她的粉頰沒有由來地微微粉紅。

尹楓見她清醒過來,不說二話,將她塞給她的師父了緣敬人,同時取走還緊握不放的金剛圈,掠身加入戰局。

尹楓一上手,殺招迭出,逼退雪怪後,懸念道:“芸,你還撐得住嗎?”

小芸額際早已見汗,直到此時方始得空,稍喘口氣,舉袖拭汗。“快不行了!”小芸眨眼笑道:“如果你再不來的話!”

雪怪再次逼上,尹楓獨力阻擋,體貼道:“那你先休息一下!”“也好!”便待退身。

她說好,雪怪可不答應,這個老怪物一見小芸要走,竟然舍尹楓而追小芸,逼得小芸只好回身再拼。

尹楓沉喝一聲,踏步上前,硬是切入雪怪和小芸之間,將雪怪的攻勢悉數擋下,只是,他顯然應付得有些吃力!

小芸趁機吞了些三日醉,喘口氣,自尹楓身後探出頭,朝雪怪嗚啦扮個鬼臉!“臭雪怪,老怪物,你當姑奶奶怕你不成!”她附耳在尹楓耳畔嘀咕一陣,尹楓輕笑頷首。

小芸忽然隱身尹楓背後,好似尹楓的影子般,尹楓向右,她也向左,尹楓閃左,她也閃右,在旁觀戰的眾人,俱是不明白他們二人在做什麼。

雪怪被小芸暗算了二劍始終不甘心,它原想趁少芸落單時收拾她,豈料這丫頭滑溜得很。任它如何猛攻,小芸就是一味地閃避,不和它正面相拼J目今,尹楓過來幫忙,雪怪不免有些著急,因為只要眼前這二個對手合作,它每次都吃點小虧。

雪怪看到小芸朝自己扮鬼臉,它不禁納悶地側首看著這小妞,心中暗自奇怪:“這又是哪一招?”

忽然,小芸就不見了。

雪怪的思想本來有限,它一心想找傷它之人報仇,可是這人不見了,怎麼辦?

它氣得直跳腳,一邊狂吼:“人……”

尹楓嗤聲笑道:“找人?你面前不就一個大活人!”他手下一緊金剛圈呼呼狂掃,搶身貼近雪怪。

雪怪連退二步,尚未想清這是怎麼回事,小芸已從尹楓身後突然出現,抱劍朝它小腹飛刺而至!

雙方距離原本就近,小芸這又是突起發難,雪怪嚇了一跳,忙不迭朝後縱去。

尹楓卻於此時大喝一聲,韋陀神功運十成,金剛圈驀然飛旋,於是,嗡嗡鳴聲中,尹楓裡身於金光之中猝地撞向雪怪!

雪怪狂吼一聲,不閃不躲,睜目怒視,它渾身電光便於此際,驀地散放,劈拍暴響,原來它也打算孤注一擲,和尹楓一較高低。“轟隆”一聲!

尹楓反震入空,落地時臉色微白,腳步篋蹌。

雪怪卻似摔死狗般,砰地朝後倒摔而出,它剛撐坐而起,小芸已嬌斥一聲:“老怪物,死來。”

她手中問心劍忽然飛射,雪怪急忙就地一滾,避開這一劍,但是,問心劍竟又倒飛回小芸手中,小芸玉掌再揚,問心劍便又再次激射而出。

原來,小芸不知何時已在劍柄上繫了一條細如魚線的烏絲,藉以操縱此劍,只是她這方法雖妙,終究攻擊範圍有限,而且問心劍除了激射一法,亦不能隨心所欲地東飛西繞。

雪怪雖鈍,卻是看出端倪好處,於是再一滾,已脫出了問心劍所能射至的範圍。

然而,尹楓藉著短暫時間,迅速調勻內息,再次長嘯,提功發動了浩然的馭陽韋陀掩向雪怪。雪怪適才一譯硬拼並未能討得好去,此時自是不願再硬幹一回,當下閃身躲避,但是,小芸亦在清嘯之中,劍光霍地暴漲,將自己隱入光球之中,以身劍合一之勢追擊而出。

雪怪眼見這一黃一白兩團要命的光球,滾滾而來,嚇得它再也不敢多做停留,尖嘯一聲,飛躥入空,逃之天天。

“老怪物,好膽的別逃!”小芸斂去劍光,拄劍而立,朝溜走,的雪怪喘笑叫喧。

尹楓亦是立即收手,臉色微白飄身落地,他與小芸相對一望,兩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這時,驚魂未定的眾人,終於放下一顆提到喉嚨上的心肝,驀地爆出一陣歡呼!尹楓的母親、師姐和外婆興奮堆圍將上來。“小楓,我的好兒子!你的本事真不小吶!”

尹母喜極而泣地摟著尹楓。尹楓微見尷尬地撐開母親懷抱,輕笑道:“這也沒什麼嘛,娘-”

性慧師太等人上前稽首道:“恭喜師弟神功大成,天下蒼生有救了。”

尹楓搖頭笑道:“還早呢,我這韋陀神功目前只有施展次的威力,第二回就純粹是唬人的!”

小芸笑吟吟道:“我發覺這雪怪實在有夠呆,每次都被咱們嚇跑,而不是真趕跑,如果它賴著不走,咱們還是拿它莫法度!”

原來,他們二人剛才笑的就是這件事,事實上八以他們二人每次在重要的關頭,總是裝得似模似樣,讓那隻雪怪摸不清真相,以為自己每次都不如二人。

紫凌珠亦上前,輕輕福禮道:“紫凌珠叩謝師兄適才相救之恩。”她眼波盈盈地偷覷著尹楓,那模樣就像情竇初開的少女,含羞帶怯瞟望自己的情郎一般。

尹楓似無所覺地淡漠道:“罷了,下次碰見黴怪儘量躲遠些,沒事往上湊是自尋死路而巳。”

紫凌珠本是心高氣傲之人,此是竟柔順地應聲:“是!”這模樣瞧得同門之中,幾位鍾情於她的同輩師兄又氣又惱。

只因紫凌珠可從未曾對他們如此假以辭色。

小芸奇道:“大瘋子又不是華山派,你為什麼叫他師兄?”

紫凌珠輕慢回道:“尹楓兄既是我師父的外孫,我當然......”“不然。”尹楓冷淡道:“親疏有別,名不正則言不順。姑娘與在下既非同門,請勿以師兄相稱。”

紫凌珠碰了軟釘子,不禁有些惱火,她把氣出在小芸頭上,狠狠地白她一眼。

小芸莫名其妙道:“大瘋子不做你的師兄,你瞪我幹嘛?”

紫凌珠不料小芸說話如此坦白,小心眼經人揭破,頓時面紅耳赤地背過身去,大發嬌嗔。她的幾位同門師兄,終於逮著機會上前猛獻殷勤地好言相慰。

尹楓自然不像小芸那般不懂事,他原本打算,如果紫凌珠對小芸的態度太過惡劣,他可就不再為這隻燕子留面子。

怎料小芸如此單純坦白的一句話,就叫這隻恃寵而驕的華山紫燕鎩羽而去!尹楓不禁在肚裡暗自好笑。

了緣散人自收了紫凌珠為徒,私心裡也曾想過要她這個徒兒變成孫媳婦,只是,尹楓自出道迄今根本不曾和她有過聯絡,她自然無法安排自己的徒兒和孫兒見面。

等到如今兩人見面時,尹楓身邊卻早已有人相伴。了緣散人心中難免為此有些失望,過去她不能為歹兒挑丈夫,現在總希望能為外孫挑媳婦,尤其是挑個門當戶對的媳婦才好。

雖然,剛才她見小芸對付雪怪的身手的確不凡,心中已對小芸多添幾分好感。只是此時自己的徒兒吃悶虧,要她無動於衷不去護短,那是辦不到的事。“小楓,你還沒告訴外婆,這位冷姑娘是何方門下,她的身手可真不錯!”如果小芸不是名門她便有下文可接。

尹楓怎會不知自己外婆心裡的打算,如果小芸抬不出個可以讓他外婆滿意的背景,只怕他外婆就要翻臉不認人了!

“外婆!”尹楓睇眼笑道:“小芸她師出無門!”

了緣散人不解道:“這話怎麼說?”

小芸呵呵笑道:“因為我的功夫是我外曾爺爺教的嘛!我外曾爺爺的功夫也不知道是誰啟的蒙,反正大半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我外曾爺爺既未開宗立派,我當然就師出無門嘍!”

“這麼說你的絕學是家傳了!”了緣散人別有用意道:“那麼,令尊與令堂大約不是武林同源吧?貧道好象未曾在江湖上聞及令尊令堂之事。”

尹母深恐自己的母親出言反對尹楓和小芸二人為伴之事。於是,再度輕輕插口:

“娘,江湖上不也是不曾聽聞你和小楓的關係?這也沒什麼嘛!”

尹楓感激地朝母親眨眨眼,雖然他並不擔心眼前這個問題,但是能知道自己的親孃支持自己,總是一件高興的事!

了緣散人不以為然道:“因為小楓不是我華山門下,所以他不願仗著與我之間的關係縱橫江湖,此乃情有可原。但是冷姑娘既是絕學家傳,又為何不願表露家風,以耀父母?!”

小芸有趣地朝尹楓眨眨眼,意思是:“原來你也和我一樣,不願意拿這麼硬的靠山嚇唬人吶!”

這時,尹楓和她站得頗為貼近,於是翻掌握著小芸的小手輕輕地捏了捏,表示:

“知道就好!”

尹楓見他外婆還等他回答,便輕輕一笑,答非所問道:“其實,小芸她也不姓冷。

這個冷,是為了紀念她外曾爺爺特別借用的。”

了緣散人已開始在腦海中翻遍早年姓冷的名人,她似乎有模糊的概念,卻又說不出是什麼。

尹楓瞅著小芸,笑吟吟接口道:“至於他的父母,外婆你可能也有耳聞。小芸她爹叫鎮江龍王,她娘是塞外飛燕,她還有兩個哥哥,合稱塞外雙龍,她爺爺擅長火器,輕功最為拿手,所以人稱柳神九烈君。他們全家都在關外出名,只有小芸跑到中原來耀武揚威。如今,她既然已經稍具威名,自然可以大聲地告訴別人,她姓古,是北大荒十四聯盟盟主的獨生女兒,寶貝千金!”“呀?!”

華山一派的眾人莫不驚訝地瞪著小芸。

小芸皺皺鼻子,笑謔道:“我又不是在相親,你幹嘛揹我的家譜?!這一下子我的秘密全曝光,再也不能裝成神秘兮兮的樣子啦!”這丫頭哪知道自己還真是在被相。了緣散人頻頻地微笑頷首,顯然對小芸如此優良的身家非常之滿意!

※※※※

華山,落雁峰。

峰巒層疊的翠嶺間,有座清修的道觀,座落於一處可以遠眺黃河,渭水和華山諸峰的松柏深處。這裡,便是華山派主觀所在的白雲觀。

白雲觀面闊五鏡,樸雅的道觀建於三層岩石之上,四周繞有白石雕欄。殿為重簷歇山頂,丹牆翠瓦,共分上下二層樓;殿內額枋,承塵、斗拱均繪有精緻彩畫,藻井處浮雕著雙龍戲珠,形像逼真。

樓下玉皇殿的頂脊上,排列著銅、鐵塑制的飛禽飛獸,形態唯妙唯肖。殿內正中供奉著玉皇大帝的金身雕像,垂拱端坐,一派王者氣象;兩旁更有靈官諸神侍立左右,無一不是形態莊嚴勇武。

樓上無極殿卻是清靜素雅,殿上僅有一尊太上老君跨騎青牛的塑像;老君左手握寶扇,右手持拂塵,栩栩如生的面容上猶自綻露著慈祥溫和的笑意。

觀中內外,所植四時花卉長開不萎,修竹叢生,松杉挺秀,碧影紅花隨風浮沉之間,益越顯得道觀莊嚴靜謐,遠隔紅塵。

忽地……

觀後植滿斑竹的太虛園內,隱隱傳來小芸的嬌叱之聲!

同時,太虛園的月洞內,驀然金光閃現,陣陣金鐵雲鳴的嗡嗡聲更是清晰可聞。

尹楓臉上含笑,悠閒地負手卓立於洞門內的青翠竹林之間,似是欣喜地瞧著小簀將金剛伏魔圈青松地拍來引去,繞著園中叢叢修竹滴溜溜地打轉。

原來,他正在教小芸如何玩這個金剛圈吶!

這時,一名華山派弟子匆匆奔入太虛園的洞阿,表情驚喜急促地朝二人呼喚道:

“尹兄、古姑娘,武當掌門木心道長僧同茅山掌門玄青道長來本觀,特別指名要見你們二位吶!”

小芸收回金剛圈,高興道:“木心道長他們怎麼會想到來白雲觀找我們?”她順手將金剛圈交給尹楓。尹楓淡笑道:“去看看不就知道為什麼嘛!”

他們二人隨著這名華山弟子走向觀前。

小芸剛進議事廳,木心道長已然呵呵笑道:“好一隻調皮的小鳳凰,原來竟是關外龍王的掌上明珠,貧道可險些看走眼。”

木心道長左側一名年屆五旬,相貌清癟頦下蓄鬚,目光如電,身背桃木劍的黃袍道人亦是手拂長髯,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小芸。

小芸朝木心道長頑皮地吐吐舌道:“哇,這下我真的再也沒有秘密可言啦……呵呵……”

了緣散人對小芸如此沒大沒小的態度,似乎有些不以為然。她徑自朝尹楓招手道:

“小楓,過來見玄清道長。”

尹楓覷了小芸一眼,低聲偷笑道:“沒辦法,我外婆不喜歡不守規矩的小孩!”他上前,朝在座三位掌門中規中矩地長揖行禮之後,這才按晚輩之禮在議事廳的下首落座。

小芸無所謂地聳聳肩,心想:“反正她是你外婆,你去守你的規矩,當你外婆的乖寶寶,幹我屁事?如果要我學你那麼一板一眼,我早晚會憋死……”

在她純真的心眼裡,可沒注意到適才了緣散人的招呼已是故意將她冷落。就算她明知尹楓在暗示自己要規矩一點,她也懶得費心去照辦。

於是,這丫頭依照自己一貫的率性與大方,就在尹楓身旁的空位坐下。

了緣散人面色稍有不悅,顯然她認為小芸如此舉止,一來不夠端莊,二來簡直無禮。

小芸卻是對了緣散人的臉色毫無反應,並非她存心輕慢眼前這三位武林泰斗,堂堂九大門人。實在小芸的心性純真坦率,完全未將這三位跺腳可震撼江湖的武林前輩當做外人,她自然不懂得和他們虛飾客套。

小芸猶自天真笑問:“玄青道長,我託人送去那本玄真秘錄你可收了?裡面的東西對你有沒有什麼用處?”

玄青道長欣然笑道:“貧道此番與木心道兄一起前來華山,便是專程為答謝小友借秘錄之情而來。並且親自將此秘錄原本送還小友。”

了緣散人對於玄青道長在江湖上是出名的孤僻人物,此次武林要發起降妖大會,若非木心道長親自上茅山請他出馬助陣,根本沒有別人能請得動他,況且,適才尹楓對他行禮如儀之時,他也不過是冷淡地微微頷首。而今他卻對小芸如此親切,居然以小友這等平輩的稱謂相稱,不能不令了緣散人又驚又奇!

小芸純純笑道:“道長,你不用那麼客氣,其實,你抄完玄真秘錄之後,隨便叫個弟子把它交給我就可以,何必親自跑這一趟。”

玄清道長正色道:“不然,玄真秘錄對常人或許是平凡無奇之物,但是對於學習鳳陽法術的吾輩而言,卻是一本可遇而不可求的玄門異寶。貧道此生有幸得見此秘錄,已是極大的福分,而此異寶竟又蒙小友慷慨借予抄錄,使得本派之遁甲與道術諸流豁然突破精進,此等惠賜,非以三言兩語可以為謝。貧道銘感於心,是以非得當面謝謝小友你不可!”

他自懷中小心翼翼地取出玄真秘錄,同時親自離座雙手奉還給小芸。

小芸忙起身接過,口中猶自笑吟吟道:“哎呀,道長,我說過別這麼客氣的嘛,人家說寶劍要贈英雄,而我這本秘錄卻是隻借內行人。再說,書寫來就是要有人看得懂才有價值,如果我自己看不懂,又捨不得將它借人,那麼這本書豈不就是和垃圾沒兩樣!”

玄青道長拂鬚笑道:“小友如果有興趣,貧道便毛遂自薦與小友共參玄奧如何?”

“好呀!”小芸喜不自勝道:“我是很想學這類奇門遁甲的功夫,就怕自己太笨學不來!”

木心道長哈哈笑道:“貧道記得過去江湖之有所傳聞,醉鳳在風雲樓中曾大言不慚自己的膽識、機智和聰明才智俱是不落人後,怎麼現在成名了,反倒變得比以前客謙?”

小芸扮個鬼臉,咯咯嬌笑道:“其實不是我變得謙虛,這實在是因為,那本玄真秘錄我看了十來年,不但沒有看懂玄青道長所說的奧妙的寶貴之處,反而越看越迷糊,越看越不懂。所以我決定老實承認自己在這方面實在不夠聰明。”

尹楓噗嗤笑道:“嘖嘖,居然有人兜著圈子說自己其它方面很聰明,真是不害躁!”

小芸白眼道:“還不是跟你在一起才學壞的,你好意思說!”

尹楓腦中雖然已經閃過兩三種不同的反駁之詞,但是礙於他的外婆在場,還得守著規矩,他只好將到口的消遣硬生生吞回肚裡,否則,要是被他外婆誤認為自己公開和小芸打情罵俏,那他的耳根子可就有罪受!

尹楓搔搔鼻子,無奈地哼一聲,其實他心裡早在大叫:“就是知道會這種事,所以我才一直不願到華山來認這門親戚,誰知道,躲得了一時,終究躲不了一世,外婆一認,馬上就要吃虧裝癟,唉,我命苦,真命苦……”

玄青道長交還秘錄,重新落座後,這才呷口茶,不疾不徐道:“小友,這本玄真秘錄上面所載奇學之深奧,以貧道鑽研此門四十餘年的程度,一時之間,仍有多處地方無法融會貫通,悟得其奧。何況你未曾修習過奇門遁甲之學,或是陰陽五行之術,看不懂是正常的事。”

小芸咋舌道:“什麼,這書裡還有道長你看不懂的地方?那個玄冰降魔陣呢?道長,那個陣式如果也有你不瞭解的地方,咱們就要倒黴啦!”

玄青道長信心十足地道:“這個你倒可以放心,關於玄冰降魔陣,貧道在接獲秘錄之後,即得前往終南山區勘地勢,只待吾等到達,立刻可以展開佈陣除妖的工作。”

“要在終南山和老怪物一決勝負?”

尹楓、小芸二人異口同聲說完之後,不禁有趣地互相對望一眼。

木心道長徐緩道:“正是,依玄青道兄之見,終南山區有處斷龍谷,正好適合做為佈陣的地點,由於對付雪怪之事並非憑人多便可以取勝,因此,智敏大師已在除妖大會上勸阻多數想前往一觀究竟的武林同道,莫要去湊熱鬧,以免無辜犧牲性命。如今,只有少數身手絕佳的和稟賦特異的江湖朋友會分批前往終南山幫忙佈陣和對付雪怪,又得顧著雪怪傷人,那樣子就難免有掣肘之慮!”

了緣散人直到此時方始有機會開口:“兩位道長便是特地來通知你們二人以及本門,除妖大會的總指揮處就近設於終南派。參與除妖大會的各路人馬,最遲於下個月初之前,在該派會合後,再得商議細節。”

尹楓算算日子:“下個月初?只剩五天的時間嘛!”

“對了!”小芸問道:“有沒有天羅羽的下落?”

木心道長搖頭道:“截至目前為止,尚未陶有人知道此物下落。”

玄青道長攢眉問道:“玄冰降魔陣中,並未提及有關使用天羅羽之事,不知小友何以要尋此物!”

小芸笑道:“是大瘋子的師父提到的。據他說,當年雪怪是被問心劍、金剛圈和天羅羽這三件寶貝聯手逼入玄冰陣裡面。否則,雪怪又沒短路,跑進陣內當冰棒!”

玄青道長領首道:“原來如此,若是找不到天羅羽,合你們二人之力難道就無法將雪怪逼入陣中?”

小芸皺著俏鼻了,黠謔道:“沒試過也不知道,反正到時如果真的缺少天羅羽,我和大瘋子大不了和老怪物拼啦,頂多陪它一起撞入陣裡,等到老怪物被制服時,道長你再設法把我們放出陣來。”

尹楓撇嘴笑道:“就怕出陣時,咱們已經變成兩根小棒冰!”

“這倒無妨!”玄青道長道:“大凡陣式,都有其生門退路,只要貧道事先將生門所在告會你們,二位自然可以避開傷害。只是此陣乃是由山川地勢之先天陣法混和人為推轉的後天陣法組合而成,因此變化相當詭譎複雜,威力更是裂地傾峰,浩然無比。貧道得再得仔細推算生門所在的變化,以免使你們不慎受困有所誤傷。”

“那咱們什麼時候要動身到終南派?”小芸側首問著尹楓。

尹楓看看了緣散人,答道:“由華山到終南派,不出三天的路程,若是即刻動身,倒是稍嫌旱了些。”

了緣散人淡笑道:“那就過兩天再出發吧,不知兩位道兄意下如何?”

木心道長輕揚拂塵,爾雅道:“就怕叨擾散人清修了!”

了緣散人愉快道:“哪裡的話,貧道正想藉此良機多向兩位道兄請教玄機!”

小芸忽然異想天開道:“對了,玄青道長,貴派既然以奇門法術著名,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麼符法可以讓寶劍在天空飛來飛去,用以攻敵?”

玄青道長呵呵笑道:“小友指得可是這樣,呵!”他並指一揮,原本負於背後的挑木劍竟然應聲脫射!

玄青道長口中唸唸有詞,手指凌空虛劃一番,挑木劍便射出窗外,在一株垂柳旁環繞飛舞,頃刻,片片柳葉有若風中飛絮飄然而落。

玄青道長手指一招,挑木劍便又飛回他的身後,自動還鞘。

廳內眾人俱是初開眼界,不由得一陣驚服。

小芸拍著手,歡聲叫笑道:“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好玩極了,道長,你這手本事難不難學?可不可以教我?”

尹楓心中微凜,因為央人傳授所屬門派之絕學,乃是武林大忌。他和小芸兩人一來相處日久,情誼非屬平常,再者,他們二人對事少有顧忌,因此早就時常互換習武的心法,便是自己所學之中甚深微妙的部份,也毫無隱瞞地拿來討論共參。

此時,小芸如此貿然提出這類請求,而且對象又是以冷僻著稱的茅山掌門,尹楓深恐要得罪這位脾氣古怪的玄青道長,破壞了彼此原有的好感。

豈料……

玄青道長平靜自若道:“小友,你何以想要學習此等馭劍術?”

小芸天真道:“還不是為了要對付雪怪,道長,你不知道,那個老怪物的輕功很快,而且身上又有冷氣,又會放電,很難靠得近它耶,幾次和它交手下來,我發現只有像大瘋子的金剛圈那樣,可以離手攻擊老怪物才是對付它的最好的方法。可是我沒有學到我外曾爺爺的那套吹簫引鳳的馭劍術,只好在問心劍的劍柄上綁根苗山烏蠶絲來代替,但是那樣效果實在很差勁,所以我才想到問問看你有沒有比較容易的馭劍術可以學吶!”

“吹簫引鳳?”在座三位掌門俱是修道之士,他們自然明自這門武功是道家修為至高的境界。

木心道長讚歎道:“當今之世果真有人修得此等馭劍的絕妙武學?唉,相較之下,吾等修為簡直是滄海之一粟,渺不可聞!”

玄青道長和了緣散人頗有同感地點頭附和。

小芸卻不以為然:“道長,我外曾爺爺說他全心歸隱一甲子才悟出這門以無形馭有形的武學精義所在,其實天資算很遜的了,說不定以你的程度,你不用到一百歲就能領悟出箇中竅訣,那你就比我外曾爺爺高明許多啦!”

這丫頭勸人的話,說得十足動聽,令聽的人想不開心都不行。

木心道長呵呵笑道:“如此說來,貧道的機會還是很大嘍!”

小芸黠謔笑道:“本來就是,人只要還活著,就有無窮的希望和機會嘛!”“說得好,說得好!”

木心道長等人不住發出會心的輕笑。

此時,了緣散人對這丫頭的觀感大大改變,她可是越來越喜歡小芸。

玄青道長和藹笑道:“小友,你要學這吹簫引鳳之術,尚嫌早,不論功力、智慧都未成熟,不如就湊和著先學學貧道這手飛仙馭劍比較簡單。”

當下,他請了緣散人命人取來一碗黑狗血,他則咬破自己中指,以鮮血淋漓的手指沾著黑狗血,在問心劍身兩面畫上符咒。

隨後,玄青道長又以同樣的方式寫下幾道黃符引焚燒血漬未乾的問心劍。奇怪的是,當黃符燃盡後,劍身上的血符痕印,彷佛是問心劍與生俱來的自然痕跡,無論以什麼方法也無法將之除去。

最後玄青道長將小芸帶至觀外太虛園中,傳她馭劍的咒語。並且當場指導小芸施術馭劍。

只見小芸左手並指做手刀姿式,右掌託刀橫護胸前,閉目默誦馭劍真言。驀地,她大喝道:“急急如律令,起!”

當然輕晌,問心劍果然應聲自動由小芸腰際跳彈出鞘,飛向丈尋之外一叢淚竹,寒芒飛曳之中,隱見紅光閃閃,問心劍過竹叢旁,在小芸指揮導引之下,迴繞而回。

小芸伸手接住問心劍,激動得跳叫道:“成功啦,萬歲!”

忽然……

適才問心劍繞過的那叢斑竹,竟於此際,無風自傾,譁沙一聲倒地!

小芸微怔半晌,方始反應過來。原來那叢修竹是剛才被問心劍的劍氣掃過,這才攔腰而斷!“哇!”小芸咋舌不已:“怎麼這麼厲害?”

玄青道長拂髯笑道:“神兵利器果然不同凡響,貧道只不過在符咒之中略添一筆。

藉以引發此劍煞氣,不料威力竟如此驚人。”

小芸呵笑道:“哇,道長,你家的符籙才是不同凡響吶,居然能讓問心劍的劍氣變得那麼厲害。”

玄青道長一陣朗笑:“小友,符籙與咒語其實只是一種工具,能不能發揮這些工具的功效,事實上仍然得視使用之人而定。因為,所謂的法術或遁用,基本上是屬於一種精神力與意志力的發揮,並非每一個學習此術之人都能如小友你這般,能夠於如此短暫的時間內,識得箇中訣竅,將之運用自如。”

頓了頓,玄青道長繼續接道:“依貧道之見,由於小友的心思單純清明,無形中暗合道教萬法深源自無極的精髓,所以方能如此輕鬆達到以意馭物的境界。”

小芸皺起鼻子,咯咯笑道:“道長,你這話的意思,好象把我說成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動物。”

玄青道長哈哈大笑:“非也,小友如果真是一個頭腦簡單之輩,卻又無法達到本教義中,思而不思,不思若思,這種若有若無的清明境地!”小芸恍然大悟般地直點頭:

“哦,大概是因為我也是吃菜的人關係,所以和這些符籙多少有點淵源,才會那麼快就和它們混熟了。”

玄青道長先是微怔,隨即領悟小芸話中之意乃指自己也算是源出道家此門修真之士的傳人。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18:18


第十五章 不解風情

小芸多學會一項稀奇門道的功夫,自是喜不自勝,她不禁好奇地端詳著問心劍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符籙,她還真有意思想要研究這些鬼畫符,看看其中究竟寫著些什麼名堂。

“對了!”小芸忽然抬頭笑問:“道長,這招飛仙馭劍的本事,我能不能教給大瘋子?”

玄青道長略略考慮:“也罷!憑孤鷹之為人,尚不至於將這門功夫用上邪路,只是,我剛才說完,這門功夫並非人人都能學得完全。他能領略多少,端視其悟性與天份了!”

小芸呵呵笑道:“道長,你放心啦!所謂名師出高徒,像這位名師,不就教出我這個高徒了嘛。我這個半路出師的高徒來當名師,保證不會把大瘋子教成低徒就是啦……”

哇!小芸忽然吃吃失笑:“你是我的名師,我又是大瘋了的名師,這麼一來,大瘋子豈不是間接變成道長你的徒孫?!哈哈!這回大瘋子的悶虧可吃大嘍!呵呵……”

小芸越想越有趣,不禁徑自出神地呵呵直笑。

玄青道長雖是一個孤僻怪人,但是看到小芸如此純真無偽的天性,心中的孤僻亦不禁消失得無影無蹤,此時,在他心中很自然地對眼前這個丫頭,生出一股長者疼愛晚輩的暖意,連玄青道長都訝於自己如此的心情,因為便是對他最得意的門下弟子,他也不曾有過這種憐惜愛護的感覺吶!

※※※※

通往終南山的官道上,這陣子來往的武林人物忽然增加不少。當然,這些人都是為了趕向終南派,參加除妖大會。

是日,有一撥人馬浩浩蕩蕩地出現於官道,引起眾多江湖人物的側目。這撥人馬為首者,正是堂堂武當派掌門木心道長、華山派掌門了緣散人、茅山派掌門玄青道長,以及目前江湖中,風頭最健的孤鷹與醉鳳齊飛,亦是此遭除妖大會身膺重頭戲的尹楓和小芸等人。

由於,這些人都是此次除妖大會中的主角人物,他們若未到場,斬魔伏妖這場戲也就無法開演,因此小芸他們這些人絲毫沒有其它人那種匆匆趕路的急促之態。

一路行來,華山紫燕紫凌珠初時還不時藉機和尹楓搭訕,她猶試圖想引起尹楓對自己的好感。但是,幾經嘗試她終於瞭解自己無法介入尹楓和小芸之間,因為,在他們二人之間早已存在著一種無形的認知與默契,那種心靈上的融既非言語足、以形容,亦非任何人或事所能干擾。

紫凌珠雖然心儀於尹楓,但是終究不得不放棄這位自己好不容易看上眼的白馬王子,免得自討無趣。

尹楓見這隻紫燕子終於不再糾纏自己,暗裡總算舒口大氣,心情越發輕鬆愉快,一路上笑聲不斷。與之同行的眾人,不禁開始懷疑,像尹楓這麼開朗風趣的人,怎麼會取個又冷又硬的孤鷹為外號?

尹楓的母親自是暗暗心喜於自己的兒子變得如此開朗,不復昔日那種孤獨狂傲的個性。

唯獨在小芸純純的世界中,絲毫不曾察覺這一路之中,竟有如許暗潮洶湧。她依然笑靨迎風,清純不減,不時纏著三位掌門大人問東問西。她的問題非但包羅萬象,有時竟能將這三位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掌門人問得啞口無言,不知如何做答。

每當這種時候,被問倒的掌門人只好以無奈的眼光,求助地望向尹楓,而尹楓亦總是不負所望,提供一個可令小芸滿意的答案,為眾掌門解危。只是,他的答案十之有八九是瞎掰!

他們一行人眾甫到終南山山腳,已有十數名終南弟子恭迎而出。其中自然少不了有終南門下的重要人物親自接待眾人。

小芸尚是首次來到終南山,當她沿著迤邐的石階上山時,漆黑如星的雙目睜得又圓又亮,充滿新奇地四處打量。

忽然……

她拉著尹楓衣袖,指著路旁一方有如老婦負子的危巖,驚奇叫道:“大瘋子快看!

那塊石頭像不像媽媽抱著小孩?!”

尹楓謔笑道:“啊哈!聰明的小孩!你正好看到終南山最有名的名勝之一……抱子巖是也!”

紫凌珠咕噥一句:“少見多怪!”

小芸不以為忤,徑自仔細欣賞這巧奪天工的自然傑作。

終南掌門的首座大弟子,年輕一輩中聲名不弱的飛雲劍許家融上前岔言道:“冷姑娘可是首次蒞監敝派?”

紫凌珠以略帶譏諷的口氣,不甘寂寞道:“這位醉鳳姑娘可是六十四寨聯盟主古家的掌上明珠,人家姓古不姓冷,來頭可大著呢!”

許家融等人微感驚訝地看著小芸。

小芸無奈地聳聳肩:“這也不算是新聞,你們遲早會知許家融親切地道:“古姑娘既是首次來到終南山,區區添為嚮導,為姑娘介紹此地風光,也算略盡地主之誼。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好呀!”小芸高興道:“大瘋子雖然來過終南山,終究不比你這個在地管區清楚這山上的一草一木。”

許家融怔了一下,他可搞不清楚小芸口中的在地管區究竟是啥玩意兒?管的又是什麼東西?但是,他當然不會放棄這個專任嚮導的機會為佳人服務。

也不知這個許家融是有意還是無心,他果真熱心地帶著小芸先行一步,到前面去瀏覽名勝。大約是他說了什麼有趣的事,小芸笑得前俯後仰,宛若銀玲般的嬌笑聲,連距置他們二人有丈尋之遙的尹楓等人也聽得清清楚楚。

紫凌珠挑釁道:“這隻醉鳳凰可真好相處,便是初次見面的人,她都能很快地進入情況,與人打成一片吶!”

尹楓橫瞄她一眼,淡漠道:“女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多嘴,尚幸小芸總是講該講的話,否則,豈不是和一般的無聊女子相同。”

紫凌珠聞及尹楓如此繞著彎罵人的言詞,諷刺得粉臉窘紅。半晌,這隻紫燕子終於蹦出下句:“孤鷹果真口舌如刀,刻薄無比,本姑娘算是領教了,哼!”這下,她不僅對於尹楓不再心存好感,簡直快要恨他入骨!

了緣散人深知自己的徒弟心窄量狹,為避免紫凌珠和尹楓惡臉相向,她故意插入二人之間,將紫凌珠的注意力轉移到別的事上。

尹母看著前方談笑風生的許家融和小芸二人,不禁有些憂心仲仲地回眸注視尹楓。

她那眼神彷佛在暗示自己的兒子,“傻兒子,人家要搶你的女朋友啦,還不快追上去!”

不知道尹楓究竟有沒有了解到自己母親心急的暗示,總之,他仍是一派淡然,嘴角似笑非笑地微抿著,好整以暇地隨著其它人緩步上山,好象沒有看見許家融對小芸格外殷勤的模樣。

來到山頂,置著石階盡處不遠,一座巍峨的雲石坊聳立此間,牌坊頂端,終南派三個金漆大字在陽光下耀目生輝。

牌坊之後,即是一片偌大的莊院建築呈現於眾人眼前。

這次,終南派為了能在除妖大會上,善盡地主之誼,整座莊院雖未張燈結綵,誇張佈置,卻也是刻意整理抒點過。因此,給人一種嶄新而又充滿喜氣的模樣。

小芸和許家融早在牌坊下等著木心道長等人上來。

這小妞看見尹楓,便朝他扮個鬼臉,嘻嘻笑道:“大瘋子,這裡好熱鬧。氣氛真像上回咱們在風雲樓看揭榜時一樣。是不是名門正派辦喜事就是這個樣子?”

“辦喜事?”許家融情不自禁地回望著自己宗門內盛況空前的模樣,他怎麼看,也不覺得終南派裡面像是有人辦喜事。他對個芸這話有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

尹楓呵笑道:“不但名門正派辦起武林大會是這種樣子,就是讓一般綠林組合來舉行這種大規模的武林活動。也差不多是這個調調,因為只要人多的地方,想不熱鬧滾滾都不行,更何況是有很多武林人物聚集的場面,豈非要用火上加油四個字,才能形容出它的盛況!”

小芸認真地想了想,隨後,嚴肅地點點頭:“嗯……有道理!”

許家融對她竟對這種芝麻小事如此認真,不禁有些愕然。小芸瞄他一眼,忍不住噗嗤笑道:“喂,你發什麼呆?我是故意假裝很認真的樣子,騙你的啦!”

說著,小芸笑得越發愉快,全然一副小孩子惡作劇成功的得意神情。

許家融恍然大悟地看看小芸,再看看尹楓,他只有搖著頭嘆笑:“啊,你們二人的確默契十足,就連聯手唬人,都不用事先商量!”小芸眨眼狹謔道:“沒辦法,這叫騙吃騙喝慣了嘛,所以說謊都不用打草稿,但是有一點我要鄭重聲明,我所做的一切壞事都是大瘋子教我的,呵呵……”“什麼?”尹楓反手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教你的?”

他見眾人都用那種舍你其誰的眼光瞅量自己,就知道這回又被小芸將了一軍。

“冤枉啊!”尹楓明知無用,還是苦笑著喊冤。

畢竟,在眾人心目當中,小芸原本就是天真、單純的形象,如果沒有尹楓這個江湖跑老的老油條在旁調教,小芸怎麼可能會懂得滑頭?更何況,小芸自初出道就和尹楓混在一起,她若作怪,尹楓豈能逃得了始作俑者的嫌疑。

小芸得意地瞄了一眼尹楓,笑嘻嘻地隨著頻頻弄笑的木心道長等人進入莊院之內,眾人剛被延請入議事廳稍做休息,廳外已響起一個宏亮如雷的笑聲:“我那兄弟和小芸丫頭他們來啦?在哪裡呀?”

林飛話落人至,他那半截鐵塔似的高大身軀,已然閃入廳內。他身後仍是緊緊跟隨著那兩個忠心耿耿的護衛,狂刀和怒劍。

林飛瞥見尹楓和小芸兩人並肩而坐,忙不迭地大步上前,重重地拍著尹楓的肩頭。

“好兄弟,有你的!”他這是話中有話。

隨即,他又豎起拇指誇讚小芸:“呵,丫頭,硬是要得!”

小芸茫茫然道:“我什麼地方要得?”

林飛哈哈笑道:“有本事對付雪怪的人,在當今武林中不出十名。可是能夠傷著這個老怪物的人,卻只有你一個,這點連尹楓都比不上,你當然是要得!”

“哦!”小芸恍然大悟道:“老哥,你已經知道華山上的事嘍,其實,那個老怪也被大瘋子打得吱吱叫,別別跳,其實金剛圈留下的都是內傷,比起被問心劍砍上一刀要嚴重多了,只是你們看不見,所以才認為只有我能傷得了老怪物!”

林飛呵呵笑道:“傻丫頭,我這是故意在貶孤鷹,刷刷尹楓小子的麵皮,你怎地如此不解風情,把事實都抖露出來!”尹楓嘿嘿怪笑:“老哥,小芸若對你能解得風情,那就慘啦!”

林飛猛然領悟道:“對對對,是我說錯話了!”

小芸滿頭霧水道:“你們在說什麼呀!”

全大廳裡,大概只有一個人聽不懂尹楓他們哥倆的話中禪機。

木心道長和玄青道長對望一眼,均是忖道:“真是當局者迷呀!”他們雙雙露出一抹會心的微笑。

林飛雖是武夫,卻不是笨蛋。他也明白,有些事情還是不要點破比恰較當。因此,他故做不聞地徑自向木心道長和尹母等人寒暄招呼。

小芸正打算追問尹楓,智敏大師卻於此時,和一名年約五旬,身著藍色外袍,七尺餘,胖瘦適中,髮束雲巾,貌似書生的中年人一起進入大廳。他們身後亦跟著不少人,齊齊湧入廳,剎時,熱絡的招呼聲此起彼落,將小芸要問的話給岔開,不一時,她已經將此事拋到九霄雲外。

原來,那名中年人正是終南派掌門人,外號雲天一劍的辛棄文。

與智敏禪師同來的少林弟子另有戒律院的首座長老智如大師和管理藏經閣的慧塵二人,他們與木心道長和小芸、尹楓都是素識,見著面少不了要閒話兩句。

“古姑娘,風雲樓一別,姑娘你風采依舊,只是聲名更隆!”有人在小芸身側適機插入談話中,向她問候。

小芸聞聲回眸,驚喜叫道:“啊哈,你是第五名笑南天,怎麼連你都知道我姓古的事?”

嘯南天盧升惠俊臉微窘:“古姑娘,提起這風雲榜排名之事,可真愧煞在下!”

“為什麼?”小芸不解地反問。

盧升惠微見尷尬道:“古姑娘你雖是北大荒六十四寨聯盟盟主唯一的掌珠,但是卻故意隱藏身份,憑自己之力而闖下如此顯赫名聲,顯耀自己家族,同時證明昔日姑娘在風雲樓中的理論。不才每每思及至此,便對自己所能擁有之排名,感到汗顏。與姑娘相比,不才實在是差得大遠及遠了!”

“哦!”

小芸滿臉原來如此的表情,連連將頭點個不停。其實,她心裡正拼命在想:“理論?

我那天在風雲樓裡說了些什麼至理名言?竟然會讓這個人受到那麼大的刺激,又是別提,又是汗顏的?”

想了半天,她還是搞不清楚盧升惠究竟指的是哪些話?

這時,小芸眼睛滴溜溜直轉,想找個機會岔開這個話題。否則,再往下說,她這故做明白的神情就要穿幫了!

忽地……

“耶?胖大叔,瘦大叔,你們兩個幹嘛站得那麼遠,都不理我!”

小芸瞥見崔普和張德昕二人遠遠地站在一旁無人理會,也不過來和自己打招呼,她不禁覺得納悶。

這丫頭哪裡知道,原是崔普和張德昕二人在北地黑道上,雖然小有名氣,但是那點點有如星火般的名聲,卻不能與九大門派和神鷹幫這麼威名顯赫的武林大家相比擬。

而且,他們二人的功力雖佳,卻也只能勉強沾上高手的邊,若與廳中這些掌門之流的一流高手相比,那又差得更遠。加以,他們二人正是這些自詡為正派之士所鄙視的黑道份子,因此自從上得終南山以來,除了林飛對他們依然熱絡如昔,還有智敏禪師始終平和相待,其它人早對他們飽以冷眼。若非辛棄文還得頂著個兩道聯手的大會招牌,勉強保持些君子風度來招待二人,只怕他們二人還沒上山就被終南派掃地出門。

小芸跑過去高高興興地拉著二人問長道短,她那熱烈的模樣,令辛棄文等不明所以之人大感驚訝。

小芸硬將崔普和張德昕二人拉向人群,大方地介紹道:“這兩位是我的大叔,也是最先和我以酒定交,講義氣的朋友。”

尹楓朝他二人拱手笑道:“二位前輩,別來無恙!”

本來,依尹楓在這江湖上的聲名和地位,無論如何都要比佛面鬼心和惡秀才高出許多,尹楓只要和他們二人以平輩相稱,便算是很客氣。只是,如今小芸既然稱呼他們為大叔,尹楓愛屋及烏,自然得陪著這小妞降級,改口稱他們二人一聲前輩,好在崔普和張德昕二人的年齡都確實比尹楓和小芸大上一輩,總算受得起這大叔和前輩的稱呼。

而且,也因為小芸和尹楓對他們的尊辜,無形中使得崔普和張德昕二人的身份地位立刻大大提升,如此一來,崔普他們不但面子十足,就是那些過去以冷眼看待他們的人,自然也改變對待二人的態度,雖然不至於到巴結的程度,但是較之以往,卻是親熱不少。

崔普他們二人在久受冷落和輕視之後,竟能因為小芸而受人尊重,他們二人心中的激動已非言語所能形容。

崔普胯鼻頭不禁因為激動和興奮而泛酸,他深吸口氣,強自鎮定地哈哈笑道:“好好,丫頭,咱們這以酒定交的緣份的確非淺,今晚大叔非得和你好好喝一場,以後,胖大叔這身肥油可就全任你煎煮炒炸半就著使用啦!”

張德昕亦是淚光隱現,總算他人老成精,定力深厚,硬是將眼淚眨回眶去。

“對,老胖子,這次你總算說了一句人話!”他豪情笑道:“丫頭,咱們這個以酒定交,說起來其實是你吃虧,而瘦大叔我佔盡便宜。瘦大叔也沒什麼東西可以補貼給你,只有這把老骨頭隨你拔弄著玩玩了!”

他們二人口裡雖然盡是狹謔打諢之語,但是那種將有關自己一切生死榮辱交由小芸取捨的堅定之情,卻是任誰也不會懷疑其真誠。

眾人對他們這種能將生死大事盡付笑談中的作風,不禁生出一絲敬佩。那些正派人士亦不禁暗自忖道:“黑道之中竟也有如此瀟脫豁達的怪傑,真是難得!難怪酵鳳會和他們定交。”

這些自命清高的人物,哪又能體會得出,這一切都是小芸以自己坦然純潔的真心所換得的真摯情感!

小芸拍手笑道:“要喝酒哪用得著等到晚上,現在來喝不是很好嘛!”

崔普嘿嘿笑道:“好是好,胖大叔是怕咱和窮酸的酒量不如你,若是打現在喝起,還沒撐到日落黃昏,咱們倆恐怕就已經醉得東倒西歪。那麼剩下來的時間,你豈不變成一個人喝悶酒,那多沒趣!”“安啦!”小芸伸掌拍著尹楓胸膛,促狹謔道:“後補人選在這裡!等你們真的不行了,還有個大瘋子做後盾,陪我哈殺哈殺。我還沒見過他喝醉過。我很想找個機會把他灌醉,看看他醉了以後會是什麼德性!”

在場之人都為小芸這番話瞠目以扭,倒不是因為小芸有好酒量,而是她有好膽量,居然敢當眾表明想將一個男入灌醉!這種話出自一個女孩口中,簡直是太過驚世駭俗。

尹楓乾笑道:“你最好別試!通常男人對自己醉後的行為都不予負責!”

有些有經驗的過來人,都已經為這話而悶聲偷笑,當然,笑的一律是男人,因為,那些有經驗的女人,早已臊得紅了耳根子,一個個暗自啐聲:“缺德!”

尹楓的母親尷尬地輕斥道:“小楓,你在胡說些什麼?你真是越學越壞了!”

小芸反倒好奇問:“你醉了以後會有什麼行為?你為什麼不予負責?我看你不像個不負責的人嘛!”

有些年輕的小夥子再也忍不住爆出鬨笑。

尹楓卻只能以掌擊額,大呼:“我的老天!”他還真沒想到這小妞居然有此一問!

尹母不說二話,急忙一把將小芸拉到一旁,省得這丫頭,又再問出什麼驚人之語。

林飛橫肘頂頂尹楓,壓低嗓門嘿笑道:“看樣子,你這小子算是素行良好,和芸丫頭朝夕相處也快有一年的時問了,居然還沒有上手!”

尹楓橫眼低啐:“廢話,像我這種正人君子,豈會學你老不正經,上手,我連口水都還沒吃過吶!”他忽然想起在呼倫貝爾城為小芸喂酒療傷的那次,臉上不期然微微窘熱、他徑自在心中加上一句:“呃……那是為了療傷,當然不能算了!”

究竟他是否有意偷吃人家的口水,那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了!

小芸被尹母拉往別處,口猶自咕噥著:“怎麼了螞?是不是我說錯什麼?大瘋子本來就是很負責任的人嘛!”

尹母聽得明白,心中雖喜自己的兒子表現良好,但對小芸的純潔,也有些頭大,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使眼前這個小丫頭開竅,懂些女人家的事。小芸四下環顧,突然問道:

“耶,怎麼沒有看到北大荒六十四寨的人來?他們不來湊這次熱鬧了嗎?”

智敏禪師笑答道:“古盟主曾差人回覆,道是近來六十四寨邊境的蠻族俄羅斯人因為本國境內發生災荒,所以時常越境掠奪偏遠地帶的牧場。古盟主為此率盟屬前去圍戰作亂蠻人,故無法準時趕來參加此次除妖大會,但是隻要邊境的亂事平定,貴盟還是會盡快趕來終南山會合。”他既知小芸為古繼志的女兒,當然明白她何以關心六十四寨聯盟有無出席之事,因此,特別詳加說明。

便在此時,一名終南派弟子滿頭大汗地奔入廳內。“啟稟掌門,有位自稱雪山派的姑娘,說她帶來天羅羽,指名要見醉鳳冷小芸冷姑娘!”

“雪山派?”

“天羅羽!”

辛棄文沉吟道:“江湖之中從未聽過有個雪山派呀!”

“現在你不是聽到了嘛!”一個嬌暖甜膩的嗓門剛響起,眾人眼前隨即一亮!

一名年約二十二、三歲,頭纏五彩花巾,臂環數枚金鐲,身著苗族特有的豔麗服飾,赤足腳踝處戴著縣有鈴鐺之純金細腳鏈。容貌熱情美豔的女子施施然地步入大廳。

眾人對這位不請自入的苗族女子,均投以好奇的驚異的目光。

這名苗女似是已經習慣讓人如此盯著打量,她入廳之後,不待招呼,便大方自在地徑自坐下休息,同時,順手端起一杯熱茶就喝,也不問茶是否有人喝過。

辛棄文回過神,問道:“呃……這位姑娘,不知如何稱呼!”,苗女放下茶杯,嬌豔笑道:“我叫柔兒,你們這勞子什麼除妖大會的,不是在找天羅羽嗎?天羅羽就在我的身上!”她這輕頻淺笑,更見嫵媚浪漫,風情萬種。

有些定力較差的小夥子見她這一笑,連魂都被勾走一半,暗地裡猶自直咽口水,恨不得能有機會立時一親芳澤!

小芸拍手歡呼道:“啊哈,找到了天羅羽,保證那老怪物死定啦!”原先,她對獨缺天羅羽的除妖工作並不挺樂觀的。

柔兒眼波流轉,媚態百生道:“我的天羅羽是不外借的,而且想要我出手幫忙,咱們還得談談條件。”

小芸到柔兒對面坐下,呵呵笑道:“只要需要用時有得用就成了,借不借沒關係!”

她心想,若是這女郎堅持親自動手圍困雪怪,也沒啥了不得。

她又頗感興趣問道:“你要什麼樣的條件下,才答應出手幫忙我們對付那個老怪物!”

柔兒不答反問:“你就是醉鳳冷小芸吧?”

“對呀!”小芸好奇道:“你怎麼會認識我?我又沒見過你。”

柔兒一陣咯咯嬌笑:“我聽說孤鷹尹楓身邊有一個娃娃女友,現在見著了,我才發覺傳聞形容得非常貼切,你可還真是個小孩子吶!”

紫凌珠暗自高興終於有人給小芸這丫頭片子一記下馬威,這下最少要叫小芸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了吧?

怎知,小芸非但不為忤,反前笑嘻嘻地順口唱道:“小孩子心思少,天真無憂沒煩惱,保證快樂活到老,大人物地位高,只是高處真寂寥,想要知音找不到!”

木心道長聞詞,暗自忖笑道:“原來你所習竟是赤子修真秘訣,難怪所言所行,俱皆應和天真純然的稚子心情。只是眼前這位異族女子,恐怕無法瞭解如許深奧的返樸真道!”

小芸唱了兩句,即住口眨眼笑道:“當小孩子沒什麼不好呀,我外曾爺爺就說,人要學奸,學詐,學狡猾或者學英雄氣蓋山河都很容易,唯有學做小孩是難上加難的事吶!”

許多人紛紛暗想:“的確,人長大後,要恢復成幼時那般單純無知,實在很不容易。

因為你已經懂得的事,就沒辦法把它忘掉嘛!”

智敏禪師與木心道長對望一眼,相互頷首微笑,因為他們二人聽這幾句話,別有一層高深禪機的領略。

柔兒嗤笑道:“小丫頭,說你沒長大,你還那麼高興?唉,我真是稿不懂你們中原人,算了,我問你,你的尹楓是哪一個?”

“我的尹楓?”小芸抿嘴皺鼻扮個鬼臉,隨即童心大發地逗弄笑道:“我不告訴你,你自己猜猜看!”

柔兒妖媚輕笑:“如果我猜中了,你是不是就要把尹楓讓給我!”

在場之人聞言都不禁發出一陣低抑的譁然!

“呵,苗人到底和咱們漢人不同,居然如此隨便,公開搶別人的情人!”

紫凌珠更是目露不屑地低聲冷嗤:“憑你也配!”她雖然兩次遭尹楓刻薄相向,使自己又嘔又惱,但是,私心裡,也其實並未完全就此放棄對尹楓的期待,因為她知不可能有機會競爭得過小芸故而作罷。

此時,她聽見這個冶豔的苗女,竟然公開表示對尹楓的興趣,就好象搶她華山紫燕的朋友一樣,令她吃醋不已!

小芸先是一陣怔仲,隨即脫口道:“讓你?大瘋子又不是屬於我的東西。他是個有思想有主見的人,你怎麼說要我讓你?”

柔兒揮手嬌笑道:“孤鷹當然不是個東西,天底下又有哪個男人算是個東西!”她手上所戴的金鐲子隨著她這揮手的動作,發出丁當的清脆撞響,正好與她的嬌笑聲兩相應和,使她的調笑更加顯得吸引人。

微頓之後,柔兒接著眼神迷濛,無限神往般,輕柔笑語:“我在川永一帶早已聽說尹楓是個人物,我一直想和他好好熟悉一下。可惜過去苦無與他相識的機會,既然有機會和他認識,我可不喜歡旁邊多個礙手礙腳的小娃娃。”

尹楓冷冷地開口:“你剛才所說的條件,莫非就是以天羅羽交換小芸的退出?”

柔兒媚眼生波地瞅笑道:“你就是尹楓?的確很有個性的樣子。我喜歡!”她接著又一陣咯咯嬌笑:“若想要我以天羅羽協助你們收拾雪怪,一來當然你必需要答應陪著我,二來這位小芸姑娘自此以後,不能再與你見面!”

尹楓眼神驟然倏冷,譏諷地自嘲道:“沒想到我尹某人竟也夠資格令人視為禁臠,真是榮幸之至!”

柔兒迷濛笑道:“你先別惱,我可不是那種專養小白臉的女人,而我最瞧不起的也是那些一無是處,只會吃軟飯的小白臉。我的意思,只是希望咱們能有足夠的時間來培養感情,這當中如果不先讓你和你的娃娃女友斷絕關係,我豈有介入的機會!”

尹楓似笑非笑道:“你說得倒很實際,只是,你認為感情之事是以如此實際的方式便能培養得出來?”

柔兒甜甜笑道:“近水樓臺先得月,這可是你們漢人的俗語。再說,日久生情這句話,也不是無稽之談吧!”

林飛插口道:“我說娘兒們,天底卞男人那麼多,你幹嘛非得找上我兄弟當你的男朋友?你這不止是橫刀奪愛,根本就是故意棒打鴛鴦嘛!”

柔兒嬌媚笑道:“天底下男人雖多,可是叫做孤鷹尹楓的只有一個,況且,如果真是同命鴛鴦,我這一棒打去,也不見得就能打散他們,條件我是提出了,答不答應,可是任憑當事人的自由選擇吶!”

林飛側首道:“芸丫頭,你別理這娘兒們,沒有天羅羽咱們一樣有辦法收抬雪怪。”

小芸不知正在想什麼,兀自沉思著,此刻方始啊地抬頭,她皺眉道:“我已經想過了,沒有天羅羽想要制辱老怪物,咱們大約有三成的機會,如果使用天羅羽,就有九成把握可以將雪怪逼入玄冰陣。所以應該是要借用天羅羽才是聰明的做法。”

林飛有些著急:“丫頭你別胡亂想,再說,天公疼憨人,做事還是不要太聰明比較好!”

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等人雖然很希望小芸以剷除雪怪的大局為重,但是此事牽扯到小芸與尹楓之間的私人感情問題,他們也都認為小芸和尹楓是一對極其相親的壁人,自然不會故意橫加拆散破壞。因此,他們不便隨意參與意見,顯得有些猶豫。

尹楓的母親溫和地開口道:“小芸,方沫總是人想出來的,再說咱們如果好好和這柔兒姑娘談談,她也許願意換個條件。”

尹母說這些話的口氣,任誰都聽得出她早已將小芸視為一家人的味道。

柔兒斬釘截鐵地嬌笑道:“不,除非冷小芸離開,尹楓答應做我的男朋友,其他條件一概免談!”

“小芸她姓古,不姓冷!”尹母開口糾正後,微微皺眉道:“還有你這個姑娘家,怎地如此霸道!”

柔兒瞟眼笑問:“我的霸道是天生的,只是不知道這位大娘是誰?好象管得著尹家的事?”

林飛嘿地嗤笑道:“小妞,好叫你得知,這位就是我兄弟的母親,尹家的事,如今除了大娘之外,還真沒人管得著吶!”他暗示,若是柔兒硬想要尹楓當她男友,可也得尹母同意才成。

柔兒哦地恍然大悟:“原來是伯母,我倒失敬了。不過,就算你插手管這件事,我的條件還是不會變的。”她有恃無恐地笑著,因為她手中既有天羅羽,自然明白雪怪的來歷背景。以及這天羅羽在此次除妖大會中的重要性。她早就傾慕於尹楓的聲名。如今更是滿意這位意中人的人品才貌,這個男朋友她是搶定了!

廳中,除了少數幾人之外,大部份的旁觀者不禁都對這場意外的三角風波充滿興趣,他們已紛紛在猜測最後的結果,暗想誰才能得到尹楓。

當然,他們亦都不約而同望著小芸這個當事人,想知道她究竟會不會答應讓出尹楓。

小芸攢著眉道:“要我置開有什麼問題。反正打我出道以後到現在天天和大瘋子在一起,偶爾換換胃口,獨自一個人溜達溜達也不錯,只是,我這麼一走,誰來幫大瘋子對付老怪物呀?”

她不放心地看著尹楓。

眾人不禁啊地脫口譁然,千萬種可能的答案中,誰都沒想到小芸竟會如此說法。

只有尹楓在她皺著眉頭時,就已經猜到這丫頭唯一擔心的問題是什麼。

尹楓雙目微閨,古井不波的神情令別人難以窺知他對小芸這番話有何感想。

柔兒咯咯嬌笑道:“這個你就不要操心了,只要你留下問心劍,我當然是親自動手,幫尹楓對付那個老怪物嘍!”

小芸瞄眼道:“嘿,你好象對老怪物也很瞭解嘛!”她見尹楓沒有反對的意思,便解下腰間的問心劍。

“等一下!”久未開口的玄青道長忽然阻止道:“我們如何能知道,這位姑娘手中是否真的有天羅羽這件主物,又如何能證明,這件天羅羽究竟是不是真的?”

木心道長等人拂鬚頷首,他們也已經想到這兩個問題。

柔兒解下腰際一方繡有蛇形圖騰的黑白腰囊,拋奔桌面,無所謂道:“東西就在裡面,至於是不是真貨,就得看你有沒有本事驗明!”

智敏禪師,木心道長等多位前輩高人,不禁有些為難地互相對望。他們所知的天羅羽,還是經由小芸和尹楓二人口中聽來,他們如何證明得了真假。

尹楓不言,伸手取過腰囊,將袋口朝上微然輕抖,驀地,一團紅光自腰囊內飛入半空,呼地微響,眾人眼前驟覺二片豔麗眩目的紅芒充塞於大廳之中。

這片眩目的紅芒,竟是一方約有二碼見方的羽織品。此物不知何種羽毛所制,羽身竟然閃耀著明亮躍動的火紅彩霞,那如血似火般的流光,彷佛有著生命般,隨著緩緩飄降的勢子,輕輕地起伏波動。

小芸皓腕微翻,問心劍森冷的光華有如一道沖霄而起白亮匹練,舒然刺向半空之中的虹彩,白光繞著紅影一陣飛旋,天羅羽在劍氣催動中不但未被削毀,反而再度輕輕揚升高空,才又慢慢飄落。

當地輕響,眾人尚未看清問心劍的影子,小芸已經收劍入鞘。

在場多的是用劍名家,卻無人敢自認使劍有辦法快過小芸,他們終於明白,這隻醉鳳的成名,可不是靠矇混得來!

小芸伸手接住飄落的天羅羽,愛不釋手地將它貼在頰上輕輕磨搓。

“呵呵,又柔又細又輕暖,好舒服喔!”小芸咯咯直笑:“拿它來傲件背心穿,一定每個人搶著要,大瘋子,你要不要試試看?”她將天羅羽遞給尹楓。

柔兒對她將與尹楓分手而絲毫沒有感傷之情,不禁覺得納悶。

尹楓見識過天羅羽後,又將它傳給幾位掌門人詳觀究竟。

玄青道長嘖嘖稱奇道:“傳說天羅羽是古代靈鳥火鳳凰浴火重生時所褪下的羽毛,結以地底火龍蠶所吐之絲而成,不但避火抗寒,更能刀槍不入,如今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如果連問心劍都無法傷它分毫,只怕再無可傷它之物!”

小芸頑皮笑道:“不對,不對,道長,如早沒有東西能傷它分毫,那製作這件羅羽時,又是如何裁羽斷絲,將這織得如此方正?天底下的東西總是一物相剋一物,問心劍不能損傷天羅羽,那是所克非物,倒不是天羅羽無物可克。”

“有道理……”玄青道長正待要問何物能克天羅?

柔兒忍不住搶口道:“事實證明天羅羽就是刀槍不入,你還有什麼不服氣?難道你說的出,什麼東西可以傷得天羅羽?”她自幼即知天羅羽為天下異寶,無可損傷。

此時小芸竟然敢說,天羅羽有物可克,柔兒當下認為是小芸故意找砸,破壞她的天羅羽的完美形象!

“當然有啦!”小芸奇怪她幹嘛那麼激動。

小芸不明所以,只得聳聳肩,接著道:“天寶誌異裡面記載的很清楚,天羅羽唯龍甲匕可斷其筋結,而僅有鳳喙翦可裁其羽,然昔者太和氏於天羅羽製成之日,將此二物封存玉匣,收藏谷中,獨傳天羅羽留世,以應所需。”

眾人皆被小芸所言吸引,不禁個個凝視傾聽。

小芸攤手笑笑:“只可惜,書上沒說那個收藏谷中的谷,究竟在哪裡?所以我們是找不到鳳喙剪和龍甲匕這兩樣東西啦!”

木心道長拂髯笑道:“天寶誌異此書貧道曾聽先師提起過,據聞是軒轅黃帝時期命人查訪天下所有奇寶異物,逐一記錄而成的一部上古遺書,不知然否?”

“是呀!”小芸高興地道:“道長,你也知道這本書?!那裡面寫著好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挺有趣的耶!我小時候最喜歡看這本書啦!”

柔兒本想駁斥小芸所言的天寶誌異為捏造之事,如今,她可沒話說了。事實證明,真的有如此二本奇書嘛,連木心道長都聽過的書,誰能否認它的存在?

柔兒對小芸總是如此輕易便能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心中頗不是滋味。過去,只要有她出現的場合,總是她在左右場中的視線與氣氛,怎地如今反倒不如一個尚未成熟的小孩子吸引人?

她重咳一聲,嬌媚笑語:“小芸姑娘,既然你已證明天羅羽是貨真價實的寶物,你是不是該交出問心劍?”她發覺自己若不再快點將小芸趕走,搞不好會變成她留下天羅羽後走人!

小芸遞過問心劍,尹楓先一步伸手接去。

柔兒伸出的手頓時怔在半空,進也不是,退也糗大,顯得有些尷尬,柔兒故做嬌柔地輕啐一聲,悻悻地放下手臂。

林飛急道:“芸丫頭,你真的要走!”

小芸點點頭,同時朝他伸出手掌,笑道:“拿來!”

“拿什麼來?”林飛有些怔仲不解。

“錢伯仔呀!”小芸哼笑道:“咱們合夥炒地皮賺得紅利不給我,我拿什麼吃喝玩樂?”

林飛更著急地叫道:“喂:兄弟,芸丫頭真的要走了,你怎麼不說句話?”

尹楓輕輕一嘆:“腳長在她身上,她要走誰能攔著她?把銀票給她吧!”

林飛愕然道:“怎麼?!你就這麼放手讓她走?”

尹母亦是憂思道:“孩子,你可得多考慮一點!”

小芸莫名其妙道:“大瘋子,他們幹嘛這麼緊張?是不是怕我亂花錢?還是怕我被人騙去賣掉?”

尹楓苦笑道:“你不去騙人來賣,就已經很阿彌陀佛了。憑你現在的名氣,誰還敢不要命地招惹你!”他這話有一半是說給林飛和自己的母親聽。

林飛無奈地掏出大把銀票交給小芸,叮啤道:“芸丫頭,這些錢足夠你花上一陣子,如果缺錢用,就照我以前告訴你的方法,拿著天神令去找神鷹幫的堂口拿,可千萬別再餓著了,凍著了!”

“我知道了啦!”小芸窘然笑道:“老哥,我沒有錢吃飯的事,你幹嘛說那麼大聲,這裡人很多耶!我會不好意思地啦!”

“我是擔心你呀!”林飛猛搖其頭:“你的名頭是不小,可惜就是心思不大!我就奇怪,怎麼有人放得下心讓你走喔!”他惡狠狠地瞪了尹楓一眼。

尹楓無奈地徑自苦笑。

辛棄文卻是哭笑不得地暗忖道:“你們竟在此地演起十八相送來了?!這裡可是終南派的家門裡,而非你們那個勞什子神鷹幫吶!你們未免反主為客了吧!”

崔普和張德昕不約而同道:“林幫主,你不用擔心芸丫頭,我們會把她照顧得好好的!”他們話是對林飛說,眼神卻是瞟向尹楓。

尹楓會心笑忖道:“還是這兩位獨腳大盜的心眼靈活。他們終究得放手讓小芸走,否則她永遠也不會去理清,我在她心中究竟佔著何種地位。”他不禁朝這兩位性情中人暗頷首示謝。

此時,木心道長、智敏禪師和玄青道長等人見小芸就要置去,紛紛上前話別,他們殷殷囑咐,若是遇上什麼困難,可就近向其所轄門派求援。

在場之人聽著看著,無不個個目瞪口呆。

遍視江湖武林之中,有誰能像小芸一樣,擁有如此之多的靠山?最後,便是華山派掌門了緣散人也上前撂了一句話:“芸丫頭,你儘管放心去玩玩,一切有貧道替你做主!”

小芸真想問她:“做什麼主呀!”

不過事至如此,她反應再怎麼遲鈍,也明白人家早將她這個尹楓的掛名女友當做名符其實的女朋友。

她不禁自問:“要不要當尹楓真正的女朋友?不過,現在有個柔兒要尹楓當她男朋友哩,這樣子豈不變成三角戀愛?可是尹楓會喜歡柔兒嗎?他如果不喜歡為什麼都不說話?他會喜歡我嗎?他為什麼也都不說話!”

小芸越想越複雜,也越想越迷糊,直到此時她才想到以後不能再和尹楓在一起。一時之間,她心裡好象有個什麼感覺掠過,可是她又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

她就這麼怔怔地自人群中望著尹楓,渾然不覺周遭的人已對她吱吱喳喳地說著話。

尹楓更是目光深邃地直望著小芸眸中,彷彿他要將小芸此時此刻的模樣烙在自己心頭一般。

當他看到小芸眸光中閃過一抹像是茫然,又像失落的眼神時,他的心竟然猛地一抽,他差點把持不住自己,就要衝上前去抓住小芸,叫她別走。

尹楓腳下微挪半步,終於還是硬生生站住,他在心裡一次又一次地呼喊著:“芸,早點醒來吧,早點明白自己的感情,回到我身邊來!”

小芸忽然排開擋著她的林飛,踏前一步問:“你有話要告訴我嗎?”

尹楓暗自深吸一口氣平靜自己的心神,他輕緩地,無言地搖搖頭。

小芸卻是朝他點點頭,隨即回身走向廳外。

就在小芸前腳已經跨出大廳門檻時,她忽然剎住腳步,回眸朝尹楓展顏笑道:“你放心,我會好好的!”

沒有人瞭解她這句話究竟有什麼特別涵義。

尹楓卻彷彿得到一項承諾似的,雙眸陡然發亮,他臉上仍是那般平靜無波,除了小芸,沒有人注意到他細微的變化。

小芸咯咯一笑,調皮地朝他眨眨眼,瀟灑地吹著口哨,置開大廳,崔普和張德昕二人朝廳內眾人做了個羅圈揖,緊跟著小芸一起離去。

嘯南天盧升惠看了看尹楓,略一沉吟,亦轉身追出。

“古姑娘,請稍等一下!”

隨即,眾人聽到小芸答應到棲霞山莊做客的模糊笑語。

柔兒嬌笑道:“呦,原來你們中原人士比較喜歡追小女生呀?這小丫頭的行情可也挺好的嘛!”

尹楓冷冷掃她一眼,柔兒接觸到尹楓眼光,心頭不禁一窒,她突然明白目光如刀這四字的涵義,頓時,這個熱情的女郎不自覺地驚出一身冷汗。

林飛看得明白,不禁暗自好笑:“你這個小騷貨,這回可踢到鐵板了吧,你以為要當我兄弟的女朋友那麼容易?真是走不知路哦!”

※※※※

秦嶺山區。尹楓和柔兒宛如互不相識的兩個陌生人,一前一後相距三步之遙走在山道上。

自小芸離開終南派之後,數日以來,尹楓始終以這種淡漠又疏遠的態度應付柔兒。

饒是這位異族姑娘空有滿腔熱情,如今也不得不熱度大減。

但是柔兒卻不氣餒,她自忖這是給尹楓一段調整心理的適應期。只要時候一到,她的熱情必然能夠引起迴響!

柔兒舉目四顧,看著山野林間開遍茂盛的不知名野花,便漫不經心地信口閒聊:

“這裡的景色和我住的雪山可差多了!”

“……”

尹楓連回答都省下了!

柔兒不禁有些惱火道:“喂,我在和你說話呀!”

尹楓仍然懶得開口,只是回頭將眉頭微微一挑,算是答覆。

柔兒沒好氣道:“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男朋友,你老是擺出這種陰陽怪氣的德性給誰看呀!”

尹楓冷冷曬道:“我說過要和你交朋友嗎?我承認過你是我的女友了嗎?你個人一廂情願的想法,請別牽拖到我身上來!”

柔兒為之氣結:“哼,咱們可是當著各大門派的面前談好的條件,難道你想反悔?”

尹楓似笑非笑地消遣道:“條件是你開的,不過,我和小芸都沒有親口應允,不是嗎?”

柔兒狐疑道:“可是那個小丫頭明明交出問心劍離開,你還想否認!”

尹楓吊兒郎當笑道:“你似乎沒有聽懂小芸說的話,不過,這也不能怪你。小芸說的話本來就不是每個人都能聽得懂,更何況你又是來自川康的偏遠之地,就更不容易瞭解她的話!”

柔兒勃然變色道:“你是什麼意思?你難道不怕我撤手不管此次除妖大會之事,帶著天羅羽迴雪山去!”

“請便!”尹楓冷然笑道:“你若真以為擁有天羅羽,就想威脅孤鷹和醉鳳,那我勸你不如現在就走,面子上還會好看些!”

柔兒滿臉驚疑:“若不是為了天羅羽,古小芸為什麼要走?”

尹楓哈哈笑道:“你不是說她是小孩子嗎?難道你不明白小孩子的心性本是好奇、好新鮮。若非為了對付雪怪抽不開身,她早就找機會蹺跑,獨自溜出去闖江湖了,而你這一來,正好頂了她的缺,她不藉此良機開小差出走,更待何時!”

柔兒半信半疑道:“難怪她要走時,竟無一點難過,反而好象高興得很!”

尹楓暗忖道:“就算小芸有點難過,你又如何看得出來!”

他不禁又想起,小芸臨別之前那異樣的眼神。

正當尹楓恍惚之間,忽然……咻的一聲,一支銀亮的鐵箭射向尹楓面門。

尹楓本能地偏頭側身避開來箭,只聽到噗地一響,那支鐵箭正中尹楓身後一株柳樹的樹身,強勁的力道,竟將那株碗口粗的柳杉射穿:“什麼人!”柔兒大聲問著。

尹楓回眸瞥視那支鐵箭,只見鐵箭的箭尾處樓有一個古字,而此刻,鐵箭的箭羽上猶自擊擎一條血紅的飄帶。那正是北大荒六十四寨聯盟盟首,古家牧場的挑戰信物!

尹楓嘆笑口氣,拱手朗聲道:“不知是古盟主,還是兩位少盟主駕到!”

“姓尹的,有種就把箭拔下來,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代小芸向你討回個公道!”

古逸嵐冷澀的聲音甫落,古氏兄弟二人玉樹臨風般的身影已出現在山拐彎處。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19:06


第十六章 劍與情

尹楓知道古家的規矩,若是拔下這支鐵箭,就表示正式和古家為敵,而古家將不計任何代價,以求消滅頑敵。

如今三支鐵血箭正射在他身後樹上,等著看他表示。

尹楓不禁苦笑道:“逸嵐老弟,你別開玩笑了,古家的鐵血箭我可拔不起,你別拿它來嚇我。”

古逸風面色凝重道:“尹大哥,此箭敝祖父親自下令所發,你這回所為,敝祖父非常不能諒解!”

古逸嵐更是怒容滿面道:“姓尹的,你不是孤鷹嗎?!區區一隻鐵血箭又豈會看在孤鷹眼裡!反正你連我妹妹都不要了,我也不指望當你的小舅子,好膽的你就把箭拔下來,咱們狠狠幹上一場,有本事你就先把我的命收下!”

他話落出劍,只見劍光閃阿,招招不離尹楓要害。

尹楓只是閃避,而不還手。他有些哭笑不得地叫道:“喂喂喂,逸嵐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不當你的小舅子,就沒有道理好講啦!”

古逸嵐肩不移,身不晃,反手又是三劍自腋下飛刺而出,事先毫無預兆,而且招發劍至,端得是上上之流的精妙劍術!

尹楓亦不禁贊聲:“好!”

他猛地縮腹塌肩,金剛圈順勢滑落,叮噹微響,古逸嵐手中的長劍,已被金剛圈引向一旁,失去準頭。

“得罪了,尹大哥!”

古逸風見弟弟微現敗跡,告聲得罪,背上長劍已經瀟灑揮劍而出,實時化解古逸嵐的窘況。

柔兒在一旁看得不是滋味,使性叫道:“喂,人家不願當你們的妹婿也不行呀?你們二人如此強逼人家算什麼英雄好漢!這勞子什麼箭有啥了不起,尹楓不拔我拔!”她果真探掌想拔出樹身上的鐵血箭。

“使不得!”動手中的三人異口同聲地阻止。

柔兒的手剛碰著箭,她驀覺肋下、左腰和後背更自一麻,便連中三元被點住穴道,渾身動彈不得。

古逸嵐噓口氣,啪地賞了柔兒臀部一巴掌,叫謔道:“騷娘們,不懂事就別惹事,你惹得的事還不夠嗎?”他順手拔下鐵血箭,朝尹楓眨眨眼,這才仔細收妥。

柔兒雖然身不能動,口卻能言,她又怒又急叫道:“你你……你這個人不要臉,你怎麼可以隨便打人家……那裡,你還亂說人家騷,你自己才是騷猴子!”

古逸嵐貼近她臉寵,涎著臉裝嗲道:“你怎麼可以隨便打人家那裡,那裡是哪裡呀?”他把柔兒那口嬌聲嗲腔學得維妙維肖,逗得尹楓和逸風二人捧腹大笑。

他忽地將臉一沉,再次用上力,啪地重重捆了柔兒豐臀一巴掌,怒聲道:“他奶奶的,你是聖女?你不騷?不騷會去搶我老妹的男朋友?既然怕人家亂說,又何必故意做給人家說?”

柔兒眼眶微紅,泫然欲泣地癟著小嘴默默不言。

此刻,她看起來就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媳婦兒,再也沒有絲毫先前那種既成熟又嫵媚的妖冶模樣。

尹楓不禁暗自好笑地忖道:“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霸道的小姐碰上不講理的惡霸,鐵定小妞要吃虧,看逸嵐老弟下手那麼不留情,可見他真是惱火這小苗女欺侮他妹妹。”

逸嵐懶得再理柔兒,回身走向尹楓,喳呼道:“喂,尹大哥,這回你做的太過份了些嘍,你怎麼真的和小芸散股(拆夥)?你們兩個到底在搞什麼東東?”

尹楓答非所問地嘆笑:“老菜子你居然連鐵血箭都敢拿來開玩笑?我算是服了你!”

“誰跟你開玩笑?”逸嵐一本正經道:“我給你講,這支箭真的是我那個老石頭爺爺親口交待我射的,他這回發的脾氣可不小,要不是我老爸和大哥拚命勸阻,他就要親自出馬來找你算帳!”

尹楓甚是無奈地猛搖其頭,他除了苦笑還能說什麼?

在北大荒古家牧場做客那陣子,他早已將柳神九烈君古凌雲那副老而彌辣的脾氣摸得一清二楚。他知道逸嵐所言就算再誇張也絕對和事實相差不遠!

逸風亦是關心問道:“尹大哥,江湖雖是傳聞小芸為借天羅羽而退讓,但依兄弟看來,你必是別有深意吧?”

尹楓無奈道:“還能有什麼深意?小芸嫌老是和我在一起太膩了,她想換口胃,一個人出去玩玩,我只好讓她走啦!”

逸嵐怔愕道:“真的?你就這麼放心讓她走?萬一她讓別人拐跑了,不回來時你怎麼辦?還有……”

他橫眼定在一邊的柔兒,問:“這個姐兒又怎麼說,莫非你也想換換胃口,試試粗牙(成熟)的滋味?”

尹楓吃吃笑道:“我的胃不好,太粗的貨色嚼不動,安啦!”

他拍拍逸嵐,笑謔道:“尹某人,牛幼齒的情有獨鍾,我這方面是不會有間題。再說,真正愛一個人就該放手讓她走,會自己回來的才是屬於我的。如果小芸真地決定不回頭,那……再說吧!”

逸嵐搖頭嘆道:“你的愛情太偉大了,我不懂,也做不到,我只知道若是是將一隻眷養慣了的小鳥放出鳥籠外,它雖可得到暫時的自由,但終究會因為無法適應外面世界的生存法則,又找不到回家的路,最後難免一死,我是不會輕易嘗試打開鳥籠的門,這也是因為愛鳥之故!”

尹楓嘲笑道:“以後當你老婆的人很可憐!”

“才不!”逸嵐反駁道:“當我老婆的人命才好,我保證讓她吃得好、穿得暖、住得舒適,而且只要她又乖巧又溫柔肯聽話,我一定疼愛她,拿她當寶貝一樣捧著,像我這種老公,打著燈籠也找不到!”

尹楓嗤笑道:“你的條件倒是挺符合當今的時代潮流,我看你是不用擔心娶不到老婆。大草原上符合你的條件的大家閨秀人隨便一抓就有一把!”

逸風打趣道:“尹大哥,你不知道呀?逸嵐早就不知相過多少次親了,他每一個姑娘都滿意。只可惜他生為弟弟,我這個當哥哥的不結婚,他就不能先娶。娘此一來反全倒便宜他了!這小子可是北大荒周所皆知的大情聖,而且只談戀愛不能結婚,女孩子還不能怨他,要怪全都怪到我頭上,為什麼我不結婚!”

尹楓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小子,原來你是情場老將,怪不得剛才一下手,就知道該朝哪裡打!”

逸風噗嗤一聲悶笑,幸災樂禍地瞅著俊臉窘紅的弟弟。

逸嵐尷尬道:“什麼銀什麼嘛!尹大哥,你太會牽拖嘍!”

尹楓不為已甚,饒了這小子一回,不再繼續糗他。當下,尹楓反手一揮,解去柔兒身上穴道。

“走吧,小姐!咱們還得去引誘老怪物現身。希望你的本事比剛才的表現好一點,否則,咱們就有樂子可耍!”

柔兒嬌哼道:“背後下手,又是三個人期負我一個,你有什麼好得意?雪怪才不至於像你們這些臭男人那麼陰險!”她甩頭上路。

逸嵐卻在她背後,挖苦道:“呵!我們是臭男人,那麼你這個搶著要臭男人的娘兒們又算什麼?叫你騷娘兒們沒有冤枉你吧!”柔兒猝然回身,身形詭異一晃,揚掌啪地賞了逸嵐一記清脆的耳光。

尹楓他們三個大男人全都被柔兒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得怔了一下。

逸嵐更是撫著頰,張口結舌地瞪著柔兒,他好象不太相信柔兒竟有本事賞他這一記火辣辣的大鍋貼!

柔兒激動地叫道:“我要尹楓當我男朋友有什麼不可以?在我們那裡,只要自己喜歡的對象還沒有婚約以前,不管、對方有多少情侶,大家都有資格各憑本事公平競爭!

我既不偷人,也不養漢,我還是個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你憑什麼用那種難聽的話來侮辱我?你自己還不是四處調情,難道你就比我高尚介你憑什麼因為我有一半苗族血統就看不起我?你說!你說呀!”

她淚眼盈盈地握起粉拳,猛捶著逸嵐胸口。

逸嵐見柔兒這麼激動難過,不禁對自己如此輕率的態度感到汗顏。

柔兒打人打累了,便回身將臉埋在肘裡,靠著山道旁的樹幹,嗚咽抽泣。

她自瞞開川康,進入中原以來,由於習性和觀念的不同,早已飽受漢人的排擠和輕侮。此時,她再也壓抑不住滿心的委屈,一股腦兒爆發出來,倚著樹幹哭得宛如梨花帶淚,好不悽然!

此情此影,真是大出尹楓等人的意料之外。

他們三個大男人你看我,我看你,還真不知該如何處理眼前這檔子事。這簡直比對付雪怪還麻煩!

“人是你弄哭的!”尹楓對逸嵐攤手無奈道:“你這個始作誦者要負責解決問題。”

逸風連忙附和道:“我完全贊同尹大哥的說法!”

逸嵐正要開口抗議,尹楓阻止道:“二比一,少數服從多數!你什麼都不必說!”

逸嵐咕嚕道:“奶奶的,你們這算哪門子兄弟嗎?居然如此隨人顧性命!”

尹楓戲謔道:“哦!你說髒話,我要告訴你娘!”

這句話是小芸常說的話,古氏兄弟聞言不由得脫口失笑,而尹楓卻發現自己突如其來一陣強烈希望見小芸的感覺。

“芸,你現在在哪裡?”尹楓視而不見地抬眼望向天空,心裡無言地吶喊著。

※※※※

嶺南,棲霞山莊。

山莊既名棲霞,當然少不了彩雲裊繞,霧隱奇峰的美景。

是日,時值申時末光景,太陽的威力已漸減弱,徐徐的和風為這寧靜的午後,帶來一絲慵懶的氣息。

小芸和涼山雙柴崔普、張德昕閒來無事,便在所居廂房的小花廳上擺開陣式,下起圍棋。

正當小芸以一敵二,殺得崔昔和張德昕二人節節敗退,眼看就要江山不保,棄子認輸之時,一名丫環進入廳中,朝小芸福禮道:“古姑娘,我家主母有請。”

小芸等人來此做客已有數日,早已習慣這位莊主夫人有事沒事的相邀。

小芸拋下手中棋子,呵呵笑道:“兩位大叔,這回你們可有足夠的時間,好好想想要如何挽回這盤棋的頹勢了!”

張德昕猶自盯著棋盤,心不在焉道:“想!想;你慢去慢回,不急!”

小芸咯咯一笑,隨著丫環出廳,來到莊主夫人所住的內院。

這位盧夫人雖已屆四旬,但風華依舊,氣質高雅,只是她總喜歡將那張略嫌單薄的紅唇緊抿成一線,顯出正經又嚴肅的表情,使人一看即知她絕不是喜愛輕鬆說笑的人。

小芸踏入盧夫人閨居,見她一如以常,早已端坐圓桌旁,垂目以待,心裡不禁叫苦道:“哇,今天又要說哪門子教條?我歹命喔!”

盧大人待小芸坐定,接過奉茶,表示禮貌地輕啜一口,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古姑娘,冒昧相邀,尚望見諒.只是我見午後如此清閒,正宜談心,所以請你過來坐坐。”

哦!小芸應聲道:“不知道夫人今天想聊什麼!”

盧夫人優雅笑道:“古姑娘,你到棲霞山莊也有四天了吧?!不知道住的還習不習慣!”

小芸想了想,單純道:“還好啦!反正,比這裡要豪華富麗的地方我住過,比這裡要簡陋的地方我也住過,只要心不雜境,其實住哪裡都一樣的!”

以棲霞山莊的氣派和威望而言,任何一個招受它款待的客人就算不說榮幸之至,至少也該得體地讚賞兩句。哪知這丫頭竟如此坦白,直話直說,聽得盧夫人臉上優雅,登時變成一副勉強的笑容:

“沒想到古姑娘年紀輕輕,竟能有如此出塵的想法,確實是與眾不同。”這話也不知是褒是貶,小芸只好無所謂地聳聳肩。

盧夫人又道:“是這樣的,我家惠兒倒是挺心恰於你的風華,想和你進一步交往,不知你的意下如何!”

小芸腦中靈光一閃,想起昔日尹楓在化木溝曾告訴她的一些話,她連忙坐直身子.“夫人,我想這種事……慢慢再說吧!”小芸腦筋飛快地轉著,想要找個不傷感情的拒絕方法:“其實,我這回純粹就是來做客,沒有其它的意思,你可別誤會了!”盧夫人不解地望著她,顯然聽不懂她這話是何含意。

“哎呀!”小芸頭痛道:“反正我很忙啦,今天在這裡,可能明天又不知道到哪裡去了,所似沒時間和你兒子做什麼進一步交往。”

盧夫人自以為是笑道:“沒關係,時間是人找的。就是不知道你要忙些什麼事,也可以叫惠兒幫你的忙呀!”

小芸怔了怔,連忙搖手道:“不行,不行,我要忙著闖江湖,這種事只能自己去忙才有體會,你兒子幫不上忙。”

盧夫人以為她是女孩子家的欲迎還拒,不禁輕笑道:“那就叫他陪你_塊兒去闖江湖好啦,再說,也沒有人一輩子都在江湖上東奔西跑的呀,尤其女孩子家,遲早都得安定下來,你說是不是?對了,難道令尊和令堂不擔心你一個人如此在外闖蕩?他們對你所交往的朋友不反對嗎?”

小芸奇怪道:“我交朋友是我的事,他們為什麼要反對?我又沒有交往一些壞朋友!”

盧夫人略略猶豫道:“唔……但是,你有沒有考慮過,北大荒六十四寨聯盟是江湖上的名門正派,他們所經營的各項營生買賣都是正當職業。如果你所認識並交往的朋友是專門打劫這類買賣的人,令尊會怎麼說?他難道沒有意見?”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小芸直言道一夫人大概指的是我那兩位大叔吧?你放心,他們既然是我的朋支,當然不會去打劫六十四寨聯盟,我爹他有什麼理由反對?再說,正因為胖、瘦兩位大叔是我的朋友,所以他們不但不會打劫六十四寨聯盟所屬,反而還會在必要時候幫忙保護六十四寨聯翼。我爹對這兩位大叔放心得很吶!”,盧夫人為難道:“呃,我所指的並不是如此單純,而是……更復雜的情形。譬如,你那兩位同來的朋友,他們所代表的身份,事實上正好與六十四寨盟相反,這種矛盾,多少會為貴聯盟帶來些議論或其它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小芸單手託顎地瞅著盧夫人猛點頭,不發一言。

盧夫人又道:“像在這方面,我對惠兒的管束就相當嚴,所謂道不問不相為謀,而且以棲霞山莊所代表的身份地位更不容許他如此胡來。”

“哦!”小芸不起勁道:“大人是說我在胡來嘍!”

盧夫人察覺自己失言,微卑尷尬道:“我沒這意思,只是,年輕人做事難免衝動,有了偏失只要能立刻修正,還是可以原諒的!”

小芸在心中忖道:“你沒說我胡來,卻說我做事衝動,這意思還不是差不多,還好我不是你兒子,如果我娘和你一樣,每天把我管死死,不準這個,,不準那個,我早就痛苦死,也活不到這麼大啦,唉,笑南天還真是可憐,他居然有本事受得了這麼多規矩。

難怪他怎麼看,就是有點……呆呆的!”

盧夫人仍然滔滔不絕地發表著她對門戶的看法,和其它各項身份、地位必得相匹配的高見。

小芸有一搭,沒一搭地點頭應和著–,其實,她心早就飄到尹楓身上去。

“如果大瘋子在這裡,他一定會說這位莊主夫人和他外婆正好是絕配!”

眼看著窗汐卜的陽光逐漸偏斜,小芸找了個空檔插口道:“夫人,今天咱們暫時聊到這裡,我剛想起來,我來你這裡之前,有件事只做了一半,還沒有結束呢!”

盧大人保持風度道:“呀,既然如此,我擾不多耽擱你了,反正來日方長,咱們以後再談。”

“來日方長?”小芸在心裡暗自吐舌道:“不要,我怕怕!”

她自盧夫人那裡告辭後,甫出內院,隨即像逃命般的一口氣衝回廂房小廳。

張德昕和崔普二人看著小芸像風一樣捲了進來,咚地坐在太師椅中,支肘託著下巴,茫茫然不知在想什麼。他們二人雖是滿心好奇,卻也不去打擾小芸的沉思。

終於……

“呀哈!”小芸拍手笑道:“就是這樣子啦!”

張德昕和崔普對望一眼,謹慎開口問道:“什麼事就是這樣?”

他們二人雖和小芸以叔侄相稱,但是,除了長輩般的關懷之外,他們二人對小芸別有一份隱藏的敬重之情。小芸答非所問地呵笑道:“大瘋子以前說的話真是對極了,呵呵……”

崔普好奇問道:“尹大俠以前說過些什麼?竟會讓你如此高興。”

小芸嘻嘻笑道:“大瘋子以前說,女孩子不可以隨便接受人家的好意,否則很容易就讓人誤會的!”

張德昕感興趣道:“哦,是不是現在就有人有了某種誤會?”

“然也!”小芸扮個鬼臉道:“你們猜猜,剛才那位莊主夫人和我談些什麼?”

崔普拍著彌勒肚,呵呵笑道:“那還用說,準是幫這裡的少莊主提親啦!”

。小芸皺皺鼻子,撇嘴笑謔道:“沒有那麼快啦,不過,根據大瘋子的說法,大概下一步就是這麼回事了?”

張德昕笑意盎然道:“那你打算怎麼辦?答不答應呀?”

“怎麼辦?”小芸眨眨眼,戲謔道:“危險,跳開!”她又加上一句:“這是大瘋子教的。”

這兩位黑道巨泉不禁有趣地對望一眼,交換個會心的微笑。

崔普嘿笑道:“這麼說,這個地方咱們是不準備繼續往下住嘍?”

“當然!”小芸認真道:“這裡風景是不錯啦,可是隻要住上三天就夠了,第四天開始我就覺得膩,怎麼,難道你們捨不得走啦!”

張德昕哈哈笑道:“捨不得?別開玩笑了!傻丫頭,你難道真的看不出來?這裡的人簡直將我和胖子視為瘟神,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以為人家會讓咱們進來,而且又住了這麼久?我和胖子早就想走,就怕你捨不得吶!”

“那還有什麼好猶豫!”小芸彈身而起:“說走就走,來人呀!”

一名青衣小廝應聲而入。

“請你轉告你家少莊主,就說我們要走了!”

“要走了?”那小廝先是一怔,隨即火燒屁股般地返身奔出廂房。

小芸他們三人不由得相顧失笑。

待盧升惠踏入廂房廳內,小芸等人早已打點妥當,準備瀟灑地走。

盧升惠見狀怔道:“古姑娘,你這是幹嘛?為什麼說走就走呢!”

小芸笑道:“因為我很忙呀,我不是告訴你,只能來你家玩個三五天嘛,三加五除二,剛好是四,所以我們住了四天,也該走啦!”

盧升惠忙道:“走也不急於這一時,為何不明天再走?”

小芸反問:“明天走也是走,今天走也是走,都是一樣要走,為什麼不今天走?今天早些走,也好早些趕著去辦事嘛!”

“什麼事非得這麼急?”盧升惠相留道:“也許我可以差人去辦,不一定你親自出馬。”

小芸呵呵笑道:“不行,這幾件事一定要我親自出馬才可以。你再怎麼留我們也是無路用啦!”

盧升惠略一沉吟:“既然如此,那麼不知姑娘願不願意讓在下陪你一起去?”

“真是牽拖!”小芸暗忖一聲,隨即道:“隨便你,反正腳是長在你身上,你若要跟著我也不能阻止你。”

她忽然想到,這正是那天尹楓說的話,不禁兀自呵呵失笑。

盧升惠卻會錯意,喜出望外道:“好,姑娘稍候一下,在下去去就來。”他反身而出。

小芸在他背後叫道:“喂,我們直接到山莊外等你啦,快一點,逾時不候的喔!”

她一旦想走,還真是片刻都不能停留!

小芸他們三人也不再招喚下人,徑自步出棲霞山莊大門之外。

此時,正值黃昏日落,一輪豔紅的夕陽,正兀自緩緩沉向山莊後的峰巒間,萬道霞光將山莊染成一片暈紅,啼鳥自樹梢飛過投向林間,莊內一隅,炊煙徑自嫋嫋騰過入空。

此刻,棲霞山莊所給人的感覺就像一處與世無爭,出塵寧靜的人間仙境。

小芸回眸望道:“地方是挺美的,可惜住在裡面的人都大正經呆板,無法領略箇中悠閒逍遙的境界。”

忽然,山莊之內響起一陣人聲騷動。

崔普呵笑道:“看來,這位少莊主置家時,送行的人還真不少。”

小芸忽然咯咯笑道:“快走,咱們去躲起來,省得又要和他們來一段十八相送,煩死人了!”

“我贊成!”涼山雙梟異口同聲地笑著回答。

於是,他們三人身形一晃,已朝莊外遠遠曳去。

盧升惠踏出大門,身後跟著父母僕婢一大堆家人。他四下看不到小芸的影子,立即匆匆和父母告別,急忙發步追去。

盧夫人搖頭嘆道:“不是我說,這個古丫頭真是一點都不懂為客之道。怎麼臨走也不和主人辭別一番?”

盧莊主是一位五旬左右的中年人,黑髮挽髻束以雲巾,面色紅潤長相斯文,一點也沒有江湖武夫的那種霸道。

他悠然開口道:“這便是醉鳳之所為醉鳳之故,夫人,你若以常人之心去估料醉鳳,那可就是大大的謬誤了!”

盧大人聞言不禁有些怔仲。

裡許外。

小芸等人坐在路旁大石上,看著盧升惠急奔而來。

“原來你們在這裡!”盧升惠安心笑笑。

張德昕撣著衣袍;淡淡道:“不是我想等你,而是老天爺的意思。”

盧升惠滿頭霧水地望著小芸,小芸正將一枚銅板拋上拋下把玩不停。

崔普笑眯眯道:“剛才我們正在討論要不要等你,芸丫頭心血來潮,就說要擲銅板決定,這一擲,算你和咱們有緣啦,走吧!”

盧升惠恍然大悟,笑問:“不知吾等此刻欲往何處?”

張德昕起身道:“跟著走就知道了!”

小芸童心大發,叫道:“隨吾來也,跟不上的活該。”她突然發足而奔,去勢如箭。

張德昕等人一怔,這才想到要動身追去。

天色漸暗,路上已少見行人,因此他們這一前三後,宛如流星曳空般地追掠,才不至於引人側目。盧升惠保持和崔普並行,詢問般地望著崔普。

崔普雖胖,但是輕功卻不弱,行動之間絲毫不見窒滯。他聳動多肉的雙肩,呵呵笑道:“芸丫頭不說,咱他也不知道她想去哪裡!”

※※※※

三天之後。

小芸原來又回到華山山麓。

雖然,這一路之上,崔普和張德昕二人不時講些武林逸聞,或是過去二人作案時的糗事給小芸聽,逗得小芸一路開心。但是,小芸仍是時常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半天不吭一聲,不知她到底在想什麼。

有時,這小妞會突然奇想,問盧升惠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每每盧升惠都只能瞠目以對,不知該如何回答。

小芸只有道聲:“沒意思!”

原來,這小姐想起不久之前,才與尹楓和木心道長等人走過這條相同的道路。只是,那時人面春風,笑語如珠,怎會想到此時自己竟是由一個無趣的貴公子陪著走向回程!

幾番猶豫,崔普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芸丫頭,咱們要上華山觀嗎?”

小芸問聲道:“大瘋子他娘都不在山上,咱們上山幹嘛?”

她只是坦白說出自己心裡的想法,但是聽在盧升惠耳裡卻別有一番酸不溜丟的滋味。

崔普奇怪道:“可是這明明是通往華山的官道,咱們若不去華山為何走這條路。”

“我沒有說不去華山呀!”小芸眨眼謔道:“我是說不上華山。咱們到山腳下總可以吧!”

來到昔日寄養馬匹的車馬店門口,小芸撮口吹聲口哨,店的內院立即傳出小白龍的歡嘶。幾乎是立刻,小白龍已自店中衝出,一頭鑽入小芸懷中撒嬌不休。

店主笑呵呵地迎上前道:“姑娘,你可回來啦,你再不回來,咱可要頭痛了!”

小芸抱著小白龍一陣親熱,半晌,才自小白龍頸項旁,探頭笑道:“是不是小白龍開始不規矩?”

店主無奈笑道:“可不是嘛,這匹馬雖是龍駒,可是脾氣倒也大得緊。這兩天來,不知怎地,咱餵它姑娘你特別交待的加酒豆料,它非但不吃,還一腦股兒將豆料踢翻。

你又不準咱拴它,它每天都要跑出去大半天不回來,嚇得咱們怕它丟了呢!”

小芸笑道:“老闆,對不起啦,我知道小白龍一定會想我,所以才趕回來。過去,它從沒利我分開那麼久,所以不太習慣。”

“原來如此!”店主恍然笑道:“那就難怪,如今姑娘你回來,小白龍安心,咱可也鬆口氣啦。”

小芸吐吐舌道:“麻煩你了,真不好意思!”她順手塞過去一張面額不小的銀票。

這也是尹楓教她的絕招之一!

店主果然呵呵笑道:“哪裡的話,下回姑娘再來遊山,小白龍儘管寄放在咱這裡,咱包管將它照顧的不掉一根毛!”

小芸輕撫著小白龍油光水滑的黝黑鬃毛,嬌笑道:“呵,小白龍,看你多好命,才十來天不見,你就吃胖這麼多,你居然好意思給老闆惹麻煩?真枉費人家好心照料你,還不快向人家說謝謝!”

小白龍嘶嘯一聲,竟然屈下左前蹄做單跪狀,同時一顆大腦袋上下點個不停,果真是一副致謝的樣子。

車馬店老闆嘖嘖驚奇道:“哎呀,咱見識過的好馬也算不少,但是就屬小白龍最具靈性,最善解人意啦!”

盧升惠等人在一旁也看得驚奇不已。

店主又道:“對了,姑娘,上回和你一起來的那位公子怎麼這回沒來?他的坐騎要不要也牽出來?”

小芸點頭道:“好吧,另外你再給咱們準備兩匹好馬,咱們一會兒就要上路!”

店主一迭聲相應著,入店去準備。

張德昕笑問:“小姑奶奶,你這幾天可是賣足了悶葫蘆,不肯事先告訴咱們要往哪裡去。現在,關於未來的行程,總可以先透露點消息了吧!”

小芸呵呵笑道:“瘦大叔,你想最近江湖上什麼事情最轟動?那麼大的熱鬧你難道不想去湊一腳?”

張德昕訝然道:“你是說又要趕回終南山?”

“是呀!”小芸點頭道:“我想到斷龍谷去看看那個玄冰降魔陣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盧升惠猶豫道:“可是……這樣好嗎?會不會引起別人的誤會?”

小芸不解地反問:“什麼誤會?”

崔普搓著胖臉,嘿笑道:“這位少莊主的意思是,芸丫頭你既然已經答應離開尹大俠,若是再回去湊這個熱鬧,豈非就要失信於人!”

小芸攢眉道:“話是柔兒說的,可是我又沒有親口答應說好或不好。再說,我只說離開大瘋子沒問題,我也沒說不回去啦!這樣怎麼能算是失信於人?更何況,我們去斷龍谷也不一定要見到大瘋子嘛,我是想去看看我哥哥他們有沒有來,問問他們有關這回和俄羅斯野蠻子打仗的事。”

這丫頭抬頭看看眼前三人,發倔道:“嘿,誰規定我不能去終南山斷龍谷?我就不信這個邪,我偏要去!誰要是有意見,儘管叫他來找我,本姑娘若是皺個眉頭就不叫醉鳳。”

張德昕讚賞道:“好氣魄,大叔就喜歡你這個調調,咱們可是有自由意志的人,誰能規定咱們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呀?全去他個球!”

他有意無意瞅了盧升惠一眼。

盧升惠本想打消小芸回終南山的意願,不料適得其反。他只好苦笑道:“也罷,姑娘既然要到斷龍谷,在下只有附之驥尾。”

適時,車馬店老闆已自店內牽著三匹上好鞍墊的健馬出來。他身後猶自跟著一名夥計,手中拿著小白龍專用的鞍具。這套鞍具是尹楓在得知小芸因缺錢而拿去當掉後,特地再去贖回來的。

小芸接過鞍具,利落地為小白龍扎掛妥當。

她拍拍小白龍,呵笑道:“壞小子,你現在發福了,還跑得動跑不動呀?你可別在我要逃命時,告訴我你的腿軟啦!”

小白龍刨著蹄,昂首唏嚦不止,彷佛在表示要以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體力充沛。

小芸高興地摟摟它,歡悅道:“好,等一下就看你表現,稱可別漏氣啦!”

盧升惠輕笑道:“芸姑娘,你和這匹馬兒感情很好呀,它真的能懂你說的話?”

小芸得意道:“當然可以,小白龍可不是普通的馬兒,它和我從小一起長大!”

她輕巧地翻上小白龍馬背,小白龍已蠢蠢欲動,想要和久別重逢的主人好好馳騁一番。

小芸回眸笑道:“我們先走一步,你們隨後就來,天黑之前見!”

她呼嘯一聲,小白龍揚蹄人立而起,嘶嘯相和,嘯聲猶在空中打著轉,小白龍猝然躥射而出,只是這一碰蹄之間,它已似一條破海騰空的黑龍般,飆出丈尋之外,只見它四蹄再一收放,它那黑色的身影,便有如一抹沒有實質重量的輕煙,飄然遠掠。在車馬店所有夥計讚歎的目送下,小白龍的身影逐漸模糊。

盧升惠以及張德昕、崔普他們雖是在小白龍飆出的剎那,立耶認蹄上馬,縱騎追去,但是,不過數里之後,他們三人即已失去小白龍的蹤影。

低伏在馬背上的小芸放任小白龍全力狂奔,而她徑自享受著那種幾乎與騰雲駕霧差不多的飛掠快感。

四周的景物一聞而過的倒退著,小芸耳中除了呼呼的風聲,聽不到其它。不知怎地,她與尹楓首次相遇的往事,竟突然湧入腦中,隨後他們二人相處的種種情形,便那麼一幕又一幕,清晰地重現在她的腦海裡。

小白龍在漫無止盡的官道上不斷地向前奔馳著,小芸的思緒亦如流水般的漫無止盡地奔騰著,想著想著,她的嘴不自覺地泛起一抹迷濛的微笑,那是她想到自己正和尹楓鬥嘴笑鬧的一些趣事……

路,看不到盡頭。

往事,也沒有止休……

黃昏時刻,崔普他們在一路打聽的情況下,終於找到小芸。

小芸悠哉遊哉地坐在一家打鐵鋪子門外欣賞夕陽美景,小白龍就在她身邊不遠處,徑自低著頭,啃嚼地上的青草。

崔普滑下馬背,叫苦道:“咱的小姑奶奶,下回你想飆馬時,拜託別把胖大叔我的份兒算上!”

他一邊反手捶著腰眼,一邊拖著腿在小芸身旁坐下。

哎唷,他喘口氣道:“可憐胖大叔這一路顛下來,連午飯都–沒敢偷空去吃,此刻不但餓得前心貼後背,就連渾身上下這些肥肉,都好象要散攤子似的,芸丫頭,你的小白龍還真不是普通的會跑吶,咱們追得可辛苦啦!”

張德昕亦在下馬後,坐到崔普身邊,愁眉苦臉道:“胖子,你身上油多肉厚,顛起來還不是和睡彈簧床一樣舒服。倒是我這瘦巴巴的骨架子,這回差不多全散開嘍!”

小芸納悶道:“為什麼我就沒什麼感覺?”

崔普誇張叫道:“大小姐,你不想想,你騎的可是千萬之中難得其一的神駒,而且你又自幼便生長在馬背上,你當然不覺得這一路狂飆有啥大不了的啦,可是我們騎的馬,貨色雖好,哪能比得上小白龍平穩。再加上,我們都是勞碌命,平時只有靠著自己兩條腿四下奔波,少有騎馬的經驗,這一趟下來,乖乖,真是不好受吶!”

盧升惠繫好馬匹走了過來.,他雖沒說什麼,但是看他汗透衣衫,神態萎靡的模樣,也知道他不見得比涼山雙梟好受到哪裡去。

小芸吐吐舌,敬個禮道:“對不起,下回我一定改進,不會再跑那麼快了,今天因為在想事情,所以不知不覺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也忘了你們在後面會追得很辛苦。對不起啦!”

張德昕眨眨眼,笑問道:“你在想什麼事?竟敢把我們這幾位護花使者都忘記了!”

小芸調皮地扮個鬼臉,咯咯嬌笑道:“我不告訴你,有本事自己猜!”

張德昕呵呵笑道:“那還有啥好猜,你這小妮子能想得入神的事有限的很吶,第一件就是……”

他故意住口不說。

小芸好奇催問道:“是什麼嘛?”

張德昕學著小芸,賣個關子道:“我不告訴你,有本事你自己猜!”

崔普和盧升惠二人忍不住呵呵失笑。”小芸撇撇嘴:“你不說就不說,我才懶得猜,你們瞧,我這把劍好不好?”

張德昕本想待小芸再次追問自己究竟賣什麼關子時,再來消遣她。豈料這小妞精明的很,索性不猜,而且改個話題,讓他連提的機會都沒有。

他不禁暗自嘆笑道:“說你天真,你有時卻比我們這些老狐狸滑頭,真搞不清楚你究竟是啥底子!”

崔普接過小芸手中長劍,打量道:“利是挺鋒利的,不過只是一柄普通長劍而已。

哪裡來的?”

小芸豎起拇指比了比打鐵鋪,笑道:“剛才在裡面買的,我想要做女俠嘛八曾、不能連支長劍都沒有,所以特地到裡面挑的。”

崔普是出了名的精打細算的鬼心眼,當下習慣性地問道:“花了多少錢?”

“二十兩銀子。”小芸豎起二根指頭。“什麼?”涼山雙泉異口同聲驚叫道:“這支破銅爛鐵竟敢要人家二十兩銀子?這老小子不要命了,竟敢當你套冤大頭?我找他理論去!”他剛撐起身肥胖的身子,就被小芸一把拉住,跌坐回地面。

“胖大叔,你聽我說啦!”

小芸呵笑道:“其實,打鐵鋪的老闆本來就是開價十兩。而且,他自己也說太高了呢!”

崔普不瓣道:“那你為何會花二十兩的銀子買下它?”

小芸扮個鬼臉道:“我想要是告訴大瘋子,我買了一把只值五兩銀子的劍,他一定笑我說不如別買,所以我叫老闆開個最高價,可是十兩還是太便宜,我只好再多付一倍,以後說出來也比較好聽些嘛!”

崔普哭笑不得道:“這是哪門子謬論?”

張德昕猛地咳笑道:“那你為什麼不索性給他二百兩,這樣子聽來也比較有價值感。”

小芸洩氣道:“我是要給他二百兩呀,可是那個老闆不肯收。他說他做生意向來老老實實,二十兩已經太多,若收二百兩就是貪心,老天爺會懲罰他,因此說什麼他也不肯,我只好算啦!”

張德昕不禁稀奇道:“呵,天底下也有這種人,居然將送上門的財神朝外趕!”

盧升惠和緩道:“其實,芸姑娘你若需要佩劍,為何不早說。家父本有收集名劍的嗜好,莊上多得是名家鑄造的好劍。只要姑娘中意的劍,家父定然樂意送給姑娘使用。”

小芸奇怪地反問:“我和你家非親非故,為什麼要向你們要劍?我自己買的一樣很好用呀!”

盧升惠一時為之窒言,他本想坦呈心意,卻又礙於涼山雙泉在旁,不好開口,同時,他又想到小芸算是剛和尹楓分手,此時可能心情正陷空虛時期。

若是自己此刻開口追求,豈不變成趁人之危,那絕非君子的行徑,想了想,他只好尷尬笑笑,以掩窘然。

其實,他哪裡明白,在和小芸交往的這件事上,他始終是剃頭坦子,一頭熱而已吶!

崔普見天色不早,起身催道:“小姑奶奶,咱們歇也歇夠了,可憐我中午未沾粒米,這會兒正餓得頭昏眼花,咱們可否進城找吃的去?”

小芸彈身而起,笑道:“好呀,我已經在前面鎮上的酒樓訂好酒席啦!”

崔普嚥著口水道:“真的?乖乖,芸丫頭你可真是體貼大叔吶!”

張德昕嘲謔道:“瞧你那滿臉餓相,你這胖子,就算再餓上三天也不見得會少一塊肉!”

崔普反唇譏道:“奇怪?我餓我飽關你這瘦窮酸屁事?要你在這裡喳呼,你不餓是不是?好,有本事你待會兒就別吃,那我胖子才叫服你!”

張德昕哼聲道:“我瘋了?要你這死胖子服我的機會多得是,我幹啥和自己的肚皮過不去?”

盧升惠暗自納悶地忖道:“這兩個人真的會是北地有名的黑道巨梟?橫豎怎麼看,他們都只像市井之流嘛!他們有什麼地方值得小芸如此拆節交下?”

他們四人各自牽著坐騎踏著暮色,走向前方不遠的小鎮,小鎮雖小,但是三街六市俱全,也是一處頗為熱鬧繁華的地方。

時值華燈初上,各酒樓飯館正是生意興隆之時。

小芸帶著小白龍走在前頭,他們剛剎一家名為四海的酒樓門口,夥計已拉開嗓門高聲道:“醉鳳古姑娘到……”

他忙不迭哈腰上前,向小芸問安。

掌櫃的聞聲也自櫃檯後面迎出,陪笑道:“古姑娘,敞幫華陰分舵舵主許宜君大哥也在裡面恭候多時,快裡面請!”

崔普等人抬眼瞥向四海酒樓的招牌,只見招牌上烙有孤鷹暗記,即知此處正是神鷹幫的買賣。

小芸呵呵笑道:“咱們也算半個自己人,何必這麼客氣?”

“應該的!”

掌櫃的連忙將眾人讓進專為招待貴客的金龍廳內。

此時,廳中酒席已經擺設齊全,只待客人一到就可以上菜。

一名年約四旬,方面大耳,身材魁壯的錦衣大漢見小芸等人進來,立即抱拳迎上:

“古姑娘久違了!”

原來,這家酒樓小芸前次也和尹楓等人來過。

小芸擺擺手道:“許舵主,咱們上回就說過,不用這麼客氣的嘛,何況,這次也沒有什麼偉大的掌門人在此,儘可青菜(隨便)些。”

許宜君哈哈一笑:“許某人恭敬不如從命了!”

於是眾人不再客套,徑自落座,不多時觥籌交錯,賓主兩歡,眾人的話匣子更是陶然大開。

小芸很自然地問道:“許舵主,終南山那邊幫主老哥和大瘋子有沒有什麼消息傳回來!”

許宜君略略猶豫,沉吟道:“前兩天幫中有飛鴿傳訊到華陰,據說,尹大哥和古二少爺在引誘雪怪入陣的混亂中受了點輕傷。”

小芸好奇道:“老菜子他們也來啦,他又是怎麼和大瘋子混在一起找老怪物的麻煩?

居然還二個人都受傷,太菜啦!”

許宜君見她提到尹楓毫無異樣,這才放心道:“消息上說,他們是在秦嶺山區遇見的。尹大哥以嘯聲引出雪怪之後,他們四人便且戰且退,慢慢將雪怪誘向斷龍谷。”

“四人?”小芸腦筋一轉即已明白。

“可是……”許宜君接道:“就在接近玄冰陣附近,這老怪物不知如何察覺苗頭不對,返身奪路而逃,古二少爺便於此時為了替那位苗女解危這才身中雪怪的寒掌。尹大哥卻是為了搶救二少爺和老怪物以真力硬拚,這才使內臟受到震傷。”

小芸皺眉道:“我二哥呢?他現在怎麼樣了!”

許宜君安慰道:“古姑娘不用擔心,尹大哥已經以天羅羽為二少爺拔去寒毒,他只要將養兩個月就會痊癒。”小芸點點頭,接著臉露不解之色,尋思道:“真可惜,都到了玄冰陣附近,為什麼老怪物突然會逃?而他們大可用天羅羽斷老怪物的退路嘛,為什麼又會搞得老菜子中掌?”

尋思半晌,小芸不得其解,索性一拍桌面:“不管了,咱們快快吃飽,吃飽後立刻上路,早點到達終南山斷龍谷,也好早點找出答案。”

崔普咋舌道:“什麼?咱們要立刻上路?芸丫頭,你就饒了大叔這身老骨頭吧!”

小芸天真道:“胖大叔,你不行啦?那沒關係,你就留在這裡休息,等養足了力氣再到斷龍谷找我。”

如此一來,不但崔普不好意思,就連原本想勸小芸歇一晚再走的張德昕和盧升惠,也都難以開口。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19:56


第十七章 默契

他們終於有點了解,小芸是個言出即行的行動派。

只要這小妞決定要做的事,便是天塌下來擋著去路,小芸也會設法從這塊天中間打個洞,穿過阻擋繼續她所貫徹的目標。

又是兩個晨昏交替。

小芸等人終於回到終南山區,正朝斷龍谷緩緩而行。

眾人之中,除了小芸,其它三人都掩不住滿臉風塵僕僕之貌,唯獨小芸依然是神采奕奕,精力充沛地高倨小白龍背上。張德昕等人卻是納悶,這小妞如此充沛的精神和體力究竟從何而來?

轉過一片密林,眼前一派起伏有致,宛如振甲金龍,昂首欲飛的山嶺,呈現在小芸等人的面前。

這派如龍的山勢,便在攔腰之處,宛遭天神以利斧一劈為二般地斷成二截,留下一道夾壁對立,拔峭嶙峋的峽谷隘口。

盧升惠遙指山嶺,淡笑道:“那裡就是斷龍谷,關於這座斷龍谷,留有一個傳說。”

小芸好奇道:“是什麼傳說?快說來聽聽。”

盧升惠笑道:“傳說在盤古開闢天地之時,曾經於此遭到毒龍阻擾,於是盤古與毒龍惡鬥數晝夜,最後終於一斧將毒龍斬成二截,擊斃其命,這山嶺便是昔日毒龍之遺骸,而那道斷龍谷,就是盤古留下的斧痕。”

“就這樣?”小芸洩氣問。

盧升惠怔了怔,輕笑道:“是呀,就這樣。”

小芸不禁暗忖道:“要是大瘋子來說,他一定能將這個傳說講得神龍活現,像盤古用哪一招殺過去,毒龍就如何使一招神龍擺尾躲開,惡鬥數晝夜,最少也能說上大半個時辰,哪像你講得那般沒趣,真是沒意思,也虧你叫笑南天,你根本一點就不好笑嘛,而且也不懂得製造些笑料讓別人笑上一笑,我真搞不懂你這個笑南天的外號,究竟是怎麼騙來的!”

她哪有想到,其實從頭到尾,都是她自己在誤會盧升惠的外號。

相處越久,小芸越發覺得眼前這個笑南天,實在很無趣,她也越發想念起尹楓平素嬉戲怒罵,遊戲人間的諸般行徑。

想著想著,小芸那眉頭就不知不覺地鎖了起來,她怔怔地瞧著斷龍谷發呆,不知神遊何方去也。

“芸姑娘,芸姑娘!”

盧升惠連喚數聲,終於把小芸的魂兒喚了回來。

小芸的思緒受了干擾,心情不禁變得沉甸甸的,無精打采道:“幹啥?”

盧升惠猶豫道:“呃,咱們不是要到斷龍谷去嗎?是不是該上路?”

小芸想到在斷龍谷又可以見到尹楓,心情為之一振,頓時開朗道:“好呀,咱們是該上路!”她麼喝一聲,小白龍撤開四蹄,領先朝遠處山嶺奔去。

張德昕和崔普二人將這丫頭時憂時喜的情緒反應看在眼底,心乍不禁各自暗笑道:

“相思開始發酵了,呵呵……”

只有盧升惠弄不清究竟怎麼回事,為何小芸的情緒竟會如此陰晴不定?

“唉,女人心海底針?”他最後只得無奈地聳肩暗舊嘆。

隨著距離逐漸接近,小芸等人慢慢發現在斷龍谷四周,玄機隱藏。

最明顯的就是在谷外的崖嶺之間,間或可見一簇簇人為的木樁聳立於人煙罕至的荒草密林中。

那些木樁俱是就地取材,伐樹而成,每支木樁最少都有丈尋以上的高度。

崔普呵笑道:“這些梅花樁大概就是茅山老道的法主吧!”

小芸嬌笑道:“胖大叔,那些木樁叫做定天柱,不是常人平時練武的梅花樁。”

張德昕搓著下巴研究道:“這些木樁的數目,位置看來都沒有關連嘛,難道是陣式還沒有布妥?”

小芸忍不住吃吃失笑:“瘦大叔,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你這句話一說,就叫內行人知道,你根本不懂奇門遁甲之術吶!”

張德昕嘿笑道:“反正咱們幾人之中,只有你這小丫頭懂得箇中玄機,大叔便是充充內行,你不點破,自然也沒人知道我是外行嘛!”

崔普嘲弄道:“是喔,我崔胖子認識你這個瘦皮猴快有一輩子,還沒聽說你這窮酸學過屁個奇門遁甲!”

張德昕反口譏謔道:“肥豬,我秀才肚裡的墨水,又豈是你估料得盡。”

崔普嗤笑道:“那當然,你因為這種又黑又惡的壞水喝得滿肚腸,才會被人稱為惡秀才,這點我胖子承認確是不如你行。”說著,他們二人又像鬥雞似地大眼瞪小眼對上了。

盧升惠不禁搖頭苦笑不已,他實在不瞭解這二個人為什麼連一件芝麻綠豆大的事,都能用以互相嘲博,而且爭得臉紅脖子粗,猶自不肯干休。

小芸略略觀察過玄冰降魔陣之後﹔翻身下馬,朝對峙的涼山雙泉擺擺手道:“你們慢慢鬥,我要走啦!”

涼山雙梟同聲忙道:“丫頭,你要去哪裡?”

小芸俯耳朝小白龍交待數語,這才回首正經道:“當然是去參觀玄冰陣啦,這是我這回來斷龍谷的主要目的之一嘛!”

她拍拍小白龍,小白龍徑自隱人林間去逍遙。

小芸不再多言,回身即走。

其它三人急忙騎馬追來。

張德昕好奇問道:“丫頭,你真的看懂這鬼陣?”

“對呀!”小芸領首道:“大叔,你忘了嗎,本來這次除妖大會原是要由我當主角的喲,玄青道長早就在路上詳細告訴過我有關這座陣式的種種,既然現在我不上戲,那正好樂得清閒,四下參觀一番。”

她帶著其它三人,一路朝無路的密林之中鑽去。

崔普一邊忙著劈荊斬棘,撥草前進,一邊哇啦問道:“芸丫頭,你確定走的方向沒錯?怎麼會沒有路?”

他話剛說完,已經瞄見不遠的前方,有人如他一般的劈荊斬棘,撥草開出一條路徑的痕跡。

小芸呵呵一笑:“胖大叔,瞧見沒有,路是人走出來的,前人走過的路,咱們後人跟著走就對啦!”

他們循著這條前人遺蹟,緩緩而行,較之剛才,走起來算是輕鬆不少。

不久,小芸他們來到一道深澗之前,路便又在此失去蹤影,小芸停在深澗這端,仔細打量對岸的情勢。

崔普喘口氣道:“怎麼不走了?這裡的氣氛挺悶人的,好象有什麼壓在人心頭,讓人心慌地難過。”

“殺氣!”盧升惠眼神銳利地掃視四周,沉沉道:“此地有股異常的殺氣,彷彿在這林間隱藏有千軍萬馬,隨時都將衝殺出來一般。”

張德昕亦是沉緩道:“可是這附近除了我們之外,明明沒有人跡,這股殺氣又是從何而來?”

“我知道了!”小芸恍然大悟道:“原來那個老怪物是被玄冰陣的殺氣給嚇跑的,它以前既然吃過一次玄冰陣的虧,對於這個陣式的變化當然很敏感,所以它才會在半途見苗頭不對就蹺跑。”

她接著指著對岸:“瘦大叔,咱們感覺到的殺氣是從對岸發散過來的。依照陣式的方位推算,對岸應該是此陣的驚門所在,所以咱們在此即可感應到殺氣的存在,走,我帶你們再到別地方瞧瞧有何不同!”

張德昕等人驚疑不定地瞅著深澗對岸,他們如何也看不出那對岸有何特殊地方,為什麼會有如此銳利的殺氣產生?

小芸帶著三人尋道而返,卻又在半途折向另一處沒有路跡的方向。這回崔普可沒再問是否走對了路,此時,他深信小芸對此陣的瞭解絕非尋常。

果然,走不到半炷香時刻,他們再次見到有人開路而過的跡象。

小芸順著這條路,帶領三人來到一處豎立著十來根木樁的小山谷。

適才在遠處所見,毫不出奇的木樁,此刻在他們四人眼中,卻宛如一座座巍峨的高山,就要當頭壓下般,令人感到心驚肉跳。

小芸說明道:“這裡是陣式傷門所在,只要接近木樁十丈方圓之內,就會引發陣式,絕無全身而退之路。

其它三人聞言,不自覺地挪挪腳步,讓自己置那些木樁更遠些,以求個心安。

小芸兀自尋思半晌,忽而彈指道:“就倒是好方法!”

她回陣笑道:“快,咱們出去找玄青道長,我要和他商量一個大陰謀,呵呵……”

斷龍谷東南,不及裡許處。

一座向陽坡地上,此時已搭起一座三丈高的法壇。法壇上,旗旌獵獵,迎風飄揚。

法壇左近,有一座就簡而成的厚氈帳幕聳立坡前,帳幕之外茅山派弟子戒備森嚴,可想而知,此座帳幕定然是玄冰降魔陣發號施令之所在。

此時,帳幕那道厚重的氈簾,由內掀起。小芸等人在玄青道長相伴之下,走出帳幕,看樣子,她和玄青道長已經議定她想到的陰謀。

小芸臨行,猶自不忘殷殷交待:“道長,你可別告訴大瘋子點子是我出的喔,我要找個好風水地方,躲起來看戲,呵呵!”

她幻想著尹楓和雪怪的拼命的狼狽德性,竟也頗為自得其樂地呵呵直笑,小芸發覺,偶爾能夠由主角變成觀眾,躲在一旁作壁上觀,看著別人為這個人生舞臺打拼,實在也是頗為賞心悅目的消道之一。

玄青道長見她那純真中帶著三分調皮的出神微笑,忍不住手拈長鬚,半帶縱容地搖頭嘆笑不已。

“芸丫頭你放心,貧道己和孤鷹研究過改善此陣之道,你的建議雖然大膽了些,卻也是可行之道。只是……”

玄青道長沉吟道:“那雪怪自上回驚走之後,雖經各派弟子聯合搜山,卻是找不到這老怪物的蹤跡。就怕它已逃離此山區。”小芸篤定道:“不會的,這個老怪物恨我和大瘋子入骨,它若不報上回一劍之仇,它鐵定不會甘心,我想它現在搞不好就躲在什麼地方監視咱們的行動呢,這老怪物倒是越來越滑頭。”

“吃一次虧學一次乖嘛!”玄青道長輕笑道:“雪怪自從碰上你和孤鷹,還沒佔過一次上風。就算它再笨也知道謹慎而為,何況,它還是曾受高人調教的異獸吶!”

小芸抿嘴笑笑:“說的也是!”她朝玄青道長揮揮手,眨眼笑道:“我走嘍,其它的事就交給道長你安排了。”

玄青道長含笑頷首。

小芸等人再一拜別,已朝斜坡上掠去。

玄青道長招來弟子,迅速吩咐道:“立即前往敦請智敏大師、木心道長和尹大俠等人來此商議有關陣式變動之事。”

“遵命!”那名茅山弟子飛身而去。

玄青道長隨即回身交待他的首徒:“悉平,召集十二名弟子帶著困仙柱隨為師到傷門所在。”

“是的,師父!”

玄青道長的首徒林悉平年僅二十有三,圓臉方口,濃眉亮目,個性溫和,自幼即跟隨玄青道長修習茅山法術。

他的武藝雖然不甚突出,但是各項玄門秘術卻都已得乃師真傳,因此是為玄青道長最為重視與鍾愛的徒兒。

玄青道長率領眾徒來到豎立著定天柱的小山谷。

他指示道:“悉平,你去將傷門中朱雀之位的定天柱除撐。”

林悉平微愕道:“師父,這朱雀一去,不僅傷門有損,便連整座玄冰陣都無法發動呀!”

“然也!”玄青道長鄭重道:“這朱雀一旦有損,全陣天機盡失,這座玄冰陣也等於是無用之物,但是若非如此,如何盡減陣中隱現的諸般殺氣。”

玄青道長接著凝目專注道:“為師之所以要你們帶著困仙柱同來,便是要你們十三人手持困仙柱,隱於陣內,取代朱雀之位。你們十三人依覆天網陣法各取方位,匿於定天柱之後,由你擔任覆天網陣眼之位,若見雪怪被逼入傷門,立刻發動陣式,以覆天網彌補缺失之朱雀,那麼整座玄冰降魔陣,自然又可以圓滿運轉。”

林悉平恍然大悟:“呀,師父,你這是以有換無的倒轉乾坤之法!”

玄青道長含笑道:“正是,但是,你要記住,人的體能終究無法與自然相抗,為師以覆天綱取代朱雀實為不得已之舉,因此你們身在玄冰陣內多少會承受到相當的壓力,切記在陣式發動後謹守方位,千萬不能稍有差池,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他慎重地環顧門下弟子,要他們明瞭此事關係重大。

林悉平等人齊齊躬身回答:“弟子等明良,請師父放心。”

玄青道長頷首道:“去吧!”

林悉平率領眾師弟依入陣的訣竅走向東西所屬那支木樁,合力將之放倒,登時,整座山谷內那股凝重的肅殺之氣,立刻化為烏有,天空彷佛也變得更加明亮開闊。

隨後,林悉平等人各自手持一支類似招魂旛的七尺黃色布招隱入陣內。那支以黑狗血劃上符咒的黃符布招,即是鳳陽秘法之中有名的困仙柱。玄青道長親自監督一切無恙之後,這才返身掠回法壇所在。

他剛轉向坡面,尹楓、古氏兄弟、柔兒、智敏禪師、木心道長、了緣散人等十數人已然迎上前來。

尹楓忙問:“道長,你是否已經研究出抑制此陣的殺氣之法?”

玄青道長呵然笑道:“各位何不隨貧道上壇一觀究竟!”

眾人隨著玄青道長縱身掠上法壇頂端。

這法壇之上,不過是處丈尋方圓的看臺,臺的正中依北斗七星之勢插著七支顏色各異的小旗。

而在其中四支小旗所圍成的星杓部份,置有一張桌面大小的太極圖形,太極圖上端正擺著一個蒲朋。

顯然,這是陣式發動之後,玄青道長用以控制全陣的重要樞紐。

眾人上到看臺後,玄青道長淡然道:“各位再看看,此刻陣勢所及之處,可還有殺氣沖天的情形?”

眾人遠眺四野,斷龍谷盡入眼底。那些東一撮,西一簇的定天柱仍然依稀可見,只是此時斷龍谷內外一片平靜,不復昔日眾人登臺時,那種山川隱兵,肅殺震天的逼人氣氛。

木心道長佩服道:“道兄,此陣確是大大的今非比昔,你是如何辦到的?”

玄青道長哈哈笑道:“很簡單,這陣勢既然如此霸道,那麼它若不成陣勢,自然也就霸道不起來了!”

尹楓穎悟道:“道長是將此陣的某一部份拆除破壞了嗎?只是待要用時,又該如何彌補?”

“正是。”玄青道長目光隱含讚許道:“貧道以門下弟子代替定天柱做為複合陣式的關鍵。”

智敏禪師沉吟道:“這樣子,貴派弟子會不會有何危險!”

玄青道長笑道:“壓力是有,但危險卻不至於二因為貧道門下弟子久習各種奇門陣法,他們自能於玄冰陣發動時,緊守關要,不至有失!”

智敏禪師欣慰道:“如此甚好,若是為除雪怪而至﹕貴派弟子有難﹔那吾等可就問心難安了!”

玄青道長淡然一曬,客氣道:“貧道謝過大師記掛了。”他在心暗忖道:“嗯,這個老禿驢為人倒不借,難怪木心會和他交相甚歡。此人倒是個可交之輩。”

古逸嵐遠眺四周,忽然道:“唉,咱們家那個小頑皮蛋不知來了沒有,這麼熱鬧的大事她竟然沒有機會參加,實在可惜!”

他忍不住瞪了柔兒一眼,十足那種都是你的錯的眼神。

柔兒挺不是味道,嗔道:“你有病呀,瞪人家幹什麼!”

逸嵐撇嘴反譏:“奇怪,我瞪人家,關你屁事!”

柔兒氣呼呼道:“如果那個人家正好是站奶奶我,就有關我的事!”

逸嵐吃吃笑道:“哦,原來就是白姑娘你的屁事,難怪我覺得這風頭的味道不好!”

尹楓和逸風兩人同時忍不住噗嗤失笑。

其它幾位掌門人亦紛紛抿嘴忍不住笑意。

這些天以來,他們已逐漸習慣見這二個年輕小輩互不相讓地對口嘲諷,只是,白柔終究難敵古逸嵐那刁鑽又狹謔的百般諷譏,每在鬥口中屈居下風。

眾人亦以逸嵐乃為妹妹出氣,實屬師出有名,自是不會干涉他的訕笑與諷刺,白柔自從遇見古逸嵐以來的日子,還真是不好過。原本,柔兒大可扭頭而去,不理會這些中原人士什麼狗屁除妖大會。

但是,奇怪的是,柔兒每次賭氣要走,心裡又好象有些不捨,總是三番兩次欲走還留,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何心情。她只好託辭安慰自己,是為了遵守條件和追求尹楓才留下的。

尹楓凝目四眺,淡然道:“現在萬事俱全,就只欠東風了!”

逸風輕笑道:“這陣風也只有尹大哥你颳得動了,能夠誘出老怪物,只有你那動人的嘯聲!”

尹楓撇嘴笑道:“得了,你難道忘了,這兩天我已經試過兒次,但是每回發嘯向雪怪挑戰,卻也沒見它出頭。”

逸嵐呵笑接口:“尹大哥,那時陣式尚未修改,不能算,現在你再試試,我等不及要看那個老怪物變成棒冰了!”

尹楓正要尋問玄青道長,該將雪怪引往何處?

忽地──

一陣清脆的風吟嘯,帶著優雅的抑揚頓挫,悠悠地響自西南方一座山谷之中。

“霓裳羽衣曲!”了緣散人和尹母同時脫口低呼,這首給她們印象深刻的嘯曲除了小芸還有誰能吟嘯得如此動聽。

“小芸!”尹楓雙目大亮喜上眉梢,他輕喚一聲,人已自法壇頂端,猝射而出,掠向小芸發嘯之處。

逸嵐擊掌笑道:“照呀,我就說這小頑皮怎麼可能放過這場熱鬧!”

他和逸風同時搶身撲出,兄弟兩人追著尹楓遠去的身形,朝山谷飛掠而去。

玄青道長在心中暗自忖笑道:“戲開鑼了,這小丫頭大概等得心急,索性就自己拉幕上戲,呵呵……”

智敏禪師淡笑道:“我們也該前去援助一臂之力,以免有失。”

眾人自是贊同,他們紛紛飄身落下法壇,朝山谷縱身馳去,只留下玄青道長鎮守法壇之上。

沿途,柔兒有些懊惱地暗想:“你這鬼丫頭,不是說好不和尹楓見面的嗎?怎麼你又跟回來攪和,待會兒看我如何奚落你!”

她打譜要將近日來,在逸嵐身上所受的氣全部發洩在小芸頭上。

紫凌珠將柔兒惱火的神色看在眼裡,心中暗自幸災樂禍地忖道:“就憑你這個騷苗子也想和古丫頭搶男朋友?,如今人家只是出聲而已,尹楓就趕著去見她,等見面後,我看你又算得上哪根蔥!”

她不禁自得地低聲冷笑。

其實,紫凌珠的心態亦是可笑,就算柔兒得不到尹楓,又幹她何事?但是這隻華山紫燕卻總覺得敗給小芸是正常,若是輸在柔兒手頭,她才是真正的沒面子。然而,她自始至終都沒想過,別人吹皺一池眷水,究竟幹她何事呀!

尹楓尋聲來到玄冰陣傷門所在的小山谷,瞥眼所及,他已看出陣式損毀之處即在眼前。登時,他恍然明白這斂去陣式殺氣的妙招一定是出於小芸的設計。

他不自覺地展露笑容,停身喚道:“小芸,我知道你在這附近,快出來!”

空山依然,人煙杳杳。

尹楓明白小芸故意和他玩捉迷藏,於是輕笑一聲,就地而立,沉靜心神,默運天耳通的神功,暗自偵察小芸的藏身之處。

尹楓所施展的天耳通神功,可以瞬間將十丈方圓之內一切聲息盡納入耳。於是,他聽到陣式之內,一共有十三個人緩急不等的呼吸聲,推知那定為茅山弟子,他又聽到遠處漸近的衣衫飄獵聲,來者二人,那正是古逸風和古逸嵐兄弟,他還聽到周遭無數蟲鳥與小動物的短促呼吸,可是就是沒有察覺十丈方圓之內,另有他人。

尹楓不禁有些納悶,心想:“就算這丫頭的功夫到家,躲得掉我天耳通的搜查,可是涼山雙桌一定也和小芸在一起才對,他們的呼吸我怎會聽不到?難道他們不在這裡!”

他倒是沒算到嘯南天盧升惠也和小芸同路。

古氏兄弟掠向尹楓,古逸嵐人猶在空中,即已急問道﹔“喲?小頑皮呢?”他落身之後立即四下搜望。

尹楓苦笑道:“不知道,明明聽到她從這裡發出的嘯聲,可是卻找不到她的人!”

古逸嵐搔耳抓腮地想了想,忽然叫道:“呀哈,這丫頭老毛病又犯了!”

尹楓怔道:“什麼,難道小芸又發病了!”他直覺反應是小芸散功的毛病發作。

逸嵐拍手笑道:“當然,尹大哥,你難道不知道,這小鬼從小最愛玩捉迷藏。她時常故意藏起來,讓別人找得好辛苦,這才高興地蹦出來嚇人,你若不找她,她覺得沒趣就會自己出來自首,所以,咱們別理她,她一會兒憋不住就會出來。”

“廢話!”尹楓鬆口氣,啐笑一聲。

他正想接口笑罵兩句,忽然聽到遠處有陣熟悉的咆哮隱隱傳出。

“老怪物!”尹楓急忙再凝神細聽,忽然──小芸那悅耳的霓裳羽衣曲已自另一個地方悠然響起。

隨著風聲,尹楓模糊聽到小芸嬌笑的語聲:“哎呀,老怪物……原來你也躲在這裡……呵呵,我才不理你,這次主角換別人……不干我的事!”

接著小芸一聲嬌叱,顯然己和雪怪動上手。

尹楓急忙道:“在那邊。”他朝南方掠去。

但是,他和古氏兄弟尚未離開山谷,半空之中,已見雪怪如電的身影,以及咆哮的吼聲。

原來,這個老怪物自那天驚見斷龍谷散發出一股它至死也不會忘記的熟悉殺氣後,昔日那被逼入奇陣遭受冰困的記憶鮮明地掠過腦海,當下駭得它魂飛魄散,惶然奪路而逃。

雪怪雖然不是如小芸所以為,躲在暗處伺機而動,但是,它確確實實找了一處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之懸空絕崖中的巨大裂縫藏身。因為它深恐自己到處亂闖,不小心又闖入那要命的奇陣內。

直到不久之前,玄青道長依小芸之意,撤換傷門所在之處的陣式,代之以活人做為控制全陣之關鍵,這才使得瀰漫多時的殺氣為之消散。雪怪心想陣式已除,本待伺機溜出山區,卻聽到小芸的嘯聲向它挑戰。

這老怪物認為陣式不在就無可懼之事,於是自隱身的懸崖裂縫竄出,準備找小芸算帳。正巧,它在半途就撞見想和尹楓玩迷藏的小芸。

小芸發嘯之後,知道尹楓即刻會到,而以尹楓的本事,若想瞞過他躲在一旁看戲,當然沒那麼容易。

於是,這小妞童心大發,帶著涼山雙泉和嘯南天三人遠避百丈之外,好等雪怪和尹楓動上手之後再潛回山谷看熱鬧。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卻在半路就撞上迎面而至的雪怪。

雪怪看到小芸,果真是仇人見面份外眼紅,自半空之中便猛然撲向小芸,全然不理會其它三人。

小芸知它目標是自己,於是扭頭便跑,一路施展靈巧的輕功躥高伏低,和這個老怪物大玩老鷹抓小雞的遊戲,逗得這個老怪物暴跳如雷,咆哮連聲。

小芸唯恐雪怪不朝山谷裡闖,那就碰不上尹楓他們。

於是她一邊跑一邊以霓裳羽衣曲逗弄這個老怪物,還不時抽冷子回頭猛攻雪怪一掌。

惹得這老怪物捶胸怒嘯,斗然躥身入空,化為電芒,想要一舉追上小芸。

但是小芸卻趁隙撲入一片林海之中,剎時躲得不見蹤影。

雪怪電射的身形只是瞬間便已到達山谷上空,它雖沒看到小芸,卻認出尹楓的影子。

於是呼嘯一聲,宛若天雷下般,自空中猝然擊落。

“退回山谷!”尹楓當機立斷,與古氏兄弟全力奔返山谷。

雪怪轟隆一擊,未能成殲,立刻追著三人衝向山谷。

智敏禪師等人亦於此刻趕到,他們驟見霄怪不禁有些緊張。

“散開!”智敏禪師權充指揮:“不要和這老怪物正面衝突。”

於是,眾人立刻分散成半弧,,緊張地穩住陣腳,想和雪怪一決死戰。

尹楓將雪怪引到傷門附近,這才大刺刺地回身,取下金剛圈悍然而立,同時順手解下問心劍,拋給柔兒。

“終於輪到看你表現。”尹楓語調俠謔道:“你不是一直想取代小芸地位嗎?總得拿點象樣的本事出來,才能唬人!”

柔兒被他這一語雙關的暗諷,激得一肚子惱火,冷聲道﹕“你等著瞧好了。”她確是有心想要好好表現一場,以挽回連日來所受的輕視。

尹楓淡淡加上一句:“劍是借你用,用完了記得還來!”

眾人之中,除了那四名時常令人忘了她們存在的灰衣老尼和尹母,沒有人知道問心劍與他的淵源。

眾人均是以為,尹楓暴睹物思人,才不願輕易將問心劍交給柔兒。這種想法雖然不完全正確,但是,尹楓多少有點這個意思。

柔兒手持問心劍,心中頗不是滋味地冷哼一聲。”

雪怪見尹楓身後還有那麼多人環立,顯然也有些顧忌。於是它放慢速度,一步步小心地朝尹楓逼近。

這老怪物逐一審視對峙之人,忽地,它昂頭嘶嘯一聲:“妞……”

尹楓怔了怔,忍不住失笑道:“呵,你也知道小芸這小妞不在!”

其實,他剛剛發現有四個極力低抑的輕淺呼吸,已在他拋劍時,潛入谷內左側一道密林叢生的斜坡背面。

“妞……”

雪怪再次怒氣衝衝地咆哮一聲,顯然它非找小芸算帳才甘心。

柔兒揚劍嗤道:“臭怪物,你叫什麼?姑奶奶今天若不教訓你,量你也不知道我雪山白家的厲害!”

雪怪盯著她手中的問心劍,新仇舊恨齊上心頭,它再也不管持劍之人是不是小芸,暴吼一聲,揚掌狂掃而出。

柔兒纖腰一扭,宛如水蛇般自雪怪掌風之中穿梭而過,寒光倏閃,她已揚劍劈雪怪。

雪怪不料居然有人能夠自它這集天地至寒的掌風中,大刺刺地迎面而來。駭然下,這老怪物急忙收手後躥,驚疑不定地瞪著第二次見面的妞。

柔兒得意地嗤笑道:“怎麼?嚇著了嗎?這回你逃不掉的!”

她一招驚退雪怪,大感威風,當下毫不客氣地腳踏中宮,揮劍直上,一副欲將雪怪開膛剖腹而後甘心的模樣。

尹楓卻對她如此輕敵感到不悅,他朝古氏兄弟瞥眼暗示道:“樁內。”

古逸風和古逸嵐掃眼定天柱,即知尹楓之意是要將雪怪逼人木樁之內。他們二人會意地點頭,同時伺機揮掌逼向雪怪。

尹楓亦即騰身加入戰圈,金剛圈掃起滿天金光,威勇無比地砸向雪怪。

隱身林內的小芸,此時盤坐坡緣,口中咬著根小草,看著和雪怪激戰的四人,咿唔道:“對嘛,這才像本導演當初的構想。你們可得認真點,這次千萬別再讓老怪物溜走了!”

崔普失笑道:“芸丫頭,你真的就坐這裡看戲?”

“為什麼不?”小芸咯咯笑道:“每次都是我拼命給別人看,這次換別人拼命給我看,也沒啥不對呀!”

張德昕看著逐漸轉為劇烈激戰,輕聲問道:“丫頭你看尹大俠他們能不能將老怪物逼入玄冰陣中!”

小芸估量道:“只要戰況不變,依此下去,先將老怪物逼近陣式邊緣,大瘋子再全力使出馭陽韋陀神功,就可以順利把老怪物撞入陣內。那時茅山弟子適時發動陣式,老怪物定會受驚而亂闖,只要它一闖,就能牽動整座玄冰陣的變化。而將它困入死角,屆時風雲變色,陣內寒風大起,只消一時三刻就足以將雪怪凍成冰棍,隨後會有山崩地裂,雪怪就會永遠被埋人斷龍谷地層深處,永難復出,那樣子便大功告成,除妖完畢了!”

“乖乖!”崔普嘖舌道:“這座陣式真有如此大的威力!”

小芸聳聳肩道:“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只等會兒雪怪被逼入陣內,咱們可以知道結果如何!”

盧升惠不解道:“奇怪,那位苗族女子似是不畏雪怪掌風,而孤鷹與令兄卻無法接近雪怪。這是何故?莫非這便是天羅羽的妙用?”

小芸皺眉道:“不對呀,天羅羽不經展開就無威力,除非……呀,她該不會弄錯了吧!”

“怎麼回事?”其它三人異口同聲問道。

小芸對三人問話恍若未聞,她忽然坐正身子,全神貫注的注意著激戰中的尹楓等人。

尹楓和古氏兄弟一心一意將雪怪逼向定天柱邊緣。

眼見快要接近玄冰陣撼力所及的範圍,柔兒仗著有天羅羽護身,竟再次穿過雪怪掌風,揚劍砍殺。

雪怪為了閃避問心劍的攻擊,自然側身朝左閃出,剎時又遠離了玄冰陣。

尹楓眼見良機成空,氣得跳腳,急忙追上前去,為古氏兄弟解危。

古逸嵐更是氣急敗壞地罵道:“他媽的,你這小妞不懂事也不要礙事好不好!”他丟下怔愕當場的柔兒,立刻合身撲前支持其兄。

此時,智敏禪師和木心道長業已看出端倪,他們二人一者撩起袈裟,一者反手插妥拂塵,兩人連袂躥入戰圈,雙人四掌,舉手推出尹楓所授的韋陀神功!

砰然巨響,雪怪再度被逼回傷門之前。這兩位掌門人出手的確驚人。

尹楓贊聲:“好!”金剛圈猛然揮拋。

一陣嗡嗡顫鳴,金剛圈勢如奔雷,直朝雪怪飛撞過去。

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更是配合金剛圈飛勢,自兩側攔截雪怪退路,迫使雪怪不得不朝陣式邊緣退去。

此時,雪怪已距離玄冰陣威力範圍不及盈尺。在林中觀戰的小芸早已緊張地握緊雙拳,喃喃自語道:“對,就是這樣子。大瘋子,快呀!”

尹楓見良機再現,探手接回金剛圈﹔驀然掄圈繞體而砸,就在他剛發動無堅不摧,威力浩然的馭陽韋陀時,柔兒卻於此際突兀地插入戰圈,攻殺雪怪。

如此一來,柔兒正好占身在尹楓催發神功的必經路線之上,尹楓身形已動,但他這一去柔兒勢,必遭殃,尹楓被迫散去神功,閃避柔兒的阻擋。

雪怪眼尖已然瞥見尹楓要如何對付它,當下,它已經猜到身後這些木頭樁子有些古怪。於是,這老怪物機警地躥上半空,直眾人頭頂掠過,落向那一面。

如此,雪怪的位置正好與眾人互易,反而遠遠地避離玄冰陣。

尹楓見雪怪識破自己等人的詭計,大好心血付諸白費,他當場氣得將金剛圈狠狠往地上砸去:“啊--”尹楓狂怒地大吼一聲:“娘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柔兒登時被暴怒的尹楓嚇了一跳,囁嚅道:“我怎麼又錯了?”

林中,小芸啪地以掌擊額,慘不忍睹道:“唉,什麼都不必說!”

崔普嘆笑道:“默契不是三、兩天才就能養成的!”

小芸雖是以掌撫臉,故做慘不忍睹之態,但是,她依然自指縫間繼續留心戰況。

“那也不一定。”她聽到崔普之言,目不轉睛地注視場中變化,一邊漫不經心地接口道:“我和大瘋子從剛見面,就很有默契!”

張德昕和崔普同時有趣地橫瞄盧升惠一眼,只見這位盧少莊主臉上正露出一抹不太自在的神色。

此時,激戰中的雪怪忽然仰天長嘯。

老怪物的嘯聲有若干雷,震得眾人耳膜生痛,頭昏眼花。

尹楓大喝道:“小心,老怪物要放電!”

果然,雪怪雙目電光炯然大熾,它張開雙臂,渾身電流哧哧亂閃,發出駭人的藍白色光芒。

這些藍白色的電蛇在雪怪身上一陣盤掠,竟越躥越急,終於呼地迴繞飛旋,一股強大的吸力,便自雪怪身上這股電流漩渦中散發出來,將圍攻它的眾人朝它吸撞過去。

尹楓等人急忙使出千斤墜定住身子,而柔兒卻因功力不夠,無法扺抗雪怪這股電流的吸引,跌跌撞撞地朝雪怪摔去。

尹楓見狀又是生氣又是無奈地暗咒一聲,他將全身真力驀然貫注於金剛圈,脫手讓金剛圈朝電流漩渦的中心砸去。

古逸風亦於此刻,抖手甩出數顆火藥彈丸,朝雪怪飛擲而去。

古逸嵐卻反手將自他身邊篋蹌而過的柔兒一把抓往,硬將這小妞拖了回來。

“轟隆!”巨響。

金剛圈撞中雪怪,將雪怪震退半步,卻在迴旋時,遭火器爆炸的餘威震偏,咻地墜向小芸藏身的密林中。

小芸見金剛圈飛來,便順手一拍,又將金剛圈推出林外,送還尹楓。

尹楓接住金剛圈,趁亂叫道:“謝了!”他朝小芸藏身的斜坡送了個飛吻,崔普正巧探出半個腦袋觀看,見狀,不禁呵呵一笑,回頭朝小芸報告:“尹大俠送了個飛吻給你!”

盧升惠聽得更加心酸!

小芸硬是不現身,咯咕笑道:“胖叔,你替我還他一個大鬼臉!”

“我?”崔普哭笑不得道:“你叫胖叔朝他扮鬼臉!”他雖為難,卻也真的照做。

這時,雪怪由於渾身著火,再也顧不得放謝電流吸力,尹楓自有閒暇盼顧密林那方。

他真希望此刻能夠立刻掠入林中好好看看睽別十數日的小芸變得怎生模樣。

但是,在他期盼下,斜坡之後,竟然出現崔普那張滑稽突梯的胖臉,尹楓一怔之後,忍俊不住哈哈大笑!

眾人此時全都緊張地注視著被烈焰籠罩著的雪怪,尹楓突如其來這陣大笑,引得眾人一陣訝然的注目。

待眾人順著他目光看去,那片密林間卻什麼也沒有。

在場眾人均是疑惑地瞅著尹楓,不明白他這陣奇怪的笑聲,究竟笑得是什麼意思?

尹楓聳聳肩,轉移眾人注意道:“小心,這老怪物會自己減滅,而不受灼傷,待它身上的火苗熄滅之後,尹怕要突襲!”

眾人立即將心神重新貫注於火中的雪怪。

雪怪在火中發一陣呼嚕,呼嚕地聲響,於是,它身上開始散發出一陣濛濛霧氣,而烈焰亦逐漸減弱。

尹楓等人早已搶定有利出手的位置,屏氣等待雪怪發難。

火舌熄滅之後,霧氣亦隨之消散,露出毫髮未損的雪怪。

尹楓大喝一聲,率先發動攻勢。舉圈撲砸雪怪。雪怪盛怒已極陡然彈指,一道電芒如箭激射尹楓。這個老怪物同時衝身揮掌掃向古逸風,十足是有仇不報非君子的架式。

尹楓避開電箭,一面籌思要如何再將雪怪逼向玄冰陣。

然而,雪怪似乎也已經發現這回自己被人設計,因此有些急於脫困,於是,這老怪物怒嘯連連,沉馬立樁連推十數掌,剎那之間,這座小山谷之中,登時變成白雪紛飛的臘月寒冬。

冰冷的霧氣充塞於四周,原本翠綠的枝頭和綻放的花朵剎時凋零,眾人雖已運功抵抗,但仍然禁不住這陣陣的刺骨的冰寒。

小芸躲在林中,納悶道:“怎麼不發天火呀!”她終於耐不住探頭叫道:“快用天羅羽治它呀!”

眾人聞言俱是望向白柔。白柔面紅耳赤道:“可是……可是我現在將天羅羽穿在身上………大庭廣眾之下,你叫我如何脫得下來!”

“穿在身上!”小芸擊額叫道:“果然被我猜中了!”如今,這天羅羽有和沒有意思一樣。

她目光一掃,大叫道:“快攔著老怪物,它要逃走啦!”

原來,雪怪全力催掌阻礙眾人攻勢之後,見無人能阻止自己,不禁得意地垂胸嘶吼,隨即躥向半空,準備一走了之。

尹楓驀然怒喝,不顧一切施展馭陽韋陀,登時他挾以金剛圈無比的威芒,撞向半空的雪怪,硬是將雪怪再度逼落地面。柔兒這遭不再含糊,急忙揮劍攔阻雪怪,但是,便於此時,雪怪突然揮指放出一道電芒擊中柔兒。

柔兒雖然仗著天羅羽護身保住一條小命,但是她在雷芒殛中之下,亦是渾身癱軟,摔到地面,連問心劍都把握不住,脫手飛拋。

尹楓顧不得體內真氣依然波盪,深吸口氣,猛然將金剛圈擲出,再將雪怪逼退一步。

“師姐們,上呀!”

尹楓的四位師姐立即騰身加入戰場,引動金剛圈要困住雪怪,但是雪怪自上次在華山吃虧後,可不讓她們四人再有機會聯手。此時,雪怪兇性大發,猛地回身撲向性空和性慧兩名老尼,狂然揮掌,欲以一掌擊斃她們二人。

性空和性慧連手接下雪怪全力一擊,但她們二人亦如斷線風箏般,朝後飄出丈尋,這才腳步不穩地篋蹌落地,再退數尺,同時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旁人原以為她們二人這遭準要證果大吉,然而她們二人卻略做調息後,再次晃身搶上,欲與性明、性定二位師太合力推轉金剛圈企圖阻攔雪怪。

雪怪逼退性空、性慧,卻又被性明、性定纏住,走脫不得。此刻,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再次奮不顧身地傾力發掌,欲將雪怪逼入陣中。

尹楓耗力不輕,內臟受創,但他硬吞下一口即將湧出的鮮血,拾起金剛圈再次施展韋陀神功,神威凜凜地撞向雪怪。

雪怪吼叫著躥空而起,想要走避,但是另一方卻傳出小芸的嬌叱:“老怪物,好膽的別逃!”

小芸已自林間奔出,她不及搶問心劍,只好反手抽出那柄只值二十兩銀子的平凡鐵劍,長嘯一聲,以身劍合一之勢升人空,和尹楓聯手夾擊雪怪。

在場眾人看著小芸那口平凡無比的三尺青鋒,幻起一輪朦朧的,不甚明亮的隱約光球,咻然迎向雪怪,不由得個個脫口驚呼。

他們驚呼於小芸非凡的功力,竟能用一把平凡的長劍施展如此具有威力的劍勢。

他們更驚心於小芸如此悍不畏死,竟要以那把尋常鐵劍拼戰刀槍不入的雪怪。

“小芸!”“丫頭!”

所有人都自內心發出最深切的關懷吶喊,他們無不祈求著小芸能夠平安無事!

雪怪在空中權衡輕重之後,自是選擇硬闖小芸這方威力顯然遜色不少的光球,以求突圍。

砰地悶響。

小芸光球渙散,手中長劍,斷成十數截自天灑落。

她的人更是猛然噴射入空,拋摔而出,一股刺目豔紅的血柱,如噴泉般的自她口中噴出,隨著她飛摔的身子划著弧度,灑落漫天紅雨。

尹楓錐心狂吼,空中驀地金芒更熾,他隱身金光之中,雙目欲裂,表面猙獰地一閃而至,撞及亦是手足舞蹈仰面倒摔的雪怪那龐大的身軀。

雪怪淒厲地慘號一聲,一股碧綠濃稠,又帶有腥羶氣味的綠色血液,亦自雪怪口中狂噴而起,灑向地面。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20:39


第十八章 問情

雪怪經尹楓這一撞,正中落入玄冰陣內。

等待多時的茅山弟子立刻發動陣式,剎時之間,四野殺氣再起,陣中傳出隱隱的雷鳴。

小芸倒飛的身子猶在墜落,已被就近自地面沖霄而起的涼山雙梟接住。

涼山雙梟拼死護著小芸安然落地,但是他們二人卻因為無法借勢消減落地的衝勁,不禁雙雙骨折。

尹楓將雪擇撞入陣式之中,臉色慘淡地翻身落地,他亦哇地吐出一口瘀血。但是,他顧不得抹去嘴角血漬,即已衝向涼山雙梟,伸手抱過小芸。智敏禪師和木心道長等人紛紛湧將上來。

智敏禪師取出少林療傷聖品大還丸,木心道長則掏出武當靈藥九轉金丹,要讓小芸服用。

他們齊聲關切道:“小芸如何了!”

尹楓滿臉傷痛之情,他輕柔地擁著小芸,從自己腰際斜掛的貼身皮囊中,取出一瓶精釀的千日醉名酒,咬開瓶摹,輕嗓一口,再緩緩地哺入小芸口中。

這皮囊、這瓶酒,都是尹楓自離開呼倫貝爾城開始,特地準備,隨身攜帶,為的就是象現在,當小芸受創散功之時,應急所需,他從不希望真有用上這瓶酒的機會。因為他知道,當他若真用上時,他的心勢必會滴血,一如此刻。

酒一下腹,小芸體內竟有一股奇異的和緩勁流,自動運行,片刻之後,小芸呃地溢出一口淤血,幽幽地轉醒。

“她醒了!”古氏兄弟同時驚喜地低呼。

眾人俱是放下提到喉頭的一顆心,喘口大氣。

尹楓這才收起酒瓶,接過木心道長手中的九轉金丹,喂小芸服下。

智敏禪師讚許道:“對,九轉金丹固本,大還丹培元,先服金丹是正確的,待二個時辰後,再讓小芸服下大還丹,則可確保傷勢無礙。”

尹楓總算寬心微笑道:“晚輩先代小芸謝過二位前輩厚賜!”

須知,這九轉金丹和大還丹是武當少林兩派增長功力之奇藥,絕非一般內傷名藥可以比擬,尋常之人除非有重大機緣,否則難求其一。

如今小芸卻能得天獨厚,蒙受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雙雙毫不吝惜地贈藥療傷,足見這小妞在這兩位掌門人的心目中,是如何具有其份量。

古氏兄弟對於這兩位武林音老,居然如此抬愛自己的妹妹,欣喜之情自是不在話下。

於是這古逸嵐亦收起平素慣有的嘻皮笑臉,與乃兄中規中矩地朝二老長揖一拜,以為致謝。

逸嵐心中仍不禁暗自得意地忖道:“嘿嘿,我家丫頭的魅力真不是蓋的!”

小芸雖已醒轉,但意志仍有些殘存的模糊,朦朧中,她聽見尹楓的聲音就在自己耳邊,嘴角不自覺地漾起一抹心滿意足的淺笑。她仲出力乏慵懶的柔莢,似幻似夢地摸摸尹楓的臉龐,喃喃柔語:“我好想你喔!”

尹楓的心剎地抽緊,登時,心中浮現出憐惜、摯愛、關懷、滿足等諸多酸甜苦辣的滋味,一時之間,情緒激動,難以言語。

他只有將懷中伊人更加溫柔地攬在懷中,下顎扺著小芸的雲鬢,輕輕廝磨,無限情意道:“我也好想你!”

小芸既心安又滿足地更朝尹楓懷中蹭了蹭,輕嘆一聲,沉沉昏睡過去。

尹楓知她是藥力發作,不言不語地擁抱著她,靜靜地數著小芸輕淺的呼吸和心跳。

此時此境,他們二人彷佛處在一座孤島,除了心中、懷中的彼此,外在一切都已離他們好遠好遠……

他們似是就此融為一體,永遠再也無法割捨彼此。

環圍在他們二人身旁的眾人,似乎也被他們所散發出的那股互屬的寧靜所感染,全都陷入一片欣羨、祝福的無言之中。

便是那曾想和小芸爭奪尹楓的柔兒與紫凌珠二人,此時此刻心中除了羨慕,再也生不出任何忌妒或破壞的心情。

就在這一剎那,她們二人突然明白,至情至性的真愛,是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撼搖或破壞分毫的呀。

法壇之上,玄青道長正襟危坐,端坐於太極圖中的蒲團上。

他人在法壇上,卻將傷門附近所發生的一切清清楚楚地盡納眼底。他見尹楓三番兩次有機會將雪怪逼入陣中,卻都因為柔兒無意的阻礙而全功盡棄,心中雖是著急,卻也愛莫能助,在法壇上遙呼無奈,直到他見小芸合劍飛身而出,不由得脫口低呼:“好極了,老怪物在劫難逃矣!”

他心中亦是疼惜小芸受創,但是更關心隨後雪怪被逼入陣中之事。

因為,此次能否一舉消滅這無人可敵的雪怪,端看茅山弟子能否順利推動玄冰陣的威力。

玄青道長眼見雪怪摔入正中,立刻揚手抓起身前一支紅色小旗,連搖三次,林悉平等人亦在看到紅旗展動之時,齊齊自定天柱後現身而出,手持困仙柱迅速變化方位,發動覆天網。

覆天網一經激活,剎時帶動整座玄冰降魔陣的威力,一時之間,玄冰陣上空乾雷密響,隆隆震耳,玄冰陣內立時飛沙走石,狂風大作,將斷龍谷內外,吹得樹搖枝擺,充滿一副山雨欲來之貌。

雪怪陷身入陣,立刻感到昔日那種熟悉又駭然的致命殺氣自四面八方朝它逼至。它登時驚恐地昂首怒嘶,想要飛躥入空,化為電芒逃逸。

但是,這老怪物剛剛騰身入空,便發現自己頓入一片黑暗之中,雪怪狂吼一聲,急忙墜地,然而,它這一衝突,卻已引發.玄冰陣的威力。

就在它甫至地面,忽然,它的腳下,轟然崩裂,嚇得雪怪再次閃身換位,急欲衝逃出這可怖地方。

玄青道長在法壇之上,對雪怪的動向觀看的一清二楚,於是手中七色小旗,不住地變換揮展,遂將雪怪一步步逼入陣心的死亡之地。便於此時──一條黑影驀地自東北角切入陣中。

玄青道長驚疑道:“是誰擅闖入陣中!”

他自蒲團中站起,密切注視著這條突現的黑影,手中一直未曾動用的一支黑色令旗隨之高舉,提醒傷門所在的弟子們小心。

這條黑影闖入陣中之後,竟也循著陣式的變化,轉換方位,看來這人也對玄冰陣稍有所知。

玄青道長倍感訝異,心想:“莫非是此次協助佈陣之人,不慎誤入陣內!”

只這一考慮,他便揮動青旗,要弟子將生路轉向黑影,也好指引黑影出陣。

這黑影趁此之便,輕易地接近茅山弟子佈陣之處的傷門所在。

於此之時,小山谷中的眾人,注意力全都放在小芸和尹楓二人身上,誰都沒注意到玄冰陣內,出現一個不該出現的人影,誰也沒想到,竟會有如此大膽不要命的人,會闖入圍剿雪怪的陣式之中。

玄青道長在法壇之上遙望黑影,發現這黑影竟捨出陣之路不走,反倒逐漸逼進操縱全陣運轉的朱雀之位,他心下暗吃一驚,暗道:“不妙,此人莫非想破壞玄冰陣?”

‘他立刻再展黑旗,同時紅旗朝左急擺,想要截斷黑影進入傷門位置。但是,這條人影似乎乃奇門遁甲之高手,玄青道長連換三次陣式,此人雖暫時受阻,卻又實時覓得出路,終於讓他突破陣網,到達朱雀所在。

玄青道長身在法壇,心縣弟子安危,見狀不由得脫口大呼:“悉平,快撤呀!”

但任他如何聲嘶力竭的狂吼,終究法壇距置山谷太過遙遠,他呼喊只有淹沒於風中。

林悉平正率領眾師弟在狂風亂石之中,隨乃師令旗變化,當他看見玄青道長不斷急舞危險的旗號,心下甚感疑惑,不禁忖道:“雪怪已被引往驚門,師父為何還不斷傳告危險之訊鼓!”

忽然,他驟覺身後有異,頓時明白有人暗襲自己,他本待閃避。但是卻見列位師弟於怒風悽號之中,拼命咬牙硬撐,他若閃避覆天網必有漏洞,那麼眾師弟的生命岌岌可危。

林悉平心念至此,已聞背後有利箭襲盒的破空銳嘯,他驀地一咬牙,手中困仙索急展,揮出撤陣之令。

忽然,他驟覺背後一涼,隨即一陣錐心刺有穿透全身,他黯然一笑,知道自己恐怕再也見不到明日的旭陽。

但他依然勉強支持,以困仙柱托住而立,左手急招,要列位師弟迅速撤陣。

其它茅山弟子在昏天暗地的陣式之中,雖不知事有變故,但他們卻奇怪為何師兄要自己等人撤陣?茅山一派最重令愉,眾茅山弟子心中雖是不解,卻也只有依令收陣,再次各自隱入定天柱後。

覆天網一撤,玄冰陣頓失威力,一切變化和狂風亂石俱隱,殺氣消散無蹤。

原本受創的雪怪,在陣內又遭陣式所傷,已然氣息懨懨,但是玄冰陣威力一失,求生的本能使這上古異獸掙扎而起,它狂嘯一聲,化做電光躥入遙遠的西北天空。

尹楓等人聞聲回頭瞥視,不由得大驚道:“這是怎麼回事?老怪物怎會逃走了?”

玄青道長已自法壇處,全力奔來,他滿心焦慮地撲入陣中,卻見林悉平依然託柱挺立於朱雀之位,口嘴淌血。

玄青道長衝前扶住愛徒,這才發現一支無羽短弩已然沒入林悉平背後,只剩下一小截銀亮的箭尾。林悉平面容慘淡地朝其師勉強一笑:“師父,弟子……只怕不能……再跟隨……你老了!”

木心道長等人業已奔來,急聲問道:“道兄,這是怎麼回事?”

玄青道長對木心道長的問話宛若未聞,他扶著林悉平,老淚縱橫道:“傻孩子你怎麼不躲呢?你怎麼不躲?”

其它茅山弟子亦已團攏,他們驟見此時情形,不由得大驚失色,連呼:“師兄!”

林悉平撐著最後一口氣,握緊玄青道長的手,斷續道:“不能躲……師弟們……安危……要緊……師父!”

他最後孺慕一呼,身子一挺,死於其師懷抱之中。

玄青道長抱緊斷氣的愛徒,淚如雨下地朝陣內狂呼:“是誰?出來,是哪個見不得人的卑鄙小人暗算我的徒兒?你出來──”

尹楓抱著重傷的小芸走向玄青道長。

小芸歉然地音啞道:“道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才會害死這位師兄!”

玄青道長搖著頭,強忍悲痛道:“不是你的錯,有人闖入陣中,我原以為他是誤入陣式,哪知他狼子野心,竟是為破壞玄冰陣,放走雪怪而來!”

智敏禪師等人雖是憂心於雪怪的走脫,但在玄青道長與其弟子心情傷痛之時,自然也不好多談此事。

只是,當他何環顧殘枝敗葉,滿目瘡痍的山谷時,心中不由得變得沉重。

“是誰?究竟是誰放走雪怪?”

每個人心中都有如此的疑惑,但是又有誰能回答他們?

山谷上空,是一片的風和日麗,但是看在谷中這些武林群豪的眼中,卻也覺得那輪太陽,怎生變得有些病懨懨的失去光彩了。

仍是終南山上,終南派那間議事大廳。

只是,如今已不復昔日各路人馬齊聚此地的熱鬧盛況。

為了就近讓小芸及涼山雙梟有個可以療傷之所,尹楓、古氏兄弟、林飛和柔兒等人,暫又回到此處打擾。

林飛悶聲道:“兄弟,玄青道長帶著他徒弟的遺體回去,你有沒有去送?”尹楓無言地點點頭。

逸風輕喟道:“看著茅山一派恁般愁雲慘霧,真叫人不知該如何開口慰問。”

古逸嵐皺眉道:“說來茅山派也真衰,明明天底下的人都想除撐雪怪,誰會想得到,居然有人唯恐天下不亂,人陣去殺人!”

他萬般不解地搖著頭,側首道:“尹大哥,依你看,這個放走雪怪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柔兒哼聲道:“你這個問題每個人都想知道,可是又沒有人看見那兇手,尹楓怎麼會知道是誰?”

逸嵐怪叫道:“嘿,奇怪,人家該走的都已經走了,怎麼只有你還厚著臉皮留在這裡?你要留下,也該識相點。少爺我又沒和你說話,你打什麼岔,無聊!”

白柔嗔道:“姑奶奶高興留就留,高興走就走,人家辛掌門都沒說話,你又操哪門子心?你才無聊!”

逸嵐冷嗤道:“辛掌門是見你可憐,不好意思趕你走。你還以為別人當你是寶!”

白柔不甘示弱道:“笑話,我為什麼要人家可憐?你分明是強詞奪理!”

逸風和林飛見他們二人又開始吵,全都無奈地大搖其頭,尹楓卻宛如未聞,默然看著窗外,不知想些什麼事,表情好象有點沉悶。

古逸嵐嘿嘿怪笑:“對,少爺就是喜歡強詞奪理,你又奈我何?奶奶的!”

他無心地加上一句口頭禪。

柔兒生氣道:“喂,你憑什麼出口成髒地罵人!”

“憑我高興!”逸嵐猛地彈坐而起:“罵人,你本來就欠罵,也不懂得天羅羽的用途,你好意思大刺刺地要代替小芸去對付雪怪?我真是為你感到臉紅,還有,咱們在陣外拼著命要把老怪物逼入陣中,而你小姐倒厲害,三番兩次擋著尹大哥動手,才會使老怪物看破咱們的伎倆。如果不是因為你誤事,小芸又何苦那樣拼命,對了,還有,若不是你要小芸留下問心劍,她也不至於受那麼重的傷,說不定那老怪物就此被小芸一刀兩截,順手宰掉了也說不定。如果老怪物死了,茅山弟子又何必那麼辛苦地對付雪怪,林悉平也就不用犧牲,說來,稱還算是害死林悉平的間接兇手,你知不知道!”

他一口氣數落完,惡狠狠地瞪著白柔,看她有什麼話好反駁。

白柔卻是一言不發地垂下頭去,顯然,她知道這次自己確是幹錯不少事。

古逸風見狀,深怕這小妞又像上回在山道一樣,哇啦大哭,那就頭痛,於是他插言道:“好了,逝者已矣,現在說這些亦無用。”古逸嵐見柔兒不反駁,也就不為已甚,不再惡言相向。

林飛以手支顎,忽然問道:“兄弟,你是怎麼啦?為什麼滿臉不開心?芸丫頭也回來了,難道你還有啥心事?”

他有意無意地瞄著白柔,意味著莫非是這個問題?

白柔難得不好意思地扭過頭,低聲咕噥:“不關我的事!”言下之意思,她已放棄對尹楓的追求。

尹楓長嘆一聲:“你們難道沒有發覺,小芸這二天很奇怪?”

廳內幾人不禁納悶地你看我,我看你,不明所以。

尹楓又道:“以前小芸雖然也時常半天不吭聲,但從來不會露出那種古怪的神情。

我原以為自己已夠了解她,可是近來再也不敢如此肯定!”

逸嵐好奇問道:“她有什麼樣古怪的神情?我怎麼不覺得?”

林飛猜測道:“會不會是因為這陣子你們沒在一起,所以感覺生疏了?”

尹楓默然地搖著頭。

這種屬於感覺的事,他實在難以用言語說得清楚。

逸風沉吟道:“會不會是……她真的長大了!”

“什麼!”逸嵐等人聽不懂箇中玄機。

尹楓卻突然一震,如夢初醒地叫道:“對呀!”

他猛地坐直身子,拍著古逸風的肩頭,呵呵笑道:“好兄弟,你這可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不用和我稱兄道弟的啦!”逸風難得幽默,學著他弟弟的慣常說話的口氣:“我對當你的小舅子比較感興趣!”

尹楓哈哈大笑,眨眨眼道:“如此說來,我可不能太令你們失望嘍,也罷,我現在就去看看我的小芸!”

他剛起身,飛雲劍許家融已經氣急敗壞地衝入廳中,嚷嚷道:“尹大俠,你們可有看見古姑娘?”

逸嵐奇怪道:“她不是在你們的養心齋裡面休息嗎?”

“沒有呀!”許家融驚急道:“我們四下都找遍了,就是沒有看到她的身影,連小白龍也不在,我看右姑娘是不告而別啦!”

“什麼!”尹楓等人怔然道:“小芸不告而別!”

雨夜。

惱人的梅雨滴答答地下個不停,彷佛非將人心也下出黴來般的悶煞人。

荒山。

一座昏暗破落的小酒鋪,在雨中顯得恁般的悽楚可憐,彷佛就快要承受不住這雨季的浸泡,即將爛垮了一般搖搖欲墜。

酒鋪中,一抹暗淡的光線,病懨懨的透出門外,實在難以照清這雨夜中的什麼。

酒鋪內,光線照不出的角落裡,有人據桌高臥。

但是,那人的右手卻機械式地為自己斟酒,再舉杯傾酒入喉,這人一杯又一杯地倒酒,也一杯又一杯的飲盡。

微暗中,可以聽到此人醉語呢喃地低聲唱著:“怨嘆阮燒酒這會飲……一杯又一杯飲抹醉……燒酒那會凍解憂愁、解憂悉……為何會越飲心越煩……呃!”

酒鋪的老闆兼小二是一名年邁體衰的老人,他正用自己那雙看盡人生悲歡歲月的昏花老眼,無奈又同情地看著趴在桌上喝酒的人。

這人已經在這裡喝了三天的酒,從第一杯下肚開始露出醉相到現在,她依然是第一杯之後那微醉還醒的慵懶模樣。

若不是牆角和桌底都已經堆滿大大小小的空酒罈,老人怎麼也不相信,天底下真有喝不醉的人──而且是個女人,更正確點的說法,是個女孩子家。

這時,酒鋪外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擾亂了沙沙微響的雨夜。聽那凌亂雜杳的馬蹄聲,彷彿來騎不在少數。

老人吃了一驚,連忙顛著屁股到燈口探視,一看之下,他驚惶道:“哎呀,不得了,是山上黑虎寨那幫子毛賊來了!”

他轉身回頭道:“丫頭,這些人燒殺擄掠無所不為,你快點到裡面躲躲,若是讓他們瞧見你一個姑娘家落單,這……這就糟啦!”

這個伏桌做低唱醉抹停的人不是別個,正是自終南山不告而別,演出失蹤記的小芸。

她蝶首微抬,醉眼迷濛道:“躲?為什麼要躲?呃……有人來正好,可以……陪我喝酒嘛!”

老人頭痛道:“乖乖,你還想叫人陪你喝酒?你別傻啦,丫頭……”

一陣唏噓的馬嘶打斷老人的話頭,來騎已在鋪外住馬。為首是一名濃眉巨目,滿臉橫肉的彪形巨漢,他一進門,大刺刺地挑副座頭坐下,手中那把鬼頭大砍刀砰地一聲,重重往桌上一放。

“俞老頭,你怔著幹啥,還不快點給老子弄些熱酒菜來暖暖肚皮!”

老人哈著腰,討好道:“是是,杜大爺你稍坐,吃的東西馬上來,馬上來!”

他在心中暗歎道:“唉,好不容易從那丫頭身上撈得點油水,又要浪費在這些毛賊身上!”

黑虎寨的人馬分成三桌落座,立刻擠滿這間不算太大的小酒鋪。

當然,也立刻有人發現角落裡趴著的,是個落單的大姑娘。

“哈,老大,你瞧這種鳥不拉屎、兔不做窩的鳥店裡,居然還藏著個醉美人呀!”

杜黑虎瞄眼一瞧,嘿嘿笑道:“耶,還是個挺美的妞兒,把她請過來陪大爺喝酒!”

黑虎寨的嘍囉們嫡皮笑臉上前道:“姑娘,咱們老大要請你過去喝酒吶!”

小芸蝶首半抬,瞅眼道:“喝酒?好,叫他過來。”

這名嘍囉二怔之後,喳呼道:“呵,你這小娘兒們好大的架子,竟敢叫咱們老大過來?我看你真是不識好歹,過來!”

他伸手抓向小芸胳膊,想將小芸拉起來。

小芸懶懶的一揮手,嗔道:“煩呀!”

“哇!”那名嘍囉登時手足舞蹈地仰面飛出酒鋪之外,砰地摔在爛泥地上,哀哀慘叫。

杜黑虎臉色一沉,重哼道:“原來是個練家子,難怪這麼囂張。上!”

黑虎寨眾嘍囉吆喝一聲,揮刀湧將而上。

“開完了!”俞老頭躲在窄窄的櫃檯裡,閉眼低呼。

只聞砰膨數響,一陣哇哇哀號伴之而起。

俞老頭自櫃檯後探出頭來偷看,只見小芸依然趴在桌上喝酒,十來名湧上前的大漢全都不知怎麼被拋出鋪外,疊作一堆。

那陣慘叫,就是這些毛賊人壓人時所發出的哀號。

杜黑虎看傻了眼般,怔在當場。

他揉揉眼睛,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因為,他根本沒看到小芸動手,怎麼他的手下全都像拋繡球般,被人丟出門外!

他驀地跳腳大叫:“臭丫頭,你會使妖法!”

小芸懶懶地撐起身子,招手道:“過來,陪我喝酒!”

杜黑虎這才看清眼前不過是個清純的小丫頭,他怎麼也不相信剛才發生的事,會是事實。

小芸見他猶豫不決,突然砰地一拍桌面,生氣道:“我叫你過來陪我喝酒,你聽到沒有?”

黑虎寨雖是陜境一帶名不見經傳的末流幫派,但是,杜黑虎好歹也算是個一寨之主,平日只有他吆喝別人的份,如今被人如此一吆喝,豈有不氣上心頭之理!

他可顧不得適才還在叫著小芸會使妖法,抓起桌上大砍刀,一招力劈華山當頭朝小芸頭頂狠狠劈去,刀在途中又改劈為削,直取小芸項上人頭,這變招之靈活,的確是有三、兩下功夫。

小芸醉眼濛濛地呵笑道:“我只叫你陪酒,又沒叫你作秀,你幹嘛急著表現自己的本事呢!”

她微微偏頭,那柄大砍刀正好自她面前掃過。小芸嘖嘖笑謔道:“哈,好菜的一把刀,和我那支用二十兩銀子買來的破劍差不多!”她屈指一彈,當地一聲,將刀彈偏。

杜黑虎驟覺刀身宛如被千斤巨錘敲中一般,震得他虎口發麻,大砍刀差些脫手飛走。

他暗自吃驚,知道今天是踢到鐵板,遇見鬼啦。

但是,不信邪的心態使他極欲再試一次,如果命大也許他還能除掉對方。杜黑虎心念如電一閃而過,手中大砍刀也順勢循環,斜斜砍向小芸右肩。

小芸嘖地砸舌,醺醺然道:“我以前都沒用過這種刀喲,也許以後可以試試看。”

只見她慢慢地抬起纖手,好似軟弱無力般,抓向杜黑虎砍來的刃身。杜黑虎冷笑一聲,手上加勁,準備將眼前這個丫頭的膀子給卸下來!

但是──

杜黑虎突然覺得自己的刀怎麼……不動了!

他再用力往下壓,大砍刀依然未動分毫,他瞥目一看,原來小芸正單手支顎,另一手卻只伸手兩指,像捏蜜餞般捏住刀尖。

而這小妞竟然還頗感興趣,聚精會神地研究著這柄刀的造形與弧度。

杜黑虎本能地想將大砍刀搶回,於是狠狠地往後抽刀,而那把刀就象被兩座山夾住了一般,任他使盡吃奶的力氣也抽不動。

小芸看罷大砍刀,兩指輕輕一按,不耐煩道:“你給我坐下啦!”

杜黑虎但覺一股大力沿刀身傳來,硬是將他七尺有餘的身子壓得往下一沉,他雙膝不自覺地一屈,果真聽話地在小芸對面坐下。

小芸瞅著他,打個酒嗝道:“呃,你想喝酒,還是想打架?”

杜黑虎知道眼前這不怎麼大的小妞,確是實實在在的高人,他不禁頭皮發麻,吶吶道:“你……你到底是誰?”

小芸順手一拋,杜黑虎手中的大砍刀便被她輕鬆奪過,拋到一邊。

“你猜猜看!”小芸興致勃勃地要人猜謎。

杜黑虎先是一怔,然而他腦中似是閃過什麼,使他慢慢瞪大那雙銅鈴巨目,眨也不眨地盯著小芸打量。

“黑披風……黑勁裝……白夾襖!”杜黑虎抖著嗓子,含糊道:“你……你該不會是……醉鳳古小芸!”

小芸高興地拍手笑道:“答對了,有獎!”

她為杜黑虎斟上一杯酒。

卡啦一陣撞響,不但杜黑虎嚇得仰面摔過板凳,就是連那群剛自爛泥中掙扎而起,正待衝入店中為他們老大解危的黑虎寨嘍囉,也全都大叫一聲:“我的媽呀,怎麼會是她!”

這些嘍囉兩腿一軟,一個個全都嚇趴到地上。

俞老頭躲在櫃檯裡,納悶不解地望著地直那些上打哆嗦的二大王,再看看依然醉態如故的小芸,想不透這些凶神惡煞般的毛賊,為什麼會含糊這個黑衣小妞。

杜黑虎魂飛魄散道:“醉……醉鳳姑娘饒命,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犯鳳駕,你……你大人大量……千萬包涵!”

小芸撇嘴道:“我只要你陪我喝酒,又不要你的命,你緊張什麼?”

她拍拍桌面,慵懶道:“來,坐下,咱們喝酒。”

杜黑虎戰戰兢兢地挨近桌子,誠惶誠恐地端然而坐。

小芸用下顎點了點適才為杜黑虎所斟滿的那杯酒,道﹕“剛剛你猜中我是誰,我請你喝一杯!”

杜黑虎如奉諭旨,抖著手端起小酒杯,一飲而盡。

小芸高興道:“好,咱們會在這個地方見面,也算有緣。來,我敬你三杯!”

她頭也不回,揮手一招,在櫃檯後面牆架上一排酒杯,凌空飛向小芸所坐的桌子上面。

俞老頭張口結舌地看傻了眼,連聲“啊!”都忘了叫出口。

小芸為自己和杜黑虎各自斟上三杯酒,揚杯道:“乾杯!”

她一口氣連幹三杯.

杜黑虎連忙陪著幹了三杯。

這酒一下肚,杜黑虎嚇跑的三魂七魄,總算收回大半。

於是,他大著膽子問道:“呃……醉鳳姑娘,聽說你的酒量很好。這個……用這種小酒杯喝酒,會習慣嗎?”

小芸瞅眼道:“沒辦法呀,這裡的酒已經被我喝的差不多了,我只好換個小酒杯慢慢喝,這樣子比較省嘛,我才可以多喝一天,呃!”

她又幹了一杯。

杜黑虎忙著再為小芸斟酒,自己也陪上一杯,這才建議道:“醉鳳姑娘,蒙你看得起要咱老杜陪你哈兩杯,這裡沒酒沒關係,咱老杜來想辦法。”

小芸頗感興趣道:“唉,你有啥辦法,在這又溼又黑又冷又荒涼地方,弄點酒來喝?

不對,一點酒是不夠的,要好多好多酒才行。”’杜黑虎哈哈笑道:“醉鳳姑娘,不是咱誇口,在這附近,黑虎寨也算個不大不小的管區,若沒有本事弄些酒來,咱老杜豈不是白混了!”

小芸抬眼道:“你要去那裡搶?是不是!”

杜黑虎大言不慚道:“搶?黑虎寨會那麼沒格調?咱們不用搶,只是收些保護費,叫這一畝三分地上的人家貢獻出來罷了!”

小芸咯咯直笑:“你這個人真好玩,明明是地痞流氓,還把自己說得那麼清高!”

杜黑虎急忙搖手否認:“不不不,咱老杜不是地痞流氓,咱是專治那些地痞流氓的土匪惡霸。嘿嘿……”

說著,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臉皮還真不薄。

小芸醉笑道:“好啦,不管你是地痞流氓,還是土匪惡霸,反正能弄到酒來最好了,不過,這酒弄來是我要喝的,如果用強搶強要,人家還以為我太窮,沒錢買酒喝,這就太沒面子啦!”

她自懷中摸出一錠足有五十兩重的大元寶,推給杜黑虎。

“哇!”黑虎寨眾嘍囉原先遠遠躲在一旁偷看,此時世全都不自覺地擠近桌邊。

杜黑虎咽口乾沫,強自鎮定道:“叫什麼叫,沒看過元寶是不是,二槌子!”

“有!”一個滿臉精明的瘦高個兒,擠上前道:“老大,你有啥吩咐?”

杜黑虎將元主拋給他,大聲道:“你馬上帶著兄弟們到前外山坳李家莊去將全村的酒都給老子搬回來,記住,要用買的,可別壞了醉鳳姑娘的名頭。”

二槌子直勾勾地瞅著元寶,咂嘴道:“哇,哪用得著這麼多?老大,剩下的是不是要找回來?”

小芸揮揮手,大方道:“不要,這附近的人家挺窮的,一輩子也難得發一次財,偶爾也要讓他們發上一發!”

想了想,她又摸出一錠元寶,丟給二槌子:“要發就讓你多發一點,不過,你不準扣回扣,也不準貪汙或收紅包。”

二槌子捧著一百兩,正徑自打著算盤該留多少手續費,這一被小芸點破,反倒不自在地嘿嘿乾笑。

小芸笑道:“你要是把事辦妥了,本姑娘喝得高興時,保證有賞!”

二槌子喜出望外道:“哈,醉鳳姑娘你放心,我二槌子辦的事,保證穩穩當當,妥妥貼貼,你問咱們老大就知道了!”

杜黑虎嘿笑道:“少在哪裡打屁了,還不快去辦事,記得速去速回,不得有誤!”

“是!”二槌子耍了個單膝地的花禮,喲喝道:“動作還不快點,沒瞧著醉鳳姑娘等著喝酒!”

眾嘍囉一聲轟喏,湧向門口!

“等一下!”

二槌子和眾嘍囉同時擠在門邊,不解地回頭望著小芸。

小芸招招手道:“買個酒那麼多人去幹啥?一半的人就可以了,其它的人留下來陪我喝酒!”

眾嘍囉你看我,我看你,要他們陪醉鳳喝酒,老實說,他們心裡還真有點怕怕,畢竟這隻醉鳳凰的名頭太大,挺駭人的吶!

杜黑虎見自己手下有些畏畏縮縮,不由得惱火叫道:“他奶奶的,要你們陪酒,又不要你們的命,你們他媽的裝啥個孬種?咱們黑虎寨的臉全都被你們丟光啦!”

當下,他點了六、七人留下,其它的則如釋重負,搶著出門。

一陣人聲馬嘶的吆喝,二槌子等人冒著雨,得得地奔向夜中。

杜黑虎指示手下將酒鋪中僅有的幾張桌子並在一起,眾人宛如圍爐般,團團而坐。

俞老頭瞪大雙眼,以不可眉、議的眼神看著小芸和這群毛賊打成一片。

終於,他在杜黑虎的吆喝下回過神來,匆匆為眾人送上喝酒的大瓷碗,抱起酒罈在一旁斟酒伺候著。

小芸連喝三天的悶酒,此時有人相陪,心情大是開朗,她呵笑連連:“來,相逢即有緣,咱們大夥兒連幹三大碗!”

她率先咕嚕、咕嚕一口氣飲盡面前三大海碗的二鍋頭,她的豪情立刻引得杜黑虎等人一陣熱頹的讚賞歡呼.

黑虎寨眾人原也都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豪爽漢子,當下亦是意氣風發地敬酒乾杯,不消片刻,眾人已拋開拘謹和生疏,譁然暢飲!

酒酣耳熱之際,黑虎寨的眾人早將醉鳳駭人的聲名拋到九霄雲外,一個個和小芸稱兄道弟起來。

小芸更是不拘小節,至情率性地這些人淡天說地,話題自是不離和雪怪拼鬥的諸多道遇。

夜未過半,小芸已和黑虎寨眾人混得一片爛熟。

杜黑虎醉紅著一張毛臉,豪情飛揚道:“芸姑娘呀,你知不知道北大荒六十四寨聯盟和神鷹幫都在翻江倒海地找你,他們提供大筆銀了,聯合懸賞有關你的消息吶!”

“對呀!”一個叫大狗子的傻大個憨然道:“老大,咱們現在不是知道了芸姑娘的下落嗎?那咱們只要去報個信兒,咱們就發啦!”

“啪!”

杜黑虎賞了大狗子一記響頭,斥道:“笨,芸姑娘不讓六十四寨和神鷹幫的人知道她的下落,就是故意要躲著他們,你敢去報信,老子就扒了你的狗皮!”

小芸醉態憨然地搖手道:“不是啦,我才不是在躲幫主老哥,和老菜子他們吶!”

“老菜子?”杜黑虎微醺問道:“誰是老菜子?”

小芸打著酒嗝道:“老菜子,就是我那個,呃,寶貝二哥嘛!我才不是躲他們,我為什麼要躲他們!”

杜黑虎茫然道:“你不躲他們,那你躲誰?為什麼不讓們他知道你的消息?”

小芸心情頓時二落千丈,悶悶道:“我是在躲大瘋子嘛!”

黑虎搔耳抓腮道:“這大瘋子又是誰?你又為什麼要躲他?是你怕他,還是打不過他,沒關係……”他拍著胸脯道:“你打不過,咱老杜幫著你去揍他,呃……”

小芸搖頭晃腦道:“不是啦,大瘋子就是尹楓嘛,我幹啥怕他,我才不會和他打架……呃,真的打架,不會的啦!”

杜黑虎不解道:“尹楓呀,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嘛?你們倆相好,當然不會打架,可是,你為什麼要躲他?”

“不知道!”小芸怔忡道:“我就不知道為什麼要躲他,所以才窩在這裡喝酒。我就想看看是不是能喝出什麼頭緒來的嘛!”

杜黑虎一怔,隨即呵呵笑道:“傻丫頭,哪有人喝了酒還能想得清楚事情?老杜給你講,人如果有了心事,喝酒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只會越喝越煩!”

“那我該怎麼辦?”小芸純真道:“有什麼辦法能叫我把事情想清楚?”

杜黑虎拍拍她肩頭,爽朗笑道:“有心事就找個人把它說出來,說出來以後不就不會煩了嘛,來,告訴老杜,你有啥心事?說出來,咱們大夥兒合計合計,說不定也可以給你拿個主意!”

小芸側首想了半天,搖頭道:“我就是不知道問題在哪裡嘛!如果知道是什麼問題,那就好辦多了!”

“不知道問題?”杜黑虎新鮮道:“那你還煩什麼?”

想了一想,他會意道:“對了,你不是在躲尹楓嗎?問題一定是出在他身上,對不對!”

小芸認真想一想,點頭道:“對,就是仙啦八以前我和他在一起,覺得很好呀,很正常呀,可是上回……上回……”她不知該如何開口。“上回怎樣?”杜黑虎好奇問她。

小芸有些心跳加速,還好她臉上已是一片醉顏如榴,所以別人也不知道她有些害羞。

“上回我告訴他,我好想他嘛!”

杜黑虎哈地一笑:“他是你的男朋友,你想他是正常的事,你就為了這個躲著他!”

小芸想了想:“也不完全是為了這件事。我只是覺得以前和他在一起,好象什麼事都很對勁,都沒問題。可是在從我告訴他,我很想他之後,每次我看到他,就覺得怪怪的,也不知道要和他說什麼,有時自己的心還會莫名其妙地撲通撲通加快……哎呀,反正一切都反常了,都和以前不一樣啦!”

她有些悶、有些惱,還有些害躁!

杜黑虎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傻丫頭,原來你是情竇初開,陷入情網啦,哈哈……你這些反應都是戀愛中的正常現象嘛!”“真的?”小芸悶道:“平時的反常,就是戀愛中的正常?有這種事?我怎麼不知道!”

杜黑虎等人一陣善意的鬨笑。

杜黑虎呵笑道:“你如果知道就不會躲著尹楓了嘛!”

“哦!”小芸同意道:“也對!”

她接又問道:“那我該怎麼辦?”“怎麼辦?”杜黑虎一怔,隨即豁然笑道:“當然是看著辦,就順其自然嘛!”

小芸為難道:“可是就是不自然嘛,如果要自然,我就會一直看著他,然後就好開心,好開心,我會一直笑,也想拉著他又蹦又跳,尹楓一定會覺得我瘋了!”

杜黑虎輕笑道:“那個尹楓對你呢?他有沒有什麼表示?”

“表示?”小芸不解地反問:“怎麼樣才算是表示?”

杜黑虎終於明良,原來這丫頭的問題是,她太純真了,當然無法理解戀愛中,自己以及對方諸多錯綜複雜的情緒反應和變化。

“譬如說……”杜黑虎盡心想讓她體會:“他有沒有說想你啦?或是拉著你的手,默默地看著你?就是,尹楓他有沒有像你一樣,也有反常的現象發生?”

“有呀!”小芸點頭道:“他有說他也好想我,對喔,他是時常很奇怪地看著我,好象有什麼話要和我說,可是我問他,他又說他沒有,這樣算不算反常?”

杜黑虎看著小芸以那單純又認真的表情問著自己,心中疼惜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他真正發於內心的為小芸感到欣喜,頷首笑道:“那就對了,一切都沒有問題的!”

小芸茫然不解道:“什麼對了?什麼沒有問題?”

杜黑虎關愛地拍拍她:“你心中有他,他心中有你,這就叫兩情相悅,你就不用擔心太多,回去找他,想幹啥就幹啥,尹楓他會了解你的心情,不會認為你發瘋的!”

小芸愉快笑道:“大瘋子本來就是最瞭解我的人!”

驀地,她像想到什麼似的一怔,隨即豁然笑道:“我頓悟了,哈哈,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我也知道要怎麼辦了!”

她樂得手舞足蹈,呵呵笑個不停。

杜黑虎關心道:“喂,丫頭,你還好吧,你想通了什麼嗎!”

小芸抓著他的手臂,雀躍道:“想通了,想通了,就是這樣突然明白了,謝謝你老杜大哥。”

杜黑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道:“謝我幹啥,來,喝酒,為慶祝你想通了,咱們乾一杯!”

便於此時,馬蹄聲和咕嚕的車軸轉動聲由遠而近地傳來。

“我們回來嘍!”二槌子人未到聲先到,還在夜幕之中,他已拉開嗓門吆喝:“燒酒到,快來接駕哦!”

酒一到,眾人更見精神。

在黑虎寨眾人忙碌下,十數壇封泥猶溼的老酒被搬進了酒鋪。

二槌子表功道:“醉鳳姑娘,如何?咱二槌子不負所望吧!”

小芸因為自己豁然醒悟與尹楓之間的種種,心神暢爽,於是趁著三分酒興,意氣風發笑道:“好,辦事得力,有賞!”

她纖手一楊,一把銀票抓在手中。

二槌子等人眼睛已豁然大睜,喜不自勝。

小芸揚揚銀票正待打賞,忽而眼睛骨碌一轉,嘿嘿笑道﹕“喂,二槌子老兄,你這些酒有沒有付錢?有沒有收回扣?”

二槌子急忙表白道:“天地良心,醉鳳姑娘,我真的照你的吩咐,一毛回扣也沒拿地付了一百兩銀子給李家村那些人,不信,你問黑貓他們。”

與他同去兩人忙不迭點頭道:“是真的,李家村那些人原先還不敢收呢,最後二槌哥毛火了,說這是醉鳳姑娘的吩咐,誰不收就……”

他們橫手一切,比了個殺頭的意思。

“他們是這樣才收下銀子的喲!”

小芸咯咯直笑:“瞧你們平時的形象有多壞,連送給人家的錢,都還要用強迫才行吶!呵呵……”

二槌子等人反倒微見尷尬。

小芸揮手一甩,銀票滿天飛,她高興地叫笑道:“呦啊,有錢大家搶,準搶不準翻臉啦!”

黑虎寨眾將也呦啊高呼,張牙舞爪追著亂飛的銀票四處亂撞,將小小的酒鋪之內撞得杯盤狼藉,總算小芸有言在先,倒是沒有人敢因少搶一張銀票而翻臉。

杜黑虎抱臂呵笑道:“這個樣子撒銀子,你會寵壞他們的。”

小芸咯咯笑道:“沒關係,反正那些都是多的,有錢大家用嘛!”

“多的?”杜黑虎苦笑道:“居然有人會說銀子是多出來的!”他還真搞不懂眼前這個丫頭。

黑虎寨的人有錢有酒,氣氛越見熱鬧,大家都將小芸看成自己此生最完美的偶像。

小芸心結一去,酒脾大開,燒酒一碗接一碗,不論是人家敬她,或她找藉口敬別人,必是酒到碗幹,而且,越喝精神越好。

杜黑虎等人終於見識到醉鳳的真功夫──喝酒的真功夫。

天漸微明,雨聲唏噓之中,仍可聽見遠山近嶺間,早起鳥兒的吱喳叫聲。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21:46


第十九章 過心針

俞老頭那間小小的酒鋪中,已躺滿一地呼呼大睡的大漢。

杜黑虎也已喝得有八分醉意,他大著舌頭,結巴道:“呃……這個……芸……芸丫頭呀,咱們……相見……真……真是……有緣吶!”

小芸仍是與夜前相同的醉態可掬,頰染嫣紅。

她呵呵笑道:“是呀,而且,為了讓咱們這個緣份更完美,我要讓你……發,大大的發!”

“發?”杜黑虎呵呵醉笑:“咱老杜……又……又不是……饅頭,怎……怎麼……

發!”

小芸哥倆好地搭著杜黑虎肩頭:“老杜呀,你不是說,我真的老哥,和認的老哥,他們都在找我,就是花大把銀子找我!”

“是呀!”杜黑虎重重地點頭:“他們提供的賞金,一共……一共是……黃金……

千兩吶!”

“那就對啦!”小芸醉顏如榴,眯眼笑道:“你只要去報個信,不就大大的發了!”

“報……報信!”杜黑虎一怔,隨即豁然叫道:“你……你這丫頭……當咱……老杜是……是什麼……人?咱……老杜……會是……那種……那種出賣朋友的……人嗎?

不……不行,報信……不行!”

“喲!”小芸叫道:“我叫你去報信,你就去報信,我這是有陰謀的啦!”她忍不住咯咯直笑。

“陰……陰謀?”杜黑虎睜著茫然醉眼,不解地問:“你……有……什麼……陰謀?”

小芸吃吃笑道:“哎呀!老杜,你知不知道我是離家出走?”

“當然……知道!”杜黑虎舌頭髮直道:“要不然……他們……花……錢……找你幹嘛!”

“那就對啦!”小芸拍著他肩頭,故做神秘道:“離家出走的小孩要是自己回頭是岸,那豈不是太沒面子嘛,所以,我要故意露個影子,好讓別人來把我找回去,這樣比較不會不好意思嘛!”

“哦……”杜黑虎恍然大悟,點著腦袋道:“對……對……有道理,你要讓……尹楓知道……你在哪裡……要……有人替……替你送信,有……道理!”

小芸咂嘴道:“就是嘛,可是送這個信,又不能太明顯,太明顯也會漏氣。所以,讓你們去送這個信,我也能讓人找到,你們也能賺到賞錢。這豈不是皆大歡喜!”

“好!”杜黑虎拍著桌面,哈哈笑道:“就……這麼辦,咱……老杜……這回可是……可是碰……碰上土財神……哈哈……”

砰的一聲,他仰面朝後摔去,醉啦!

小芸瞅笑道:“怎麼你也倒了?那還有誰來陪我喝酒?”她四下張望,發現整個酒鋪之內,只剩下她一人是醒著的。

就連俞老頭也被黑虎寨的弟兄拉來灌醉,此時正癱在櫃檯後面,打著呼嚕,睡得不亦樂乎。

小芸撮口吹聲口哨,小白龍那黑黝的身軀,便自屋內的廚房中,鑽了出來。它低低地哼嘶一聲,好似責怪小芸這些天都忘了它。

小芸抱著小白龍頸項呵呵笑道:“小白龍,別生氣,咱們很快就可以回家,你也能吃上等的草料,住上等的馬房,不用再那麼苦地擠在廚房中躲雨了!”

她倒滿二碗酒,拍拍小白龍,笑道:“來,陰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陪我喝酒!”

小白龍哪會和她客氣,低下頭,唏哩咕嚕就將那碗酒舔得精光。

小芸咯咯一笑,自己也仰頭飲盡碗中的酒,隨後又再為自己和小白龍重新斟滿老酒。

“唉,有時,人喝不醉,也是挺討厭的一件事。”她貼著小白龍,迷濛笑語:“小白龍,你說對不對?”

小白龍輕嘶一聲,又幹一碗。

小芸在小白龍的陪酒之下,倒也頗能自得其樂地喝酒賞雨。

※※※※

孤鶩山。

致遠堂中,接獲來自陜晉邊境,合陽縣城中分舵的飛鴿傳訊,報告有人自稱知道醉鳳的去向,正等著領賞。

尹楓和古氏兄弟於是快馬加鞭,兼程下山,直奔黃河彼岸的陜西而去。

怪的是,那位來自川康邊境大雪山上的苗女白柔姑娘竟也跟著他們三人一路殺向陜西。

就憑她理直氣壯地說要去找小芸,關別人何事?

尹楓深恐延誤時間以致再度失去小芸的行蹤,當下也懶得和她多說廢話,要跟就讓她跟吧!

當然,白柔這一隨行,沿途之上,尹楓和逸風二人的耳根子又不得清靜。一路上,盡是逸嵐和這苗女吱吱喳喳的鬥嘴和互諷之音。

尹楓等人連趕百多里路,接著又連夜乘著羊皮筏子橫渡湍急的黃河。

他們終於在接獲消息的第三晚起更時分,人馬俱疲地抵達合陽縣城。

在合陽城內,南街上有座來興賭坊,入夜之後,正是上市的熱鬧辰光,賭坊門口進的人多,出的人少,賭坊裡呼五喝六,喧聲蓋天。而此處,正是神鷹幫合陽分舵的堂口所在。

杜黑虎和二槌子帶著四名兄弟找來此地報訊,當然受不住賭坊中熱烈的氣氛的誘惑,也要下海賭他媽的幾把才過癮。

等了兩天,杜黑虎他們也賭了兩天,五個人身上,從小芸那裡得來的近千兩銀票不但輸得精光,還外帶掛了一屁股帳。

總算因為他們身分特殊,賭坊中的神鷹幫弟兄對他們還算客氣三分,肯讓他們欠賬。

否則,就恁他們五人那種連莊比幾(憋十)的長黑賭運,他們早被人扒光身子,趕出賭坊門外。

杜黑虎窩在牌桌上和人打八圈,眼看自己聽了半天一四七八萬外帶二條,偏偏就是摸不到自己想要的牌。輪到他抓牌,他一邊自摸一邊叫道:“有了……有了……唉,怎麼又是九萬!”

他順手將這第四張九萬丟出去,只聽到“胡了!”一聲,一家放炮,三家胡牌,好一個通賠,杜黑虎登時可輸得傻眼。

忽然……

有人在杜黑虎肩頭一拍,嚇了他一跳。

杜黑虎輸得火氣正旺,猛回頭,惡聲惡氣道:“他媽的,哪個掃把星趕走老子的財運?”

“這八圈輸的全都算我的!”一張略見憔悴,滿臉鬍渣的臉孔出現在杜黑虎眼前。

那人道:“你不是來收錢的嘛,借一步說話!”

杜黑虎腦中靈光一閃,已經猜出來人是誰,他急忙起身瞞座,打了個哈哈,好奇地多瞄尹楓兩眼。

他早就在猜測,是什麼樣一號人物才能配得上單純又率真的醉鳳?如今,他見到了,心裡還有些含糊。

合陽分舵的舵主,亦是此間賭坊的負責人,外號鐵算盤的許武雄,呵呵笑道:“杜兄,可否請你移駕後院廂房,那裡比較清靜,也比較方便談話。”

杜黑虎忙不迭地點頭道:“當在,當然!”粗魯慣了的他,還真不習慣別人如此客氣又斯文地和自己說話。

當下。他隨著許武雄及尹楓等人穿過熱鬧的大廳,朝僻靜的後院走去。

半途,他順手自賭牌九的長桌前揪出二槌子,伴著自己前往後院,也好……唔,壯膽量!

因為他發覺尹楓從剛剛出現到現在,始終陰沉著一張臉,笑都沒笑一下。

雖然如此比較符合孤鷹的味道,但是好似和小芸所描速的尹楓大有出入,杜黑虎心頭不免有些忐忑,心中暗暗祈禱:“他奶奶的,不要黃金夢沒發成,反倒成了鴻門宴上的無名英雄。”

他怎麼知道,尹楓昔日便是如此一副又冷又硬又傲而且不愛理搭別人的脾氣,只是自從認識小芸之後,尹楓冷漠的個性久經小芸的感染,才逐漸變得開朗。

如今,小芸突然的不告而別,確實使尹楓受到不大不小的刺激。加以,這陣子是神鷹幫和六十四寨聯盟這兩個江湖之中,人多勢眾的龐大組合找翻了天,依然沒有小芸的半點音訊,尹楓心情當然更加惡劣。

於是,尹楓不知不覺地又顯露出過去那種對人對事都帶著三分菇倦的疏離感。而他這種宛如自身不屬於人世間的疏離感,正是孤鷹與生俱來的一種威儀殺氣。

眾人在後廂房的花廳中,分賓主落座之後,尹楓和古家兄弟並不急著開口,只是徑自舉杯啜茶。

一時之間,廳上的氣氛顯得有些凝重。

二槌子終於不幹寂寞,壓低嗓門耳語道:“老大,他就是大瘋子?不像嘛,瞧他那一臉陰陽怪氣,倒像是傳接了三代的大劊子手!”

他語聲雖輕,卻一字不漏的聽入尹楓等人的耳中。

逸嵐忽然呵呵笑道:“嘿,他們是真的見過那個蹺家的小麻煩!”

尹楓也展露出連日來第一個笑容:“嗯,除非是那丫頭洩的底,否則,我這大瘋子的雅號豈會曝光!”

二槌子沒想到自己的悄悄話,全被對方聽了去,嚇得他連忙撫著自己的嘴,滿臉尷尬。

許武雄亦是呵笑連連:“尹大哥,這幾位朋友身上的銀票,正是咱們自己的通寶錢莊所發。我已派人查過,根據這票號看來,正是老大交給小芸姑娘那些銀票中的大部份。

他們見過小芸姑娘,應該是事實,而這位杜兄,正是南道荔子嶺上黑虎寨的寨主,他身邊這位,則是他手下第一員大將白二槌。”

杜黑虎與二槌子登時張口結舌地怔然相覷,他們沒想到自己才進賭坊,身分就被人摸清了。

尹楓神情輕鬆地淡笑道:“哦,原來還是杜寨主,真是失敬、失敬,不知道你們是在哪裡遇上小芸?可知她現下的去向!”

杜黑虎回過神道:“呃,咱們就是在往荔子嶺那條路上的小酒鋪中撞見這位醉鳳姑娘。”

“哦……”逸嵐然道:“難怪咱們四處找不到這丫頭,原來她躲到那種荒山野店裡去啦!”

逸風仔細詢問道:“杜寨主是在何種情況下認出小芸?可與她談了些什麼?她是否知道吾等正在找她?”

杜黑虎乾笑道:“說來丟人,咱們原本見她一個姑娘家在酒鋪喝酒,想尋她開心,誰知反被她整治了一頓,最後,咱們只好乖乖地坐著陪她喝酒。咱們從她的言談中探知她就是醉鳳,不過,她似乎不知道各位已在找她的事。”

想騙人的話,有時還是得加些事實做依據,那才會逼真,這套說詞,還是小芸這麼天真的人編想出來的劇本,而叫杜黑虎來演。

尹楓吃吃笑道:“這小妞可真是好雅興,居然躲起來喝酒,不問俗事。而各位大爺可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想要尋她開心。”

杜黑虎連忙搖手道:“尹大俠,你……可別生氣。咱們若是知道,她就是你的女朋友醉鳳姑娘,砍了咱們腦袋,咱們不敢去招惹她。”

尹楓有趣道:“我為什麼要生氣?你們的確是大膽,才會惹上她,而這小妞大概是心情不錯!所以只叫你們陪她喝酒。嗯!”

杜黑虎連忙點頭道:“對對對,她是心情不錯。”他心血來潮加上一句:“因為,她說她想通了嘛!”

“想通什麼?”尹楓笑意古怪地反問。

杜黑虎微怔:“呃,這個咱就不知道。”

尹楓呵笑著又問:“她真的不知道我們在找她?”

“不知道!”杜黑虎回答的斬釘截鐵。

尹楓驀地哈哈大笑:“少來了,杜老兄,你想幫著那丫頭設計我們?別忘了,這裡坐的是我尹楓,和她的二個哥哥吶!”

杜黑虎吶吶道:“這……這是什麼意思?”

古逸嵐瞅著對方,嘻嘻諺笑道:“意思就是我們都是和她非常親近,而且非常瞭解她的人,這丫頭想幫你們領賞金當然無話可說。不過,呵呵……杜寨主、杜老兄,你最好把詳細的事實告訴我們,而不是那丫頭編的故事。”

杜黑虎和二槌子面面相覷,不知究竟那裡出了錯,為什麼他們會知道自己等人和小芸串通好了來領這份懸賞獎金。

尹楓開心之至笑道:“這小妞會想來這一套,看樣子她的確是恢復正常了。”

逸風見杜黑虎他們依然猶豫不定,於是淡笑道:“二位,照你們的說法,是小芸和你們動手之後,才叫你們陪她喝酒對不?”

杜黑虎點頭道:“是呀,這又有啥不對?”

逸風含笑分析:“這前面當然沒什麼不對,問題是出在尹大哥問你,丫頭是否心情很好,才找你們喝酒這裡,你想,有人會一個人躲在荒山野嶺喝悶酒是因為心情不錯?

而你還說丫頭想通了,那麼你和她的交情可就不止是和她喝酒之情!”

逸嵐忍不住謔笑道:“我告訴你,老杜暖,十個和丫頭喝酒的人,至少有九個半會和她拜把子,你會跑來這裡領賞金,那保證是她的主意!”他又好奇笑問:“對了,你有沒有和那小頑皮蛋拜把子?以酒定交呀?”

“沒有,沒有!”杜黑虎連連搖手否認道:“咱老杜哪有那麼,大的面子……”他登時發覺,自己豈不承認和小芸共謀之事,他只好自我解嘲地乾笑幾聲。

逸嵐嘿嘿怪笑道:“對嘛,早承認就沒事了,反正我們也不至於太小氣,這筆錢一定會給你的啦,你就照實說吧!”,

杜黑虎無奈地苦笑:“可不是嘛!”

反正眼前再也不可能有所隱瞞,他索性一五一十地把當日的情況照實詳詳細細描速了一遍。

二槌子也在一旁幫腔加油添醋,他們二人將酒鋪中那陣熱鬧,敘說得淋漓盡致。尹楓等人聽得不時爆笑出口,直嘆這丫頭好本事。

尹楓聽著杜黑虎說到小芸和盤托出心事那段,心中不禁又疼又憐,著實好氣也好笑。

但不可否認,在他心中有一股更深更烈的愛意。

最後,尹楓笑道:“好吧,這個離家出走的小孩,希望咱們到哪兒去請她回家?”

杜黑虎呵笑道:“芸姑娘問咱,出了荔子嶺有哪些地方好玩?咱老杜告訴她,往北直上,有個龍門急湍和壺口瀑布,是黃河在陜境內有名的風景區,她決定到那一帶去觀光留念。呵呵……”

“龍門急湍、壺口瀑布!”尹楓不知怎地,心中忽而掠過一抹不祥的感覺,他倏地坐直身子,閉目沉思。

逸嵐奇怪道:“尹大哥,怎麼啦?你的臉色不太好看喲!”

尹楓驀地睜目急問:“小芸走了多久?行程如何!”

杜黑虎怔怔道:“就在咱們來合陽的同時,她就取道北上了,算算日子也有兩天左右,現在大概已經到了龍門急湍,約莫就要往壺口瀑布去啦!”

尹楓心底一陣輕顫,不祥的預感更加強烈。

“槽了,小芸要出事了!”

他顧不得廳中之人驚疑的神態,連忙叫許武雄備馬。許武雄雖是不明所以,但即刻就應命而去。逸風和逸嵐他們在孤鶩山時,曾聽林飛提過,尹楓于山上閉關時感應到小芸危難,而中途出關那段往事,此時,他們頓然警覺,莫非尹楓心中又有所感應。

尹楓已不耐久等,匆匆趕往門外。

古家兄弟順手將全國通行的全豐錢莊銀票塞給杜黑虎他們,亦急忙奔向賭坊之外。

柔兒不知如何知道他們就要離開,居然已打點妥當等在門外,她一見古家兄弟出來,立刻迎上前道:“喂,你們想要偷偷溜走?門都沒有!”

逸嵐心似感染尹楓沉重的情緒,沒好氣地吼道:“你煩不煩呀?跟前跟後幹什麼?

這是去辦正事,不是玩遊戲,我能不能拜託你留在這裡!”

柔兒一怔,突然眼眶微紅,叫道:“不跟就不跟,你稀奇什麼?你以為人家喜歡跟著你呀!”

她頭兒一扭,無限委屈地返身奔入賭坊內。

逸嵐對她如此突然的反應,不覺地發怔。

逸風似笑非笑地瞅著自己的弟弟,調侃道:“春風留連雪山間,吹得桃花正嬌豔,君若不識苗女情,低顰低嗔為何顏?老弟呀,你自己仔細想想吧!”

逸嵐反應激烈道:“你在胡扯些什麼呀!”

逸風輕鬆一笑,和尹楓同時翻身上馬,莞爾道:“你說呢?”

他一夾馬腹,追著已先縱騎而去的尹楓之後,奔人夜色中。

逸嵐心亂如麻,煩惱道:“哎呀,不管那個小苗女啦,先找老妹重要!”他呼嘯一聲,猛然催騎追趕尹楓和逸風二人。

※※※※

夜,還是那麼深。

風,還是那麼的冷。

雨,不時何時起,又開始綿綿密密的落個不停……

小芸自從豁然醒悟自己和尹楓的相處,只要一如以往那般順著其自然即可之後,滿心歡喜,巴不得尹楓能早些找到自己。

於是,她和小白龍帶著遊山玩水的輕鬆心情,不再隱匿行蹤,一路沿著黃河北上,欣賞這條蘊育著中原文化的浩浩沙河。

是的。

小芸來到著名的龍門急湍,看著河面滾滾如騰的濁流,遠眺隔河對岸,位於山西境內的龍門山,一絲思念幽情不覺地油然而生。

“大瘋子現在在哪裡?”小芸出神地瞪著河面呆想:“他知不知道我要來龍門?他為什麼還不快點來找我?”

想到著惱處,她驀地脫口大呼:“臭尹楓,你還在蘑菇什麼?快點來呀,咱們好一起去看壺口大破布嘛!”

一條尺餘長的大鯉魚似是被小芸這一陣大呼小叫所驚擾,嘩啦一聲躍入空中,打個挺兒又落回河裡。

小芸忍不住呵呵笑道:“哦,原來鯉魚躍龍門就是這麼回事,可是,魚兒為什麼沒有變成龍飛走了呢?”

她一個徑自沉浸於自己的太虛世界之中,絲毫沒發現當地居民和附近的漁家,正以驚疑古怪的眼神打量自己。

“這丫頭大概是瘋子,才會一會兒大呼小叫,一會兒又喃喃自語。”

“我看她倒像是受什麼刺激,好象要想不開了喲!”

小芸雖是自幼習慣孤獨,但是,她從不缺乏曾祖、父母和兄長的關愛,所以她從不覺得自己有何寂寞。

直到此時,在相思的侵擾下,她發覺自己一點兒也不喜歡一個人到處遊蕩。

“算了,回頭是岸吧!”

小芸沉思道:“早點回去找尹楓,再叫他陪我去看大破布好了。”

她圈馬回頭,走了一陣,又想道:“萬一大瘋子已經來找我了,我這回頭路走的又和他來時路不同,那我們豈不是要岔開了?不行,還是照計劃北上比較妥當。”

她又叫小白龍轉頭,朝北而行。

就在她這來來去去之問,她心中的思緒亦是忽左忽右動盪不休。

驀地,這丫頭豁然叫道:“哎呀,煩死人啦,感情的事怎麼這麼麻煩?討厭,都是大瘋子的錯,等我見到他,一定要好好罵他一頓,呵呵……”

她就沒想到,這些麻煩都是她自己找的。

終於,這丫頭決定還是繼續北上,這樣等尹楓尋來,她才有藉口罵人。

目標一定,小芸心中頓覺紮實,於是,拍馬叫笑道:“小白龍,咱們走,去看黃河有名的大破布去。”

小白龍歡嘶一聲,放開四蹄,得啦馭風而行。它早就受不了小芸一會兒東,一會兒西要它團團轉。

他們奔得了將近個把時辰,,正當經過一處偏僻的人家外圍時,忽地……

“救命呀……”

一陣驚顫低弱的救叫聲,從這戶人家裡面,隱隱傳出。

小芸倏地圈住坐騎,好奇地傾耳凝聽。

“不要……救命呀,哇……”

一陣淒厲慘號,揪人心靡地響起。

小芸不再猶豫,拍拍小白龍朝這戶人家馳去。

當她進入這戶人家那道土牆之後,一面懸於銀槍之上的熟悉的青色大旗,赫然插在這人家的打麥場上。

“嘖,又是追風堡。”

小芸不悅地撇撇嘴環顧四下。

這戶人家正是典型的北地鄉下居民,宅院裡養著雞鴨豬犬等牲畜。

只是?這些原該是活活潑潑的雞鴨豬狗,此時全都血染黃泥,一刀斃命,無一倖免。

小芸不由得怒道:“裡面追風堡的傢伙都給我滾出來!”

一陣叱喝聲之後,一名身高八尺,光頭海口,濃眉怒目,手持狼牙棒的魁梧巨漢帶著七、八名追風堡的嘍囉自陰暗的土屋中湧將出來,這些嘍囉手中,猶自拖拉著一名釵蓬鬢散,嬌面動人,卻梨花帶淚的美貌農婦。

那個光頭巨漢,聲若霹靂道:“我操,是哪個不開眼的傢伙,竟敢管起本堡的閒事?”

當他看清眼前只不過是個二十不到的小丫頭,他更是梟笑如雷:“嘿嘿,我還以為是什麼人物,原來是個老天爺派來伺候虎爺我的歡樂天使吶!”

他眯起色眼,不懷好意地瞅著小芸。

小芸高倨馬上,厭煩道:“你們追風堡這些人,姑娘我看了就生氣,識相的,自己砍掉一條左手,姑娘就放你們走,否則,讓姑娘動手……”

她想了想:“還是砍下你們一條胳膊而已,誰叫我不喜歡殺人!”追風堡等人故意一陣鬨然訕笑。

光頭巨漢桀桀淫笑:“呦,瞧不出你這小妞挺辣的嘛,好,虎爺我就喜歡潑辣帶勁的小妞。那樣子上起戰場才夠味兒。”他故意咂著嘴,舔著自己那副黃板牙,表情十足的曖昧噁心。

小芸生氣道:“呸,你這個臭光頭,他媽的十足不要臉!”

光頭巨漢怔了一怔,隨即哈哈大笑:“你這個花不溜丟的大姑娘,竟然也會出口成髒,虎爺倒是小瞧了你吶!”

“少囉嗦!”小芸皺眉道:“立刻把那位大嫂放了,然後每人自斷一臂,再夾著尾巴給我滾!”

追風堡等人依然訕笑如雷,他們可不認為眼前這小妞有那種足以叫他們遵命行事的份量。

光頭巨漢環臂當胸,嘿嘿笑道:“小妞,你倒告訴虎爺,咱們憑什麼要聽你的話?”

“憑這個!”小芸猝然自馬背上飛撲而起,揚掌擊向光頭巨漢。

光頭巨漢迅速偏身拋掌罩向小芸,但是小芸的身影在他眼前一閃即逝,頓失所蹤。

光頭忽然聽到身後一陣劈啪的巴掌聲,他猛地旋身回頭,正好看到小芸右手翻掌將抓著美婦的手下打成滾地葫蘆,左手卻託著美婦坐回小白龍背上。

此時,小芸臉罩寒霜道:“要命的人自斷手臂,否則就把命留下。”

她剛才在搶救美婦時,已然瞥及赫然躺著二老一少的三具屍體,顯然,是這位美婦遭害的親人。

美婦坐在小芸背後,微顫著身軀,獨自咽咽哭泣。

光頭不料這小姐居然有如此身手,當下變色怒道:“臭丫頭,敢管本堡閒事,又有如此身手定非無名之輩。快快報上名來,好讓虎爺送你進鬼門關。”

小芸咯咯嬌笑:“現在才想到要問我是誰,好象太晚了點嘛,不過,本姑娘向來很大方,既然你要問,我就給你一點提示,你想當今武林有幾個像姑娘一樣的丫頭,敢架追風堡的橫樑?”

她眨眨眼,一副調皮的樣子。

其實光頭也已經想到是誰,只是不太願意相信自己居然,不幸猜中。

“你……你會是醉鳳古小芸?”

“然也,本醉鳳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小芸故意朝追風堡等人拱手笑道:“各位追風堡的老相好們,咱們可真是久違了,最近本姑娘忙著和老怪物打交道,所以沒空去問候各位,真是罪過,罪過!”

她學智敏禪師的樣子打了個稽首。

“姑娘……”小芸身後的美婦有些囁嚅道:“這些人好凶,你一個人只怕……只怕對付不了他們,咱們……還是快逃吧!”

小芸拍拍美婦玉手,安慰道:“大嫂子,你放心,除了那個千年老不死的雪怪,在這個江湖當中,我好象還沒碰上過對付不了的人!”

她瞄眼那雙抓在鞍際的柔細玉手,不禁心想:“哇,這位大嫂子的手真漂亮,她的命一定很好,大概從來不用做家事,所以才能保持這麼漂亮的手。”

這念頭一閃而過,光頭已然伸指叫喧道:“姓古的丫頭,你多遭與本堡過不去,本堡念你年幼無知不予計較,你別不識好歹,也罷,虎爺這回便再饒你一回,將人交給你便是,走!”

他朝手下一吆喝,準備撥腿蹺頭。

“等一下!”小芸吃吃笑道:“喂,大光頭,你想這樣子就走了?你把姑娘剛才的話都當成放屁啦!”

光頭神色不定:“我待如何?”

“如何!”小芸哈地一笑:“很簡單,我說過,要你們每人自斷一臂才準走!”

光頭勃然怨道:“丫頭,你別逼人太甚!”

小芸嘖舌笑道:“本姑娘別無所好,就是喜歡逼狗跳牆,逼人縣梁,大光頭,我看你還是認命吧!”

光頭怒斥一聲,豁然爆起,揮著狼牙棒砸向小白龍,準備奪路而逃。

小芸輕斥一聲,帶著小白龍橫移三尺,避開光頭的狼牙棒。

光頭見機正要衝出打麥場,小芸卻已飄身而至,手中握著杜黑虎那柄鬼頭大砍刀,擋在光頭的面前。

光頭怒吼一聲,與手下齊身撲向小芸。

小芸吃吃一笑,手中大砍刀倏乎展現,掄起一道圓弧形的刀影,卷向光頭等人。

此時,那柄平凡的大砍刀在她手中,卻不下於一柄鋒利的寶刀利刃,而這亦得歸功於那兩顆稀世靈藥,九轉金丹與大還丹功效確實非凡。

光頭等人叱喝一聲,稍退即進,接著又自四面團攻而至。這些追風堡的嘍囉手中所持,正是那種暗藏毒藥的骷骸棒,這些人見久攻不下,情急之中,索性按動機關,只見一道道漆黑腥臭的毒煙猛地噴向小芸。

小芸迅然暴退走避,她凌空一記跟斗翻向光頭等人上空,只見一排刀光鋪雪,猝然衝散那片毒煙。

小芸身形未落,手中大砍刀驀地自她腋下穿射而出,使的正是古家著名的必殺劍法西來一劍。

而她如此以刀代劍施展此招,竟是剛中帶柔,威力更勝於塞外雙龍古氏兄弟聯手的雙劍。

光頭等人只見刀光漫天,流影穿射,剎時之間,分不清究竟何為虛,何為實,根本無從躲避如此詭譎的刀勢。

“哇……”

“啊!七號應空,紅雨飄灑,更有一條條的胳膊拋空而起,直墜土牆之外。

包括光頭在內,所有追風堡所屬,每個人同是左臂齊肩而落,一個個抱著斷臂滾地慘號。

小芸威凌地捧刀而立,冷哼道:“這是告訴你們,醉鳳向來是言出必行,還有是警告追風堡的人不要太囂張,否則,惹火了姑娘,非得將這夷為平地,滾!”

光頭等人已是痛得汗淚齊流,尿屎問出,當下抱著猶自血流不止的傷口,跌跌撞撞,狼狽而逃。

小芸回身瞥及打麥場上那面青色大旗,微哼半晌,順手揮刀,將那面代表追風堡的虎威旗斬成粉碎。

馬背上,那位美婦臉色陰鬱地幽聲道:“姑娘……你也好凶呀!”

小芸抹去刀身上血漬,將大砍刀懸於鞍袋旁,聞言聳肩道:“我若不兇,他們就不怕我,你說我該不該兇?”

“應該!”美婦幽幽一嘆:“只是見到那缺胳膊斷腿的血淋淋的場面,挺駭人的!”

小芸不以為意道:“誰叫他們殺人?我這也算替屋內死去的人報仇。對了,那些人是大嫂子你的親人吧?”

美婦登時又淚如泉湧,悽苦地啜泣道:“正是,他們一個是我公公,一個是我丈夫,還有那小孩,是我的乖寶,他們死得好慘。”

這美婦言畢趴在馬背上號陶大哭。

小芸怔仲地不知該如何安慰。她見美婦哭的傷心,自己有些難過。

“大嫂子,你就別哭了嘛!”

小芸愁眉苦臉道:“我看還是先把他們埋了再說,所謂入土為安嘛!”

想了想,她實在搞不清這類善後該如何處理。

“如果大瘋子在這裡就好了!”她不禁喃喃自語:“他一定知道這種事該怎麼辦。”

美婦一陣慟哭,終於依小芸之言,在屋後掘了個坑,將死者入土。

小芸有些頭大道:“大嫂子,接下來怎麼辦呢?你總不能一個人留在這裡,萬一追風堡那些人想不開又跑回來,那你就註定要倒大楣了!”

美婦哀嘆道:“這裡我絕對住不下去的了,我想去投靠在黃龍的孃家,不知道能不能請小妹子送我一程,否則……”小芸頷首道:“送你是沒問題啦,只是不知道這個黃龍離此地有多遠?我還要等朋友,如果太遠了趕不回來,我得設法通知大瘋子。”

“不遠,不遠!”美婦輕輕拭去淚水,楚楚可憐道:“黃龍就置此地大約五十餘里,不用半天就能到得了,不過,如果小妹子你真的沒空,那……那就算了。”

“半天就沒問題!”小芸呵呵笑道:“大不了我回程趕快點就行了,走吧!”

她扶著美婦上馬之後,翻身坐在美婦身後執韁。

美婦似是一怔,猶豫道:“小妹子,你這樣子大概不好駑馬,要不要換我坐在後面?”

“不用啦!”小芸嬌笑道:“反正只要告訴小白龍路怎麼走,它自己會帶咱們去,我坐前面後面都一樣,大嫂子你坐前面比較舒服些。再說,咱們都一樣是女的,我從後面抱著你,也不算吃你的豆腐,你也不吃虧嘛!”

美婦無奈道:“既然小妹子如此為我著想,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小芸自美婦雙腋之下伸出手拉起韁繩催馬而行,她忽而吹聲口哨,嘻嘻笑道:“哇,大嫂子,你的身材實在有夠辣,該凸的凸,該凹的凹,一點也不像生過小孩的樣子!”

美婦輕笑道:“小妹了,你愛說笑了!”她的語氣倒是頗有得色。

小芸不禁感到好笑:“女人,只要說到身材好,連剛死了老公孩子的傷心事都能忘掉。難怪有人說,最毒婦人心,呵呵……”她想到這麼置譜的形容,不禁呵呵失笑出聲。

美婦聞聲,笑道:“小妹子,你想到什麼事,那麼開心?”

小芸暗自吐吐舌,打個馬虎眼:“沒事,我時常神經兮兮地發笑,你別理我!”

美婦迎著風,抬起皓腕輕理雲鬢,一陣風鑽入小芸鼻中。

小芸暗讚道:“哇塞,好香!”

她忽然想到,尹楓最討厭女人抹胭脂擦粉,把自己擦得像大花臉,想到當時尹楓說話的語氣和神情,小芸忍不住又是撲哧一笑。

這時,她突然覺得自己好象忘記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是一時之間,她又想不起究竟是什麼事。

她總感覺好象有什麼地方怪怪的,至於什麼地方奇怪,為什麼奇怪,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於是,她一路陷入茫茫然思緒中,沉默不言。

小白龍按照美婦指示的方向,平穩地前進著。

路,一段段被拋在後面。

時間,也逐漸流逝。

眼見太陽又將偏西,小白龍已載著二人朝一脈山嶺接近。

小芸看著落向山頭的那一抹如血殘陽,開口問道:“大嫂子,還有多久才會到黃龍!”

美婦淡然笑道:“快了,只要過了眼前這座黃龍山,就是黃龍鎮。”

小芸在馬背上挺直腰身,鬆散道:“黃龍鎮大不大呀?有沒有什麼地方好玩?”

美婦回眸俏笑:“待會兒到了那裡,你就知道有何好玩的啦?”

小芸點頭笑道:“這麼說,一會兒入山時,我可要叫小白龍走慢些!”

美婦輕笑道:“那是當然!”不久,她們已進入山區。

美婦嬌笑道:“小妹子,我帶你去看看黃龍山最有名的歸來峽好不好?”

“好呀!”小芸高興道:“我最喜歡看風景,這個時候到峽中看日落一定很美!”

美婦忘情道:“是呀!尤其那一輪火紅的日頭,自兩峰之間的狹峽緩緩沉落時,給你的感覺是極具震撼性的。震撼之中,猶有一種美影短促的淒涼美感!”

小芸忽而道:“大嫂子,你實在一點也不像是個普通人家的出身。”

美婦身子為之一僵,但旋即緩緩放鬆,幽然嘆道:“小妹子,不瞞你說,共實,我的孃家在黃龍鎮上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我自小也讀過些詩書,雖然不是什麼才女,卻也精於文墨。”

“哦!”小芸最愛聽故事,此時倒也為這美婦幽幽的自述所吸引,“那你又是怎麼會嫁到中午那個毫不起眼的偏遠的人家去?”

美婦輕嘆道:“這全都是命呀,原本,我那冤家也是黃龍鎮上頗具身份的人家,他還是個及第秀才,本來就待要進京趕考,圖個功名的。怎知,我那死去的婆婆,不知如何為人所誘,竟揹著公公將房地契拿去典當,而全部的銀兩都用來籤那要命的六合彩樂。

初時還好,雖然輸多,卻也有小贏之時,後來婆婆她越籤越大,終於將全部的家產都槓光了,她因遭人逼債,想不開而上吊自殺。而我公公便帶著我那冤家和我及小孩,一家四口躲到那間小屋避債。誰知,竟會遭到土匪……”

說著,她又是一陣嗚嗚泣咽。

小芸連忙轉移話題:“對了,追風堡那些兔崽子為什麼要找你們麻煩?”

美婦抽抽鼻子道:“這都是我命不好,我因為見家裡始終入不敷出,難以維持生計,於是就趁農閒時到龍門去賣花,也好賺些外快來貼補家用。那知,就這樣惹來那一群凶神惡煞。”

“哦!”小芸恍然大悟道:“原來是紅顏禍……”

她及時將那個水字吞回肚裡。

美婦似也不以為意,她指著一道逐漸接近中的極窄狹谷,淡笑道:“那裡就是歸來峽。過去,環山之道尚未開築之際,要由黃龍山進入黃龍鎮,這道狹峽是必經之路,因此名為歸來。只是,自從山道開通之後,這地方就逐漸荒廢,而無人蹤了!”

小芸抬著頭打量這道歸來峽,只見在兩山如挾之間的這道峽谷,恰如一條切過兩座山嶺之間的乾溪,峽間佈滿拳大的累累卵石。

一輪赤焰如燃的嫣紅夕照,果然正自這道峽谷的缺口上方,緩緩沉落,將峽谷之內映照的一片血紅金黃。

小白龍載著小芸二人,漸漸步入谷內。忽然,小白龍停下腳步,顯得有些焦躁不安地打著呼嚕。

小芸訝然道:“小白龍,你怎麼啦?是不是這裡有什麼不對?”

美婦岔言道:“小妹子,能不能請你扶我下馬?”

小芸笑問:“大嫂了,怎麼連你也有事了嘛?”美婦忸怩一笑:“是呀,人家有些急。”

“急什麼!”小芸一時沒能意會。

美婦輕輕一笑,細聲道:“內急嘛!”

“哦!”小芸恍然輕笑,她翻身下馬,同時伸出右臂,讓這位美婦搭著滑下馬背。

美婦著地之後,忽而一記踉蹌:“哎呀!”一聲朝前撲扶。

小芸本能地右臂一緊,貼身想要扶穩美婦。

“大嫂子,你小心……”

驀地……

美婦竟於此際,右掌猝酣,一掌印向相距只有盈寸的小芸腰際。

砰然一聲,小芸結結實實地捱了一掌,口中噴著鮮血仰面飛摔而出,但是,就是她中掌的同時,她直覺反應,沉肘翻掌,同樣還了美婦一掌。”

美婦雖然抽身極快,卻依然沒有完全躲開小芸這倏然反擊的一掌,掌風掃中她的左臂胛,只聽她悶吭半晌,手撫左肩,腳下顛躓連退,口嘴微然掛血。

這下奇變突起,雙方只在這眨眼之間,已然各負輕重傷。

小白龍唏噓驚嘶,猝然刨蹄踢起無數飛石,砸向美婦,逼得美婦手忙腳亂地揮掌閃避,身形再度暴退七尺。

小芸扶著奔向身邊的小白龍,緩緩站起,她反手抹去嘴角邊的血漬,嗆啞道:“大嫂子,你好毒呀!”

她猛咳一陣,再又噴出一口淤血,這才啞聲笑道:“我就一直覺得不對勁,現在我可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此時,峽谷兩端倏然湧入大批追風堡所屬,將小芸堵死於峽中。

美婦調勻氣息,冷笑道:“醉鳳,這回你是插翅也難出這個歸來峽!”

小芸無所謂笑笑:“這種話聽多了,不稀奇!”

她接又好奇問道:“原來,這整件事從一開始就是個大陰謀,專門為我設計的陰謀!”

這時,小芸溜目一掃,已然在人群之中發現不少熟面孔。

其中包括追風堡的二大護法邪狼和魔眼鳩、還有蕭大器、悟劫、以及百毒秀士孔駿等人。

小芸不禁暗想:“哇,這回可真熱鬧,我大概要完蛋了!”

孔駿踏前一步,森冷道:“古丫頭,你現在才明白這是為你特設的盛宴,已經太遲了。本堡自你出現於黃河畔開始便已盯住你的行蹤,這次的計劃,是經過非常仔細地籌劃而安排。本堡為了等待如此機會,已經花費了不少的心力,這次無論如何,都必將你除去,然後便是輪到孤鷹那小子。”

小芸服下療傷藥丸,呵呵笑道:“讓你們這麼費事,真是不好意思,我能不能問一問,對面的大嫂子,你又是誰呀?你演戲和說故事的本事真好喲!”

邪狼胡永祥冷哼一聲:“臭丫頭,好叫你得知,眼前這位便是本堡兩位堡主之一,人稱辣手西施的玉彩蝶玉前輩!”

小芸瞄了瞄也正在服藥療傷的辣手西施,笑謔道:“哦,她就是辣手西施,大嫂子,你還真是有夠辣!”

“只不過,我向來習慣吃辣椒,所以,你仍然奈何不了我,你打我一掌,我還你一下,誰都沒佔著便宜,也都沒吃虧,呵呵……”

辣手西施冷笑道:“丫頭,你的反應的確夠快,但是,凡是身中本座化骨無形神掌的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能活夠著。你再說說笑笑的時間也不長了,你最好多笑幾聲,免得待會兒死不瞑目。”

小芸傷勢雖然沉重,但她卻以鎖經閉穴大法抑住傷勢,因此,在外表看來,她似乎並無大礙。

“大嫂子,不是我要嚇唬你,但是老實說,你的化骨無形掌對我好象沒什麼用,你看我不是還好好的嗎?倒是,你得小心一點,我剛才反手給你的那一下子,順便賞了你一枚要命的過心針,這針細如蜂尾,喂有奇毒,一入體內,便隨血液流向心臟,只要一達心窩,奇毒即發,你就要完蛋大吉了!”

辣手西施臉色大變:“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小芸輕鬆笑道:“是你的怪掌無用不可能?還是你中針不可能?

我告訴你,我沒給你騙啦,不信你看看自己肩頭就知道了!”

辣手西施急忙撕破左肩胛處衣裳,露出渾圓白細的肩頭,果然,在她的肩井穴上有一點細細的血漬,就像被針扎過一樣。

她不禁駭然變色:“臭丫頭,快快交出解藥來。”

小芸無奈道:“對不起,過心針是與敵俱亡的法寶,平時絕不輕易使用,既然用上,也表示不給對方活命的機會,所以沒有解藥。”

頓了頓,她故意聳肩道:“唉,誰叫你那麼狠毒,居然沒有良心地暗算我,你要知道,我雖然不愛殺人,可是對想要我命的人,從來不給他們好日子過吶!”

辣手西施驚怒地尖叫道:“上呀,給我剁了她!”她自己率先飛撲而上,落掌如雨,轟然罩向小芸。

小芸一攀馬鞍,人已翻身上到小白龍背上,小白龍不用主人指示,已自動飛掠而出,避開辣手西施的攻擊。

小芸高倨馬背之上,揮動大砍刀擋開追風堡眾嘍囉的攻擊。她一邊大笑道:“大嫂子,我勸你最好別亂動,你若一急躁,加速血液循環,過心針流動速度也自然加快,你就得早點歸天啦!”

方待撲殺小芸的辣手西施,聞言一僵,登時剎住身子,不敢再動用氣力。

孔駿已率領追風堡的高手,自四方掠身殺向小芸。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22:26


第二十章 來電

小芸策騎猛地朝黃龍鎮方向的峽口衝去,忽然,一陣漫天箭雨自兩峰的峽壁處激射而出,將小白龍和她逼了回來。

小芸深吸口氣,壓住翻騰如攪的五臟六腑,她吆喝一聲,小白龍旋身回沖,氣勢如虹地撞向圍堵的人群。

小芸大砍刀猝然掄掃,宛若流星。四下激射的刀影漫無目標地濺灑而出,圍堵小芸的追風堡所屬走避不及,已有不少人傷於刀光之下,一時之間,慘叫哀號之聲,此起彼落,更有飛灑的血雨,應著如血的殘陽,將峽谷中的卵石',染得更豔紅,也更刺目。

向來不開殺戒的小芸,終於在重傷垂危之際,不顧一切豁命以拼。就是這死生存亡的剎那關頭,小芸忽然明白過去尹楓一直試圖讓她瞭解的一件事,那就是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的殘忍。

魔眼鳩黃育興見小芸身在馬背上,居高臨下,殺得自己手下毫無反擊之力,當下掣出困龍索,劈啪暴響,猝然卷向馬上的小芸。

小自龍聞到鞭索爆烈之聲,猛然蹬蹄朝左飛躥而出,輕易避過黃育興的困龍索。

胡永祥怒斥一聲:“好畜牲,你倒狡猾!”他手中淬毒的剮心鉤一掄,竟以地堂刀法,滾身而進:砍向小白龍健蹄。

小芸抖手一把小銅珠,朝滾進的胡永祥激射而出,她腳下用力一帶,小白龍借力飛掠而起,四蹄驟縮,於空中卡達互碰,它已載著小芸鏢射而出,斜斜掠向丈尋之外。

小白龍落地之後,立即朝來路的峽口衝出,追風堡等人一陣吆喝並不急著追趕。

忽然,兩壁之間,隆隆作響,無數巨石已朝小芸和小白龍當頭砸下。

小白龍唏噓入空,直奔的身子猝然橫孰衝向山壁,就在即將撞上山壁之時,小白龍猛然蹬壁竄騰而起,自巨石的空隙間,斜身掠過,穿越而出。

“射!”黑暗中有人高聲叱呼著,登時一排箭頭著火的箭雨,夾在巨石之間,激射而出!

小芸銳聲長嘯,大砍刀呼呼掄轉,登時,一團明滅不定的隱隱光球,將她和小白龍捲護其中。

小白龍依舊縱掠如飛,忽而,一塊足有千斤重的偌大的岩石,呼然砸來。

小芸左掌猝掃,並施力將小白龍朝右扯帶,她們一人一馬便於空中驀然橫移三尺,巨巖同時又被掃偏尺餘,小白龍便趁此間隙,放蹄蹬向偏落的巨石,它就載著小芸再度凌空飛躍丈餘之遙。

眼見峽谷出口在即,小芸再也壓抑不住傷勢,哇地噴出大量鮮血,她的真氣亦為之一散,手中大砍刀所舞出的光球猝斂,小白龍驀地渾身一顫,落地之後打個踉蹌,屈膝跪倒,險些將小芸摔落地面。

此時,小芸已然昏厥於小白龍背上,經此一震,她手中的大砍刀亦當啷墜地。

小白龍見小芸已昏迷不醒,而背後追兵又將掩至,它不由得仰首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嘯,掙扎著站起龐然的身軀,抖顫著放蹄狂奔。

但是它奔行的速度,明顯地緩慢許多,而一向乎穩健行的它,此刻奔來,卻也憑般歪斜顛躓。

盧駿等人在後追趕,口中狂呼道:“我操你媽的小白龍,留下姓古的丫頭!”

前方小白龍忽而發出一陣歡嘶,緩緩地減慢奔速。

“連匹馬的老母你都能操,我看閣下也算是十足的畜牲!”

突如其來的嘲諷語聲,令孔駿等人紛紛止步。

此時,天色己暗,峽谷口更因山勢所蔽,一遍漆黑。追風堡所屬只能依稀看見小白龍似是跪伏地上。

孔駿招手要人拿來火把,同時,他冷澀問道:“是何方朋友?竟敢阻礙我追風堡的追殺!”

火光一亮,映出古逸風和古逸嵐玉樹臨風般的身形,大刺刺地橫擋在小白龍身前三步處。

而他們身後,尹楓半跪於地,心急如焚地檢視小芸的傷勢。

原來,尹楓自心懷不祥預感之後,一路不敢稍歇,和塞外雙龍古氏兄弟拼命趕往龍門。

索性小芸不再掩示行蹤,沿途之上,神鷹幫的弟子不斷將她最新動態傳給三人。

直到今日過午,神鷹幫弟兄忽而朱去小芸蹤影,於是急急展開地毯式的搜尋,終於他們發現半途之中出事那戶人家。

幾經詢察,神鷹幫人馬自一名在旱地中施肥的老人身上問出,小芸騎著馬,載著一名漂亮的女人朝黃龍山方向而去。

尹楓他們甫入龍門,接獲消息,但覺不妙,拼命趕到黃龍山,卻不知小芸身在何處。

直到他們聽到小芸和小白龍先後發嘯,才抓準方向馳援而來。

這一來,總算及時接應突圍而出的小白龍。

尹楓見到小芸已然奄奄一息,傷勢猶較上回與雪怪拼鬥後還兇,他心中又驚又痛,忙不迭為小芸運氣療傷。先暫止小芸傷勢惡化。

當他忙完小芸,不禁輕扶小白龍想要嘉慰它護主有功,但是尹楓驟覺得撫手之處一片糯溼,他翻掌一看,竟是滿手鮮血。直到此時,他才發現小白龍下腹中箭,深及內臟,加以剛才拼力奔馳,此刻血如泉湧,汨汩不止。

“小白龍!”尹楓心疼地驚呼一聲。

小白龍抬起沉重韻頭顱,目光含淚地凝視尹楓,它勉力扭頭,輕輕廝磨尹楓的手掌,彷彿向尹楓告別般,低嘶一聲,便頭兒一垂,磕然而逝。

“小白龍!”尹楓顫聲一呼,引得古氏兄弟訝然回頭探視。

尹楓豁然起身,憤怒道:“追風堡,你們通通該死!”他毫無徵兆地猝然撲向孔駿等人,斜手即是用以對付雪怪印韋陀神功!轟然巨響,血肉橫飛。

追風堡所屬,除了孔駿等數名高手僥倖逃得一命之外,近百名嘍囉竟在此招之下,死傷大半。

古氏兄弟此時業已看出小白龍的死去。

他們與小白龍感情更深,傷痛震怒之下,兄弟二人寶劍出鞘,宛似瘋虎出柙,衝向殘存的追風堡所屬。

一時之間,劍光如虹,哀號如泣,更有無數斷臂殘肢,隨之拋灑濺飛,追風堡所屬已然折於古氏兄弟那淒厲悲痛的氣勢,慌惶地四散逃命。

尹楓攔住孔駿等人,冷酷道:“去死吧,我尹楓以孤鷹的血手發誓,定要踏平追風堡。”

他長嘯一聲,驀地旋身而起,空中登時出現三個如虛似幻的尹楓,從四面八方驟然揮掌,同時攻殺孔駿、蕭大器、悟劫、胡永祥和黃育興等數名高手。

“大日三幻身!”孔駿驚懼嘶吼,就近朝地面撲俯,拼命向外滾去,他逃命的同時,猶自不忘反手打出一逢毒沙和無數喂毒的暗器。

胡永祥等人亦是齊齊朝外退掠。

但是,尹楓那現空的身影有入眾梟眼中,一股宛如狂濤拍岸的勁流漩渦呼嘯湧出,將追風堡這些高手,震得倒飛亂跌。

孔駿所發的毒沙和暗器,更在這道強烈的漩渦的旋攪下,反激而回,射向踉蹌滾退的眾人。

數聲悶響傳來,足見有人傷於這些毒器之下。

不讓追風堡所屬稍有喘息的機會,尹楓再度追殺而上。

孤鷹的狠、孤鷹的辣,曾經為小芸而收斂,如今卻因小白龍的死,再度爆發,只因小白龍是小芸最為摯愛的靈駒。

盧駿等人在尹楓怒濤澎湃,威力浩瀚的掌勁下,咬牙苦撐。他們彷佛正看見死亡的陰影,一步步地逼近自己,這些終日以殺人為樂的殺手,首次感覺到死亡的恐懼正緊緊攫住他們,幾令他們為之窒息。

孔駿抽空發出求救信號,那信號在空中爆開一團豔亮煙火。尹楓咬牙冷道:“來吧,通通來吧,今日多殺一個,來日便少一名頑敵!”

古氏兄弟亦於此際,回身撲向孔駿等人。

“孔少堡主,由本少盟主送你上路,算是給你很大的面子啦!”古逸嵐冷嗤地揮劍截向孔駿。

孔駿翻身縱掠,順便覷眼一瞧,他駭得腳下篋蹌,險些踣倒。

原來,他那近百名手下,此時已無一人活命。

孔駿嘶聲狂吼:“塞外雙龍,你們好歹毒,好狠酷呀!”

古逸風單自對付蕭大器與悟劫二人,他冷冷回道:“孔駿,古家的霸業,自來便是建立在鐵與血之上。”

他與乃弟同時齊聲長嘯,他們二人雙劍,便於這震天長嘯之中連成一片不可分的光網,罩住三人。

孔駿等人深深感到震駭,目此他們終於見識到使塞外雙龍一戰成名,躍居江湖風雲榜排名第二的騰龍雙劍!

“騰龍劍法,恢宏如須彌,精奧勝芥子,雙劍合壁,直抵萬軍!”

這句流傳於江湖的歌訣,甫自孔駿腦衝閃過,悟劫已傳出一聲慘號,他的右臂和所持的方便鏟同時飛入半空,卻於拋墜之時分成八截,各自零落。

尹楓獨戰胡永祥和黃育興,以及昔日留得一命的魑魅雙煞茍波、茍濤等人,動手過招間,遊刃而有餘。

他並未下殺手,因為他在等著那些前來援助的人馬到來。

“茍波、茍濤,上回饒你們兄弟一命,你們便該好自為之,如今卻又前來送死,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茍波和茍濤二人早已汗水淋漓,氣息粗重,此時,他們除了拼命扺當尹楓並不密急的攻勢,根本無暇分心回話。

忽而……

遠遠的有數聲厲嘯傳來。

尹楓瞥目一掃,冷冷曬道:“嗯,總算有點象樣的高手來了,各位,你們先走一步吧,你們的同黨很快就會追著你們共赴黃泉!”

這時,數條人影正自峽谷那端急掠而來。

胡永祥汗如雨水,豁命揮鉤,啞聲嘶吼:“姓尹的,你不用張狂,有本事送爺們上路再說!”

尹楓冷酷笑道:“會的,老胡你就權充第一號吧!”

他忽而剎住身形,胡永祥不及抽身,猛朝他撞到,尹楓倏地垂目,雙掌合十猝翻,無數掌影驀地自下而上詭異地幻現,砰然激射。

一股宛如火山爆發的赤熱勁流湧出,將黃育興等人震得口噴鮮血,倒摔而出。

砰的一聲悶晌,這三具屍體正好落在峽谷彼端的來人的跟前。

就在來人冷冷瞥視腳前屍體時,另一邊傳出一聲悶號,那是蕭大器繼悟劫之後,命歸黃泉。

這時,來人當中有名七旬老者,驟見孔駿岌岌可危的情況,驀然閃身衝向戰場。想要挽救孔駿的小命。

但是,比他還快的卻是尹楓倏然而動的身形。

尹楓攔在老者面前,冷冷笑道:“千臂蜘蛛,不用去了,孔駿他是不可能活著回去了!”

這名老者正是八臂魔神東方不回的師父,千臂蜘蛛孔書琴。他亦是孔駿的遠房堂叔。

孔書琴怒斥道:“滾開!”

他抖手一十七樣大小暗器,如驟雨般地朝尹楓遊射而去。

尹楓冷笑的表情依舊,忽地……

一抹濛濛劍氣倏乎展現,舒然翻卷。

孔書琴所發的暗器,登時如沉大海,在森冷的劍氣下,消失無蹤。

劍氣消斂,尹楓身前飄下一逢細碎的銀粉,宛如臘月的白雪一般。

孔書琴不禁又急又怒,第二手暗器尚未發出,那邊業已傳出孔駿淒厲可怖的哀號。

孔書琴瞥眼瞧去,不禁哀呼一聲:“阿駿呀!”他再度闖關,企圖越過尹楓,卻再一次遭尹楓揮劍逼回。

孔駿於適才動手之際,趁隙打出毒粉,豈料,毒粉卻被古家兄弟聯手催發的劍氣反掃而回,沾在孔駿的臉上。

這蓬毒粉,乃遭乳駿最辦歹毒的見風透骨粉,只要一沾到人體,立即見風透骨,其厲害之程度,中者立亡,無藥可解。

孔駿哪曾想到自己最得意的毒粉,竟會成了自己喪命的法寶,只見他沾到毒粉的臉龐,不過剎那之間,竟已面目全非,爛得見骨。

砰的一聲,孔駿僵直地俯倒斃命。

孔書琴悲怒交集,厲嘯一聲,雙手翻飛如多臂蜘蛛,將無數暗器猛然朝尹楓和古氏兄弟猝襲而至。

尹楓雙目陡然一亮,問心劍翻攪如輪,一圈圈宛若滿月般的劍影翩翩飛起,將孔書琴這一波波的暗器或是銷燬,或是反擊而回。

此時,與孔書琴同來的另外二名七旬老者,忽然伺機撲起,分左右兩邊突襲尹楓。

古逸風、古逸嵐同時狂笑一聲,腳踏中宮,跨步而上,手中寶劍倏然穿射,迎上這兩個偷襲者。

“崑崙三魔子,你們不好好待在崑崙山上享福,卻偏要跑到這裡來送死,真是死不知路吶,也罷,看在小爺今天心情不好的份上,索性慈悲一遭,送你們這些老不死的傢伙,早點歸位。”

逸嵐挖苦譏諷的語聲就和他手中的劍一樣,又快又利,而且毫不留情。

尹楓擋下孔書琴的暗器,冷然曬道:“千臂蜘蛛亦不過如此罷了,無怪乎教出那麼一個膿包徒弟!”

孔書琴暗器不歇,口中暴怒道:“姓尹的小子,我要你還我徒兒、侄兒的命來!”

尹楓好整以暇地打個哈欠,戲弄道:“還命有啥問題,但是老小子,你得加把勁呀,你沒礁見我快睡覺啦!”

孔書琴抖手揮出三顆兒拳大的黑色球狀暗器,自己驀然騰身入空,一記滾翻,又是漫天花雨般的喂毒細小的暗器罩向尹楓頭頂。

尹楓神色微凜:“呦,連壓箱的絕活都使出來啦!”

他猝然收劍,猛然撲地,又在實時貼地的瞬間,呼地脫射丈餘。

在他身後,那三顆兒拳大的黑球,突然波的一響,徑自爆裂開來,無數細若牛毛的飛針自球中激射噴出。剎時攏罩三丈方圓的範圍內。

尹楓手中的問心劍猝然環體飛旋,他亦施出身劍合一的至高劍術,驀然騰空追擊孔書琴。孔書琴眼見尹楓脫走,後又追擊而至,心下駭然一驚,騰空的身形,卻因下方暗器的爆射無法下墜躲避。

他只好在空中奮力扭身,朝右側滾落。

但是尹楓去勢何等之急,只是眨眼之間,即已追上孔書琴,只見尹楓環身的光球,突如夜空中爆發的煙火,霍地輕響,便朝四面八方激濺而出。

孔書琴只覺眼前光影眩目,忽而透體一涼,隨即全身宛遭蜂螫一般,痛徹心肝,他的真氣亦隨之渙散,通體噴灑著血雨,自半空重重摔落地面,一命嗚呼。

“老三!”

崑崙三魔子之中的其它二人,吸血夜梟杜如松和幻影子齊生煙兩人同聲大吼。他們擺脫古氏兄弟的雙劍,迎身撲向尹楓。

尹楓舉殲滅千臂蜘蛛,本身卻也耗力不少,眼看他就要傷在其它二個老魔手中,古氏兄弟只得奮力將手中寶劍朝二魔全力射去。

吸血夜梟和幻影子聞得背後利劍破空之聲傳來,只好暫時放棄追殺尹楓,各自扭身避開長劍。尹楓得以安然落地之後,問心劍忽然旋射而出,追殺正徑自撲落地面的杜如松和齊生煙二人。

這二個老魔各自冷曬一笑,彷佛在嘲弄尹楓竟也使出如此幼稚的手段想要傷害他們。

他們二人飄然落地,輕易躲開飛射而至的問心劍。

就在他們避開問心劍時,尹楓驀地豎指一招,口中低喝:“急急如律令!”

二魔正待躍身追擊尹楓,忽覺背後劍氣逼人,他們同時怔然回首,問心劍已閃著微帶血影的寒光,掠過他們二人頸邊。

沒有任何慘呼!

杜如松和齊生煙二人那兩顆瞪大著眼珠,滿臉驚愕之情的大腦袋,已在問心劍飛回尹楓手中之時,隨著二道如泉狂噴的血柱,飛上半空。

那兩具無頭屍體猶自向前篋蹌奔跑數步,才砰然倒地。

古氏兄弟也都看傻了眼,一時忘了應該驚呼,還是拍手叫好!

半晌,逸嵐回過神來,噓口氣道:“哇塞,這是什麼怪招?居然連劍都會自己回頭殺人!”

逸風亦是驚歎道:“尹大哥,你什麼時候練的離手劍?”

尹楓臉色仍然因耗力過巨,而顯得有些蒼白。

他輕笑道:“這不是離手劍,而是小芸向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學來的茅山馭劍術!”

逸嵐嘖舌道:“這丫頭實在夠能混,不但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在她受傷時,肯心甘情願地拿出靈丹妙藥來救她,如今,連茅山派那些奇奇怪怪的邪門秘術,她都有本事學到手,我真是服了她。”

講到小芸,他們二人匆匆回身探視猶自昏迷的小芸,但見她氣息平穩,三人總算稍稍安心。

逸風憐惜道:“唉,這丫頭這次吃的悶虧可大了!”

逸嵐愁眉苦臉道:“她受傷倒還是小事,問題是將來如何告訴她小白龍的死訊!”

尹楓輕嘆道:“到時侯再說吧,還是先將白龍埋了,咱們也好帶小芸去療傷。”

他們三人忙碌完畢,已是月過中天,更深露重之時。

尹楓抱起裡在披風中的小芸,和古氏兄弟踏著一地凌亂的樹影,輕悄地掠向龍門的方向而去。

直到他們走後,歸來峽中慢慢行出一條人影。

那人,正是身中小芸獨門暗器過心針的辣手西施玉彩蝶。她因恐加速自己傷勢的惡化,因此一直躲在暗處不敢出面。

否則,以玉彩蝶一身高過崑崙三魔子的功夫,若是出手阻攔,小芸和小白龍便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撐到尹楓等人趕到。

玉彩蝶望著尹楓等人消逝的方向,恨聲低咒:“醉鳳呀醉鳳,你別讓老孃尋得解除過心針的方法,我辣手西施若得不死,定要將你和孤鷹這一幫人銼骨揚灰,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她再一回顧滿地的死屍,心頭亦不禁有些兔死孤悲的悽然。

“唉,難道惹上醉鳳和孤鷹真是追風堡的劫數?否則,為何每次萬無一失的計劃到頭來卻都是一場空?如今,我堡中的高手死傷殆盡,就連阿駿都犧牲,我要如何向端木大哥交待?莫非這場恩怨,真要應驗尹楓之言,在他踏平追風堡時,方能結束?”

玉彩蝶思及此處,不由得機伶伶地一顫。她急忙拋開這股黯然的情緒,摸黑通過歸來峽,朝黃龍鎮的方向慢慢走去。

她既不敢妄用真力,只好在這卵石堆棧的峽谷內,一腳高,一腳低地顛躓而行。峽谷才過一半,她已摔了好幾跤,跌得衣破血流狼狽不堪。

如果等她明白小芸那套過心針的說詞全是無中生有,編出來嚇唬她之事,不知她心中會做何感想?也許,這一代女魔,還真的會被氣瘋也說不定。

※※※※

小芸在昏沉與黑暗之中飄浮,自幼以來,她早已習慣這種在鬼門關打轉的感覺。每次,她都是憑著一股強烈的求生意志和躲在黑暗中的死迎頑抗。

但是,這一次她感到特別的吃力,她彷佛能聽到死神在陰暗的角落竊笑,笑她這次再也難逃魔掌,非得到枉死城報到不可。

黑暗之中,一陣陣噠噠的馬蹄聲在四周迴響,那是她早已聽慣的蹄昔。

黑暗逐漸在消退,朦朧中,小芸好似看到小白龍正朝遠處奔去。“小白龍,你要去哪裡?”小芸追在小白龍之後,邊跑邊喊,可是,小白龍卻頭也不回地朝一處黑暗的隧道奔去,小芸越想越心焦,因為她的身子竟一分分地加重,使她舉步維艱,難似全力追掠。“小白龍,你快回來呀!”

小芸語聲哽咽地看著小白龍奔入隧道中,消失不見。

小芸喚不回小白龍,心急之下,眼淚已奪眶而出,嗚咽不休。

這時,小芸忽然看到她的外曾爺爺出現在自己面前。

“傻丫頭,你在哭什麼?”

“外曾爺爺,小白龍不要我了,它跑到那條黑漆漆的隧道里去,不見了!”

“傻丫頭,你難道忘了,無常的人世間,任何人事物隨即都有可能幻滅消失。”沙提大師帶著和藹的笑容,出現在小芸外曾祖身邊。

他清悅的嗓音,悠悠響起:“孩子,不要忘了,你和小楓的命都是屬於那些善良百姓,雪怪未除,爾等不可輕言放棄或犧牲,快快回去吧!”

小芸微怔道:“回去?回去哪裡?”

“傻孩子,當然回去找你的尹楓啦!”

太虛逍遙郎和沙提大師同時呵呵一陣輕笑,便又消失在茫茫的朦朧之中。

“外曾爺爺,沙提大師,你們在哪裡?”小芸焦急地大喊著,如霧的空白裡,不再有任何迴音。

小芸急哭了:“尹楓,尹楓,你在哪裡?尹楓,你快快來呀!”

忽然,小芸感到自己被人緊緊擁住,那是她所熟悉的,也是唯一令她安心的懷抱!

“芸,醒醒,我在這裡!”

尹楓低沉溫柔的聲音傳入小芸耳畔。

小芸本能地反手緊緊抓住尹楓,深恐自己一鬆手,又要跌入那種無邊無涯的茫然與飄浮之中。

尹楓又愛又憐地輕拂著小芸柔順的秀髮,他為了讓小芸睡得更舒服些,已將小芸的髮辮鬆開。

此時,小芸那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在尹楓的手中如絲似綢般的細膩輕柔。

“芸,你做噩夢了,是不?別怕,我在這裡陪著你吶!”

小芸終於不甚情願地睜開雙眸,果然,尹楓就在她的面前,幾乎要貼上自己的臉孔般地溫柔看著她。

“我夢到外曾爺爺了!”

“嗯!”

“我還夢到你師父!”

“嗯!”

“他們要我回去。我問他們要回去哪裡?他們笑著要我回去找你。”

“嗯!”

“他們不見了,我找不到他們,我只好找你。你會不會也突然不見了?”

“不會!”

尹楓雙唇吐出兩個字後,輕輕的,柔柔的,帶著些許微潤和無限深情,定定地吻上小芸略見蒼白的紅唇,深深地啜吮著。

小芸自自然然地聞上雙眼,任尹楓姿情地擁吻,彷佛,尹楓如此甜蜜地吻她,才是天經地義的正事,其它的話都已是多餘。

良久,復良久……

四周,除了桌面上油燈躍然輕嗤聲,只有窗外嘩嘩的河水奔流聲。

半晌……

尹楓終於戀戀不捨地放開氣息微促的小芸。

小芸嬌羞的酡顏輕枕在尹楓的胸膛,她靜靜地聽著尹楓的心跳,如夢似幻地細語道:

“哇,好棒的感覺,我喜歡!”

尹楓一陣低笑,沉厚的笑聲輕輕震動著他的胸膛。

“你的反應,總是能夠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將小芸擁得更緊:“你的喜歡,是我最大的愉快!”他再次低下頭,柔情地握住小芸的紅唇,深深的、珍愛的、輕憐蜜意地吮吻著……

又是良久……復良久……

燈花輕快地爆出帶著吉祥虹光的雙蕊兒,室中一片寂靜,便是屋外喧譁的河水奔騰之聲,也只為這無言勝有聲的時刻,增添難以言喻的浪漫和旖旎!

夜,還長……

小芸早已倦極地枕在尹楓懷中沉沉唾去。

只是,這回她的夢中不再有昏沉和黑暗。陽光、花香、鳥語、清風、還有陪她追逐於花叢之間的尹楓,填滿她夢中的每一處空間,便是在睡夢裡,她也依然高興地咯咯嬌笑……

※※※※

三日後。

小芸重極一時的傷勢,業已恢復八九成。

這幾天來,尹楓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護著小芸,不是說些稀奇古怪的逸事、趣談逗她開心。

而尹楓更是應聽眾要求,編了一段有關終南山斷龍谷,盤谷大戰黑魔龍的精彩傳說,滿足小芸的好奇心。

這些日子以來,尹楓什麼都說,什麼都談,但是卻始終對小白龍的事絕口不提。

小芸在尹楓費心的逗笑嬉謔之下,也暫時沒有想到那段有關小白龍的奇怪夢境。

一大早,小芸不過剛剛用過早膳,逸風和逸嵐巳一如前二天,準時擠入小芸休歇的閨居中閒扯。

當然,他們何曾不是有些善盡未來小舅子的監督之責的意思,否則,萬一小芸被尹楓欺負了怎麼辦!

小芸瞄眼調笑道:“哈,你們兩個比報時的公雞還準時,你們難道不知道,戀愛中的情侶,有時希望能有獨處的時間!”

逸風搖頭嘆笑道:“嘖嘖,這個說話的人,會是以前那個一提到感情、婚姻就想翻臉的人?呵,愛情的力量的確偉大,也很……可怕。”他故做驚惶地搖頭直嘆,二副不勝唏噓的冬烘模樣。

逸嵐卻嘻皮笑臉道:“小頑皮,你不要嫌,你要知道,我們如此煞費苦心,每次來騷擾你們的戀愛時間,是有非常重大的原因喲!”

“哦,真的!”小芸呵呵笑謔:“你這個全北大荒最所向無敵的情聖,又有哪門子高論?”

逸嵐笑道:“看在你是我老妹的份上,本情聖就將此不輕易傳授他人戀愛秘訣偷偷告訴你,仔細聽好……”

他慎重其事地乾咳數聲,在眾人充滿笑意的眼神下,侃侃而談:“你們有所不知呀,這個未經干擾的愛情,當事人往往無法體會個中所應珍惜的諸般甜蜜情愫,我呢,為了要讓你這小頑皮和大瘋子二人能夠明白,只有遭人百般阻擾的愛情,才是最值回票價的。

所以,我只好委屈自己當個干擾媒體,來打擾你們的熱戀時間,以期兩位能夠由這些打擾中,悟出上乘的戀愛心法,你們說,我的犧牲是不是非常偉大?”

小芸反口嘲謔道:“呀哈,稱真是十足的不一口!”

“什麼意思?”

不止是逸嵐聽不懂如此高超的拼字文學,就是尹楓和逸風也是沒有聽懂!

小芸哼笑道:“不一口就是‘呸’,‘呸’的意思就是,厚臉皮,老菜子呀,你的臉皮可比寒山寺裡面的那巨鍾還要厚!”

逸嵐不以為忤道:“唉,天下的偉人都是寂寞的,我就勉強原諒你還是個小孩子,因為比較幼稚,所以無法瞭解如此深奧的玄秘的愛情真理!”

“好呀,你敢罵我幼稚!”小芸忽然豎指一揮,叫謔道:“殺呀,替我報仇!”

配在尹楓腰間的問心劍,竟驀地跳彈出鞘,咻地射向逸嵐頭頂。

逸嵐嚇了一跳,連忙將腦袋一縮,本能地躲避問心劍。但是,他的束髮飄巾依然被劍芒挑散,落了個披頭散髮,甚至還有一小撮烏黑嶺髮絲,飄然墜地。

問心劍倏去即回,安安穩穩的落於小芸手中。

逸嵐怪叫道:“喂,小妞,你太過份,這種要命的玩笑你都敢開!”

“有何不敢!”小芸手撫長劍,黠笑道:“反正我知道怎麼用劍,不會要了你的命!”

逸嵐白眼道:“我當然知道你會用那把妖劍,可是,我的烏溜溜秀髮,就像我的命一樣,你這一劍兩斷,豈不是要我老命的事!”

他沒好氣地一哼,伸手打理著披散的長髮。

小芸咯咯笑道:“我差點忘了,你的頭髮可比大姑娘家的秀髮還寶貝。那可是情聖的魁力之一呀!呵呵……”

逸嵐好笑又好氣:“你差點忘了,就表示你沒忘!你這壞心眼的丫頭是故意要為我落髮!你要知道,要是本大少真的落髮,北大荒就要鬧水災啦,這可是很嚴重的事!”

逸風和尹楓聞言己噗嗤失笑。

小芸卻不解地問:“你落髮和北大荒有什麼關係?為什麼北大荒要鬧水災?”

逸嵐咂嘴嘿笑道:“傻丫頭,我若是真的出家,北大荒將會被無數傷心的姑娘們所落的淚給淹掉了嘛,這能不鬧水災嗎?嘖!”

小芸恍然大悟,也忍不住咕咕咯咯笑個不停。

此時,這座宅子的屋主,亦是神鷹幫的弟兄之一,匆匆入屋,朝依坐床榻的小芸拱手稟報道:“芸姑娘,白柔姑娘和涼山雙梟兩位前輩來看你啦!”

小芸高興道:“大叔他們來了,他們怎麼會同柔姑娘一起來?快請呀!”

崔普那胖大的身影甫入眾人眼中,已聽到他那洪大的聲音笑問:“芸丫頭呀,你還好吧,這回你可吃了大虧了吧!”

尹楓等人心中一沉暗叫一聲:“不妙!”他們數日來一直避免提這話題。如今,崔普一來,可要勾起小芸的回憶。

小芸高興道:“胖叔,你和瘦叔的傷好啦,呀,白柔姑娘,你也一起來啦?真巧,怎麼大家全聚在一塊兒了!”

她又朝白柔吐吐舌,歉然道:“柔兒姑娘,很抱歉,其實,有關這次除妖大會的事,是我故意設計你的,不過,我真的不知道你不明白天羅羽的用法。否則,我也不會躲在一邊看熱鬧!”

白柔優雅笑道:“算了,我也不是為了這事才來找你的!”

“可是我得說清楚呀!”小芸鄭重聲明道:“不管怎麼樣,我都是喜歡大瘋子的,將來,我還想嫁給他,我是絕計不可能將他讓給你或別人的呀!”

古逸嵐吹了一聲長長的口哨。

尹楓沒有鬍子掩藏,臉上那片紅潮清楚可見。

他原本就坐在小芸身側,此時,不免微見尷尬地耳語道:“芸,這事幹嘛如此大聲嚷嚷!”'

柔兒嬌媚輕笑:“呵,原來熱情大方不光是咱們苗族的專利吶,不過,芸姑娘,你不用擔心,我這次也不是為了要和你搶那隻頑固不化的孤鷹而來,只要見過尹楓對你的態度呀,天底下就沒有任何一個女孩子,還會對他抱有美麗的幻想啦!”

小芸瞄眼尹楓,咯咯笑謔:“哇,大瘋子,你的行情真差!”

尹楓乾咳一聲:“傻丫頭,這是專情,不是行情太差!”

小芸故做不以為然地朝他扮個頑皮的鬼臉,但是臉上開心的表情,任誰一看也都明白,這丫頭還真是喜歡聽這種話吶!

逸嵐板著臉道:“嘿,原來咱們柔兒姑娘也知道我老妹的男朋友,不是那麼容易搶的。那你還巴巴地跟來龍門,又是為了什麼?該不會也是學我家那個小頑蛋,來這裡看那啥個龍門急湍的吧?”

柔兒沒好氣地白眼道:“姑娘來此,是我的事,就算我喜歡來看龍門急湍,又關你……”

“屁事!”小芸替她接口:“對嘛,人家來這裡或去那裡關你老菜子什麼事?要你在一邊盡放些無路用的廢氣!”

“喲!”逸嵐怪叫道:“胳膊肘居然朝外拐啦,小頑皮,你搞清楚,我是你老哥喲,你怎麼幫著外人來奚落我!”

小芸咯咯嬌笑:“看你出糗,是我最大的娛樂,我不奚落你,我奚落誰呀,嘖!”

白柔得意地瞄了逸嵐一眼,這一眼雖是挑釁的成份居多,但在柔兒成熟的外貌表現下,卻比拋媚眼差不了多少。

柔兒輕快笑道:“芸姑娘,這次我主要是送天羅羽來給你的。”

她取出裝有天羅羽的腰囊,置於桌上,不好意思地聳肩吐舌道:“本來我就不應該恃物以傲,結果害得這次的除妖大會無功而退,天羅羽我就交給你了,等你用它除去雪怪之後,再差人送回到大雪山給我。你只要到了大雪山附近,隨便問問人,白家在哪裡?

他們都知道地方的!”

小芸叫道:“可是這次除妖大會失敗,也不是你的錯呀,如果你願意,就和我們一起去找老怪物,我會教你如何使用天羅羽的啦!”

柔兒微微搖首,笑的有些黯然:“不了,我已經仔細想過,憑我的能力,是對付不了雪怪的。所以,我還是將天羅羽借你使用,才是上策,不過這件寶貝,是我們白家的傳家之寶,算起來,他是屬於我弟弟的東西,所以我無權做主將它送人,只好麻煩你,用完之後還我了!”

尹楓岔言道:“白姑娘,能否請問你,貴派何以擁有如此稀世之主?”

柔兒撫嘴輕笑:“哎呀,雪山派是我胡亂編出來唬人的啦,其實,咱們白家三代同堂,也不過五口人而已,至於這件天羅羽,據我爺爺說,是以前我們的祖先有次在大雪山一處沼澤中,無意中救得一位身中奇毒的道士。這位道士因為中毒太深,導致雙腿成殘,就一直住在我家,由我的祖先照顧他一輩子,於是,他不但教導我們白家中原武學,更在臨終時,將天羅羽送給我的祖先,做為白家傳家之寶。”

“原來如此!”尹楓等人恍然大悟。

這時,逸嵐不知在想什麼,怔怔地看著柔兒出神。

逸風笑問道:“那麼,白姑娘今後將何去何從?是要回康境的大雪山?還是要繼續留下,待在中原?”

“我決定要回去了。”柔兒輕笑著起身:“我想,你們大概還有很多話要說,我還是先走一步了!”

她朝眾人回眸一笑,娉娉婷婷地轉身離去。

小芸奇怪道:“曖,她還真的說走就走了?”

逸風踢了他弟弟一腳,促狹笑道:“喂,大情聖,人家姑娘走啦,你怎麼表示?”

“追!”逸嵐豁然彈身,衝向門外:“否則豈不枉費本情聖之名……”

話落,他已消失於門外。

“呀!”小芸指著門口,驚喜叫道:“他們來電啦?”

逸風呵呵笑道:“不但來電,我看還是高壓電,否則,為什麼每次一見面,兩個人就直冒火,吵得還真是有聲有色!”

小芸忍不住咯咯嬌笑:“哇,這陣子咱們家的桃花,開的可真是茂盛,對了,大哥呵,你呢?老菜子都在人面桃花相映紅,你有沒有春天已到的消息呀?”

逸風嘿嘿笑道:“老菜子的桃花幾乎要四季不斷,我可不想和他爭!”他已輕描淡寫地一言帶過。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23:04


第二十一章 玩火

其實,他心中固然也有某種期待,但是對於這種可遇不可求的韻事,他向來頗為宿命,一切但憑老天安排。

張德昕直到此時方始開口:“芸丫頭,瘦大叔要是常和你們這些年輕人在一起,保證不出三個月,就能返老?

小芸皺皺鼻子,笑道:“其實,兩位大叔你們也不見得多老嘛,對了,你們骨折都好了吧?這次你們可被我害慘啦!”

張德昕嘖聲笑道:“什麼話,大叔自己本事差才會受傷,哪和你有關?倒是你,丫頭,這次你栽的跟頭可不小吶!”尹楓和逸風揹著小芸,拚命朝涼山雙梟使眼色,要他們別再提這檔子事。

但是,既然已經提了頭,想阻止也來不及了。

小芸撇嘴自嘲道:“是呀,這次可真慘,雖然事先我已經有些覺得奇怪,卻沒想到那麼多。不過,那個辣手西施也實在有夠笨,居然被我唬得一怔一怔,不敢動手,否則要是她也插上一手,那我才是真的有夠衰的吶,說不定,我和小白龍都再也看不到大瘋子他們啦!”

她猛地一頓,忽然想道:“對了,小白龍怎樣了,我記得最後我再也撐不住時,它好象受了傷,它還好吧?它現在在哪裡?我那天還做了個好奇怪的夢喲!”想到那夜清晰的夢境,她心中不由得感到不自在,莫名地打了個機伶。

尹楓原是貼坐於她身畔,此時,輕輕地攬著她的腰際,將她的背貼向自己的胸前,環抱著她。

涼山雙梟自是不知有關小白龍之事,他們亦都莫名地瞅著尹楓和逸風。

小芸背對尹楓而坐,看不見尹楓的表情,只好盯著她哥哥,問道:“大哥,你怎麼不說話了?小白龍呢?”

這時,小芸心中隱約已有不祥的迅感。

逸風看著尹楓,不知該如何回答。

小芸更急,她自尹楓懷中扭頭問道:“尹楓,小白龍呢?它還好嗎?它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我夢見它跑到通向地府的那條黑暗隧道里去了,它到底怎麼了嗎?”

尹楓將她摟得更緊,似要給她安慰地輕聲道:“小白龍在歸來峽!”

小芸不解地道:“你們為什麼要把它留在那裡?你們為什麼不帶它回來?”

驀地──

小芸忽然明白這代表著什麼涵意!

她豁然扭身,抓著尹楓衣襟,怔怔道:“尹楓……你不要嚇我!你告訴我,小白龍現在就在外面養傷。我只要叫它,它就會進來!”

她忽而撮口吹出一聲長長的口哨,那是她用來召喚小白龍的哨音!

尹楓心痛地將小芸擁入懷中,輕輕道:“芸,小白龍不會再回來了,你……別難過,好嗎!”

小芸不相信地掙脫尹楓的懷抱,她再次吹著口哨呼喚小白龍,但是,哪裡會有小白龍那熟悉的嘶嘯和魔鬼般的影子出現呢!

“你騙我!”小芸驀地淚如堤決叫道:“小白龍沒有死,小白龍它才不會死,你騙我,一定是你把它藏起來嚇唬我的!”

止不住的淚水模糊了小芸的視線,可是她卻頑固地、惡狠狠地瞪著尹楓,好似責怪尹楓怎麼可以這樣子嚇唬她!

尹楓心疼如絞,他舉起手來,輕輕地、溫柔地拭去小芸的淚水,低語道:“哭吧,哭出來,你心裡會比較舒服些!”

突然──

小芸扯緊尹楓的衣襟,哭喊道:“你騙我──”

“哇!”地一聲,小芸再也無法抑止傷痛,撲入尹楓懷中,號啕大哭。

尹楓只有鼻頭泛酸地將小芸緊緊的摟在懷中。他明知無用,卻依然喃喃安慰道:

“我真的希望能夠告訴你,我是在騙你,真的,我寧願自己流血,也不願意你流淚,芸,我真的很希望能告訴你,小白龍並沒有死。但是,我不能!……我好恨,恨那些令你傷心流淚之人!……芸,別難過,這筆,我們一定會要回來的!……我發誓,一定不會讓小白龍白死,追風堡他們一定要付出代價……”

這是一個血的誓言。

逸嵐正好滿心愉快地撞入房中,乍見此景,他已明白是怎麼回事,登時,他個人的喜悅亦化為烏有。

“一定不能讓小白龍白死!”逸嵐咬牙恨聲低喃道:“奶奶的,追風堡和咱們之間的新仇舊恨也該清一清了!”

※※※※

江北,三河尖!

江北的三河尖共有二處,一處位於洪河口附近的三河尖鎮,另一處則是淮陽山脈末端的三河尖山。

凡是江湖上跑跑的人,他們口中提及的三河尖,正是那座三河尖山。

因為,在那座不甚睜蝶,卻險峭有加的小山之上,座落著令人聞之驚駭的嗜殺組識二追風堡!

黃昏已近,夜幕逐漸籠罩大地。

天空業已升起第一顆明亮的孤星……

三河尖山有如一隻魔手般,聳展在地平線上。微光之中,猶可看出此山山壁險陡峻削,有如刀斬斧劈般,光滑如鏡面。

在這片險峻的山壁下,沿著緩斜的山勢,座落著一片黑壓壓的屋宇,屋宇的外圍,是一道綿垣堅固,高逾丈尋的風火磚牆。

這片看來氣勢懾人,不可一世的建築,就是惡名遠揚的追風堡。

距離追風堡不足五十丈之處,一片微微隆起的山坡,似屏障的向右沿展。

尹楓、小芸、古氏兄弟和涼山雙梟,便潛伏在這片山坡之後,閒閒地看著戒備森嚴的追風堡。

此時,追風堡那扇高達兩丈有餘的巍然紅木巨門,正大大地敞開著,門外高高挑起兩盞光亮如炬的大型氣死風燈。

門前八名身著青衣勁裝手持短棒的彪形大漢,正經八百地挺立兩則,確實為這追風堡增添幾分名與實符的威悍味道。

在偌大的圍牆裡,時有人影隱現,往來巡弋,喝問暗語之聲更是此起彼落,微然可聞。

張德昕和崔普瞪視著眼前這座防衛幾乎無懈可擊的追風堡,目光中充滿著莫名的激憤!

“就是這裡,追風堡!”他們二人兒乎是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幾個字,彷佛他們與追風堡之間,有著深不可解的仇恨!

尹楓等人微感訝異地瞅著二人。

張德昕鎮定一笑:“你們很奇怪是不?為何我和胖子如此憎恨追風堡。”

崔普沉聲緩緩道:“大夥兒都不是外人,說出這件事,我和窮酸也不怕丟人……”

他深吸口氣,冷笑接道:“你們該記得,我和窮酸聯手合做之前,我們都是江北道上獨來獨往,橫吃八方的獨腳大盜吧!”

小芸忙不迭地點頭道:“知道了呀,只是我一直很奇怪,胖叔你們既然成名於江北黑道,可是又怎麼會在河南附近的小涼山上定居?”

崔普含恨敘說道:“就是為了這個追風堡,我和窮酸是道道地地的江北土生土長的北方人,咱們在自己地頭上,成名也有十數年,雖然提起咱們倆的名號,不至於震撼江北,卻也是道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光景。

“可恨,就在數年前,追風堡逸定此山開宗立派,創立這座鳥堡之厲,他們竟不顧江湖規矩,橫吃江北,逼迫此地道上同源歸附他們,否則,便一概剷除,我和窮酸眼見道上不少反抗他們的朋友,都慘遭滅絕,再看看自己人單勢孤,為了活路,咱們只好忍痛就此離鄉背井,遠走河南,最後才在小涼山上落腳安定下來。”

要一個已然成名,而且在自己家鄉土生土長的巨梟遠走他方,那對他不僅是一種聲名上的折辱,更是心靈上頓失所倚,流離顛沛的滄桑。

難怪涼山雙梟會對追風堡,懷有如此之深的怨恨。

過去,他們二人無力反抗追風堡的淫威,如今他們再回來時,已準備豁命以雪前恥。

小芸天真問道:“大叔,你們既然捨不得遠走他鄉,當初為什麼不暫時靠追風堡,找機會再造反呀!”

張德昕笑道:“傻丫頭,追風堡是什麼組合,你若加入他們,他們豈會那般容易任你反叛,再說,我和胖子雖屬黑道,但是,我們仍有不容妥協的原則存在吶!”

小芸吐吐舌道:“瘦叔,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涼山雙梟大方一笑,他們早已瞭解小芸個性坦直,有一些異想天開的言詞,並非有心。

逸嵐口中嚼著根小草,輕嗤道:“他奶奶的,這追風堡原來是這等張狂法,沒關係,今晚他們就會知道,他們勢必得為自己的張狂付出極大的代價!”

他輕拍懸繫腰間的箭袋羽弩。生長於大草原上的牧場兒女,每人除了一身不錯的馬上功夫,百步穿楊的箭射本事,更是令關內之士難以望其項背的絕技,而古家更是自行研製出一種特製的強力箭弩,由此箭弩所發射之利箭,其快、準、狠的威力,較之尋常弓箭強上一倍!

平時入關,由於甚少有機會使用之故,古氏兄弟他們從未攜帶此箭弩行走江湖。此次,逸嵐奉命帶鐵血箭向尹楓挑戰,而且又為對付雪怪之故,不但攜有強弩,便連慣用的合羽銀箭也隨身攜帶百來支。

這些可堪比擬暗器之用的銀箭,既未射向尹楓也沒對付雪怪,卻被逸嵐準備拿來血洗追風堡之崩,不僅是逸嵐腰際別有弩箭羽,就是逸風,亦是同樣的裝備齊全﹔足見這次古家兄弟他們是真的動了肝火,準備好好狠幹一場。

北地兒女那種獷野剽悍的豪情,在他們的胸中激落,敢愛也敢恨的熱血在他們體內沸騰,只有以血還血,以牙還牙,才能索迴歸來峽那筆血仇。

小芸瞟著追風堡,傷感道:“早知道小白龍會遇害,在當初我剛和大瘋子合夥時,就該先拆了追風堡,省得留著他們陷害自己!”

尹楓無言地搭著小芸肩頭,輕輕用力一摟,以表安慰。

“都是老怪物惹的禍!”小芸看著尹楓,噘嘴埋怨道:“要不是因為它的關係,咱們早就先對付追風堡了,對不對!”

尹楓深沉笑道:“等咱們對付了追風堡,這老怪物一樣要遭殃,它逃不掉的!”

“對了!”逸嵐突然問道:“這老怪物自從上回逃出玄冰陣後,不知躲到哪裡去。

智敏禪師和木心道長髮動了大批人手,卻都沒能找到它的影子。”

小芸心情微見好轉:“上次那老怪物傷的可夠嗆,它會不會想不開又跑出關外,回到它原本來地方?”

“有可能!”尹楓和逸風異口同聲回答。

小芸緊張道:“那咱們北大荒豈不危險!”

逸風頷首笑道:“那倒不至於,我已傳訊要聯盟中的人特別加強注意,而那老怪物在傷後,應該沒有力氣再找麻煩才對。”

“可是我想到的是那個放走老怪物的人呀!”小芸皺眉道﹕“我是擔心他在暗地裡興風作浪!”

尹楓呵笑道:“小妞,煩惱那些事未免太遙遠了些。還是先想想要如何對付眼前這追風堡吧!”

小芸撇嘴道:“這有啥好想?我已經打算好啦!”她自腰間箭囊中摸出一支精鋼打造,栩栩如生的尺長鳳翎。

“你們瞧,這支鳳翎好不好看?”

尹楓笑問:“你又在玩什麼遊戲?這支鳳翎是做啥用的!”他接過鳳翎有趣地打量,只見在翎眼上還鑄了篆體的醉字。

小芸哼笑道:“我決定將它取名鳳翎令,作用就和咱們家的鐵血箭差不多,以後,這支鳳翎令就是本姑娘的代表信物。”

逸嵐嘿嘿笑道:“你的餿主意還真不少。不過,我喜歡!”他也接過鳳翎令仔細把玩。

尹楓不由得輕笑道:“你永遠不可能將闖蕩江湖這檔子,當做正事來看,不過,這樣也好。”

他倒是心喜於小芸能拋開失去小白龍的感傷,找些有趣的點子玩玩。

小芸不以為然道:“這是正事也,人家在江湖上有名有份的大人物,總要有個代表他的信物嘛!像幫主老哥,他不是也有天神令。”

尹楓打趣道:“誰規定大人物就要有代表信物?我就沒有,也沒有人能說孤鷹不是個人物呀!”

小芸拍拍他手背:“闖江湖若沒有一件信物,你會少掉很多行事的樂趣,沒關係,等以後我有空,我再為你設計一樣又拉風,又搶眼的獨門標誌。”

崔普不禁好奇道:“丫頭,為什麼沒有信物,闖江湖就會少些樂趣?你倒是說來聽聽!”

小芸呵呵笑道:“很簡單,就象待會兒,咱們要拆掉追風堡之前,我就將這支鳳翎令插在他家大門,讓對方先知道我來找麻煩了。這樣子保證先嚇掉對方一半的膽子,這樣不是很好玩嘛!如果他們不小心被嚇死,咱們豈不是省下動手的麻煩,這樣就更好玩。”

“異想天開!”逸嵐翻著白眼咕嘀。

逸風笑問:“插上鳳翎令之後,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小芸瞄眼笑謔道:“還是大哥有頭腦,知道問題的重點是後面,而不是這支鳳翎令!”

她瞧著其它人,接道:“追風堡不是以毒聞名嗎?人家不敢惹他們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們的毒很可怕,你們說,咱們該怎麼辦?”她反倒考起其它人來。

“以毒攻毒嘛!”逸嵐彈指而笑。

小芸嘲謔道:“裡面住的是百毒魔君,人家會用毒,難道就不會解毒?以毒攻毒?

虧你想得出這麼笨的方法!”

逸嵐摸摸鼻子,乾笑兩聲。

“大瘋子,你比較聰明!”小芸用肘推推早已閉眼養神的尹楓:“你說怎麼辦?”

尹楓摟著她的腰,打個哈欠,甚是無聊道﹕“天下百毒,大多懼火,放把火燒了它不就成啦!反正你爺爺是有名的火器專家,你想玩火還怕沒貨!”“是呀!”小芸戲謔道﹕“老菜子,這麼簡單的答案,你怎麼都不知道!”

逸嵐黠謔反駁道:“我就是知道也不能說呀,否則,你的大瘋子沒有表現機會時,你又要怪我啦!”小芸呵呵直笑:“知道就好,你總算沒有笨的太徹底!”

逸嵐反嘲道:“得了,小頑皮,本少爺當你哥哥也不是三天、兩天的事了,你屁股一翹,我還會不知道你要拉什麼屎!”

他徑自抽出囊間的一支合銀打製的鐵箭,並在箭尾繫上一條紅飄帶,製成古家令江湖視之膽顫的狂悍標誌鐵血箭!

“喂,老菜子!”小芸瞅眼低叫道:“今夜是鳳翎令首度登場,你幹嘛要用鐵血箭搶我的風頭,你少攪和好不好,你這樣就會破壞我的陰謀啦!”

“你有什麼偉大的陰謀?”

小芸招招手,眾人湊上耳朵,她咕咕咕咕一陣交待,神情之問顯然興高彩烈。

“你們覺得如何?”小芸得意問道。

尹楓低低地吹聲口哨:“小妞,這些殺人放火的壞事,你學得可真快!”

小芸咯咯笑謔:“如果沒有你這種黑白不分的江湖老鳥,我怎麼會變成好歹不分的壞人?都是你的錯啦。”

尹楓輕輕笑道:“我就知道又是我的錯,不過殺人總比被人殺幸福多了,而放火燒別人的房子總比被人放火有出息啦!”

逸風看看時辰,問道:“現在大約起更時分﹔你準備何時動手?”

小芸嘿然謔笑:“殺人放火的事,當然要在半夜三更來做,才會符合氣氛嘛!”

逸風輕笑頷首:“還有二個更次,時間上也夠我們準備。”

小芸自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傾出藥丸交給眾人。

“這是外曾爺爺煉製的龍涎丹,吃下之後,三天內可防百毒,你們吃一顆,再帶一顆,以防萬一!”

古氏兄弟和涼山雙梟依言服用之後,各自將藥丸收妥,即分別潛向追風堡,消失於夜色之中。

氣茵、算有點時間獨處!”尹楓服下藥丸滿意一笑,順手將小芸拉向自己,來個軟玉溫香抱滿懷,同時印上想了一整晚的深吻。

小芸咿晤一聲,舒服地倚在尹楓懷中,享受無言勝有聲的甜蜜的時刻。

月漸西移……

追風堡內的更鼓,隱隱傳出三晌……

尹楓低頭輕喚:“芸,時辰到了!”

小芸自他懷中坐起,伸個懶腰,精神抖擻道:“呵呵,追風堡馬上就要熱鬧滾滾了!”

“又到了你表現的時侯!”尹楓有趣一笑,他取出天羅羽,柔聲道:“你重傷初愈,穿上這個比較有拚命的本錢!”

要將這件四四方方的寶貝安穩地穿在身上,還真叫小芸傷了點腦筋,最後她又折又扎,總算將天羅羽裡覆在白短襖外。必要時,她只要扯開腰間的活結,就能將天羅羽還原活用。

尹楓檢視之後,滿意地點點頭,和小芸雙雙自斜坡後騰身掠向追風堡大門前。

“什麼人!”

他們二人幾乎一現身就已遭人發覺,但是,當門前的守衛喝聲問完,他們二人也已到達追風堡門口。

小芸甩手,奪地一聲,鳳翎令釘在追風堡的橫扁上。

“仔細看清楚!”小芸高聲呵笑道:“這是本姑娘醉鳳的獨門標誌鳳翎令,以後請大家告訴大家,鳳翎令一出,就表示本姑娘來找麻煩啦!”

追風堡在她的叫笑聲中一陣騷動,不但堡中湧出無數打手,凡是在四處巡邏守衛亦紛紛趕來圍堵她和尹楓二人。

小芸嘻嘻笑道:“別急,別急,慢慢來,我們會等你們擺好陣式才動手!”

辣手西施玉彩蝶和一名六旬上下,灰髮紅臉,深目勾鼻,身著纖錦長袍的老者,匆匆趕到門口。

玉彩蝶怒斥道:“臭丫頭,你好大的膽子,在歸來峽居然敢戲弄本座!”

小芸咯咯嬌笑:“老查某,你是我所見之人,最好騙的一個,你真不是普通的笨吶!”

勾鼻老者森冷道:“丫頭,歸來峽沒要你的命,是你的福氣,你不躲起來苟延殘喘,還敢到此來撒野,真是自尋死路!”

小芸撇嘴道:“我就是活得不耐煩了,你這個老賊頭能奈我何?”

她忽然猛地推掌颳起狂風,掃向勾鼻老者和辣手西施。

“老毒蟲,你少暗地裡放毒!”小芸叫聲之中,已有數名追風堡手下遭她反掃而回的餘毒波及,悶吭一聲,栽倒斃命。

百毒魔君端木奇臉色微變:“丫頭,你如何識破本座無色、無味、無形的幽冥消魂?”

“我不告訴你!”小芸扮個鬼臉道:“有本事你自己猜!”

尹楓忽然吃吃笑道:“芸,我突然想到,有一種人不管別人的秘密如何隱秘,他都有辦法知道,甚至還能知道過去未來,連六合彩的明牌都十報十中,從不落空,你猜猜看,那是什麼樣的人?”

“有這麼厲害的人?”

小芸認真地想著,她和尹楓二人完全無視於當前殺氣騰騰的場面,有如正在自己家裡喝茶閒聊一樣輕鬆。

“啊哈!”小芸彈指笑道:“我知道,是不是乩童?”

“答錯了!”尹楓哈哈一笑:“正確的答案是……死人!”

他已在死人二字出口的同時,猝然發動攻擊,雙掌挾以排山倒海的兇猛勁流呼嘯而出,直取百毒魔君和辣手西施。

“死人!”小芸彷佛沒看到那些朝自己身上招呼而至的喂毒骷髏棒,徑自嘀咕道:

“有道理,人死後就變成鬼,所以才能知道過去未來,還會報特仔尾,聽說現在的鬼新娘還特別搶手,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喲!……哈殺!”

她怪叫一聲,嚇得追風堡攻擊她的人手為之一怔,而她卻在怪叫聲中,驀然旋身而動,空氣因她的旋舞帶起一股激旋的勁流,將逼近她四周的對手,衝撞得篋蹌摔跌,有些人更如陀螺般,隨著漩渦也似的勁流,團團打轉。

小芸高興叫道:“尹楓你看,我這招從老怪物身上學來的陀螺功,效果不錯耶!”

她不聞尹楓回答,回眸一瞥,但見尹楓在辣手西施和百毒魔君夾攻之下,顯然應付得相當謹慎,畢竟,眼前這兩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魔字號人物。

小芸驀地自激漩的勁流中脫射而出,撲向尹楓格鬥的戰場。

但是,她這首度試驗的陀螺功,不但轉昏了敵人,也把她自己旋得昏頭轉向,以敵於這一撲,竟沒看著目標,反倒筆直朝追風堡大門旁的風火磚牆撞去。

“哇,怎麼會這樣?”小芸苦笑著翻身一撲滾,調整好方向,反腳蹬向高牆,迅若疾雷地反撲而回,屈指成爪,抓向辣手西施後背背心。

玉彩蝶才看到小芸莫名其妙地凌空飛躍自己的頭頂,怎料,小芸竟來比去時快地反攻而至。

匆忙之中,玉彩蝶橫身硬挪三步,反掌切向小芸手腕,應變之快,確實身手非凡。

小芸改爪成掌,輕靈地拍向玉彩蝶手心,口中笑謔道:“小心,過心針來嘍!”

“放屁!”玉彩蝶怒然揮掌相迎,啪然交手之拾,她驟覺得掌心一陣尖銳的刺痛。

“啊!”她驚叫著倒掠七尺,閃出戰圈,連忙檢視自己的掌心,只見白皙的手掌心裡,正滲出針孔扎中的殷然血珠。

小芸凌空身形亦借這互擊的掌力,飄然掠向百毒魔君,只見她揚手撒出一蓬白粉,嘻嘻叫笑道:“看毒粉!”

端木奇直覺地朝左側閃出,躲避那蓬毒粉。

小芸卻呵呵笑謔:“毒老頭,剛才是騙你的啦!那一把是麵粉!”她落在尹楓身側,順便將沾著白粉的手掌,在尹楓的衣服上擦了擦。

尹楓哭笑不得道:“你為什麼要把手上的麵粉往我身上擦?”

小芸理所當然道:“因為我穿的是黑衣服,擦了白麵粉,會看得太清楚。反正你穿的是白衣服,擦上白粉也看不出來,所以就借我擦擦手,有什麼關係嘛!”

追風堡所屬對小芸這番言行,全都忍俊不住噗嗤失笑。

百毒魔君先是遭小芸戲弄,又見她竟然旁若無人地和尹楓笑鬧,這簡直是不將自己看在眼中。成名如他端木奇,豈能忍受如此蔑視!

端木奇狂怒的大吼一聲,暴烈地撲向小芸,

小芸再次撒出一蓬白粉,呵笑道:“看毒粉!”

端木奇不屑地冷嗤地穿越白粉,忽然,他腦牛感到一陣昏眩。身為用毒專家的他,當然知道這正是中毒的徵兆。

他駭然反掠,連忙服下自制的解毒丹丸!

小芸樂透的拍手叫笑:“這次就是真的毒粉啦!笨老頭,你又上當了!”

端木奇連番受挫,憤怒的發須直顫,狀若一頭耳鼻噴煙的狂怒公牛。若非玉彩蝶阻止他,恐怕這位名列江湖四大魔頭之一的百毒魔君便要不顧一切聲名與形象,刨蹄衝上前拚命。

玉彩蝶臉色僵冷道:“臭丫頭,你剛才是用什麼暗器刺傷本座?”

她還真擔心這回是正牌的過心針。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小芸一本正經道:“這次真的是過心針耶!上次騙你,是因為過心針太惡毒,我和你沒有深仇大恨,所以才沒真的用上。但是,如今你害死了小白龍,我又何必對你客氣?我巴不得上回就真的賞你一針才甘心吶!”

小芸言之有理,玉彩蝶聞之膽顫心寒。

尹楓冷笑道:“玉彩蝶,你號稱辣手西施,專對別人橫施辣手,這遭讓小芸對你毒辣一回,倒也是件挺公平的事。”

玉彩蝶氣急敗壞道:“孤鷹、醉鳳,也虧得你們二人俱是白道之後,名門之屬,竟然也以如此兇狠惡毒的下流手法對付本座,你們……你們難道不怕有辱自己名譽的清白!”

“白道的後面,那一定是黑道嘍!”小芸故意曲解話意,眨眼戲謔道:“至於名門中的老鼠(屬),鐵定會咬名門家的布袋,那保證是隻黑白不分的惡鼠,尹楓,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你的名聲這麼差!”

她橫肘撞撞尹楓,故做失望地搖頭直笑。

尹楓吃吃笑道:“我也是到剛剛才知道自己居然有這麼差的風評。是不是惡鼠(屬)

我不清楚,不過,象我這樣的人,通常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所以,一些上流的手法,我也只留著對付上流人士。玉彩蝶,你若嫌咱們手段惡毒下流,那麼也只有怪你自己嘍!”

玉彩蝶脫口怒斥:“姓尹的,你竟敢說本座下流!”

一也沒說!”

“我沒說!”

小芸和尹楓頗有默契地同聲笑謔道:“是你自己說的。”

玉彩蝶忘記剛才還叫端木奇忍耐點,此時,她自己卻張爪舞牙地撲向二人而去。

驀地──

轟隆數響!

追風堡內突然傳出一陣陣地動山搖的劇烈爆炸聲。

爆炸未歇,追風堡卻已隱入一片火海當中。

玉彩蝶前撲的身子驀然剎住,她回眸一瞥,不由得失聲驚叫:“快回去救火呀!”

端木奇早已率先搶往堡內。

但是,比端木奇更快的,卻是小芸和尹楓,他們二人在爆炸甫傳之際,即已掠身佔據追風堡大門入口。

當端木奇與玉彩蝶想回救老窩之時,他們二人大刺刺地堵住去路不讓這二個魔頭跨越雷池一步。

端木奇和玉彩蝶豈能坐視自己辛苦經營的基業毀於一旦,當下率領門外數百名所屬朝小芸他們二人殺去。

尹楓金剛圈一亮,豁然長笑:“追風堡的蝦兵蟹將們聽著,要命的快逃,否則此圈殺戒一開,便難收手。”

他隨即抖手擲出金剛圈。

金剛圈在急旋中,發出駭人的嗡嗡顫鳴,朝湧至的追風堡所屬頭頂飛去。第一波衝上的人群,被眩目的金光和震耳的顫鳴嚇得失聲驚叫,本能地抱頭趴到地下。隨後而來的人潮不明所以,跟著驚呼尖叫,拚命朝後退擠。

小芸適時甩出一把小鋼珠,打得那些退擠中的人迭聲慘叫哀號,驚恐之情,油然而生。

追風堡偌大一群人,卻有大半不知發生什麼事,只是聽到前行的同夥一片殺豬般的慘嗥尖嘶,這些殿後的嘍囉已經魂飛魄散,趁著夜色掩護,悄悄地抽腿蹺跑。

有人逃命,自然有人跟進,不過眨眼之間,在追風堡大門外的數百名嘍囉溜的只剩百人不到。

端木奇和玉彩蝶雖想追殺逃亡的人,卻遭尹楓和小芸分別攔住,雙方立刻展開一場搏殺!

小芸動手之間,猶自笑謔道:“大嫂子,你別衝動,小心過心針會要命吶!”

玉彩蝶尖吼道:“臭丫頭,你毀了老孃辛苦建立的基業,今天老孃拚著一死,也必定要拉你墊背。”

小芸嘻嘻促狹笑道:“你這個老查某急著要去重新投胎做小人,那是因為你受不了自己太老。可是我還年輕,還沒到回地府報到的年齡,就算去了閻王殿,閻羅王照樣要把我趕回來,你拉不動我的啦!”

玉彩蝶臉色鐵青,出手更加毒辣迅捷,似乎,她要以事實來證明自己說過的話。

小芸隨著玉彩蝶加快的攻勢,身形也越奔越急,不消片刻,已和玉彩蝶戰得人影難分。

端木奇卻仗著一身毒功,令尹楓近不了他的身,迫使尹楓只有拉開距離,以貫注真力的阿修羅掌遙相攻擊。

端木奇在尹楓威力浩瀚的掌勁逼攻之下,也難以施展百毒之效,只好硬起頭皮,以自身已逾一甲子的內力修為和尹楓硬拚。

他們二人的遠攻長打雖然緩慢謹慎,但驚險卻遠勝於一旁捉對比快的小芸和玉彩蝶二人!

此時,追風堡門外,除了動手的四人,其餘嘍囉已經逃得精光,四周顯得有些冷清荒涼。

但是──

追風堡內除了一片火海,和斷續的輕微爆炸聲響,廝殺吶喊和慘叫哀號卻是鼎沸喧騰,正應驗小芸所言的熱鬧滾滾!

古氏兄弟和涼山雙梟潛人堡內爆炸縱火之後,引來大批追風堡的死士,即是索魂堂所屬的子弟兵。

這些血字級的殺手不但武功高強,而且悍不畏死,非是一般烏合之眾可相比擬。

古家兄弟左手持弩,右手揮劍,和涼山雙梟並肩作戰,一路逐漸朝追風堡大門殺去,但是這些血字級的殺手,卻硬著心腸和他們四人寸土必爭,以命搏命,企圖將他們四人就地擊殺。

“他媽的!怎麼會這樣?”逸嵐揮劍砍倒一人,同時反臂放箭為崔普解了一危,他不住地咕噥道:“我以為這次的熱鬧是別人來扛,怎麼會變成我自己踢到鐵板,盡是遇上不要命的硬裡子!”

崔普和張德昕二人在這場混戰中,均已雙雙負傷,他們二人若不是靠著古家兄弟不時支持,只怕早已命喪九泉。

但是他們二人卻咬著牙,不吭一聲,傾全力對付追風堡這批最為難纏的殺手,他們不只是在替自己復仇雪恥,他們更要代小芸收回小白龍那筆血債。

逸風眼見已方情勢漸危,涼山雙梟俱已血汗透衣,恐怕無法再支持多久,於是,他一劍將二名對手攔腰斬成四截之後,驀地縱聲長嘯,他的嘯聲尖銳嘹亮,而又打著忽旋,就像一陣吹掠大草原的冽冽金風一般。

堡外,激戰中的小芸驟聞這陣嘯聲,忽而吭聲尖嘯入空,人亦同時自拚戰中驀然脫射而出。

“想逃,門都沒有!”玉彩蝶尖聲怒吼著追向小芸背後。

驀地──

一道白濛濛又隱帶紅光的森冷劍氣,突兀地自虛空中幻現,橫掃玉彩蝶。

玉彩蝶在尖叫聲中猛然下墜,實時避開這一劍。

但是,她頭頂上聳立的發鬃卻未能逃過這一劫,劍鋒過處,已然飛離原來應該留在地方。

髮髻一去,玉彩蝶登時變得披頭散髮,同時頭頂禿了一塊,令她覺得有些涼颼颼,驚魂甫定的她伸手在腦門上一摸。

“啊──!”

這一摸卻叫這位赫赫有名的女魔頭,氣得口吐白沫,兩眼一翻,當場昏厥。

小芸卻藉著揮劍之力,撲入追風堡,兩三起落,她已來到古家兄弟和涼山雙梟受困之處。

“女醉俠來也,要命的快逃。”小芸聲落入至,揮劍削斷四雙握緊精鋼骷髏棒正打算結束張德昕生命的手臂。

而這四名斷臂的血字級殺手,竟然不顧斷臂之傷,再度朝小芸衝來。

小芸一怔,本能反應,揚劍揮斬,將撲來之人開膛破肚,撞出七尺之外,這四人灑著漫天血雨和花花綠綠肚腸的慘死模樣,並未使得其它人下手稍慢。反而,這些血字級殺手更是瞋目怒視地朝小芸瘋狂撲至。

“哇,怎麼會這樣?”小芸悶道:“追風堡裡面也有不怕死的人噢!”

逸嵐揮汗笑道:“就是因為有這種新鮮事,所以才會叫你進入湊熱鬧嘛!”

“早知道里面比較熱鬧我就選放火!”

小芸揮劍灑出一片如星似鑽的星芒,將迎面撲上的人全部放倒。

她揚手又是一把領導江湖流行的柏青哥朝人群激射而出,這次中襲之人全是一聲悶吭,隨即栽倒,原來,她這滿天花雨的暗器手法,竟然全朝敵人穴道上招呼。

“這個點子不錯!”逸嵐輕笑一聲,劍走偏鋒,改砍殺為點刺,專制對方穴道。他下手不停,口氣卻顯然輕鬆許多:“老實說,人殺多了,手實在會軟!”他終究是正派出身,若無必要亦不願多傷人命。

小芸呵呵笑道:“就是說嘛,不但手會軟,連心都要化啦!”

堡內四人有小芸援手,壓力頓減,涼山雙梟總算可以稍做喘息。

逸嵐不以為然道:“歸來峽吃的虧你又忘了,今天你不殺人,說不定來日他們又要殺你。”

他雖是如是之言,但下手卻也仁慈許多,儘量只是將人放倒算數。

“不會啦!”小芸一邊動手,一邊叨唸道:“沒有人天生想要送死,他們也只是為了盡責,才不得不這麼賣命,比起那些跑的人,他們偉大多了,這種有格調的對手,咱們不應該太為難人家。”

她這幾句真情流露的話,著實打動這些血字級殺手們的心。

不論是倒在地上,還是那些仍在動手的人,他們對於能夠遇見一個瞭解自己立場的對手,心裡何嘗不欣慰,更何況這個對手非但有名,而且公開讚揚他們,那份受用的感覺就更加窩心。

於是,還在動手的人,不知不覺放緩了攻勢,也不再那般兇狠地拚命,本來,大家都是無冤無仇的嘛,各為其主,有衝突總是難免,誰不想多活幾年,多享受一下這美好的人生。

小芸雖然未必見得了解這些殺手們心理上的轉變,但是她卻看得出這些人有些厭戰,只是為了應付而動手拖時間,她朝兩位老哥眨眨眼,三人驀然加快身形,比賽誰點倒的人比較多。

“大叔,你們傷的也夠嗆了,就先休息一下吧!”

涼山雙梟戰得昏天黑地,聞言住手一瞧,才發現和自己動手的敵人,全都圍向古氏兄妹,好象有點爭先恐後的味道。崔普氣喘吁吁問道:“他媽的,這些殺胚怎麼突然失了兇性?”

原來,他適才只顧著拚殺和保命,沒聽見小芸那番話。

張德昕情況也差不多,他亦是茫然道:“對呀,這些索魂的殺手何時變得這麼好說話!”

他們二人還沒完全弄清楚況狀,小芸和古氏兄弟已經將對手完全收拾乾淨,小芸和逸嵐還徑自清點個人的戰果,準備一賭高低。

忽然──

尹楓憤怒的銳嘯劃空而起,顯然堡外有變。

小芸應聲有若激射的飛箭,唰地衝向大門的方向。,她人還在堡中,已自敞開的大門看見原本昏迷的玉彩蝶正和百毒魔君連手挾擊尹楓。

小芸不曾多想,問心劍忽然脫手朝丈尋之外的玉彩蝶電射而去。

玉彩蝶聞得利劍破空的銳嘯,只得放棄繼續對尹楓的攻擊,回身自保。但是,原本直射的迴心劍卻似被她所牽引了般,竟也驀然迴轉,朝她圈殺而回。

玉彩鰈駭然扭身縱入高空,以為如此便可以避開離手劍這門功夫的追殺。

然而,小芸就在掠出大門時便巴發覺尹楓臉色不對,顯然負傷不輕,她稍想即已猜出,一定是玉彩蝶趁尹楓和端木奇以真力相拚無暇他顧之時,、自一旁偷襲得手。

從不知憤怒是何等情緒的小芸,頓覺一股怒火在心頭猛烈爆發,她說什麼也不能原諒這個傷害尹楓的人。

只見小芸雙目怒瞪,豎指一比,問心劍一記跳彈,飛射入空,飛快朝玉彩蝶劈去。

這下陡變突起,玉彩蝶心神微凜,卻也應變奇快,凌空側身,朝左方滾出。

“斬!”小芸怒聲大喝,迴心劍倏地調轉,咻然斬向凌空橫滾的玉彩蝶。

“哇啊──”

饒是玉彩蝶應變迅速,但人在空中的她,反應再快,也快不過小芸的馭劍術,當空被迴心劍砍成二段,慘號斃命。

古氏兄弟隨後掠出,不由分說,便揮劍撲向端木奇而去。

端木奇不是沒有看到玉彩蝶的橫死,他說什麼也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親眼目睹的一幕。

那柄無人把握的寶劍,竟能在空中翻騰追躡敵人,這豈非妖術。

如今,他見自己所創基業全罵,合夥人兼床伴亦是香消玉殞,眼前對手又是大舉圍至。他的一世威名,卻落得如今下場,心中又恨又悲,於是他仰天淒厲狂笑,驀地反身撲入堡投身在大火之中。

大火中,猶自傳來百毒魔君慘烈的嘶吼:“逍遙魔頭不做,何苦聽人慫恿?一步差,步步差,老天亡我……”

他那充滿後悔的嘶吼,宛如老猿泣子的哀鳴,驀然中斷在烈焰騰空的呼呼聲中。

小芸等人俱是一怔地看著端木奇投火自焚,眾人對他臨死之言更是充滿不解與迷惑。

終於──

尹楓忍不住傷勢,噴出一口瘀血,喚回小芸他們的注意。

古氏兄弟就近扶住搖搖欲墜的尹楓,讓他緩緩席地而坐。

小芸見狀渾身一震,瞬即淚水盈眶,她象受了極大驚嚇般,無言地撲入尹楓懷中,雙手死命地抱著尹楓,彷佛只要她一鬆手,尹楓就會消失無蹤。

她的反應完全出乎其它人的意料,只有尹楓清楚地感應到小芸內心之中,那股對自己傷勢感同身受的至深真情。

“我沒事!”尹楓擁著小芸,柔聲安慰道:“休息兩天就會好!”

小芸直到此時,方始發出一聲,似抽咽又似放心的低呼。她滿臉淚痕地自尹楓懷中撐坐而起,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瓷瓶要尹楓服下其中的液體。

尹楓拔開瓶塞,一股芳香的藥昧溢入空中,他想也不想仰首咕嚕一口將瓶中的藥汁倒入喉中。

“哇──,好苦!”尹楓差點將藥吐出來,等他好不容易憋著一口氣將藥吞人腹內,他那張臉早已苦得皺成一團。

小芸吸吸鼻子,咯咯笑道:“良藥苦口嘛!”

尹楓咕噥道:“人家上等靈藥,不全都是清香四溢,甘美潤喉,入口即化?怎麼你家的良藥就這麼苦!”

“清香四溢?甘美潤喉?入口即化!”小芸哼笑道:“那是寫小說的人騙你啦,誰規定靈藥就一定好吃,他們又沒吃過!”

這時,追風堡內因為火勢逐漸蔓延,有些屋舍遭大火焚傾,發出嘩啦巨響。

小芸驀然想起:“啊,那些被點穴道的人要趕快放走他們,否則他們會被大火活活燒死!”

涼山雙梟已各自敷上隨身所攜的金創藥,經過這陣歇息,他們精神已經恢復不少。

崔普不由得苦笑道:“我胖子闖了大半輩子江湖,還是頭一次對敵人如此費心,又是饒命,又得擔心他們的安危!”

張德昕訕謔道:“這就是為什麼人家芸丫頭一出道就會紅,而你混了大半輩子,還是龍套貨色,真是差異立見吶!”

“胖子我若是跑龍套的角色,你這窮酸也不會成為主角,咱們一個半斤,一個八兩,你有啥得意!”

崔普不服氣地插腰怒瞪著張德昕,兩人立時又像鬥雞似地對上眼。

逸嵐拍拍崔普寬厚的肩頭,呵笑道:“我說胖叔呀,想吵架有的是機會,不過如果再拖下去,火裡面的人咱們也不用救啦!”

崔普豁然悟道:“對了,咱們已經埋下大批火藥在堡內,萬一炸開來,那還真是麻煩!”

小芸解下天羅羽交給逸風,交待道:“這可以避火防萬一!”

逸風接過天羅羽,和逸嵐以及涼山雙梟匆匆掠回烈焰沖天的追風堡內放人。

不一時,追風堡裡面開始奔出人影,這些人衝出大門,乍見小芸和尹楓並肩而立,先是一怔,隨即有人對小芸單膝點地,叩謝她救命之情。

有一便有二,接著隨後湧出追風堡的追風堡所屬便一一向小芸叩謝之後,才三五成群地結伴消失於夜色之中。尹楓滿頭霧水問道:“這回又是怎麼啦?這些追風堡的死士,怎麼反倒成了你的子弟兵一樣?”

小芸忙著朝向她聊謝的人揮手致意,她含糊道:“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客氣。

大概是看我很順眼的關係吧!”

最後,古氏兄弟和涼山雙梟也掠出大門,忽然,轟隆一聲巨響,眾人急急伏向地面,躲避宛似成噸火藥齊齊爆炸般,所造成的猛烈爆破.

追風堡外那道堅實的磚牆,亦禁不住這陣爆炸所產生的震波力,轟然崩頹,帶起一片塵硝晦迷。

爆炸過後,待到塵埃落定,小芸等人抬頭一看,偌大的一片基業的追風堡,如今,只剩下烈火之中的斷壁殘坦,再也無一處完整。

“完了,這一片基業就這麼完了!”

有些尚未離去的追風堡所屬,回顧曾是自己拚死賣命的組織,就在這一夜之間化為烏有,不禁稠帳地慨然低嘆。

尹楓平淡道:“孤鷹曾言要踏平追風堡,從今以後,追風堡不過是江湖中的一段陳跡罷了!”

追風堡所屬有些驚顫,也有些微怨地看著尹楓和小芸他們二人,最後這些人無奈地搖頭一嘆,朝小芸致意之後,亦匆匆消逝於黑夜的陰影裡。

※※※※

追風堡在孤鷹、醉鳳、塞外雙龍和涼山雙梟的聯手進擊下,從此自江湖中除名。

追風堡被毀的消息傳出之後,江湖立即為之喧騰。

各種附會的傳言和渲染的經過,猶似野火燎原般的在江湖各個角落為人津津樂道地競相傳播。

更有不少人已開始紛紛猜測,今年的中秋節,江湖風雲榜會如何排定他們六人的高低?生死劍李一戈最是關心此事,他念念不忘尹楓答應消滅追風堡之後,要和他再較高低,以定榜首這名。

而這一戰,亦關乎著來年的榜上排名鑑定,因此李一戈連夜趕上孤鶩山致遠堂指名向尹楓挑戰。

但是──

“我兄弟不在山上,你要我說幾次才明白?不光是你想找他挑戰!”林飛將厚厚一疊帖子往桌上一甩:“這裡一共有四十三封挑戰書,都是要找我兄弟的。其中還有七封指明要孤鷹和醉鳳同時接受挑戰,我看那七人大概都是瘋子,沒有一個腦筋正常,連智敏禪師和木心道長也不敢大言不慚地以一己之力對付我兄弟和芸丫頭,這些人以為他們是誰呀?雪怪還是大羅金仙?”

李一戈冷澀道:“我不管有多少人想找孤鷹,我只要知道他現在在哪裡?為何又避不見面?”

林習嗤笑道:“我那兄弟會避不見面?姓李的,你太高估自己了吧!”

李一戈勃然變色道:“是嗎?你何不先來試試?”

林飛的兩名帖身侍衛立即冷哼一聲,大步蹭前,護在林飛左右,怒瞪著李一戈。

林飛擺手揮退二人,嘿然笑道:“李一戈,你要耍熊或想送死,儘管去找尹楓那小子,不需要衝著我來。我確實不知道這次他又窩到何處去修身養性,他這種即興失蹤的毛病由來已久,也不算新聞,否則你以為他為何會叫孤鷹,而且這次不光是他一人不見,連芸丫頭、塞外雙龍和涼山雙梟也都沒消息,可見他們失蹤是故意的,你想,故意失蹤的人,還會通知老子他們去哪裡嗎?”

李一戈漠然道:“難道憑著神鷹幫的力量,也會找不出他們的行蹤?”

“若真要找,當然找得到。只是……”林飛有趣笑道:“老子為什麼要找?找出來好讓那些想挑戰的人像瘋狗一樣追殺他們?”

李一戈冷冷地瞪視著林飛。

林飛呵笑著回視對方。

半晌,李一戈就如來時一般,突然,不發一言地驀然離去。

林飛對著他背影呵呵一笑:“送客──”他當然不是真心的。

李一戈亦不在乎,因為他早已身形如電地掠下孤鶩山。

狂刀姚建泉不由得啐聲道:“他媽的,這個生死劍未免太囂張了,下次再來,咱們非得給他點顏色瞧瞧,否則豈不弱了自己的威風!”

林飛擺擺手道:“算了,能和我那兄弟並列榜首的人,是有這種張狂的本錢。他既未硬闖孤鶩山,咱們也沒有必要去招惹他。至於下次……我懷疑會有下次嗎?嘿嘿……”

他笑得頗有玄機,令他的兩名侍衛宛如丈二金剛般,摸不著頭緒。

同時──

在北大荒的古家牧場和小涼山的五福嚴以及吟風閣中,也同樣收到不少挑戰書。一些急於揚名立萬的武林人物,當然不會放過向消滅追風堡的名人挑戰的機會。

人們不斷地談論著追風堡被消滅的話題,曾經肆虐各地的雪怪,反倒為人們所淡忘。

只有少數人,他們依然全力追查雪怪的下落……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23:46


第二十二章 蒙古包

盛夏已經光臨呼倫貝爾大草原。

豔麗的野花有如彩色地毯,鋪滿這片遼闊的牧野,雪白的羊群馬群悠閒地遊落在花海世界裡,低頭啃青草,品嗅花香。

鳥兒在晶藍的天空下振翅高飛,不停地嬌囀,彷佛也在讚歎著大草原上這個五彩繽紛的浪漫季節。

首度出關的涼山雙梟,騎在搖藍一般的駝背上,身心俱顫地臣服在大自然美景的震撼之中,他們兒乎屏息地欣賞著眼前醉人的景色,深恐稍重地呼吸,都會打擾了這個令人迷醉的草原盛夏。

小芸卻故狀貪婪地呼吸著帶有花香的微風,呵呵笑道﹕“啊,我愛死了大草原上的夏天。只有老菜子那種阿呆才以為雪山的夏天有看頭!”

逸風莞爾道:“大雪山上,人比花嬌,不用想也知道他的看頭在何處!”

小芸撇嘴笑道:“我很佩服這位偉大的情聖,居然調情調到康境裡去了,他難道不怕就此被人留下當蕃王?”

尹楓打趣道:“據我所知,當情聖的人向佳人調情時,一定都會先想好退路,以備不時之需。”

“那豈不是和小偷一樣!”小芸咯咯嬌笑:“不過,你怎麼知遣?是不是你也當過情聖,向佳人調過情?”

尹楓瞅眼笑道:“我會知道當然是你那位情聖哥哥,私下傳授的秘招嘍!”

小芸不解道:“他教你這個幹什麼?你難道想去找別人調情?”

尹楓玩笑道:“他就是教我如何向你調情嘛!”

小芸天真道:“可是你對我調情不需要退路呀,有退路準備,就表示不夠真誠投入,你不會那樣的,對不對!”

逸風和涼山雙梟憋著滿臉笑意轉過頭去,吹著輕鬆的口哨,故做姿勢地左顧右盼假裝欣賞四周的風景。

尹楓有些哭笑不得地深情道:“當然!”

“她真的長大了嗎?”他不禁在心中暗自苦笑地想:“還好逸嵐那小子不在,否則這些話又有得叫他翻雲覆雨地瞎掰一通!”

傍晚時分,旭麗的彩霞宛如一抹胭脂,染紅了西邊的天際。

茫茫牧野,地平線的彼端隨著漸暗的天色,逐漸亮起簇簇的火光。

逸風望著輕搖閃爍的火光,笑道:“每一處火光就是一個遊牧家庭,這裡的蒙古家庭人情淳厚,旅行在這裡,常會受到他們的友善而熱烈的照拂。”他這番話主要是針對初次來大草原的涼山雙梟而發。

張德昕含笑道:“老夫亦聽說,在這片蒙古大草原裡,旅人常被招待住進蒙古包中,宛如貴賓般的受人侍候,此話顯然不假!”

小芸嬌笑道:“不但是這樣,如果你是單獨宿營的話,黃昏時候,還會有漂亮的姑娘,騎著馬自動為你送來晚餐呢,不然,他們也會幫你在帳幕前,升一堆煙火,這裡的人最是親善睦鄰的啦!”

崔普不解地問:“升煙火做啥?”

“趕蚊子呀!”小芸皺皺鼻子道:“胖叔,你第一次來,所以不知道,你別瞧這大草原夏天的景色美的不得了,這裡一到夏天呀,各種蚊蟲也繁殖的特多,白天還好,可是一到晚上太陽下山之後,呵,那滿天亂飛的蚊蟲多的能把你抬起來吶!”

崔普呵笑道:“真的,要能抬得動胖叔這一兩百斤肥肉,的確需要不少蚊蟲!”

“啪!”地一聲,他翻掌打扁一隻騷擾他的大斑蚊。

“他奶奶的,說著說著,它還真的想來抬我?”

“哦?”小芸點指戲謔道:“胖大叔你說髒話!”

“這叫出口成髒嘛!”崔普嘻嘻自嘲道:“不過,胖叔的娘,死得骨頭都已經化成泥啦,這回你可無人告狀!”

與小芸相處日久,崔普和張德昕這對過去以刻薄譏誚,擅長嘲諷別人的黑道梟雄,如今,卻也受到小芸那種玩世樂觀個性的影響,學會嘲笑自己的哲學。他們發現,嘲笑自己,其實比譏諷別人更能令自己得到真心的愉快。

張德昕在駝背上伸伸懶腰,問道:“大少爺,我看你們兄妹倆對此地如此熟悉,想必這呼倫貝爾草原也是北大荒六十四寨聯盟的轄區吧?”逸風文雅道:“在地理上來說,此地雖然遠離黑龍江,但仍算是北大荒的邊疆地帶。然而,實質上而言,此地乃是蒙古氏族他們的根源之地。咱們六十四寨聯盟卻是一群為追尋理想而出關墾荒的人,為了要在這片危機四伏的的蠻荒地域生存,自形組織的聯合的團體,因此,是管不割此地來的!”

崔普拍著肚皮呵笑道:“管不管得到,倒也不是重點,只是,咱們今晚可要如何安頓?”

“這還用說!”小芸挽著尹楓手臂,眨眼謔笑道:“有個偉大的古少盟主在此,胖叔你難道還怕在北大荒沒人伺候?”

“胖叔當然怕啦!”崔普黠謔道:“你以為窮酸剛才問此地是不是六十四寨聯盟的轄區有何用意?咱們原巴望大少爺肯定說聲是,舔就一切都沒問題。可是,這回大少爺卻說管不到這裡來,你說胖大叔該不該操心今晚是否得露宿草原!”

逸風恍然笑道:“呵,原來兩位大叔說話,竟是別含弦外之音,看來我這聽話的技巧,還有待提升!”

“這是默契問題!”小芸眨著眼,笑謔道:“大哥,等你也和大叔他們一起混個一二十年,培養出他們這種的默契,你自然可以聽懂他們所說的題外話啦!”

“誰和他有默契!”涼山雙梟不約而同地嗤聲相嘲,他們還真有默契。

小芸等人有趣地瞅著二人嘿嘿直笑,張德昕和崔普不禁無奈地互覷一眼,終於,他們自己也都不得不承認這份默契,呵呵地癟聲失笑。

逸風莞爾道:“也罷,我剛就說過,在地緣上,此處仍屬北大荒,好歹我也得設法略盡地主之誼,才不算失禮。各位隨乖來吧!”

他催動座下駱駝,一搖三晃地朝最近一處火光,悠閒晃去。

小芸等人胯下的駱駝自動跟著逸風之後,緩緩地走向落日。

遠處不知哪家少女,在幕色之中暢懷高歌,那充滿感情的歌聲在丁當脆響的駝鈴的伴奏之下,顯得益發動人心絃……

逸風帶著其它四人來到一處蒙古包前,這家人正忙著準備晚膳。

逸風下了駱駝,含笑用蒙語和主人打招呼,接著他便與這人嘰裡咕哩地聊起天來。

張德昕聽了不禁訝然道:“呵,沒想到古大少的蒙古話說的這麼好。”

小芸笑道:“大哥哥的語言天份才好呢,他除了蒙古話,還會說索倫土話、鄂倫春土話和黑斤話。就是俄羅斯語也懂一點吶,老菜子就不如他,只會蒙古話而已。

這時,逸風回首含笑道:“各位,你們還不下駱駝,莫非是搖籃坐習慣了,捨不得腳踏實地?”

“交涉好了!”崔普首先滑下駱駝,捶著胖腿道:“胖子我早就想下來舒松筋骨嘍!”

“沒出息!”張德昕躍下駱駝,習慣性地嘲笑道:“一點點顛簸就受不了,我真奇怪你在江湖上這一二十年是如何闖蕩過來?”

崔普哼聲道:“如何闖蕩過來?哼,老子每天都是吃香的,喝辣的,日子過的可舒服吶,這其中享受的滋味,豈是你這一窮二白的窮酸所能瞭解體會!”

“我呸!”張德昕不屑道:“你會吃香的,喝辣的?你這話拿去唬唬別人也或許還能矇混得過去。想要騙我?你門都沒有,你可別忘了,我老張是你十幾來年的冤家死對頭,我不瞭解你,他媽的還有誰瞭解你,他媽的還有誰知道你那滿肚子詭計的!”

崔普反譏道:“嘿,你這窮酸何時成了我的孝子賢孫?竟會對胖子我的生活起居留上心,懂得注意,你該不是想借機謀奪我五福嚴的家產吧!”

“放屁!”張德昕怒嗤道:“你那勞什子五福嚴,在我眼中,比起個乞丐窩差不了多少,你會有家產讓秀才我來謀奪,真是笑掉人家的大牙的神話!”

小芸自蒙古包中叫喚道:“大叔,你們還不進來呀?剛才不是還嚷嚷著要休息嗎?”

涼山雙梟這才發現其它人都已進人蒙古包,只有他們二人猶自爭的起勁,他們二人有些尷尬地聳肩笑笑,搶著擠入蒙古包中。

這家遊牧家庭操著生硬的漢語,熱絡地招待五人。

逸風更以流利的蒙語向主人打聽有無雪怪的跡象。

說著說著,這主人似是想起什麼似的擊掌一叫,哇啦哇啦飛快的以蒙語比手畫腳向逸風描著什麼。

“怎麼樣?有消息嗎?”小芸等人待主人歇口氣時,忙不迭的追問逸風。

逸風又以蒙語仔細向主人詢問些細節,這才皺著頭答道﹕“據哈奴爾說,前一陣子他聽另一個遊牧家族提到過,曾在晚上聽到一種奇怪的呻吟,可是那家人並沒看到什麼。

又有些人傳說會在天氣晴朗的夜晚看到奇怪的電光劃過天際,卻又不曾聽到雷響,也沒有下雨的徵兆。”

小芸急急插口道:“這正是那老怪物嘛,哈大叔知不知道那些呻吟或閃電發生在何處?”

逸風頷首道:“據他說,這些奇怪的事都是由克魯倫河以南的沙漠地帶所傳出!”

尹楓沉吟道:“老怪物朝沙漠裡跑?照理講,老怪物應該往深山峻嶺較隱秘地點躲才對,它怎麼反其道而行,往空曠無所隱避的沙漠潛進?難道是沙漠中有什麼吸引它的地方?沙漠一帶可有何異狀出現?”

逸風覆又仔細地詢問哈奴爾,哈奴爾一家人全都搖頭,表示不知道。哈奴爾接著又比手畫腳,說了一大堆話。

逸風翻譯道:“哈家的活動範圍都是在呼倫貝爾草原一帶,對那裡並不熟悉,所以無法提供咱們消息,但是,哈奴爾介紹咱們到克魯倫去找馬販卡瓦拉,他說卡瓦拉在克魯倫是出名的包打聽、萬事通,一定能提供消息給咱們。”“照呀!”

小芸擊掌笑道:“那咱們還等什麼,趕快出發到克魯倫去!”

尹楓摟著她笑道:“瞧你那麼興奮,咱們去找老怪物可是拚命的事,而不是看熱鬧而已,總得謀而後動,比較妥當些。再說如今有了老怪物的行蹤,你難道還怕它消失了不成!”

“這也挺難說呀!”小芸抿嘴笑道:“也許老怪物覺得連番受挫,對它而言是非常沒有面子的一件事,所以一時想不開就自殺了,那咱們豈不失去親自對付它的樂趣!”

逸風無奈笑道:“根據我個人的親身體驗而言,我寧願那個老怪物自己自殺,我實在無法認為和它面對面正式動手相搏,是什麼有樂趣的事!”

小芸嘖聲笑道:“哥,你別次心嘛,如果你學我和大瘋子,每次都用唬人的方式嚇老怪物,你自然會發覺和老怪物動手過招是很有意思的事!”

尹楓嘆笑道:“話是不錯,不過,我也和逸風一樣,寧願那老怪物自己想不開自殺算了,那確是可以省去許多不必要的困擾。”

小芸嗤笑道:“喲,今天你們是怎麼啦?怎麼反倒含糊起老怪物?你們別忘了,它可是帶著傷,再兇也不會比以前兇吧!”

“不然!”逸風和尹楓異口同聲回答,他們二人有趣一笑,發覺自己與對方的默契越來越好。

逸風淡笑道:“尹大哥,還是你說吧,現在這丫頭比較相信你說的話,我這個做哥哥的份量,已經是大大不如從前嘍!”小芸吐吐舌,調皮道:“不至於啦,只要你說的有理,我還是會聽。只是大瘋子說話和講古一樣,聽起來較有意思啦!”

她這豈不是繞著彎說自己的大哥說話太沉悶?

逸風不以為許地淡然一曬,他太清楚自己這個妹妹的個性,只要不答腔,這丫頭就會忘了要接下去損人的事。

尹楓淡笑道:“我想逸風大概也想到困獸之鬥這句話。”

逸風同意地微笑點頭,表示英雄所見略同。

尹楓接著道:“老怪物雖是受傷,但是隻怕這傷不但不會使它膽怯,反而會激發它更強烈的兇性,況且,經過這麼長的時日之後,難保它是不是已經痊癒,過去我們數度想消滅都未能成功。它若傷愈,或是兇性大發,那麼咱們要消滅它的可能性更要大打折扣了!”

“正是如此!”逸風頷首沉緩道:“因此,我寧可真如你所言,老怪物會想不開自殺。但是,那是不太可能之事,所以,咱們還是該考慮如何應付它!”

小芸高興道:“反正從這裡到克魯倫還有一段路,咱們可以邊走邊商量如何對付老怪物,這和咱們立刻動身並沒有衝突嘛!”

尹楓等人齊聲長嘆。

“怎麼了嗎?”小芸不解道:“你們幹嘛發出那種痛苦的呻吟!”

尹楓苦笑道:“小妞,拚命的事,不值得如此馬上辦吧!”

逸風亦道:“我忘了你是個行動派,有興趣的事絕對非得立刻動手不可,早知如此,我就不該告訴你克魯倫的事。也好讓大夥兒有機會休歇一晚!”

“好嘛!”小芸嘟著嘴佯嗔道:“反正你們就是想偷懶就對了,明天走就明天走!”

尹楓對她如此愛嬌的表情,看得幾乎痴了,全然不知其它人正有趣地瞅著他們二人直笑。

第二天,清晨。

天剛矇矇亮,小芸等人以所騎的駱駝和哈奴爾交換五匹健馬,踏著細碎的露珠,迎著清涼的晨風,準備趕往沙漠邊緣的克魯倫城去。

臨行前,逸風將一支綁著黃、白雙色飄帶的銀箭交給哈奴爾,託他傳送往北大荒六十四聯盟的聯絡處。

張德昕好奇問道:“這支箭可有什麼特別涵意?”

逸風解釋道:“這是本盟報告平安並請求支持的訊號。”

小芸心血來潮,取來一支碳頭木支,在飄帶上書上雪怪的樣子,想想,她索性再註明克魯倫。

“尹楓,你瞧我把這老怪物畫的像不像!”

小芸得意地拍手問著。

尹楓呵呵笑道:“還看得出它就是老怪物啦!”

小芸皺著鼻子,哼笑道:“什麼,我自己倒覺得維妙維肖吶!”

尹楓戲謔道:“你真是越來越懂得老王賣瓜的道理。”以後咱們在江湖上沒得混的時候,還可以憑你這本事到夜市去擺地攤,我保證生意一定特別興隆。”

“好喲!”小芸還真有興趣:“最近為了老怪物和追風堡的事,忙昏頭了,很久沒有嚐嚐賺錢的樂趣了,有空時,是該設法賺些外快!”

逸風打趣質問道:“喂,尹大哥,我家丫頭跟著你,還得拋頭露面地擺地攤。看來,你這張飯票好象不太可靠哦!”

崔普不覺地揉揉眼睛,迷惑道:“奇怪?你是古大少,還是古二少?怎麼此時此刻說話的神情,和你弟弟那麼象?”

逸風等人忍不住一陣哈哈大笑。

小芸笑道:“胖叔,你以為雙胞胎是怎麼混的?故意假扮對方騙人,是他們最常玩的一種遊戲,如今,他們互相汙染久了,早就變成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誰還管他們究竟誰是誰呀!”

逸風沉穩笑笑:“如果是老菜子,他一定會反駁你這些話,而我這個當大哥的人,就會很有風度地不予置評!”

“是呀!”小芸扮個鬼臉,黠謔道:“否則你怎麼會被稱為老學究呢!”

逸風哭笑不得地瞪視著她,小芸卻頑皮地眨著眼睛,發出一串銀鈴般的咯咯嬌笑,率先縱馬奔去。

尹楓等人告別哈奴爾二家人,在哈家熱情的歡送下,他們追著小芸朝遼闊的大草原彼端飛馳而去。

涼風習習,吹掠著高曠的涼爽的大草原,芊芊的牧草隨著夏風翻起無邊的草浪,白亮的流雲拂過天際,在草原上投下游動的陰影。豔陽下,銀獲色的樺林宛似還藏著冰雪,無數的湖彷佛片片明鏡,裝鑲在鮮綠的大地上,閃爍著點點瑩光。

旅行在這片縱橫綿延四百多里的大草原上,確是一件賞心愉目之事,著實令人有說不出的舒適和快意。

小芸和尹楓等人帶著愉快的心情,一路橫越草原。他們不時向借宿的遊牧家庭打聽有關雪怪的消息,越是接近克魯倫城,各種稀奇古怪的傳說也就越多,這些傳說的跡象,更證實雪怪的行蹤的確是朝著克魯倫以南的車臣汗向沙漠而去。

一週後,小芸和尹楓等人終於抵達沙漠之城──克魯倫。

比起大草原上的呼倫貝爾城,位於沙漠的克魯倫城,顯然寒傖許多,嚴格說來,克魯倫並不是一座城,它只是一些塞外民族倚河為生,聚集群居而成的部落。

小芸等人進入克魯倫,由於服飾與此地民族迥然不同,立即引起陣陣議論之聲。

尹楓環顧四周,舒爽道:“來到這裡好象回到沙漠的老家,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就連刮過的風,讓人聞起來都覺得倍感親切。”

崔普禁不住這沙漠的高熱,揮汗苦笑道:“胖子我倒不覺這裡有啥值得懷念或興奮的地方。我現在稍能體會燒餅在烤爐裡的感受是如何了!”

小芸若有所思地狹謔笑道:“喂,老禿鷹,你想不想學這大漠的風,飛掠千里瀚海?”

乍聞這久遠的綽號,尹楓亦不禁呵呵失笑,他眯起雙眼,感興趣地看著陣陣掀起黃沙的微風,拂掠過大地。

“如果你不怕流汗,有興趣跑路,我自然是捨命陪佳人嘍!”

“好耶!”小芸鼓掌笑道:“那咱們就來比一比!”

“你們倆要比什麼?”逸風他們三人莫名其妙地來回打量二人。

“比賽跑呀!”小芸咯咯嬌笑:“大哥哥,你們也押點彩頭好讓贏的人分紅,這樣我和大瘋子跑起來會比較清涼有勁。”

“你們要比輕功!”逸風恍然呵笑道:“那我當然是押你嘍!”

小芸眉開眼笑道:“哈,不愧是我老哥,果然對我有信心!”

“非也!”逸風打趣道:“並非為兄對你的輕功有信心。而是為兄雖處熱日曝曬之下,頭腦尚未昏沉,還能按常理猜出最後的結果!”

小芸不解問道:“什麼常理?那麼準嗎?”

張德昕嘿笑道:“當然準嘍,老夫活了四十來歲。還沒見過和女朋友賽跑不放水的男人,芸丫頭,依大叔看這場雌雄之爭是賭不起來啦!”

“哪有這種事!”小芸嬌嗔道:“誰規定情侶比賽時,男的就要放水?尹楓,你不會故意放水吧!”

“會!”尹楓吃吃笑道:“我至少會保持和你同時到達終點,既不贏你,也不輸你。”小芸不服氣道:“狗屁啦,我才不相信你就一定比我強!”

“出口成髒!”尹楓苦笑道:“小妞,你若想贏我,那才是真拚!”

“我不信!”小芸發倔道:“咱們來賭,我絕對不可能和你同時抵達終點!”她還伸出小拇指要尹楓打勾勾。

“賭多少!”尹楓湊趣道:“這裡可是四比一對賭喔!”

“四比一就四比一!”小芸大刺刺道:“輸的一方要做馬讓人騎,繞著克魯倫轉一圈!”

“我實在捨不得!”尹楓不懷好意地呵呵直笑。

小芸納悶道:“你捨不得當馬讓我騎?”

尹楓吃笑道:“我捨不得讓你四肢落地,在克魯倫爬上四大圈!”

小芸哧哧笑道:“誰會當馬還難說的很,你少在哪裡自鳴得意!”

逸風建議道:“這樣吧,如果小芸輸了,就只罰她繞一圈就可以了。”

“如果你們輸了呢?”小芸不服地反問。

尹楓四人相互一眼,異口同聲呵笑道:“每個人爬一圈,當馬讓你騎嘍!”

“一言為定!”

小芸鄭重其事地分別和四人打勾勾,蓋印章,這稚氣的舉動,逗得涼山雙梟二人呵笑連聲。

崔普有趣道:“沒想到胖了我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還有機會玩這種小孩子游戲!”

張德昕亦是失笑道:“這種事若說出去,誰會相信!”他不禁好玩地連番搖頭嘆笑不休。

尹楓以腳尖在地面畫出一條淺線溝,與小芸分別站定。

“先說好,要跑到哪裡再回頭?”

小芸興致勃勃地活動著筋骨,迭聲問著。

尹楓眺目遠望,只見百丈開外有一塊突出的風化巖,他指著岩石道:“就是那塊石頭好了!”

小芸瞄眼道:“太近啦,還沒開跑就已經到了,那有啥意眉”

尹楓笑道:“那就來回各跑兩趟,如何?”

“勉強可以。”小芸撇撇嘴,嘻嘻一笑。

逸風權充司令,發號道:“預備──跑!”

小芸和尹楓不分先後脫射而出,朝巨巖飛掠而去,百丈之遙對他們二人而言,不過是幾次縱掠,眨眼即至的距離。

小芸因為站在尹楓左側,折返時便剛好佔據內線道,她纖腰微扭,已然搶先尹楓一步轉過大石,掠向回程。

涼山雙梟想起賭注,不禁開口大喊:“尹楓,加油,你若輸了,咱們男性的尊嚴可就要落地啦!”

尹楓轉過大石,輕鬆地追上小芸和她跑成並肩。

觀戰三人忍不住同噓了一口氣,心下稍定。

“還早吶!”

小芸大叫一聲,蓄力一發,身若幻影曳空而過。直撲起跑線這端,登時,尹楓被她甩開一大段距離。

“我是追定你啦!”尹楓一言雙關地呵笑著大吼,他身形亦驀然加快,立即追上了小芸一大段距離。

小芸已臨起跑線,她右足跨線之後,朝地面微然一點,未見她扭腰作勢,她的人已經呼地再次朝大岩石衝掠而去,速度之快,連涼山雙梟都未看清她的身形,直令涼山雙梟不得不佩服小芸這身好功夫。

然而,小芸速度雖快,尹楓卻也不慢,他如影隨形地貼著小芸身畔,與她同時往掠而去。

眼看著他們二人再次自大石那頭疾馳而返,逸風驀然想到不對。“尹大哥,丫頭要使詐啦!”

尹楓聞言時飛掠的身形已達起跑線丈尋之前,但是,當他豁然醒悟時,身子已經衝過起跑線。

而小芸卻在線前三尺,猝然停身,一動也不動地定在原地,瞅著衝線而過的尹楓和慘然變色的逸風竊笑不止。

“呀哈!”小芸雀躍道:“大哥,雖然你已經想起咱們的賭的是什麼,可惜不夠及時。我早就說絕對不可能和大瘋子同時抵達終點嘛!”

她敵意慢條斯理地走過起跑線,瞄著眼前臉色各異的四人,咯咯嬌笑道:“現在是誰輸誰贏?你們自己說吧!”

尹楓哭笑不得地背過身去,無奈地道:“我無顏以見江東父老,各位,你們說怎麼辦?”

逸風苦笑道:“如果是逸嵐,他一定抵死賴帳!”

小芸哼笑道:“可惜你不是老菜子,你好意思耍賴嗎?”

“當然!”逸風突然哈哈大笑,笑得其它人莫名其妙。他笑得眼淚直流,抱著肚子直打滾,斷續喘笑道:“我當然要耍賴……因為……我就是你的老菜子哥哥嘛,哈哈……”

小芸等俱是一怔。

小芸跳腳大叫:“我不信,你少使詐,你在騙人啦!”

逸風伸手在自己左耳上搓搓,登時,他的耳垂上露出那個小胎痣。

“如何?現在你沒話說了吧!”逸嵐爆笑道:“這回你上了大當,沒認出是我吧,哈哈……”

“老菜子!”小芸跺腳氣笑道:“討厭,這回被你騙倒啦!”

她大叫一聲,衝上去捶著逸嵐脖子,佯嗔道:“你怎麼可以騙倒我,我掐死你,掐死你!”

逸嵐故意伸長舌頭,呢呃直叫:“哇──謀殺呀,尹大哥,你還不快來救我,你的女朋友如果變成謀殺犯,你就要失去我這個最俱魅力的未來小舅子啦!”

尹楓等人已自錯愕中醒來。

尹楓袖手旁觀,呵笑道:“二少爺,你這回可真是把咱們都騙慘啦,就算小芸不掐死你,我也很想捏死你,我為什麼要救你。”

逸嵐無奈道:“那我只好莊敬自強,自己設法救自己嘍!”

他伸出手朝小芸腋下搔去。

小芸驚叫一聲,放開手投入尹楓懷裡。

她依然惱火道:“臭壞蛋,你騙我又欺侮我,我叫大瘋子揍你!”

逸嵐揉揉脖子,嘲謔道:“呦,醉鳳想揍的人還得孤鷹出手,是姑娘你的靠山硬,還是我古二少的面子大過天?”

小芸哼笑道:“我要是自己動手揍你,那就成了以下犯上,忤逆不孝。大瘋子捶你可是名正言順。不會讓人家說話。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你怎麼沒有陪著豬八戒一塊兒笨死!”

崔普十足納悶道:“嘿,古二少,這回你的瞞天過海實在是太完美了,你和大少爺是在什麼時候掉的包?怎麼我們都不知道?”

“是呀!”張德昕亦是滿臉不解之色:“你不是已經先走一步,上大雪山去了嗎?

什麼時候回頭來的?”

逸嵐笑道:“咱們在江北大寨分手後,我人還沒到長江口,就被大哥派人追回去,因為他接到通知說,訥漠爾河山洪暴發,附近的葛家牧場首當其衝遭水淹了,爺爺要他立刻趕回去幫忙處理。大哥怕你們沒人懂得蒙語,在大草原上溝通不方便,特地要我陪你們一起來。他趕著回北大荒,沒空告訴你們這些事。我索性就來個李代桃僵之計,看看你們什麼時侯才會發現我是誰,那次差點就被胖叔看出破綻,結果是丫頭自作聰明替我解了危,我才能一直瞞到現在。呵呵……”

尹楓嘆笑道:“你還真能憋,這一路上,聽著我們背地罵你,你有何感想?”

逸嵐呵呵笑道:“我現在更佩服老學究啦,要裝出他那一副道貌岸然的成熟態度還真不容易,有好幾次我聽丫頭和你說話,我實在很想開口消遣你們,每次都是拚了老命才忍住沒說,老學究的沉穩真不是蓋的,奇怪的是,憑他這麼穩重的個性,怎麼會搶在我前頭出生,做了老大?我真是搞不懂!”

小芸哼笑道:“這叫老天有眼,明察秋毫!若是讓你這種人來當大哥,天下不亂也會散,那時豈有天理可存,還有……你別以為這樣打混,就可以把咱們剛才賭約的事假裝忘記,今天你這匹馬我非騎不可啦!”

逸嵐耍賴道:“嘿,咱們打賭前可說的很清楚,和你定約的可是古逸風,而不是古逸嵐,這筆帳你得找老大去要!”

“厚臉皮!”小芸叫道:“明明是你古逸嵐親手和我打勾勾、蓋印章,你還想叫別人替代你還債!”

逸嵐皮厚道:“有何不可,反正從小到大,老大替我背的黑鍋也不是一次兩次,多加這一筆也無傷大雅。”

他忽然古怪笑道:“只要以後有機會,我也一定會替他扛摃要老命的大鍋!”

其實,小芸想要騎馬的興致,經逸嵐這李代桃僵的一鬧,已經無心情。她也是為了好玩,才故意拿這檔子事和逸嵐糾纏。

此時,她見逸嵐神色古怪,心裡不禁有些怔忡。

“二哥,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小芸難得如此正經的稱呼逸嵐,因為逸嵐也難得有如此正常的時候。“沒有呀!”逸嵐奇怪地反問:“你怎麼會以為家裡出事?”

小芸不解地瞪著他,又茫然的看看尹楓,她似乎在徵詢尹楓的意見般,蹙眉道:

“大瘋子,你有沒有覺得老菜子剛才怪怪的?”

尹楓淡笑道:“大概是他覺得逸風太辛苦了,有必要時,想替逸風分些辛苦。”

逸嵐頗為驚訝尹楓心思之敏銳,竟能完全猜中他的想法。

“哦,原來如此!”小芸頷首道:“大哥的確是很辛苦喲,因為他是長子嘛,爺爺自小就對他要求特別高,所以大哥才會那麼少年老成。那全是被爺爺壓榨出來的惡果!”

張德昕不禁感慨道:“身為名門之後,壓力的確很大,就像棲霞山莊的盧少莊主,我看他在家時,他母親將他的一切事物打點的頭頭是道,完全不需要他操心。但是,那何嘗不是不容許這位少莊主有自己的意見,一個人如果做任何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都得聽從別人的決定,這日子過來未免太痛苦、太無趣!”

“有道理!”小芸豁然道:“好,我決定啦!”

“你又決定什麼了?”其它四人好笑的反問。

小芸眼神發亮道:“我決定支持二哥解救大哥脫瞞苦海,向老頑固爺爺爭取大哥的獨立自主權!”

逸嵐苦笑道:“哇塞,你一個人造反嫌不夠,還要拖我和大哥一起下水,你不怕爺爺氣瘋了?”

“怕什麼!”小芸咯咯笑道:“俗語說,一回生二回熟,我既然已造過一次反,你們再來第二次時,爺爺大概會比較習慣。反正,追求自己的天空正是這個時代的新潮流,我們遲早要讓爺爺明白,我們的未來不是夢,我們努力的過每一分鐘!”

尹楓呵笑著提醒道:“小妞,眼前還有一件事等著咱們去努力,你還記得嗎?”

“什麼事?”小芸裝蒜道:“哦,對了,你要當馬讓我騎,繞著克魯倫跑一圈是不是!”

尹楓嘿嘿乾笑兩聲,搪塞道:“關於這件事,咱們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商量,目前,咱們還是去找那個卡瓦拉,問問有關老怪物的消息比較重要!”“好啦!”小芸嗲笑道:

“我早就知道你們都這麼賴皮,我就和你們賭現金比較合算!”

尹楓摟著她的肩頭,討好道:“要錢,這好商量,等老怪物的事解決之後,我一定帶你去撈油水。”

他左手牽馬,右手搭著小芸香肩,將她帶向克魯倫的街市。逸嵐等人識趣地跟在三步之後,不去打擾他們二人。

“真的喔!”小芸眼神明亮道:“這件事你可不能再賴皮哦!”

尹楓保證道:“絕不賴皮!”

※※※※

進入克魯倫,逸嵐以蒙語向當地居民詢問卡瓦拉的住處,幾經指引,他們一行人朝一座大型的蒙古包行去。

這座蒙古包左側,竟還有一個偌大馬場,馬場內尚關有不少未經馴服的野馬。

一名四甸左右,蓄著亂糟糟一把大黑胡的中年漢子,正與數名蒙古族人圍站於馬場之外,比手畫腳地談買賣。

小芸等人朝馬場走去。

忽然──

小芸高興地大叫:“呀哈,是那個和我飆馬的大叔喲!”

她朝那個蓄著大黑鬍子的馬販奔去,口中猶自嚷嚷道﹕“喂,飆馬的大叔,你還記不記得我呀?”

正在談買賣的那群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話題,抬眼注視朝他們奔來的小芸。

那名中年漢子認出小芸,哈哈招呼道:“哎呀,你可不是那個在豫西和咱們飆馬的丫頭嗎?你怎麼跑到克魯倫來啦!”

小芸象是見著老朋友一般高興地嬌笑道:“我們特別到這裡來找一位叫卡瓦拉的萬事通,大叔,你該不會就是卡瓦拉!”

中年漢子詭異道:“丫頭,你專程跑來找咱做啥?”

這時,尹楓等人業已上前。

小芸拉著尹楓,興奮道:“大瘋子,你還記不記得,我在豫西救你之前正和人家在賭馬,這就是那位和我飆馬的大叔,他就是卡瓦拉喲!”

尹楓輕笑道:“豫西的事我怎會不記得,只是,我們一直以為卡瓦拉會是位蒙古族人,沒想到竟是咱們漢人老鄉!”

卡瓦拉吃驚地瞪著尹楓:“丫頭在豫西救的是你?那……你豈不是鼎鼎大名的孤鷹?”

尹楓淡笑道:“在下正是孤鷹,多蒙老鄉你的熱心宣傳,才會使得這小姐一見到我,就想拔我的鬍子!”

提起鬍子,他不禁有趣地搓著自己光溜溜的下巴。

卡瓦拉窘然笑道:“我在關內時,是聽到些有關醉鳳和孤鷹的傳說。這麼說……丫頭,你真的就是那隻會喝酒的鳳凰嘍!”

小芸咯咯笑道:“然也!”

這時,卡瓦拉身邊的蒙古族人,以蒙語好奇地詢問尹楓等人的身份。

卡瓦拉劈哩啪啦地為他們介紹,神情間似乎有無限的佩服和尊仰。

逸嵐低聲輕笑道:“這位卡拉瓦朋友可把你們捧上天啦!”

果然,那些蒙古族人都以驚服的眼光,不住地偷眼瞄小芸和尹楓二人。

卡瓦拉不知又說了些什麼,他拍拍手哈哈一笑,蒙古族人也跟著一陣鬨笑,隨後他們即各自離去,臨行前猶自不斷地回頭瞅著小芸和尹楓。

逸嵐為滿臉納悶的小芸等人翻譯道:“卡拉瓦說小頑皮和大瘋子這段姻緣也有他一半的功勞,如今你們聯袂來此,說不定是要找他去當媒人,所以他和那幾位蒙族朋友的生意,有空再談!”

卡瓦拉呵笑道:“原來這位公子也懂得蒙古話,還好咱沒說啥壞話。否則,得罪了孤鷹和醉鳳,咱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小芸謔笑道:“卡大叔,吃不了兜著走是不至於啦,我們最多隻是嚇唬你,也好符合你對我們的兇惡想象。”

卡瓦拉癟笑道:“丫頭,咱們可沒說你們兇惡呀,只是,咱所聽到的諸多傳說,可都把你們形容的能夠上天入地嘛,呃……對了,咱的漢家姓名叫李彪,不姓卡,你可是第一個將咱的蒙古名字拿來當姓氏用的人,聽起來倒也挺新鮮的!”他忍不住一陣呵笑。

小芸頑皮吐舌笑道:“原來你是李大叔,不是卡大叔,你早說我就知道了嘛,呵呵……”

李彪拍著額頭,嘿笑道:“怎麼叫你們站在這裡曬太陽呢﹕來來來,咱們到我家休息休息,有事再慢慢聊。”

他帶著眾人進入馬場旁的蒙古包。

這座蒙古包外表看來和附近的蒙古包差不多,但是,內部卻佈置的相當漢化。不但桌椅俱全,還有一張高大的紅眠床,佔據著蒙古包一角,顯得相當突兀惹眼。

小芸等人乍見那張羅帳高縣的大眠床,先是一怔,隨即為這塞外之地,竟能見到如此有趣的佈置,不禁呵呵失笑。

李彪似是已經習慣眾人這類反應,他搔搔頭,呵笑著解釋:“這些東西都是以前咱在中原分家時,分得的家產,這裡每一樣東西都有咱對老家的回憶,尤其是那張大床,更是咱們李家世代相傳,每一個李家的長子都是生在其中,也死在其上,所以咱一件也捨不得丟。”

小芸本想問他,既然如此懷念中原老家,又為何要離鄉背井,來此沙漠地域落地生根?但想到這是人家的隱私,只好聳聳肩,將到口的話吞回肚裡。

眾人落座之後,李彪自大床底下搬出不少哈密瓜待客。

待他忙定之後,這才呵呵笑問:“丫頭,你們這麼多人跑到克魯倫來找萬事通的卡瓦拉,究竟是為了什麼事?”

小芸頑皮道:“大叔,你既然號稱萬事通,就該知道我們是為了啥事來找你才對,你猜猜看!”

李彪苦笑道:“咱雖然是萬事通,但是不通神,當然無法掐指一算,算出你們的心思,以及為何而來,你叫咱們從何猜起?”

尹楓輕笑道:“不知李大叔可曾聽過有關雪怪闖入中原肆虐之事?咱們便是為此事而來。”

李彪詢問道:“雪怪?是不是就是那隻大鬧呼倫貝爾城的白毛怪?”

“正是!”

李彪蹙眉道:“咱是聽說了它在呼倫貝爾城和北大荒作怪的事,可是咱們從在豫西做完生意之後,就直接回來克魯倫,倒是不知道白毛怪闖入中原的事,咱怕幫不上什麼忙嘍!”

小芸笑道:“大叔,你不知道老怪物進入中原的事沒關係。既然我們來這裡,當然不會是來問你中原裡面的事,否則,從關內跑到關外問關內的事,那豈不是脫褲子放屁一樣。”

“有道理!”逸嵐接口道:“我們在大草原上聽到一些遊牧家庭說,最近這一帶發生一些很奇怪的事,從這些事的跡象看來,好象是老怪物所為。不知道李大叔你有沒有什麼消息可提供給我們?”

“這位是……”李彪好奇地看著小芸。

“對了,我還沒介紹。”小芸笑嘻嘻道:“他是我二哥,叫古逸嵐。大瘋子你是知道的,另外二位是我大叔,人家叫他們涼山雙梟,胖叔叫崔普,瘦叔叫張德昕。”

李彪訝然道:“原來兩位就是涼山雙梟,可是……以前咱聽說兩位好象……水火不容,不是嗎?怎麼如今兩位好象相處的不錯?”

崔普哼道:“我胖子會和這窮酸相處不錯!”

“下輩子再說吧!”張德昕冷嗤地接口:“你以為我就看你能順眼?哼,我若不是看在芸丫頭的面子上,想叫我和你合夥……”

崔普搶口道:“你門都沒有,我也是看在芸丫頭的份上,才和你合作!”

李彪呵笑道:“兩位一開口,就像傳聞中的涼山雙梟了!”

尹楓輕描淡寫道:“李大叔好象對江湖中的事,知道的不少。”

李彪笑道:“是呀,因為咱常在關內跑跑,也認識些武館的朋友,所以多少知道一點,尤其是那個叫什麼江湖風雲榜上面的人物,更常聽人家提起。”

小芸性急地催問:“大叔,沙漠這裡,最近到底有沒有事發生嘛!”

李彪沉吟道:“老實說,最近沙漠的怪事還真不少。咱本來還想不透那是怎麼回事。

如今你們說是白毛怪的傑作,那就對了!”

“真的?”小芸興奮道:“這裡都出了什麼樣的怪事?”

李彪道:“就在幾個月以前,天下掉下一團大火球,從那時候起,本來一到夜裡就要變冷的沙漠,如今還時常吹來熱呼呼的焚風。克魯倫的夏天,因為河水水位降低本來就不好過,今年更因此大鬧乾旱,死了不少牲口,咱和此地幾位朋友為了察明夜裡吹焚風的原因,特地進入沙漠去看看。呵,你們猜猜咱們看到了什麼?”

“當然是隕石嘍!”小芸等人不約而同的回答。

李彪拍腿叫道:“沒錯,可是這隕石可和以前咱見過的大大不同!”

逸嵐好奇道:“李大叔,你見過其它的隕石?那都是什麼樣子?”

李彪呵笑道:“沙漠裡時常可以看到流星曳空的景象。十幾年前,天上還下起流星雨來吶,天空佈滿數百道的光雨,美麗極了,事後,咱的一些蒙古朋友硬說那是大神阿拉顯示的神蹟,非得進沙漠去朝聖不可,於是咱就陪他們走了一趟,後來還真的在沙漠深處裡面見到一些奇怪的石頭,那些石頭最大的大概有馬頭那麼大,每顆石頭都像燒焦的焦炭,不但烏漆嘛黑而且還佈滿千瘡百孔。對了,咱還順便帶了一顆回來,放哪裡去了?”

李彪徑自拍著額頭回想,接著他起身走向紅眠床,嘀咕道:“好象是塞到床底下去了。”

他撥開床底的瓜果拉出一些大小木箱,翻箱倒櫃地尋找起來。

小芸等人好奇地圍上前去,只見這些木箱之中竟裝滿各式各樣金屬工具,不但刀、剪、斧、鑽、刨、鉤、銼刀、銅鋸,樣樣俱全,更有些工具是眾人見所未見的其他樣式。

逸嵐吹聲口哨,打趣道:“李大叔,瞧瞧這些東西,你該不會是巧手魯班的師父吧?”

李彪呵呵笑道:“咱過去也是拜魯班為祖師的工匠,不過後來迷上大漠的生活,便在此定居,這些工具都是過去吃飯的傢伙,如今雖然用不上,但是也捨不得丟掉,就全都留下了!”

他似有無限感觸地扶弄著箱中各種稀奇古怪的工具,神情一片懷念。

小芸抿嘴笑道:“大叔,你以前的家其捨不得丟,過去吃飯的傢伙也捨不得丟,可見你是個念舊的多情種子喲!”

李彪豁然笑道:“真的?咱以前倒沒想過這一點。不過聽你這麼一說,倒也有點道理。”

尹楓忽然道:“三十幾年前,江湖上有一位精於各項機關設計與打造的前輩,人稱千巧手,他好象也是姓李,不知大叔你認不認識他?”

李彪怔了怔,他一邊關上裝有工具的木箱,一邊回答道﹕“千巧手李遠鵬被譽為百年來僅見的工匠奇才,咱自是聽過他的大名,咱也挺希望有機會好好認識這位前輩高人,可惜他十幾年前就失蹤了,倒叫人好生遺憾。”

他順手打開另一個木箱,一夥人頭大,黑黝黝的怪石,赫然擠在一些工具之間。

李彪拿起黑色怪石,呵笑道:“找到了,這就是以前咱撿回來的隕石。”

眾人頗感興趣地把玩這顆怪石,只覺得怪石入手異常沉重,而在這顆怪石焦黑粗糙的表面,猶自閃著五顏六色的彩芒,彷佛是怪石之中,鑲藏著無數珠寶碎片。

李彪輕笑道:“咱那些蒙古朋友也都各自搬了顆這種石頭回家供起來,他們若是知道咱將這隕石這麼丟在箱裡,塞在床底下,鐵定要和咱拚命!”崔普不解道:“為什麼?

難道這怪石值錢?”

李彪呵笑道:“不是值錢與否的問題,咱剛才不是說,他們認為那陣流星雨是大神顯化的神蹟嘛,所以,這些石頭就是大神恩賜的吉祥之物,這麼糟蹋怪石,豈不就是汙衊神靈?他們當然要拚命嘍!”

他接過怪石,將上面的灰晨吹去,順手將它擺在紅眠床上方的床頭櫃上。

尹楓沉思地問道:“大叔,你適才說,數月前那顆隕石和這顆怪石有何不同?”

小芸忽然嘿叫道:“我想起來了,大瘋子,莫非掉到沙漠裡那顆隕石,就是咱們上次見到的那顆流星?”

尹楓含笑道:“不然你以為是哪一顆?我還記得你那時在猜,那顆掃把星掉到哪裡去了,這下你可知道它的去處!”

小芸拍手歡叫道:“哈,好極了。我倒要去瞧瞧以前天上飛的掃把星,究竟是啥模樣。”李彪忙不迭道:“使不得,那顆隕石是瞧不得的吶!”

“為什麼?”小芸不服氣的道:“大叔你又不是去瞧過了嗎?為什麼你能瞧得,我就瞧不得!”

李彪連忙解釋道:“不是這意思,大叔是指那顆隕石古怪的很,它約莫有成噸的體積,掉下來雖巳達數月之久,可是至今還散發高熱,咱們根本無法靠近它方圓丈尋之內,而且,一到晚上,那石頭還會發出陣陣刺眼的強光,瞧了它眼睛會受不了的。咱的一個朋友就是因為好奇,想走近去瞧清楚,正好被強光照到,如今眼睛失明,看不到任何東西啦!”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24:45


第二十三章 不死雪怪

張德昕驚疑道:“天底下,有那種會放光的石頭,這事倒是新鮮。”

“這有啥稀奇!”崔普哼聲道:“所謂見怪不怪,其怪自敗,真是沒知識!”

張德昕怪叫道:“喲,我見怪奇怪,關你屁事?要你這死胖子囉哩囉唆地嚼舌根!”

尹楓打斷兩人的爭執,沉吟道:“李大叔,近來沙漠之中,除了這件事之外,是否還有其它奇怪的現象發生?聽說有人夜裡見著閃電,還有人聽到奇怪的呻吟聲,是不是真有這回事?”

李彪笑道:“哦,這些事呀,據我所知是有的,不過那不是發生在沙漠裡的事,而是在呼倫池西北的巴爾庫台山那裡。”

逸嵐攢眉道:“大叔,你確定嗎?但是有不少人說,那些現象發生在克魯倫以南的沙漠區裡。”

李彪搖著頭道:“不可能,因為上週咱和住西邊的臺西納一塊到呼倫池附近交一批野馬時,在一場正午的雷雨中眼瞧見白毛怪被閃電擊中,消失在巴爾庫台山上吶!”

小芸猜測道:“也許是有人將沙漠裡會發光的石頭,和老怪物行蹤混為一談,才會傳出老怪物在克魯倫以南的沙漠中,這種謠言。”

“有可能!”尹楓同意道:“老怪物不在這裡最好,咱們可以先去瞧瞧那顆會發光的怪石頭。”

逸嵐搓手笑道:“我舉雙手贊成,若不去開開這眼界,瞧唯天外飛星生的何種模樣,我心裡一輩子也不能釋懷!”

小芸戲謔道:“你要是心裡不能釋懷,就會導致心理不平衡,心理不平衡就會變成神經病。呵,這問題的確很嚴重!”

李彪笑道:“既然問題如此嚴重,那咱倒是不該再阻止你們才對,這樣子吧,你們何不在咱這裡休息兩天,等咱忙完最近這筆交易,再陪你們一起進沙漠裡,瞧那古怪的隕石。”

小芸性急道:“大叔,你既然有事,咱們也不要再麻煩你啦,你只要把隕石所在地點告訴大瘋子,咱們自己去找就可以啦!”

李彪猶豫道:“這樣不好吧,丫頭,沙漠可不比中原各地,能讓你來去自如,萬一你們在沙漠裡迷了路,那可是要命的事,這開不得玩笑吶!”

小芸信心十足道:“大叔,你放心,咱們不會迷路的啦,大瘋子從小到大都是生在沙漠,長在沙漠,沒事時常在沙漠之中來來去去,進入沙漠就好象在走他家的廚房,他不會把咱們帶丟的。”

尹楓苦笑道:“那可不一定,小妞,別對我太有信心,真正瞭解沙漠的人都知道,千萬別以為自己瞭解沙漠,否則就離死期不遠了,況且,這裡的沙漠可不是我所熟悉的那處沙漠,我可不敢保證一定能順利進出此處沙漠,若是由熟悉此地的人來帶路,那才是最大的保障!”

小芸抿嘴嗔道:“大瘋子,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自信?沙漠就是沙漠嘛,不管在這裡,還是在那裡,還不都是一堆沙,難道你還會怕它不成?”

尹楓不為所動,有趣笑道:“小妞,你這招激將法不管用啦,我當然有自信能輕輕鬆鬆地來去沙漠之間,但是如今我所要考慮的事,並不是我個人而已,你別忘了,逸嵐和兩位大叔他們可沒有在沙漠中游蕩的經驗,我豈能讓你們進入沙漠內冒險?”

小芸洩氣道:“討菇呀,人家想早點去看那顆會發光的石頭嘛,不然,我們先去,叫老菜子和大叔他們在這裡等,等李大叔有空之後,再帶他們去看看,好不好?”

“不好!”尹楓摟著她,呵呵笑道:“要去大家一起去,比較有個照應,反正咱們也不趕時間,你那麼急幹什麼!”

“就是嘛!”逸嵐怪叫道:“喂,小皮蛋,你想要拋棄我這個名正言順的監護人,獨自和尹大哥進人沙漠,該不會是對他有企圖吧!”

涼山雙梟忍俊不住,噗嗤失笑。

李彪卻是愕然地瞪著逸嵐,心想:“這人怎麼這麼說話?太毒啦!”

小芸嘿嘿笑道:“我當然對大瘋子有所企圖,我不但對他有企圖,我對你也有很大的企圖!”

逸嵐驚覺道:“你這小皮蛋對我有何企圖!”

“我有掐死你的企圖!”她倏然撲前,作勢掐向逸嵐脖子。

逸嵐早有提防,嘿笑著閃開。

怎料──

小芸一襲未中,竟驀然圈掌,運勁掃向逸嵐。

逸嵐猝不及防,只好提掌硬接,砰的一響,他已遭小芸故意捲起的大片黃沙罩個正著,登時,變得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李彪的蒙古包也禁不住這陣掌勁互擊之力的波及,轟然傾塌。

尹楓見機的早,拉著小芸躥出蒙古包外,眼看著其它人被倒下的帳幕壓個正著,一個個在不見天日的帳幕內蠕動驚叫。

“哇,怎麼會這樣!”小芸咯咯嬌笑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湛藍的天空,偶爾飄過一片白雲,暫時掩去豔陽的光彩,白雲所造成的陰影,投射在無邊的沙漠中,卻絲毫未曾減低沙漠中酷熱的溫度。

小芸耐著性子,好不容易熬過等待的日子,終於得願以償地跨上駱駝,出發前往沙漠之中,去看那顆會發光的怪異隕石。

李彪唯恐眾人無法適應沙漠中沉悶熾熱的氣候而中暑,建議眾人學那往來沙漠間的商隊,在頭上戴起覆頭布巾遮陽。

小芸異想天開地將天羅羽當成遮陽巾固定在頭頂,那赤豔的天羅羽果然發揮抗火防寒神奇功效。化解沙漠中的高溫,使得小芸成為眾人之中,唯一沒汗透衣衫的人。

小芸瞅著渾身冒汗的逸嵐,調侃道:“老菜子,有本事你現在再笑呀,本姑娘這身紅水黑大辮的打扮,是不是比你強!”原來,小芸依然是那身黑衣白襖的裝束,她頭上再戴著耀眼刺目的火紅天羅羽,模樣顯得又熱又重,出發之前,曾遭逸嵐好好取笑一頓。

但是兩天的路走下來,小芸非但未曾香汗淋漓,反而越走睡涼快,甚至,心情愉快地出言消遣古逸嵐。

逸嵐抹汗苦笑道:“你不用得意小皮蛋,俗語說,秋條(張狂)沒有落魄的久,咱們走著瞧!”

小芸戲謔道:“咱們走了兩天,也瞧了兩天,事實證明,落魄的日子置我非常遙遠!”崔普環顧四周有如波紋,又似小丘的黃沙,看著他們被輕微的熱風,吹成一圈圈的小漩渦,他汗如雨下地噓氣問道:“李老兄,這天熱的也太不象話了,咱們可不可以找個地方,稍為休息一下,也好喘口氣喝口水吶!”

李彪揮汗笑道:“崔大俠,這裡的熱度倒也不全是天氣的關係,因為咱們已經快接近隕石所在地方,受這顆怪石散放出的高溫影響,越接近目的地,溫度會越高,你暫且忍耐一下,等到了前面有沙丘地方,咱們可以在沙丘的陰影下歇歇腿。”

張德昕這回也忙著運功抵抗酷熱,實在提不起勁和崔普鬥嘴。

他們一行人便又頂著熾烈的陽光,在沙地中蠕蠕緩行約有盞茶時間,終於走入一座大沙丘的陰影裡。

這裡的溫度雖然仍是那麼熾熱,但是比起直接走在日頭的曝曬下,可真是涼快許多。

李彪吆喝著讓駱駝伏向地面,眾人輕巧地躍下沙地。

忽地──

“我說過別咬我的頭巾!”

小芸嬌聲喝斥著她胯下的駱駝。

原來,她所乘的那頭駱駝是隻壞脾氣的公駱駝,每回小芸上下它的背上時,若不注意,這隻駱駝就會作怪,不是想摔倒小芸,就是咬扯她的衣角,逗得小芸玩心大起,每次都故意和這隻駱駝拉拉扯扯笑鬧一番。

兩天下來,這隻公駱駝反倒視此為習慣,總要設法和小芸互相戲弄才甘心。

此時,這隻駱駝趁小芸背對自己拿取水囊的機會,扭頭咬住垂落在小芸背上的天羅羽一角,想將天羅羽自小芸頭頂扯下來。

小芸機警地反手抓住天羅羽,雖然因此沒讓這隻駱駝老兄如願以償地搶走天羅羽,但也令自己難以轉身,造成和駱駝僵持不下的局面。

逸嵐嘿嘿嘲謔道:“我不是說了嘛,猖狂沒有落魄的久,這回報應來得可真快!”

小芸手裡忙著和駱駝搶天羅羽,拉扯不休,腳下卻也不閒,一記橫掃,踢起一蓬黃沙,罩向飲水中的逸嵐。

逸嵐嘻嘻謔笑著飄退三尺,輕鬆地避開沙幕。

尹楓等這丫頭和駱駝糾纏的差不多之後,這才上前,在駱駝的額際輕擊一掌,這隻駱駝似是抗議地哼一聲,不甘願地張口放掉所咬的天羅羽。

小芸回身朝公駱駝瞪眼啐笑道:“好啦,這次算你贏就是,下次你小心一點!”

她接過尹楓遞來的羊皮囊盡情地飲了個飽,才在掌中倒些水捧給駱駝飲用。

尹楓故做無奈地搖頭嘆道:“唉,這年頭當人不如當駱駝來的吃香。”

小芸天真地間道:“為什麼?”

尹楓笑謔道:“當駱駝還有人喂水給它喝,當情人卻喝不到口水,這豈不是人不如駱駝!”

逸嵐斜俺在沙堆中,懶洋洋道:“得了,拜託你們別拿肉麻當有趣。”

“這叫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小芸語笑道:“如果柔兒姑娘在這裡,我看你一定會說:“呀,於我心有慼慼焉!””

逸嵐俊臉居然有些窘紅:“你這丫頭,臉皮越來越厚了!”他故意轉變話題,問道:

“李大叔,還要多久才能到達怪石所在。”

李彪不住扇著,呵笑道:“到這裡已經可以算是到啦,只要爬上這座沙丘頂上,就可以看到那顆隕石,如果下了山丘,那裡的熱度更讓人受不了。上回咱已見識過那顆怪石,咱這次就不陪你們下去看嘍!”

小芸歡叫道:“已經到了?大叔,你怎麼不早說呢!”她搖身一晃,已掠上沙丘頂端。

尹楓深恐有失,連忙追去,一路叫道:“小妞,別急,石頭在那兒不會跑掉,你慢點!”李彪看著他們二人身影,不禁讚道﹕“呵,好俊的功夫,上這沙丘居然沒踩落多少細沙,上回咱和朋友來時,為了爬過這座沙丘,可是爬三步滑二步,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山上頂吶!”逸嵐亦是心急道:“大叔,這裡就麻煩你照顧一下,咱們上去看看。”

他和涼山雙梟飛身而上,從他們三人落腳提氣裡所踏陷的沙坑,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他們的功力雖然不如小芸和尹楓,但是卻也都有不弱的身手。

李彪仰頭怔然地看著他們消失在沙丘頂上,似是有無限的感慨地搖頭一陣低嘆。

小芸掠上丘頂,眯眼眺望,果見丘下百丈之外處,有一顆偌大的黑色巨巖深陷沙地之中,這巨巖四周猶自殘存些高攏的丘堤,顯然當初此石是以極強大的力量接落地面,才會造成此種現象。

尹楓隨後而至,小芸指著隕石,興奮道:“大瘋子,你瞧怪石就在那裡,咱們靠近一點去看個仔細。”尹楓拉著她,阻止道:“等一下,先在這裡遠觀一番又何妨!”

逸嵐等人亦巳掠至,這時,那顆怪石似乎起了變化,開始一明一暗地閃動著隱然的光影,隨著怪石內部明暗的閃爍,四周的氣溫忽然節節升高,空氣之中亦傳來一陣嗡嗡的低顫聲,尹楓提醒道:“小心怪石發射強光,千萬別讓它照到眼睛!”

眾人於是謹慎地眯起眼睛,瞄看那怪石的變化。

小芸忽而感到尹楓拉著她的手越來越燙,這才注意到除了她自己之外的幾人,都在運功抵抗怪石散發的熱力,崔普和張德昕二人罕是面色潮紅,汗流涔涔,顯然熱不可擋。

小芸靈機一動,解下頭上的天羅羽,她哥然一喝,功運天羅羽,忽然,那件兩碼見方的天羅羽竟呼地暴漲成丈尋左右的面積,為眾人擋去怪石所產生的高熱。

逸嵐驚疑道:“耶?這玩意兒居然還能伸縮自如,柔兒怎麼沒告訴我?”

“因為她不知道!”小芸直言道:“她若知道天羅羽伸可近丈,縮僅敘尺,可做為遠攻近守的利器,她就不會將它穿在身上,讓那老怪物逃之夭夭啦!”

逸嵐笑憶道:“她還為了這事被我罵了一頓,她真是有夠衰!”

小芸瞅眼道:“她是誰呀?”

“當然是……”逸嵐瞧見小芸眼中的黠謔的光彩,不禁嘿笑道:“好呀,小皮蛋,你居然和我來這一套,想消遣你老哥是不是!”他偷襲地伸指搔向小芸腋下。

小芸驚叫一聲,急忙撤手以天羅羽護住身側,但是比她動作更快的,卻是尹楓。

只見尹楓屈指輕彈,一股緩和的勁道不偏不倚撞中逸嵐的曲池穴,逸嵐半身一麻,偷乘的手指已痠軟地垂落下來。“下次要欺侮她時,記得別在我面前。”尹楓抿嘴笑謔道﹕“因為,我實在無法視若無睹不動手救她!”小芸躲在尹楓身後,得意地朝逸嵐大做鬼臉。

逸嵐故做無奈地嘆口氣:“唉,老天無眼,竟讓這個丫頭片子找到這麼一座靠山,將來我還有什麼指望,能夠教她如何尊重老哥?”

眾人因為小芸撤去天羅羽,在怪石不斷的散發的高熱下,都再次汗水淋漓。

尹楓接過天羅羽按照小芸的方式,運功將天羅羽逼成丈尋面積的防護幕,擋在眾人身前,眾人總算稍感涼爽,紛紛抹去汗漬,輕噓口氣。

此時,遠方那顆隕石忽然放射出一片強烈的光芒,四周溫度猝然驟升。

尹楓連忙再催加三分力於天羅羽,藉以相抗高熱。

強光照在天羅羽表面,忽然像遇見磁石般,遭天羅羽所吸引,源源不絕地化入天羅羽中。

躲在天羅羽這後的眾人,眼見天羅羽在吸收強光的同時,火紅的霞光越來越盛,終於,整件天羅羽轉化成一片晶瑩剔透的琉璃紅幕。

崔普擔心道:“乖乖,這玩意兒經不經得起如此高熱的熾燒?”

張德昕亦見盱忑道:“萬一經不起這等熱力,那咱們可真要應驗那句‘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的俗語!”

逸嵐沉穩笑道:“安啦,你們難道不覺得,四周雖熱但是咱們在天羅羽後面卻不太受影響,可見,這寶貝還是有點路用!”

小芸有些緊張問道:“尹楓,天羅羽燙不燙手?要不要我幫忙?”

尹楓瞅著她,深情笑道:“你看我像會燙手的樣子嗎?這件天羅羽倒挺管用的,不信你摸摸看!”

小芸好奇地伸手觸摸天羅羽,果然仍是觸手柔軟,絲毫不見熱度。其它人也都紛紛伸手探摸天羅羽,他們對這件罕異的寶物,不禁嘖嘖稱奇。

有頃,天羅羽的紅光逐漸收斂,沙漠又恢復原本的沉寂和灸悶。

尹楓收起天羅羽,眾人遙望遠方的怪石,只見這怪石也恢復成的面目,靜靜地聳立在沙堆之中:“過去看看?”小芸再次提議。

來到近處,眾人打量這顆天外異石,發覺它的模樣與昔日李彪所撿回去的小隕石差不多,同樣是焦黑焦黑又佈滿千瘡百孔,只是這顆大隕石的表面並沒有五彩紛繽的礦石碎渣。

小芸好奇道:“把它劈來不就知道!”

“我來!”小芸迫不待的騰身而出,小芸的掌力已劈中隕石,發出砰然悶響,四周揚起大片黃沙,那顆巨石在小芸重逾千斤的掌勁揮擊這下,竟然分毫未損。

“耶!”小芸頗不服氣道:“怎麼連個碎片都沒掉?太過份了吧!”

她頗為不信邪地再次揮掌擊出,轟然巨響之中,黃沙暴揚,眾人不禁各自退身閃避,這片漫天黃塵。待到塵埃落定,飛沙消散之後,小芸等人走近一瞧,這顆巨巖依然故我,毫髮未傷。

“呵,瞧不出它的底子挺硬實的嘛!”尹楓打趣道:“竟然連頂頂有名的醉鳳都奈何不了它!”逸嵐吹聲口哨道:“乖乖,這傢伙真不愧是天上來的硬骨頭吶!”

小芸瞪著巨石,惱火叫道:“喂,臭石頭,你真是顆頑石喲,你又不是長在茅坑裡面,幹嘛這麼又臭又硬呀!”

想了想,這小妞抽出問心劍比劃道:“兀那顆頑石聽著,你若是聰明的話,趕快自動裂開,讓本姑娘瞧瞧你肚子裡面究竟暗藏什麼禍胎,否則本姑娘可是要動手,將你開腔剖腹嘍!”

尹楓哭笑不得道:“得了,小妞,你這是在唱大戲?還是乩童起乩?這石頭如果會聽話,那豈不成了太空怪物!”

小芸咯咯笑道:“我就怕它真的是異形第四,所以才給它一次機會嘛,再說,萬一這顆頑石若是天上哪個胡塗神仙不小心遺失的東西,咱們要對它動手動腳,總得師出有名,以免將來它的主人找來,咱們自己就理虧了嘛,所以,我這是謀而後動,對事情考慮周全吶!”

逸嵐起鬨道:“有道理,這顆可惡的頑石不點頭,就是不給咱們面子,劈了它!”

尹楓顧慮道:“你們不怕這一劍砍下去,頑石是裂了,可是卻跑出另一隻令人頭痛的怪物來?”

崔普狐疑道:“咱們的運氣不會這麼衰吧?這怪石之中,難道真有什麼生物存在?”

他和小芸相處久了,連說話的口氣都受到感染,口出土語而不自覺。

張德昕冷嗤道:“胖子,你可別忘了,這顆頑石本來就是天上的掃把星不小心掉了下來,碰上掃把星的人,不衰也要黴,這可難說是否會蹦出另一隻孫猴子。”

“沒關係!”小芸信心十足道:“裡面若是孫悟空,姑娘我就充當如來佛,保管叫這石頭裡的傢伙乖乖聽話,大瘋子,準備天羅羽侍候!”她是鐵了心,非得瞧瞧這怪石裡面,究竟有何玄機。

“好了,你砍吧!”尹楓無奈笑著,掂起天羅羽以防萬一。

逸嵐他們三人亦是蓄功以備,神情緊張地瞅著小芸揮劍砍向隕石。

當然微響,小芸一劍劈上隕石,不但不能劈裂這顆怪石,反而震得自己虎口發麻,險些連劍都把持不住,而這顆怪石不過崩落少許煤渣般的碎片。

“哇,怎麼會這樣?”小芸甩著痠軟發麻的右手,怔然直叫。

尹楓蹙眉道:“居然連問心劍也對它莫可奈何?這豈非太不可思議了!”這頑石終於也激起尹楓想將它敲開來瞧瞧的興趣。

尹楓將天羅羽交給小芸,掣下金剛圈,沉穩笑道:“換我來試試!”

小芸扮著鬼臉戲謔道:“你要是能打破這個頑石的腦袋,我就請你吃‘巴BQ’(蒙古烤肉)!”

尹楓立定架式,將功力貫注於金剛圈上,沉喝一聲,猛然將金剛圈朝巨巖飛擲而出。

金剛圈金光大熾,在一陣劇烈的嗡嗡震顫中,砰然擊中隕石,登時發出一聲巨大的金屬撞擊之聲,並且爆閃出一溜火星。

刺耳的鏗鏘撞響,嚇了小芸等人一跳,令他們紛紛拍著胸口直呼:“怕怕!”

金剛圈撞中巨石之後,急旋著反彈入空,飛回尹楓手中,尹楓接手之際,卻也被強烈的反彈回旋之力,帶得踉蹌半步,險些未將金剛圈接牢。

“哇,好厲害哦!”小芸不由得對著怪石吐舌驚歎。

尹楓苦笑道:“還好它只是顆石頭,它如果也有生命,豈不變成第二個無可匹敵的超級怪物!”

小芸噓口氣道:“一個外國來的雪怪就已經整得咱們頭昏腦脹,要是再加上個外太空來的怪物,那咱們豈非要把小命賣給它們才行!”

逸嵐搓著下巴尋思道:“這顆頑石的確有點來頭,我看咱們索性先回李大叔那裡,拿他那顆小隕石研究看如何對付,再來和這傢伙較量較量!”

“好!”小芸贊同道:“如果咱們連一顆石頭都對付不來,這件事傳揚出去,簡直要笑破天下人的肚皮。”

她抬頭看看偏西的太陽,接道:“不過折騰了這麼久,要是沒見到它在晚上發光,我捨不得走!”

尹楓笑謔道:“你以為是在看特技?還是野臺戲上放電光?不看完全程表演,你居然還捨不得走?!嘖嘖……”

小芸噘著嘴嬌憨道:“反正來都來了嘛,不看白不看,對不對?”

涼山雙梟本就以小芸的意見馬首是瞻,此時,他們瞧這丫頭滿臉希冀嬌憨的模樣,更是不忍拒絕她,於是雙雙點頭同意,小芸斜眼著尹楓和逸嵐,等候他們二人的答覆。

尹楓笑意盈然道:“你明知道我是不可能說不的,你還那樣瞅我做啥?!”

逸嵐舉起雙手,嘿笑道:“我這個人最懂得從善如流,大家都說好的事,我絕對不會唱反調!”小芸嘲謔道:“你這種人天生就是牆頭草,風吹兩面倒!”

逸嵐故做正經道:“所謂識時務者為英雄,咱們古家向來只出英雄,不出狗熊,所以你這丫頭說我是牆頭草,那簡直是有辱家門的評語,該打!”他做勢欲撲。

小芸閃身躲到尹楓身後,逗謔道:“我有山可靠,你打不著我的啦!”

尹楓反手摟著小芸腰肢,縱身掠返沙丘,一邊高聲戲濾道:“北大荒的古家我可得罪不起,只好逃之天天嘍!”

逸嵐知他只打算返回丘後,暫做休息,於是對涼山雙梟一使眼色,三人還老返童齊聲高叫:“不得了,有人搶親嘍廣決追呀!”他們張牙舞爪地自後面追來,那惡形惡狀的樣子,逗得小芸不住咯咯嬌笑……

沙丘之後,李彪早已安頓好牲口,並搭起三座小型帳幕。顯然他也知道小芸他們不可能當天離去,已經預先做好夜宿的安排。

沙漠中的夕陽,宛似火輪般,帶著撼人心絃的絕美,逐漸隱入暮靄之中。

小芸等人站在沙丘頂上,屏息凝視這短暫卻無可言喻的大自然美景。直到夕陽完全消逝,天邊升起第一顆孤單的星星,他們才掠下沙丘。

李彪已先生起營火,準備晚飯,看到眾人安然歸來,不由得爽朗招呼道:“回來啦,你們去得可久了,先前這四周溫度增高,沙丘後面好象有強光,我真擔心你們出了什麼意外。”

小芸認真道:“大叔,謝謝,大瘋子就是因為知道你會擔心,所以才會跑回來。”

逸嵐嗤謔道:“得了,小妞,要做面子給情郎,你也得看時候呀,根據我們這些目擊證人的指認,我們可都沒有聽到他說出為何急著趕來回來的理由。”

他橫肘撞撞涼山雙梟他們,眨眼暗示道:“大叔,你們也都沒有聽到吧!”

崔普呵呵笑道:“好象是沒有。”張德昕亦是笑吟吟道:“大概是沒有。”

小芸瞅著他們三人,不以為忤道:“大瘋子他不需要把理由說出來呀,因為我知道他的想法嘛!”

尹楓適時接口,神秘地笑笑:“這種來電的感覺,諸位當然無從體會,不能瞭解嘍!”

逸嵐誇張地謔叫道:“哎呦,好肉麻喔!”他怎會知道,其實小芸因為自尹楓那裡學得密教的練功心法,確實能與尹楓產生心靈感應。尹楓口中的來電,更非單純的只指兩人之間的感情而言。

李彪爽朗笑道:“看你們之間,不論是兄妹,朋友或情侶的情感,都如此深摯,處處流露出真情,實在是難能可貴之事,如今的世間,能像你們一樣,保有一份純善真情的人已經不太多見了。”

“不會呀。”小芸天真道:“我覺得這世間的好人還是很多的嘛,像大叔你其實也是很了不起的一個大善人喲!”李彪有趣道:“真的?大叔自己怎不覺得?”

小芸正經道:“大叔你當然是好人啦,以前咱們在豫西不也是首次見面,可是你好心的告訴我,不要去招惹追風堡。如今,你又願意頂著烈陽,忍受酷熱,陪咱們進入沙漠中看怪石,如果心中沒有一點純善或真情的人,是做不到這點吶!”

李彪感觸良多道:“是嗎?也許是因為你的坦白和純真引發大叔心裡的善念吧!”

他呵呵一笑,接著語重心長道:“丫頭呀,做人有時還是不能太單純、太坦白。你雖然相信別人,但總也得防著別人來算計你,否則你是很容易吃虧的!”

“我知道啦!”小芸苦著臉道:“我已經有過一次慘痛的經驗,連小白龍都犧牲了,我對自己承諾過,保證不會讓這種事有再發生的機會!”她忽然攢起眉,敲著額頭,嘿然道:“咦,大叔,你剛才說的話,我好耳熟,好象在哪裡聽過耶!”尋思半晌,小芸始終沒有想起過去誰曾說過這類似的話題。

李彪對小芸的反應不以為奇,心想:“有點良心的人,都會這麼告訴你的!”他招呼眾人在營火旁坐,併為眾人送上吃食。

小芸苦思不得,隨即咕嘀道:“算了,不想了,反正以前外曾爺爺說過,想不通的事就別想,以後只要時機一到,事情的答案就會自己自動出現。”

尹楓拉著小芸落坐,順口道:“傻丫頭,那種芝麻綠豆大韻事也值得你傷腦筋?那類話,除了老哥就是我會告訴你而已,別人哪管你這麼多!”“大概吧!”小芸咕噥一聲,但她心中總覺得這句話好象不是尹楓說的。至於她為何會對這麼不經意的一句話印象深刻,連她自己都不明白。

尹楓轉移話題問道:“對了,李大叔,你知不知道這顆怪石通常一天會放射幾次強光?還有,你說它在晚上會發光,通常都是在什麼時辰?”

這問題立刻吸引其它人的全部注意力。

李彪沉吟道:“這顆大石頭一天放幾次光我也搞不清楚,不過它倒不是每晚都發光,因為它一發光,咱在克魯倫就可以看到天邊亮起大半邊,而且,熱風也在發光的同時,吹向克魯倫,咱就是被這兩項巧合引起好奇,才邀朋友來此一探究竟。”

他沉思片刻,又道:“至於什麼時辰隕石會發光,也沒有一定的準兒。倒是每當月底接近月初時這段沒有月亮的時間裡,這石頭就不會放光,夜晚也就涼爽許多,可是一到月圓的前後幾天裡,那石頭的光亮就特別強,夜裡也因此特別燥熱!”

“這麼說……”尹楓沉思道:“隕石的變化與月亮運轉有關了!”

小芸直覺地抬頭看向天空,此刻,一輪微缺的明月,正逐漸東昇。

“哈!”小芸高興道:“這麼說,今晚咱們有機會大飽眼福,看頑石放光芒嘍!”

逸嵐突然吃吃失笑:“原來天上的掃把星落地面之後,仍然是一閃一閃的亮晶晶,這下回到大草原,我可又有得吹了!”

小芸嗤笑道:“你又能利用這個故事,騙走許多女孩子的真情了!”

“才沒這種事!”逸嵐窘然道:“我只是平時嘴巴說自己是情聖而已,可是實際上,我從不會做那種欺騙別人感情的事!”

小芸戲謔道:“我又不是柔兒,你千嘛那麼急著解釋?我看你是做賊心虛哦!”

逸嵐尷尬道:“這和柔兒又有什麼關係了?你這小皮蛋就會牽拖!”

小芸朝他扮個鬼臉:“我有沒有牽拖,你自己心裡有數!”

此時,原本靜靜匍伏地閉,目休息的駱駝群,忽然騷動不安,一陣有如蚊蚋般的低沉嗡鳴,在寂靜的夜裡,隱隱傳來。

李彪_邊忙著安撫牲口,一邊回頭叫道:“一定是那顆怪石又要發光啦!”

他望著已經空無一人的營火旁,不由得發怔。

原來,小芸他們早在異響傳來之際,便已迫不及待地掠上沙丘,凝神觀看隱隱發光的那顆巨石。

夜幕中,焦黑的怪石形蹤幾欲不可辨視,只有一團忽明忽暗,宛若螢火的光團在黑暗之中朦朧地閃爍著。

隨著逐漸升高的溫度,那顆怪石內部的光團越來越熾,慢慢地照亮沙坑四周。

尹楓抖開天羅羽,準備於必要之際,抵抗怪石放射出的強光與高熱。

忽然──

“吼”

一陣熟悉的咆哮聲甫入眾人耳際,夜幕裡已經閃現出雪怪躥空所幻化出宛如極西蛇電的青白色光芒。

“老怪物?!”小芸等人瞥見電芒,不約而同地脫口驚呼。

尹楓皺著眉頭道:“它怎麼也跑到這裡來?”

雪怪躥閃著光芒有如曳空的流星,飛快地直朝發光中的怪石電射而去,它在空中猶自不斷髮出興奮的嘶吼咆哮,彷佛正為什麼事感到樂不可支。

小芸新鮮道:“嘿,這老怪物難道是跑來湊熱鬧,看那顆頑石的聲光表演?不過它那麼高興幹嘛?!”

她突然像想起什麼事似的,張口結舌地瞪向尹楓。

尹楓亦有所悟!

“永生!”他們二人異口同聲的驚呼令逸嵐等心頭突然的一跳。

小芸怔仲道:“糟了,不能讓老怪物吸收了怪石的能量,否則就慘啦!”

尹楓瞄眼光源漸盛的怪石,斷然道:“先阻止老怪物再說!”

小芸驀然仰天長嘯,她的身形已在霓裳羽衣曲中,朝空中的雪怪飛撲而去。

一抹如霜似雪的冷亮光華,亦自小芸手中沖霄而起,宛如靈蛇般卷向猝閃而至的雪怪。

雪怪驟聞小芸的嘯聲,驚怒地淒厲長號,吼聲震天之中,雪怪連連折閃,好不容易脫開破空嘶嘯的銳利劍氣,落向地面,毫不猶豫地再度朝怪石縱掠而去。

小芸凌空一個滾翻,再次揚劍,由上而下罩向雪怪。尹楓此時手持金剛圈,攔在雪怪與怪石之間,由地面悍然地揮圈逼殺雪怪。

逸嵐與涼山雙梟三人卻以天羅羽為蔽護,與小芸和尹楓成鼎立之勢,圍堵這個老怪物。

雪怪三面臨敵,不勝惱怒,它狂吼著揮掌掃向逸嵐他們。間時閃身彈指,朝小芸和尹楓分別射出數道如箭的青白電芒。

轟然聲中,眾人各自避開雪怪的攻擊,但是在黃沙漫天的情況下,眾人目不能視,又讓雪怪更加逼近怪石。

沙幕瀰漫中,尹楓瞥及雪怪眼中所發出如炬的光芒,正向前掠去,他毫不考慮地嘶喝一聲,金剛圈飛擲而鋁,嗡然止雪怪的去路。

小芸的嬌斥幾乎不分先後,同時傳來。問心劍宛如一支脫射而出的箭,咻然而至,同與金剛圈困阻雪怪的行動。

雪怪對這二件熟悉的利器又懼又惱,它既不敢伸手去擋,又不能直闖過,只得被迫朝後倒掠,再揮掌試圖將問心劍與金剛圈掃落。

金剛圈在雪怪掌勁揮阻之下,借勢往上彈飛,再以加速的速度與力道反擊而回,駭得雪怪再退三尺,才避開這凌厲的一擊。

問心劍亦在小芸指揮之下,驀然調頭,凌空朝雪怪斜轉而去。

雪怪反應敏榷地反躥入空,想自空中衝向怪石,卻被小芸識破它的詭計,揮指引劍將這老怪物逼回地面。

此時,沙塵早已落定,尹楓和逸嵐等人業已趕至,再次圈住雪怪,氣得這個老怪物連連跳腳咆哮。

小芸促狹地笑弄道:“喂,老怪物,好久不見,你怎麼不打聲招呼就想走!”

這時,怪石內部的變化更見迅速,光團漸熾,四下的溫度也驟然增高。

雪怪似乎有些心急地再度闖關,朝涼山雙梟撲去。

逸嵐揮動天羅羽,將雪怪逼回,但是漸升的熱度,令眾人不得不分心運功抗熱。如此一來,阻攔雪怪的攻擊網,登時威力大減。

雪怪看出便宜,咧嘴嘶笑著,以電光攻擊眾人,一步步朝怪石逼近。

越靠近怪石,眾人越發覺得酷熱難當。

尹楓憂心忡忡道:“再這麼下去,只要等怪石放出強光,咱們就會變成夾心餅乾,前後受到威脅!”

崔普揮汗苦笑道:“就怕到時侯咱會變成烤乳豬嘍!”

張德昕雖然不比崔普好過,但是仍然忍不住嗤鼻笑謔﹕“你這胖子年紀已經一大把,那怕當乳豬,我看你充其量只有當一隻老乳豬公的資格!”

小芸靈光一閃,叫道:“老菜子,快把天羅羽蓋在那顆頑石上面!”

“有道理!”眾人莫不稱讚這一妙招。

逸嵐運功猛揮,天羅羽呼地暴漲,一時之間,紅霞大熾,嚇得雪怪連忙縱退丈尋。

逸嵐抖手將天羅羽朝怪石揮拋出去,天歲羽有如一片夕陽中的流雲,翩然落向怪石,將之罩住。

四周的高溫便在天羅羽覆上隕石之際,慢慢減退。

小芸等人不約而同,噓了一口大氣。

雪怪卻為之暴怒,狂然揮掌衝向眾人。

小芸和尹楓默契天成,各持兵刃,同時點足迎向雪怪,,剎時和雪怪纏戰不休,一如以往的情形。

其它三人只有抱臂在一旁掠陣。逸嵐惋惜道:“如果不是在這裡撞見老怪物,咱們合天羅羽之力,也許能制服這個老怪物!”,此時──怪石在天羅羽的覆蓋之下,忽然發出喀喀崩崩的怪響。

逸嵐等人奇怪地回頭瞥視。

原來,天羅羽因為失去外力的撐張,開始緩緩收縮。

奇怪的是,天羅羽此刻就像一隻吸在怪石上的大紅海星,在收縮的同時,竟不斷地擠壓隕石。

那顆連問心劍和金剛圈都奈何不了它的頑石,卻在天羅羽的收擠之下,開始由外逐漸崩裂。

纏戰中,小芸好奇不減的趁隙叫問:“老菜子,發生了什麼事?什麼奇怪的聲音!”

逸嵐凝神注視著怪石,驚奇道:“是那顆怪石被天羅羽擠碎啦!”

“什麼?怎麼可能呢?”

小芸和尹楓逼開雪怪,抽空回瞥,見狀不得不相信這項事實。

雪怪忽然昂首嘶嘯,不戰而退,隱入夜幕。

小芸和尹楓均無暇思及雪怪如此異常的舉動,連忙掠向逸嵐等人,滿心好奇地看著崩裂的隕石。

小芸噘著嘴道:“早知道用天羅羽蓋在頑石上,就能揭開這顆頑石之謎,白天咱們也不用費那麼大的勁,去鬥這顆臭石頭!”

她語聲剛歇,天羅羽驀地紅光大熾──

“轟隆!”二聲.

崩裂的怪石突然有如數千斤炸藥同時爆炸一般,猛裂炸開。

天羅羽隨著爆炸的威力,飛上半空,緩緩飄落。

小芸他們卻被怪石炸裂的震波掃中,一個個連滾帶翻地彈出兩三丈外。每個人渾身都沾滿黃沙,一副次頭土臉的狼狽模樣。

這時,一道白熱刺目的光柱,發出嘶嘶的異樣,自炸裂的碎石堆內,沖霄而起,將黑暗的夜空,映照得有如白晝。

沙漠也在光柱沖霄而起之際,剎時變做一座酷熱的煉獄,就連光柱四周的沙堆,也在高溫下,被焚成一片白煙,剎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總算尹楓在翻滾撞跌之中,實時撿回天羅羽,抖覆在眾人的身前,免去變做焦碳的命運。

“吼──”

半空之中,雪怪一聲歡嘯,化做一抹電光投入光柱當中,不見身影。“完了!”

小芸和尹楓半是怔愕,半是頹喪地低呼一聲,看著雪怪消失在光柱當中,無力阻止。

“怎麼會這樣?”小芸無奈苦笑道:“咱們反倒變成幫忙雪怪的化為永生的兇手了!”

尹楓沉重道:“但願這道光柱,不是老怪物所在尋找的永生之物,否則……天底下恐怕沒有任何可以製得住它的辦法!”崔普輕輕吹聲口哨:“我建議咱們還是趁著老怪物沒現身之前先溜,否則,誰知道這老怪物吸收光柱之後,會變成什模樣!”

小芸愁眉苦臉道:“我由衷的希望它會被光柱燒成次!”

“別做夢了!”逸嵐嘖舌笑道:“老怪物若沒有把握,它怎麼可能迫不及待地投入光柱裡面!”

小芸不帶希望道:“我們就假設它是飛蛾撲火,活的不耐煩了,好不好!”

“不好!”尹楓嘆笑道:“而且咱們也不能就此一走了之。”

“為什麼?”涼山雙梟不由得結舌反問。

尹楓冷靜道:“因為,咱們得留在此處觀察老怪物吸收怪石中的能源後,究竟是死是活,如果它因為消受不起光往中的強光與高熱而遭焚燒最好,反之,它若成為永生之軀,咱們也得藉這無人的沙漠,設法和它周旋,以期能找出它的弱點,再想辦法除去它。

不然,若再被它竄入有人地區,只怕會造成更慘重的傷亡和災害。”

張德昕搔首道:“但是……尹老弟,如果萬一老怪物真的變成永生之軀,哪還有可能被咱們除去?你不覺得……”

尹楓淡笑地接口:“我的說法有些自相矛盾?!”

張德昕乾笑著聳聳肩,默認尹楓的說法。

尹楓緩緩道:“有時,我們雖知有些事不可為,卻也得勉力一試。瘦大叔,你說是不是!”

他不待張德昕回答,接著悠然道:“家師曾留遺言,他交待小可,此命乃是為除雪怪而活。若是小可註定要死在這老怪物手中,小可亦無所怨!”

在場之人或多或少都已明白尹楓的來歷,以及薩滿教和雪怪在數朝以前的淵源。他們當然瞭解尹楓和雪怪之間所存的關係,是那種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唯一結局。

涼山雙梟竟又異口同聲,豁然道:“尹老弟,你放心,我絕對和你及芸丫頭同進退,共生死!”

他們倆說完,不約而同地互瞄一眼,脫口笑道:“咱們還真是有點默契!”

逸嵐打趣道:“依我看不只是有一點,大叔,你們兩人可真是默契十足!”

涼山雙梟這次竟意外地不再否認如此說法,兩人也都未再出言互相嘲諷。

小芸不禁納悶道:“噫?這次你們怎麼都不再鬥嘴了?”

崔普呵呵笑道:“其實,仔細想想我和窮酸還真是有緣。我們不但生在同一個村子,追過同一個姑娘,妙的是,同樣踏入這混沌的江湖,乾的是同樣的無本買賣,連武功都不相上下,這種緣份,只怕普天之下,也再難找出幾人!”

張德昕嘿然叫道:“哈,說不定咱們還是同一個師父教出來的同門兄弟吶,我記得師父告訴過我,他另外還有一個徒弟,喂,胖子,令師的名號為何?”

崔普訝然道:“我師父也說過,他有另一個弟子,但是他從未提過自己的名號。”

張德昕興奮道:“令師是不是長的胖胖的,額前全禿,腦後扎個小辮子……”

崔普搶口笑道:“他一年四季都穿著一件的紅綠各半單衣,腰間插著一支像拂塵一般的毛筆,每次咱練功偷懶時,他總是罵……”

“奶奶個熊,又在浪費生命了,將來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涼山雙梟同聲說完,再也忍不住把臂相擁而笑。

逸嵐笑謔道:“鬥了大半輩子的死對頭,如今卻變成同門兄弟,我看呀,他們以後會變得很安靜。”

“為什麼?”小芸不解的反問。

逸嵐打趣道:“因為少了鬥嘴的對象,當然會變的比較安靜。”

這時,原本把臂暢笑的涼山雙梟,卻又為了誰是師兄的問題,互不相讓地爭執起來了。

尹楓吃吃笑道:“依我看,咱們若想個耳根清靜,只怕沒那麼容易。”

小芸和逸嵐無奈地搖著頭,同意尹楓的看法。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25:25


第二十四章 散功

“嗚吼!”

光柱中的雪怪,忽然發出霹窗般的巨吼,引起眾人的注意,小芸他們不禁紛紛自天羅羽後,探頭打量光柱。

只見原本有如水桶粗的光柱,此時已逐漸變細,原本刺目難當的強光亦逐漸轉弱,光柱中已可以清楚的看見雪怪盤膝浮坐於半空,緩緩朝光柱底端,一顆直徑約有尺餘的發光圓石落下。

逸嵐忍不住啐道:“他媽的,這老怪物竟敢向咱們示威,真,是太氣人了!”他索性在強弓上搭上鐵箭,朝光柱中的雪怪射去。

銀亮的鐵箭咻然飛向光柱,卻在距離光柱尚有尺餘遠之處,滋地化為一陣輕煙,消失於無形。

“沒有用的啦!”小芸洩氣道:“如果有用,我早就用問心劍去射老怪物了,還等你來表現!”

逸嵐自嘲道:“我也知道沒有用,只是不表示抗議一下。我實在於心不忍──不願意忍受是也!”

小芸尚未及答話,光柱中的雪怪,驀然睜開雙眼,昂首咆哮,它的身後四周忽而竄出藍白色的蛇電,哧哧作響。

那些四竄的電光流,隨著雪怪巨幅起伏的呼吸,漸由藍白化做刺目的白亮,並開始環繞在雪怪周身急旋飛繞,一股強大的吸力,便於電流化做漩渦的間時產生。

大量的黃沙被這股電流的吸引力吸向雪怪,卻又在光柱之外被焚失。尹楓手中的天羅羽也因為抗不任這股強大的吸力而飛脫,小芸等人立即伸手抓住天羅羽四角,在漫天飛沙之中,力抗雪怪所造成的電流吸力。

那道原本照亮半空的強烈光柱,在雪怪發動漩渦之時,逐漸減弱威力。反之﹕雪怪渾身的電光卻越來越盛,所放射的吸力也越來越強。

小芸等.人雖已分別施出千斤墜和立地生根等定身術,卻仍抵擋不住雪怪那身強勁的電流吸引力,終於被拉得向前緩緩滑行,逐步朝雪怪那方溜去。

崔普憋聲道:“不行呀,越接近老怪物,吸引力就會越大,咱們得快點想辦法擺脫這股吸力才行!”

張德昕同樣因運功憋得滿臉通紅,聞言仍不忘悶聲反嘲,“廢話,這種事還用得著你來提醒。問題是咱們要如何才能順利擺脫這股吸力?”

逸嵐靈機一動,叫道:“抓緊天羅羽,誰被震掉了,可要自行負責!”

他探手人懷,摸出一把雷火彈丸,朝雪怪擲出,彈丸因吸力的關係,倏然被捲入漩渦中心──

轟隆一響,所有的彈丸在雪怪的身前三尺處同時爆炸,強烈的震波將抓著天羅羽的眾人,兜出丈餘之外,順利地脫出漩渦吸力的範圍。小芸等人亦因天羅羽的屏護,全都毫髮未損地滾落地面。

光柱也在彈丸爆炸之際,完全消失,沙漠中的高溫隨之消失於無形。

驚魂未定的眾人,謹慎地放低天羅羽,只見雪怪有如老僧入定般,盤坐於遭強光溶蝕的沙坑當中。

此時它身上的蛇電業已收斂,渾身正散發著濛濛冰氣,乍見之下,倒像隱身霧團中的一尊披髮魔神。

這時東方的天空,已有些微亮,一日之計又即將展開。一道掠過沙漠的晨風,帶著凍人的森寒拂過怔然瞪視雪怪的眾人。

崔普莫名的打個冷顫,低啐遣:“他奶奶的,適才夜裡才剛在煉火地獄中度過,怎麼現在一下子又到了寒極之地,氣溫冷得要凍死人!”

尹楓沉吟道:“從這老怪物練功的樣子看來,只怕它的功力要高出以前許多,待會兒大家在對付它時,千萬要特別小心。”

小芸推推他,輕聲道:“喂,你用金剛圈砸它,試試看能不能趁這老怪物尚未收功之際,害它走火入魔翹辮子!”

尹楓略略地頷首,金剛圈己無聲擊出。

帶著爍爛的金光的金剛圈呼然撞向雪怪的頂門,但是,就在觸及霧氣之時,宛似遇到阻礙般,驀然反彈入空,飛回尹楓手中。

尹楓接著金剛圈,無耐搖頭:“不行,這老怪物有罡氣護身,咱們奈何不了它!”

小芸憂心忡忡道:“大瘋子,我有預感,咱們這回對付不了老怪物耶!”

尹楓沉穩笑道:“咱們又有哪一次對付的了它?每一次還不都是半唬半騙嚇走它的,這次,大不了也是依樣畫葫蘆罷了!”

小芸直覺感應到尹楓的心情,並不如表面這般輕鬆,但她明白尹楓故意將對付雪怪之事,說的如此平淡,就是為避免帶給其它人壓力。

她瞭解地瞅著尹楓,以輕鬆的口吻笑道:“好吧,反正這老怪物就愛看咱們演戲,不得已時,咱們只好再演一出十八相騙來哄它開心嘍!”

尹楓戲譴道:“如此甚好,來,反正現在這個老怪物還在神遊四海,咱們既奈何不了它,它也沒空理會咱們。咱們不如稍為研究一下作戰計劃,看要如何運用手中三主,才能發揮最大的攻擊力!”

於是,他們五人便回到沙丘之後,交待李彪先行離去,李彪本就不識武學,連夜來沙漠中的異常高熱已將他整得精疲力盡,如今聽尹楓說明要和雪怪決一死戰,深知自己幫不上什麼忙,留下反添累贅。

因此,他為其它人打點好足夠供他們返程之用的乾糧和飲水後,帶著全部的牲口,依依不捨地告別小芸等人,起導返回克魯倫。

小芸望著逐漸遠去的李彪,有感而發道:“李大叔真是個好人,這麼好的一個人卻弄得破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

逸嵐詫異道:“這位大叔練過武?”

不光是他驚訝,連尹楓和涼山雙梟也微感吃驚。

小芸點頭道:“難道你們不覺得,李大叔說話的中氣十足,可是時常有斷續的微喘。

而他眼神內斂,但光彩渙散,以及眉心那道黯青,都顯示出他遭人破功的跡象這麼明顯的事,你們看不出來嗎?”

尹楓輕笑道:“就算我們看出這些跡象,但是我們可不像你熟悉各種醫書,怎會知道什麼跡象,究竟是什麼症狀的顯現。”

“對喔!”小芸拍拍自己腦袋,呵呵笑道:“我一時忘了嘛,以後如果有機會,再替李大叔治治看。現在,還是研究如何對付老怪物要緊。”

他們五人隨即在沙丘下盤膝環坐,就地討論一些三方聯手的搏擊招式。

隨著太陽的升起,冷冽的露溼的沙漠,又在陽光中,恢復一成不變的酷熱。

驀地──

雪怪挑戰般的霹靂長嘯,破空傳來。

小芸他們身後的沙丘,也在雪怪一波波的嘯聲中,被震得瑟瑟微傾。

小芸和尹楓不約而同地起身,仰首發嘯,響應雪怪的挑戰嘯昔。

一道閃光粹然劃過天際,朝小芸和尹楓等人所立之處,轟然罩落。

小芸等人各自跳開,躲開雪怪驚天一擊之後,分為三方鼎立之勢,將雪怪圍困於內。

雪怪環目盼顧一圈,見尹楓獨自據守一方,而小芸和崔普聯手,逸嵐和張德昕聯手,分據二側,當下,它選擇尹楓為對象,狂然揮掌撲身而至,擊勢之快,真令尹楓毫無閃躲的餘地。

尹楓驀地咬牙,將心一橫,極力閃挪之中,悍然硬接雪怪來擊。

轟地爆響,尹楓被雪怪的掌勁震飛七尺,總算他於擋掌之際,即已覷勢閃避,卸去不少掌力,因此,他雖被震飛,卻輕鬆地翻身落地,絲毫無礙。

小芸和崔普、逸嵐與張德昕亦於此時雙雙發動搶攻,自左右包夾而上。

雪怪面對問心劍和天羅羽,顯然仍有所懼,不敢正面與這二件上古異寶接手,於是它放棄對尹楓的追擊,旋身走避左右兩方攻勢,同時反掌掃向逸嵐和張德昕二人,身形卻衝向小芸和崔普左側,彈指射出電芒。

小芸笑謔叫道:“呦,老怪物,你的反應和變招比以前快很多嘛,看來,你躲起來練功的日子果然沒有偷懶。”

小芸揮劍布起一道劍幕。以劍氣將雪怪射來的電芒反掃而回,但是自己也被雪怪強而有力的勁指,震得連連倒退。

崔普適時伸掌抵住小芸背後,不但止住小芸的踉蹌,同時傳功到小芸體內。

小芸功力大增,嬌斥一聲,問心劍如電飛射而出,銳嘯中,問心劍劍氣如虹,勢如破竹地劃破空氣,直奔迎面衝來的雪怪。

雪怪一見苗頭不對,急忙剎身側閃,攻向中掌而退的逸嵐和張德昕二人撲殺而去。

逸嵐亦由張德昕自背後運功相助,合二人之力,將天羅羽赫然抖漲,呼然聲中,暴漲的霞光刺得雪怪兩目發眩,使這老怪物一掌擊偏,不但沒有打中逸嵐他們二人,反倒激起漫天黃沙,擋住自己視線。

尹楓見機,掄圈合身而起,以威力最盛的馭陽韋陀,全力撞向雪怪。

小芸嬌喝一聲,收回問心劍,一記混沌初開,將身子隱入森冷劍光之中,配合尹楓攻勢,曳空撲向雪怪,截斷這老怪物後路。

逸嵐手持天羅羽,全神注視戰況,只待雪怪閃躲,便要將天羅羽罩向這個老怪物,好讓天羅羽像擠碎隕石般,將老怪物擠壓成碎肉。但是──半空之中,小芸催動身劍合一的護身劍氣,驀地消失,她人如墜石般,自半空筆直摔落!

“哇,怎麼會這個時候突然散功?”

小芸無奈地驚呼甫起,雪怪已掀唇嘶嘯,揚掌發出竄閃著肯白蛇電的雷電之掌,轟向墜落中的小芸。

“芸──”尹楓驚心狂吼,加速催動金剛圈想要搶救半空中的小芸,但是雪怪阻身當中,豈容他馳援。

逸嵐亦同時將天羅羽朝小芸猛力撲出,希望能夠擋住雪怪的電擊,但是雪怪嘶吼一聲,鼓動身上電流硬將天羅羽震偏,使之飄向一旁!小芸與眾人不由得齊聲狂呼!小芸眼見蛇電閃至,諸多往事,與回憶瞬間閃過腦海。此時,她卻異常平靜的在心中自問:

“我就這樣子死了嗎?”

驀地──

一聲淒厲至絕,宛如夜梟鬼號的尖銳吼嘯拔空而起,一條人影在尖嘯聲中,打斜刺裡衝入小芸和雪怪襲至的電掌之間。

“轟!”然巨響,雪怪所發的雷電之掌,悉數擊中橫身相攔的那條人影,登時,空中宛似爆開一朵豔紅的煙火,遭雪怪帶電掌勁擊中之人,剎時化為一團四下噴濺的肉糜,和小芸同時掉落地面,沙地在這瞬間被染成一片腥紅。

“胖叔呀!”小芸哭喊著爬向身旁血肉模糊,毫無有形的一灘爛肉,那正是為了解救小芸,而犧牲自己性命的鬼面佛心的屍體。

一切的變化,只是在剎那。

雪怪一擊未中,竟不顧尹楓的馭陽韋陀已合身撲至,它長嘯一聲,渾身光電大熾,再度揮掌掃向癱軟在崔普身旁哀泣的小芸。

“畜牲!”

尹楓睜目狂吼,轟然擊中雪怪。

雪怪連退三大步,卻毫無損傷地站定,而尹楓卻被反震而回,五臟六腑氣血逆湧,幾欲昏厥。

逸嵐和張德昕原在天羅羽脫手後,便衝向小芸,此時,根看著雪怪的第二掌就要擊中小芸,張德昕驀然狂吼:“胖子,你慢走,我來啦!”

砰的一聲悶響,張德昕亦捨身替小芸接下這致命的一擊,而將小芸推開一旁,他猛然噴出一股血箭,看著滿臉淚痕的小芸,乏力的舉起手,似是想要替小芸擦去淚水,但是,他終於無奈地吐著鮮血,磕然而逝……

“瘦……搜叔……不要!”

涼山雙梟接連為小芸而殞命,小芸不由得深受刺激,竟怔然地抽噎著,吶吶不能言語。

逸嵐搶身而至,拾起飄落一旁的天羅羽一覆住小芸全身,他這才抓著問心劍﹔含淚戟指道:“老怪物,有本事你連本少爺的命也拿去!”“住手!”尹楓昔啞地低吼著,同時撲身抱住衝動的逸嵐,喝罵道:“豬呀,你想去送死?!”

逸嵐生氣道:“別人能死,難道我古逸嵐就怕死,你放手!”

雪怪才不管他們的爭執,毫不留情的又是一記白濛濛的寒冰掌掃來。

它這掌勁,較之以前猶勝數倍,還隔著七步之遙,森冷的酷寒已令尹楓和逸嵐直打牙顫。

逸嵐反手抱著尹楓實時側身滾向一旁,躲開這一掌,這陣掌風掃向蓋著天羅羽的小芸,將天羅羽吹得飄飄欲飛。

“芸,你還好嗎?”

“丫頭,你還好嗎!”

尹楓和逸嵐不約而同地驚呼著,但是天羅羽下的小芸既未回答,也無動靜。

不容他們有第二次探問的機會,雪怪再度張狂己極地凌空撲至。

尹楓帶傷拾起金剛圈,和逸嵐聯手對付雪怪,但是,吸收隕石光源之後的雪怪,功力著實今非昔比。

如今,它要對付眼前二人,簡直易如反掌,正因如此,這老怪物竟以貓耍耗子的手段,戲弄逸嵐和受傷的尹楓於掌股之間。

不多時,尹楓和逸嵐已經被這老怪物整治的皮開肉綻,滿身血汙,狼狽不堪。

頓飯時間之後,雪怪似是耍膩了二人,它得意地昂首捶胸,咧嘴嗤笑不休。驀地,一道足可以穿金洞石的銳利指箭,自這怪物指間射向尹楓腦門。

尹楓早已戰得力乏,此刻全憑一股堅決的意念在支撐他疲憊的身軀。雖然他極力挪身閃避,免掉腦袋洞穿的噩運,但是右肩胛處,卻被雪怪的指勁射穿,血如泉湧,汩汩而出。

雪怪見他竟未如所料的橫死當場,顯然相當不滿,不住地憤怒咆哮,接連又朝尹楓射出三道帶著電流的指箭,招招直逼尹楓要害,就算尹楓躲過一處、兩處,也難躲過第三處致命的重擊。

逸嵐見狀,奮不顧身的橫劍替尹楓擋開兩道強勁的電光指,自己卻被震得虎口撕裂,寶劍脫手墜地。

尹楓避開最後一指,瞥及怪物正在追殺翻滾於地的逸嵐,他顧不得牽動內傷,蓄勁於圈,驀然將金剛圈砸向雪怪。

金剛圈在尹楓的神功催發下,倏地金光大盛,嗡然震鳴,朝雪怪如雷奔去,那駭然的聲勢,勾起雪怪過去對這件神物的痛苦回憶。

雪怪微見心驚地倒掠躲避金剛圈,逸嵐終於稍得喘口大氣。

金剛圈卻在它驚濤駭浪般的掌勁之中,飛起砸落反覆不止,總算暫時阻止雪怪對尹楓他們追殺。

尹楓卻因這最後奮力的一擊,引發內腑的重傷,哇地噴出一口鮮血後,倒地昏迷。

逸嵐驚急地衝向尹楓,將家傳靈藥塞入尹楓口中,保住他血氣分崩潰散,以期復原有望。

金剛圈在多次攻擊之後,終於因無外力的持續牽引,失去效用。雪怪怒然一記反擊,將這個屢次困擾它的兵刃,掃向逸嵐,並同時撲身,以泰山壓頂之勢,壓向昏迷不醒的尹楓。

逸嵐雖然按下金剛圈,卻遭那股強勁的衝力,撞得連翻數滾,好不容易在七尺之外勉強定住身形,但是,他卻已經來不及回頭搭救尹楓。

雪怪得意至極的狂嘯著,忽然──

砰的一響。

天羅羽宛似一片燒紅的烙鐵,突如其來擋在尹楓身前三尺處,雪怪來勢洶洶的衝撲之下,一時未能剎住身形,便一頭撞上,並且仰面彈摔出去。

老怪物利落地翻身而起怒視這個半路殺出,令他吃癟的程咬金。

小芸不知何時復功,只見她面色血紅如焚,就近拾起金剛圈,擲飛而出,金剛圈立刻又活了起來,閃動著耀眼的金光,嗚嗚地朝雪怪奔去。

雪怪再退三尺,拉開架式,劈、掃、砸、撞,無所不用的其極想擺脫金剛圈的糾纏。

但是,金剛圈在小芸遠引近探之下,攻擊的靈活度,並不亞於尹楓親自操縱。

一時之間,小芸和雪怪便陷入戰況膠著的纏鬥之中。

逸嵐檢視過尹楓的傷勢,見他再無大礙,這才將他拖向一旁安頓,正當逸嵐想要拾劍前去幫助小芸之時,一陣陣功力深厚的龍吟清嘯,響徹大漠,向雪怪發出挑戰訊息。

數條人影,自沙漠彼端,一曳千里,飛馳而來。

逸嵐定神一看,不禁喜道:“哈,是爺爺和幾位掌門人來了,這下可好,就算收拾不了老怪物,至少咱們也不會繼續捱打。”

他回頭高叫道:“小皮蛋,撐著點,咱們大軍已到,這老怪物註定要倒黴啦!啊哈,你瞧,咱們的老學究哥也來了……咦,他背上還揹著人……是李彪大叔吶!”

他獨自哇啦大叫著,小芸卻未如以往和他答腔相謔,只是悶不吭聲地和老怪物拼力惡鬥。

逸嵐久不聞迴音,不禁納悶地回頭瞥視戰場。

此時,小嚐右手擎著天羅羽當做護身盾牌,遠攻近守,銳不可擋,而她卻遙拍近劈,金剛圈在她的指引下越旋越急,越舞越快。

逸嵐暗自奇怪地忖道:“咦?這丫頭的功力怎麼好象突然增加一倍?不太可能嘛!”

小芸潮紅的臉上冷漠的不帶任何感情,與平日笑意盈然的她完全不同,此時的她,看來就像一具毫無思想和七情六慾的傀儡,除了攻擊,仍是不停地攻擊著雪怪。

雪怪似乎也遭小芸激怒,渾身的寒氣與電光隨著它每一次揮掌踢彈的攻勢,源源不絕的呼嘯湧出,毫無疲累之態。

小芸和雪怪便保持著丈尋左右的遙遠距離,隔空互相攻擊,此等惡鬥卻是逸嵐見所未見的豁命方式,逸嵐不覺地看傻了眼。

半空當中,忽然傳出一聲斥喝:“急急如律令,起──”

原來靜棄於沙地上的問心劍,突然飛起,化做一抹寒光,激然射向雪怪下腹。

雪怪驚怒地嘶吼一聲,渾身電蛇一陣旋舞,在下腹處結成一張漩渦電網,將激射而至的問心劍彈開,饒是這個老怪物有電網護身,仍被問心劍銳利的劍勢削掉一小撮長毛,氣得這老怪物哇哇跳腳,想也不想反掌掃向逸空而來卿人影。

空中來人一陣清嘯,各自散開飄然落地,玄青道長毫不稍歇,豎指此劍,問心劍寒光驟漲,殺氣驚天地加入戰局,配合金剛圈攻擊暴跳如雷的老怪物。

與玄青道長同來之人,除了北大荒六十四寨聯盟業已卸任的老盟主,柳神九烈君古凌雲外,尚有武當掌門木心道長、少林方丈智敏禪師以及華山掌門了緣散人等。

古逸風身背李彪落後雖遠,卻也已達十丈開外,再兩次縱落,他已抵達逸嵐面前,放下李彪。

逸嵐訝然道:“李大叔,你怎麼又回來了?”

李彪氣嘴如牛道:“是這樣的,我回去的途中正巧碰上一大群人在沙漠衝迷路,再一看怎麼其中居然有你,就上前去探問,這才知道原來是令祖等人,他們在咱們剛進沙漠不到半天的時光到達克魯倫,一問這下得知咱們剛走不久,也不多加考慮就帶著乾糧和飲水,矇頭闖入沙漠,結果沒找到咱們,反而迷失在沙漠裡。”

逸風莞爾地接口:“還好前天夜裡,吾等巧見雪怪逸空而過,這才追躡於它之後,朝南趕來。昨夜又見天際有白光如晝,想必就是爾等進入沙漠所欲尋找之發光怪石,因此連夜尋光而行,直到黎明時分驟失光影,吾等才又迷失沙漠之中,還好遇見返程的李大叔指引,才能順利找來此處。”

他瞥目所及,不禁訝呼:“胖、瘦兩位大叔他們……”

逸嵐黯然道:“芸丫頭突然散功,兩位大叔為了救她……犧牲了。連尹大哥也受了重傷,至今昏迷不醒吶!”

了緣散人在旁聞及,不由地驚道:“小楓受傷了?他人在哪裡!”

逸嵐指指沙丘的陰影下,努嘴道:“喏,就在那裡嘛!”

了緣散人連忙掠身前往探視。

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觀戰片刻之後,已然明瞭此戰關鍵,於是雙雙人縱身掠向小芸。

木心道長切向小芸左側。沉穩道:“小檀越,容貧道助你抵禦雪怪的攻擊。”他探手接過天羅羽,小芸未曾答話,徑自鬆開右手,全心操縱金剛圈。

智敏禪師則掠向小芸身後,緩聲道:“小施主注意,老衲以內功助你施展金剛伏魔圈。”他伸出手掌扺向小芸後背靈臺穴,將內力源源不絕輸入小芸體內,助她對付雪怪。

任是小芸如何移形換位,智敏禪師始終如影隨形的將手掌貼扺在小芸背上,飄然輕移。

小芸受到智敏禪師內力相助,精神大振,雙掌交替輪番劈向金剛圈,令金剛圈威力大增,帶給雪怪驀大的壓力。

古凌雲在旁掠陣,見此亦不禁撫著花白的鬍鬚,頻頻頷首讚道:“智敏禪師的功力果然非凡,這手淨虛空界真是爐火純青。”

了緣散人仔細探視過尹楓之後,這才稍稍安心,站在尹楓身側觀戰。

逸嵐斜睇立身於陰影下,面容嚴肅的了緣散人,壓低嗓門,悄然問道:“喂,老哥,這位華山的老正經怎麼會和你們一起來這裡?”

“老正經?”逸風腦筋一轉,便已猜到這一定又是小芸送給華山掌門的尊稱。

他亦不禁失笑地耳語答道:“了緣散人來此絕非偶然,我回到牧場時,這位老人家就已經在咱們家做客了,另外尹伯母也去了牧場。”

“這是幹嘛?”逸嵐賊笑嘻嘻地揣度道:“該不會是到咱家提親的吧?”

逸風眨眨眼:“答對了!”

“呵呵,有人要倒黴了!”逸嵐悶聲竊笑。

逸風不解道:“誰要倒黴了?”

逸嵐謔笑道:“當然是那些要結婚的人!”

逸風仍然不明白:“為什麼丫頭他們要倒黴?”

逸嵐狹謔道:“大哥,你書讀了那麼多,怎麼會忘記那句俗語?所謂婚姻,就像一座墳墓,而家庭更是枷鎖,你想想看,凡是被套上枷鎖走入墳墓裡的人,有幾個能笑得出來?他們不倒黴,難道還會是咱們這種有身價的單身貴族倒黴?”

“胡扯蛋!”逸風笑斥道:“結婚哪有你形容的那般可怖!”

“如果不是如此!”逸嵐嘿笑道:“你老兄為何遲遲不肯結婚?”

逸風微窘道:“這……為兄是機緣未至嘛!”

“我看你是眼光太高!”古凌雲突然插口。

老而彌辣的古老爺早已將逸風和逸嵐這兩兄弟,在一旁咬耳朵的對話聽得一字不漏。

此時,他終於憋不住惱火,哼聲道:“老大嘛,不懂早日成婚,以慰老懷,是為人子孫之孝道。忖G嘛,偏又在一旁荒唐胡說,危言聳聽。你們這兩個小兔崽子,還記不記得自己的妹妹,正在那邊豁死拼命?你們居然還有時間在這裡閒扯瞎掰,我看先要倒黴的就是你們兩個。”

逸風和逸嵐見他們的老頑固爺爺發火,全都像見著貓的耗子一般,噤聲不敢多說半個字。

雪怪原本以為憑自己獲得不虞匱乏的無跟功力之後,定然能夠輕易對付尹楓和小芸這兩個死對頭。

豈料竟遇上三寶齊聚,導致出師未捷,久戰無功,使得這個老怪物不禁銳氣大減,惱怒不堪。

它雖然擁有無盡的威力,可是耐心與智能卻未能因功力驟增,而稍有長進。如今,這老怪物在心理上,對自己所具有的永生能力,已不如原先那般堅定。

玄青道長不愧享譽日隆的一代掌門,搏擊經驗如他,已然看出雪怪的氣勢減退。當下,玄青道長蓄力全發,問心劍寒光大增,驀然削向雪怪右臂。

雪怪本已估計好距離,方位,伸臂拍向急旋而下砸的金剛圈,不料問心劍劍氣突然驟增,它縮手不及,右手小臂便遭劍氣劃出一道傷口,稠綠的血液隨著它甩掌拋臂的動作,滴落沙地。

雪怪狂吼一聲,身上電光暴漲,它手臂上的傷口,隨著也光的流竄,立即止血癒合。

雪怪盛怒之下,全力朝戰場中的眾人推出一道寒冷至極的呼嘯電流。

這道宛如極西寒地突現的駭人電流,吸附起大量黃沙,就像一條翻騰的黃色光龍,朝眾人悍然撲至。

負責守護之職的木心道長立刻將畢生功力貫注於天羅羽中,呼然捲動天羅羽阻擋這道黃沙光龍。

刺目的紅霞與呼嘯的黃龍驟而相觸,發出霹靂般的驚天巨響。

巨響中,伴之而來的是一陣強烈狂風和擊膚欲痛的飛沙,涵蓋附近十丈方圓的範圍。

小芸、智敏禪師、玄青道長以及木心道長等人,當場遭這股互擊而成的暴烈風沙彈撞飛出,連距鬥場頗有距置的其它人,亦經不住這陣狂沙走石的卷襲,個個腳下踉蹌直退。李彪更是遭勁風吹倒,滾出七、八丈外,整個人被黃沙埋去大半身子,只剩抱著頭腦縮在地上的雙臂還露出在沙外。

風沙過後,雪怪業已失去蹤影。

前一天,那猶為小芸等人遮陽宿營的高聳沙丘,也在這一陣強烈勁風的吹襲下消失大半,變成一座低淺的小丘,先前被安置於沙丘旁的尹楓,同樣頓失蹤影。

了緣散人顧不得塵沙滿面,驚急地挖著沙地,拚命狂呼﹕“小楓,你在那裡?小楓……”

“外婆……”尹楓低啞的嗓音自了緣散人身後傳來:“我在這裡吶!”

尹楓像只學地遁的土撥鼠,正從沙堆裡嗆咳地鑽出頭來。原來,他早在雪怪受傷之時便已醒來,只是隨之而來的沙崩,令他無暇躲避,因此,他只有閉住五官,讓自己被埋住沙底,待地面的震動平息後,才破沙而出。

木心道長雖有天羅羽為護盾,但是硬接雪怪那全力一擊仍使他氣血湧蕩,此時正徑自靜坐調息。

智敏禪師與玄青道長因在天羅羽之後,故而只是稍受勁流波及,並無大礙。

唯獨小芸,此刻卻臉色慘白地昏迷於地。

尹楓第一個念頭便是想到她,在古氏兄弟的扶持下,尹楓已然擔心問道:“小芸呢?

怎麼沒聽到她的聲音?”

他一眼瞥及古老爺、玄青道長和智敏大師三人正半跪於地,探視著小芸,心絃不禁為之一震,迫不及待地衝上前去。

“不要碰她!”古老爺連忙阻止道:“丫頭剛才施用閉氣換魂的方式強聚真力禦敵,此刻體內氣血尚在潛意識的控制下自行運轉,受不得驚擾,若此時再遇外力碰觸,她會立即反擊,於彼此雙方都大大不利。

尹楓稍鬆口氣:“如此,只能等她自己醒來了!”

逸嵐伸舌道:“乖乖,睡著了都還會打人?難怪剛才她功力會大增,原來是利用自我催眠這種方式。”

尹楓由於適才的昏迷,並不清楚詳細情形,只得叫逸嵐轉敘一回。

逸嵐本來就是伶牙俐齒的瞎掰高手,這時說起剛才精彩的經過,其驚險緊張之處,猶勝親眼目睹之人所能體會。”

尹楓不得不佩服:“你果然和我一樣會說故事,大概也是被小芸磨出來的本事。”

李彪、木心道長和了緣散人亦於此時分別圍攏過來,探問尹楓和小芸二人的狀況。

尹楓輕笑道:“我已無大礙,這要歸功於逸嵐所帶的保命丹。不過,若依剛才的情況推測,小芸一時半刻還不會醒,大家不妨稍做休息,以免雪怪再度去而復返,那可得再拚一次命。”

逸風好奇道:“尹大哥,你何以知道這丫頭不會太早醒來?”

“笨!”逸嵐低聲道:“大哥,準是皮蛋告訴過尹楓哥有關閉氣換魂這門絕活的運功心法,所以尹大哥才能按情況推算出丫頭該在何時醒來嘛!”

古老爺重咳一聲:“在列位掌門人與長輩面前,你倆如此交頭接耳的低聲私語,成何體統?真是不懂規矩!”

幾位掌門人當然連說沒關係,不過古家兄弟相對苦笑一番,再也不敢造次。

尹楓不禁有趣地忖道:“這老頑固爺爺和我外婆的脾氣,簡直一模一樣,天下事果真是無獨有偶,大概,所有的老人家都不出這種調調吧!”他和古氏兄弟相對互望,朝他們發出一個會心的微笑,逸嵐朝他扮個鬼臉,便與乃兄回身收拾涼山雙梟的遺骸。

尹楓原想起身幫忙,卻被李彪一把按住:“小兄弟,你受了傷就多歇著吧,我來幫古少爺他們的忙就可以。”

李彪一邊幫著逸風和逸嵐在沙堆裡挖掘翻尋崔普的遺骸,一邊模糊地喃喃道:“唉,前一晚分手時,咱們還說再見……誰知道竟會是後會無期。人生就是這樣子嘍……什麼時候自己會死都不知道……”

智敏禪師走上前,盤腿跌坐於涼山雙梟的遺骸前,肅穆的為二人頌念往生咒,願死者安息,往生西方極樂之境。

其它幾位掌門人和古老爺亦上前為他們默默安悼。

尤其古老爺心中更是感謝他們二人為救小芸反而犧牲自己,他不禁在心中默禱道:

“兩位,不管你們生前別人如何看爾等,但是,能在死後得少林方丈大師親自誦經超度,並且得到武當、華山、茅山等位掌門人和我老頭子親自致追悼者,能有幾人?你們應是可以瞑目安息了吧。我老頭子由衷地感謝你們,我想你們不會反對長眠在北大荒咱們古家牧場吧?我聽小孩子們提到過你們,可惜咱們此生無緣見面,不過,等將來我百年之後,咱們還是有機會認識認識……”

烈陽依然高掛在晴朗的藍天,徽放著它的熱。

渺眇的蒼穹,彷佛像只碧藍剔透的琉璃弧蓋,罩覆著無邊的黃沙……

寂靜的沉鬱的沙漠裡,迴盪著智敏禪師頌念往生咒的低沉梵唱。那種嗡然又富有節奏的音韻,彷佛結合了沙漠原有的死亡氣息,一同哀悼著步向黃泉路的飄渺幽魂……

天空依然是恁般的湛藍亮麗,北國的草原卻在秋風的拂虐之下,化做一片凋黃的原野,彷佛,大地也在為昔日看盡繁花,如今卻已杳然的人兒,陷入深深戚然的弔唁中。

?????

黑龍江畔,草原深處。

一脈遠山黛紫含煙,綿亙於青空和荒原之間,一道清淺窄小的涼涼溪流,閃耀著冷冷水花,源自嶺間,奔過草原,奔赴黑龍江。

號令北大荒六十四寨的古家牧場,便是建立在這小溪彎處,浩渺無邊的大荒原上。

佛面鬼心崔普和惡秀才張德昕二人,已然安眠於小溪。對岸高壟的河堤之上,由那裡,可以眺望無垠的草原,也能清楚地看見古家牧場的大宅子。

小芸說:“在這種人湮稀少的荒原上,大叔他們能看見咱們家,還有一群群的綿羊,牧馬的獵犬,他們才不會覺得寂寞。春天和夏天時,他們還能欣賞大草原的花海,秋天可以看遠山的紅楓和落葉一冬天可以賞梅賞雪。他們一定會喜歡這裡的……”悼念過涼山雙梟的喪期,古家開始忙碌起來。

古家牧場裡裡外外都張燈結綵地佈置著,紅綢綵帶到處可見,牧場上充滿一片喜氣盎然的感覺。

古老爺成天笑得閻不攏口,原來古家的閨女終於要正式訂親了。

習俗是依照中土傳統的方式,先合婚再納聘,至於婚期,卻遙不可測。

因為當事雙方都堅持,一定要等消滅雪怪之後再說。

任憑古老爺和了緣散人這兩位家長軟哄硬騙,就是得不到小芸和尹楓他們肯定的答覆。

在小芸的閨房裡,古老爺急的拍桌怒道:“眼看著明天就要訂親,哪有人還不肯決定出閣的日子?你這丫頭到底懂不懂事?好,你不肯決定,我就替你決定算了。”

古家所有成員都在座,古繼志和其妻塞外飛燕梅若萍二人相視苦笑,他們雖然支持女兒的決定,卻礙於老父的固執,未能置喙。至於逸嵐和逸風兩兄弟在這種節骨眼上,更是不敢置評,否則倒黴的就是他們自己。

面對令全家大小噤若寒蟬的頑固爺爺,小芸毫無所懼地固執道:“好呀,爺爺你要決定日子是你的事,和我無關,反正到時候你也找不到我,我看只好讓爺爺你自己去上花轎了!”

“這是什麼話!”古老爺吹鬍子瞪眼道:“你這沒大沒小的野丫頭,這是你和爺爺說話的態度嗎!”

小芸扮個鬼臉道:“這是實實在在的實話,實話總是比較令人難以接受,爺爺,我看你就將就一點好了!”

“什麼!”古老爺既生氣,又想笑,他最後惱火地瞪著兒子媳婦,重哼道:“瞧瞧你們教出來的好女兒,人是長得十八、九、二十歲了,個性卻只有八歲半的程度?還是個娃兒,盡會說些孩子氣的傻話!”

古繼志乾咳一聲,哭笑不得道:“爹,你老又忘了,芸丫頭是您的師尊兼岳父一手帶大的。關於丫頭的個性……也是外公所調教出來,這……恐怕是師門絕傳吧!”

古氏兄弟忍不住憋笑,連忙以一陣乾咳來掩飾。

古老爺子哼地一聲,悻悻道:“我是故意忘記,這事還要你來提,我就是搞不懂師父他老人家明明精通諸多奇學,什麼不好教,偏教這丫頭赤子修真心法,搞得這丫頭大不大,小不小,一點世事也學不來,真叫我頭痛!”

梅若萍趁機勸道:“爹,您也知道,小芸若不是修習這項心法,只怕活不到今天,您老就別逼她了吧,不然……萬一有了什麼反效果,豈不反而害了小芸。”

古老爺心神微凜:“我哪有逼她,還不是為她好,更何況了緣散人也希望咱們能給她一個確定的日子吶,她是親家母的母親,尹楓的爹又不在了,她的要求,咱們總不好太違拗。”

小芸上前摟著古老爺頸項,撒嬌道:“爺爺,那位老正經掌門就交給大瘋子去打發,您不用擔心的啦!”

“胡鬧!”古老爺將小芸攬在懷中,愛憐地佯責道:“什麼老正經掌門?你這丫頭又在隨便替人取外號了,要是讓了緣散人知道,豈不是要得罪人家了嘛!”

“不會啦!”

小芸賴在古老爺懷裡,揹著古老爺朝兩個哥大做戰勝的手勢。

逸風和逸嵐不得不暗自佩服:“乖乖,這丫頭出門混了趟江湖,撒嬌唬人的本事可真是進步不少八以前每回都和爺爺吵的面紅耳赤,如今卻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厲害,厲害!”

另一邊──

尹楓在客房也正面對同樣的煩惱。

了緣散人苦口婆心道:“小楓,既然明天就要完成大聘之禮,按習俗婚禮必得在三個月內舉行才好。你和芸姑娘成親之後,一樣可以對付雪怪,你又何必那麼固執,非得先消滅雪怪不可?”

尹楓吃吃笑道:“外婆,你又為何那麼操心?是不是怕我對付不了老怪物,萬一出了意外……”

了緣散人皺起眉頭,打斷尹楓未完之語:“你這孩子真是的,明天就要訂親,怎麼可以在這種時候胡說八道!”

“童言無忌,大風吹去!”尹母含笑岔言:“娘,小楓好歹也不再是個不經世事的小毛孩子,關於這婚期之事,何不讓年輕人自己去決定?”

了緣散人佛然道:“自古以來,婚姻大事聽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乃是傳統,如果叫小楓他們自行決定,那咱們又要如何對古老盟主交待?”

尹楓篤定道:“外婆,古老盟主那邊,就交給小芸去料理啦,據我估計,古老爺終究要學頑石的精神!”

“什麼頑石的精神?”了緣散人笑斥道:“你這孩子何時學會如此繞著彎說話!”

尹楓呵呵笑道:“頑石精神就是點頭嘛,古老爺子以前對小芸就無可奈何,現在或將來,他還是對小芸莫法度的啦!”

忽然──

“喂,大瘋子你搞定了沒?咱們還得到玄青道長那裡去,和他研究對付老怪物的策略喲!”

小芸人未到,聲先至。客房的門砰的被人大力推開,小芸蹦蹦跳跳地進來。

她瞧見了緣散人已在座,心血來潮,朝這位嚴肅又講究家教的掌門人斂身福禮,細聲細氣道:“小女子這廂有禮了,恭請道長福壽安康!”

了緣散人猶自怔了一下。

小芸卻己嘻嘻哈哈地起身,彈指笑道:“哈,其實這一套也很簡單嘛,我不用學就會了!”

了緣散人無奈地輕輕搖頭。

尹楓黠謔道:“只可惜你臺詞說錯了,這廂有禮是小生的詞,女孩子該說:‘奴家有請了──!’”

小芸眨眼笑道:“沒關係啦,反正我當小生的話,只有委屈你當奴家,咱們還是一對兒的嘛!”

了緣散人活了一大把年紀,哪曾聽過如此露骨的情話,出於女子之口,當下,她不免有些尷尬,暗自咕噥道:“時代真的是變了,這年頭的女孩子越來越不懂得含蓄之美。

像我們這樣年紀的時代,那有人如此大膽,敢在長輩面前公然調情!”

尹母若有所覺地笑問:“娘,你在說什麼?”

“沒有!”了緣散人乾咳一聲:“貧道在想,也該回自己房裡休息。”

小芸嬌笑道:“道長,你不用急著走啦,我和大瘋子另外有事,不陪你了,尹阿姨,待會兒我再來找你聊天……”

她頭也不回地拉著尹楓走了。

了緣敬人不禁頻頻搖頭嘆道:“這丫頭……難怪古老盟主會對她莫可奈何!”

尹母卻是徑自微笑不語,其實,她打心眼裡欣賞小芸如此率性的態度。因為,以前的她何嘗不也是個勇於向傳統和長輩挑戰的人。否則,她豈會違逆自己親孃的主意,下嫁給尹楓他爹。

小芸和尹楓順著迴廊,走向西側廂房,智敏禪師、木心道長和玄青道長等人,便是被安排歇於此處。

他們乃是專應古老盟主熱誠的邀請,留下來做客。

然而,曾令他們在北大荒逗留如此之久的最主要原因,還是為了商研對付雪怪之事。

“你打算什麼時候走?”小芸一路行來,口裡吱吱喳喳不停閒地嘀咕道:“我已經快被我爺爺逼瘋了。”

尹楓緊握著她的柔荑,有趣笑道:“是嗎?我以為是你爺爺快被你逼瘋了才對!”

“知道就好!”小芸扮個鬼臉道:“他終於放棄想替我上花轎的念頭。”

尹楓會意笑道:“還好,否則我外婆可得替我娶親了!”

小芸咯咯笑道:“既然那位老大人都已經看開了,咱們還留在牧場幹啥?”

“養傷呀!”尹楓嘿然笑道:“不然你以為為了什麼?老實說,沒找出你突然散功的原因,我實在不放心再和老怪物碰頭。”

小芸神色微黯:“我知道啦,下次再出這種意外,就不會有大叔他們來救我……”

尹楓停下身,將她輕擁入懷,溫柔道:“嘿,咱們說好的,要將悲憤化作力量,你不可以難過的喔!”

“人家知道啦!”小芸嬌俏道:“人家沒有難過,人家只是有點觸景傷情啦!”

“人家是誰呀?”尹楓逗弄地笑問。

“反正不是我就對了!”小芸掙開尹楓雙臂的圈擁,扮個頑皮的鬼臉,甩著烏溜溜的長辮,一蹦一跳地來到玄青道長所住的客房門外即響門扉。

房門“咿呀!”而開,逸嵐探頭笑謔道:“快點,人家方丈大師和木心道長都來了,就你們小倆口不知道又躲到哪裡去談情說愛,拖得這麼晚才來,你們好意思嗎?”

小芸跺著他的腳背進入屋內,嘻嘻笑道:“要躲到什麼地方談情說愛才不花時間,那得問你這位大情聖嘍!”

“哎唷!”逸嵐齜牙咧嘴抱著腳直跳。

尹楓隨後而入,安慰地拍拍他的肩頭:“兄弟,你又忘了,惹熊惹虎,千萬不要惹赤查母!”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26:34


第二十五章 生死劍

屋內的小花廳上,玄青道長等人在逸風的相陪下,悠閒地品茗閒談。他們一見小芸和尹楓進來,紛紛報以慈祥的微笑。玄青道長含笑道:“適才,少盟主告訴吾等,你們堅持一定要在消滅雪怪之後,方肯成婚。是嗎?”

小芸猛點頭道:“對呀,那個老怪物如今擁有永生不窮的能力,如果一天不除,就算我和大瘋子結婚,也不能安心度蜜月嘛,再說,兩位大叔的仇還沒有報,我實在沒心情談其它的事。”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智敏禪師道:“兩位施主之決定,正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具體實行,老衲佩服,天下蒼生有幸了!”

小芸天真道:“大師你別把我們說的那麼偉大嘛,其實,我們只是盡己之力而已,因為老怪物得到怪石的能源之後,依照沙提大師的說法,只怕沒有任何人能對付得了它嘍!”木心道長悠然道:“小檀越,昔日你亦曾言,天下萬物有生必有克,只是所克之物為何的差異,天道本慈,故上天以其好生之德,定不會聽憑雪怪恃其威力肆虐橫行。

因此貧道認為,這世間一定還有可以剋制雪怪的方法才對,只是吾等一時忽略,或未能想到罷了。”

尹楓頷首道:“在下極為贊同道長之言,想那雪怪對於金剛圈、問心劍、天羅羽這三件異寶,終究還是有所畏懼,所以,老怪物絕對不是無法消滅的,在下已請性空和性明兩位師姐兼程趕回教中,查問當年本教教主與雪怪之戰的有關資料。必要時,還會請沙如師兄將資料攜入中原,也好和道長與大師諸位共同參研,以尋找剋制雪怪之法。”

小芸驀然擊掌道:“呀哈,我想到一個對付雪怪的辦法了!”

小芸分析道:“老怪物最大的本錢,就是它的酷寒和身上的電流,如今,它之所以能永生,就是因為電力充足的關係,所以,咱們要對付它,就得設法先消除它身上的電流。”

“廢話!”逸嵐嘲謔道:“這事不用你說,咱們也知道,但問題是那個老怪物一不怕水淹,二不怕火烤。以前偶爾還得找雷公充電,如今連充電的手續也都省了,請問你,要如何消去老怪物身上的電流?難道你以為它身上的電源是帶插頭的呀?只要拔掉就沒事嗎!”

小芸瞪他一眼:“我要是沒有辦法消除它身上的電流,就不會說那堆廢話,笨!”

逸嵐不以為然道:“呵,你會有什麼辦法!”

小芸哼道:“你安靜一點,別打岔就知道了!”

逸嵐嘿嘿乾笑兩聲道:“是,本少爺洗耳恭聽便是!”

小芸解釋道:“既然雪怪的電流是因天雷而生,也能自雷電中得到補充,那麼要替它放電,當然也得從天雷這方面來著手!”

逸嵐搔耳抓腮道:“對不起,我還是聽不懂!”

玄青道長沉吟道:“丫頭,莫非你是指玄真秘錄之中所碧的天雷陣?但是,那是一座引發天雷的陣式,你打算如何運用?”

小芸彈指笑道:“引發天雷陣式反過來,不就變成破除天雷的陣式!”

玄青道長揚眉道:“你是要讓陣式逆行?嗯……這倒不是不可能!”他隨即陷入沉思,顯然正在思考如何魂變陣式讓之逆行。

尹楓探問道:“芸,你所謂將天雷陣逆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裡只有你和玄青道長了解,你何不說明白一點!”

小芸想了想,解釋道:“基本上,天雷陣是以一千零八十長劍或鐵棒,按五行方位排成陣式,插於地面,只要子午二時,時辰一至,用力擊動這些長劍或鐵棒,陣式發生連鎖變化,便能吸引地氣到達鐵器上,而產生一種震波,這種震波再經陣式彙集上衝雲霄,攪動空氣成風,而風起則雲湧,雲湧則雷電生,這就造成天雷陣,如果,咱們設法讓陣逆行,再將雪怪引入陣中,而它就是已生之電,電順波下,降於鐵器,再被吸入地心,如此不就會將老怪物身上的電放光了!”

“你呀!”逸嵐不禁拍案叫絕:“現在我不得不承認,你這小皮蛋的腦袋還不錯!”

逸風輕吟道:“這麼說,整件事情的關鍵在於,天雷陣是否能夠逆行以達效果嘍!”

小芸呵笑道:“這一點就是屬於技術方面的專業知識,只有玄青道長才知道天雷陣是否能逆行,我也不敢保證有辦法是不是一定管用。”

眾人全都期待地盯著沉思中的玄青道長。

半晌──玄青道長回過神來,抬眼道:“這方法理論上是可行的,至於詳細的陣式變化,貧道必須仔細研究一番,這等於是創造一新的陣式,貧道需要時間,以及一些材料來做試驗。”

逸風連忙答道:“道長你需要什麼儘管吩咐便是,小可一定負責供應。”逸嵐亦道:

“道長,時間是現成的,材料物資也都沒問題,如果你缺人手,這裡就有一個自告奮勇,義務幫忙的義工!”

玄青道長笑道:“二少盟主對於奇門遁甲也有興趣!”

逸嵐呵呵笑道:“只要是新鮮的事,我都有興趣。以前我也跟著外曾爺爺念過兩天河書洛圖和易經八卦,只不過是不曾深入便是。”

小芸戲謔道:“不是不會深入,而是因為你資質太差,學不來便放棄了!”

玄青道長頷首道:“能有個懂得奇門異數的人幫忙最好不過,貧道原是屬意根基不錯的芸丫頭,但恐她明日忙於訂親之事,沒有時間,二少盟主自願相助,正好解決貧道的困擾!”

“訂親的事不用管它啦!”小芸聞言叫道:“道長,我就留下來幫你的忙……”

“喂,小皮蛋!”逸嵐怪叫道:“你還是安份地去訂你的婚,少來和我搶生意!”

逸風呵笑道:“丫頭,爺爺既已讓你一步,婚期由你自己央定,明天你何不聽話些,也好讓爺爺高興高興。”

小芸噘嘴嗲道:“根據傳統,大聘之禮由雙方和媒人出面即可,跟我是沒啥關係的嘛,爺爺既然重視傳統,我當然要依照傳統慣例,沒事就躲遠些啦!”

幾位掌門聞言不由得呵呵失笑,他們雖然喜歡甚至有些疼愛小芸,但此刻,卻也紛紛暗自慶幸自己不是這丫頭的爺爺,否則,他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個任性頑皮的小丫頭。

逸嵐嗤謔道:“嘿,我記得你向來最為標榜反傳統,怎麼這回又肯乖乖聽話?難道,你忘了自己是個有原則的人!”

小芸駁謔道:“我的原則向來具有非常廣大的彈性,同時在必要時還可以放假,你又能奈我何?”

逸嵐為之窒言道:“乖乖,從沒見過像你這麼……這麼刁鑽、皮厚的丫頭!”

逸風求援道:“尹大哥,你該不會真讓這丫頭,不管明天的事突然失蹤找不到人吧!”

尹楓瞅笑道:“小妞,你說呢?你真的不打算在訂婚儀式上備詢?我看你家族的人,都很傷腦筋喔!”

“好嘛!”小芸撇撇嘴道:“明天我就委屈一點,留在家裡等著爺爺拿出去展示吧!”眾人瞧她滿腹無奈的模樣,著實忍不住相笑。

逸風莞爾道:“訂個婚你就覺得委屈,將來結婚時你怎麼辦?”

“就是嘛!”逸嵐幸災樂禍道:“在咱們北大荒要嫁個閨女,可不是一件小事,有的人兩三年前就開始準備,喜帖送到千里之外更是常事,結個婚可得花上三、四天,比起辦個市集還要熱鬧,其它的細節更甭提有多繁瑣煩人了,你可別忘了,你老爹可是北大荒六十四寨聯盟的大頭頭﹔你若出閣,只怕盛況要比平常人家,更熱鬧千百倍,我保證你到時候一定會煩死,嘿嘿……”

“你少唬我!”小芸扮個鬼臉嗤笑道:“那是娶媳婦才會這麼麻煩,再說,大瘋子他又不是大草原上的人家,結婚時才不會那麼複雜,更何況,婚期可是由我們自己做主,到時候我們若是在薩滿寺來個秘密婚禮,嘿嘿,我保證不管是華山掌門,還是古老盟主,全都對我們莫法度,我才不會擔心吶,對不對,尹楓!”

尹楓不置可否道:“回薩滿寺舉行婚禮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郵禪師輕笑道:“如此…來,老衲與兩位道兄可就有機會參觀參觀,這個百年來一直引人注目的神秘古教嘍!”

小芸打著包票:“沒問題啦,大師,尹楓如果不答應讓你們去,我就不嫁給他,我擔保一定讓你有機會到薩滿寺,你還可以和那些道長們聊一聊禪宗密宗,究竟有何相問與不問!”

尹楓不禁苦笑道:“你這包票一打,擔心的可是我哩,根據本教上任教主的規定,凡是要請人入寺,除非教主許可,否則視為禁忌。如今師父他老人家業已圓寂,就必須經長老會議問意,方可決定,萬一,其它長老不贊成,我也無能為力了……”

“那是你的事!”小芸嘿笑地刁難道:“反正,我決定了,一定要在薩滿教裡面結婚,而且,一定要請大師和道長他們參加。對了,還有我爺爺、我爹、我娘、我哥哥他們通通要去。他們去不成,我就不嫁!”

智敏禪師等人雖然對於神秘的薩滿教充滿好奇,想要一觀其詳,卻也不想令尹楓為難,他們正想開口為尹楓打圓場。

突然──

尹楓呵呵笑個不停:“要在寺內成親,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呦!”

“對呀!”小芸見他笑得古怪,不禁納悶道:“瞧你賊笑兮兮的德性,是不是有什麼企圖?”

“沒有呀!”尹楓裝傻道:“我這麼善良的人,怎麼可能有什麼企圖。倒是明天的事,希望你先有個心理準備,我的外婆和你的爺爺,大概不會讓咱們太輕鬆!”

第二天,從清晨開始,附近的牧場已有人聞訊而來向古老爺和古盟主祝賀。雖然,依照習俗,大聘之禮原只是男女雙方家的事,不帶鋪張慶祝。

然而,古家在北大荒的身份和地位終究非同小可,藉機來賀的人潮隨著太陽的升起,亦逐漸增多。

小芸和尹楓二人正如所料,在古老爺和了緣散人的笑聲裡,不停地被介紹給許多人認識,為了保持微笑,和不斷與人拱禮作揖,未到午時,小芸和尹楓早已累得不成人形,於是,兩人打個機會,偷偷地溜到玄青道長的住處休息。

玄青道長正沉思於複雜的陣式變化之中,無視於小芸和尹楓的來臨。

逸嵐揉著酸澀的眼睛,疲憊道:“乖乖,這勞什子什麼逆行天雷陣,真是複雜的可怕,簡直是折騰人的最佳工具,早知道這麼辛苦,我就不和你搶這份工作了!”

小芸揉著發酸的雙頰,含糊道:“你以為我在外面就舒服呀,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不停地保持微笑,其賣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尹楓半癱在椅子上,輕笑道:“我到今天才明白,北大荒六十四寨確實是很龐大的組合,據我所知,來此的人只是其中的三分之一而巳,可是我覺得自己彷佛已經和全世界的人都見過面,打過招呼了!”

小芸呻吟道:“這些人還只是從最近的百里之內趕到的近鄰,還有哩,等到了下午和明天,再遠一點的人也趕來時,牧場上最少有七、八千到一萬人!”

尹楓嘆笑道:“難怪你們昨天就將所有的牲口遷往遠處的分場,否則,那麼一大群牲口見了這麼多人,不嚇得屁滾尿流才怪!”

逸嵐笑道:“這種事不是沒發生過,幾年前屬於六十四寨之中的江家牧場娶媳婦時,就因為牲口遷移的太慢,受了驚擾四下逃竄,江家人為了追回牲口,以免損失,就弄得雞飛狗跳,將熱熱鬧鬧的婚禮搞砸了,女方一氣之下退婚,至今還沒有一個女孩願意嫁給江家大少爺吶!”

尹楓忍不住呵笑道:“這個江家也太不會辦事了,連婚禮都搞砸,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難怪沒有人肯試第二次,前車之鑑嘛!”

小芸問道:“老菜子,那個逆行天雷陣,設計出來沒有?叫你幫忙,你不會是幫倒忙吧!”

逸嵐嘖聲道:“少對我那麼沒信心,道長已經將天雷陣逆行的原理,數據和方向計算出來,那也是因為有我幫忙才會這麼快嘍,下午,我們就要進行一個小小的試驗,依照今天早上創造出來的陣式,佈置一個小型的逆行天雷陣,看看能不能用。”

這時,房門傳來幾聲輕叩,有人迫不及待地推門而入。

“尹大哥,你們果然在此!”逸風的臉色不太美妙。

小芸哼咕道:“又要出去陪笑!”

“不是!”逸嵐沉著道:“是生死劍李一戈找上門來,指名非得和尹大哥挑戰不可。”

“呦,這位江湖第一人怎麼也跑到北大荒來湊熱鬧?”

小芸有趣道:“而且還挑中今天,他該不會也是看黃曆選日子吧!”

尹楓彈身而起:“不妙,依古老爺的脾氣,豈容李一戈在今天找碴,只怕此刻他們已經動上手了也說不定吶!”

他拉著小芸,急忙搶出門外。

逸風和逸嵐緊隨而出。

古家牧場大宅子外的荒原上,早已搭起無數皮帳高棚,棚下一桌桌的流水席業已擺開,只是現下棚內卻空無一人。

那些來自大草原四面八面祝賀人潮,此時全已停止熱鬧的歡聲笑語,圍攏在小河畔的卵石河床邊。

古老盟主果然已和李一戈抹刃相向,大肆開打。

古老爺手中一柄三尺青鋒使得出神入化,時而如迎風舞柳,時而卻做飛絮繽紛,出手輕靈飄逸,走得正是和小芸相同路子的無招劍式,正與手握墨黑長劍,招式凌厲霸道,殺氣逼人的李一戈成為明顯的對比。

人群一見尹楓等人來到,紛紛自動讓出通路,讓他們四人走近戰場。

古繼志夫婦、了緣散人母女,木心道長、智敏禪師與多位六十四寨聯盟中的重要領導人物,全都目不轉睛地在旁掠陣,場面顯得頗為緊張。

“哇,好象很刺激喲!”小芸凝視戰況半晌,忽而拍手笑道﹕“照呀,原來是一場不分上下的龍爭虎鬥,難怪大家看得那麼入神,喂,老菜子,要不要賭一賭,猜猜誰會贏!”

逸嵐興致勃勃道:“好呀,賭什麼?”

“嗯──?”所有的人全都瞪大眼睛,瞅向賭興高昂的這對兄妹。

逸嵐嘿然笑道:“怎麼,各位也有興趣湊一份熱鬧?為了善盡為人孫子本份,我當然義不容辭地押我爺爺得勝。”

“太離了譜了吧!”逸風撞撞老弟,苦笑道:“爺爺他可是在拚命吶!”

“沒關係啦!”小芸擺手嬌笑:“你沒聽人說,賭命,賭命,當然是拚命來賭才好玩嘛,老菜子,我給你一次翻本的機會,咱們再來賭騎馬,輸的人當馬被人騎,繞牧場一圈,而且就在分出勝負後,當場表演,這回你可不能再賴皮嘍!”

“沒問題,一言為定!”逸嵐和她互擊一掌,再打勾勾定賭約。

旁觀之人,除了尹楓之外,俱是哭笑不得地瞅著他們二人,搞不清這兩人究竟是玩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小芸和逸嵐定了賭約可就關心起戰況來,兩人立刻目不轉瞬地盯著激戰中的李一戈和古老爺。

逸嵐忽而皺眉道:“等一等,小皮蛋,咱們爺爺手中的傢伙只是一柄普通長劍,李一戈手上卻是玄鐵墨劍,在兵刃上爺爺比較吃虧,他若是劍斷了可不能算他輸!”

“那當然……”

小芸話聲未落,當然一聲,古老爺和李一戈兩劍交擊,古老爺手中長劍果真就應聲而斷,眾人不禁緊張地啊然驚呼!

“慢來!”

小芸猝然閃身而出,一掌逼退李一戈的追擊,一手將問心劍交給古老爺。

“爺爺,用問心劍和他拚才公平!”

古老爺不及多想,順手接過問心劍,還真聽話地打算再次揮劍衝上。

但是,生死劍李一戈被小芸一招逼退,心有不服,他冷哼道:“醉鳳,在下便先領教你的絕學,再找孤鷹挑戰!”

李一戈手中墨劍登時如出海蛟龍,翻騰呼嘯地射向小芸。

古老爺見此自是不便從旁偷襲,只好袖手而立。

小芸天真道:“喂,老兄,你別找我,咱們賭的是你和我爺爺的勝負,和我無關吶!”

古老爺此時才記起自己剛才激戰中聽見的片斷對話,他不禁吹鬍子瞪眼道:“好呀,你們這兩個小兔崽子,居然拿你爺爺的老命當賭注!”

逸嵐已躲到尹楓身後,故做青松地吹著口哨。

小芸身形連晃,避開李一戈的攻擊,哇哇大叫:“喂,我說李老大,你聽不懂我說的話是不是?要拚命別找我嘛!”她再退三尺,纖掌翻飛,即耐化解李二戈的第二波攻擊。

李一戈冷嗤道:“在下此次來,便是為了找你及尹楓挑戰,姑娘何不大方地賜教!”

小芸身形飄然,掌如幻影,輕鬆穿梭在李一戈的劍式之中,她無心道:“哎呀,比什麼,你保證贏不了我的啦!”

“是嘛!”李一戈森冷地重哼一聲,劍式驀地加快,朝直逼小芸要害。

小芸一時之間顯得有些手忙腳亂,不得已只好縱身入空,清嘯一聲,一把晶亮如星的小銅珠甩射而出。

“看本姑娘柏青哥的厲害!”

李一戈見小銅珠來得又快又急,只得回劍自救,攻勢立消。

尹楓不知何時弄來大壇烈酒,此刻趁機拋給空中的小芸,呵笑道:“來,喝一罈陪他殺一場,我剛剛和老菜子打賭,你可以在三招之內打敗這位李老大!”

小芸凌空翻身接酒,身形不落,反倒順著酒罈飛勢,宛如迎風鴻毛般,再升丈尋。

酒罈中的酒如注而下,卻一滴不漏地貫入小芸微仰的櫻桃小口,她和身形卻只是輕輕緩緩自天際飄落,煞是美妙。

在場之人全都為她如此精湛的輕身術,報以熱烈的喝彩!

李一戈等在地面,冷硬道:“好,我倒要看看醉鳳是否真有本事在三招之內擊敗我!”

他頗為自恃地仗劍而立,等待小芸飄落地面後,提醒道﹕“別忘了你的劍,否則等你輸了,又要抵賴說是不公平!”

“呢!”小芸飲盡老酒,拋開酒罈,打著酒嗝苦口婆心道﹕“我說李老大,李狂人,咱們還是不要比對你比較有利……”

“少廢話!”李一戈怒氣衝衝道:“接過你的劍,你就會知道失敗的滋味為何!”

此時,小芸酒性已發,雙頰如燃,她帶著三分微醺,無奈地嘟著嘴道:“好嘛,比就比,你幹啥那麼兇?”

她接過古老爺遞來的問心劍,醉意盎然道:“不過……呃,如果我用劍,你只有一招半的機會!”

“放屁!”李一戈大怒,倏然挺劍急刺。

“好臭!”小芸晃身避開這一劍,呵呵醉笑:“你的火氣這麼大,恐怕不需要一招半了!”

李一戈心神微凜,收劍環抱於胸,平靜自己的激動的心情,沉緩地開口:“醉鳳,你小心了!”他一劍緩緩刺出,去勢雖然緩慢卻帶著一股幾欲令人無法呼吸的壓迫感。

在場圍觀之人不禁對李一戈這種凝氣成形的劍煞,感到驚服。

尹楓暗自忖道:“無怪乎這小子竟能名列江湖風雲榜的榜首,他的確是有過人之處,如果兩年前自己與他遭遇,想要取勝只怕也得費上一番手腳。不過……今天他註定是要落敗了!”

小芸持劍含笑而立,劍尖斜指地面,彷佛對那股撲面而至的劍氣無動於衷。

李一戈挺刺的墨劍,就在小芸身前三尺處驀地急發,一陣有如風雷之聲的隱隱輕嘯,猝然襲捲小芸。

小芸應聲揮劍,一團暴起的寒光剎時裡住小芸全身,李一戈的墨劍便於同時撞上寒光,_丁當密響,李一戈倏然倒掠丈尋,不待他有所動作,問心劍的劍尖已直指著他的咽喉,那沁入人心的冰冷劍氣,觸膚可覺。

李一戈僵在原地,瞄眼空手遙指著自己的小芸,再垂目瞥視停在自己喉前,無人掌握的問心劍,他不禁頭皮發麻道:“你……你竟使用……妖術!”

“什麼妖術!”小芸嗔道:“你這話若讓玄青道長聽見,道長會生氣的!”

她招手收回問心劍,醺然道:“你剛才也沒不準用這一招,好吧,那咱們就老老實實再來一回,這次我的劍不脫手就是啦!”

李一戈深吸一口氣,收攝心神道:“如此甚好,如果你以茅山法術勝我,也未免勝之不武!”

小芸點頭同意道:“對對……所以這次我一定用正正經經的古家劍法來贏你。”

李一戈強硬道:“誰勝誰負,還很難說!”

“不難說啦!”小芸醉眼迷濛,咯咯笑道:“從剛才到現在我就一直在告訴你,你穩輸的啦!”

李一戈冷哼一聲,墨劍猝然挑射,直取小芸雙目。小芸依然不避不讓,直到墨劍劍尖距離自己面門不足三尺之處,她忽而大旋身,問心劍自右向左,由肋下斜刺而出。

李一戈墨劍一壓,搭向問心劍,但是──

“你輸了!”

問心劍不知怎麼出現在小芸左手上,此刻正扺著李一戈的心窩。

李一戈明明看著自己手中墨劍壓住問心劍,卻不知為何突然落空。

他垂著頭,茫然看著問心劍,又看看自己手中的玄鐵墨劍。

忽而,李一戈仰天慘笑:“一招,居然只有一招,天呀,連醉鳳都勝不了,我又如何能勝得了孤鷹?”

小芸不服氣道:“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怎麼知道我就一定不如尹楓?”她氣呼呼地轉身叫道:“大瘋子,你自己說,你的劍法會比我高明嗎?”

尹楓嘿嘿苦笑:“不會啦,最多是平手而已!”他深怕這小妞想不開,又要找他一較高低才甘心。

李一戈對他們的對話宛如未聞,他徑自仰天慘然狂笑,忽然他舉劍用力運勁,當地一聲響,墨劍竟被他攔腰震斷,他便頭也不回地厲嘯著離去。

小芸茫茫然道:“噫?他怎麼啦,為什麼要斷劍而去?”

木心道長等人不由得暗歎一聲:“可惜了這把難得的好劍,左死劍只怕就此絕跡江湖了!”

小芸還沒弄明白李一戈為何而去,她收劍叫道:“不管他了,老菜子你輸了,你和尹楓之問的賭注是什麼?”

逸嵐苦著臉乾笑道:“這是男人間的協議,你不要過問好嗎?”

“不好!”尹楓呵呵笑道:“咱們說定了,你若輸了就得替我償還上回在沙漠裡的欠債。這騎馬之人可是小芸,她當然得過問一聲嘍!”

其它人都對這筆欠債感到好奇。

小芸拍手樂道:“好哇,這回你這個老菜子可就賴不掉了吧,馬來,本大將軍剛剛凱旋而歸,要騎馬去環遊牧場。”

逸嵐為難道:“小皮蛋,你真要我現在做馬讓你騎?別這樣,給點面子吧,等沒人時,咱們再去環遊好不好!”這位二少爺想到要當著數千人面前,跪在地上當馬被人騎,實在是再也笑不出來。

小芸噘著嘴道:“不好,咱們說好,這次不能賴皮的!”

逸嵐乾咳兩聲,再團團轉道:“那是指你和我這間的賭注,咱們賭的是爺爺和李一戈的勝負才是如此約定的,至於代償尹大哥那筆……嘿嘿,可沒有這項聲明哦!”

現在其它人稍為有點了解大概,古老爺想到自己適才拚命,竟也被這小子拿來賭個好玩,心中好氣又好笑。

當下,古老爺哼笑道:“小嵐呀,咱們古家全都是好漢,好漢可是賭贏賭輸不賭賴,小丫頭想騎馬玩玩,你又何必充孬?”

古家最有權威的長輩既然開口,北大荒六十四寨盟上至現任盟主夫人,下至所屬盟員,誰還能出言反駁?

木心道長等人礙於自己為客人身份,只有憋著笑意,瞧古老爺整他的孫子,不好開口勸言。

逸嵐環顧一匝,但見唯一可以求援的尹楓正攬著噘嘴大發嬌嚷的小芸,無奈地朝自己聳肩,以示愛莫能助。

他索性豁出去道:“好嘛,當馬就當馬,反正騎的人是小芸,我從小就載慣她了,有什麼關係!”

他還真的大大方方地四肢落地,學聲馬嘶,叫笑道:“小皮蛋,來喔,哥哥載你去玩嘍!”

這句話,正是小芸幼時常聽的一句話。

小芸想起小時候自己無力行走,每回逸嵐上神仙洞山,一定扮馬揹她出去玩的種種情景。她忽然撲入尹楓懷中,哇然痛哭失聲。

“怎麼啦?”

所有的人全都關心地問著。

逸嵐爬起身,抓耳搔腮道:“是不是我說錯什麼話啦!”

尹楓摟小芸,心疼地問:“芸,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哭了!”

小芸埋首於尹楓胸前,抽噎道:“人家想起小時候嘛,二哥對我最好了,每次都當馬給我騎,載我出去看花,抓小鳥,還做彈弓給我,教我射大哥的屁股,我現若是再欺侮他,讓他沒面子,那就太沒道理了嘛!”

逸嵐想起小芸小命隨時可能不保的灰暗童年,他心中仍會忍不住泛酸。

那時,逸風因為身為長子,負有承擔家業的使命,因此很少被允許到神仙洞山陪小芸。

於是他自然責無旁貸地負起讓小芸開心的僅有任務,在上山的期間,總是盡力逗小芸高興,揹著小芸滿山遊玩,因此,他與小芸從小就特別親近,才會有老菜子和小皮蛋的戲謔稱呼。

此刻,他見小芸因無心為難自己而痛哭,對這份深厚的手足情,更是倍感激動,當下,他的眼眶也有些泛熱,鼻頭更是泛酸想哭。

他故做輕鬆地揉亂小芸秀髮,強顏笑道:“嘿,你這小皮蛋終於開始懂得對我講道理,看樣子,你就快要出頭了,有好日子過了!”

尹楓鬆口氣,柔聲笑道:“傻丫頭,你若不願意讓老菜子難堪,把前債後帳一筆勾銷就是,何必哭得那麼傷心,你想嚇唬我呀!”

小芸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她抬起頭,拭起眼淚,吸吸鼻子道:“不能一筆勾銷,留下這筆帳用來威脅他,他以後才不敢欺負我!”

逸嵐哭笑不得道:“你現在有了尹大哥撐腰,我哪還敢欺負你,你不來欺負我,我就很阿彌陀佛了,大哥,你說對不對!”

“我記得……”逸風打趣道:“自從你教會丫頭拿彈弓射人屁股之後,你就不得不時常說阿彌陀佛,以免丫頭盡將彈弓瞄準你的尊臀。這好象和尹楓替丫頭撐腰,沒有多大關係嘛!”

逸嵐橫肘撞撞其兄,瘸笑道:“老哥,這事咱們兄弟知道就好,幹嘛說那麼白呢!”

在場之人,再也忍不住齊聲鬨笑。這個訂婚的日子,立刻又充滿笑語地熱鬧起來。

古家的人手亦開始延靖眾人入席用餐,畢竟,日頭已過中天,顯然已經過了午時用膳的時辰呢!

※※※

一座漆黑的山洞裡,詭異地閃爍著兩盞斗大的明燈。

一個蒙著面的黑衣人高舉著火把,走人洞中。

火把的微光映出雪怪盤膝端坐的龐然身形。

黑衣人緩緩道:“其實,你真不需要畏懼孤鷹與醉鳳他們,憑你現在生生不息的功力和傷後立愈的能耐,要對付尹楓等人實在是易如反掌。”

“不行……”雪怪搖著巨大的頭顱,喉嚨打著呼嚕,模糊道:“劍……金光……

火……有古魯的力量……”

“古魯!”蒙面人不解地反問:“古魯是什麼意思.?我可以幫你先消滅掉這個力量。”

雪怪還是搖頭:“古魯……偉大……光……暗……尊敬……古魯不滅……”

蒙面人逼問道:“可是,難道你就不想報仇?難道你要一輩子躲在山洞裡,不敢見人?”

“不……”雪怪憤怒地咆哮著,揚掌朝蒙面人揮去,蒙面人似已知機,身形一閃,避向山洞凹壁之內,輕鬆地躲開雪怪這一擊。

“轟!”地一響,雪怪的掌勁撞在洞壁上,洞中迴盪冰冷的寒氣。

“其實你也不用生氣。”蒙面人安撫道:“不如我為你設計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好讓你既能出氣,又有機會打擊孤鷹那幫人,如何?”

“兩全其美?”

“是的,兩全其美。只要你願意聽我的安排,除去尹楓和古小芸是指日可待之事!”

“尹楓……古小芸……好!殺……”

“對,要殺了他們,不殺他們如何出你心中之氣,哈哈……”

“殺,呵呵……”

※※※

數日之後。終南山上警鐘大作!

雪怪以無比威猛之勢,自山腳一路殺上山頂,終南弟子死傷無數。

終南派掌門雪天一劍辛棄文,率領眾弟子力抗雪怪于山門之前,但是,終南派雖然威霸一方,卻如何抵擋得住雪怪的肆虐。

不消多時,辛棄文已傷在雪怪手中。

此時,一名神秘的黑衣蒙面人突然現身,阻止雪怪追殺辛棄文和其它終南弟子。

蒙面人以毫無感情的聲音,徐緩道:“辛掌門,識相的話,歸順一尊教可保全你終南一脈。否則……”他朝雪怪打個手勢,雪怪狂嘯一聲,驀然揮掌,一道夾雜酷寒與強烈電光的威猛掌勁掃向終南弟子。

“住手……”

辛棄文嘶吼未歇,轟然巨響,雪怪所發的掌勁已將十數名終南弟子擊成粉碎。可憐這些終南派的門人,在剎那之問化為一堆肉糜,竟連發出慘叫的機會都沒有。

辛棄文目呲欲裂地嘶喊:“你……你究竟是誰?老夫也未聽聞過一尊教之名,更未曾得罪貴教,你為何如此狠毒,竟差令雪怪血洗本門!”

蒙面人語聲依然平淡如昔:“從今天起,武林將由一尊教,統治,本座與雪怪便是一尊教的左右使者,至於今日血洗貴派,一來是懲治你以前助紂為虐,迫害本教右使,二來則是殺雞傲猴,做為命令整個江湖武林歸順本教之通知!”

辛棄文聽完這番話,驚怒交加,再也無法支持重傷之軀,當場吐血昏厥。

“師父,師父,你醒醒呀,師父……”許家融手忙腳亂地為其師父推拿活血,蒙面人冷冷地瞧著辛棄文幽然醒轉,肅殺道:“辛棄文,本座還在等你的答覆,你歸不歸順?”

許家融狂吼道:“我和你拚了!”

他衝身欲起,卻被辛棄文實時拉住。.

“罷了……”辛棄文老淚縱橫道:“家融,除了尹大俠和古姑娘他們二人,是沒有人能對抗得了雪怪的。咱們只有認栽,歸順了吧!”

“師父!”許家融與其它終南弟子聞言,一聲悲呼,個個頹然地棄劍投降,有人更是抱頭痛哭。

蒙面人冷澀道:“很好,辛棄文,你還算是個識大體的掌門,本座與右使便不再為難終南派,你仍然可以當你的終南掌門。今後凡見本教信物血龍令,立即聽命行事,不得有違!”

他自懷中取出一面巴掌大,上面浮著龍形血紋的白玉令牌高舉半空,令終南派上下仔細看清之後,這才縱聲狂笑,偕同雪怪從容離去。

辛棄文黯然垂淚喃喃道:“天劫,這就是天劫呀……”

緊接著終南派之後,雪怪襲捲了峨嵋、青城、崆峒等派,再東折而返殺向四川唐門,復又順著長江而行,以暴力及血腥收服沿途各大小門派,凡是不肯歸順者,一律慘遭滅門之禍,不留活口。

不過數日光影,雪怪和一尊教之名已然轟動整個江湖武,林,人人自危。

每個人都在驚顫恐懼中,盼望尹楓和小芸的出現,而此時刻,正值尹楓等人由沙漠返回大草原養傷之際。

神鷹幫奉節分舵弟兄,見機得宜,躲過人員傷亡之劫,但是,分舵全毀,從他們傳回孤山的消息顯示,雪怪與蒙面人已改道北上,目標可能是武當山。

※※※

尹楓和小芸正式定下名份的第三天,古家牧場為了招待那些不及於前一日趕到的親朋好友,依然熱鬧如故。

小芸卻以逾時不候,這等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絕繼續亮相傻笑。

她一大早就拉著尹楓同往玄青道長的住處敲門,想知道那個依她構想而設計的逆轉天雷五行陣完成沒有。

他們敲門之後,等了半天,不有人應門,順手輕輕一推,房門咿呀而開。只見花廳上,逸嵐伏桌而睡,鼾聲如雷。

尹楓轉向寢室之內,但見床上被褥整齊,未曾有睡過的跡象,卻不見玄青道長的人影。

他回到花廳,納悶道:“道長不在裡面,這麼早他會去哪裡?”

小芸指指桌上的逸嵐,謔笑道:“問問這隻睡豬不就知道了!”

尹楓推著逸嵐肩頭,喚道:“老兄,天亮嘍,你是不是該起來?”

“別吵……”逸嵐懶懶地蠕動一下,模糊道:“我天亮才睡……”他話還沒說完,又陷入沉睡中。

小芸用力推著他:“喂,老菜子,你等一下睡,玄青道長人呢?”

“不知道……”逸嵐眼皮子撩也不撩地咕噥回答。

“貧道在此!”門外傳來玄青道長的聲音。

小芸和尹楓抬頭望向門外,當他們看見玄青道長時,不約而同俱是一怔,驚呼道:

“道長,你的頭髮怎麼變白啦?”

玄青道長手撫昨日猶自漆黑如墨,如今卻變得花白的發須,不以為意笑道:“大概是為了創作逆轉天雷五行陣,用腦過度所致吧!”

他有些興奮地轉變話題:“你們這麼早來,一定是為了見識見識逆轉天雷五行吧,來,貧道帶你們去看剛剛佈置好的陣式。”

小芸他們隨著玄青道長走出廂房,朝牧場後側行去。

小芸迫不及待問道:“道長,你一整夜沒睡就是為了佈陣呀?這個逆轉天雷五行陣,究竟管不管用?”

“佈陣是早上才開始。”玄青道長興高采烈道:“昨夜,貧道是為了思考該陣一處重要的結才沒闔眼,芸丫頭,你所想出逆行天雷陣的理論雖然簡單,可是在實際創造的過程中,卻困難重重,貧淖總算不負所望,完成這座空前的奇陣的設計!”

古家大宅之前依然延續著昨日的熱鬧,並不因為天黑天亮而有所不同,但是,牧場後則,卻因眾人齊聚宅前,以及撤走全部的牲口,此刻顯得格外冷清寧靜。

溫暖的秋陽業已高高升起,為大地灑下一片耀目的金光,也越發為這片枯澀的草原,增添一抹悽迷的蕭條氣息。

在這片空曠荒原的一隅,正佈滿數以千計,參差有致的鐵棒。

這些鐵棒就像一座冷硬酷厲的劍山,突兀而刺目地矗立在地表,與四周的景色顯然格格不入。

“哇!”小芸讚歎道:“道長,這麼多鐵棍子都是你一個人插上去的?為什麼不找我們來幫忙?”

玄青道長拂髯笑道:“初時是二少盟主在幫忙,只是陣式擴大後,他反被搞迷糊,困在陣內,貧道只好放棄請人幫忙的念頭,不過這因為是第一次試陣,所以有些費事,等下回正式擺陣時,貧道已想好如何分五路人馬各自進行,最後再將五行歸元即可,那樣,不但省時,也省事不少。”

尹楓研究著眼前這座鐵棒劍山,頗感興趣道:“道長,這陣式雖未發動,可是卻給人一種沉重的感受。你可否解釋一下此陣為何如此?”

玄青道長頷首道:“此陣名逆轉天雷五行陣,當然是脫胎於天雷陣,再並以五行局,但是,其中變化卻另外隱含陰陽兩儀與九宮之數,你們瞧,這些鐵棒共分五簇即是依五行方向而立,而每一簇內再合三尺長棒一百零八支,一尺二寸短棒一百零八支,共二百一十六支鐵棒即成兩儀九宮陣,可產生三千七百零八倍的拉扯之力,簡言之,就是每一支鐵棒若受力一斤,一簇鐵棒即能消化三千七百零八斤的_巨力,而陣式發動,便可產生一萬八千五百四十倍的威力,而這還只是最粗淺的變化,若要再詳究其微,只怕一時三刻也解說不清。”

小芸吐吐舌道:“難怪你和老萊子乙人會為了這些數字頭痛,更甭提其中尚得包含陰陽五行與九宮的學問,道長,你會一夜白頭真是有原因吶!”

尹楓亦是驚歎道:“受力一斤,可解力萬斤,若是有人或物在陣內,經這陣式一陣拉扯,豈有不粉身碎骨之理!”玄青道長快慰道:“豈止如此,這陣式真正的威力不只是當一座碎石器而己,最重要的是,它能吸化無形的電力、風力,甚至人體內的勁流,這才是此陣真正厲害之處,不過,此時天上無雷,貧道也無法證實此點了,呵呵……”

小芸異想天開道:“哇,那麼如果有人不小心走入這座陣式中,外面的人再隨便一碰,引發陣式,那他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非也!”玄青道長呵笑道:“此陣之引發並非隨便就能生效,它必須配合時辰和方位,再在正確的部位施力才能發動陣式。不信你可以擊它一掌試試,看你能否引發此陣。”

“好呀!”小芸摩拳擦掌一番,揮掌即向最近一簇鐵棒。陣式非但無動於衷,連她所發的掌風也消失於無形,好似剛才不過是一陣輕風吹過陣內一般。

小芸扮個鬼臉﹕再度一次,結果仍然相同。

玄青道長哈哈一笑,抬頭望著天空推算時辰,只見他忽然騰身而起,凌空揮掌,掃向東南側的短鐵棒。

忽然──

“嗡嗡……”

一陣金鐵震鳴的嗡嗡聲,由輕而重,由小而大,登時迴響成一股澎湃的音波傳遍為草原。

站在陣式旁的小芸和舞撒驟覺一股無形的拉扯力自陣式中發出,彷佛要將自己的心拉出胸腔之外方始干休。

小芸撫著倍感壓力的心臟,運功相抗,這才稍感舒服。

她不禁咋舌道:“哇,好厲害,怎麼連站在陣外的都會受影響!”

玄青道長解釋道:“因為貧道是藉音波震力引發此陣的無形生化,藉此將四周音韻或震波引入地底消弭無形,而吾等軀體內,也有種種不同的震波,其中以心臟所產生的跳動頻率最易受到此陣的吸化,所以你們才會有不適之感,這也是為何此陣會與人一種沉甸甸的壓迫感之故!”

尹楓若有所悟道:“這麼說,如果此刻陣內有人的話,只怕就要受不了壓力,血脈賁張而亡!”

“正是!”玄青道長頷首輕笑。

“快看!”小芸突然驚奇地指天空,大叫道:“天上雲在滾喲,哇,它們好象被風吹散了一樣!”

玄青道長和尹楓眯眼看去,果然,此時天際浮雲宛若驚弓之鳥般,滾滾亂竄。

玄青道攻滿意地拂髯道:“此種現象應屬正常,試想天雷陣乃是聚雲生風,風起雷雨至。那麼此陣衝散浮雲,更可證明逆轉成功!”

這時,大批人群聞聲湧至,他們看到眼前這座怪異的劍山,不禁好奇地議論紛紛。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27:11


第二十六章 心有靈犀一點通

木心道長含笑上前道:“看來道兄的傑作已然成功了,真是可喜可賀!”

智敏禪師問訊上前道:“阿彌陀佛,道友,你為協助消滅雪怪,解救眾生,竟累得一夜白首,老衲真是感佩之至!”

玄青道長稽首回禮:“大師客氣了,貧道能夠創造出如此奇陣,究其根源,尚得歸功芸丫頭的巧思引發。這一夜白頭,也是值得了!”

古老盟主上前恭賀一番,臉色卻有些沉鬱:“道長能完成此陣,真是江湖武林之幸,否則,還真不知有何方法可以制止雪怪繼續肆虐!”

尹楓若有所覺道:“老盟主,是不是孤鶩山方面有消息傳來?”

“嗯?”古老爺拿蹺道:“你剛才叫我什麼?”

尹楓一怔,隨即會意地改口道:“請問爺爺,是不是孤鶩山方面有消息傳來?”

古老爺這才逐開顏笑道:“這還差不多,不過有消息的不止孤鶩山方面,現下就有二個重要消息,一好一壞,你想先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尹楓看看眾人,發覺了緣散人、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等數字武林香宿臉色都不太妙,於是,苦笑一聲:“凡事先苦後樂比較幸福,咱們還是先聽聽壞消息吧!”

古老爺低咳一聲,沉重道:“壞消息是孤鶩山所傳來,據平最近江湖上出現一個叫一尊教的神秘組合,派出雪怪和一名武功奇高的幪麵人為使者,大肆進行殺虐,以使江湖幫會歸順於其統治之下,凡有不服者,一律慘遭滅門之禍。如今江北一帶已盡歸一尊教所屬,其中武當山上的玉虛宮半毀,木心道長的同輩師弟玉虛七星二死三重傷二輕傷。”

“怎麼會這樣!”小芸訝呼:“老怪物幾時也懂得加入幫派?這明明是受人挑唆利用嘛!”

玄青道長切齒道:“依貧道看來,這一尊教的教主可能便是在斷龍谷殺害吾徒,放走雪怪之人,否則廠雪怪豈會為他所用!”

木心道長沉沉一嘆:“道兄說的極是,依大師與貧道的猜測亦是如此。”

尹楓關切道:“武當派可否有其它傷亡或損失?”

古老爺嘆道:“沒有。但是那個幪面左使撂下狠話,要術心道長在十天之內向一尊教歸降,否則,便要再次血洗武當山,除此之外,少林、華山,也均己遭劫,少林鑑寺長老惠如大師遇難,其它二院一閣的長老已身受重傷,十八羅漢有五人死亡,三人成殘,其它人分別受到輕重傷,華山上,白雲觀全毀,死傷更達七十餘人,其中尚包括散人的俗家師兄和同輩師弟多人。唉……”

了緣散人雖是強忍激動,此刻亦是目眥欲裂:“好個一尊教和雪怪,貧道若不討回這筆血債,如何對得起死傷的門人!”

尹楓勸慰道:“外婆,這事就交由我和小芸來代勞,你別生氣,當心氣壞身子,不止是華山的血債,還有少林、武當與其它各門各派的債,咱們都要一併討回來的!”

了緣散人甚感安慰地拍拍尹楓的手,輕嘆不己。

小芸想起涼山雙梟慘死,更是怒氣衝衝地脫口罵道:“他奶奶的,臭雪怪,本姑娘和你誓不兩立,下次再碰面,非要你好看不可!”

古老爺瞪眼道:“誰教你說這種粗話?”

小芸連忙撫著嘴,咿唔道:“沒有,我是一時脫口而出,爺爺,你就假裝沒聽見嘛!”

若不是此刻大夥心情不好,古老爺子非得好好嘮叨這妮子一番不可。

小芸為了轉移她爺爺的注意力,改變話題道:“大瘋子,老怪物已經在關內抓狂了,咱們再不快點趕回去,只怕連孤鶩山都要倒大楣了。

“沒錯!”古老爺子哼聲道:“神鷹幫所傳消息的最後一項,便是指出一尊教征服江北之後,已限令江南門派自行歸順。否則將與江北各門派下場相同。如今,雪怪與幪面左使正朝黃河而行,顯然準備渡河而過,而在黃河對岸,最大組合就是號令北地七省的神鷹幫,只怕他們將是第一個受到攻擊的目標,因此希望你們儘快趕回去!”

“那我們還等什麼!”小芸拉著尹楓要走:“趕快走呀!”

尹楓連忙阻止道:“別急,要走也得等聽完好消息再走!”

“對哦!”小芸擊額笑道:“我差點忘了還有好消息。”

她催道:“爺爺,你知道我們在趕時間,就趕快把好消息告訴我們嘛,等高興過了,我們就要趕路了喲!”她還真急得直跳腳。

古老爺對她如此孩子氣的態度,只有無可奈何地猛搖其頭。

“關於好消息,是本盟副盟主,你的馮大叔帶來的。”古老爺將一面黃金令牌在掌中,遞向尹楓,微笑道:“副盟主馮飛是咱們家的世交,這回他得知丫頭訂親,特地帶著今年夏天在長白山挖人參時,無意中發現的古物來給你們當賀禮。”古老爺頓了頓,笑意更濃道:“令堂正巧在場,據她說,見了這件賀禮,你定然非常高興。”

尹楓看清古老爺手中之物後,驚喜交加地低呼道:“啟元令!”

他忽然身子一矮,撲通跪地,高舉雙手,恭擎地接過啟元令。

尹楓其餘的兩位師姐,性慧和辛棄文兩位老尼早已聞訊趕來,此時更是喜極而泣地跪在尹楓身後,俯身膜拜失落百餘年的鎮教信物。

小芸探頭打量這個令尹楓情不自禁跪地恭敬的啟元令。只見純金的金牌上鑄著一尊三位一體的大日如來神像,神像四周環繞著一圈奇怪的符號。

尹楓接過令牌,滿臉肅穆地面向西方,行三跪九叩莊重大禮,方始起身,忘情地注視著手中的啟元令。

彷佛,他已在這剎那之間,融入這面令牌雕鑄的佛像當中。

小芸深恐驚擾尹楓的思維,卻忍不住好奇,只好細聲細氣的輕輕問道:“喂,這旁邊的蝌蚪究竟是字還是畫?”

尹楓豁然回過神來,愉快笑道:“這是梵文,上面刻著提神咒。”

他將啟元令交給性空師太她們觀看,才又接著道:“菩提神咒為一切密咒之母,能悟得此咒者,即可於剎那間融入大宇宙之中,獲得無上感應,以得證大智能。這便是開啟自身佛性,又叫第三隻眼之力的關鍵。”

智敏禪師有感而發道:“這倒是與本宗所謂的正法眼藏有異曲同工之妙,禪宗以頓悟正法眼藏而見性成佛,密教卻是持咒開悟,見心即佛。”

尹楓含笑道:“大師,晚輩有一事想煩請大師代為鑑定,以召公信,不知大師願不願意?”

智敏禪師和分笑道:“只要老衲能力所及,理當效勞。只是不知尹施主想要老衲鑑定何事?”

尹楓鄭重問道:“不知大師可否識得梵文經典?”

智敏禪師頷首道戶富末省遍,但凡三藏十二部佛經所載,尚能識得。”

尹楓遞過啟元令,誠懇道:“那麼,能否請大師將此令上的文字譯出?”

智敏禪師接過啟元令,審視之後,緩緩頌念出來:“稽乎皈依蘇希帝,頭面頂禮七俱胝,我今稱讚大菩提,惟願慈悲垂加護,南無颯哆喃,三藐三菩堤,俱胝喃坦侄他,折戾主戾準提隆婆耳。此乃佛在園會上所說菩提神咒,施主要老衲將之譯出,可有何原故?”

尹楓收受啟元令,莊嚴道:“本教於百餘年前遭人汙衊邪教,便是肇因於此令所鑄梵文被人誤認為可迷惑人心性的詭異圖案。如今,請大師檢視翻譯之後,也可還我薩滿教之清白,一洗本教百年來的沉冤了!”

智敏禪師等原知尹楓來歷者,聽完這番話,紛紛點頭以表支持,其它人驟聞尹楓竟是薩滿教出身,先是一怔,再看少林,武當兩派掌門已經證明薩滿教的清白,而他又是華山掌門之孫,古家未來的乘龍快婿,當下再也無人認為薩滿教有何邪異之處,再說,薩滿教與中原武林的糾葛也是百餘年前的陳年往事,這些關外英豪哪還會去計較那麼多。

於是,群眾紛紛喝道:“薩滿教是被冤枉了,恭禧尹大俠為師門昭雪沉冤!”

小芸湊趣叫道:“以後還請各位叔叔伯伯,大嬸阿姨,大哥大姐,小弟小妹,大家告訴大家,薩滿教是清白無辜的,如果有人不服氣,叫他來找孤鷹尹楓,或是醉鳳我,我們保證給他一個滿意的交待!”

眾人哈哈笑道:“小丫頭幫著準姑爺說話了,這孤鷹加上醉鳳的威風可大著,誰敢來招惹,不要命了嘛!”

“誰說沒人敢招惹!”小芸眨啄眼睛:,駁譴道:“我保證一尊教和老怪物頭一個就想和咱們過不去吶,對了,說到老怪物,我才想到……”

她回頭道:“大瘋子,咱們可以到孤鶩山去了吧?我看幫主老哥大概已經等的望眼欲穿了!”

尹楓笑謔道:“老哥若知道你這麼關心孤鶩山的安危,他一這一會感動的痛哭流涕!”

“沒辦法!”小芸故做無奈道:“誰叫我在他那裡有投資呢,總不能叫他在這個緊要關頭,還我出金退股,你說對不對!”

古老爺打岔道:“好了,丫頭,你該準備上路了吧,剛才有事時,你急著想走,這下閒事已了,你又賴著在這裡胡扯蛋。”

小芸扮個鬼臉,謔道:“我就知道,你總是想盡辦法要把我趕出去,這回你如願以償,也該高興了吧!”

她衝上前抱住爺爺的頸脖,重重親了爺爺的臉頰,一溜煙地跑向大宅子而去。

古老爺愛憐地搖頭,他對尹楓再三交待道:“小楓呀,這丫頭從小就野慣了,有時對事也分不清輕重,你可得多讓著她點,多看著她點,尤其是和雪怪動手時,你們自己要多保重……”

古老爺一路殷殷交待,尹楓一路點頭答應。

終於,在古家牧場所有在場之人的歡送下,尹楓、小芸和智敏禪師、木心道長、玄青道長等人,騎著快馬,朝關內直奔而去。

**

晉南,孤鶩山。

江湖中正因為一尊教與雪怪的肆虐威脅,而四處動盪不安,人人自危,但是在神鷹幫總舵的致遠堂所在的孤鶩山裡外,卻顯得異常的宇靜。不但平時往返報告分舵例常工作的人員不見蹤跡,就是連守山巡弋的明樁,也都不見人影。

此時的孤鶩山,正籠罩在一片風雨欲來的寧靜當中。

是日。

午時已過,末時未近,正是尋常人家吃過午飯小歇片刻的光景。

通向孤鶩山頂那條小徑,忽而響起雪怪那令人熟悉且膽顫的張狂咆哮之聲。

一道電光凌空猝閃,停落於山徑當中,雪怪隨著墜落的電光,張牙舞爪地現身,對著空曠無人的小徑頻頻嘶吼示威。

一尊教的左使隨後而至,他對孤鶩山下無人所守衛的情形,顯然也覺得意外,但是,一尊左使冷靜一想,隨即冷哼道:“想要外弛內張?哼,正好讓我們將之一網打盡,右使,咱們走,上山去!”

他率先動身,朝山頂飛掠而去。

雪怪見狀毫不猶豫緊跟而上,但是就在他們離去不久,一支告急信號箭,響著尖銳呼嘯射入空中,孤鶩山上警鐘立時大作,叮叮噹噹響徹全山。

一尊左使聞訊,不禁有些懊惱:“可惡,他們竟化明為暗,不過,便是如此,神鷹幫依然逃不了既定的悲慘命運。”

雪怪不明所以地瞧著一尊左使,似乎在等幪麵人捏拿主意。

幪麵人冷笑道:“右使,不用猶豫,一上山,見人即殺,見物即毀,不用和他們客氣。神鷹幫正是孤鷹尹柵暗地裡支持的組合,消滅了神鷹幫,便等於毀去孤鷹的雙翼,定能給予姓尹的一記重創!”

雪怪興奮地桀桀直笑,它忍不住捶胸頓足,昂首嘶嘯一番,這才化成一抹青芒,直射山頂。

一尊左使忍不住得意地嘿嘿暗笑:“尹楓呀尹楓,你狂吧,你囂張吧,這回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挽回神鷹幫的浩劫。這是對你毀去追風堡的一點小小教訓而已!”

追風堡已毀,而追風堡的兩位堡主,辣手西施玉彩蝶和百毒天魔端木奇,也都橫屍堡前。

那麼,這個人又是誰?他為何要利用雪怪,為追風堡索仇?

幪麵人暗自偵察四周,並未發覺其它暗樁,於是飛身掠向山頂,此時,雪怪已然動手,見物即毀,因為,它沒有看麼任何人影。

致遠堂在雪怪威猛的掌勁揮掃下,不住地震顫著,只是這座全以堅硬花崗碉石砌成的厚實大樓,雖然顫抖著撒落些許微塵,卻依然故我的聳立山頂。

雪怪似是卯上了性,發狂地攻擊著致遠堂,但是,若要將這棟樑柱結實的建築摧毀,只怕不是一時三刻就能了結的事。

一尊左使有些氣悶地忖道:“他媽的,這又是怎麼一回事?一個號令北地七省的堂堂神鷹幫,竟會看不到半個鬼影子,莫非本座估計錯誤,他們全都他媽的不要臉地躲了起來,也不願意出來接戰,以維本身名譽,就在黑道打混的組合,確是與白道門派的作風大有不同!”

思及此處,幪麵人頗為不甘心地叫戰道:“通天神林飛聽著,有本事的出來應戰,不要學那縮頭烏龜,躲著不敢見人。難道,你就是以這種不要面子的方式來統馭北地七省的買賣,你還有什麼威風可言?你出來!”

一尊左使氣納丹田的吼叫聲響徹十里之外,可是林飛和其它的神鷹幫的人物依然淌飛冥冥,不見蹤影。

莫非是林飛等人聽不到這個一尊左使的挑戰?非也!

林飛與總堂上下數千名弟兄,此刻正安安穩穩地藏匿於後山,一處人工開鑿的洞穴之中。

這處洞穴,就是尹楓為顧及所需,仿造薩滿教築穴而居的方式,特意建造的一處避難所。

這處避難所既是因避難之所需,當然地方寬廣,儲糧與飲水更可供所有人藏匿個把月,而不虞匱乏。此外,此處尚安置隱藏式通話裝置,可以監聽洞穴之外的動靜情況。

因此,林飛對一尊左使的喊話挑戰,當然是聽的一清二楚,字句不漏。

林飛在兩位貼身侍衛的伴隨一下,此時,就大馬金刀地坐在監聽器旁,聽著一尊左使囂張的叫戰,以及雪怪示威般的咆哮。

“嘿嘿……”林飛得意地哼笑道:“他媽的,就算張飛吧,也是粗中帶細,豈會中了你這老小子的激將法!要我出去和老怪物拚死拚活?我還沒有阿達,阿達,這種事只能留給我兄弟尹楓,和我那準弟媳醉風他們去幹,老子在山洞裡靜候佳音,方屬正確的做法!”

姚建泉唯唯喏喏問道:“老大,你想尹大哥他們何時能到?咱們這項佳音要等多久!”

林飛瞪眼道:“怎麼,才剛進山洞,你這小子就憋不住想出去啦?”

“不是的!”姚建泉連忙解釋道:“我是怕這老怪物一走,咱們準備的東西就派不上用場。如果看不到這個老怪物被整,那真是太可惜了!”

“說的也是!”林飛回頭瞄著手下兄弟,已分成五隊人馬,更自管照著一堆長短不齊的鐵棒。

他再次摸出一方布卷打量,上面是玄青道長飛鴿傳書所交待的有關逆轉天雷五行陣的注意事項。

林飛慎重問道:“手下弟兄們都已經知道屆時該如何配合道長的指示佈陣了吧!”

劉弘志回道:“老大,你放心!兄弟們在五位領主的帶領下,已經將道長指示之事演練過無數次,不會出錯的。”

“不會最好!”林飛沉色道:“這次行動可不比尋常,誰若是敢打混,出了差錯,就叫他們自己提頭來見,省得我依幫規判決。”

就是這時,監聽器,忽然傳來一陣來自遠方的龍吟清嘯。

“是我那兄弟來了!”

“是尹大哥來了!”

洞中諸人驚喜未歇,便又聽見另一陣悠揚動人的鳳吟之聲伴著龍吟,綿延而發,那正是小芸所發獨一無二悅耳的霓裳羽衣曲。

林飛一拍座椅扶手,興奮叫道:“好呀,來的早不如來的巧,弘志,叫兄弟們準備好,咱們隨時準備出洞支持玄青道長佈陣!”

劉弘志應命而去,一聲令下,那些被選為佈陣的弟兄,立刻精神抖擻地扛起鐵棒,準備隨時待命而出。

這些人全都充滿了信心,想要對付到目前為止,還無人能敵的一尊右使──千年雪怪。

尹楓、小芸和木心道長、智敏禪師、玄青道長等一行五人,在馬不停蹄地奔馳下,終於趕回孤鶩山。

已下職守暗樁的弟兄一見眾人抵達,立刻自隱身之處衝出,高興大叫道:“尹大哥,古姑娘,你們可來啦,老怪物和一個幪麵人已經闖上山去了!”

尹機遙遙地朝這些神鷹幫的弟兄招呼道:“很好,這次老怪物註定要倒大楣。”

他們五人馬不稍歇,飛馳上山。

尹楓便於此時發出長嘯向雪怪挑戰,而小芸當然不甘寂寞湊上一段霓裳羽衣曲,以為點綴。

正大肆攻擊致遠堂的雪怪聞聲立即停手,它驀然回身瞪視著來路,掀唇長嘶響應尹楓和小芸的挑戰。

幪麵人便在此時,悄悄離去。

尹楓等人馳上山頂,形影甫定,雪怪立刻揮掌發動攻擊,一陣寒風起處,尹楓等人騰身入空,避開這一掌,並分成三方落向雪怪,而眾人之坐騎卻因閃避不及,立時凍斃當場。

小芸嬌喝一聲:“老怪物,這回好膽子別走!”她身形未歇,揮指一劃,問心劍已在咻然銳嘯聲中,朝雪怪電射而去。

“老哥,準備上戲啦!”

尹楓爽朗笑聲響徹孤鶩山,他揮手猛擲,金剛圈已如初升旭陽,閃耀著金黃色的毫光,緊跟在問心劍之後,凌厲地產向雪怪。

躲在山洞內的林飛聽到尹楓發出的暗示,立刻率領五大領主及手下百餘名弟兄,扛起鐵棒,自洞內秘道迂迴潛向前山處的秘密出口。

這個秘密出口設於半山腰處,一片山岩之後,這片山岩其實是一道以鉸煉操縱的門戶。林飛等人啟開山岩掠出秘道。負責暗樁職守的弟兄立刻飛身來報。

“老大,與老怪物一起同來的那個幪麵人,剛剛離開不久,咱們要不要截下他?”

林飛下令道:“派人盯梢,看他去哪裡,千萬不要打草驚蛇!”

二名香主級的弟兄領命而去,其它人則轉回卡哨,繼續守山職責。

“走!”

林飛帶著一千兄弟自上山小徑返衝山頂。但是,半途上,玄青道長與木心道長已經在一道石板橋前等著他們。

玄青道長見林飛來到,亦不多做客套,直接道:“林當家的,請立刻著令所屬佈陣!”

“沒問題!”林飛揮手一招,神鷹幫弟兄在五位領主的帶領之下,分成五路,井然有序地展開工作。

一時之間,這百餘名弟兄分佈於石板橋方圓丈尋範圍之內。動作利落地將鐵棒打入指定的位置。

木心道長不禁拂髯頷首輕笑:“神鷹幫不愧是號令北地七省的第一組合,光由你們行動之間的熟練和迅速有秩,便可窺知貴派的確不是易與之輩!”

林飛呵呵笑道:“道長,你甭誇咱們了,如果不是玄青道長事先已先有來訊指示演練,咱們弟兄的動作哪能這麼利落。”

玄青道長早已穿梭於鐵棒之間,將原本分散的陣式,逐漸串連起來。

此時,山頂忽而傳來一陣勁風相擊的爆響。

林飛有些擔心道:“我那兄弟和芸丫頭他們不知能不能扺擋住老怪物?”

木心道長沉著道:“有智敏禪師相助,尹施主他們應當不至於有誤。”

※※※

山頂上──雪怪在問心劍與金剛圈的夾攻之下,暴跳連連。

它將渾身功力發揮到極至,只見它那龐然的身軀,似是化做一團白光般,嘶嘶有聲地急旋飛舞。

隨著雪怪飛轉電流漩渦的吸力,不少巨石和大樹被連根拔起飛入漩渦中心,瞬間被焚為灰燼。

智敏大師卻像一座穩固牢靠的須彌大山,不為所動地定身於距離雪怪約有百步之遙處。

天羅羽在他功運十二成的催發舞動之下,像煞一團燃燒的流焰護住他自己和尹楓及小芸他們二人。

尹楓和小芸一左一右分站在智敏大師身後;凌空遙控金剛圈和問心劍攻殺雪怪。

雪怪懊怒於天羅羽對自己威力的阻礙,竟然一再揮掌攻擊那片霞彩流虹,不知變通。

小芸消遣道:“喂,老怪物,我看你吃了那顆天外飛來的超級大蛋,也沒有變得比較壯嘛!”

她嘴裡雖然這麼說,心中卻暗自嘀咕道:“沒有才怪,問心劍每次才到它身邊就被彈開,根本傷不著這個老怪物,這種遊戲真是不好玩!”

“是呀!”尹楓忽然回答道:“尤其咱們這是以內力在遙控兵器,若傷不著老怪物,反倒累死自己時,那才更是大大的不好玩!”

小芸怔了一怔,驚叫道:“你怎麼知道我心裹在想什麼!”

尹楓被她的叫聲嚇了一跳,出手微窒,金剛圈立刻被雪怪震飛老遠,尹楓急忙招手收回金剛圈,重新貫注迴旋真力砸向雪怪之後,方才噓口氣道:“小妞,拜託你別亂叫嚇人好不好,這樣是很容易出人命的吶!”

小芸追問道:“你到底是怎麼偷聽到我心裡的話嘛!”

尹楓有些奇怪道:“不是你自己說出口的嗎?”

“沒有呀!”小芸怔叫道:“我只是用想的而已,就被你知道了!”

尹楓略有所悟地笑謔道:“這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嘛!”

“胡扯!”小芸嗔道:“那為什麼我不知道你心裹在想什麼?”她這一分神,問心劍威力頓減,雪怪伺機想衝近!

“不好!”尹楓念頭一閃,小芸已經嘿笑道:“不至於!”她聚力揮手,大喝道:

“老怪物,你給我滾回去!”

問心劍的寒光在她大喝聲中猛然暴漲,鞘地削落雪怪一撮白毛,嚇得雪怪連忙又倒翻回去。

尹楓呵呵笑道:“現在你相信咱們真的心有靈犀一點通了吧!”

小芸豁然明白:“原來是心電感應哦!”她咯咯笑道:“呀哈,以後你不能在心裡偷罵我了!”

“你就能嗎?”尹楓故意如是想到。

小芸立刻吐吐舌道:“不能!”

尹楓又想道:“是呀,你不但不能偷罵我,連你以後想要再來一個時,也不需要開口了!”

小芸不解道:“再來一個什麼?”

尹楓轉念頭忖道:“當然是再來一個香吻嘍!”

“厚臉皮。你才會有這麼色情的想法。”小簀發嗲地白了尹楓一眼。

尹楓故意作弄地暗想:“我色情?好象是你每次口渴時,都會主動來向我要口水吃嘛!”

“你胡說!”小芸臊然嗔叫道:“明明是我不要,你自己死皮賴臉地偷……”下面的話,她不好意思明講,只有以念頭帶過:“是你用詭計偷偷喂人家,你還說……”

智敏禪師終於岔言道:“你一個人自言自語些什麼!”

小芸這才發現從剛剛到現在尹楓純粹是用想的方式和她抬槓,只有她自己一人在哇啦哇啦地大叫。

尹楓忍不住悶聲直笑,小芸懊火地出手擊向尹楓。

尹楓急忙閃避道:“喂,君子動口,小人動手呀!”

小芸哼聲忖道:“我是姑娘,不當君子也無妨!”她下手不停,又一招鳳凰朝陽,張牙舞爪地直撲尹楓而去。

尹楓連忙再閃,阻止道:“喂,別亂來,咱們現在可是在和老怪物拚死活吶!”

“我管你和誰拚死活,誰叫你欺負我!”小芸念頭飛閃,下手也不慢,又逼得尹楓東西閃。

智敏禪師不由怔道:“你們倆怎在老衲背後動起手來?”

尹楓苦笑一聲:“有口難言,大師!”

小芸已然再次追殺而至,尹楓只好逃的更遠。

金剛圈與問心劍因為乏人控制,終於力竭墜地。

雪怪先是得意地桀桀狂笑,再一看,怎麼尹楓和小芸兩人越打越遠?它有些納悶的抓耳搔腮,不解地瞪著自相殘殺的兩個對手。

智敏禪師更是怔眼叫道:“你們…一你們這是在幹什麼?現在可不是遊戲玩耍的時候……”

他看著二人的出手,實在也不像在玩遊戲,還真是帶著三分拚命的成份!

尹楓且戰且躲地叫道:“喂,小妞,講點道理好不好!”

“不好!”小芸連吭都不吭。

尹楓又道:“別這樣子嘛,我剛才不過是和你開玩笑。”

小芸轉念忖道:“我現在也是和你開玩笑。”

尹楓苦笑道:“這玩笑開大了會出人命的,萬一老怪物趁機殺來……”

小芸眨掌風眼道:“它已經從你背後殺來了!”

尹楓猝閃回視,果然雪怪也張牙舞爪地撲來,他只好側身一滾,先躲小芸掌風,再貼地鏢射,避開雪怪電指,衝向金剛圈而去。

“芸,你別再鬧啦!”尹楓頭大地吼著。

智敏禪師及時張起天羅羽,再為尹楓擋開雪怪一擊。他實在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地咕噥道:“怎麼這下子又變成尹楓在自言自語?”

雪怪未能擊殺尹楓轉而攻擊小芸。但是小芸早有防備,她騰身入空,纖手揮處,問心劍再次電靈蛇出洞,噬向雪怪眉心。

小芸人在空中大喊:“老怪物,你想漁翁得利,還早的很吶!”她再次指揮問心劍,氣勢凌厲地和雪怪展開惡鬥。

尹楓拾回金剛圈,朝滿臉迷惑的智敏大師苦笑道:“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的動物!”

他心懸小芸安危,立刻再撲身加入戰圈。

智敏禪師隨時追上,展開天羅羽,進行他護衛二人的工作。這位才高智深的長者,此刻也不禁對小芸和尹楓他們的舉動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現在年輕人的頭腦裡,究竟都想些什麼?”他茫然地搖著自己的大光頭。

尹楓在心裡想道:“好老婆,玩夠了,也鬧夠了吧,現在可得專心來對付老怪物嘍!”

小芸響應思緒想道:“好吧。暫時停止遊戲,不過,不知道玄青道長他們那邊是不是準備妥當了,咱們也好將老怪物往山下趕。”

使於此時,半山處一聲清嘯應空而響。

尹楓瞅眼笑笑:“哈,怎麼這麼巧,難道道長他們也和你心有靈犀了嗎?”

“難說喔!”小芸扮個鬼臉道:“咱們可以依計而行了!”

智敏禪師關注道:“你們千萬要小心,去吧!”

尹楓和小芸應喏一聲,兩人同聲長嘯,並自智敏大師身後躥升入空,猝然掠向雪怪,與它展開貼身近戰。

雪怪見他們二人脫離天羅羽的庇護範圍,當下大喜,屈指連彈,發出數道光箭,射向空中的二人。

“澄靜靈臺!”尹楓避開攻擊之後,驀然大喝。

小芸巳知他心意,登時清靜思緒,默運尹楓所傳的獨門心法,腦子進入一片空明的狀況,就在這剎那之間,她的心神立即和尹楓融合為一,兩人心思相通,意念交融,攻守進退之間巧妙聯合,宛如一個人的出手,毫無瑕隙可言。

雪怪原已習慣性地對付尹楓的金剛圈,小芸的問心劍,它見小芸揮手就知道要避劍,風尹楓揚掌便知要躲圈,但是,突然之間──小芸一揮掌,金剛圈卻撞了回來。

尹楓一豎指,問心劍已劃破老怪物小腿肚!

雪怪登時被他們二人隨心所欲地互換攻擊逼得連番受創,老怪物大怒之下,渾身電光再熾。

尹楓和小芸二人立刻縱身倒掠而回,智敏禪師立即揚動天羅羽接應。

但是雪怪含憤一擊,威力驚天動地,只聞轟然巨響,致遠堂前大片巨木慘遭連根拔起的命運。

尹楓、小芸和智敏禪師三人則是在天羅羽保護下,一路落向下山的小徑。

雪怪似是殺紅了眼,揚掌發出電光,劈啪爆裂聲過處,四周立刻陷於一陣火海。

尹楓他們便在雪怪的猛力攻擊之下,一路退下山道,逐漸將雪怪誘往逆轉天雷五行陣佈署之處。

雪怪兇性大發,不知有詐,只道是尹楓他們承受不了自己的威力,才會狼狽敗逃。

它狂嘯如雷地一路追擊。忽然,智敏禪師好似撒網一般,抖手將天羅羽擲出,罩向張狂撲至的雪怪。

雪怪身形一頓,正要閃避天羅羽,小芸和尹楓突兀地自天羅羽背面衝出,揮劍舉圈,合力悍然攻向雪怪。

雪怪忙亂之際,只有匆促舉掌硬接這記硬拚,砰然巨響,小徑旁的樹林遭雙方互擊之力的波及,不少樹木攔腰折斷。雪怪卻被這記硬碰硬的狠拚,推入一簇鐵捧劍山之中,驚惶地衝突咆哮。

小簀和尹楓藉著反震之力,彈身入空,卸去衝勁,再翻身落地,但是,他們二人落地之時,同時一陣篋蹌,顯然也未能全身而退,小有受創。

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連忙閃身扶住二人。

小芸呼口大氣道:“哇,滿天星亮晶晶!”

她仍忍不住暈眩地搖晃著腦袋。

尹楓情況稍好,卻也有些血氣翻湧,他和小芸在木心道長、智敏禪師內力協助之下,迅速地調勻內息,恢復過來。

玄青道長見雪怪在陣中亂闖,算準方向,驀然騰身揮掌,全力擊向東首屬木的長鐵棒。

一聲當然巨響,陣式發動引起連鎖反應,千餘支鐵棒在剎那之間開始輕顫震動,陣陣嗡嗡聲由細微而漸大作,登時連成一片音波巨流轟擊著陣內的雪怪。

雪怪昂首厲嘯,在陣陣音流擠壓拉扯之下,驀然放出強光和電流企圖將鐵棒熔燬!

奇怪的是,鐵棒在電光肆虐之下,非但未曾熔化,反而源源不絕地吸收雪怪所放出的電流,將之導入地底下,消弭於無形。

小芸拍手歡呼道:“成功啦,老怪物的電光果然被吸入地下去了!”

神鷹幫眾弟兄亦不禁歡聲雷動。大肆叫喧。

雪怪感到自己的能源正慢慢地流失,這才驚覺古怪,它狂吼著收斂電光,想要阻止體內的電能的消逝。

但是,逆轉天雷陣,一經發動若不摧毀陣衝之物,不會停止。

雪怪若散去護體電能,勢必經不住陣式內巨大的壓擠拉扯之力,而被撤裂成碎片。

這老怪物終於嚐到進退不得的苦頭,一股深深的恐懼,油然而生,它開始沒命的嘶吼,瘋狂地揮掌散發無比酷寒的玄冰之氣。

一陣陣狂濤般的勁風帶著稍沾即斃的酷寒,在逆轉天雷五行陣中,呼嘯旋舞。白濛濛的冰氣逼的在場的人不住退開以避其寒,陣中,老怪物的身形逐漸隱入這片冰冷白霧之中……

忽然──

陣中傳出金屬斷裂的聲音!

玄青道長驚怒道:“糟糕,鐵棒受不了寒氣與電流的交相作用斷裂了!”

就在此時,雪怪一聲淒厲長嘯,自白霧之中脫射飛出,化為一抹電光,咻然逸去。

小芸頓足道:“哎呀,老怪物逃走了!”

不止她一人惋惜,所有的人俱是一聲哎呀,眼睜睜地看著雪怪消失於空中。

白霧散去,玄青道長頹然看著西南角那簇根根折毀的鐵棒,黯然道:“唉……真是天助雪怪,竟讓它同時擁有酷寒與熾熱這兩股極端異常的內力,此陣雖能暫時困住他,卻終究消滅不了它……”

林飛嘿然問道:“道長,難道沒有比較耐用的金屬可以取代普通鐵棒,來對付雪怪?

譬如用墨鐵或焦銅這一類的東西來打造佈陣所需的鐵柱,說不定就可以困死那個老怪物!”玄青道長苦笑道:“大當家的,你所提意見在理論上確實沒錯,不過,於實際上可能就行不通了!”

“為什麼?”林飛反問。

尹楓代為回答道:“因為北極寒鐵、巫山焦銅這類東西,雖然不是稀世奇珍,卻也是罕見之物,產量並不豐富,如果想取得足供佈陣之需的數量,恐怕沒有那麼容易,所以,老哥這法子雖妙,卻只能算是空中樓閣的建議!”

玄青道長頷首道:“除此之外,便是吾等亦無法保證,寒鐵和焦銅所打造的鐵柱,就一定能抵擋得住雪怪冷熱二力的交相摧毀。”

小芸噘嘴嗔道:“討慶,這個老怪物怎麼這麼難對付!”

她忽又咯咯嬌笑:“不過,這次的逆轉天雷陣可把那老怪物嚇得屁滾尿流,我光瞧它在陣閃(發抖)就覺得值回票價。呵呵……這次咱們可讓老怪物嚐到苦頭了,也好叫它明白,它可不是打不死的無敵鐵金剛!”

“只是要打死它也挺麻煩的。”尹楓黠謔道:“好了,現在怪物也跑了,這裡的熱鬧暫時告一段落,老哥,可以叫躲在山洞裡的弟兄們出來,這四處只怕也得花些時間整理。”

林飛環顧滿目瘡痍的小徑,道:“比起其它地方的所受的破壞和損失,咱們孤鶩山算是撿到便宜嘍!”

他接著下達一連串的指示,吩咐在場弟兄整頓善後,這才伴著三位掌門人和尹楓他們步向山頂,此時,山上信號鍾噹噹直晌,告訴所有的人強敵己退。

當眾人步入受損輕微的致遠堂時,孤鶩山上下已然恢復、一切正常的運作和職守。

木心道長等人不得不暗自佩服神鷹幫的辦事效率。

原本留守洞內的鐵面神君賈若雲和其它四位領主,早已在堂中恭候幫主和眾掌門大駕。

眾人見面之後,免不了又是一陣寒暄慰問,話題離不開適才與老怪物激戰的種種過程。

尹楓問道:“不是聽說有個神秘的幪麵人,自稱一尊教左使與老怪物同進同出嗎?

怎麼這次卻沒見到此人出面?莫非他沒上孤鶩山?”

“來啦,誰說沒有!”林飛笑道:“不過這小子在你們趕到時,腳底抹油──跑了,我已經吩咐洪中帶人暗中綴下去,……”

“老賈,請人搬些酒來。”尹楓忽然插口。

他對瞅著自己的眾人,無奈笑笑:“是這位醉鳳女俠的酒癮犯了,我再不開口,她就吵得我不能專聽別人說話。”

小芸瞅瞅眼,抿嘴直笑,卻就是不開口。

林飛好奇道:“我可沒聽到芸丫頭開口,她又是如何吵你?”

他促狹地謔道:“該不會是眉目傳情吧。哈哈……”

尹楓苦笑道:“用思想幹擾比較恰當些。”

十大領主之一的送人終屈介之嘿然笑諺:“尹大哥,我定們知道你和芸姑娘訂了親,你就直說是心心相印嘛,還用什麼思想幹擾!”

“這種心印得太多,還真是傷腦筋!”尹楓知道有關這門奇異的內功心法,說來別人也難以理解,只有苦笑置之,免得越描越黑。

“哦!”林飛故做恍然大悟道:“原來是在討賀禮,我說兄弟,你儘管放心,這個禮物是跑不掉的,大夥兒都準備好了,只等你們回來就要巴結你們啦!”

“不是……”尹楓哭笑不得地斜睇著小芸,原來,他感應到這小妞對他那副有口難言的樣子,早已笑翻了天,高興的不得了。

尹楓撇嘴笑道:“看你未來的老公出醜,你有啥好得意的,嗯!”

林飛奇怪道:“你說什麼!”

智敏禪師輕咳一聲,關心道:“尹施主,你與芸丫頭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沒有呀!”

尹楓和小芸兩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那為何你們二人,近來常有自言自語的現象出現?”

“雪怪,你不是破陣而出了嗎?你根本不需要害怕尹楓和古小芸那幫子人!”

幪麵人苦口婆心地勸解雪怪,想說動它再次出擊,為自己拿下江南武林。

“嗯……”雪怪固執的搖著大腦袋,模糊道:“練功……吸化……不好!”

幪麵人哄勸道:“其實你的神功蓋世,天下無敵,你根本就不需要再練功。說穿了,姓尹的他們也沒啥了不起,你之所以會吃虧,那是因為他都是以卑鄙的詭計來欺騙你,使你上當。你不用怕他們的!”

“吼!”雪怪憤怒地咆哮:“不怕,傑提不怕!”

“傑提?”雪幪麵人不解地反問。

雪怪拍著胸脯,虎吼道:“傑提!……我……傑提!”

幪麵人恍然大悟:“原來傑提是你的名字。”他心中卻在暗嗤:“你這老怪物居然也有名有姓,真是新鮮事!”

表面上,他故做熱絡地鼓動道:“傑提前輩,你是來自聖山的無敵勇士,你當然不會害怕任何人,更何況那個姓尹的小子和姓古的臭丫頭。既是如此,你又何必費心再練什麼功呢,不如咱們早日南下,收拾了江南一地的幾個重要門派之後,咱們便可以一統武林,稱霸江湖,那時候,你我只需利用武林中人的力量,便能對付姓尹的那一幫子異己,如此一來,咱們豈不是不需親自動手,就能置他們於死地!”

“稱霸?”雪怪似乎不懂這二個字的涵義。

幪麵人呵呵一笑:“傑提前輩,你不懂是不?不懂也沒關係,你只要知道收服江南,就能逼死尹楓他們這就夠了!”

他心中不住冷笑道:“你還真不是普通的笨,難怪空有驚世駭俗的不死之軀,卻偏偏時常吃癟,老夫若能擁有你那身古怪的神力,早就稱帝為王,號令天下。”

“江南……這死小子!”雪怪慢慢反應過來,它不禁高興地桀桀嘶吼:“好……

好!”

幪麵人暗自得意道:“只要你聽我的,老夫保證你能報仇雪恨,讓孤鷹和醉鳳死無葬身之地!”

雪怪興奮地捶胸頓足,呼嘯不休。

幪麵人亦伴著雪怪得意的狂笑不止,笑聲中充滿梟雄得勢的陰狠之情,想必,他是為自己能夠輕易說動雪怪為自己所用而自得吧!

※※※

孤鶩山上。

尹楓和小芸便住在後山那棟蘿藤纏繞的逍遙居里面,等待神鷹幫外地舵口追查老怪物的去向。

“真可惜!”花廳之中,小芸悶聲嘆道:“那幾位跟蹤幪麵人的大哥們,居然被殺。

如此一來,咱們又無法知道有關一尊教和幪麵人的事了!”

尹楓沉吟道:“能夠在六十四寨聯盟與神鷹幫合力明查暗訪下,依然不露絲毫痕跡,可見這個一尊教的確不是易與的組合。”

小芸不以為然道:“六十四寨聯盟加上神鷹幫,聽起來是挺有份量,可是人多不見得辦事就一定有效率嘍,像上次我離家出走,他們還不是找不到我!”

“那不同!”尹楓沉思道:“你因為是單獨一人,所以若是刻意掩飾形蹤,要藏身江湖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但是,一尊教卻是一個有組織的教派,照理來說,不應該毫無消息可尋。”

小芸反駁道:“誰規定一尊教一定要是個大組合?依我看,一尊教除了老怪物和幪麵人,大概沒有其它人參加,要不然,為什麼他們囂張了這麼久,卻沒見過第三個人現身?再說,如果我有一個像老怪物那麼厲害的合夥人,我也可以掛起招牌唬人,對了……”

她靈光一閃,嘿笑提議道:“大瘋子,其實咱們也可以組織一個二人幫,來和一尊教別別苗頭。”

尹楓徑自尋思道:“對呀,也許一尊教真的只有幪麵人和老怪物、二人,因此我們查不出其它一尊教有關的蛛絲馬跡。但是……一尊教利用雪怪征服武林,若無其它人手,當然無法統治和掌握整個江湖大局。以此推論,一尊教只有二名成員的事實,又不太容易成立!”

“你想的那麼複雜,腦袋怎麼不會變成阿達!”

“什麼?”尹楓忽然覺得有個意外的思緒闖入自己的腦中,干擾他的念頭。

小芸若無其事地吹著口哨,東張西望,以示無辜。

尹楓苦笑道:“我開始覺得教你雙修秘訣是一件很笨的事。”

“不會呀!”小芸黠謔的眨眼賊笑兮兮。

尹楓嘿嘿一笑:“口是心非……”

“大消息,大消息!”有小悟空之稱的齊源,一路雞貓子喊叫地衝入逍遙居。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27:54


第二十七章 唯我獨尊

小芸打趣道:“喂,齊天小聖老兄,是不是如來神火燒到你的屁股?你幹嘛這麼緊張。”

齊源嘿笑道:“芸姑娘,你少愛說笑啦,是老大要我來轉告尹大哥和你二人,有關老怪物的最新消息。”

尹楓笑問:“有老怪物的行蹤了嗎?這回他又幹了什麼事!”

齊源神龍活現地轉播道:“老怪物正如尹大哥你所料的,渡江南下,出現於江南一帶。江南地區大部份未歸順一尊教的幫會門派,大都採取尹大哥的建議,暫時解散了,以避其鋒。”

歇口氣,他繼續道:“玄青道長已安扺茅山,他在該派重心所在的玉真觀周圍佈下了陣式,一尊教的幪面使者與老怪物曾經找上門去,結果,-幪面使者突破前山二道陣式,和老怪物聯手攻擊茅山弟子,造成部分死傷。還好,老怪物被逆轉天雷陣嚇走,幪面使者孤掌難鳴也退出茅山,使得茅山派得以安然無事,。如今,茅山附近已有部份門派遷往茅山暫避災殃。”

小芸高興道:“道長他家沒事,真是太棒了。”

尹楓問道:“老怪物離開茅山之後,行蹤何去何從?可有這方面的消息!”

“有呀!”齊源口沫橫飛道:“不但老怪物有消息,連神秘的一尊教也現形了,他們在茅山吃癟之後,轉而攻擊風雲樓和黃山派,如今風雲樓巳被老怪物攻破,據說一尊教主看中風雲樓那裡的風水,已經命令幪面使者佔領該處,設下行館。

風雲樓內所有所屬均已遭害,樓主李逸琴於樓破之際受傷,而今下落不明,生死成謎了!”

風雲樓內外也全部換上一尊教的人馬,他們明今所有已經降服的門派掌門人,於這個月十五日前往風雲樓晉見教主。

小芸失望道:“哇,我猜錯了,原來一尊教不是二人幫。”

尹楓沉思道:“這個月十五,那就是後天了,芸,有沒有興趣再到風雲樓裡逛逛?”

“好呀!”小芸拍手笑道:“想起彼時,正是本姑娘在出風頭的日子,如今舊地重遊,少不得要再發威一次,以續往日情懷!”她接著神情微黯:“可惜胖大叔和瘦大叔他們再也不能陪咱們去那裡重溫以酒定交的舊夢了!”

齊源興致勃勃道:“尹大哥,你們若要征討風雲樓,我小悟空自願充當兩位的馬前卒,專為你和芸姑娘搖旗吶喊,以壯聲色。

“誰說我們要去征服風雲樓?”尹楓有趣地反問小悟空。

齊源怔忡道:“你剛才不是在邀芸姑娘前往風雲樓嗎?尹大哥,你就讓我去湊個熱鬧嘛!”

尹楓呵笑道:“是呀,我們確實是要潛往風雲樓,你既然知道咱們是要偷偷摸摸溜進去,你還要替我們搖旗吶喊,昭告天下?”

齊源洩氣道:“早說嘛,不過……尹大哥,憑你和芸姑娘兩人如此盛名堂皇,若是讓別人知道你們摸進風雲樓,這樣好嗎?別人會不會有所批評!”

“有什麼不好?”尹機謔笑反問:“既然一尊教的兩位使者都和咱們玩躲貓貓的遊戲,誰規定咱們不就能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也和他們玩玩敵明我暗的遊戲?”

“就是嘛!”小芸口齒伶俐道:“反正一尊教也不是好東西,對付不是好東西的東西,咱們當然要用不是好方法的方法來對付他們。這樣才叭做禮尚往來,誰要是有意見,叫他來找我們!”

“噢?”齊源被小芸那番繞口令似的快言快語,搞得有些迷糊,吶吶問道:“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動身起程呢?”

“當然是該動身的時候動身嘍!”尹楓朝小芸眨眨眼睛,促狹地回答。

小芸忍不住咯咯失笑,因為她已經知道尹楓也打算和林飛玩場捉迷藏,來個不告而別。

一尊教佔據風雲樓做為別館,召見武林各門派掌門人的消息,剎時如春風過野,迅速傳遍大江南北和關內關外各地。

江南在雪怪和幪面使者不斷威逼肆虐之下,有更多的門派委屈臣服一尊教,而這些教派,大都是自視高傲,不肯採取退讓躲避方法之流。

如今,他們被迫降服之後,反倒責怪起尹楓和小芸他們沒有實時前去抵抗雪怪。彷佛,尹楓、小芸必須為他失敗和損失負責,才叫有公理,有正義!

※※※

十月十五日,月圓之夜。

九華山,風雲樓。

這座曾經豪門雲集,燈火輝煌的偌大宅院,如今人潮依舊。

但是,昔日那充滿寒暄笑語的熱鬧盛況,已不復見。

充斥在人群之間的只有無邊的憤恨和抑鬱,敢怒而不敢言之情溢於來人言表。彷佛這是來此之人共同約定的臉色。

風雲樓裡外,曾經遣到雪怪破壞的部份,雖已經過一尊教所屬的整頓清理,但是浩劫之後的斑剝遺蹟,時而可見,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尊教故布的策略,但是,這些欲蓋彌彰的修復痕跡,再一次提醒來人,有關雪譯肆虐自,己家園的鮮明記憶。

這項記憶雖然加深人們的恨怒,但是也同樣加深來人對於雪怪的驚懼和恐怖。

在昔日發表江湖風雲榜的那塊空地上,同樣燃起明亮的氣死風燈,照亮四周,並且,在那座八角形的主樓前,如今,一座鑲金綴玉極盡奢華瑰麗的巨型龍椅,高踞於鋪著紅色地毯的樓臺上,十足一副南面為王,唯我獨尊的氣派。

眾人對於一尊教如此野心,不禁紛紛竊竊私語,各自和自己熟識的友人低聲議論不休。

風雲樓那扇緊閉的門扉,便於此時,咿呀而開。

一名白衣幪麵人手持黃絞布軸,自樓中緩緩行出,此人身後左右各有八名幪面的劍士,緊隨其後,魚貫而出。

這場面不禁令人聯想起昔日江湖風雲榜揭榜大會的排場。

白衣幪麵人在臺階前站定之後,展開手中的黃綾,冷然道:“終南派辛棄文來了沒有!”

辛棄文怫然道:“老夫在此,有什麼事!”

白衣幪麵人冷哼一聲:“本護法奉命按降表校閱人數,來了不會應聲:“‘有!’嗎!”

“你你……”辛棄文怒不成聲道:“好個奴才,你當老夫是何人?竟敢如此蔑視老夫!”

“當你是何人?”白衣幪麵人不屑地嗤笑道:“本護法當然是當你為伏表請降的次等奴才,你以為自己除此身份之外,還配有其它的身份嗎?”

辛棄文狂怒的撲向白衣幪麵人:“可惡,老夫要教訓你!”

“滾回去!”白衣幪麵人冷哼著揮掌以拒,砰然巨響,辛棄文宛如繡球般,倒摔飛回。

在場之人登時被一尊教這名神秘護法高絕的身手,震懾於當場,個個目瞪口呆。

白衣幪麵人揮揮衣袖,若無其事地繼續往下唱名點將,對於倒在地上呻吟的辛棄文,和眾人面上驚駭的表情,根本視若無睹。

往後被唱到名的各門派掌門,雖然對於白衣幪麵人那種氣焰囂張的態度,人人氣得渾身發抖,但是仍然一一答應。

白衣幪麵人逐一點閱完畢,收起黃絞交給身後一名劍士,隨即,高聲唱喏道:“恭請教主大駕,全體降臣俯首恭迎!”

眾人聞言怒氣更熾,卻又不得不俯首聽命,這些過去自認高人一等的諸派掌門,如今總算嚐到生平最大的屈辱。

此時,一名身著華麗紅袍,金冠加頂,面戴黃金面具的人物,在黑衣幪麵人和雪怪左右相隨之下,氣勢凌人地昂首步出風雲樓,登上龍椅就座。

一尊教護法躬身相迎:“啟祟教主,全部歸降者共計三百一十六人,實到二百零七人。其中,無故缺席之一百零九個門派負責人已列明表,恭請教主裁奪處分!”

他一揮手,手下劍士立刻畢恭畢敬地送上黃綾。

一尊左者上前一步接過黃綾,轉呈給教主,忽然二人群當中,有數字掌門人猝起發難,冒死突襲一尊教主。

“吼!”

“砰!”

雪怪見狀立即揮出數道電光,擊中偷襲之人,砰然聲後,中掌之人頓時被雪怪的電掌炸得粉身碎骨,屍首不全。

這些人粉碎的殘骸,四下飛濺,眾人尚不及閃身躲避,鮮血與肉糜,殘肢和肚腸,早已灑落眾人的頭臉和身上。

事實上,這些粉碎的屍體散佈於十丈方圓廣場之上,就算在場之人想要閃躲,也是無處可閃,無地可避。

雪怪如此殘酷威猛的一擊,立刻令所有降服者毛骨悚然,一顆心全都寒到骨子裡去,當下,再也沒有人有反抗的勇氣,他們就像一群任人宰割的羔羊,驚恐萬分地怒瞪著臺階上的一尊教主與雪怪。

一尊教主冷冽兇狠的目光,在面具後閃爍著,他傲然環顧廣場中的人群。一字一頓地酷厲道:“很好,這些人非常有勇氣,左使。”

“在!”一尊左使上前聽令。

一尊教主語氣森寒道:“本教主命你會同右使,查明適才以下犯上之輩所屬門派,連同此番無故缺席,不來覲見的降徒,一併抄家滅門,不留活口,以為其它人不服教令的警告。”

“是!”黑衣左使俯身接過黃綾布軸。

眾人不由得爆出一陣驚怒的低吼。

有人高呼。”咱們和這個魔鬼拚啦!”

眾人譁然當中,一尊教主冷一哂:“你們想要群起而攻?何不先試試自己有無本事!”

眾人一怔,隨即運功自查,忽而,眾人於哀聲慘叫中,紛紛摔倒於地,痛苦地翻滾不巳。

一尊教主語氣如冰:“若是沒有製得住你們的把握,本教主豈會招你們前來覲見,還有誰想和本教主拚命的?有本事來呀,哈哈……”

他說著,忍不住發出得意的狂笑聲。

有些人虎目含淚,又驚又恨地瞪著一尊教主那副冷然毫無表情的金色面具,聽著他刺耳的狂笑,戳刺著自己的內心。

多少人在心中呼喊:“天呀,難道整個江湖真要淪入這個獨夫、劊子手的掌握之中?”

一尊教主狂笑未歇,他突然猛擊龍椅扶臂,威嚇道:“你們這些人給本教主聽著,爾等體內早在昔日敗陣之際,便為本教右使下了神形千里蠱,想活命的就乖乖地聽著,爾等屆時蠱毒發作,死的人可不止你們自己而已。”

眾人聞言,心情由原先的驚恐,登時跌入絕望的冰窯。

有人驚疑不定地問道:“這神形千里蠱不是百毒天魔端木奇的不傳秘毒嗎?端木奇既然已經遭孤鷹幫擊斃,還有什麼人會這門奇毒?”

“你好象不相信7是不是?”一尊教主冷笑道:“左使!”

“是!”

黑衣幪麵人應聲之後,未見他作勢,適才開口之人業已倒地哀號,這個倒地之人乃是河南伏牛山一帶霸王堡的堡主,虎力伏牛方適偉。

他亦是曾經三年都進入江湖風雲榜排行百名之內有數的高手之一,但是此刻,他卻像只瘋狗般,在地上滾騰扭搓,雙手更是不住地抓著自己的前胸,不但扯爛胸前的衣襟,更將胸膛上抓出一道道深可見骨的淒厲的傷口。

刺目的鮮血染紅了方適偉打滾的地面,但是他卻彷佛無視於自己之血肉模糊的胸膛,依然不斷地伸手往自己胸前挖去,好象想將自己的五臟六腑全挖出來,才能甘心似的。

站在方適偉身旁的人群,全都不忍目睹地別過頭去,他們何嘗不也是在哀憐自己相似的命運。

“夠了!”一尊教主彈指道:“暫且留他一條有用的狗命!”

方適偉兒乎是立刻停止了掙扎和挖抓,但卻因為傷勢嚴重,已陷入懨懨一息的昏迷狀態。

平素與他感情較好的人,馬上俯身為他止血療傷,從這些人微微顫抖的手中,不難看出他們心中的痛恨和激動。

一尊教主冷冷道:“這就是給你們一個榜樣,也好提醒你們,就算端木奇已經死絕死透,只要本教主需要,端木奇也得自棺材中爬出來,教會本教左使這項絕活,你們都給我好好的記住,神形千里蠱不但可以制人於千里之外,如果有人膽敢叛離本教,本教主更可令蠱蟲破體飛揚八以一傳十,十傳百的方式,在半炷香時間內,滅盡帶蠱者所在百里方圓之內的一切生命,哼哼,這件事的嚴重性,你們應該非常清楚才對。”

廣場上的眾人,頓時陷入一片死寂的氣氛中。

一尊教主緩緩掃視過人群,以一種較溫和的口吻說道:“本教成立的宗旨,便是要統一紛爭多擾的江湖,所以你們只要真心誠意地歸順本教,盡心盡力辦好本教主所交付的任務,一尊教自是不會虧待各位的。”

一尊教主繼續又道:“你們的第一項任務,就是代表本教勸降至今仍不肯歸服的各個幫會與門派。凡有不從之人,一例格殺,本教主已就各位的地緣關係,分配好了需要招降的對象。在人數與氣勢上,本教主保證有絕對致勝的把握,你們儘管放心大膽去幹,本教左右使者會隨耐前往協助各位,以期順利統一武林的大業!”眾人的心中紛紛暗自咒罵道:“呸,你要咱們替你賣命打江山,還怕咱們不從,所以故意派出左右二者來監視我們,你又何必美其名為協助。”

一尊教主歇口氣,接過左使奉上的參茶,輕啜數口,這才接著再道:“關於招降的詳細細節問題,本教主已交給由左使全權發落。他會指示你們該如何進行這項工作……”

就在這時,風雲樓外忽然傳出隱隱的騷動,那是陣式發動的種種雷吼風號之聲。

一尊教主嘿嘿冷笑:“嗯,該來的終於來了!”他朝黑衣左使揮揮手,左使躬身而退,飄然進入樓中。

一尊教主對眾人道:“你們大概很奇怪,本教主在笑什麼人吧?本教主相信,你們一定也非常期望這兩個人專程前來參加本教今晚的盛會!”

一尊教主身後那座八角型巨樓內部,忽然呼一陣喀喀的鉸煉聲和金屬磨擦聲,整座八角巨樓竟隨著這陣詭異的聲響,開始緩緩旋動變化。

片刻間,這棟巨樓屬巽的一面,突然全部換成偌大的明鏡,拼鑲成一面巨大的鏡子,鏡子裡,正映出風雲樓一隅的花園佈置。

花園中,小芸和尹楓身影,赫然入鏡。

眾人之間,立刻響起一陣興奮的鼓譟。

一尊教主獰笑道:“你們以為救星來了嗎?今天,這對同命鴛鴦,只怕要葬身此地了,哈哈……”

**

花園那頭──

小芸得意道:“你瞧,我說過一定能找得出這座害我迷路的花園嘛!”

“是呀!”尹楓苦笑道:“你確實是找到地頭了,不過,你也觸動了其他陣式的變化,我想除非風雲樓裡的人全都睡死了,否則,人家也早就知道咱們偷偷摸摸地闖進來啦!”

小芸不以為意道:“哎呀,暴露行蹤又有什麼關係,那比得上我湔洗前仇來得重要。”

尹楓哼笑道:“你連一座花園都能結仇,我看你的心眼兒,可真不是普通的小。”

“小心眼是女人的特權。”小芸狹謔道:“誰叫它上回要讓我迷路。既然如今有機會舊地重遊,就要打敗它,證明它難不倒我!”

尹楓不挺熱心地問:“哦?這麼說,你確定自己這次一定能走得出這座陣式!”

“那當然!”小芸信心十足道:“否則,本姑娘這陣子和玄青道長在一起,豈不是白混啦!”

尹楓無奈地攤手笑道:“既然如此,那麼……娘子請吧!相公我只有唯馬首是瞻。”

小芸咯咯笑道:“髓吾來也──”

她拉起尹楓的手,大刺刺地步入花園之中,他們二人步入花園,剎時之間陷入一片濃濃的迷霧裡。

小芸哼笑道:“小小一座五行陣,再也騙不倒我啦,大瘋子,你注意腳下,左三右二,斜行二分。”

尹楓感應著她的心思,很容易就明白出陣之法,於是,他何兩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裡篤定的破陣前行。

一尊教主自鏡中看到二人如履平地般,在陣中竟能走得那般輕鬆容易,不禁微感驚訝。“左使,大陣侍候!”

八角巨樓的樓頂部份,應聲開始忽左忽右地轉動起來。

身在陣中的小芸和尹楓二人,忽覺眼前一暗,濃霧剎時變成毫無光線的漆黑。陣陣海浪澎湃的怒濤之聲,漸行漸近的衝向二人而來。

尹機本能地想要閃躲,卻被小芸制止。

“別動!”小芸沉著道:“這陣式有點古怪。待我仔細觀來……不對,是聽來!”

她開始凝神聆聽呼嘯在四周的海浪聲。

周遭卯壓力隨著越來越烈地浪潮聲,越形增加。

尹楓思緒飛閃:“我以為你真的知道是怎麼回事,看來情形不太樂觀!”

“別吵!”小芸攏手道:“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

尹楓無辜道:“我可沒說話,是你自己偷走我的思想!”

“小心!”

小芸心念一動,尹楓已帶她撲向地面。

這時黑暗中傳來一陣暗器破空的細微銳嘯。

尹楓憑著經驗直覺道:“這是近似吹箭的細長型的暗器。而且數量之多,來勁之急,應該是從機關裝置中發射出來的。”

小芸皺皺眉道:“難怪哦,我從陣式中推算,應該沒有海浪聲的必要,原來這個海潮的怒吼,就是要掩蓋機關轉動的聲音,這下陣式結合機關裝置,咱們要出去,可就不太容易了。因為我對機關圖學比較沒興趣,所以很少去接觸。”

尹楓輕笑道:“我大概是有預感以後會碰你這個絕配,所以從小就對機關圖學比較感興趣,雖然本事比不上什麼千巧手,不過勉強用來對付這些尋常陷阱,還算過得去就是!”

小芸忍不住咯咯嬌笑:“呵,這麼說,咱們還真是天生一對嘍!”

“那當然!”尹楓感到她在黑暗中動了動,既而聞到一股酒香,知道這丫頭是在吃三日醉。

他想道:“以防萬一也好!不過,這四下沒有半點光亮,你怎麼不會吃錯藥?”

小芸捶了他一拳,佯嗔道:“你的名字叫大瘋子,所以會吃錯藥的人是你!”

“別掰了!”尹楓輕催道:“機關雖然暫時不動,但是這陣式可沒停止,我覺得它的壓力越來越大,再不走,只怕一會要走不動了……”

小芸拉拉他的手,提示道:“通路在左側,每行三尺回身向東北方斜跨一步,進一丈,停!”

尹楓立刻配合機關陣學,推算道:“那麼最可能設有埋伏的地點,應該是三尺處,轉身跨步處,直到一丈為止。天羅羽準備好,有了它,刀山劍林咱們也照闖不誤!”

“沒問題!”

蓬地微呼,天羅羽宛似來自幽冥地底的火團,在黑暗之中幽幽地亮起,隱約照亮周圍。但是,在小芸和尹楓目力所及的範圍內,依然茫茫一片。

小芸和尹楓二人手牽手,心連心,並肩直朝生路逼去。

一尊教主看著鏡中二人的反應,亦不禁讚道:“這兩個人確實是有過人之處!”

雪怪看到他們受挫,早已興奮地齜牙咧嘴,哦哦直笑,它那猙獰的恐怖的面目,直叫廣場上的眾人,看得心裡直發毛。

小芸和尹楓二人安然渡過二道關卡之後,漆黑的四周中逐漸展現一絲光亮。

小芸歡聲叫道:“呀哈,我們終於走出黑暗,重見光明啦,大瘋子,往下只要跟著光線走就沒錯。”

尹楓不禁讚道:“嘿,這奇門遁甲果然古怪的緊。照時間推算,現在應該是戌亥交接的時辰,也就是晚上光景,可是那光線卻明亮的像日光一樣。我如果笨一點,一定會以為現在陣外是大白天。”

“等一下!”小芸突然警覺道:“光線有詐!”

就在這時,一陣萬箭齊發的哧哧強弩之聲,自四面八方傳出,緊接著是無數的飛蝗利矢自黑暗中破空射至。

小芸想往上衝,卻被尹楓拉住。

“上面出不去,快用天羅羽阻擋!”

小芸依言舞動天羅羽,擋去激射而至的利箭與暗器。

她不以為然地反問:“上面為什麼不能走?”

尹楓急促道:“因為上面同時危險啦,前面一定有陷阱,也是唯一可能的出路。掉下陷阱之後立刻提氣輕身,減緩下墜速度,以便應急。”

他話剛說完,兩人果然腳下一空,落入一個地洞中。

砰地一聲,一面帶有無數利鉤的密網,已將洞中牢牢罩死,阻斷入洞之人的通路。

小芸揮動天羅羽,人已借勢浮升,她朝洞口的密網扮個鬼臉道:“早知道會是這樣子的啦,我們根本不打算從上面出去!”

她長吸口氣,凝神於虛空中,收腿盤膝,狀如坐蓮,登時,她身形立刻停止下墜,半浮於洞中。尹楓於落洞之際,已放開小芸的手,他在猛然下墜中,曲腰扭轉,身似梟鷹反撲向上,這才緩緩沉降。

他聽到小芸對密網示威,亦不禁莞爾,當他瞥及這小妞靜止於空的跌坐的模樣,不禁打心裡佩服小芸的功夫獨到。

小芸全心進人觀想的境界中,腦中一片清明空白,在此人定的狀態下,她連尹楓的心思都毫無感應。

尹楓暗忖道:“這丫頭定靜的功夫真不是蓋的!”他發覺小芸對他的念頭無所感應,不禁呵呵好笑的加上一句:“當然嘍,頭腦簡單,心思單純的人,通常是比較容易入定。”

他趁此機會,也朝小芸扮了個鬼臉,這才自懷中摸出火摺子燃亮起來,拋入洞底。

風雲樓前,一尊教主見尹楓和小芸摔入陷阱,不禁得意地放聲狂笑,眾人卻是一陣驚呼黯嘆,惋惜不已。

一尊教主語聲冷酷道:“那個洞里布滿尖銳的刀山劍林,並且有毒氣裝置,掉進洞內之人,絕無生路可活,你們死心吧,你們倚為所望的孤鷹和醉鳳,就此魂歸極樂,再也無法和本教作對!哈哈……”

洞底,猙獰可怖的倒豎利刃,在火摺子微光的照映下,閃動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利刃上,猶自躺著數具被利刃穿胸而過的慘白骷髏,尹楓不禁對這些骷骸,報以同情的目光。

他迅速地打量過洞內情形後,當機立斷取下金剛圈飛擲而出。

一陣叮噹撞響,洞底的刀山劍林已被他剷平一大半。

他動手解開小芸纏在肩頭的天羅羽,拋向斷刀上,這才安安穩穩地落身在天羅羽上,這時,洞頂出口突然封閉,洞內隨即噴出數道白湮,尹楓急忙閉氣,但是已經晚了一步,他驟覺得眼前一黑,便汲通栽倒在天羅羽上。

小芸正飄飄然地自半空中緩緩而降,她對洞底瀰漫四溢的白色毒煙,似乎未有所覺,飄降的身影仍以盤膝之勢沒入白煙中。

半刻之後,洞底突然傳出輕微悶響,好有人在洞外捶打洞壁。

一陣機關發動的喀喀輕響之後,瀰漫洞內的毒煙迅速消失。緊跟著洞底悄然無聲的滑開一道秘門。四名勁裝幪面的黑衣大漢自秘門裡擠入洞中。

其中一人道:“我說咱們動手的太晚了吧,你們看看,現在孤鷹和醉鳳都中了迷酥散,就算咱們能將他們救出刀山劍林洞,沒有解藥,一個時辰之後,他們還是要化為白骨的!”

另一個人道:“沒辦法,咱們怎麼知道茍老五他們那麼難纏,如今只好盡人事,昕天命了!”

第三人點頭同意道:“還是先將他們搬到裡面去,咱們再設法去弄解藥,能夠救得了他們最好,若是救不了,也只能算是他們命中註定難逃此劫,咱們心意已足,也就問心無愧!”“對!”這些人彎下身正要動手抬人,小芸忽然伸個懶腰,打個哈欠睜開雙眼,朝這四人笑道:“辛苦啦,你們只要抬抬大瘋子就可以,我精神十足,自己就能走。”

“啊?”

四個幪麵人同時大吃一驚,猛朝後退去。

有一人驚悸道:“你……你是人是鬼?”

小芸就著秘門後的光線,照照自己的手,她指著映在洞壁上的影子,天真道:“我還有影子喲,那我應該是人不是鬼嘍!”

另一人驚奇道:“醉鳳姑娘,你沒有中毒?這太不可能了嘍!”

“事實勝於雄辯!”小芸扮個鬼臉道:“你家這個迷酥散在本姑娘眼中太小兒科了,根本不夠看啦!”

“喂,你們不是要把人搬到門裡去嗎?這個洞是裡死人太多,陰氣太重,我不喜歡。

你們有興趣,自己留下來慢慢聊,我要換個地方坐坐。”

她徑自走入秘門裡面,那裡面竟是一間寬敞的石屋。

不但桌椅床鋪俱全,右面牆上還有不少把手拉環之類的裝置。而四具也是勁裝幪面的屍體,此時橫七豎八地倒在設有拉環牆角附近。

“哦,叛變呀!”

小芸回頭對那四名正七手八腳把尹楓抬入秘室的人,嬌笑道:“哇,為了我們害你們反叛一尊教,實在不好意思!”

其中一人回答道:“醉鳳姑娘,你不用客氣,咱們不過是還報你過去的救命之情而已,我們並不是要叛離組合。”

小芸奇怪道:“你們要還我的救命之情?你們是誰?我什麼時候救過你們,我自己怎麼都不知道?”

四名幪面大漢沉默不語。

“哎呀,不管啦!”小芸揮手叫道:“你們為了要救我和大瘋子連同伴都殺了,就算你們不是要背叛,可是你們的頭頭要怎麼想就很難說了,我們總不能連累你們,我得想個法子,幫你們掩飾一番。”

小芸這番話簡直說到眼前四人的心坎裡。

他們原就擔心要如何推拖同伴之死,和放走小芸他們的事,上頭的人才不會懷疑自己。如今,小芸要替他們解決問題,他們當然高興。

“醉鳳姑娘,你有什麼好方法!”這四人異口同聲地問著。

小芸想了想,呵呵笑道:“簡單啦!”

她自手中取回天羅羽,纏在身上,接著拍拍手,神秘笑道;“我變戲法給你們看,我再回到洞裡,你們把門關上。”

她說著,回身走入刀山劍林洞內。

這四名幪面大漢納悶的互覷一眼,便走向拉環前,扯動牆上的把手裝置,一陣喀喀輕響,秘門再度關上。

一名幪面大漢好奇道:“這位醉鳳姑娘行事時常出人意表,這次,她不知道又有什麼花樣?也許真能幫咱們渡過一劫也說不定!”

另一人道:“不是也許,而是一定能,我對這位醉鳳姑娘有信心!”

“奇怪!”其中一人道:“你們有沒有覺得屋裡好象熱了不少?”

“噫?好象是哦!”

他們四人正感到不解,小芸突然破門而入。

原來,那道約有半尺厚的石門,居然被小芸不知以什麼方法焚出一個大洞。

小芸自門上的洞射入秘室,長劍一揮,倒在地上的四具屍體個個於心髒部位多了一個血洞。

尤其,這四名屍首剛死不久,傷口處仍有鮮血再度噴出。

“怎麼樣!”小芸收起問心劍,拍手笑道:“待會兒,我再把你們四個打昏,這場戲不就更逼真了!”

一名幪麵人道:“哇,你真不是蓋的,刀山劍林傷不了你,毒氣迷不倒你,連秘門都奈何不了你,我看,其實不用我們救你,你和孤鷹一樣能闖出去!”

小芸呵呵笑道:“應該是沒問題,只不過會比較麻煩就是了!”

她順腳踢踢被放在地上的尹楓,嘲謔道:“喂,你睡夠沒?可以起床啦!”

尹楓就地伸個懶腰,哈欠道:“我是故意不起來,好讓你有表演的機會。”他有些疲懶地坐起身子。

這四名幪面大漢一個個瞪大眼珠了,張口結舌地瞅著尹楓。

在他們印象中,一向中著無救的迷酥散,今天竟然連番失利,難道孤鷹和醉鳳這對鴛鴦俠侶,真的是打不死的程咬金?

尹楓瞧他們驚疑不定的模樣,呵呵笑道:“很奇怪我是怎麼醒的,對不對?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不過,老早以前,就有人說過,只要有她在場,我就不太容易死得了,現在……”

他輕咳一聲,和分接著又道:“四位大哥,你們是否打算告訴我們,要如何離開這間秘室出去?還是要咱們自己試試?”

四人似乎不太瞭解尹楓的意思。

小芸補充道:“大瘋子是想直接破壞這些把手拉環,也好做為咱們逃出此地的暗示,這樣你們就更容易脫罪了。只是不知道如果貿然破壞這些機關裝置,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譬如機關被毀時,會產生爆炸或另外發動機關,引起外面的人的注意等等。”

幪麵人中的一人道:“老實說,我們也不知道,因為這個地下機關從未被人破壞過嘛,不過據我所知八奎卜樓雖然主控全樓各處機關陷阱的變動開啟,但是,機關內的細部功能,卻是每一座機關屋各自獨立,據說,這是為了防止一座機關屋遭破壞時,影響到其它部份的操作。”

尹楓頷首道:“這就對了,設計這項機關的人確實是有考慮到像現在這樣的情況,所以,如果咱們破壞了此處的機關,外面的人一定會知道!”

“哦!”小芸茫然道:“那麼咱們該怎麼辦?”尹楓笑道:“很簡單,你看我變把戲!”他走到把手前,索性將所有的把手拉環全部拉開,終於在牆邊露出一道可容一人通過的窄縫,窄縫內是一道向上延伸的石階。

小芸好奇問道:“這樣難道就不會被外面的人發覺?”

“當然不會!”尹楓篤定道:“你沒聽這位老兄說,這間屋子是用來控制機關內的細部功能,全打開之後,不過是發動咱們掉下來的那個洞中的變化罷了,外面是無從得知裡面有了變化。”

“真的?會有這種事?”小芸仍是有些懷疑道:“那麼設計這項機關的人,不就很笨嗎?”

“叫卜也!”尹楓解釋道:“這就叫虛虛實實,其實,這個設計人,心思頗為細密精明,他是利用一般人不敢輕易觸動這些機關的心理,故意做這項相反的設計!”

小芸恍然大悟道:“哦──,你是說,一般人不瞭解這些機關裝置,為了避免失誤,索性將機關通通毀掉,如此一來,才正好正中了這個人的設計,使得外面的人知道這間屋子裡有變,是不是呢?”

“答對了!”尹楓狎謔道:“聰明的小孩,算你還不太笨就是。”

小芸朝他皺皺鼻子,催促道:“那咱們就快點走吧,省得夜長夢多,給這四位老兄帶來麻煩。”

“對了!”尹楓忽然問道:“這些機關裝置,是本來就有的嗎?”

幪麵人點點頭道:“當然,否則咱們佔領此地才多久,哪有時問去佈置這些複雜的玩意兒。”

尹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謝了!”

小芸對四人揮揮手,笑容可掬道:“四位大哥,謝謝你們救命,咱們在機會再見啦!”

小芸的笑臉猶自映在這四人的眸中,尹楓突然猝起發難,將四人一舉擊昏。

他對著昏迷不醒的四人,攤手抱歉道:“對不起,各位,既然要讓這場戲演得更逼真,只有委屈你們施展苦肉計。”

小芸和他再次朝秘室內溜眼四望,確定一切都無破綻之後,這才沿著石階潛出地底機關屋。

他們出來的地方,正巧是小芸過去曾經吃過月餅,遇見風雲樓主的那座涼亭。

小芸低嗓門道:“喂,從這裡到風雲樓外面,距離不遠,而且途中也沒啥阻礙,所以,退路是挺穩當。由這裡進去,要到以前揭榜的那處廣場。我也知道怎麼走,咱們要不要再摸摸進去,看看有沒有熱鬧可瞧!”

尹楓抬眼看看月色,道:“算了,月亮都快下山,天馬上就要亮了,就算有再大的熱鬧,只怕也早都散場,否則,四下豈會如此安靜,咱們也該拍拍屁股走人,下回再來戲那一尊教幸好了!”

“好吧!”小芸勉強同意:“走就走,不過,今天晚上咱們受人家招待不少,要走也得留下禮物再走,不然,人家會說咱們不懂禮數。”

尹楓攤手笑道:“隨你吧,如果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你是鐵定不甘心的!”

“知道就好!”小芸摸出一堆火龍彈,分給尹楓,哼笑道:“只要有本姑娘到場的地方,怎麼可以這麼安靜,非得讓他們自被窩中爬出來慶祝一番不可!”

她和尹楓算好退路,兩人驀然縱聲長嘯。

當小芸的霓裳羽曲清晰入空之際,他們手中的火龍彈已然飛射而出,一陣轟隆的爆炸巨響,伴隨著火舌躥騰入空。

小芸他們邊退邊投彈,目標俱是易燃的建築,不曾片刻工工夫,風雲樓西側一帶,已成一片火海。

當黑衣左使和雪怪趕到火場時,小芸和尹楓早已鴻飛冥冥。

左使一面指揮手下救火,一面暴跳如雷地咒罵道:“可惡,他們二人是怎麼逃出來的?他們為什麼沒有死?該死的東西,尹楓、古小芸,有本事你們就滾出來,躲在暗地裡放火,算什麼英雄好漢……”

他一迭聲的咒罵和喝吼,只換來雪怪莫名其妙的眼光。

也不知道是這老怪物聽不懂黑衣左使的語意而茫然?還是它認為黑衣左使的廢話狗屁不通?

此時此刻,鬧熱滾滾的場面,不正應了小芸所謂要人前來慶祝的模樣?

降服於一尊教的各個門派,在一尊教的威逼脅迫之下,終於展開聲討“異己”的行動。

陰險狠毒的一尊教主,顯然故意要讓整個武林自相殘殺。

因此,他下令這些歸降門派所聲討殺伐的對象,竟都是他們熟識的,甚至交情深厚的朋友。

有些人豁出性命來不願意執行命令,結果神形千里蠱發作,使全門在剎那之間悉數暴斃。

甚而連累該門派所在附近的無辜百姓,也死的不明不白。

也有人暗地通知即將遭到聲討的好友,要對方暫時撤離,以避衝突,但是,這些人竟也被冠上涉嫌通敵的罪名,慘遭引發神形千里蠱,死不瞑目。

何門何派被滅,何幫何會集體暴斃的消息,不斷傳出,整個江湖武林,登時陷入腥風血雨的慘然時期。

有人含著淚和自己的至交好友拚死拚活,有的人受不了精神上的折磨或是發瘋,或是自殺。

中原武林早已淪為一處血腥瘋狂的戰場。

江南茅山派,江北的武當、少林和華山各派,以及晉北的神鷹幫,更是一尊教主明令必須將之夷為平地的幾大目標。

雪怪自從吃過逆轉天雷陣的虧之後,如今只要見到那些參天鐵柱聳聚眼前,說什麼它也不肯輕易越雷池一步。

一尊左使雖然失去雪怪的助力,卻指揮數路人馬圍剿茅山。

他雖自恃精通奇門遁甲,卻終究無法破除玄真道長習自玄青秘錄布成的上古奇陣。

經過幾番圍攻,終於無功而退的一尊教左使憤恨之餘,命人展開圍山政策,決心要困死茅山和避禍其中的所有人馬。

江南局勢,因此暫緩。

另方面,在江北,雪怪仗勢自己如迅雷般的超級輕功,時而攻擊少林,時而轉襲武當,華山和神鷹幫更是它不時光顧的對象。

此外,還有一些誓死反抗一尊教的零星門派,也以打游擊的方式對付雪怪。每當他們抵不住雪怪的攻擊時,便向孤鶩山告急求援。

終於──

“哎呀,我受不了啦!”小芸抗議道:“每天這麼跑來跑去,像個陀螺一樣轉個不停,這哪是人過的日子?那個夭壽老怪物,它是存心和咱們過不去嘛。”

“我看,咱們不如學茅山,將所有和一尊教誓不兩立的人,全都叫來孤鶩山,準備長期抗戰。”

“這樣,咱們才不用東奔西走,累得跟狗一樣,如此一來,我到要看看那個夭壽雪怪,還能如何戲弄咱們!”

林飛苦笑臉道:“喂,小妞,你沒搞錯?將所有的人請上山?你要知道,自從咱們外堂分舵撤守之後,返山弟兄報到的地方就將近萬人,除去那些自己在外有家有業的,暫時遣散回去的人,山上至少已經多出五六千名弟兄。”

“先不提吃糧的事,光說山上一下子便要增加萬把個和尚,萬把個道士,以及無數的各英雄好漢。”

“就算孤鶩山再大,也容納不下這麼多人,那時不但別說吃飯、睡覺的地方成問題,我看只要轉身走路,都會踩到別人腳背上吶!”

“沒那麼誇張啦!”小芸呵呵一笑。

尹楓沉吟道:“一尊教所要對付的人,通常都是各門各派的領導者,和具有實際影響力的人,因此,木心道長和智敏大師業已解散大部份弟子,令他們個自返鄉隱匿。”

“我想若是請大師和道長帶人來此,以期合力對付一尊教,咱們山上人口應該不至於過於膨脹才對。”

“至於華山和其它各門派,咱們也可以按照此種方式,請他們設法來會才是。”

“這樣還差不多。”林飛搓著下巴,猶豫道:“可是……兄弟,你那位有個性的外婆,她會願意屈就來此?”還有其它門派,如果是同屬黑畝上的朋友,要來的早都已經來投靠咱們,沒來的不是已經完蛋大吉,就是已經降服一尊教。“剩下那些還在外面打游擊的,全都是自命清高的正義人士,咱們想請他們來山上,只怕人家還不願意呢!”

尹楓淡然道:“咱們只有盡人事,聽天命嘍,通知還是得派人通知他們,至於他們願不願意來此,還是要繼續留在各地和雪怪躲迷藏,那就是他們家的事,老命是他們的,想要老命,還是死要面子,咱們可管不著,你說是不是?老哥?”

林飛決定道:“好吧,就照你說的去做!”

這時,山上警鐘忽而大作。

負責山上警戒之職的送人終屈介之,帶著他的副手銅頭吳鏢飛奔進入致遠堂。

“老大,少林和武當兩位掌門人帶著大隊人馬,朝咱們這邊來,可是在半途遭到攔截,和歸服一尊教的青龍派、玄衣幫以及四海派幹起來啦,老賈和老霍獲報,已帶著五百名弟兄前去接應。”

“又要上戲了!”小芸拋下這句話,已和尹楓雙雙掠出堂口,朝山下急馳而去。他們倆在距離孤鶩山不足七里之處,看到混戰的群眾。

小芸瞪眼道:“哇,好熱鬧,開打的人數不下近千人喲,兩國交兵也不過如此的場面。”

尹楓瞥目道:“除了少林派的和尚,武當派的道士,連那些打游擊的朋友都趕來湊熱鬧,難怪場面會搞得這麼轟轟照烈!”

小芸突然拉住尹楓,神秘笑道:“喂,等一下,反正道長和大師他們現有賈領主和霍領主幫忙,不會有事,咱們先躲起來,也許後頭有更大的熱鬧可瞧!”

尹楓黠笑道:“你是想逮幪麵人和老怪物的尾巴是不是?也好,這陣子咱們被老怪物戲耍的夠多了,這回換咱們和他們玩玩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把戲!”

他們兩人身形一閃,切入路旁阡陌縱橫的高粱地裡,此時正值秋後,田裡的高粱俱已成熟,只待收割。

帶著飽滿穗兒的高粱,足足有一人高,正是躲人藏物的好掩護。

混亂的戰場上,冷麵神君賈若雲和雙飛斧霍元生,帶著驍勇剽悍的神鷹幫兒郎,殺向截堵木心道長等眾的對手。

霍元生暴烈笑道:“他奶奶的熊,你們這些不開眼的跳樑小醜,竟然也敢在咱們的地頭上,攔阻本幫的貴客,我看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

他的一對大板斧,吭當一撞,猛然暴飛而出,寒光過處,兩顆驚容滿面的大好頭顱已隨著噴賤如泉的血柱飛入半空。

“霍領主,手下留情呀!”

一名年屆花甲,手持雙槍的玄衣老漢,朝霍元生急掠而來,此人正是青衣幫的幫主碧血銀槍司徒衛龍。

霍元生和他本是舊識,此時見面,不禁怒由心中生的罵道:“他奶奶的,司徒老頭,我早就警告過你,要你離那老怪物遠一點。誰知道你這個老小子沒事竟然向人投降,瞧你現在搞得,不是殺人,就是被殺,你的日了過得難道不難過?”

他收手怒瞪著司徒衛龍。

“別停,別停!”司徒衛龍低聲催促:“咱們一邊動手,一邊說!”

霍元生一怔,隨即啐道:“他奶奶的,老朋友見面,還得演鐵公雞,才能互相招呼。

這還他媽的算什麼世界?”

他只得提起雙斧,和司徒衛龍裝模作樣地開打。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28:34


第二十八章 天羅克蠱

司徒衛龍愁眉深鎖道:“老霍,我們來這裡找碴,也是被逼的呀,當初,我以為只要詐降,騙走那個老怪物就沒事,至於將來一尊教若真有命下來,頂多是一推二五八,當作沒那回事。”

“誰知道,竟會變成如今的下場,我老頭今年六十四,死不足惜,可是,我怎能讓全幫上下,那些好孩子們家的跟著我們一起陪葬?”

“再說,我那寶貝兒子是叫門單傳,他也被下了蠱,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你叫我如何面對地下列祖列宗?”

說著,他不禁老目含淚,悲不可抑。

霍元生聽到司徒衛龍如此無奈的敘速,又怎能說這個老友的不是,他也只有無精打采地陪著司徒衛龍應付性地動手過招。

另一邊,賈若雲也在和青龍門及四海派的兩位當家敘舊。

這些人原本就是北地之省內的幫會組織,過去也一直支待神鷹幫成為北七省首腦的組合。

如今,大家卻得持戈以向,真是令他燈睛何以堪。

正因如此,這場混亂的場面雖然熱鬧浩大,可是卻未見應有的血腥和慘烈。

賈若雲在動手過招間,趁機問道:“為何不見一尊教的使者督戰?”

青龍門門主恨聲道:“那個老怪物向來神出鬼沒,沒人知道它在哪裡,什麼時候會現身,而黑衣左使卻在暗地裡監視咱們的動靜,老賈,你們最好提高警覺,必要時,得儘快撤退,否則,我怕你們會遭魚池之殃。”

賈若雲微凜道:“你是指?”

四海派老大直言道:“老賈,這回咱們在此攔截武當和少林是有計劃的,打他們下山,和其它和尚未降服者取得聯繫時,左使便已盯住他們。”

“如果真要憑我們或老怪物之力消滅少林和武當,在其它地方早就能動手。

“為什麼那個右使卻拖到現在,等到了你們的山門前,才叫咱們伏擊?這顯然是想釣你們和尹大俠他們出來。這其中必定有詐!”

賈若雲環目四顧道:“如果論使詐,只怕未能瞞得過尹大俠和芸姑娘,否則,他們早就該到了,不會到現在還沒見過人影!”

青龍門門主神色凝重道:“老賈,我和司徒幫主、古老大商量過了,我們擔心,左使他會在尹大俠現身時,引發我們體內,的神形千里蠱,你知道;若是如此,此刻在場之人,沒有一個能逃得過破體而出的蠱蟲追噬。所以,唯一能預防的方法,就是趁蠱蟲未離開我們體內時,將它燒死,到時候,如果萬不得已,你千萬不可以手軟,一定要想辦法放火燒了我們!”

“什麼!”賈若雲臉色大變:“這怎麼可以?”

四海派古老大悲壯道:“老賈,這一切就錯在我們不該輕估一尊教,以為隨便詐降就沒事,禍是我們自己惹來,我們雖死無懼,但千萬不能拖累別人。”

“這……”賈若云為難地不知如何作答,他只有在心中拚命祈禱:“尹大哥,芸姑娘,這件事麻煩了,你們可得趕快想法子呀!”

小芸和尹楓借高粱的掩護,摸到混亂的戰場邊。

小芸自田中覷眼四望:“打得是挺熱鬧的,不過還是沒什麼殺傷性!”“這就不妙!”尹楓皺眉道:“依據近來一尊教左使的行事推斷,如果他看出降服的之人故意放水,只怕會施出殺手鑭!”

“放蠱!”小芸睜目道:“這可不是好玩的事,如果他在這裡讓蠱蟲破體而出,那倒黴的可是全部的人喲!”

尹楓道:“我也是擔心這個,如今這裡戰況又太混亂,我無法運用天耳通的功夫齊搜察幪面左使的行蹤,如果能設法先找到他,並將之制服,可就可以省下不少煩惱。”

“廢話!”小芸嗤道:“問題就是咱們找不到他,你這話說了等於沒說。”

忽然,混亂的戰場中,有人發出一聲恐怖淒厲的慘號!

小芸和尹楓連忙往外張望,只見四海派古老大雙手扯著自己胸口,不住在地面上打滾。

全場近一千多人的混戰,立刻因此而全部停止,變成一片死寂。

古老大痛苦的扭扯著自己的胸膛,他嘶聲狂叫,老賈……快呀!快放火燒了我……

否則……啊──否則,就要來……來不及啦,嗚啊……”

小芸在高粱田內,難過道:“他說的話是正確的,除非在蠱蟲離體前,將它和所寄居的軀體一併焚化,否則……後果會很不妙!”

尹楓斷然道:“你先出去,必要時就以火龍彈燒掉古大海。”

“我?”小芸傻了。

她看著在地上扭滾撲騰的古老大,驚悸道:“我不要,他還沒死,我怎麼能放火燒他,我不要,!”

尹楓長嘆一聲道:“那你就出去看著辦吧,設法別讓蠱蟲傷害到其它人便是。”

小芸點點頭:“你找到那個一尊教左使時,設法讓他分神。通常這種遙控式的蠱毒,都是以意念來感應操縱的!”

尹楓拍拍她,領首道:“我省得,你快去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小芸朝他眨眨眼,嬌媚一笑,隨即竄入空中,長嘯不休地撲向古大海。

尹楓在小芸現身的同時,立刻運起天耳通神功搜察左近。於是,他聽到百丈外有人重重一聲冷哼!

尹楓在心中冷哼道:“一尊左使,你哼吧,我一聲就可以要你的老命!”

他心念如電地閃過之後,便迅速潛向冷哼傳出之處。

突然,他感應到小芸傳來的心念:“逮到他時,記得替我多踢他兩腳,這個人壞透了,古老已經死……不好!”

尹楓急忙身形一頓,回頭瞥視。

小芸的出現,立刻令不少人如出雀躍的歡呼。

青龍門、四海派和玄衣幫這批人卻是憂喜參半,憂的是,醉鳳一到,孤鷹尹楓也在不遠。若要開打,自己這方根本不是對手,喜的,就是希望小芸他們能為自己等人指出一條生路。

古老大依然狂叫不休:“殺了我,殺了我呀,我好痛苦,老賈……別讓我做罪人!”

賈若雲看著小芸,似乎要她做主。

小芸在古大海身前不遠處蹲下來,淚眼婆娑道:“老兄,你很勇敢,而且也很偉大,可是,我們不忍心看你被活活燒死,不過,你可以安心的去,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讓你做罪人,我會把蠱蟲砍成十七、八段,來為你陪葬!”

古大海勉強展露一絲笑容:“你是芸姑娘?有你這句話,我……我就放心了!”他慘然一笑,忽而牙根一緊,便咬舌自盡。

小芸正打算以火龍彈焚燒古大海的屍體。忽然──“吱!”一聲尖銳的蟲鳴,在古大海腦槳中並濺傳出。

一道細微的紅光穿破古大海的腦殼飛向空中,這道紅光在白色腦漿中,顯得特別醒目。

小芸暗叫聲:“不好!”問心劍己發天羅地網的罩向紅光。

眾人在蠱蟲破體而出時,全都驚懼地朝後退散。

小芸的問心劍見影不見形的灑出漫天劍光,將蠱蟲牢牢困住。

蠱蟲幾次衝突,都被小芸橫劍擋回,它似是發怒地吱吱大叫,身形突然迎風暴漲尺餘長,現出它猙獰可怖的原形,凌空飛噬小芸。

在場之人,看到這隻蠱蟲竟化為尺許長,人臂粗,目如鴿卵,尖爪獠牙,腹生雙翼,似蟲非蟲,通體血紅的怪物,吱吱尖嘯,不由得驚呼奔逃。

“好呀,你居然還會變,我就不信它有多大的本事,你給我死來!”

小芸面對這隻怪物非但不懼,反而精神抖擻地揚劍飛轉,登時,又將這隻蠱蟲的氣焰壓了下去。

木心道長和智敏大師看到蠱蟲現出原形,不約而同暴喝道:“孽障!”

他們雙雙亮出多年未曾動用的鎮教兵刃,地火神劍和紫竹超生尺,掠向小芸助她博殺行動如風的蠱蟲。

他們三人與蠱蟲僵持之際,忽然又有數聲慘號傳出,玄慶幫幫主、青龍門門主和其手下一共卡人突然頭顱迸濺。

“糟了!”小芸撇下大蠱蟲,回身反撲。

剎時,她的身子隱入一道寒光噴濺的光芒中,卷向七隻躥空而起的光,一陣陣吱吱亂叫,其中四隻蠱蟲還來不及變身,已經被小芸的劍氣攪成肉泥,屍骨無存。

另外逃過一劫的三隻蠱蟲,立刻暴漲,分頭追向人群。

“該死的,給我回來!”

小芸大吃一驚,問心劍射向正前方的那隻蠱蟲,揚掌劈向左側第二隻蠱蟲,天羅羽又猛然拋下出,阻止第三隻蠱蟲噬人。

智敏大師見狀,立刻分身幫小芸攔下其中一隻超級蠱蟲。

小芸抽空喘口氣,吞落一把三日醉,又灌下一瓶精釀烈酒,登時元氣大振地叫道:

“奶奶的,臭蠱蟲,有本事你再跑呀!”她纖指一引,問心劍立刻閏著蠱蟲團團飛轉,逐漸將那隻超級大蠱蟲逼回自己附近。

她突然想起:“噫?還有一隻呢?怎麼不見了?”

她轉頭四望,不見蠱影,不禁納悶的搔著後腦,咕噥道:“哪裡去了?為什麼少了一條蟲?”

賈若雲就是那個被蠱蟲追得無處逃命的人,這時,他驚魂甫定地指地上的天羅羽道:

“芸姑娘,還有一隻在這裡,被蓋住了!”

小芸一面操縱問心劍,一面奇怪問道:“那隻蠱蟲被蓋住就不動了嗎?”

賈若雲觀察道:“沒錯,天羅羽下面不見有動靜。而且……”他上前再看個仔細:

“蠱蟲的體積也縮小不少,大概只剩三寸長。”

“哈!”小芸恍然大悟道:“原來這些小怪蟲怕天羅羽,那就好辦啦,賈領主,你快把天羅羽下面的那隻小怪蟲踩扁,然後天羅羽拿來給我。我知道怎麼對付這些傢伙了!”

賈若雲依言掠上天羅羽,將蜷伏其下的蠱蟲重重踩平,這才拾起天羅羽交給小芸,他和霍元生則抽身前往幫忙木心道長及智敏大師應付蠱蟲。

忽然──

那隻被踩平的蠱蟲吱地一聲,再度躥入空中,恢復尺餘長的體積,朝小芸飛噬而至。

“哎呀!”

小芸手持天羅羽反掃而回,嘖嘖謔道:“看不出你挺耐命的嘛,不過,這回你註定要倒黴了,因為你碰上的是本姑娘!”

她一邊將兩隻蠱蟲逼向一處,一邊嘿笑自語:“你們這兩隻小怪蟲,你們知道本姑娘是誰嗎?本姑娘就是醉鳳!你們知道鳳凰最喜歡吃什麼?鳳凰就是專門吃你們這種變種怪蟲的吶,所以,你們註定要完蛋大吉!”

其它近千名觀戰掠陣的人,見小芸醉顏如榴,又不住地自言自語,不禁納悶地互相詢問:“她是不是醉了?”“醉鳳,醉鳳,當然是越醉越厲害嘍!”

神鷹幫的弟兄對她倒是信心十足,他們就恨沒有多搬些酒來,讓小芸醉個更夠本。

那兩隻被小芸遏制的蠱蟲似乎也感受到生命將遭威脅,開始兇性大發,更加猛烈地攻擊小芸。

小芸一圈天羅羽,將兩隻超級怪蟲納入掌握,蠱蟲見了天,羅羽立刻垂頭喪氣地想逃命。

小芸呼地捲動天羅羽,纏住蠱蟲,哈哈笑道:“哈,這下子,我看你們往哪裡逃!”

她猛然運功,力透天羅羽,天羅羽立刻紅光大熾,只聞蠱蟲在其中驚恐的吱吱尖叫。

不多時,蠱蟲的叫聲,由尖而細,,由細而寂。

小芸抖開天羅羽,只見蠱蟲己被焚成次燼。

她這才滿意道:“這樣子你們就再也活不來了吧!”

她抖開天羅羽上蟲屍的灰燼,小心地收集起來,裝入一個瓷瓶內。

“道長,大師,吾來收妖也!”

小芸舞著天羅羽得意地掠向另二隻蠱蟲,童心大發道:“兀那兩個小怪蟲,爾等聽著,你們的同伴俱已伏法,爾等猶自掙扎則甚,還不快快納命來,也好早死早超生去也!”

霍元生忍不住憋笑道:“芸姑娘,你別發酒瘋了,還是快點來收抬他們吧,這個小怪物挺兇吶!”

小芸咯咯一笑,上前如法炮製的,將最後兩隻蠱蟲裡入天羅羽中焚斃。

眾人到此時,方始鬆了口大氣,不禁紛紛雀躍歡呼。

小芸對著古大海,青龍門主和玄衣幫主的屍體悼念道:“三位大叔,大哥們,蠱蟲已經被我收拾掉,你們大可心地共赴黃泉了!”

這三派的弟子見自己的掌門,幫主和老大死得這般悽慘,不禁悲從心起,紛紛跪地嗚咽不止。

“噫?”小芸忽然道:“大瘋子有麻煩!”她急急飛掠而去,半空中拋下一句話:

“大師、道長,這裡的事就交給你們發落!”

話聲未歇,她已消失在遠處。

尹楓直到確定小芸足以應付蠱蟲之後,這才滿懷憤怒地潛向一尊教左使。

一尊左使盤坐於一座雜樹林中,雙手握訣,目中唸唸有詞,顯然在控制蠱蟲。

尹楓見他四周插有數枝桃枝,不覺暗自警惕。

他對奇門遁甲之學,雖然不如小芸精通,可是憑他的聰明才智,卻也輾轉學會了不少啦。

此刻,眼前這座簡單韻八神淖人就難不倒他。

當下,尹楓毫不客氣的掣出金剛圈,揮手一拋,金剛圈繞著八卦陣,裡裡外外轉了一圈,那些佈陣用的桃枝,已悉數遭他剷平。

一尊左使微然吃驚,卻頗為鎮定地起身道:“你來的太晚了,本座巳令此地所有的蠱蟲同時發作,即刻破體飛揚,古小芸也許應付得了一兩隻食神蠱,可是她絕對無法同時對付七八隻食神蠱。”

“是嗎?”尹楓輕輕乾笑道:“你別忘了,在那邊還有少林方丈和武當掌門,以及不少門派的掌門人在場。你以為他們會袖手旁觀嗎?”

一尊左使冷笑道:“那是你不知道食神蠱的厲害,食神蠱是無人可敵的!”

“無人可敵,並不表示無物可克!”尹楓促狹道:“據我所知,凡有物,必有克,一物剋一物是天經地義的事,而小芸身上可就有好幾件寶貝,還怕找不出剋制蠱蟲的辦法?”

一尊左使臉色微變,隨即又自信道:“一物剋一物固然沒錯,只可惜你們身上的異寶卻非所克物,哈哈……”

“是嗎?”尹楓微微一笑,而他就在笑容甫綻之際,驀然動手,探爪抓向一尊左使的幪面中。一尊左使冷嗤半晌,身形急晃,空中剎時出現二個一尊左使的影像,使得尹楓一把抓空。

尹楓微噫道:“凝睜幻影?看不出你連神秘迷幻宮的功夫也會學得如此像?一尊左使!”

尹楓一一化解一尊左使的攻勢後,戲弄道:“好功夫,不過,比起孤鷹來,你就顯然差了一點!”

一尊左使冷哼一聲,猝然加快攻勢,出招越見凌厲兇猛。

尹楓一本輕鬆,見招化招,見式化式,身形亦隨之加快,剎時,他與一尊左使己殺得難分難解,

但是,半炷香過後,一尊左使開始越居下風。

尹楓似笑非笑道:“閣下懂得功夫可真不少。不但包括各大門派的絕學,甚至連生死劍的本事也用得上,只是,你若再不拿出真正屬於自己的獨門絕學,只怕離倒黴的時候就不遠嘍!”

原來,這一尊左使為避免尹楓由他的功夫路數看出他的來歷,竟不惜冒險以各門各派常見的武功招式應付尹楓。

尹楓見他仍然不肯施展正牌功夫,當下不再留情,阿耨多羅掌中最為精奧的天女散花、地湧金蓮、金光普放、佛渡有緣四招齊發。

剎那之間,尹楓的掌式籠罩於一尊左使的四周,似剛似柔,若有若無的神奇勁道,一波波地湧向一尊左使。

一尊左使但覺尹楓掌勢古怪,忽而,他感到自己彷佛正被一圈圈無形的蠶絲密密地裡繞般,身手逐漸難以施展,氣息也愈窒悶。

他覺得自己宛如正要陷人一個無底的深淵般,令他恐怖,令他想要掙扎。

於是──

“殺呀!”

一尊左使狂吼一聲,本能地施展出救命的絕技。

轟然巨響,他終於順利掙脫尹楓奇異的阿耨多羅掌,但是,尹楓卻已整好以暇,環臂當胸地瞅著他。

“風雷七殺掌!”尹楓滿意地笑道:“這門失傳近甲子的霸道功夫,倒是和你身為一尊教使者的身分挺配合的,只是不知道昔日那個有武林瘋子之稱的雷失心,和你有什麼關係?”

一尊左使冷冷哼道:“想知道,何不親自到地府去問問雷瘋子!”他抖手拋出一支信號火箭,同時揚掌朝尹楓衝去。

一尊左使揮掌之際,一陣帶有霹靂之聲的剛猛掌勁,呼嘯著撞向尹楓。

“好可怕哦!”尹楓故意學著小芸說話的口氣,調侃一尊左使威猛的掌勢,同時閃身避開這股霸道的勁風。

掌風呼嘯著,卷向丈尋之外的林木,一陣喀啦聲響。

凡是遭掌風擊中的樹木,皆斷為七截。

尹楓亦不禁對這陣威猛的掌風,報以讚賞的口哨。

一尊左使卻在發掌之後,急急掠身遁去。

尹楓嘲謔道:“一尊左使,你就這麼的逃跑,難道不怕被人笑話?”他亦緊隨其後,窮追不捨。

一尊左使拚命朝山區逸去,尹楓隱約感覺到不對,就在這時,空中,閃過一道青白色的電光。

尹楓暗驚道:“老怪物,這下換我要倒黴了!”

“吼──”

雪怪示威的叫聲甫響,一道宛若雷霆霹靂的冷電,已經咻然而至。

尹楓凌空停身,雙臂一振,宛似一隻沖霄的大鵬,扶搖直上,金剛圈就在他沖霄的同時,業已聲勢俱厲地呼嘯朝向雪怪幻化的那抹電芒。

雪怪再度縱聲長嗥,身形流星墜空,直落而下,避開金剛圈,同時發掌逼出一股白濛濛的玄冰之氣,掃向半空之中的尹楓。

尹楓身形連晃,半空中央然謅現雲薄恰似怒目金剛的尹楓影像,來勢洶洶的挾著金剛圈反撲雪怪。

一尊左使早已趁著尹楓和雪怪拚鬥之際,逃之夭夭。

雪怪有些驚疑不定地晃首,想要分辨空中來襲三個影像,究竟何者為真?何者是假?

尹楓的大日幻身倏發即至,三個幻影同時以無比威力擊中雪怪,雪怪遭此重擊,猛然仰面倒摔飛去。

砰地,撞上一處山壁,山壁受不住如此巨力的撞擊,轟然崩落大片的土石,將雪怪活埋其中。

尹楓鬆了口氣,接回金剛圈,飄然落身,搜尋一尊左使的蹤跡。

“這老小子跑得倒是挺快的!”尹楓隨即將目光轉回活埋雪怪的土堆,似笑非笑地數道:“一、二、三,出土!”

轟然一響,土堆宛如遭火藥炸開了般,砰然四射。

雪怪搖頭晃腦地爬了出來,它不住憤怒地昂首狂號。

尹楓戲謔地逗笑道:“喂,老怪物,活埋的滋味好不好受呀?這次只是試驗性質,所以我只把你埋得淺淺的,下一次,我準備將你埋入無底洞裡面,再搬一座山來壓住你,我看你那時如何出來?”

“它又不是悟空!”半空中,小芸的聲音嘻笑響起:“拿山來壓太費事了,不如把它的電放光,它就沒皮調可耍嘍!”

雪怪嘶叫著抬頭一瞧,小芸巳如天馬行空,飛掠而至。

她手中猶自舞動著令雪怪見了就害怕的天羅羽,宛似在鬥牛般,挑逗著雪怪出手來攻擊。

這老怪物卻只牢記著一尊左使的交待:“著到他們二人一起現身,立刻回頭就走,將這兩個人引到別處去收拾。”

它也不管這項交持是針對過去攻打武當、少林等地的過時交待,此刻見到小芸一來,竟然沒頭沒腦地回身就走。

只見它驀地騰空,化成一抹電光,咻然消失於山區之中。

小芸莫名其妙道:“怎麼一看到我,這個老怪物就跑了?難道我的媚力不夠?”

尹楓促狹調笑道:“不是你的媚力不夠,而是你的媚力太驚人,這老怪物無福消受,只好走為上策!”

“真的嗎?”小芸故意地扇扇睫毛,朝尹楓拋個風情萬種的媚眼。

尹楓怔了一下:“你怎麼越來越……三八!”他不給小芸發嗲,已經摟著小芸的香肩,笑謔道:“好了,快走吧,否則,萬一老怪物一時想不開又跑回來,那咱們才叫有夠衰啦!”

小芸邊行邊不服氣地反駁:“回來就回來,我還怕那個老怪物不成!”“你當然不怕嘍!”尹楓話中有話地戲謔道:“你只會怪它破壞此刻四下無人的大好情調!”

“什麼意思?”小芸瞧他笑得頗有文章,登時,恍然大悟的叫笑道:“好哇,姓尹的,你纖色情哦!”

“子曰:食色性也!”尹楓裝模做樣的狹譴道:“來,讓我香一個!”

他突然撲身而上。

“哇,不要啦……”

致遠堂,議事廳內。

是夜,晚膳過後。

智敏禪師拈眉笑道:“老衲與道兄便是顧慮你們二人,在一尊教聲東擊西的計策下,定然會疲於奔命,是以,老衲與道兄才會聯絡北地列位,反抗一尊教的掌門人們,帶著門下精英來此,以期固守孤鶩山為據點,妄和茅山派南北遙相呼應,做為長期對抗一尊教的大本營。”

小芸咯咯笑道:“大師;咱們速真是有默契。這就叫英雄所見略同!”

尹楓關心問道:“不知大師和道長可有與華山派取得聯絡?”

木心道長含笑道:“尹檀越不用擔心,了緣散人特請貧道轉告於你,她已先接受古孝盟主之邀,前往關外暫避兵禍。”

尹楓領首道:“出關也好,到了古家牧場還有我娘和她做伴,總比她待在山上來得快活!”

林飛不禁佩服道:“這不是我故意要誇六十四寨聯盟,不過,人家北大荒這次對付一尊教,可比咱們中原團結許多。”

江北白雲門門主的女兒,弄蕭玉女崔翠屏恬靜笑道:“大當家的好象對北大荒六十四寨的情況非常熟悉,但還不知他們是如何對抗一尊教,能令大當家的如此稱道?可否請大當家的詳述一番?”

林飛笑道:“根據可靠消息指出,一尊教在橫掃江北之後,就曾派遣靠近關日的四幫人手,潛出關外,在老怪物的協助之下進攻白山黑水一帶。”

“可是,這幫人才剛佔領長白山一家牧場,不到天黑,就被附近六十四寨所屬的成員摸進牧場,殺得他們丟盔棄甲,敗逃回關內。”

“事後,老怪物和一尊左使再度調派大批人馬,直撲古家牧場,卻被古大少設計誘往一處流沙沼澤,險些全軍覆沒,更妙的是,古二少在一尊教等人退路上,布上逆轉天雷五行陣,等著伺候老怪物。”

“誰知這老怪物一見劍山阻道,怪叫一聲就逃之夭夭,留下一尊左使當場暴跳如雷。”

“最後,這一尊左使又在飛龍騾隊與他所率領的殘兵交戰之際,趁亂而逃,有此之後,一尊教未曾再進兵關外。

“而今,六十四寨聯盟所屬,已在古二少協助下,於各牧場布成逆轉天雷五行陣,做為嚇阻老怪物的利器,據估計,北大荒現今共有一百餘座的逆轉天雷陣!”

“太誇張了吧!”小芸嗤笑道:“我懷疑這一百多座的陣式有兒座真的能用?也虧老菜子想得出這種土方法,這種笨法子,除了騙騙老怪物那個呆頭鵝,大概沒有其它用處。”

林飛呵呵笑道:“丫頭,你還真瞭解古二少。據說,除了你家牧場上那座玄青道長留下的陣式是真貨之外,只有沼澤區附近那裡逆轉天雷陣管用,其它的通通是用來唬老怪物的!”

小芸咯咯直笑:“老菜子還真敢混,萬一老怪物想不開,跑進那些假陣裡面溜躂時,我看他怎麼對付老怪物?”

尹楓輕笑道:“根據老怪物的反應來看,它根本再也沒有勇氣闖入陣式中,逸嵐這一招用的倒是挺妙的,至少北大荒不用擔心受老怪物威脅,而一尊教若是想和六十四寨比人海戰術,那鐵定吃大虧。”

“不好玩!”小芸忽然叫道:“這個逆轉天雷五行陣設計出來,老怪物卻不往裡面闖,那這個還有什麼用處?有和沒有等於一樣,那還有什麼好玩?”

尹楓笑道:“現在才想到這點,根本就是沒得玩了,不過,能嚇嚇老怪物倒也達到此陣的第二個目的!”

崔翠屏柔聲建議道:“難道,此陣不能改成活動的佈陣方式?”

小芸不知在想什麼,突然然直勾勾地盯著崔翠屏發呆。

崔翠屏被她看得有些窘迫,尷尬道:“芸姑娘,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她已經有些臉紅地垂下頭去。

小芸兩眼發直,恍若未聞地徑自出神發呆。尹楓代為回答道:“崔姑娘,不是你說錯話,而是你說對了話,引發小芸的思緒,所以她才會看著你發呆。

其實,她現在對任何人,任何話都是視若無睹,聽而未聞,你別理她,等她想通了她自然會恢復正常。”

崔翠屏這才抬起頭臉色稍見自然道:“原來如此,芸姑娘她時常這樣嗎?”

“怎麼樣?”尹楓不解反問:“你是指她時常失神發呆?還是沒事就盯著入看?”

崔翠屏又不好意思地紅了紅臉,細聲道:“沒有,這是隨便問問。”

林飛不禁暗自稱奇:“這就是那個在江湖風雲榜上,排名第十的弄蕭玉女?瞧她一副嬌滴滴又容易害羞的模樣,她真能殺得了人?真是太離譜了!”

木心道長尋問道:“林幫主,如今江湖已是一尊教的天下,貴幫外堂的分支舵口也都已撤離崗位,想必貴幫有關江湖的動向和消息來源,只怕要大受影響吧?不知此時除了北大荒六十四寨之外,你是否還有辦法和其它幫會保持聯繫?”

林飛笑道:“道長是指茅山方面的消息吧?中午時,我已經收到了玄青道長的手筆,表示目前在茅山上與他合力對抗一尊教的人馬,計有棲霞山莊、兩湖門、丐幫、江南李家寨、凌霄山莊,以及數名單槍匹馬的朋友,總共一百七十八人而已!

他們如今所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即將斷糧,而一尊教未圍山的人尚未退去,因此特來求援。”

白雲門崔浩山訝異道:“大當家的,在現今這種情況之下,你居然還能保持對外的聯絡管道,這真是太不簡單了!”

林飛呵笑道:“老實說,這還得多虧我兄弟考慮周詳,所以咱們在平時便建立一條不為人知的特殊管道,作為輔助遞送情報的門路。如今遇上這種緊急的局勢,這條特殊管道,就發揮意想不到的功用!”

“行不通的!”小芸突兀地插口:“想法雖好,可是行不通的!”

林飛納悶地盡駁道:“我都已經收到消息了,你怎麼還說這條管道行不通?”

“什麼?”小芸莫名其妙的反問:“我說崔姐姐的建議很好,可是行不通,老哥,你又在說什麼通不通?”

“你們三個搭錯線了!”尹楓有趣笑道:“芸,你為什麼認為崔姑娘的方法行不通?”

小芸認真地解釋道:“因為那個陣式的變化太複雜了嘛,如果要在極短時間內,推算出正確發動陣式的那個點,除非像玄青道長那麼熟悉奇門遁甲的人才能辦到,還有,想在極短時間內,迅速將陣式布成,不讓老怪物逃走,除非有五個或五個以上的玄青道長同時動手,才有可能順利困死老怪物。所以,理論上,崔姐姐的建是行不通的事,因為,這個世界上,找不出五個一模一樣本事的玄青道長嘛!”

尹楓贊眉道:“這麼一來,這座逆轉天雷五行陣還真是沒得玩嘍,嘖,好不容易找到了個勉強可以剋制老怪物的方法,結果玩不開來,這個事還真是不好玩的很吶!”

小芸無奈地聳聳肩,側首對崔翠屏笑道:“不過……崔姐姐,我還是會把你的提議轉告玄青道長,也許他能想出什麼變通的方法,也說不定!”

崔翠屏溫柔笑道:“謝謝你啦,芸妹妹。”

小芸推了推尹楓,低聲道:“喂,尹楓,這位崔姐姐人長得不錯,脾氣也很溫柔,你覺得怎麼樣?”

她的聲音雖輕,但是在座之人,功力俱是不弱,早把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他們還以為小芸有那種想替尹楓做媒的企圖。

當然,他們也都知道小芸已和尹楓訂親之事,因此每個人都頗為訝異地看著小芸和尹楓。

崔翠屏更是臊紅了臉,將一顆蝶首低的不能再低,總算她還算見過世面,沒有當場就丟下一句:“人家不來了!”便躲起來見不得人。

尹楓卻已直接感應到小芸尚未說出的心意,不禁多瞄了崔翠屏兩眼,這才甚為滿意道:“不錯,當你大嫂挺適合的,不過,就怕你大哥太忙,沒空追女朋友。”

眾人直到此時,方始恍然大悟,原來,小芸確實是有做媒的企圖,只是對象不是尹楓罷了。

小芸再多看翠屏兩眼,唐突道:“崔姐姐,你真的長得很美喲,像你這麼有氣質的人,當我大嫂再合適不過了,等將來有機會,我介紹我那個老學究哥給你認識好不好?”

尹楓正想暗示小芸說得太露骨,豈料,崔翠屏含羞展顏道:“芸妹妹,謝謝你,不過……我與令兄已經見過面了!”

“真的?”

小芸天真道:“難怪我越看你越順眼,原來遲早咱們會是一家人!”

“不……”崔翠屏微窘道產我與令兄只是普通朋友……”

“我知道啦!”小芸不以為意道:“反正,沒有普通朋友,也就不會有特別朋友啦!”

“這……”崔翠屏赧然道:“不是這麼回事的啦,我們……”

小芸瞅著緊張害羞的崔翟屏,呵呵直笑:“我知道啦,我是故意在逗你的嘛,你不要生氣哦!”

崔翠屏鬆口氣,理理雲鬃,好脾氣道:“芸妹妹,你真頑皮,連開玩笑都是一本正經的模樣,不知道尹大俠是不是也上過你的當?”

“以前有啦!”小芸坦白道:“不過,現在他都知道我心裹在想什麼,所以要唬他可就不容易了!”

她是就事論事,不過這一句話,聽在其它人的耳中,可就沒有那麼單純,每個人都直覺的將它當成一句情話。而未深思小芸是否有其它的弦外之音。

智敏大師輕咳一聲,故意轉變話題:“小芸呀,你對醫學一途涉獵亦廣,不知你是否巳查出有關神形千里蠱的解法?”

“沒有喲!”小芸頭大道:“在我印象中,從沒聽過神形千里蠱這玩意兒,也沒有任何關於食神蠱這種怪蟲的概念。所以,如果要找出如何解除神形千里蠱這門奇毒,只有一個方法!”

“什麼方法?”

“到苗族地區去!”小芸興致勃勃地宣佈:“因為苗族地區是各種蠱毒老祖宗的發源地,到那裡去,大概可以打聽的出神形千里蠱,到底是啥麼東西?這種蠱是如何養成?

如何下毒?如何破解?反正,所有的問題,到了苗族地區再慢慢去問人嘍!”

林飛慎重道:“喂,我說兄弟,你真要和丫頭去哪裡?”

“當然是真的了。”

尹楓嘿嘿一笑:“反正,大江南北,關裡關外,沙漠冰山,我只有這個地方沒去過,趁這機會和小芸去玩一趟也不錯,何況,我們說不定還能到雪山轉轉,幫老菜子問候一下他的柔兒姑娘!”

小芸鼓掌呼道:“好喲,好象很好玩的樣子!”

林飛哼聲道:“好玩?小心把你們的命給玩丟嘍!”

木心道長拂髯道:“貧道年輕時,為了探藥曾經去過苗族地區兒回,對當地一些風俗習慣略有了解,不如讓貧道陪尹檀越你們走一趟吧!”

“固所願也!”

“不敢請耳!”

尹楓和小芸以一貫的輕鬆戲謔,一人一句頗有默契地接口笑謔著。

彷佛,他們二人前往苗族江湖中千萬性命的重責大任!

林飛提醒道:“兄弟,關於茅山和咱們山上未來的糧食問題,你有何打算?這事可得在你缸發到苗族地區之前先行解決!”

“這問題很容易!”尹楓吃吃笑道:“反正神鷹幫是千無本生意的老祖宗。若是要打家劫舍,只怕一尊教的本事,只配幫咱們提鞋!”

林飛搓著下巴嘿笑道:“你是說,要兄弟們出草?”

“廢話!”尹楓笑謔:“現在的江湖,只剩三國鼎立,除了咱們和茅山,全部的天下都是一尊教的。咱們既然缺糧,若不搶這隻肥羊,怎麼說的過去!”

“對!”林飛擊掌笑道:“現在一尊雖然號稱一統江湖,但是江湖早被他們攪成一灘浪水,混水正是摸魚的時候,咱們趁他們大局未定之前,出草劫糧餉也可事半功倍。”

在座之人,因為都是今天才接應上山的名門正派,因此聽到這種打家劫舍的事,不免感到哭笑不得。還好打劫的對象,除了一尊教,還是一尊教所屬,這些正派人士,倒也不至於良心不安心。

林飛亦知這些人的心結,因此,故意道:“咱們外堂撤回來的弟兄,早想找機會給一尊教一點顏色瞧瞧,這次出草,就看外堂弟兄們的表現便夠了!”“還有我!”小芸不甘寂寞道:“大瘋子,你以前說過要帶我去做無本生意,你可不能賴皮,這回打劫一尊教的糧食,我也要去。”“你又想參加出草劫糧,又得趕去苗族地區。”尹楓閒閒一笑:“老婆,你的心太大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吶!”

“說得也是!”小芸想了想,勉為其難道:“既然如此,我只好選擇到苗族地區去嘍,打劫糧這條魚,就留幫主老哥去摸。”

林飛嘿嘿笑:“丫頭,你也不用失望。如果你動作快點,也許從苗族地區回來,還來得及參加第二小波的出草計劃。”

“真的!”小芸高興道:“好吧,就這麼決定,道長、大瘋子,咱們快點走嘛?早點到苗族地區,也好早點回來參加出草。”

崔翠屏納悶道:“芸妹妹,為什麼你好象很喜歡參加打家劫舍的這種事?”

“好玩嘛!”小芸天真道:“在這個每天殺來殺去的江湖裡面,如果不找些有趣點的娛樂來消遣,那麼,這個江湖還有什麼好混的!”

“好玩?”崔翠屏不禁怔了怔,在心中暗自嘀咕:“江湖也可以用來玩?過去,我怎麼沒聽說過?”

小芸早己迫不及待地與尹楓和木心道長離開議事大廳,準備披星戴月地趕往苗族地區。

※※※

月餘之後。

又是簿雪初寒的時刻。

小芸、尹楓和木心道長自離開孤鶩山,渡過黃河之後,便在沿途遭到各個門派的追殺。顯然,一尊教主非得致他們於死地不可。

為了安扺苗族地區,木心道長亦只存從善如流,接受小芸的提議,易裝而行。如今,他們三人正是一身典型的苗族打扮,迸入苗族地區十八峒的地界內。

對凡事都覺得新鮮的小芸而言,這一路來,她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又紛紛籠罩。

“道長,這裡為什麼要叫苗族地區十八峒?”

“所謂酮,原本是指苗族居民所住的山洞,而苗族地區便是苗族居民所住地區的泛稱,因此,這種苗族地區十八峒地名的由來,使是指此處為苗族一十八個大部族所居之域的意思,當然,苗族其實不止十八族而已,據貧道所知,光是苗族地區內,就將近有一百多種不同的小族。每一族都有他們獨屬的言語和風俗習慣,若是根據傳統服飾的差異,苗族則大致可分為黑苗、紅苗、白苗、青苗和花苗。”

小芸舉一反三道:“黑苗是不是因為他們喜歡穿黑衣服?就像咱們現在的穿著,渾身上下一團黑,再配上些紫色、褐色、藍色的花邊,而白苗就穿白色為主的服飾,青苗則穿青色的這,樣?”

木心道長和藹笑道:“大致是如此。”

小芸又問:“那柔姑娘呢?她又是哪一族的人?”

木心道長拂髯輕笑:“若根據她所穿著的推斷,大凡花苗一族的女子,多以豔麗的色彩為其服飾的主色。”

“哦!”小芸恍然道:“原來柔兒是花苗,還有,道長,我看咱們這一路上所見的苗族女子,身上戴的飾物大多都是以銀子打造的,為什麼柔兒她身上的飾物,卻是金子做的?”

尹楓忍不住噗嗤笑道:“傻丫頭,金子比銀子貴重,能以金子為飾,當然表示白姑娘她家比較富裕嘛!”

“不錯!”木心道長含笑道:“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可能,就是這位白姑娘乃是貴族的身份,方能以金子做為身上的裝飾。”

小芸眨眼笑道:“這麼說,柔兒還是位苗族公主嘍?嘿,這個老菜子居然還會相中一位公主,算他有點眼光。”

尹楓打趣道:“就怕咱們這位情聖公子,又是在試驗他的魅力,而不把這回的事當真。”

“不會啦!”小芸擺手笑道:“我回家才一、兩年,可是看多了他的羅曼史的豔聞。

這次他的反應和以前隨便玩玩時,大大不同,我看老菜子這回保證死定了!”

尹楓有趣笑笑,轉而詢問道:“道長,依您之見,咱們要從何處開始查尋許多有關神形千里蠱之事?”

木心道長沉吟道:“貧道與第六峒第七峒兩位峒主原是舊識,也略有交情,不如,吾等先前往第六酮拜望龍安庫卡峒主,也許能探問出點眉目。”

木心道長帶著小芸和尹楓,再行二日,抵達苗族地區某處。

當他們離開密林山區,放眼望去,山坳之中竟是一片開墾整齊的田園窪壟,只是時值初冬,山裡已覆上薄薄的霜雪,田園業已休耕。

循著這片田園小徑,繼續前行,個把時辰之後,他們三人通過這處山坳,再度進入林間。

木心道長淡然笑道:“吾等已經接近第六峒山居之處,若有任何動靜,切勿驚慌衝動。”

他的話剛說完,小芸和尹楓已經聽見林間有人潛行的輕微細碎聲,片刻之後,他們發覺自己已經陷身重重包圍之中。

“哇,怎麼來了這麼多人?”小芸在心中暗自叨唸:“如果是來歡迎咱們的,場面可就稱得上壯觀,萬一要是苗頭不對,咱們可就有熱鬧可耍!”

尹楓傳來思緒道:“你不是最喜歡熱鬧的場面嗎?據我估計,在咱們的周圍三丈方圓之內,大概已經聚集五、六百人,準備必要時一湧而上,將咱們壓成肉餅。”

小芸已心念溝通問道:“這些人的動作格很利落輕巧,難道這些苗族人都是練家子?”

“非也!”尹楓感應道:“他們乃是因所居之地,多高山和深谷,為適應生存的環境,自然練就如此輕靈敏捷的身手,他們雖然沒有學過正統的武學,但是天賦的本能卻造就出他們一身不亞於普通武林人物的功夫,萬一真有衝突時,你可別太大意了。”

就在這時,四名身著黑苗服飾,腰別獵刀,手持吹箭的苗族靜悄悄地出現,橫身佇立在他們三人前方丈尋之處,臉色不友善地盯著三人。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29:19


第二十九章 變態之戀

木心道長停身打量這四名苗人,隨即展顏招呼道:“塔卡那,好久不見,你還記得貧道嗎?龍安庫卡峒主近來可好?”

站在最右側的那名苗人聞言一怔,他大步上前,仔細打量著木心道長,顯然相當的迷惑。

木心道長微微一笑,動手解去身上的苗人服飾,露出他一慣穿著的道袍。

那名苗人看到木心道長的穿著和插於道長腰間的拂塵,豁然認出道長的身份,他以生硬的漢話,驚喜道:“是木心道長呀,好久好久不見了,大概快有十年了吧?你終於又回來咱們牛牛壩啦!”

塔卡那匆匆上前,以苗族的禮儀恭敬地問候木心道長。

他接著用苗語朝身後三名同伴和四周大聲喳呼一番,他身後三人立刻上前,向道長請安。

小芸好奇道:“道長,他們好象很尊敬你喲,是不是有什麼原因?”

木心道長淡笑道:“沒什麼,只是過去貧道曾調停過他們與第七峒間的一些小糾紛。

他們直到如今還如此禮遇貧道,真是令貧道汗顏。”

塔卡那連忙道:“糾紛不小,不小,是讓酋長娶第七嗣的娃那拉公主,大家不打仗,一起和第七酮合作對付壞人。現在我們才生活很好,很安全。道長很偉大,酮主和我們都感激。”

小芸呵呵笑道:“塔卡那老兄,你和我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我也認為道長很偉大。”

塔卡那笑著搖頭道:“不對,不對,塔卡那和你不一樣!”

小芸怔了怔,隨即穎悟到塔卡那一定是不瞭解英雄所見略問的這句成語,她笑道拍拍尹楓胸膛:“對,他叫尹楓,他和你就一樣,他也是英雄,他也認為道長很偉大。”

木心道長在旁見小芸若有其事地和塔卡那瞎扯,不禁有趣地搖搖頭輕笑。

塔卡那指著尹楓道:“你,尹楓?”他又拍拍自己胸口:“我,塔卡那,我們是朋友!”他立刻上前熱烈擁抱尹楓。

尹楓也回報以相同的熱誠,這舉動令塔卡那非常高興,他又朝林間高聲大叫一番,林間立刻湧出大批苗人,舉臂為尹楓歡呼。

木心道長為尹楓和小芸他們二人翻譯:“塔卡那說你們是峒主的貴賓,也是他的朋友,來此無敵意,要大家放心。”

尹礬笑道:“我們這貴賓的身份,大概也是沾了道長你的光。”

木心道長含笑不語。

圍在四周的苗人,在歡呼過後,便又徑自隱入林中去,只留下來十來人擁簇著道長和尹楓他們直朝林聞深處趟去。

有頃,他們已來到第六峒部落聚集之處。

一位年約二十七、八歲,長得精壯英挺,頭戴苗王冠飾的魁梧苗人,在三名年齡老少各異的苗人伴隨下,快步上前來。

小芸訝異道:“哇,這個苗族酋長好年輕哦,我還以為當酋長的人都要很老呢!”

龍安庫卡見到木心道長,倒頭便拜,激動興奮道:“師父,你老可回來了,您這一去九年有餘,真是想煞徒兒了!”

“師父?”小芸和尹楓驚奇地瞪著木心道長。

木心道長呵呵笑道:“這回可嚇著你們了吧,能看到孤鷹和醉鳳如此吃驚的表情,貧道這趟苗族地區之行,可算是值回票價了,呵呵……”

在龍安庫卡所住的酋長大屋裡,術心道長剛見過他四個徒孫和三個徒孫女。

他正對小芸和尹楓二人敘說著收龍安庫卡為徒的經過:“……貧道將身中蛇毒的老酋長送回此處時,老酋長終因中毒過深,不幸而亡。”

“庫卡是老酋長唯一的兒子,當時只有十六歲,他繼位酋長之後,第八峒峒主見他年幼,便聯合左邊的葛族部落來襲,想要併吞庫卡的部落。”

“貧道那時尚未離開此地,因為不忍見第六峒的居民遭到屠殺,便插手此事,擒下第八峒峒主和葛族的族長,阻止這兩方人馬的攻擊,但是,貧道畢竟是路過此地的一名漢人,若要介人苗族地區各峒的紛爭,總得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再者,貧道也頗為喜愛庫卡資質,因此便收他為徒。”

龍安庫卡接著道:“當年若非師父出面,爭取我與娃那拉的婚姻,阻止第八峒的蠢動,再和葛族訂下互不侵犯的盟約,我們早就遭人併吞亡族,那會有今天安定的生活,只不過,師父在此停留大約三年的時聞,就返回中原去,使我一直未能略盡弟子的奉養效勞之職。”

小芸眨眼笑道:“庫卡酋長,這回你就可以趁你師父留在此地的時間,好好孝敬他老人家!”

木心道長莞爾笑道:“貧道此番前來苗族地區,是為盡嚮導之職而來,可不是來此臥養天年的喲!”

“有事弟子服其勞嘛!”小芸呵笑道:“道長,再怎麼說你也有九年多沒回這裡,若要當嚮導,相信你不會比天天生活於此地的人熟悉這裡的現況吧,所以,你只要叫你徒弟派個人帶咱們四處去遊蕩,而你就安心留在此地和你的徒子徒孫享受一下天倫之樂,順便再指點指點小一輩他們的功夫。”

“依我看,那個未來的小酋長是塊不錯的璞玉。”

“道長,你難道忍心不去琢磨這塊好玉,讓他將來發亮發光?再怎麼說,他都是你的徒孫哦!”

木心道長若有所思道:“龍安雷兒確是個練武的好人選。若非如今江湖巳值危急多難之秋,貧道倒想帶他回武當山,好好調教一番。”

龍安庫卡高興道:“徒兒先代雷兒謝謝師父!”他又問:“師父,此次你與尹兄弟夫婦到苗族地區來,不知是什麼事?有什麼徒兒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師父您儘管吩咐,您老就如芸姑娘所言,留在家裡,讓徒兒好好和你親近一番吧!”

木心道長道:“庫卡,在苗族地區是否有神蠱毒,叫做神形千里蠱?”

龍安庫卡含笑道:“師父,其實外傳苗人擅蠱之說,並不正確,因為咱們這裡雖然有人養蠱煉毒,但那種限於少數心術不正的邪人,或者是一族的巫師,弟子並不清楚這一方面的事情。”

尹楓沉吟道:“龍安兄,那麼我們可否見見貴族的巫師向他請教一下有關這方面的問題。”

龍安庫卡笑道:“當然可以,還有,尹兄弟,你叫我庫卡就可以了,在這裡我們可不習慣別人太客氣!”

“就是嘛!”小芸天真道:“其實,你們二人年紀也差不多,就算拜把子做兄弟也挺合適的。道長,你說是不是?”

木心道長拂髯輕笑:“庫卡,孤鷹尹楓在江湖可是與為師齊名,正所謂英雄出少年之輩,你能與他結拜,那可是你的幸運!”

小芸扮個鬼臉道:“道長,你不用那麼抬舉他,你別忘了,和尹楓拜把子的不是沒有,可是,當今之世,還沒有人有幸做你徒兒的拜把兄弟呢!”

木心道長哈哈笑道:“好個俐牙利齒的小丫頭,經你這麼一說,貧道的徒兒可就馬上身份暴漲吶!”

尹楓和龍安庫卡亦是一見投緣,頗有惺惺相惜之意,這時,在小芸推波助瀾之下,即刻備上香燭,兩人叩頭立誓,結為異姓兄弟,龍安庫卡因為尹楓還有個幫主老哥,於是屈居老二之位。

尹楓愉快笑道:“本來,我們上這苗族地區是為找神形千里蠱的解藥而來,沒想到我倒意外地多得了個二哥!”

龍安庫卡恍然悟道:“對了,你們既然為了這種蠱毒,千里迢迢趕來此處,這事一定相當重要,不如,咱們先找巫師問清這件事之後,再來好好慶祝一下你我的結義。”

“正合我意。”

龍安庫卡使帶著尹楓他們二人走向部落後面。那裡是一大片山壁,壁上是無數人工鑿成的洞屋。

龍安庫卡指出,第六峒因為生活安定,物產豐足,因此多數人的生活都較以前改善許多,也學漢人住起雜量梗子為頂的土屋。

可是有不少人仍然保留著屬於自己的洞屋,而且時常回來小住,因為這種原始的洞屋,雖是簡陋,卻具有冬暖夏涼的好處,尤其到了這種初雪微寒的日子,部落裡遷回洞屋過冬的人就更多了。

他們一直走到最偏遠的一座洞屋前,龍安庫卡才住腳,在洞口以苗語大聲叫問。

不多時,洞內傳出一陣沙啞的回答。

龍安庫卡朝尹楓他們點頭道:“奴馬現在有空,我們進去吧!”

小芸奇怪道:“庫卡老哥,你不是這個峒的酋長嗎?為什麼這位奴馬不出來迎接你?”

龍安庫卡笑道:“巫師是族中身份地位比較特殊的人,因為苗人沒有文字,所有文化和傳統都靠著巫師們代代口傳,他們就好比是族中的精神像徵,所以,我們都很尊重巫師,而奴馬又是本族年齡最長的一位老者,我當然更加敬重他。在他面前,我只認為自己是一名晚輩,怎能讓他出來迎接我?”

小芸呵笑道:“尹楓,我替你找的這位二哥,不錯吧,既懂得尊師重道,又懂得敬老尊賢,現在像這種人已經快變成稀有動物嘍!”

“很好,我喜歡!”尹楓頑皮地眨眨眼:“不過,咱們還是先進去,免得這位奴馬大師等太久。”

他們四人進入洞中,只見一名雞皮鶴髮的耄齡老人,盤膝坐在一張矮桌前,點著昏黃的油燈,不知在撥弄什麼。

老人待四人坐定之後,這才抬起頭,以沙啞的低沉的聲音,緩慢道:“道長,這回回來你可以安心地住下,事情就交給跟你一起來的小娃娃去辦就成啦!”

“有你這麼說,貧道可就安心了!”木心道長顯然對老人如此突兀的一番話,並不以為怪。

小芸納悶道:“大法師你怎麼知道我們為何而來?要辦什麼事?難道已經有人來告訴你了嗎?”

奴馬低沉地呵呵笑道:“小女娃,奴馬知道很多,可是不用人家來告訴奴馬,桌這上些小東西自然會告訴奴馬所有的事。”

小芸看看桌上的零碎,頗感興趣道:“這些小東西是獸骨嘛,大法師,原來你會卜卦,能夠預知未來呀!”

奴馬沉緩笑道:“小女娃,你很可愛,奴馬喜歡你,所以,奴馬告訴你,這些東西不是漢人的八封和占卜,這是我們老祖先代代傳下來的秘法,它能夠明確地顯示出來,而且絕對不出錯。”

“真的?”小芸好奇道:“有這麼靈呀,那對未來的事都預先知道了,日子不就過得很沒趣?”

“是的。”奴馬呵呵輕笑:“所以,有些就算奴馬知道,奴馬也不會告訴你。嗯……

生命,是要靠你自己去體會的。”

說完這些話,奴馬閉上眼睛,似乎一動也不動地睡著了。

尹楓心想:“真是一位有智能的老者。”

奴馬緩緩睜開雙目,以睿智的眼光看著尹楓:“小男娃,智能是因思想而增長,卻與默靜相結合,好好記住!”他突然似吟似唱地念出一句話。

尹楓驀然一怔:“是梵文。”他腦中飛快地閃過這個念頭。

小芸奇怪道:“大法師你怎麼也知道尹楓心裹在想什麼?還有你為什麼也會說梵文,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呀!”

奴馬似是滿意地點著頭:“雙修一體,一體一心,你們的功夫練得很好,不會有問題。小女娃,你想找的答案,就在你的手中。其實,你已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一吹,即可豁然貫通。這種事,只能等,急不得,時候一到,你自然會知道,”

小芸怔怔地瞧著奴馬,不可思議道:“大法師,你真的什麼都知道喲,不過,你說的有些話,我還不太明白,等我仔細想一想之後,也許時候自然就會到。”

奴馬點點頭,接著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跟著太陽向東走,自然能找到源頭。”

小芸納悶道:“大法師你這又是在說什麼謎語?”

奴馬再次閉上雙眼,低沉地重複道:“向東走……”他似乎又進人睡眠的狀態,靜靜地不言不動。

“尹楓,你知道大法師在說什麼?”

小芸側首一瞥,這才發覺尹楓正望著油燈發呆。

她不禁暗想:“難怪我偷不到你的念頭,原來你腦袋空空在發呆!”

木心道長輕聲道:“吾等出去吧,奴馬己進入冥想,他暫時不會醒。”

小芸推尹楓:“喂,天塌了!”

“沒關係,有高的人頂著!”尹楓本能地回答一句,才又回過神來問道:“什麼?

你說什麼?”

小芸對著噗嗤失笑的龍安庫卡無奈地聳聳肩:“我叫他大瘋子是有原因酌,現在你大概知道為什麼了吧。”“向東走,向東走!”小芸看著初升的太陽,愁眉苦臉道:

“咱們已經跟著太陽向東走了七天七夜,咱們究竟要走到什麼時候?咱們究竟在找啥源頭?”

尹楓苦笑道:“我怎麼知道?老實說,那位大法師所說的話,每一句都像天書,這兒天我前想後想,有時覺得好象想出一點頭緒,有時卻覺得自己滿腦子漿糊,再這麼想下去,我遲早會變成名符其實的大瘋子!”

“不想了,不想了!”小芸豁然叫道:“我外曾爺爺說過對那種越想越想不通的事就不要去想。然後你自然就會想通,所以,我決定放棄再去想那個大法師說過的話!”

尹楓斜睨著她:“好吧,不再想大法師,現在你的小腦袋瓜轉的那麼快,你又有什麼空頭?想幹什麼事來著?”

“沒有呀!”小芸故作無辜狀:“我只是在想該找些什麼消遣來調劑一下用腦過度的身心。”

尹楓撇嘴笑道:“什麼都好,就是你現在腦子裡面想的主意不太好!”

“出明牌有什麼不好?”小芸不以為然道:“六合彩雖然沒有以前那麼熱鬧,可是明牌還是挺好賺的耶!”

尹楓戲裙地反問:“想出名牌,你會扮乩童嗎?”

小芸呵呵笑道:“這種動作派的事,看你的表現就夠啦,我來當文案,專門負責解籤詩,收香油錢嘛,咱們兩個分工合作,保證橫吃十方,大發利市。”

“得了!”尹楓哭笑不得道:“看你越說越像真的,買明牌這種過氣的事,你根本不能去幹,我又不是不瞭解你,你又何必在我面前假仙?”

小芸翻個白眼,沒趣道:“討慶呀,你幹嘛那麼瞭解我?沒意思。對了!”她又興致勃勃地提議道:“咱們去賭錢好不好?”

這回換尹楓翻個白眼:“換個新鮮一點的點子好不好?這年頭賭已經不流行啦!”

“逛妓院呢?”“拜託,你好歹也總是個娘兒們,又是我未過門的老婆,留一點給人探聽好不好?”

“無聊!”小芸洩氣道:“我看咱們乾脆現出原形,去找個歸服一尊教的門派,踢他們的山門好了!”

“算了!”尹楓沒勁道:“人家被迫歸服,情況已經夠衰的,你又何必故意去找他們麻煩?”

“哎呀!煩死啦!”小芸哇啦嗔叫道:“這個也不行,那個也不行,你到底想怎麼樣嗎?我不管你啦,我要自己去找樂子!”

她身形一晃,己驀然掠向眼前將近的一座小村莊。

“喲,這妞兒居然也懂得生氣?”尹楓自我解嘲道:“我好象太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啦!”

尹楓依然不疾不徐地漫步前行,當他踏人村內,一群小孩子已經雞飛狗跳地朝他衝來,卻又呼嘯叫笑著自他身旁閃過。

尹楓納悶地抬眼望去,看見小芸雙眼幪著手帕,已然一頭撞入他懷中,原來,這個童心未泯的小芸,竟和小朋友們玩起捉迷藏。

小孩們瞧著小芸一把抱住尹楓,個個鬼靈精怪地叫喧笑鬧,有的小男孩還故意吹起又尖又響的口哨,消遣他們二人。

“沒有玩的人走開!”小芸感覺出是尹楓,故意將他一把推開,憑著聽覺,又追得小孩子吱吱亂叫。

尹楓看看小芸追逐小孩的背影,心中忽而湧起一股甜密又祥和的感覺。彷佛連日來江湖中的殺伐和血腥,也被這股感覺沖銷。

他不由自主的打心底泛起一抹恬淡的微笑,索性走到一株綠蔭如傘的老榕樹旁坐下休息,目不轉睛地追隨著小芸嬉戲的身影。

太陽越升越高,初冬的陽光格外令人感到慵懶舒散,但是,對玩瘋了的小芸而言,這種暖呼呼的陽光,正是適合遊戲的時候。

玩過捉迷藏、躲貓貓、大風吹和一二三木頭人都搬上場,最後連騎馬打仗的身體拔河也都出籠。

小芸玩起遊戲就和做任何一件事一樣認真地投入,她已全然忘記江湖、老怪物,甚至一旁的尹楓。

這些小孩也似乎忘記了小芸的年紀,而將她視為和自己等人為同一夥的玩伴,紛紛拿出自己的彈珠、甩炮和費心捏曬而成的泥球和小芸共享。

小芸更是不慶其煩地為每一個小孩做一副彈弓,和一支竹管制成的水槍做為交換的禮物。

而她身上大把大把的小銅珠,也都分給小孩子當子彈,登時,小芸和小孩子們展開一場新的混戰遊戲,水花和小銅珠滿天噴濺飛舞。

小孩子的叫笑和哀號,更是此起彼落。

村子裡閒著的老人,搬了板凳也擠到榕樹,和尹楓一起欣賞這幕百子嫡戲圖。

有人問:“這丫頭是你的什麼人呀?”

尹楓坦然笑道:“是我未婚妻!”

“很好呀,是個好女孩,就是還沒有長大。你急不急呀?”

尹楓不解道:“急什麼?”

“急著成親抱娃娃嘛,你若是急,你可就有得等嘍!”

尹楓恍然呵笑道:“這個呀,不急啦,反正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忙。什麼時侯有空成親,還說不定吶!”

老人們似乎很滿意地紛紛點頭。

“我們成不成親,他們幹啥那麼關心?”

小芸的思緒突然闖入尹楓腦中,尹楓有趣忖道:“你玩你的就好,幹啥分心,鄉下人家的人情味比較濃,他們看你和他們的小孫子玩的那麼熟絡,自然也把你當成他們的小孫女,關心你是很正常的事嘛!”

“哦……哇,我中彈了,沒時間和你聊天……”

直到正午,小孩和老人在各家的主婦的麼喝下,萬般不捨地各自回家吃午飯。

小芸和尹楓百般推辭,總算沒被熱情的小孩拉回家當食客。

“大姐姐,你別走哦,下午咱們再來玩。”

小孩子一步三回頭地再三交待,這才放心地散去。

小芸玩得滿頭大汗,嬌面如燃,眼中卻閃動著欣喜和愉悅的光彩,拖著疲累的步伐走向尹楓,一屁股坐在他身旁坐下,長長噓了口氣。

“玩得過癮?”尹楓眼神含笑地問著。

小芸聳聳肩:“還好啦,很久沒有玩得這麼開心,就是了!”

尹楓很自然地摟她入懷,體貼問道:“累不累?”

“累慘了!”小芸打個哈欠,語聲模糊地依在尹楓的懷中睡著。

尹楓不得不佩服小芸這種說睡就睡的本事,卻也心滿意足地擁著入睡的佳人,享受冬陽下微冷的輕風和這片刻的寧靜安祥。

尹楓突然覺得,好奇想:“這小妞睡覺之後,腦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抿嘴一笑,澄靜心神,感應到小芸睡夢中的思緒。

“你想要的答案在你的手中……東風一吹,豁然貫通……急不得,時刻一到,自然知道……”

尹楓不禁失笑地呢喃道:“嘴裡說不想,腦子可沒放棄。”他的心情,隨著四下的寂靜,逐漸變得和緩清明……

驀地──

“我知道了!”小芸突然自尹楓懷中彈坐而起,驚喜地大叫一聲。

尹楓嚇了一跳,清明心中,一抹即將豁然有悟的靈感,也被小芸這一叫嚇跑了。

尹楓苦笑道:“我知道你知道了,可惜我又不知道了!”

小芸吐吐舌道:“對不起啦,下回我不要叫這麼大聲好了!”

尹楓坐直身子問道:“你確定你想通的事沒錯?”

“保證沒錯!”小芸想了想:“只是究竟對到什麼程度,得找人試試看才知道。”

尹楓慎重道:“神形千里蠱這玩意兒的確太厲害,在沒有絕對的把握之前,就算找人試驗,也不能讓一尊教主和一尊左使知道,以免他們又想出其它更惡毒的控制方式。”

“這是當然的啦!”小芸興沖沖道:“現在咱們要到哪裡去找對象來試驗?”

尹楓眨眼笑道:“向東走,我開始有點明咱們要找什麼東東了?”

“很好,我喜歡。”小芸回敬一個頑皮的鬼臉,拖著尹楓立刻上路,朝東而去。

當那群小孩子以最快的速度吃完午飯,趕回榕樹下時,卻只看到樹身上刻著後會有期四個字,和一隻振翅欲飛的鳳凰。

小孩子們的臉上流露著明顯失望,在他們小小的心靈中對後會有期的感觸,可比那隻栩栩如生的鳳凰來得強烈許多,畢竟,在他們純樸單純的生活中,是永遠不會明白那隻鳳凰所代表的涵意。

淒厲的逆風挾以密密的白雪,咆哮著在天地之間狂舞亂飛。

這是一個昏天黑地的暴風雪日子。

塘渡口,位在湖南境內,資水上游,是一個不算小的城鎮。

但是,在這場暴風雪的肆虐之下,雖值午時,城內卻早已歇市歇業,家家戶戶門扉緊閉。

使得這個偌大城鎮,變得宛如一座了無生息的死城。

小芸和尹楓臂挽著臂,頂著漫天風雪,辛苦地掙扎著進了城。

“尹楓,咱們究竟在哪裡?”小芸在風雪中吼道:“我根本看不到路了!”

“咱們進了一座城,如果按著正確的路線來說,這裡應該是塘渡口。如果咱們迷了路,那我就不知道這裡是那裡。”

小芸高聲叫道:“你這不是廢話嘛!”

“不然你希望我怎麼回答?”尹楓以思緒傳遞想法:“在這種視線不良的風雪中,我看的不見得比你清楚。還有,咱們既然能夠心電感應,你幹嘛那麼費勁地大吼大叫?”

“對哦!”小芸想道:“我怎麼那麼笨,嘿,我看到前面有東西在晃,是不是客棧的招牌?”

尹楓打量道:“是招牌,可惜不是客棧的。”

小芸抹去臉上眉上的冰雪,極目搜望:“有城就有住的地方,這種天氣還在外面鬼混的人,不是瘋子就是阿達!”

“你是指咱們倆嗎?”尹楓有趣地忖問。

小芸白一眼,尋思道:“廢話,這時候這條街上,這座城裡難道還有第三個在外面鬼混的人?”

尹楓發現一家客棧,就拖著小芸過去叫門,但是任他將門拍得震天響,就是沒人出來應門。

小芸想道:“一定是暴風雪太大,夥計藉機公休一天。”

尹楓忖道:“你忘了早上天氣還挺好的,這場暴風雪是突如其來的,否則怎會困住咱們,再說,如果沒有夥計。也該有老闆留在店內吧!”

“那一定是他們不願意做這筆生意嘍!”小芸戲謔道:“大概他們怕一開門,自己就被風吹跑了,所以寧願不做買賣。”

尹楓搖頭苦笑:“真是沒有敬業精神!”

他們兩人繼續掙扎前行,不久便見到另一家客棧的招牌,在風雪中嘎吱嘎吱地亂晃。

尹楓再次上前叫門,沒有多久即傳來有人應門的聲音。

小芸朝尹楓眨眨眼忖道:“這個老闆比較有良心喔!”

客棧的大門咿呀打開一條縫,一位貌美的婦人頂著門道:“哎呀,這麼大的風雪天,你們怎麼還在外面亂闖?快點進來吧!”

小芸和尹楓先後擠入門內,兩人抖落他們身上的雪花,同聲道:“大嫂子,謝謝你啦!”

屋內的溫暖,使得他們二人衣服上的冰雪,立即溶化並浸透衣衫。

這位美婦熱絡道:“瞧你們二人身上都溼透了,還是先去洗個熱水澡,再換件乾爽的衣服,才不會著涼。你們吃過飯沒有,如果沒有我再替你們準備點酒菜。待會兒洗完澡再吃點熱食,你們就不會覺得冷了。”

小芸笑道:“大嫂子,你想的可真周到。”

美婦笑意盈然道:“我們開的是客棧,當然要懂得為客人打點著想嘍!”

尹楓淡然問道:“大嫂子不知如何稱呼?”

美婦微笑道:“我倒忘了你們是外地來的人,我夫家姓卓,鎮上的人叫我女老闆。

先別談這個,要敘待會兒有的是時間,你們還是先進去換洗一番吧!”

她揚聲叫道:“阿福呀,有兩位客人來了,灶上熱水準備好了沒有?”

一個駝背老頭自裡間行出,啞聲回道:“都弄好了,只等客倌進去享用呢!”

女老闆道:“那你就帶進去,然後再去準備兩伺上房。我去替他們準備點酒菜。”

小芸瞟眼想道:“看她那麼內行,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尹楓感應道:“凡事小心總沒錯,走吧,阿福在等著咱們。”

他們隨著駝背的老阿福進入澡堂,洗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回到前廳食堂時,女老闆正好端著熱騰騰的吃食出來。

小芸看著精緻的菜色,咂嘴讚道:“好香,卓大嫂,你的藝不是蓋的。”

女老闆笑道:“不是我自誇,我做的菜不但中看,而且中吃,你們嘗過就知道,我那當家的一直要我收了客棧,改開酒樓,可是我就嫌待在酒樓掌廚太油膩,一直就不肯答應。”

“不知道令當家的在哪行高就?”尹楓他們落座後,女老闆也陪著坐下,一副準備大擺龍門陣的架式。

女老闆先招呼二人用餐,這才回答道:“我那當家的就在前面不遠開了一家祥記布莊。你們如果打城西進來,應該有看到招牌的。”

尹楓領首道:“咱們一進城看到的第一個招牌,就是祥記布莊,看來令當家的生意做得不錯。”

“馬馬虎虎啦!”女老闆為二人斟上酒,輕笑道:“日子過得去就是了。”

小芸啜口酒,滿意道:“哈,陳年女兒紅,過癮。卓大嫂,你不知道喲,剛才我們本來是要歇在前面那家店的,可是我們叫了半天門,沒人理我們,所以才會到你這裡來。”

女老闆會意道:“你是說悅賓客棧呀?這可巧著,悅賓客棧掌櫃的他爹前些天死了,所以這陣子暫停歇業,你們叫門當然沒人理嘍!”

小芸沉思道:“我看她是真的住這鎮上的人,咱們大可安心了吧!”

尹楓淡然一笑,尋思響應:“如果她在演戲,那麼她一定是一流的演員。不過,她如果想騙你,當然不可能讓你看得出來。”

“疑神疑鬼!”小芸暗噴一聲,開懷暢飲起來。

女老闆似乎頗為驚訝道:“小妹子,你酒量真是好呀,不過,可得小心喝醉了!”

小芸呵呵笑道:“要是醉得倒,我還真想試試喝醉是什麼滋味!”

女老闆輕笑道:“小妹子,你口氣可真是大的緊,你大概是不曾喝醉過吧?”

她又為小芸取來一罈新開封的陳年老酒,併為小芸換上大海碗,好讓小芸喝得盡興。

“誰說我沒喝醉過?”小芸酒到必幹:“喝酒若不是為了醉那還喝它幹嘛?我是每喝必醉,只是從來沒有醉倒過。醉和醉倒雖然只有一字之差,可是境界可是差得太遠太遠啦!”

“真的嗎?”女老闆殷勤上酒,含笑道:“光聽小妹子你這番話,就知道你一定很會喝酒。”

“還好啦……”

小芸忽然將喝到一半的酒潑掉,同時一掌打翻尹楓的酒杯。

女老闆訝異道:“怎麼啦?這酒不好喝嗎?”

尹楓出手如電,扣向女老闆脈門。

女老闆突然身子一沉,剎時消失蹤影。

原來,她所坐之處,下有機關裝置。

尹楓抱起不言不動的小芸,閃身撞向大門。

但是,他只到半途,便氣力全消,以致摔落地面,和小芸兩人滾作一團。

尹楓看著小芸:“那娘兒們的確很會演戲,可是你怎麼也會著了道?”

若依小芸百毒不侵的體質而言,她應該不會受制於任何一種藥物。

小芸無奈地笑道:“現在咱們身是最少有三種以上的毒素,其中任何一種單獨存在體內時,對人體都不會造成影響,可是……”

“三合一時就出毛病了!”尹楓代她說完,苦笑道:“我撐不住了!”他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發黑。

小芸的聲音在他耳邊幽幽忽忽:“剛剛有第四種藥物吹來,我也不行了,咱們……

這回……要……慘了……”

小芸迷迷糊糊地醒過來,覺得腦袋裡像有千百支鐵錘不斷地在敲打。

她呻吟一聲:“原來醉倒就是這種感覺?”

一陣香風吹來,一個柔膩的嗓音,甜甜道:“醒了嗎?把這碗裡的東西喝下去,你會好過一點。”

小芸睜開眼睛,眼前是一位風華絕代的美豔女子,她有少女般的面孔和成熟婦人的氣質,實在令小芸猜不透她究竟有多大年紀。

小芸固執地抿緊雙唇,不肯稍沾扺在唇際那碗中的汁液。

這名美豔女子溫柔問道:“你不是頭很痛嗎?為什麼不喝這碗鎮靜劑?”

小芸懶得理她,只顧著滴溜溜地轉動雙眼,打量自己所在之處。

這是一間佈置得極為旖跪浪漫的女人房間,不論是窗簾,紗漫,流蘇或地毯,均是以柔和的霞紅和粉紅為主色。

如此的效果,今置身於此地的人,不覺地熱情澎湃,心情激昂。

小芸不太欣賞地皺眉撇嘴,直覺此屋主人必然是個性格特殊的人,才會如此裝飾自己的寢居。

美豔女子再度柔聲開口:“你好象不喜歡這裡?難道你只喜歡黑色,為什麼不開口?

在生我的氣嗎?”

小芸推開唇邊的藥碗,忍著頭痛驀然叫道:“尹楓,你在哪裡?”

“在一間不見天日的地牢裡!”美豔女子甜膩的嗓音和尹楓微弱的思緒,同時傳入小芸耳中、腦中。

小芸稍鬆口氣道:“沒死就好,有我在,你可不能隨便死掉!”

“暫時死不了,只是身上被動了手腳,功力受制。”總算他腦子還算清醒,才能保持和小芸的溝通。

小芸瞪著眼前的女子,迭聲問道:“你是誰?為什麼要抓我們?你把尹楓關在地牢裡幹嘛?你對我這麼好有什麼企圖?我們現在到底在哪裡?”

美豔女子溫柔笑道:“你如果乖乖把藥喝了,我就一五一十的告訴你!”

小芸似要看透對方的心一般瞅著美豔女子半晌,她咯咯笑道:“喝就喝嘛,這種以毒解毒的把戲,我從小就玩膩了!”

她還真的一口喝乾了碗中的藥汁。

美餐女子輕柔笑語:“你就和我想象中一樣的聰明伶俐,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

不知怎麼,小芸突然覺得這美豔女子的話,令她心裡發毛,好象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似的。

“答案!”小芸拋開心中的怪念頭,直接了當地要求回答。

美豔女子柔情一笑,悠悠道:“我是迷幻仙子,抓你們是受一尊教主所託。我將姓尹的臭男人關在地牢,當然是為了作為脅迫你之用,我對你好,是因為我喜歡你,想把你留在我身邊陪伴我,這樣你應該知道自己在哪裡了吧!”

“不知道!”小芸茫然地搖搖頭:“你不說,叫我怎麼猜?”

迷幻仙子微訝道:“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誰?”

小芸奇怪的反問:“我有必要知道你是誰嗎?難道你在江湖中也很有名?”

迷幻仙子似乎覺得小芸的問題非常有趣,忍不住呵呵失笑。

“芸,迷幻仙子是當今世上最為神秘恐怖的女魔頭,必要時,你得設法自己先逃出去,知道嗎?”尹楓急切憂慮的心情,是過去小芸不曾見過的。小芸不禁心想:“她真的有那麼可怕?可是她看起來好象溫柔的嘛!”“蛇蠍美人,懂嗎?”

迷幻仙子迷濛地看著小芸,柔柔笑道:“傻丫頭,你可曾聽過迷幻宮?”

“聽過呀!”小芸天真道:“就是前一陣子,尹楓才告訴我,一尊左使也會迷幻宮的武功,我才知道江湖上還有個叫什麼迷幻宮的吶,哦,我知道了……”

小芸恍然大悟道:“你叫迷幻仙子,大概就是這迷幻宮的宮主吧,難怪你要幫一尊教來逮我們,原來你們早就沆瀣一氣,互通聲息了嘛!”“呸!”迷幻仙子嬌媚地啐聲道:“一尊教算什麼東西,哪配和迷幻宮相提並論,至於那招凝神幻影,不過是一項交換條件罷了,這次,我雖順利地擒住你和弧鷹,但是交不交人,還得看我高興。”

“哦?”小芸認真道:“我看你還是把我們一起交給一尊教好了!”

迷幻仙子訝異道:“為什麼?一尊教可是非置你們於死地,才肯罷休。難道你不怕死?”

“死有什麼好怕?”小芸單純道:“反正人早晚都得死一次,早死還可以早超生嘛,但重點是,我們對一尊教多少交過手,有點認識,他們要我們死,沒有那麼容易,可是,迷幻宮究竟是啥東西,我根本不清楚。在你手中,我很難掌握自己的生死情況,所以我寧願和一尊教賭一賭,贏的機會大多了!”

迷幻仙子聞言受用道:“其實,你留下來絕對不用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危,我說過我很喜歡你,只要你聽話,我疼你都來不及,哪會危害你呢?”

小芸瞅眼笑道:“問題就是,有時我還是不聽話,我爺爺時常為了這一點,讓我氣得半死,你要是也被我氣得半死時,我的小命可就難保了!”

迷幻仙子呵呵直笑:“你真可愛,你向來就是這麼坦白嗎?”

“對呀!”

小芸噘著嘴道:“你別再說,坦白容易受騙、受傷害,這種話我聽膩了。”

迷幻仙子聲若銀鈴的掩口嬌笑:“你真是與眾不同,我決定留下你,你說你不清楚迷幻宮是什麼,正好可趁這機會了解一番。”

“留下是可以啦!”小芸跳下床,揮揮手道:“可是我住的這麼豪華舒適,卻讓大瘋子待在地牢中,這太說不過去了嘛!”

迷幻仙子笑容依然,可是語氣冰冷肅殺道:“乖丫頭,你要認識迷幻宮的第一件事就是,我非常厭惡我喜歡的人提到任何男人,或與男人有關的一切事情。”

小芸迷惑道:“你是說,我不可以提到尹楓?可是,我關心他,我自然會想到他,想到他就會提起他,這是很正常的事嘛!”

迷幻仙子冷冷道:“我要你忘了他,他就可以在地牢裡好好地活下去,否則,我隨時可以下令取他性命!”

小芸側著頭看著迷幻仙子,半晌她平靜道:“你可能不知道一件事,不管是我爺爺或是老怪物,甚至是尹楓,他們都威脅不了我。我不受任何人、任何事的威脅,難道你以為你能例外?”

迷幻仙子雙目如刃,登時湧現駭人的殺機,瞪視小芸。

小芸以一貫純真無偽的坦誠目光,天真浪漫地迎視著迷幻仙子凌厲的眼神。

良久之後……

迷幻仙子眼神轉柔,幽幽一嘆:“你也許會成為我的剋星,但是我實在不忍心傷你,罷了,我不會逼你太甚,我會給你一段時問來適應迷幻宮中的一切。”

說著她舉起手輕拍兩下,兩名身著輕紗的妙齡宮女應聲而入。

迷幻仙子吩咐道:“從今天起,由你們二人負責服侍小芸。幫她沐浴更衣之後,帶她到大殿見我。”

“遵旨!”

迷幻仙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芸傳念道:“尹楓,那個女魔頭走了,她不肯讓你換問比較舒服的牢房;”

尹楓感應道:“這裡很好,很安靜,沒有人來打擾我,我可以專心試著解除自己身上的禁制。在我有辦法之前,別再惹惱她。剛才你讓我擔心死了,還好你正宗的玄門心法,可以克住她的意殺玄功,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小芸吐吐舌道:“那也是一門功夫?我怎麼沒聽過?”

“什麼?”兩名侍女莫名反問。

小芸擺手笑道:“沒有,我說仙子的功夫很厲害。”

兩名侍女笑道:“仙子的功大自從服用神丹之後,已練至大成。如今己達出神入化、無人能敵的境界。”

“真的?”小芸好奇道:“仙子練的是哪門神功,這麼厲害?”

兩名侍女搖搖頭道:“我們也不知道。”

小芸心想:“既然不知道,你們怎麼知道她巳練到出神入化?真會臭屁!”

小芸在兩名侍女帶領下,步向寢室左側,那裡竟是一問鑲滿大鏡的豪華浴室。精緻玉雕的偌大澡盆中,不知自何處引來的溫泉,正冒著熱騰騰的霧氣。

小芸不由得吹聲口哨:“哇,好奢侈的享受。”

她在兩名侍女的侍候下,寬衣解帶,滑入溫暖的泉水中,隨口問道:“你們兩人叫什麼名字?”

較高的那名宮女答道:“我是珠兒。”

“我叫雪兒。”圓臉的女孩甜甜一笑。

小芸好奇問道:“這問房間平常是誰在住?為什麼佈置的般奢侈?”

珠兒示意小芸轉身,好邊替她洗背,這才回答:“這房間是仙子的寢室,已經有許久未曾有人獲殊榮,住進這個地方呢!”

小芸暗想:“我就知道,不過這麼漂亮的女人,為什麼會有這般俗氣的品味?”

小芸又問:“現在我住進這裡,那仙子她又要去睡哪裡?”

珠兒和雪兒似乎覺得這問題很有趣,兩人咕咕咯咯笑個不停。

小芸見好們不答反笑,莫名其妙地暗忖道:“笑什麼?難道我不該問?”

小芸在兩人服侍下,一個溫泉洗得不亦樂乎,她不禁童心大發,竟在澡池裡遊起泳來。

珠兒和雪兒先是覺得有趣,但見小芸似乎玩上癮,沒有出浴的打算,二人不禁有些著急:“芸姑娘,該出浴了吧,仙子還在等你呢!”

小芸半飄半浮向浴池另一頭,悠閒道:“仙子等我是她的事,我又沒有叫她等我,難得碰上這麼大的溫泉浴池,我要好好享受一下當楊貴妃的樂趣!”

珠兒和雪兒不兔有些哭笑不得。

珠兒哄勸道:“芸姑娘,在宮裡設有人敢讓仙子久候的,你還是快上來吧,要當楊貴妃以後有的是機會。”

小芸固執道:“不要!”

她暗想:“你們還真當我打算把這裡當家,長住不走?我那來哪麼多閒工夫,外面的世界快要有好戲開鑼,我這重要主角不到,戲怎麼上場?對不對,大瘋子!”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1 16:30:17


第三十章 雪怪伏誅

小芸所感應到尹楓的思緒,正呈現出一片平靜的空明的境界,顯然尹楓正處於憚定狀態。小芸也不去打擾他。

她猛古丁地就朝站在池外的雪兒和珠兒潑過水去。

雪兒和珠兒不由得驚叫一聲,朝後跳開。

小芸樂得咯咯直笑,索性打起一波又一波的水花,潑向池外的二人。

“芸姑娘,你快上來吧,別玩了!”

“不要,說不要就不要,有本事你們下水來抓我呀!”小芸調皮地拍打著水面,唱起兒歌來。

珠兒和雪兒對看一眼,正考慮是不是要下水去抓她,反正她們身上也全溼了。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迷幻仙子眉頭微蹙,出現在浴室門口,不解地看著滿身狼狽的兩名侍女和自得其樂的小芸。

珠兒嚼囁道:“啟稟仙子,芸姑娘她……不想離開浴池。”

迷幻仙子柔情地看著小芸,甜甜笑道:“小芸,快上來吧,我帶你到宮裡其它地方看看,那裡還有很多有趣的事等著你欣賞呢!”

“真的?”小芸樂道:“好吧,我就暫且相信你這一次,等著呀,貴妃要出浴嘍!”

她游到池邊,嘩啦一響,翻身而出,亭亭而立地站在池邊,整理溼透的長髮,水珠沿著她白皙柔滑的胴體滾落地面。

迷幻仙子似是看痴了般,直怔怔地盯著小芸玲瓏有致的光潔裸體,意亂情迷地呢喃道:“小芸,你真美!”

小芸奇怪地看她一眼,心想:“怎麼她說話的口氣和尹楓一樣?她又不是我的愛人……哎喲,好色情的眼光喔!”

她差一點將雞皮疙瘩嚇掉一地,於是急忙搶過珠兒手中的浴巾裡自己。

“看什麼?”小芸沒好氣地道:“我有的你都有,有什麼好看!”

她不理會笑得花枝亂顫的三個女人,徑自由迷幻仙子身旁擦身而過。走人寢室。

“衣服呢?”

小芸嚷嚷道:“你不是急著帶我去逛迷幻宮,沒有衣服我怎麼走拓去?”珠兒和雪兒己畢恭畢敬地捧著一套薄如蟬翼的絲質羅紗進來,準備侍候她穿衣。

迷幻仙子深情笑道:“只要你喜歡,就算不穿衣服出去也沒有人會有異議。”

小芸白眼道:“我又不是暴露狂,我瘋了才會光著身子到處亂跑!”

她哪知道,光裸著軀體巡視迷幻宮正是迷幻仙子的習慣之一!

小芸一看見珠兒抖開的羅衫,竟是如此透明,不由得嬌嗔道:“什麼?你要我穿著睡衣到處去遊蕩?你有沒有阿達?”

她越來越搞不懂這群女人。

珠兒忍著笑意道:“這不是睡衣……”

“我說它是,它就是!”小芸噘著嘴,固執道:“這件衣服比睡衣還像睡衣,我不穿!”

珠兒為難地看著迷幻仙子。迷幻仙子愛煞小芸這種又純真又頑固的率直個性,她又愛又憐地縱容道:“不穿就算了,衣櫃在那邊,你自己去挑喜歡的衣服!”

珠兒和雪兒對迷幻仙子如此遷就小芸,不禁倍感驚訝。

小芸打開華麗的五斗櫃,翻翻撿撿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套湖水綠的緞質衣裙,換了上。

她朝滿櫃子難以蔽體的衣服扮個鬼臉,暗想:“尹楓說這個迷幻仙子是女魔,我看她倒比較像個色情兼暴露狂。喲──好可怕哦!”

迷幻仙子見她打點妥當,親熱地挽著她的胳膊,帶她走出寢室,進入有如迷魂陣般的信道。

這些信道的兩壁及頂上,都鑲著偌大的明鏡,使得一進入信道中的人,三轉兩拐之後,就很容易完全迷失方向。

小芸不由得吹聲口哨道:“乖乖,這迷幻宮的名字,大概就是因此而得吧?”迷幻仙子輕笑道:“不完全是,迷幻宮不止是宮內設計如迷似的,就算宮外,亦是錯綜複雜,如果沒有人領路,想要進來或出去,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那也不見得!”小芸敲敲壁上的大鏡,呵呵笑道:“只要對五行八卦有研究的人,就不太容易被這座無極大陣困住。”

迷幻仙子訝然笑道:“你真是太讓我吃驚!居然認得出這座迷陣,看來我可太輕估你了嘍!”

小芸眨眼笑道:“其實你也不用太高估我,因為我雖然知道這座迷陣的名字,可是我卻弄不清楚箇中細節,像現在,我已經被你轉昏頭,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了?”

“真的嗎?”迷幻仙子瞟眼笑道:“你該不會故意騙我,好讓我對你放鬆了提防吧!”

小芸瞪眼嗔道:“我從來不騙人,也不說假話!”她在心中加上一句:“只是偶爾唬唬人,說些半真半假的話而己!”

迷幻仙子溫柔笑道:“我知道你不說假話,醉鳳坦白和單純,是江湖中有名的,否則,怎會在歸來峽和塘渡口連番失利!”

小芸皺著鼻子,糗大道:“你知道就好嘛,幹嘛非得把我最光榮的事提出來?”

迷幻仙子多情笑道:“你真是太聰明、太可愛了,我怎麼能不喜歡你,唉……”

小芸不解道:“喜歡我會令你很痛苦嗎?你為什麼還要嘆氣?像我……”她突然住了目。

“像你什麼?”迷幻仙子帶她走出迷陣。

走進一座寬敞光潔,有如神殿般的大廳。

“下面的話,你說過不準提的!”

小芸隨口應答,滿心新鮮地四處打量,測覽這座大殿。

整座大殿全以潔白細緻的白雲石所砌成,廳首有三道臺階,臺階之上,並列一大一小二張鑲金雕玉的華麗鳳椅。

廳頂四周掛著水晶宮燈,彩光四射。廳前高柱聳立,無門無壁,採取開放式的格式,沿著十數級石階直通廳外。

廳外則是一片遼闊無際的花圃,花圃中正盛開著各種色彩鮮豔的奇花異卉,花圃的彼端是一片濛濛白霧,看不到盡頭,也看不出裡外。

“噫?”

小芸眼光被園中花朵所吸引,主動走向廳外。

迷幻仙子拉著她,咯咯嬌笑:“小心,那些花只可遠觀,不可把玩焉!”

“那些不是花!”小芸不顧迷幻仙子阻止,依然走到廳前,站在石階頂端,四顧道:

“這花圃裡面種的,都是特殊的花草,有些是迷藥,有些是毒藥,而它們的藥性,會隨著盛開的花朵散發出來,對不對!”

迷幻仙子柔聲輕笑:“你真的很特別,看起來很單純的你,居然會有如此豐富的知識。”

小芸白她一眼:“單純並不代表無知,我從小就看過很多書,所以知道的常識不算少,你費了這麼大的工夫,收集這麼多的迷花草藥種在一起,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用途?”

迷幻仙子輕輕一笑:“這些花草並不全是我收集的,而是經過我師祖、師父和我三代,花費七、八十年的時間才完成這座百毒迷花陣,它既然鎮守在迷幻宮大殿之前,當然是用來看守迷幻宮的門戶嘍!”

“百毒迷花陣?”小芸吃吃笑道:“這名字讓我聯想到一個人。”

“百毒魔君端木奇,是不是?”迷幻仙子悠然倩笑:“你大概在猜,他和迷幻宮是否有關係?”

小芸高興道:“哈,你越來越瞭解我了,我正是在想這個問題。”

迷幻仙子聞言,顯然非常愉快,她捏捏小芸的臂膀,吃吃倩笑:“你不但長得可愛,討人歡喜,就連那張小嘴,也甜得像蜜,我真想嚐嚐它實際的味道!”她說著,竟伸出手指,輕撫小芸的紅唇。

“哇!”小芸豁然醒悟:“原來,她是……同性戀,難怪尹楓說她是魔頭,這下我可危險了!”

“你終於想通了!”尹楓的思緒閃入小芸的腦中。

小芸愁眉苦臉地想道:“你睡醒啦?趕快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尹楓顯得有些疲倦:“設法和她虛與委蛇,討好她,不要得罪她。”

“你什麼時候才能恢復功力嘛?我不喜歡這裡,咱們想辦法快點出去好不好!”明白真相之後,小芸真是愁腸百結,迫不及待想離開迷幻宮。

“我盡力就是!”尹楓傳來思緒:“只是這女魔頭禁制的手法相當高明,我至今尚未察出她以何種手法,封閉我的功力,有機會時,你設法套套她的口風!”

迷幻仙子搖搖小芸,柔聲問道:“芸,你在想什麼?怎麼突然發起呆來?”

小芸回過神來:“我在想要如何離開這裡。”

迷幻仙子不悅道:“你想逃走?你不願意留下來?”

“我為什麼要逃走?”小芸直接反應:“我從來不知道逃這個字怎麼寫,我只是在想,難道你從來不離開迷幻宮,偶爾到花花綠綠的世界去逛逛?”

迷幻仙子對她的回答甚感滿意:“傻丫頭,我當然偶爾也會出宮去,以後,等你習慣宮裡的生活之後,我也會帶你出去玩玩。”

“這還差不多!”小芸表示滿意道:“否則,叫我一輩子關在這裡不能出去,我會被悶死!”

迷幻仙子溫柔輕笑:“我怎麼捨得悶死你?傻丫頭!”

“對了!”小芸想起道:“你還沒告訴我,百毒魔君和迷幻宮有什麼關係。”

迷幻仙子淡笑道:“論輩份,他算是我的師弟!”

“師弟?”小芸恍然大悟道:“這麼說,一尊左使的神形千里蠱,是你教他的嘍?”

迷幻仙子領首道:“不錯,這和那招凝眸幻影是為和我交換造化丹的條件。”

“造化丹?”小芸訝然道:“你換到造化丹?”

迷幻仙子掩口輕笑:“瞧你那麼驚訝,如果不是一尊教主以兩顆造化丹作為交換條件,我豈會傳他神形千里蠱這門功夫。”

小芸好奇道:“我聽珠兒她們說,你因為服用神丹,才使神功大成,你究竟是練成什麼神功?”

迷幻仙子含笑反問:“為什麼問這個?”

“好奇呀!”小芸單純道:“哪個學武的人,聽到別人練成什麼神功,不會問上一問。好問也是我增長見識的一個重要方法!”

迷幻仙子柔媚笑道:“好吧,我就告訴你嘍,我練成的就是本門最高絕學,體外觀空!”

“體外觀空?”小芸呵呵笑道:“按照佛家的說法,若能達到體外觀空的境界,就可以分身億萬,是不是真的這樣?”

迷幻仙子含笑道:“分身是可似的,若說億萬,就太過於誇張。”

“真的可以分身?”小芸興奮地搖著迷幻仙子的手臂道:“你分給我看好不好?”

迷幻仙子被她孩子氣的動作逗笑了,於是頷首笑道:“仔細看哦!”

她略退一步站定,忽然──

在迷幻仙子的左側突兀地出現一個與她一模一樣的人,接著右側也同樣多出一人。

這三個人看上去,完全相同,根本令人無法分辨何者為真,何者為假。

小芸揉著眼睛,不敢置信道:“哇,真的分身了喲,若是在快速動作下,變出相同的人影,這沒什麼稀奇。可是,在這種靜止狀況下,也能多出二個人?這是怎麼做到的?”

三個迷幻仙子同時微笑道:“如何將動態中的幻象,在靜態中顯現出來,這就是本門絕學的不傳之秘!”

小芸搓著下巴笑問:“我的內力是不是也被這類的功夫所禁制?”

迷幻仙子收起幻象,柔聲笑道:“你已經檢查過自己的內力?”

“廢話!”小芸扮個鬼臉,頑皮道:“學武之人一旦遭變,清醒後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先內察自己的功夫還在不在,這才是正常的反應,你到底是用什麼手法制住我的功力嘛?”

迷幻仙子輕笑道:“我沒在你身上用手法呀!”

小芸慧黠道:“這麼說那個被關在地牢中的倒黴蛋有了,你為什麼不乾脆也給他喝點迷幻湯,不是挺方便的嘛!”

迷幻仙子笑道:“迷幻湯的功效比較短暫,必須三天重下一次藥。可是我不想再見到殺我師弟那個臭男人,所以用迷蹤截脈指永遠封死他的武功。”

“迷蹤截脈指?”小芸吐吐道:“沒聽過。”

她卻在心裡叫道:“喂,是迷蹤截脈指封住你的功力,知道了沒?”

“知道了!”小芸點點頭笑道:“這還差不多!”

迷幻仙子奇怪反問:“什麼事還差不多?”

小芸笑道:“我說憑你堂堂一個迷幻宮的宮主,武功那麼厲害還差不多,難怪一尊教要統治武林,還得來找你幫忙。”

迷幻仙子挽起小芸的手臂,逛向另一處:“我不是幫一尊教的忙,我是和他交換條件,他若知服用造化丹後,可以練成絕世神功,這個一尊教主可能就不會做這筆買賣,如今,一尊教也奈何不了我迷幻宮。”

小芸忽然問:“以一尊教主這麼狡猾的人,他難道不會防著你對他下神形千里蠱?”

迷幻仙子笑道:“他學了施蠱之術,當然也要學解蠱嘍!”

“能解嗎?”小芸故做迷茫道:“據一尊教左使說,這種蠱中毒之後,無藥可解。”

迷幻仙子拍拍小芸的手背:“傻丫頭,因為神形千里蠱並非用藥來解,當然是無藥可解。”

“那要怎麼解?”小芸眨眼笑問。

迷幻仙子輕笑遵:“等將來有一天你學會這項施蠱之術,我自然也會教你解法。”

“老詐炮!”小芸暗裡扮個鬼臉。

隨著迷幻仙子四下走走,參觀這座江湖中最為神秘的迷幻宮。

小芸不禁暗自訝異這座迷幻宮範圍之廣,內部設計之複雜,恐怕可為當今武林之冠了。

是夜。

小芸回到寢室休息時,發現原先的大床旁,又多架設起一張相仿的大床。

她不禁納悶問道:“這是幹嘛?我一個人用不著兩張床呀!”

迷幻仙子深情微笑道:“以往我都是和我喜歡的人共睡一床,不過,我實在喜歡你太深了,可不敢保證和你睡在一起,能不碰你,我說過不逼你,只好委屈自己暫時睡在另一張床上,看著你則足矣!”

小芸心想:“以前尹楓會和我同住一房,可是現在反倒不肯,是不是他認為睡在兩張床上,安全距離還不夠?”

“不要胡思亂想!”尹楓傳來戲謔地響應:“你想害我心跳加速,讓我走火入魔不成?”

小芸輕嗤笑道:“定力不夠!”

迷幻仙子幽忽笑道:“過去我從不會定力不夠,平過,過去我也從未如此在乎過任何一人的感受,我這樣說,會嚇著你嗎?”

“搭錯線了!”小芸暗自好笑。

“我嚇著你了嗎?”迷幻仙子再度深情問道。

小芸認真地想了想,搖搖頭道:“沒有,只是我覺得很受寵若驚,而且,我實在很不明白,你怎麼可能愛上我?我是說,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女人怎麼會愛上女人?”

她真的感到迷惑不解。

迷幻仙子朦朧笑道:“你不認為,只有女人才能真正瞭解女人的需要?不論是精神上的或肉體上。”

“女人的纖細和敏感,那些臭男人們何能體會。男人都是粗魯、自私、可憎的動物,他們都該死。”

“他們都該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說到後來,她的表情已變得咬牙切齒,那種猙獰暴烈的樣子,好似恨不得將全天下男人通通活剝生吞一般。

小芸不禁臥晴地忖道:“她以前一定受過了虐待,所以,她才會變得如此心理不正常的!”

迷幻仙子迅速平靜自己,柔情款款地凝視小芸:“小乖乖,你別怕,我一定會好好待你,聽說孤鷹對你用情很深。”

“他懂什麼,他只是以為自己知道如何愛你,他根本不會用心去了解你的內心。

“我就不同,我也曾經有過如夢似幻的少女封期,我知道你心裡想什麼,要什麼,我會比尹楓對你更好,愛你更深,我會讓你忘了他!”

“喂,你聽到沒有?”小芸以思緒詢問尹楓:“有人要搶你的老婆喲!”

“那老巫婆說了些什麼?”

小芸將迷幻仙子的話,飛快在大腦中重複一次。

尹楓立刻傳回感應:“如果她是男人,我就得擔心了,不過,既然她只是個心理不正常的女人,我可以原諒她對你的胡言亂語。我得開始入定了,還有你快設法找回咱們的傢伙,我越來越不放心你的安危!”

“安啦!”小芸忖道:“老巫婆既然想和你比深情,自然不會對我用強,再說,她還不知道,她最得意的迷幻湯已經替我恢復功力。這不會有事的啦,我還得花點時間,才能摸清楚離開這裡的門路,所以你急著恢復功力也沒用,不如慢慢來!”

“你確定自己沒事?”尹楓不放心地追問。

“沒事!”小芸已經躺在床上打哈欠:“有機會我得問問這道湯是用什麼東西做的。

我覺得比喝酒還能幫我復功哩!”

“有效就找機會多喝它兩碗!”尹楓清明的思緒中,有著濃濃的笑意:“反正不花本錢,不吃虧,何樂而不為。”

“好啦!”小芸睡意朦朧道:“晚安!”

“晚安!”

迷幻仙子深情地回答,差點令小芸笑醒過來。

接下來的數天,小芸確實很有興趣地在迷幻官內四處走動,她當然是別有用心。

迷幻仙子卻因為她對宮內事務有興趣,感到高興。

當下,迷幻仙子更是細心地為小芸解答各種疑問。當然,迷幻仙子也避開進出迷幻官方面的問題不答。

數日相處下來,小芸倒覺得迷幻仙子除了在有關男女關係方面,有著偏激不正常的想法之外。

其它方面,迷幻仙子並無異樣。

雖然迷幻仙子是為了要她當床伴,所以對她格外體貼關懷,但是,小芸仍然以坦然大方的態度,和仙子相處甚歡。

一天夜裡。

小芸在臨睡前和尹楓互通心念:“咱們隨時可以出去了,你的功力恢復了設有?”

已經逼通了部份穴道,恢復稍許內力,但是,天地橋之間重要的穴道,還無法解開來啦!”

“其實老巫婆只是心理有些不平衡,行事比較自我,她也不算個壞人弓她還教我好多有關用毒、解毒方式的醫術呢!”

“你被她感動了?”

“有點啦!”

接下來,尹楓的思緒突然中斷,好象他腦中猛地變空。

那情形似他在禪定中的現象,可是又有些不同。

小芸不禁萬般迷惑,她卻又不敢貿然打擾他。

只好,小芸只好帶著滿心鬱悶的進入夢鄉。

睡夢中。

小芸忽然感到一股打雷般的氣勢和衝力,轟然撞向自己,她渾身一震猛然彈坐而起,直怔怔地瞪著已經漸有微光的窗外。

迷幻仙子但覺有異,亦驚醒問道:“小芸,怎麼回事?”

小芸古怪道:“問心劍不見了!”

“不可能!”迷幻仙子翻身坐起:“問心劍我收得很好,不會不見的,你一定是做噩夢。”

“真的不見了!”小芸依然神色古怪地瞪著迷幻仙子道:“不然我怎麼看不到它?”

迷幻仙子見她神情古怪,心想她大概還在夢中尚未清醒,遂道:“小芸乖,我把劍拿給你看就是了,看過之後,你就安心睡覺哦!”

迷幻仙子披衣下床,走向小芸床際,傾身在床頭按下暗鈕,床頭上立刻露出了一處暗匣。

忽然──

問心劍竟自劍匣中飛射而出。

事出突然,迷幻仙子急忙側身閃避。

她這一閃,正好貼近小芸,小芸驀然翻掌扣住迷幻仙子脈門,另一隻手揮指連點,封住迷幻仙子周身大穴,令她動彈不得!

迷幻仙子意外道:“你的功力何時恢復的?”

小芸眨眼笑道:“喝下第一碗大補湯時!”

她纖手一招,問心劍飛回她的手中。

迷幻仙子瞥及問心劍上的血符,輕嘆道:“我一直沒想到這劍身上,為何有血跡,現在我才知道,竟是茅山老道替你畫上的符咒。”

小芸起身穿衣,並自暗匣中一一取出天羅羽、金剛圈,以及尹楓的啟元令。

“準備好了嗎?”

尹楓忽然出現在寢室門外。

小芸聽到尹楓的聲音,猛然地回頭,多日不見,她高興地歡叫一聲,縱身撲人了尹楓的懷中。

迷幻仙子幽然垂下眼簾,一滴滴淚珠悄悄滑落。

她終究是無法贏得小芸的心。

尹楓緊擁著佳人,揉摸著她的秀髮,深情道:“東西都帶全了設?這回咱們可得和老怪物做個總結,事情也該有個了斷!”

小芸遞過金剛圈和啟元令,像只快樂地小百靈鳥,吱喳笑語道:“你怎麼出來的那麼快,我想等拿到問心劍,再去替你砍牢門呢!”

迷幻仙子亦是不解地問道:“你是如何離開那地牢?就算你功力恢復,也不可能破牢而出。是不是有人放了你?”

尹楓拋了拋啟元令,淡笑道:“告訴你吧,你也不會相信的,完全是本教至寶的功勞呀!”

小芸歡呼道:“你已經悟出啟元令的秘密,開啟本身無上的能力呀!”

尹楓輕笑道:“我們心念相通,你多少應該也有感覺才對。”

小芸皺著鼻子道:“我就是被你突然爆發的感應,嚇醒的!”她快樂的抱怨著,模樣顯得又嬌又俏。。

尹楓忍不住賞了她一記輕吻,溫柔道:“走吧,還有很多熱鬧,正等著咱們去湊上一腳。”

小芸回首看著迷幻仙子,歉然道:“仙子,對不起,我暫時封住你的穴道,不過功力可得等過兒天才能完全恢復,這些天謝謝你的招待。我走了,等你放棄愛我時,我再回來看你,再見。”

她高興地拉著尹楓,消失在門外。

迷幻仙子幽幽一嘆,竟然站起身子走向門口。

“傻丫頭,我既能練至體外觀空,移穴換位又有何難,你豈能閉得住我的穴道!”

迷幻仙子依在門際,凝聽小芸他們逐漸遠去的足音:“若不是你方才下手時留睛,我又豈會饒過了你。如果你真有本事,走出迷宮,那也算是天意不願留人,唉……”

她幽幽長嘆,黯然又道:“什麼時候起,我竟受你這丫頭的影響,將世事歸諸於天?

若不是因為愛你至深……我又怎麼會放你離去,過去,我認為佔有才是一切,如今呢?……問世間,情是何物?……”

小芸和尹楓順利走出迷幻宮。

當他們踏出迷幻宮最後一道關卡,回首眺望時,茫茫的山嶺之間,只有迷霧籠罩他們走出來的地方。

根本不見任何人煙的跡象。

尹楓不禁讚歎道:“難怪迷幻宮號稱武林之中最為詭譎神秘的門派,迷幻宮主確實是花了不少心思去佈置自己的老窩。”

他轉問小芸:“你不是說迷幻仙子從不告訴你任何與出路有關的事嗎?你又怎麼探出門路?”

小芸睇眼道:“要講奇門遁甲,陣式幻化,還有誰的本事比茅山派厲害?而本姑娘卻是經茅山掌門親自指點過的高手。只要留心研究一下,還有什麼陣式,難得倒本姑娘?”

“呵!”尹楓戲謔道:“還沒說你胖,你就先喘起來啦?你真是越混越不懂的謙虛了!”

“都是被你帶壞的!”小芸嘻嘻一笑:“現在咱們該往哪裡去?”

“山下!”

※※※

他們兩人離開山區之後,問人才知道自己竟已身在湖南、江西交界的武功山。

算算日子,從小芸他們昏迷被擒,到如今竟然已有十五、六天。這其中昏迷不醒的時間,還真不短!

他們二人下山之後,立刻聽到當前武林最為轟動的一件大事,竟是曾遭一尊教控制屈辱的各大門派,均己揮兵殺向九華山,聲討駐紮於風雲樓的一尊教。

小芸得意道:“這顯然是以死蠱治活蠱的計劃成功。只要再製住老怪物,那就是天下太平啦!”

尹楓篤定笑道:“信不信由你,這回老怪物死定了。”

“為什麼?”小芸好奇的問。

尹楓神秘笑道:“時候一到,自然知道!”

“討厭!”小芸威脅道:“你不說,我就用偷的嘍!”

尹楓眨眼戲謔道:“小妞,如今我巳開啟天眼,你想偷我的心思,難哦!”他哈哈一笑,閃身避開小芸飛來的粉拳和利劍。

小芸和他追鬧半天,發覺尹楓的功力大進,不禁好奇問道:“喂,你到底是怎麼開悟的?”

尹楓笑道:“還不是受了你的刺激,接著大法師那句梵文突然跑到我的腦子裡,我腦袋突然一空。然後,啪地一聲,便和啟元令來電啦,你感應到衝擊的時候,就是我功行全備,和大自然宇宙融合為一的時侯。”

“哇!”小芸欣羨道:“你說的境界,就是我外曾爺爺所說證悟得道的光景嘛!”

尹楓溫柔地笑道:“你很快就會到達那境界的,只要江湖的事了結,咱們安定下來之後,你自然能體會到箇中滋味。”

小芸略有所悟道:“這就是你被關黑牢,最大的收穫?”

“答對了!”

他們二人本擬先上茅山,卻於半途得知玄青道長在圍山之困解除後,已帶領門下得意弟子趕往九華山協助群雄攻破風雲樓的陣法佈置。

於是,他們二人立刻兼程直奔九華山而去。

※※※

九華山,十壬峰。

這座鳳雲樓所在之地的山峰,幾乎已被江湖黑白兩道的人馬團團圍住。山中便是飛鳥插翅也難渡。

若有人想暗中潛逃,更是痴心妄想。

山峰東麓,風雲樓外,江湖中有名的三幫、五派、七門、十二會和九大門派的掌門及首腦,均已齊聚一堂,共同主持剿滅風雲樓的大戰。

小芸和尹楓剛剛抵達山腳,消息己傳遍全山。

登時,九華山一片雷動,眾望所歸的除妖俠侶,終於在群雄殷殷的盼望之下出現。

這怎能不令倍受雪怪所欺凌的眾人興奮呢?

小芸和尹楓幾乎是被人群抬上山的。

他們到達東麓山峰,各門各派的首腦,均已如釋重擔地圍上前來。

林飛哇啦叫道:“你們這對小鴛鴦,這半個多月來,究竟躲到何處去談情說愛?為何失蹤的不見人影?”

尹楓苦笑道:“冤枉呀,談情說愛的人是小芸,不是我。我被人關在不見天日的黑牢裡,好可憐呀!”

小芸拉著木心道長問道:“道長,你不是留在苗族地區享福嗎?怎麼也回來了?”

木心道長和藹笑道:“貧道就是因為得到你們失蹤的消息,放心不下才趕回來的。

你們這陣子究竟出了什麼事?怎麼尹檀越會被關在黑牢中?”

小芸三言兩語簡單將被擒往迷幻宮的事,說了一遍。

了緣敬人安慰二人道:“這筆帳咱們往後再算,眼前還是先收拾妖孽,擒拿一尊教主比較重要。”

尹楓問道:“性空、性明兩位師姐還設回來嗎?”

了緣散人回道:“貧道要離開牧場時,性慧和性定兩位師太說她們近日可到,據說還有位異人也會一同前來。因此,古老盟主便留在牧場等候,可能也就在這一兩天內會到達此地。”

小芸眺望風雲樓中,烽火四起,關心道:“現在戰況如何?怎麼沒見到玄青道長?

他不是已經先來了嗎?”

“阿彌陀佛!”智敏禪師頌聲佛道:“玄青道友帶著弟子前往風雲樓破解震天八卦陣,但遭雪怪阻攔。不少英雄奮不顧身地拼死相抗,總算令玄青道友等人在風雲樓前佔得一隅,使以得觀此震天八卦的細節。”

小芸驚道:“那要死多少人,才能攔得住雪怪?尹楓,咱們澤在這裡幹嘛?”

他們二人縱聲長嘯,齊齊飛身撲向風雲樓而去。

※※※

風雲樓前。

雖然設有血流成河的景像,但是堆積如山的屍體,確已說明這次江湖兩道為了攻破風雲樓,已付出多麼慘烈的代價。

玄青道長在群雄保護之下,冒險留在樓前不遠,觀察著風雲樓中的震天八卦陣式的佈局。

雪怪正殺紅了眼,冷雪雷電交相攻擊。

它的每一掌過處,必定有人倒地。

小芸和尹楓嘯聲傳出,眾人精神大振,歡呼道:“鴛鴦俠侶來了!”雪怪聞嘯,亦昂首捶胸地發嘯相應。它丟下風雲樓前的眾人,迎空殺向小芸和尹楓。

小芸的天羅羽倏展,她的問心劍和尹楓的金剛圈瓦若奔雷似,激射而出。他們二人與雪怪便在空中互換二十餘的招,方才落地。

雙方落地,不待身形停穩,便又衝上前,展開廝殺。

這次的雪怪,似乎真的發了兇性,全力以赴攻擊小芸和尹楓他們二人。

小芸和尹楓雖有天羅羽護身,不兔也頗吃力,漸有敗退之象。

玄青道長這方面,因雪怪的壓力一去,眾人登時鬆了口氣,得以架設起了了緣敬人所帶來的古家火炮。

他們依玄青道長的指示,朝著樓內轟擊。

一陣煙消失之後,玄青道長欣然道:“陣式己破……”

眾人不待他將話說完,已經譁然衝向風雲樓內。

“小心呀!”

玄青道長警告的吼聲和群雄的慘叫哀號,同時傳出。

這些性急躁進的各路英雄,已有大半傷亡在風雲樓的機關利器之下。

勉強退出之人,又驚又怒地跳腳大吼:“這是怎麼回事?”

風雲樓中那座八角型的主樓,竟於此時旋轉起,一陣陣激射而至的利箭,硫酸和毒磷!這時,又將眾人逼出樓外。

玄青道長觀察道:“這是千巧手最為得意的傑作,旋風飛塔裝置。這項機關裝置至今無人能窺得全貌。想要破解,恐怕不太容易。”

智敏禪師、木心道長與各門派首腦見火炮發射即知雪怪受挫,紛紛按計劃趕到樓前,準備支持破樓。

智敏禪師與木心道長一見尹楓和小芸二人節節敗退,立刻加入戰圈,助他們二人抵抗雪怪。

雪怪囂張的威力,總算暫受壓制。

就在這時,半空中忽然傳出一個洪宏如雷的聲音──“歐姆……傑提!”

雪怪聞聲宛如雷殛,當場怔住。

一名黑瘦乾癟,白髮及地,赤身裸體,腰圍粗布的異族老者,手持木杖,自空中飄然落地。

雪怪驚吼一聲。

它對著這名異族老者,倒頭就拜,磕頭如搗蒜,同時,口中不斷髮出:“古魯……

古魯……”的呼喊。

群雄聞此驟變,不由得紛紛聚攏過來。

小芸納悶道:“古魯是什麼?老怪物怎麼這麼害怕?”

尹楓解釋道:“古魯是天竺瑜珈行者對其靈性上師一種非常尊敬的稱呼。這名天竺異人,就是曾經收服老怪物的異人。”

此時,天竺老者以極其嚴厲的口氣,在對跪拜他的雪怪大聲苛責。

小芸問道:“他在說些什麼呀?瞧那老怪物嚇得直打抖嗦。”

尹楓翻譯道:“這天竺老者正以古梵文,在責備著老怪物傷害那麼多人命,造下無邊罪孽……”

雪怪忽然怪叫著躥入空中,天竺老者抖手將手嘻木杖朝老怪物射去。

老怪物立即剎住身形,乖乖地落回地面。

顯然,它過去也曾經吃過木杖的虧,如今不敢再貿然嘗試這滋味。天竺老者又是一陣急言厲詞,老怪物驀地發出陣陣悲鳴,巨目之中,竟也流下汩汩淚水。

尹楓解釋說道:“天竺老者提起以前在修行時,對老怪物所做的一些教誨,老怪物好象知錯了。”

老怪物長嗥望著天竺老者,老者的神色轉為溫柔,口中低吟著似歌似咒的古怪音韻聲。

尹楓苦笑:“這好象是古梵文中的一些禱詞,我也不懂!”

智敏禪師緩緩道:“這是古梵文中一種叫奧義的語言,這位大師正在頌念著大悲咒。”

雪怪就在天竺老者的持續頌念之下,默默地盤膝而坐,垂目入定。

忽然──

雪怪渾身發出火花爆響的劈啪聲,陣陣冰霧亦隨之散出,雪怪逐漸隱人一團濃霧之中了。

半晌當白霧散盡,雪怪竟七孔出血,凝結在一團寒冰之中。

眾人張口結舌的,瞪著冰團中的雪怪,一片寂然。

天竺老者悠然開口:“它已自斷經脈而亡!”

這幾句純熟的漢語,倒令在場之人一陣訝異。

小芸拍手叫道:“是沙如師兄!”

天竺老者微微一笑,伸手在臉上抹了抹,片刻,即露出沙如和尚那張年輕又充滿了睿智的笑臉。

小芸高興叫道:“沙如師兄,你扮得好象喔,你怎麼會想出這一招?”

沙如淡然一笑:“貧道奉長老之命,查閱教內記載時,發現教祖提及收服雪怪這位異人過去修行之處。”

“於是貧僧前往禮拜,無意中得到此異人所載收服雪怪的經過。”

“故而心生此計,試看能否勸醒雪怪,令它回頭。”

“不料,唉……雪怪竟大悲咒感召之下,自絕而亡,貧僧也未曾料及此遭的結果呀……”

群雄聞此,爆出一片歡呼。

有人高喊:“雪怪已亡,衝向風雲樓,活捉一尊教主!”

頓時,群情鼓譟,人人蠢蠢欲動。

迫不及待想生撕活裂一尊教的人員。

“且慢!”

玄青道長阻止道:“此樓是昔日千巧手李遠鵬的一項精心傑作,箇中機關裝置厲害非凡,各位不要貿然進入。”

“那怎麼辦?難道咱們就如此眼睜睜地看著一尊教主逍遙法外?”

“不管機關多厲害,咱們衝進去和他拼了!”

群眾又是一陣鼓譟。

忽然──

有人自群眾中走出誠懇道:“不要衝動,這座旋風飛塔,不某光憑血氣之勇就能闖得過。”

“你又是誰?你怎麼知道咱們闖不過?”有人不服氣地反問。

“李大叔?”

“李施主?”

小芸和尹楓、木心道長等多人,不約而同脫口呀呼。

來人正是那個遙居塞外沙漠,卻念著關內老家的沙漠馬販──李彪。

小芸笑問道:“李大叔稱也來看熱鬧嗎?”

“才怪!”逸風和逸嵐兄弟二人也擠出人群,他們身後古老爺子正兀自拈鬚微笑和寧緣散人等諸位掌門招呼。

逸風宣佈道:“李大叔,正是千巧手李遠鵬前輩之子,他特來此地,就是為了幫助我們而來!”

“真的,太好了!”

眾人立刻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李彪沉重道:“我盡力就是,但是希望能答應我,放過李逸琴樓主。”

“你是說,李逸琴那個老匹夫就是一尊教主?”有人鼓譟問道。

李彪嘆口氣道:“李樓主是不是一尊教主我不知道,但是,此樓除了他與先父,沒有人懂得如何操縱!”

“不能放過他,因為是他在我們身上施蠱。”

“對,殺了他!”

“殺了他!”

李彪不禁有些為難道:“你們難道不覺得今天已死了太多的人……”

此時──

風雲樓突然轟然巨響,由內猛烈爆炸開來。

第一聲爆炸之後,整座風雲樓內的所有建築,亦紛紛接連爆炸。

群眾被一陣猛烈的爆炸逼退丈尋。

剎那之間,風雲樓陷人一片火海之中,猛烈的火勢開始襲捲十壬峰東麓,並向四處延燒開來。

群眾不得不撤離山峰。

李彪臨走之前,仍留連地回望著風雲樓的殘跡,傷心道,“叔叔,你這又是何苦?”

※※※

十壬峰的火勢焚燒了三天,才告熄滅。

雪怪死了!

一尊教亦全軍覆沒!

江湖又恢復原有的平靜……

※※※

三年後。

孤鶩山的道遙居里。

尹楓在二樓花廳,有如熱鍋上的螞蟻般。

他坐立不安,團團亂轉。

逸風和逸嵐在一旁勸他安心坐下休息。

逸嵐身邊,依偎著豔麗如昔,只是挺著個大肚子的柔兒。

花廳之後,寢居之處,隱約傳出小芸持續的呻吟聲。

“怎麼還不生?怎麼還不生?”尹楓急得直扯自己的頭髮。

“你別急……”

忽然──

“哇──”的一聲長哭,宣佈尹楓的孩子來報到了!

逸嵐笑道:“你瞧,這不就生了嘛!”

他話剛說完,接著又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

逸風呵呵笑道:“難怪那麼慢,原來是雙生!”

“有咱們的傳統!”逸嵐朝自己老婆投去一記得意的眼神好象在說他老婆也準定生雙胞胎。

柔兒溫柔地啐他一聲。

產婆和尹楓的母親,一人懷抱一個嬰兒出來。

尹楓趕上前問:“小芸怎麼樣了?”

“母子平安!”尹母高興道:“是兩個小壯丁,有胎記的這個是哥。”

尹楓一怔,問道:“什麼胎記?”

他母親拉起小孩襁褓,露出嬰兒左臂:“你瞧,紅紅的一支降魔杵,頂清楚的吶!”

尹楓怔在當場,不敢置信道:“老天,怎麼會這樣?”他低頭看著小孩,喃喃苦笑:

“以後我該叫你兒子?還是叫你師父?”

襁褓中的嬰兒竟對他露出一抹他有些熟悉的笑容……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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