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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歐陽客] 詭秘神劍《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0:56:17     標題: [歐陽客] 詭秘神劍《全文完》

詭秘神劍  作者:歐陽客


這裡是京城,每天都有許多從四面八方來到這裡,他們也絕不是來朝拜當朝皇上的,而是來經商、遊玩的。

京城裡有許多好玩的地方,可李樂去過的地方卻不多。

葉紛飛道:“小爵爺,你今年還想去看燈嗎?”

李樂已看了十四年的花燈,鬼才想再去看那玩藝兒!”

他回頭看看葉紛飛,翻起眼道:“是不是再要和你說第一百遍,不要叫我小爵爺?”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0:57:01


第 一 章 鏢局陷阱

今天是正月十四,癸亥日。

明天就是正月十五,甲子日。

到了明天,李樂來到這個世上就已整整十五年了。

現在他靜靜地坐在家裡,等這一天到來。

房間裡的設置非常考究,任誰都能一眼看出這是非常有錢的一戶人家。

李樂家裡的確不窮,而且是非常的不窮。

他父親居然是當朝一等公、兵部尚書李長淳,他母親居然是當朝天子的妹妹。

這麼一個家又怎會窮呢?

但李樂卻希望自己是一個窮人家裡的孩子。因為那樣至少可以不用受嚴厲的家教。

他母親的那一套家教來自於宮中,非常嚴格,使李樂感到自己這十五年簡直就像生活在監獄中的犯人,只不過這“監獄”很富有罷了。

李樂需要的是自由,而不是富有。

他認為一個人活著,本就是為了自由,自由自在地活著,不需要任何的干涉。

可他的美好願望直到今天也沒有實現。

他決定明天一定要實現。

一個年輕的少年人站在李樂身後。

他的個子並不很高,但絕不矮,長的也不好看,但也絕不難受看。

他和普通人沒有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別的人不叫“葉紛飛”,而他卻偏偏不叫別的名字,反而叫葉紛飛。

葉紛飛正笑眯眯地看著李樂,彷彿已看到他的心思,並決定幫他這一次。

葉紛飛在李樂身邊已有五年,在這五年中,他知道只有每年的正月十五元宵節,李東才能走出尚書府,到城裡痛痛快快地玩一番。

這裡是京城,每天都有許多從四面八方來到這裡,他們也絕不是來朝拜當朝皇上的,而是來經商、遊玩的。

京城裡有許多好玩的地方,可李樂去過的地方卻不多。

葉紛飛道:“小爵爺,你今年還想去看燈嗎?”

李樂已看了十四年的花燈,鬼才想再去看那玩藝兒!”

他回頭看看葉紛飛,翻起眼道:“是不是再要和你說第一百遍,不要叫我小爵爺?”

葉紛飛道:“今天還沒到正月十五,而且也沒有出爵爺府,所以叫你小爵爺並沒錯。”

李樂又垂下頭,道:“明天不去看燈!”

葉紛飛道:“那我們就去長安大街最西邊的大酒缸衚衕。”

“為什麼要去那裡?”李樂問道。

葉紛飛笑了笑,神神秘秘地道:“那裡的酒可以說是京城裡最不好喝的酒,但那裡喝酒的氣氛,卻是京城裡最熱鬧的。”

李樂明白這個道理,往往酒越差的酒館,反而越有熱鬧看,他最喜歡這樣的地方了。

但李樂卻偏偏道:“我不去!”

葉紛飛不懂李樂今天怎麼變了性情,在往常他一定會跳著要去的。

李樂這時又道:“我明天只想在家看看書!”

葉紛飛如看見一隻公雞下了一個蛋一般,驚異地看著李樂。

春秋時代的孔夫子不但是華夏民族最古老的“老人家”,而且也是最古老的教育家,他的那套教學方法一直沿傳到今天。

相傳孔子有門下弟子三千,成名的就有七十二人。他教育弟子習“六藝”。

六藝是禮、書、樂、御、射、數。

李樂就是按部就班,極正規地學習這六藝的。

當然他學習得最好的自然是“射”。

他曾問過他父親李長淳,他們家的家譜,他得到的回答是他們李家是漢朝飛將軍李廣的後代。

李樂因此高興得三天沒睡好覺。

那—年他五歲。

此後李樂就以飛將軍李廣的第七十二代後裔身份自居,苦練箭法。

他甚至還在家中的書庫中找到一部號稱他老祖宗“飛將軍”李廣寫的書。

那部書至今還由他保管,別人連看一眼都不可以。

練了十年箭以後,他自稱“天下第一箭”,他一定要這麼說,別人也拿他沒一點法子。

天下第一箭、小將軍李樂,在尚書府不知道這個名字的人一個也沒有。

天下最疼兒子的自然是母親,但李夫人卻從來不偏護自己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兒子——李樂。

天下最盼望兒子快些長大、成熟的自然是父親,所以李長淳常常以自己的兒子很懂事而驕傲。

李長淳在邊關十三年,立下了赫赫戰功,也搏出了天下威名。

現在他不但有很滿意的官職,而且還有一個非常辛福的家庭。

李長淳有四個女兒,但只有一個兒子,而且兒子今年已經十五歲了,為了證明兒子已經長大,李長淳決定給李樂找一門親家。

他將這個想法告訴了李夫人。

李夫人非常贊同。

令天下所有的母親最高興的事中之下,就是見到自己的兒媳婦。

他們為這件事己整整操辦了兩個多月。

李樂自然不知道這件事,但他馬上就要知道了。

他被李夫人的貼身丫鬟——香菊叫到了夫人房間。

房間中擺設非常樸實。除了一般傢俱外,能坐的只有兩張椅子,而且上面巳分別坐著這一家的主人李長淳和李夫人,李樂只好垂著雙手站著。

李夫人一臉慈愛地道:“樂兒,到了明天你就十五歲了。”

李樂當然知道,他每天都盼著這一天,困為只有這一天,他才可以和葉紛飛到城裡去看花燈,平常只能在府中學習,學習,再學習。

他笑著道:“一個人到了十五歲,是不是已算是大人了?”

“當然算!”

說這句話的是李長淳。

李樂更高興了。連老爺子都開了口,看來自己真的算長大了。

李長淳又道:“你的功課怎麼樣了?”

一問到這個問題,李樂的頭就大了一圈,但還是要回答,而且是認認真真地回答。

他大聲地道:“孩兒的功課學得很好,早已超過預計效果。”

李長淳冷哼一聲,道:“恐怕只有你的箭術超過了預計效果吧?”

李樂睜大眼睛,自信地道:“是啊!孩兒說的就是這門功課1”

李長淳苦笑。看看夫人,道:“看你的好兒子!”

李夫人道:“兒子是我們倆人的,教育他,你也應有一份責任。”

“是碉!”李樂接道,“我就隨父親,長大帶兵到邊關打仗。”

“不行!”李長淳幾乎是吼出來韻,道,“小孩子家,懂什麼?”

戰場上的危險絕不是李樂這樣歲數的少年人能瞭解的。天底下幾乎每個人在少年時都曾夢想過自己當上率領千軍萬馬的大將軍,但能上戰場的卻不太多,能從戰場上活著回來的就更不多,能活著回來而且當上大將軍的,這世上就設有幾個了。

李長淳深深懂得這其中的道理。

李樂嗜著嘴道:“剛才父親還說孩兒已經長大了呢!”

李長淳板著一張臉不說話。

李夫人急忙打圓場,換了個話題道:“樂兒,你要知道,朝有六官,書有六經,人也應該有六藝,你不能馬馬虎虎地過日子。”

李樂道:“母親,孩兒是很認真學習的。”

李夫人道:“那為什麼東郭先生說你一直都沒有長進,一天到晚只知道玩耍。”

東郭先生是李樂的老師,是個嚴格而木愚的老頭。

李樂一本正經地道:東郭先生是說孩兒謙虛。”

李長淳一聽,差點沒把剛喝進嘴的一口茶噴出來。

李夫人嘆息一聲道:“真希望如你所說。”

李樂道:“母親如果不信可以考考孩兒。”

“哦?”李長淳感到李樂今天和往常不大一樣,居然這麼有信心。

但還沒等他開口,李樂已接著道:“朝有六官:吏部天官大冢、戶部地官大司徒、禮部、春官大宗伯、兵部夏官大司馬、刑部秋官大司寇、工部冬官大司空。六官即六卿也。

天子垂拱於上,六卿分職於下;紀綱法度,周密分別,事無不治,政無不理,而天下平矣。”

“好了好了,我已知道了。”李長淳道,“這是周禮的一段,你好像在七歲時就會背了。”

“孩兒自然還會背其他的經書。”李樂道。

他想了一下,然後揹著手,昂著頭,極熟練地大聲背誦,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昔孟母,擇鄰處……”

李長淳在冷笑,打斷他的背誦,道:“你這背的算是哪一家經書?”

李樂理直氣壯地接道:“是三字經!”

李長淳氣得直翻眼,道:“十五歲了,還在背三字經,你可真有出息!”

李樂卻是一臉驕傲的表情,彷彿感到自己真有出息一般,道:“三字經是‘經’,四書五經也是‘經’,同都是‘經’,又何必厚此薄彼呢?對人、對事都要公平!這一點也正是孩兒要向古人學的‘賢德’。”

李長淳一時語塞。

李夫人忽然嘆了一口氣,道:“看來老人們說的話一點也不錯。”!

“他們說什麼來著?”李長淳問道。

李夫人道:“老人們常說,一個男人只有成了家,才叫真正長大成熟。現在看來第一個說這話的人,一定是個很有學問的老先生。”

李長淳笑了笑,道:“現在看來我也是個很有先見之明的人。”

他指的是為李樂找親家的事。

李夫人點頭道:“但咱們樂兒畢竟還是個小孩,所以還是給他找一個歲數大一些的女孩家,那樣不但可以照顧他,而且也可以幫助他。”

李長淳道:“好!我決定找柳員外的三女兒!”

“可以,完全可以。”李夫人贊同地道;“柳中緒的三女兒柳如眉,今天剛好十八,正值豆寇年華,而且聽說長得也很不錯,知書達理,是一個好女孩。”

李長淳道:“柳中緒這個是非常明理的人,他的女兒自然不會差到哪裡。”

李夫人—直微笑看著李樂。

她很滿意柳如眉這個女孩,同時也為自己的兒子高興,為自己高興,歡悅的心情不禁顏於色。

但李樂卻是一頭霧水,不知他們在講些什麼。

最後李長淳道:“既然已經決定,我們明天就到柳家提親。”

“也好,選日不如撞日。”李夫人道,“再說明天也是個好日子,元宵節,普天同慶,又是咱們樂兒的生日,明天就把這門親事定下。”

李長淳點頭道:“一切就由夫人決定吧。”

李夫人彷彿早巳準備好了,大聲道:“香菊,叫王媒婆過來。”

香菊在門外應了一聲。

到這時李樂才完完全全明白過來,吃驚地愣在當場。他還沒有來得及把“還我自由”的話對他的父母說出來,就又要進入另一個管制之中。

柳中緒柳員外,他的三女兒柳如眉,居然比他大三歲,但從今天起,她就將是他李樂的準夫人。

李樂的頭開始發昏,雙眼開始發花。

他只知道王媒婆和他們說了許多話,但說的是什麼,他一句也沒聽進去。

王媒婆走了,然後李樂也告辭了父母,離開了房間,在走出門口時,他看見香菊的笑容怪怪的。·、

李樂覺得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很丟人的事。

葉紛飛想不起自己做了什麼錯事,讓李樂用這種眼神死盯著自己看。

李樂的眼光中一會兒充滿著嚮往,一會兒又是悲傷;接著就是相信,然後又是不信。

葉紛飛小心翼翼地道:“小爵爺,你沒事吧?”

李樂忽然大大地嘆了一口氣,道:“沒事,只不過忽然覺得日子過得太沒意思了。”

葉紛飛懂得他的想法,道:“府中的確已沒什麼玩的了,但明天就是每年的元宵節,我們就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一天了。”

李樂幾乎是帶著哭腔道:“只有一天?你不感到太少了嗎?”

葉紛飛笑道:“我認為每天有一天能痛痛快快地玩一場,總比一年之中連一天也沒有要好得多。”

“你太容易滿足了。”李樂對葉紛飛最不滿意的就是這一點。

他又道:“如果一個人能每天都痛痛快快地玩,你認為他是不是活得和神仙一樣?”

“我不這樣認為。”葉紛飛道,“我認為每天能做些什麼事,要比每天無事可做更令自己滿意。”

李樂不同意,道:“難道‘玩’就不是在做事嗎?”

“可是一個人總要做些有意義的事。”葉紛飛道,“總不能吃喝玩樂一輩子,是不是?”

李樂道;“無論做什麼有意義的事,反正不能被人逼著去做。”

葉紛飛明白了,一定是老爺和夫人給李樂出了什麼難題,所以他一臉不高興。

李樂氣呼呼地坐在椅子中,喃喃地自語道:“幸好本少爺早巳做好準備,這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也叫做掙開金鎖走蛟龍……”

“你在講什麼?”葉紛飛只聽到他在輕聲自語,於是道,“還在想明天到什麼地方去玩啊?”

李樂在心裡冷笑,但臉上卻平靜地道:“明天的事就留到明天去解決吧,現在我們來商討一件事。”

“什麼事?”葉紛飛問道。

李樂道:“你說是到邊關打仗好玩,還是到江湖上當俠客好玩?”

“當然是江湖上好玩!”葉紛飛連猶豫都沒有猶豫一下就道,“在江湖上就是不當什麼俠客,也比在軍營中好玩。”

他曾跟在李長淳身邊,在邊關軍營中住了七八年,是李長淳身邊的掌旗童子,他對軍營中的嚴律肅殺氣氛再瞭解不過了,所以他說江湖上好玩。雖然江湖上也充滿了危險,但也充滿著樂趣。

李樂道:“江湖上的人是不是也用箭?”

葉紛飛把“箭”聽成了“劍”,於是大聲道:“江湖上的人十個裡面有五個是用劍的。劍術高手在江湖上更是層出不窮,人才輩出,”

“那就好了!”李樂笑道,“至少我就不會太差了,被人笑話。”

葉紛飛終於明白了,急忙道:“我說的‘劍’,不是小爵爺說的‘箭’,他們用的都是三尺龍泉,可不是六尺長的金雕鐵胎牛弦弓。”

李樂睜大眼睛,道:他們為什麼不用弓箭?”

“硬弓長有六尺,又重又沉,帶著它行走江湖是一件極不方便的事,自然沒人用羅。”葉紛飛道。

李樂還不死心,道:“那有沒有人用弓箭作兵器的呢?”

葉紛飛想了一下,道:“也許有,但我不知道。”

李樂忽然一笑,道:“你又不是江湖人,問你自然是白問。”

葉紛飛也在笑,道:“可小爵爺已問了很多。”

李樂看著他,他的笑容中充滿著古怪。

“你為什麼這樣笑?”’李樂問道。

葉紛飛道:“我只是有點奇怪,小爵爺今天為什麼忽然問起這些事?”

“那是因為我決定從今天起開始練三尺長的的劍術,面不是六尺長弓的箭術。”李樂很認真地說馗。

葉紛飛只當他是心血來潮,於是道:“你喜歡三尺長的劍?”

李樂道:“不喜歡!”

“那為什麼要練劍?”葉紛飛問道。

因為江湖上十個人中有五個是用劍的。”李樂道,“這也是你剛才說的。”

葉紛飛道:“可是剩下的五個人中,至少有四個半用刀你為什麼不練刀呢?”

李樂道:“那最後剩下的半個人在練什麼?”

葉紛飛道;“他們用一些奇門兵器,比如說長鞭、鐵柺、鐵鉤手等等,甚至還有什麼也不用的。”

“什麼也不用的用什麼?”李樂問道。

葉紛飛道:“他們只用自己的一雙拳頭。”’

空手入白刃,李樂對這種人相當佩服,因為他們不但有高超的拳術,更有一身膽量。

在李樂看來空手打仗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他沒到過江湖,所以認為江湖上的危險和傳說中戰場上的危險是一樣的。

葉紛飛又補充道:“只要是能殺人的東西,哪怕是一片薄薄樹葉,也應叫做武器,也自然是江湖人隨身的兵器,所以說統治江湖的不是兵器,而是人。”

李樂聽得似懂非懂,問遭:“那麼統冶江湖的這個人又是誰?”

“我不知道!”葉紛飛道,“因為根本沒有人能在江湖土稱為霸主。”

“為什麼?”李樂道。

“因為那時他面臨的敵人將是整個江湖。”葉紛飛道。

李樂道:“我明白了,也就是說江湖上的主宰者是整個江湖上的人,而不是某一個人,對不對?”

葉紛飛也不知道對不對,反正李樂講得很有道理,就算他這句話說得對吧!”

葉紛飛對江湖上的瞭解,也就是他平常道聽途說,再加上自己的思考得到的,他只不過碰上了李樂這個江湖外行而已,所以講起來彷彿和真的一樣。

李樂居然也相信他。

他證求葉紛飛的意見,道:“你認為一個江湖人練什麼武功最好?”

對於這麼幼稚可笑的問題,葉紛飛居然答不出來,他想了一陣才道:“各有各的好處,反正用六尺長的弓箭是行不通的,因為這種兵器太大太笨,太沉太重;攜帶起來不方便,江湖人是從來不用的。”

李樂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所謂行走江湖,自然不能帶著大包小包。

於是他問道:“假如你到江湖上去,你會用什麼兵器?”

葉紛飛立即答道:“我自然用刀!”

“為什麼?”李樂道,“你就不能用長鞭或者鐵柺一類的武器,或者用樹葉?”

葉紛飛的回答很乾脆,道:因為我只會用刀!”

李樂開始皺眉頭,因為他除了弓箭練得很不錯以外,剩下的就是幾套槍法和幾套拳術。

憑這樣的身手能闖蕩江湖嗎?。

李樂已管不了那麼多了。

他不願將自己的命運永遠寄託在這個尚書府中。

有人相信命運,有人不信。李樂就屬於不信中的一個。他只相信命運是由自己決定的。

李樂開始向葉紛飛請教練刀的訣竅。

一提到刀,葉紛飛就眉飛色舞,滔滔不絕地道:“刀乃百兵之王,有刃有背,形式各異。”

“你練的是什麼刀”李樂問道。

葉紛飛道;“我練的是青龍偃月刀,也就是關公用的那把刀,長一丈二尺,重達八十一斤。”

李樂聽得直搖頭,道:“我問的是江湖人使用的那種樣式的刀,不是上戰場的大刀。”

葉紛飛嘆息一聲,道:“那種刀也有好幾種,但我練的都不怎麼好。”

“白問!”李樂大大地嘆息了一聲。

“小爵爺問這些做什麼?”葉紛飛道,“上戰場用短刀的機會很少。”

“誰說我要上戰了?”李樂道,“我為什麼不能去江湖?”

葉紛飛忽然大笑起來,道:“江湖上魚龍混雜,危機四伏。雖然比戰場上有趣得多,但恐怕更是危險,說不定屍骨無存,回都回不來。”

李樂好像什麼也沒有聽到,他只聽了那句“比戰場上有趣得多”。

有這句話已足夠了。

他看向葉紛飛,忽然問道:“是不是已到了吃晚飯時間?”

葉紛飛道:“還沒到吃晚飯的時候,但小爵爺如果想現在就吃晚飯,也沒有人反對。”

李樂忽然氣呼呼地站起了身,大步向門外走去,並且大聲地道:“我現在和你說第一百零一遍,以後不要叫我小爵爺,記住了沒有?”

不論葉紛飛表示是否記住,他已聽不到了。

李樂矯健的身影已快樂得消失在前方。

李樂快樂而又興奮地吃著食物。

但這—頓飯不是晚飯,而是早飯。

今天是元宵佳節,也是李樂的生日。

現在吃的這一頓飯,不但是今天的第一頓飯,也是在這個家裡的最後一頓飯。

一切的一切都已搞定,他現在只等著早飯一結束,就開始行動。

但當李樂還感到半飽時,李長淳和夫人就已出現在他面前。

李夫人慈愛地道:“樂兒,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打算怎麼過?”

李樂道:“孩兒早巳有了打算,不勞母親費心。”

“說來聽聽,好嗎?”李夫人臉上充滿著歡欣而又和藹的表情。

李樂道:“我打算先到府對面的王老闆餛飩鋪吃上一碗三鮮牛肉湯,再來一籠牛肉小湯包。”

李夫人看看李長淳。

李長淳氣得更是無話可講。

他轉身出門,並且說道:“吃完牛肉湯和牛肉包到我書房來!”

李樂大聲道:“今天不是可以到城裡玩嗎?”

李長淳沒有回答,他已很快地走遠了。

他不怕李樂不來。因為在這個家裡,他說出的話還沒有哪一個敢違背的。

李樂看看母親,道:“今天是不是有很要緊的事?”

李夫人笑道:“當然有,而且是終身大事。”

說完她也出門了。

李樂的表情是要哭的樣子,但轉眼間、他又笑了。

他又開始很愉快地吃著食物。

當李樂吃第三口時,門口又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

是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

這個老頭就算化成了灰,李樂也能認出他,因為他就是李樂的老師——東郭先生。

一年四季也看不到臉上有過笑容的東郭先生,今天卻是笑眯眯地走了進來。

他笑著對李樂道:“樂兒,在用早餐?”

李樂心裡道;“這老頭兒說的不是廢話嗎?我現在不是在用早餐,難道是在睡午覺?”

但他嘴裡可不敢這麼講,尊師在他沒學會寫自己名字時,他父母就已開始教他了。

他只能笑眯眯地回答道:“老師,你找學生有事嗎?”

“啊……”東郭先生道,“沒什麼事,只是過來看看你。”

李樂感到他今天也怪怪的,彷彿今天所有的人都怪怪的,連自己也不例外。

東郭先生道;“樂兒,你還記得到今天為止,老朽和你在一起有多長時間了?”

李樂掰著手指頭算清,道:“老師從樂兒五歲起開始教樂兒,到今年已整整十年了。”

他在心裡大大地嘆口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十年是怎麼過下來的。

其實他在這十年中也從未想到日子的難過,只是馬上要離家出走了,外面世界的多采多姿生活立即要伸手可得。現在回頭想想.這才感到往日簡直不堪回首。

東郭先生道:“不錯,到今天為止,老朽和樂兒在一直巳整整十年零二十—天。”

李樂睜大眼睛,他不懂這老頭兒把日子算得這麼準幹什麼?

東郭先生又道:“從明天起,老朽將離開尚書府,也就是不能再教你讀書了。”

李樂一聽差點大聲喊出好來,但轉念一想,反正到了明天,東郭先生走不走都是一個樣,他只恨東郭先生為什麼不早走,偏偏趕在這個時候離開李府!

李樂臉上卻是是一臉依依不捨的樣子,道:“老師,你離開這裡,要到什麼地方去呀?”

東郭先生道:“先回家鄉去看一看,然後再拜訪一些朋友。”

李樂道:“聽父親說,你老人家已沒有親人,何不在府上養老,這樣也好讓學生時常孝敬老師。”

一番話說得東郭先生眼眶溼乎乎的。

十年師徒情,就算李樂還是一個小孩子,不知道珍惜,但東郭先生卻不能忘記。

這份感情來自於心靈深處;他相信李樂長大以後,也一定會非常懷念這段時光的。

東郭先生長嘆一聲,道:“明天早上老朽請你吃王老闆的牛肉小湯包,好不好?我已有三年沒嘗過他的手藝了。”

李樂當然不會說不好。

東郭先生很滿意地笑眯眯走出了門。

還沒等東郭先生的身影消失,葉紛飛又像飛一般地衝進了房間。

李樂立即大聲地道:“你們是不打算讓我把這頓飯吃完了!”

葉紛飛沒理他,而是道:“小爵爺……不不不,公子,我是特來告訴你一個驚人的好消息的。但如果你不想聽,我也可以不說。”

李樂怎會不想聽,就算是一件驚人的壞消息,他也不會錯過。

“是什麼好消息?快說!”李樂幾乎都要站起來,瞪著老大的眼睛問道。

葉紛飛道:“老爺和夫人馬上就要帶公子去相親,給公子找一個貌美如花的大姑娘做老婆。”

他自己忍不住開始“哈哈”大笑起來,好像是他馬上要去相親一般。

李樂也在大笑著,但笑了一半,忽然停了下來,一臉氣憤的樣子,彷彿葉紛飛欠他一百兩銀子,而且還敢跑過來故意嘲弄他似的。

葉紛飛也發現他臉色在變,於是停住笑,問道:“你不同意這門親事?”

“我同意個屁!”李樂氣得直伸脖子,高聲叫道,“本公子連那個小丫頭長得什麼模樣都不知道,憑什麼要娶她做老婆?”

葉紛飛一臉胸有成竹地道:“公子放心,我早已打聽好了,那女孩是城南柳家莊的三姑娘,叫柳如眉,今年一十八歲,長得自然是落落大方,亭亭玉立,而且和咱們家的三小姐還是兒時的玩伴。”

李樂根本不想聽這些,他又開始猛向嘴中塞食物。

葉紛飛又道:“她父親叫柳中緒曾是威鎮兩河兩山的名捕,後來當過刑部侍郎,現在已告老還鄉,在柳家莊享清福呢。”

李樂用力嚼著口中的醃花鹹菜,彷彿是在嚼著葉紛飛身上的肉。

葉紛飛居然還在道:“這門親事可謂天造地配,門當戶對,郎才女貌,這難道不是件驚人的大好事嗎?”

李樂“嘿嘿”地冷笑著,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本公子,那個柳如眉還比我大三歲?”

葉紛飛一聽直了眼,喃喃地道;“原來你早巳知道了,害得我求人問了半天。”

“你這是活該!”李樂道,“許許多多的正事不去做,偏偏找這些無聊的事。”

葉紛飛不同意地道:“這件事一點也不無聊,不但不無聊,而且還是件很要緊的事。”

“再要緊有到城裡去玩要緊嗎?”李樂非常正經地道。

“當然比到城裡去玩要緊。”葉紛飛道,“因為老爺和夫人已決定今天不讓你出去玩了,他們叫你馬上過去,老爺和夫人正在書房等你。”

李樂道:“難道到老王那裡吃餛飩也不讓去了?”

“是的。”葉紛飛道,“因為現在已是巳時,我們必須趕到午後末時回來。”

“為什麼要那麼急?”李樂道,“餛飩是一定要吃的,我還打算在吃錕鈍前看一會書。”

“啊!”葉紛飛開始有點急了,道,“平時叫你看書都不看,現在卻用起功來了,這要是老爺和夫人怪罪下來,我可不管。”

李樂冷笑。

他不怕葉紛飛不管,因為到那時,他想脫身事外都不可能了,李樂冷笑在步走出了門。

葉紛飛叫道:“公子,你去哪裡?真要去看書?”

李樂道:“我是不是連廁所也不能去?”

廁所當然能去,就算天王老子也管不了一個人去廁所。

但葉紛飛連做夢也沒有想到,李樂這一趟廁所卻上出了事。一件絕不小的事——李樂上廁所不見了。

葉紛飛有家,他的家就是李府。

葉紛飛是孤兒,無父無母,連名字都是李長淳為他起的。他對李長淳和李夫人的尊敬,超過李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任何一個人,但他現在卻不想去見他平生最尊敬的爵爺和夫人。

他是不敢去見他們。

葉紛飛不去見李長淳,但李長淳卻來見葉紛飛。

李樂不見了,消失得無影無蹤,這還了得。

這個消息猶如一股平地吹起的龍捲風,轉眼間就吹遍了整個爵爺府。”

李長淳幾乎是跑著過來的,看見葉紛飛就立刻道:“紛飛,到底是怎麼回事?”

葉紛飛已把頭低得不能再低了,輕聲道:“小爵爺去上廁所,然後就不見了。小的找遍了整個府院,也沒有找到他的影子。”

李長淳大聲喝道:“我並沒有問你是否去找他,我只想知道這小兔崽子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如果李樂是小兔崽子,那麼他李長淳自己豈不就是老兔崽子了!

葉紛飛不懂李長淳今天為什麼發這麼大的火?

“你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李長淳追問道。

葉紛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李長淳又大聲道:“如果世上還有一個人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那個這個人就是你。”

葉紛飛和李樂在一起玩得太熟了,早已超過了一般的主僕關係,他們簡直就是一對無話不談的親密朋友,李樂對葉紛飛說過的話,比對他自己父母說過的話,要多幾十倍。

李長淳不問他還能問誰?

可葉紛飛是真的不知道。

李長淳能看出葉紛飛沒有騙他。

如果連葉紛飛也不知道李樂到什麼地方去了,那麼恐怕就沒有人知道了。

李長淳在嘆氣。

葉紛飛道:“小爵爺可能是躲到什麼地方去了,故意和我們周旋。”

”他也很可能跑出府了!”李長淳道。

“不會的。”葉紛飛道,“小的已問過府上四個門衛,他們都沒看見小爵爺出門。”

李長淳連想一下都沒有,就道:“如果是你,真的想逃出府,難道還會從大門出去嗎?”

葉紛飛猶豫了一會兒,接著又搖了搖頭。

他道:“咱們府的圍牆高有二丈四尺,連小的都是勉勉強強能躍過去,更不要說小爵爺了。”

李長淳瞪大眼睛,道:“他不會輕功,難道還不會爬牆嗎?”

李樂當然會爬牆,而且比大多數人都爬得好,他四歲時就會爬樹,七歲時爬房上牆已不成問題。

一直站在旁邊的香菊吃驚地道:“那麼高的牆,小爵爺居然能爬過去?希望不要跌著才好!”

李長淳回過頭大聲道:“連牆都爬不過去,還配當我鎮遠大將軍李長淳的兒子嗎?”

香菊立刻閉上嘴。

一個女人能閉上嘴,總是一件不壞的事,但就怕她不能保持下去。

李長淳忽然很嚴厲地道:“香菊,你到夫人面前不要亂說,聽到沒有?”

香菊急忙連連點頭,爵爺發了脾氣,誰還敢違前他的命令。

香菊看著葉紛飛,這回小葉子要倒大黴了。

葉紛飛也這麼想;他的唯一任務就是照顧好李樂,保護好李樂,現在把李樂弄丟了,讓他如何是好?如果他今天還不倒黴,他寧願三天不吃飯,只念經。

但他萬沒想到,他今天居然真的沒有“倒黴”!

念三天經其實也很容易,大不了和廟裡的小和尚唸經一樣有口無心,但叫葉紛飛三天不吃飯,那還真不如被李長淳打罵一頓。

李長淳的臉色是很古怪的,彷彿早巳料到李樂會跑出去,但又對這件事很感氣惱。

葉紛飛看著李長淳,等他臉色稍微平靜了一些時,才小心地道:“爵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到外面去找,找不到別回來。”。李長淳道。

說完,他邁開大步走了,但不是回自己的書房,也不是去夫人的房間,而是徑直向大門走去。

現在看來將要倒黴的不是葉紛飛,而是李樂。

除非李樂不要回來。

剛想到這裡,葉紛飛忽然一驚,他想起了李樂在昨天所問的一些事。

李樂居然離家出走,到江湖上去了。

這個想法猶如一個晴天霹靂,差點把葉紛飛震得癱倒在地。

正在他痴痴地發呆時,東郭先生搖搖晃晃地邁著方步走了過來。

他發現葉紛飛臉色不對,於是問道:“紛飛,出了什麼事?”

葉紛飛猶如剛從夢中醒過來一般,直愣愣地道:“小爵爺跑到江湖上去了。”

東郭先生“桀桀”地笑著,打死他也不相信,李樂會離家出走,他道:“樂兒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他怎會跑到江湖上去?”

葉紛飛憂慮地道:“就因為他什麼都不懂,我才擔心。他在府中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這要是到了江湖上還會有誰照顧他?”

東郭先生苦笑了一聲。看來葉紛飛對江湖的瞭解原來也就是這些。在江湖上憂慮的不是誰來照顧他,而這條小命還能不能留下來的問題。”

他問道:“老爺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葉紛飛道,“因為我剛剛才想到!”

“看來我們只有趁樂兒現在還沒有出城,快點到城裡去找了。”東郭先生道。

“他如果想到江湖上,恐怕早巳出城了。”葉紛飛如洩了氣的皮球一般無力地道。

東郭先生道:“不會的,樂兒對京城的興趣恐怕比對江湖的興趣大得多,他一定會在城裡逛上一大圈,把所有他沒玩過的地方玩一遍,然後再出城。”

葉紛飛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可是城裡這麼大,我們又該到什麼地方找呢?”

東郭先生想了一下,問道:“樂兒在外面有沒有朋友?”

葉紛飛連想都沒有想,就搖頭道:“沒有,他平常連府門都出不去,又從哪來的朋友?”

東郭先生道:“你們在外面認識的人,就沒有一個是江湖人?”

在東郭先生看來,一定是江湖人在李樂面前大講了江湖上的有趣事,引得李樂大感興趣,然後才決定離家出走。

葉紛飛忽然拍了下手,道:“我想起來了,五年前元宵節,我幻就認識了一個小叫花子,姓曲。”

“五年前?”東郭先生道,“是不是太遙遠了一些?樂兒今年才十五歲耶!”

葉紛飛道:“不遙遠不遙遠,認識他那年小爵爺雖然只有十歲,但往後每年的元宵節;我們都去午門看燈,而姓曲的小叫化也必定在那裡。”

“三來四去你們就成了朋友,是不是?”東郭先生冷冷地接道。

葉紛飛斜著眼看他,低聲道:“小爵爺樂善好施,自然會幫助他。”

東郭先生冷聲道:“少給你們自己臉上貼金,老朽和他周旋了十年,他那種性情我難道還不知道。”

李樂最喜歡的事就是看熱鬧,最願意做的事就是交朋友,哪怕是要飯的叫花子,掏大糞的老頭,只要能談得來,他就會主動請對方喝酒,和他交朋友。

李樂這個性情不但東郭先生知道,甚至連李長淳也知道。所以葉紛飛就道:“似孟嘗,效專諸,這也是一+種古來相傳的美德。”

“呸!”東郭先生重重地呸了他一口,道,“我看你是臭美!那小叫花子有多大了?”

葉紛飛道:“大概和我差不多,絕不會超過二十歲。身材不是很魁梧,但很靈活,能看出他有一身不俗的武功,肯定是江湖上的人。”

“有武功就是江湖上的人?”東郭先生反問道,“老爺是不是有一身武功?你是不是也有一身武功?難道老爺和你也是江湖上的人?”

他們當然不是!

江湖上的人大多數都會武功,但會武功的人卻不一定是江湖上的人,這就好像雞蛋是圓的,但圓的東西卻不一定是雞蛋這個道理一樣。

葉紛飛明白這個道理。

東郭先生又道:“那個姓曲的叫花子叫什麼名字?可曾和樂兒說些什麼沒有?”

葉紛飛道:“四年下來,已說了幾萬句話,我怎麼知道老夫子要向哪一句話?”

東郭先生道:“他可提過他是什麼門派的?”

“也沒有!”葉紛飛又道。

“那你總該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吧?”東郭先生彷彿也有些急了。

“我還是不知道!”葉紛飛道,“人家又沒問我們的名字,我們為什麼要問人家的名字?”

東郭先生重重地哼了一聲,掉頭就走。

葉紛飛叫道:“老夫子,你老人家到什麼地方去?”

“到什麼地方去也比在這裡強,否則會被你活活氣死!”東郭先生頭也不回地道。

葉紛飛跳著腳叫道:“我說的也是實話嘛!真是氣死人!”

他就向府院後面走去。

香菊不懂,道:“小葉子,你要到哪裡去?你難道不去找小爵爺了?”

葉紛飛瞪著眼太聲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去找小爵爺?”

可大門在南邊,你卻向西邊後院方向走,難道小爵爺在府院裡面?”香菊也大聲地道。

葉紛飛道:“我難道就不難去拿點衣服,拿點銀子,再拿一把雨傘?”

香菊更不懂了。張著一雙大眼睛愣愣地看著他。

葉紛飛已大步走去,彷彿是自語,也彷彿對香菊道:“找不到小爵爺,我也不回來了!”

知子莫如父,但最瞭解李樂的並不是李長淳,而是葉紛飛。

葉紛飛知道李樂絕不笨,而且比世上大多數的少年人都聰明,他既然早巳打算好離家逃走,那就絕不是很容易能找回來的。

葉紛飛哪還敢再留在家裡,他連—刻也不敢留,匆匆收拾停當,從後門就出了府。

人海茫茫,到哪裡去找?

葉紛飛在大街上逛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個好方法。

看來只有從小叫花小曲入手了。因為李樂只認識他這麼一個江湖人物。

可是小曲又在哪裡?

葉紛飛想了一下就直奔城東。

城東有家大鏢局——天威鏢局。

鏢局裡的人自然是江湖人,他們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對江湖人物知之甚說,從他們口中打聽那位姓曲的小叫花,一定能得到一些消息。

而且葉紛飛恰巧又認識一位鏢局裡的人。

天威鏢局裡有一位鏢主,四名大鏢頭,三十六名鏢師,一百七十名趟子手。

他們的鏢主叫東方名威。

葉紛飛不認識東方名威,也不認識四名大鏢頭,也不認識三十六名鏢師中的任何一個,他只認識一百七十趟子手中的趙老三。

趙老三正坐在鏢局裡一棵大樹下的石凳上,和另外兩名趟子手喝著酒,大談特吹著。

葉紛飛一眼就看到了他,疾步走了過去,叫道:“趙老三!你好快活啊!”’

趙老三抬頭一看居然是葉紛飛,急忙站了起來。

他知道葉紛飛是什麼人,更知道李長淳是什麼人。宰相門前掃地的都是三品官,更何況是一位權傾朝野的尚書爵爺的貼心親信?

他一臉恭敬地道:“是葉爺!今天怎麼有空到敝鏢局來?”

“是特意看你來的?”葉紛飛臉上的表情一點也不像特意看趙老三的樣子。

但趙老三還是一臉的笑容,可別的人卻不高興了。

鏢局裡的人一向是很自高自大的,因為他們認為自己有許多資本,他們不但有豐富的江湖經驗,還有一身普通人不能及的武功。

這種人又怎會看得起一個普通人呢?

而葉紛飛卻太像普通人了,他穿著一件普普通通的灰色長衫,腳上穿的是一雙普通薄底馬皮靴,板著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

對這種人又何必客氣?

可趙老三卻是笑眯眯地道:“葉爺,你是來押鏢?還是找趙老三來喝酒的?”’

他只知葉紛飛喝過一次酒,但對葉紛飛喝酒時那種豪爽和酒量卻記憶猶新,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剛要向另外兩個趟子手介紹葉紛飛,就聽到有人在喊他。

“趙老三,鏢主找你!”一個身穿深紫色武士裝的趟子手奔過來喊道。

趙老三急忙應了一聲,對葉紛飛道:“葉爺,小的先去一下,隔一會兒,小的請你到‘一品居’喝酒。”

說完也不等葉紛飛開口,,就匆匆地走了。

葉紛飛見他這麼匆忙,知道他一定有要事,也不好攔他,只好坐在石凳上等他回來。

一個臉上長著麻子的趟子手走了過來,對葉紛飛道:“你和趙老三是朋友?”

葉紛飛看著他,道:“可以說是吧!有事嗎?”

那人沒事,只是看不服而已。

但葉紛飛卻有事,於是接著道:“你們可認識一個姓曲的少年人,是一個叫花子,年紀大約……”

他說不下去了,因為那個的眼睛已瞪得老大,眼中是一股怒氣。

葉紛飛問他可認識一個叫花子,那簡直等於在當眾說他是和叫花子一流,他又怎能不生氣。

這人幾乎要掄起拳頭,叫道:“你他媽的是到這裡找碴的?”

葉紛飛跳了起來,他比對方火氣還大,因為他心裡更急,他大聲道:“你敢出口傷人?大爺……”

“幹什麼的?”

一聲大喝,從不遠處傳來,只見一位身材魁偉的漢子走了過來,雙目發著精光,直直地盯著葉紛飛。

他冷冷地道:“在下姓鄧,是敝局今天當值的鏢師,兄弟有什麼事嗎?”

葉紛飛道:“我是來找趙老三的,請他幫忙打聽一個人!”

“這裡是鏢局,不是衙門。”那姓鄧的鏢師道,“尋人找物是不是來錯了地方?”

葉紛飛當然知道鏢局不找人,而且他還知道這姓鄧的是一位武功很好的高手,在京城這一帶別人都叫他“火眼金彪鄧二郎”。

葉紛飛道:“所以我沒有去找你,而是來找趙老三,難道向朋友打聽一個人,也違反你們鏢局的規定?”

鄧二郎道:“找朋友也可以,但你最好不要隨便亂說亂動。”

被趟子手都看看不起的人,他又怎會看得起?說完就晃晃悠悠走了。

葉紛飛只是冷笑,他不想把事態弄大,否則一定會衝上去把對方罵得狗血噴頭,他不能那麼做,但也忍不住這口氣,剛要開口,就聽到有人在大門口冷笑著。

冷笑聲極大,不但葉紛飛聽到了,而且場中的每個人都聽到了。

一個人絕不會那麼大聲地冷笑,那人顯然是故意笑給他們聽的。

那人—身淡黃色的絲綢長衫,臉上英俊白皙,柳眉高鼻,大眼紅唇,一副高傲冷漠,不可一世的樣子,冷冷地望著鄧二郎。

鄧二郎道:“閣下有什麼事嗎?”

白麵少年人冷冷地道:“託鏢局找人。”

鄧二郎聽得一愣,道:“鏢局只押鏢,不找人。”

“我付銀子。”白麵少年人道。

“付銀子也不可以!”鄧二郎道。他這句話不但是說給對方聽,也是說給葉紛飛聽的。

白麵少年人一聲冷笑,道:“見一面東方名威總還可以吧?”

他居然敢直呼東方名威的名姓!再看衣著打扮,也能看出他不是一般人。

鄧二郎長居京城,自然知道這裡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不要說當世的高人能士,就是朝中的一些公侯王孫,他也招惹不起人家。

他輕哼一聲,道:“要找鏢主,請到裡面。”

白麵人斜著眼看著他,一句話不說,昂首走了進去。

鄧二郎正在乾生氣時就聽到了葉紛飛的笑聲。

葉紛飛的笑聲,簡直如兩個大巴掌扇在他臉上。

鄧二郎眼睛一瞪,正想衝過去教訓他一番,就又聽到大門口傳來一聲呼喝。

“有會走路的嗎?出來一個,大爺今天給你們送生意來了!哈哈哈哈……。”

居然有人敢在天威鏢局大門口說著這樣的話,看來這個人一定是活得不耐煩了。

鄧二郎掉頭看去,只見門口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五大三粗的壯漢,額下是如鋼針般的鬃衚衕雙大眼瞪得有如銅鈴一般,身上穿著一件大紅長袍,腰部鼓鼓的,定是藏著什麼要命的傢伙。

另一個是一位貌不驚人的中年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穿著一身淡灰色長褂,正眯著一雙細長的眼睛打量著場中的人。

鄧二郎像兔子一般,一下子就跳到了那大漢面前,張口大叫道:“你們就算來押鏢,也用不著這樣大呼小叫的,本鏢局不差你們這趟鏢!”

灰衣中年人淡淡地道:“我們不是來押鏢的。”

聽到這話,鄧二郎是真的跳起來了。不押鏢到鏢局來幹什麼?他凡乎要掄起拳頭,今天來的這些人怎麼個個和他作對。

中年人彷彿根本沒看見他在發火,還是淡淡地道:“我們是來找鏢局找一件東西!”

鄧二郎一聽差點沒有噴出一口血來。

鏢局是做押鏢生意的,不做尋人找物的事,這話是他自己說的,也是事實。但今天卻偏偏有四個人排著隊找上門,要做一些他們鏢局不能做的事。

這時那壯漢道:“大爺有的是銀子,你們開個口,但千萬不要和大爺說你們不接這個生意。”

鄧二郎正是這個意思。

但他還沒開口,中年人已對壯漢道:“無驚,不要急。鏢局是做買賣的,有銀子他們怎會不接呢?”

鄧二郎不想接,也不能接。不但因為面子上的事,而且也是因為他不能做這個主。鏢局到現在還沒接過這樣的生意。

但他忽然間卻又改變了初衷。

鄧二郎不是因為看到了那壯漢手中的一大疊銀票,而是聽到了中年人的那句話,使他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來。

一個擅使流星錐的江湖高手,別人都叫他“鐵錐”沙無驚。

鄧二郎不敢再說什麼了,這“鐵錐”沙無驚不是好惹的角色,說不定會有血光之災。

他“哧哧”地苦笑了兩聲,道:“是沙大俠!失敬失敬!請到裡面,在下立刻通報鏢主。”

沙無驚沒有理會,而是看看那灰衣中年人。

灰衣人道:“江湖人到了京城,怎能不到天威鏢局看看,到了天威鏢局,又怎能不見東方鏢主?”

他大笑了兩聲,大步向裡面走去。沙無驚跟在他身後,向鄧二郎揮了一下手。

鄧二郎如一匹小驢子-般,向裡面跑去,為中年人引路。

他心裡卻大大的不懂,“鐵錐”沙無驚是江湖上數得著的高手,又怎會跟隨著麼一個貌不驚人的中年人?這中年人又是誰呢?

但至少有一點他很清楚,能指揮得了沙無驚的人一定不是一個普通人。

葉紛飛也可以算是一個非常人,但他長得太像普通人,不認識他的人,恐怕不可能不將他當作普通人來看。

趙老三不但長得像普通人,而且根本就是普通人,但他此時笑得卻比葉紛飛開心,彷彿他已不是個普通人,而是一個暴發戶,甚至他現在已是這天威鏢局的主人。

趙老三笑著對葉紛飛道:“小的今天領賞了,請葉爺痛痛快快喝一頓。”

葉竺飛沒笑:而是板著臉道:“你請我喝酒,我不反對。但有一件事,你必須在今天晚上給我消息。”

“什麼事這麼急?”趙老三道,“是不是很要緊的事?要不要動用城西那幫弟兄?”

葉紛飛苦笑道:“看不出你還有一幫弟兄?不錯,立即給我幹起來!”

“到底要幹什麼?”趙老三到現在還是沒弄清楚。

葉紛飛急道:“是找人!一個不大不小的叫花子,姓曲,長得是這麼這麼的模樣。”他邊說邊比劃著。

趙老三叫道:“叫花子還不都一個樣?這京城中就算沒有兩千個叫花子,也有一千八百個,這可叫小的到什麼地方去找?”

葉紛飛也緊皺著眉頭,道:“你看你們鏢局能出面找人嗎?”

“照理說可能不行,但以你葉爺,小的想鏢主一定會答應的。”趙老三笑著道。

“怎麼不行!”葉紛飛道,“我剛才明明看到有個白麵少年人就是來找鏢局找人的。”

趙老三道:“葉爺說的是不是穿淡黃色長衫的少年人?他可是大有來頭。”

停了一下,他立即又笑著道:“但比起葉爺來,他還是差一些。”

“少廢話!”葉紛飛已聽出最後一句話是在拍他馬屁,道,“他到底要找什麼人?”

“小的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他好像要找什麼一個少年人。”趙老三道。

“東方名威答應了嗎?”葉紛飛道。

他也想直接找到東方名威說明情況,但又怕那樣會給李長淳帶來更多的麻煩。

找李樂只能在暗中進行,絕不能弄得滿城風雨,否則還不如直接去衙門。

趙老三道:“本來找人尋物是衙門的事,但那少年既然開口,我們鏢主看來是推不掉的了。”

“他到底是什麼來頭?”葉紛飛問道:“他姓柳,是柳大頭的後人。”趙老三壓低聲音道。葉紛飛聽得一愣。

柳大頭就是柳中緒。

柳中緒就是李樂的老丈人。

柳中緒原是刑部第一名捕,江湖上黑白兩道的人誰不認識。他不但長有一顆碩大的頭顱,而且還有更高人一籌的絕頂武功。

這麼一個人要請東方名威辦一些事,想必東方名威是不會不答應的。

但葉紛飛不懂的是他們柳家要找什麼人?

難道是在找李樂?

如果李樂失蹤的事,他們知道了,那李長淳的面子可就丟大了!

但李樂失蹤到現在還不到兩個時辰,就算柳中緒想知道,也不至於這麼快。

所以葉紛飛很放心地搖搖頭,又點點頭。

趙老三看得直眨眼,不懂葉紛飛在幹什麼?

葉紛飛道:“給你兩天時間,可以找到那個姓曲的叫花子了吧?”

趙老三道:“完全可以,只要他還在京城,就算躲到地縫中,也能把他找出來。”

葉紛飛一撇嘴,道:“少吹,事情辦妥了有賞,否則重罰。兩天後,我在關帝廟等你。”

趙老三急道:“葉爺,兩天後小的已不在京城了。”

葉紛飛睜大眼睛,淡淡地哼了一聲,道:“反正你跑了和尚跑不了廟。”

趙老三笑道:“葉爺放心,其實葉爺如果不急的話,也應到金陵走一趟。”

“到那兒去幹什麼?”葉紛飛道。

趙老三驚奇道:“原來葉爺不知道這件事?”

“我為什麼要知道?“葉紛飛撇著嘴道。

趙老三隻好從頭說道:“葉爺聽說過金陵點霞山莊的趙老爺子嗎?”

“聽說過!”葉紛飛道,“江湖上不知道他的人恐怕還很少。怎麼你和趙老爺子是親戚?”

趙老三嘻嘻一笑,道:“他老人家是何等人物!我趙老三雖也姓趙,但就算求著和人家拉點關係,人家也不會願意的。”

“趙老爺子怎麼了?”葉紛飛問道。

趙老三道:“趙老爺子在年前就已飛貼江湖,今年二月初二龍抬頭那天,他要公開賣他那幾把劍。”

葉紛飛聽得一愣。

點霞山莊的趙老爺子闖蕩江湖一輩子,只留下了幾把天下名劍,看得比老命還重要,他怎會突然要公開賣起他的命根子來?

“這絕對錯不了!”趙老三生怕葉紛飛不相信,又道,“這回我們鏢主都要去金陵城。”

“好消息!又是—場龍爭虎鬥!”葉紛飛喃喃白語道,“這個趙老爺子是不是怕江湖上太平靜了,故意弄出點事來熱鬧熱鬧。”

他對趙老爺子做的這件事深表遺憾。

但別人的事,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於是又道,“我不想買劍,也沒有錢買劍。”

趙老三笑道:“葉爺真會開玩笑,這次去金陵的,十個中至少有十一個不是為買劍的,小的就是特意求鏢主帶我去看熱鬧的。”

“我也不想去湊熱鬧。”葉紛飛道,“我只想快點把那個小叫花找到。”

趙老三道:“這正中小的勸葉爺去金陵的原因。”

“什麼意思?”葉紛飛道。

趙老三道:“你想想看,這麼熱鬧的事,能少得了要飯的?說不定葉爺要找的小叫化,早巳南下金陵了。所以葉爺才找他不著。”

葉紛飛一聽大覺有理,李樂離家出走,也是為了到江湖上去玩,這麼熱鬧的地方,他如果知道了又怎能不去?

李樂一定會知道這件事的,因為他一定會去找小曲。

小曲如果不知道這件事,那麼一定是趙老三在騙他,但趙老三卻絕不像騙人的樣子。

所以就算在京城找不到李樂或者小曲也沒有關係,因為他現在已有了目標。葉紛飛立刻感到心情輕鬆了很多,他用力一拍趙老三的肩頭,笑著道:“就這麼定了!兩天後如果得不到小叫化的消息,我就去……”

他忽然不說了,臉上的笑容也僵硬在一起,彷彿被粘上凝固在臉上。·

在他面前的趙老三瞪著一雙大眼,眼中的神情是一種極不願相信的神情,而且還帶著許多恐懼。

趙老三慢慢地倒了下去,口角邊流出幾絲黑色的鮮血,喉中不時發著古怪又怵人的聲響。

葉紛飛立即伸手,抵在他胸口,一股強勁的內力推進對方體內,希望趙老三在臨死前能說出一句話。

誰都知道這最後一句話是很關鍵的,至少可以瞭解死者的死因。

可是還沒把胸口中那口毒血吐出來,葉紛飛已感到背後有勁風掃來。

這裡是天威鏢局的一個牆角落,只有葉紛飛和趙老三兩個人,但現在已忽然間冒出第三個人。

不是第三個人,而是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甚至十七八個。

他們都天威鏢局中的人,但葉紛飛只認識衝在第一個的是鄧二郎。

葉紛飛知道掉進了一個陷阱中,這是天威鏢局設計的。

但他只是不懂,他們為什麼要趙老三死?

難道他葉紛飛有什麼地方得罪了東方名威?還是他葉紛飛今年流年不佳,正好當上個抵罪羔羊。

難道東方名威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這個秘密又恰好被趙老三知道。

難怪趙老三剛才會忽然間被叫到東方名威書房!難怪趙老三出來時會笑嘻嘻地說領了賞錢!這原來是為了堵上趙老三的嘴。

但世上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守得住秘密,所以趙老三死了,而且正好把這一切推到葉紛飛身上,讓他為東方名威背了黑鍋。

葉紛飛只用了一眨眼的時間就把這一切都想得清清楚楚,他不得不為自己的聰明而佩服自己。

但他此時卻又有口難辯,也根本沒有時間辯。

因為鄧二郎已一拳打了過來,他這一拳帶著內家勁力,根本沒給對方留下半點後路。顯然不想給葉紛飛有分辯的機會。

鄧二郎口中還在高叫道:“我早就看出你這個小子不是個好東西,沒想到你居然還敢在行兇殺人?”

他沒想到的事還多,但至少不應該在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的情況下貿然出手。

所以他的手斷了。

鄧二郎捧著自己的斷臂,眼中滿是恐懼,他不相信眼前的事實,不相信自己練就了十幾年,如鐵一般的臂膀被面前這個貌不驚人的年輕人一下子就折斷了。

可他又不能不承認事實,事實總是讓人無法否認的,但葉紛飛呢?

對趙老三的死來說,葉紛飛該怎麼讓別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呢?

現在已有了開口的機會,但葉紛飛卻沒有開口辨解。

因為現在衝過來的不單單是十幾個趟子手,而是有一群高手,這些高手的武功很可能比鄧二郎高一倍。最可怕的是他們眼中發出的光,已讓葉紛飛知道自己今天非死在這裡不可。

這本來就是—個陰謀,一個令葉紛飛無法躲避的陷阱。如果葉紛飛不死在這裡,這個完美無缺的陰謀豈不就不是很完美了?

葉紛飛並不笨,他已意識到這一點。

他同時也意識到江湖的兇險。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0:57:38


第 二 章 柳家莊打鬧退親

李樂可感覺不到江湖上有什麼險惡的。他只知道他成功地翻出府院大牆時,心情就忽然間變得輕鬆起來,感到自己彷彿是一隻飛翔的小鳥。

他飛啊飛啊,一下子就飛出城外。

他曾用三個月時間苦讀了一本書,那本書的名字就叫——(逃跑與跟蹤)。

李樂很明智地認為一個人永遠不可能成為武功天下第一,因為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但要在高手如雲的江湖中立於不敗之地,最有效的法子就是學會逃跑。

留得青山在,永遠不怕沒柴燒。

他小心翼翼地溜到城外,直奔城南柳家莊。

柳家莊不但主人姓柳,而且連莊子四周種得最多的樹都是柳樹。

高大峻猛的紅色高牆,兩扇漆黑鋥亮的大門,門前是一對石獅抱球。

李樂在門前猶豫了一陣,正要衝進去找柳中緒“算算賬”,就看到大門“呀”的一聲開了一條大縫,從中走出一位威猛高大的漢子。

李樂的身高只到那漢子的腰部。

那高大漢子既嚴肅又平淡地道:“這位小兄弟到此有事嗎?”

居然這麼客氣!但李樂可不客氣,他仰著頭大聲道:“小爺要見你們家老爺。”

“哈哈……”那大漢笑了起來,道,“你是哪家的小孩?居然跑到這裡胡鬧!”

這句話是李樂最不樂意聽的,他大聲反問道:“我像小孩嗎?”

“你不是像小孩。”那大漢道,“你本就是小孩。”

李樂氣呼呼地道:“不管是不是小孩,我都要見你家老爺。”

“你就算不是小孩,也不能見我們家老爺。”那大漢道,“因為我們老爺正有事。”

李樂忽然陰陰地一笑,尖著嗓子道:“難道我就不能衝進去?”

那大漢又是一聲大笑,道:“很好很好!”

“什麼好好?”李樂問道,“你希望我衝進去?”

那大漢道:“我‘鐵門神刑嶽’已有整整十二年沒和人動過手了,現在可真想活動活動筋骨,哪怕是捱打也好,但我還是事先告訴你一聲,就算你能打倒我衝進去,恐怕想出來就難了。”

李樂沉默了,他不是害怕。他一現在還不知道害怕是什麼樣子,況且他還帶著他最心愛、最擅長的武器——金雕長弓。

鐵門神刑嶽是什麼人?他不知道,所以也根本用不著去害怕。

鐵門神刑嶽道:“小兄弟,你很有膽量,比我小時候要強多了。”

這句表揚的話在李樂耳裡聽來,簡直是在譏諷。

他悶哼一聲,叫道:“你以為我怕你?”

刑嶽道:“你怕不怕我是另一回事,但至少你打不過我,這是最要緊的。”

一句話挑起了李樂的火氣。

“那就試試看!到底誰是英雄,誰是狗熊?”李樂大叫一聲,舉著拳頭衝上去。

刑嶽沒想到他說動手就動手,急忙跳到一旁。

他已很久沒有動過手了,其實早巳技癢得很。但面對著這麼一少年,他又不知該怎樣還手?

連李樂都相信,他那如小孩腦袋一般大的拳頭,絕對可以一把將自己的腦袋砸扁。

但李樂還是要打,他是個從不認輸的人。

刑嶽左跳右閃,躲過對方三拳,叫道:“住手!”

李樂停下手道:“你如果怕了就快些認輸,免得耽誤小爺時間。”

刑嶽大笑一聲,道:“以我刑嶽,把你打倒,也勝之不武,傳出去讓人笑話。但不教訓教訓你,又顯得我們柳家無人,這倒叫我難辦!”

“那你何不閃到一旁,就當沒看見我。”李樂居然幫他出主意道。

可這是個餿主意,刑嶽會同意嗎?

刑嶽道:“可我偏偏看見了,你說怎麼辦?”

李樂大言不慚道:“那你就找一塊石頭,把自己的頭砸破,說是被我打的,然後我進去後,就對你家老爺說,你已經盡了職,只不過這打不過我而已,這樣你家老爺就不會罵你了。”

刑嶽聽得差點哭出來,這樣的法子他居然也能想出來,真不愧他有獨闖柳家莊的“膽量”。

刑嶽苦笑著道:“既然這樣,我們就打個賭。”

“賭牌你就更不是小爺的對手了。”李樂昂了昂頭,很自豪地道。

李樂曾看過<賭技必殺秘芨>,自認為自己的賭技非常了得。

“不是賭牌,是賭拳!”刑嶽道,“在拳腳上見功夫,你贏了,就讓你進去,如果輸了,就給我乖乖的滾蛋,以後不準來胡鬧。”

“我當是什麼打賭?不就是打架嗎?”李樂冷哼著道,“來吧,小爺又怕過誰?”

刑嶽忽然一板面孔道:“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總是自稱‘小爺小爺’的,本人沒這個興趣聽。”

“哼!”李樂道,“我自稱小爺關你什麼事?你不服氣就自稱大爺、老爺,有本事就自稱皇帝,小爺也不會像你那樣老太婆似的羅裡羅唆。”

刑嶽反而不敢講話了。

這裡雖是城外,但畢竟還是天子腳下;說話不小心,很可能招來禍事。

刑嶽跟隨柳中緒多年,非常清楚官場上的忌諱。

他可以說已不是當年的江湖人了,說話做事已不能不考慮後果。

李樂不怕,因為他年歲還小,就算他穿著龍袍大播大擺地走在大街上也沒有關係,最多是和自己的屁股過意不去,惹來一頓大板子。

刑嶽看到李樂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不由得懷念起江湖上的時光,那是多麼的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他開始羨慕李樂,同時也喜歡上這個少年。

他摸了摸鼻子,向前廣大步,站在比他矮一半的李樂面前,道:“你打我三拳,有讓我退一步,就算你勝,我就敞開大門,迎你進去。”

刑嶽說這話是有把握的,別說是李樂,就是一個高手打刑嶽三拳,刑嶽也是要拼著受傷,也不會被打得退一步的,否則怎會叫“擋路劫道的鐵門神”。

李樂不知道這些,所以他很有信心而又痛快地答應了下來,接著就是一拳。

這一拳正打在刑嶽的肚子上。

刑嶽故意“哎喲”了一聲。

這—聲在李樂聽來,簡直比唱歌還好聽,於是他信心百倍,用足力氣打出第二拳。

當三拳打完了,李樂才知道自己被刑嶽耍了。

刑嶽在笑,一種充滿可親的笑。

但李樂看來,這種笑卻是充滿譏諷的嘲笑,他的拳頭已打得通紅,而且因為用力過度,拳頭還在不由自主地發抖。

李樂忽然有一種失落感,深深感到自身力量的渺小,感到許許多多的無奈。

現在他就無奈地看著刑嶽帶著爽朗的大笑,搖晃著走向那黑漆漆森嚴的大門。

李樂學的是六藝,但武功也不錯,這只不過是他自己認為的。

府上摔跤能摔過李樂的並不多;連葉紛飛也摔不過他。這當然是假的,但李樂的力氣不小,這卻是真的,否則怎能開動五百石的硬弓?

李樂有力氣,甚至這力氣不比葉紛飛差,但他卻不會用這力氣,至少不會用它來打人。

他也練過內功,只不過是他老爹李長淳教他的道家養生氣功而已。這種內功雖也練氣強身,但卻同武林中技擊內功相去千里。

李樂原有千丈豪氣,全被自己的三拳打沒了。

他捂著被打痛的拳頭,直著眼看著刑嶽走進大門。

他忽然大叫道:“你站住!”

刑嶽回過頭,道:“怎麼?想反悔?”

“這不能算數!”李樂極不服氣地叫道。

刑嶽道:“一個人武功差,並不重要,就算一個人窮得去要飯,也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一個人絕不能說話不算數,否則連一隻狗都會看不起他的。”

李樂大聲道:“我可沒有說話不算數!我只是不服,憑什麼你來出題目讓我賭?”

“哦?”刑嶽道,“你的意思是讓我打你三拳,來賭個輸贏?”

李樂聽得直搖頭,他自認連對方半拳也挨不起。

他道:“我不像你,你的最大本事是被別人打;而我最拿手的本事卻是弓箭。”

刑嶽早已看到他身上揹著的大弓。

“你想和我比箭?”他笑著道;“非常抱歉地告訴你,我不比!”

“我知道你不會用弓箭!甚至連一個小孩子都不如!”李樂冷笑著道。

“不錯!”刑嶽不吃這激將法,道:“我的確不會用弓箭,所以我根本就無法和你比。”

“哪你就是狗熊了?”李樂很開心地笑道,“所以你就認輸吧!”

刑嶽道:“不能這麼說,不比不代表認輸,就像我要和你比咱們兩人誰的個子高一樣,你願意和我比嗎?”

李樂不說話,兩個李樂疊在一起也許比刑嶽高一些,這怎麼能叫睹呢?只有公平的一搏,才叫賭!

刑嶽又道:“所以不能算我輸,也就是說我不是狗熊。現在你該明白打賭的規則了吧?”

李樂道:“可你出題目卻是你拿手的,這難道也叫公平?也叫符合規則?你就算不賭弓箭,也可以賭做詩、彈琴,甚至還可以賭踢花球。”

刑嶽居然點了點頭,道:“你說得好像有些道理。可我是武林中人,除了武功以外,別的什麼也水會。”

刑嶽倒是一個很實在的人,可李樂更是一個實在的人,說出一句非常實在的話:“你武功這麼高,那我們就賭你能否接住我三箭。”李樂眼光狡黠地閃爍著,如同看見一隻小兔子的小狐狸一般的眼光。

刑嶽在想,這個少年不嫌累、不怕麻煩地揹著一把大弓;箭技一定不錯,而且又是主動提出比箭,這更說明他對自己的箭法很有信心。

刑嶽一向是非常謹慎的人,早巳把一切可能發生的事想得周全。

但最後他還是答應了李樂的要求,道:“好!那就讓我刑嶽來看看你的箭法。”

“這回算不算數?”李樂道。

“當然算數。我刑嶽何時說話不算數過?”刑嶽太聲道。

“如果你接下不住我三箭怎麼辦?”李樂一定要把話說得穩穩當當,生怕對方賴帳。

刑嶽道:“如果我刑嶽接不住你三箭,全憑你任何處置,絕無二言。”

他嘴上是這麼說的,心裡更是在想:“如果連一個十五六歲的毛孩子的箭都接不住,還不如找一塊豆腐,一頭撞死。”

但李樂一聽對方口氣這麼硬,反而感到有些氣餒了。

他剛才已有了一次無可奈何的無奈,現在的鬥志也大打了折扣。

這一箭能不能挽回面子?能不能順利過關?如果連人家的大門都進不去,還談什麼闖蕩江湖?不如趁著天沒黑,趕快回家吧!

李樂暗想道:“這一箭應射他的胸口,從正門而攻,如果這個大個子閃身,後面兩箭就用子母連環箭射他,看他還躲得過不?”

他慢慢摘下金雕弓,緊緊握在手掌中,接著又從箭壺中先抽出一支箭。

他不急,因為他從箭壺中拔箭的速度不比射箭的速度慢。而且這樣做,能讓對方以為他是一支箭一支箭地射,就不會防備過多。

李樂想得的確很美,這些誘敵想法是他和葉紛飛經常商討的。

刑嶽可不知道這些,但他畢竟是老江湖,從李樂摘弓抽箭的手法和氣質上,他已看出眼前這少年人在弓箭上的造詣絕不會太差。

刑嶽集中了全部的精神盯著李樂。

李樂的動作很慢,但就這麼一個隨隨便便的摘弓搭箭的動作,卻如同一個以劍為生命的劍客高手,在拔劍時那麼灑脫、自然、利落。

這個動作雖然很簡單,但卻有看不完的風度。

刑嶽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小兄弟,你貴姓?”

他已開始懷疑李樂的身世。

但李樂只是笑道:“我姓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躲過我這一箭。”

他是套用刑嶽剛才對他說的話。

刑嶽爽朗地一聲大笑,道:“好.!讓我見識一下你的絕技,我已準備好了。”

李樂要的是他不準備,準備好了,他又怎能射得中?但事已至此,卻引起了李樂的一腔豪氣。

他大聲道:“我第一箭射你的胸口。”

“來吧!用出你平生最大的力氣,千萬不要手軟!”刑嶽道。

“我會的!”李樂叫道,“我不會手下留情的,接這殘酷的一箭吧!呀……”

他側身弓步,大叫一聲,如蛟龍探月般氣勢非凡搭箭開弓。

刑嶽的眼睛瞪得老大,精氣神全部凝結在一起,準備接對方這一箭。

他已意識到這一箭絕不是好接的一箭。

但李樂忽然又把弓收回去了,道:“這不行!”

刑嶽不懂,問道:“什麼不行?”

李樂道:“萬一你躲不過這一箭,豈不就白白送了性命。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的口氣彷彿在教育晚輩。

但刑嶽卻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而是心中暗道:“這少年看來心地倒也善良,是個可塑之材。”

李樂此時又道:“我打算不射你胸口,改為射你頭上髮髻。”

“你好狂啊!”刑嶽淡淡地道一句。

髮髻只不過如李樂的拳頭大小,只要刑嶽輕輕一歪頭,就是站在他面前抓都抓不著,更何況用箭射。

李樂不但說了,而且又大步向後走了三十步,一直走到柳家莊門,定了定神;道:“我已準備好了,你準備好了沒有?”

刑嶽幾乎要笑出聲來,李樂走出了三十步,那麼現在算起來,兩人的距離至少在四十五步開外,就算閉著跟睛他都能把箭接住。他甚至敢說,不用自己的手去接,而是用腳趾頭接箭。

李樂臉上沒有笑容,他射箭時從來不笑。

金雕大弓在他的手中慢慢張開,直張到滿月。

這把弓從表面上看來沒有什麼特殊的標記,只不過是一般綿鐵胎溜銅硬弓。

一般這樣的鐵胎弓,已算是上好的長弓,至少能射到七八十步遠,但李樂這柄弓卻不是一般的鐵胎弓,因為他的弓弦不是一般的弦。

這把弓的弦是用三條野牛大筋擰成的。一般人想開個滿弓都做不到。此弓射程足可以達到二百步以上。這十幾步對它來說,可埋沒了“弓材”。

李樂淡淡道:“我本來還想後退三十步,但已無路可退。你要小心了。”

刑嶽當然會小心,而且是小心翼翼的小心。他雖然很小心,但卻不相信,完完全全的不相信。

刑嶽從不做沒把握的事。

現在不要說一個少年,就是一個武林高手在此距離用勁箭射向他,他也能很輕鬆地躲過。

這場打賭和讓他們兩人比身高已沒多大的差別了。

刑嶽只感到這是李樂像所有少年人一樣的異想天開,不知天多高、地多厚。但他又感到自己已開始對這正直的少年人有了很大的好感。

李樂此時也沒有大叫一聲,只不過是默默地開弓,瞄準了目標。

他如此的小心謹慎,並不是怕射不中目標,而是怕誤傷到刑嶽的人。

弓已滿,如十五的圓月,箭已在弦。李樂輕喝一聲,吐氣發聲,鬆開了捏箭的二指。

利箭挾著一聲怒嘯,如電閃電嗚般迅捷而至。

對李樂來說,這四十幾步的距離已等於沒有距離,這支利箭就猶如在刑嶽面前射出的一般。

聞對面射出一箭,誰又能躲得開?

沒有人能。

就算是江湖的一流高手“鐵門神”刑嶽也不例外。

他只感到這支長箭—下子到了面前,帶著一股令鬼哭神嚎般的動天撼地的力量,罩住了他整個人。

不單單只是一個髮髻,而是整個身體。

刑嶽此時心思連轉一下的機會都沒有,利箭已貫入自己的頭頂。

刑嶽“咚”的一聲就坐在了門前。

他是被利箭上所帶的勢不可擋的力道衝倒的。

刑嶽能被稱為“鐵門神”,是因為他下盤功夫練得非常過硬,就算用五頭健牛來拉他,也拉不動他半步,可他經不住飛來這一箭所帶力道的衝擊。

刑嶽看到那支利箭已撕開他的髮髻,插人身後院內迎門的石井壁中。

那石壁足有一尺厚,但利箭卻已沒人其中,箭從另一面穿出,後面只露在外面一截短短的尾羽。

荊嶽披頭散髮地呆呆坐在當場,心中已是一片空白,彷彿這個世界已不存在。

而等他又回到這個殘酷的現實時,卻已發覺前面的少年人不見了。

李樂向來不服輸,所以他輸給刑嶽不服氣,要求再比一場,但他贏了,卻又不見了。

李樂不是喜歡故弄玄虛的人,他不見了蹤影是有他自己的道理。

其實他也沒有走,只不過是躲在石路右側的大柳樹後。

那時刑嶽正魂不守舍,就算跟前忽然出現一隊敲鑼打鼓的迎親隊伍,他也不會看到。

李樂躲起來是有他充足的道理,這就是他以為刑嶽已被他射傷了,否則怎會坐在那裡披頭散髮,面無表情的一動也不動?

李樂還是頭一次用弓箭對著人射,這射箭的技術,全是從他那本寶貝書——(飛將軍神箭)中學到的,誰知道會有這麼利害。李長淳家教極嚴,要是他知道李樂把人射傷了,不讓他脫層皮才叫怪!

李樂在大樹後偷看了半天,最後看到刑嶽好像喝醉了酒似地搖搖晃晃走進大門,接著“咣”的一聲巨響,兩扇黑色大門重重地關上。

李樂暗道:“這個人長得高大威猛,卻如此小家子氣,打賭輸了就一臉的不高興,幸好小爺我沒有過去,否則他不跳起來把我打一頓才怪。”

他現在用他的思想把刑嶽想了一通,卻再也想不到此時刑嶽心裡真正的滋味。

李樂看看四周沒了動靜,又悄悄地出來,繞過大門,從側牆爬進了柳家莊。

爬牆上房,李樂可在行,是個高手。所以翻過兩丈的圍牆只是一眨眼時間,而且沒有發出一點聲響,甚至比一隻貓走路還輕。

他為自己這一套本事而驕傲,並欣賞了一番自己的本事。

可剛走了兩步,就再也不笑了。

一個嬌嫩嫩的小丫鬟的小丫鬟,正瞪著—雙水注注的大眼睛一直在看著他。

而李樂卻是一直走到她面前才清楚地認識到爬牆的事早巳被人發覺。

那小丫鬟已不小,足有十七八歲,穿著一身淡綠色的裙子,亭亭玉立地站在那裡。

跑也跑不了,李樂居然主動地上前打招呼,笑眯眯地道:“你看見看門的那個高個子了嗎?”

綠裙少女卻板著臉道:“沒有,我只看見你爬牆進來。”

李樂還在笑,而且笑得絕不難看,彷彿他剛才不是在爬牆頭,而是做了一件很有偉大意義的事。

他道:“我的輕功還算可以吧?”

“這也算輕功?”綠裙少女道,“你是不是欺負柳家沒人?”

李樂面不改色,道:“我從不欺負女流之輩,你不用害怕。”

“哼!”綠裙少女冷哼一聲,道:“你不欺負女人,可不代表你就是好孩子。說!你是哪家的小孩?不說老實話,告訴你父母打你的屁股。”

李樂現在才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麼這個小丫鬟膽子這麼大,看見有人翻牆而不叫人來抓賊?原來是因為對方把他當作—個頑皮的孩童。

這簡直是對李樂的侮辱,於是他大叫起來,道:“你才是小丫頭片子,居然把小爺看扁了?!”

綠裙少女一聽,也不生氣,因為她還是把他當作是一個好強的小孩。

她問道:“你為什麼要翻我們家的牆?”

李樂理直氣壯地道:“誰叫你們家那個看門的大個子不給小爺開門?不翻牆怎麼進來?”

“哪個看門的大個子?”。綠裙少女道,“我們家看門的是一個又矮又瘦的老頭,你扯謊都不會。還居然在小姑奶奶面前稱小爺?”

她也說急了,把自己的輩份提高了兩輩。

李樂更是叫起來了,大叫道:“我怎會扯謊?他明明是看門的嗎!他還說他叫什麼‘行也’!”

“什麼行也?”綠裙少女明白了他說的是誰,於是校正道,“他叫刑嶽。他不是看大門的,是我們柳家莊大護院。你小心被他看見,能一下子把你捏死。”

“哈哈哈哈……”李樂大笑道,“他是我手下敗將,到時還不知誰捏死誰呢?”

他說的是事實,但他也同樣知道,如果刑嶽真想要捏死他,那簡直比弄死一隻小雞還要容易。所以他在講這句話時,眼睛還不時向四周望來望去,生怕刑嶽會聽到,然後忽然間出現。

綠裙少女像風吹銀鈴一般笑著,道:“你可真會吹牛,但說都說出了,又何必害怕呢?”

“誰害怕了?”李樂瞪著眼睛道。

綠裙少女道:“你找他有什麼事?”

李樂道:“我要問問他,為什麼把大門關上?”

“你進我們柳家莊幹什麼?”綠裙少女又問道。

李樂道:“我要找你們老爺。”

“找我們老爺?”綠裙少女吃驚道,“我們和你約了時間嗎?”

“我不管這一套,反正今天不見以你們老爺,我是不會走的。”李樂道。

“那你就到大門外面去等著吧!”綠裙少女道,“我們老爺今天出去了,不在莊上。”

“你敢說謊!”李樂指著她的鼻子叫道。

他是有道理的,因為他知道自己父母和柳中緒約好,今天帶著他到這裡來相親,柳中緒自然不會出去。

“你憑什麼這麼肯定?”綠裙少女道。

李樂立刻閉上嘴‘,這事可不能說漏嘴。

綠捃少女又道:“我告訴你,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們老爺是出去了。你現在可以走了吧!”

“不可能!”李樂喃喃道,“你們老爺是故意躲著我不見。”

綠裙少女簡直被他這句話氣得哭笑不得,道:“你要是再賴在這裡,我可叫人把你抓起來,看你老爺子怎麼扁你。”

李樂大眼睛閃動了兩下,他可真的害怕被綁著送回尚書府,送到他老爹面前。李樂嘆了一口氣,道:“好!就算不找你們老爺,我也要找你們小姐談談?”

“我們家有四個小姐呢,你找哪一個?”綠裙少女忽然眯著眼輕聲道。

李樂不懂她為什麼會這副表情,但還是道:“我要找你們的三小姐,就是那個叫柳如眉的。”

綠裙少女忽然很高興地拍起手來,道:“我就知道你要找三小姐,是不是敬仰我們小姐的花容月貌?小小年紀可不要學壞。”

原來這個綠捃少女是柳如眉身邊的貼身丫鬟,她自然為自己的小姐的美貌而驕傲。所以一聽李樂不找別的小姐,而單找三小姐,這才高興地拍起了手。

“啊呸!”李樂重重地唾了她一口,道,“她居然還有臉稱花容月貌?你回去告訴她,叫q她少臭美!少做不要臉的事,叫她趕快主動去退親,否則小爺一把火把她房子燒……”

“你給我住嘴!”綠裙少女大聲道,“我看你是活膩了不成?敢在這裡出言不遜。找打!”

她也不多想,提起粉拳就是一拳。

“小丫頭片子,敢在小爺面前動手動腳!”李樂這時也不管她是不是女流之輩,抬起腳就踢了過去。

如果連一個小丫鬟都打不過,還談什麼闖蕩江湖?所以,李樂拳腳間絕不留情。

“咦!”綠裙少女道,“還真有兩下子。我打你這個小狂徒、小流氓。”

她的拳腳明顯加快,身形如燕一般飛舞著,拳腳有序不亂地攻向李樂。

李樂現在卻是手忙腳亂了,一連退了五六步。

“敢罵我們小姐,這就是教訓!”綠裙少女說著,一式鴛鴦連環腿,把李樂踢了一個跟頭。

李樂坐在地上簡直要哭出來,現在他也終於體會到刑嶽當時的心情。

他大叫一聲跳了起來,從身上摘下了金雕弓。

綠裙少女根本沒在意,因為小孩玩弓箭,騎木馬,舞大刀,本是很平常的事。這些都是他們的玩具,就算是兵器,也是一件很可愛而絕不可怕的武器。

“怎麼?用上兵器了?要行兇殺人?”綠裙少女板著粉臉怒道,“你以後要再講我們小姐壞話,到時可別怪我不客氣。”

以她的身手,就算李樂用上二十件兵器也抵不住她的一掌。所以她根本不在意。

李樂一聽偏偏大聲罵道:“小爺就要罵。她不是好東西,臭不要臉,一天到晚想著嫁人,小妖精、小騷貨、沒有人要的臭丫頭……”

“你罵誰?”綠裙少女真急了,和兔子一般,一雙可眼都紅了。

“小爺罵的就是那個柳如眉!”李樂的聲音大得讓整個京城裡的人都聽到了。

“找死!”綠裙少女大叫一聲,恨不衝過去,三拳兩腳就把李樂打得在地上滾了三圈。

她雖用上了武功招式,但卻沒有帶內功,否則李樂早就死過三次了。

李樂活到今天已整整十五年了,在爵爺府中,比武雖然也經常失敗,可何時被人打成這種模樣?這回他可真包了,也忘記了自己弓箭的威力。

他從地上一下子蹦起來,彎弓搭箭,就要給那個綠裙少女來一箭,讓他嚐嚐創神箭的厲害。’

也就在這時,忽然一聲怒吼傳來:“注意,小翠姑娘!奪他的弓箭,他是海神島的人。”

海神島是—座島嶼,在東海之中。誰也沒有去過那裡,也不知道海神島的具體方位,而海神島的人也很少在中原武林走動,但他們每出來一次,就給中原武林帶來一場浩劫,死傷無數條生命。

武林中的人只知道他們都有一身奇異的武功,尤其是他們的鐵弓,沒有人能躲過他們射出的一箭,就連十二年前名震大江南北的“飛龍劍客”方天宇,都死在他們的弓箭之下,使得整個江湖為之震動。

沒有人不知道他們的鐵弓,也沒有人能忘記他們發出那一箭的威力。

喊話的人正是刑嶽,此時正一路飛奔而來。

那叫小翠的小姐一聽此話,驚愣了一下,她同樣也清楚關於海神島的傳說。

她的身形根本沒有太大的動作,只是腰身一擰,整個人已突然間飛了起來,如一道閃電,不容李樂有任何反應已飛撲到他面前,錯手一翻,一掌打了出去。

這一掌,她用上內家功法。

李樂只感到眼前一花,緊接著發出一聲慘叫,人已倒飛而去。

他的身體落地時,口中噴出了一口鮮血,右手中只握著一支長箭,而原來在他左手中最喜愛的金雕弓已到了綠裙少女手上。

現在金雕又到了刑嶽手中。

刑嶽—聲大喝,包鐵的硬弓在他手中應聲而斷。

李樂這一下直了跟,氣得又吐了一大口鮮血,這把弓跟他已有四年,是他最心愛的一把弓。

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把他的長弓拗斷而無動於衷,他要拼命。

李樂雖已受了內傷,但還沒完全喪失戰鬥力,他只覺得不知從何處湧出一股力量正充滿整個身體,使他大叫一聲撲了過去。

他撲過去時,根本沒想對方是什麼人?對方的武功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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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紛飛沒走過江湖,但他的武功絕對可以和江湖中的一流好手比個高低。

李長淳不讓李樂練武功,卻絕對要葉紛飛勤練武功,否則他也不放心每年元宵節時,讓葉紛飛一個人帶著李樂出去看花燈。

葉紛飛的武功完全可以保護李樂,此時也完全可以保護自己。

所以他在眾人圍攻下不慌不忙地左擋右格,一路拳腳下來,包插鄧二郎在內,被他打翻了二十一個人。

鏢局中的人到現在才感覺出對方是一個高手。等他們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晚了。葉紛飛已展開反攻,只是眨跟時間,又倒下去了三人。

天威鏢局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大鏢局,鏢局中的也都不是身手一般的人,但他們今天遇上的卻是葉紛飛。

葉紛飛在笑,得意地大笑。

此時已沒有人敢再上前進攻,對方只是站在不遠處,個個瞪著不服而又不相信的大眼睛看著葉紛飛,他們是天威鏢局的人,他們丟不起這個面子。

他們不會放過葉紛飛的,他們之所以不衝上前,是因為他們正等著幫手。

他們的幫手叫高大安,“鐵拳銅頭”高大安。

高大安是東方名威手下四鏢頭之—,不但在京城,就是在整個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

高大安晃著膀子走過來,在他身後是兩個求救兵的趟子手,正叫道:“讓開!高大鏢頭來了!”。

眾人急忙讓開—條路,高大安一臉輕蔑的表情來到了葉紛飛面前。

葉紛飛早就聽過高大安這個名字,知道一場惡戰再所難免,但他此時卻笑了起來。

高大安名字雖為“大安”,但卻只有五尺五寸高,瘦小的身材,一張黝黑的面孔。如果一個人在不知道他名字的情況下,一定會認為他是個逃荒的難民。

高大安也常怪父母為什麼把他生成這副模樣?現在一看見葉紛飛在哧哧地對著他笑,一股無名之火不由得湧上了心頭。

他一指葉紛飛道:“臭小子,看大爺今天怎麼扒你的皮!”

葉紛飛還在笑道:“高大鏢頭,何必這樣兇巴巴的,初次見面久仰久仰!所謂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這句話果然不錯啊。”

高大安氣得要吐血,道:“你他媽的找死!”

此時有人在後面大聲道:“高大鏢頭注意,這小子手腳硬得很。”

但也有人輕聲道:“他死定了!居然敢當面嘲笑高大鏢頭的模樣……”

有人說了一半不說了,因為他自己也感出話中的毛病。

那句話的意思好像是說不能當面嘲笑,而可以背後嘲笑高大安的模樣。

高大安回頭瞪起了眼睛,尋找剛才說話的人,他又聽葉紛飛在“哈哈”大笑。

高大夫的拳頭卷著所有的怒氣砸向葉紛飛。

葉紛飛閃身一讓,靈巧地讓過他這一拳,接著還了一掌。

高大安此時已揉身而上,拳腳交加,如狂風暴雨一般攻擊。不給對方留下半點還手的餘地。

葉紛飛卻是一邊格擋著,一邊叫道:“來得好!過隱,過隱!”

他在尚書府想找-個對手都找不到,平日裡只能自己悶練,現在這是最好的練功時機。

高大安沒有理他,只是把拳腳加快加重,招式慢慢展開,拳腳帶著呼嘯的內力激盪聲音。

葉紛飛這時也感到吃力,叫道:“你玩真的?”

高大安道:“不是玩真的,是玩命!”

他話聲中一式雙虎掏心拳就衝了過去,這兩隻拳頭已灌住了他所有的功力,能裂碑碎石。

葉紛飛雙手一錯,大喝了一聲,雙拳硬撞硬地迎在對方的拳頭上。

“咚”的悶聲巨響,兩人同時身體一震,各自身不由已地向後退去。

高大安冷笑道:“好小子,有兩下,能硬接我高大安的拳頭,不錯不錯。”

葉紛飛挺著胸膛,揹著雙手,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淡淡笑了一下,道:“這算什麼?你的成名絕技?鐵拳銅頭中的鐵拳,也不過如此而已。”

他說這話時,雙手正在背後互相揉著,心裡正大叫著,“痛死我也……”

“有本事再接我兩拳。”高大安呼喝了一聲,掄起拳頭就砸過來。

“誰怕誰?”葉紛飛也鼓足力量衝過去砸出了拳頭。

又是一聲巨響,二人各自退步。

高大安不再冷笑了,他的拳頭也只能最硬到這種地步,現在正隱隱作痛。他其實比葉紛飛要強多了,只不過他沒有葉紛飛那麼會裝。

在高大安心裡,葉紛飛現在是沒有一點事的,而且今天正是來藉此機會毀了他這一雙號稱鐵拳的拳頭。”

能硬接高大安拳頭的人,在江湖上的確不多,而且能連接他全力以赴的四拳,這種人在江湖上就更少了。可高大安卻想不起眼前這個年輕人是誰。

如果葉紛飛不告訴他,他永遠也不會想到,因為葉紛飛根本不是江湖中的人。

但他此時笑的樣子卻非常像一個老奸巨滑的老江湖。

葉紛飛笑得那麼悠哉,那麼平靜。傷佛正等眷高大安繼續提出與他比拳的要求。

高大安不會自己送上門找死的。他心中暗道:“只有傻瓜才會上你的當!”

果然葉紛飛笑眯眯地道:“怎麼不比了?大爺正恭候呢!”

“你是什么人!今天你是不是存心找我比拳的?”高大安問道。

葉紛飛心中暗罵—聲,想道:“鬼才想來找你比拳!大爺的手至少十天不能打架,他媽的!”

他心裡這麼想,可嘴上偏偏道:“你不是號稱鐵拳錒頭嗎?怎麼?拍了?”

高大安的確有些怕,但一聽對方這句話,立刻怒火中燒,他再也咽不下這口氣,於是大聲道:“你今天既然誠心而來,我也不能讓你失望而歸。”

葉紛飛一聽傻了眼,不由得失聲大叫道:“什麼?還要比?”

高大安被他這一句弄糊塗了。

葉紛飛急忙打岔道:“不是我怕你,你沒看見這裡還躺著一個人嗎?”

他指的是倒在地上的趙老三。。

趙老三早巳斷了氣,現在甚至連屍體都涼了。:高大安的表情顯然不知道此事,一愣道!“真是趙老三嗎?他怎麼了?”

“問你們的鏢主東方名威。”葉紛飛冷冷道。

“高大鏢頭,你別聽他的,趙老三就是這小子殺的。”鄧二郎叫道。

高大安大悟,道:“怪不得兄弟們圍著你,原來你不是來打架的,而是來殺人的。”

葉紛飛冷哼一聲,道:“以大爺的身份,要殺趙老三又何必費這麼的大功夫?”

“是啊!”高大安也知道他說的是實情,遂道:“你們真的看見他殺人了?”

“是的!”又是鄧二郎跳出來,道,“我親眼看見他給趙老三吃了—些東西,然後趙老三跟著倒在了地上,而且我衝過來時,他不容分說,就對我下了殺手。”說著把被折斷的右手給高大安看。”

說完、看完後,他立刻躲到眾人後面去了,他是怕葉紛飛一時氣憤不過,真的會對他下殺手。

葉紛飛沒動,也沒辨解。因為他知道這都是多餘的。他只是道:“不管趙老三是不是我毒死的,至少一點。我是這起兇案的嫌疑犯,是不是?”

他說的是事實,所以也沒有人反對他的話。

葉紛飛道:“天有天理,國有國法,所以出了人命案就一定要按國法處置,是不是?”

也沒有人反對。

只是鄧二郎在高大安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話。

高大安一愣,然後大聲道:“不錯,殺人者償命!你準備受死了吧!”

“你懂不懂國法?”葉紛飛道,“按當今朝廷法律規定,我應先到衙門去,由衙門判決,你們敢私自用刑,你們敢私啟用刑,不怕王法嗎?”

這樣一說,反倒顯得他有理了。

高大安為難地看看鄧二郎。

鄧二郎想了一下道:“送衙門就送衙門,難道還怕他逃了不成?”

對葉紛飛來說,到了衙門就等於到了家,所以他一點在乎的樣子都沒有。

但就在他正想美夢時,忽然有一個聲音道:“送衙門也可以,但先得廢了他的武功,免得他趁機逃走。”

眾人望去,只見不遠處正走來一個魁梧的漢子。

這人正是天威鏢局的鏢主東方名威。

東方名威手下有四員大將,也就是四個鏢頭。高大安只是其中一個,可現在另外的三個鏢頭全到了。他們就站在東方名威身後,冷冷地看著葉紛飛。

不說東方名威的武功,就這四位鏢頭,就需要四個葉紛飛來對付。

葉紛飛知道自己今天是在劫難逃了。

要想保住性命,保住一身武功,只有最後一條路——報出自己是兵部尚書、一等公、鎮遠大將軍李長淳的人。

那樣東方名威懾於李長淳的威名,自然不會再廢他的武功,但同時葉紛飛也給李長淳惹上許多麻煩,回府後,不給罵死才怪。

李樂沒找回來,卻拖著一件人命案回來丁。就算不給李長淳罵死,他葉紛飛也會被府上其他的人笑死。

所以葉紛飛絕不會那樣做的。剛才為什麼要去衙門、見官府,那都是假的,說到底,葉紛飛就是想走出天威鏢局的大門,然後開溜。

但現在一切都已遲了,他不要說衝出鏢局大門,現在只要動一下,都很可能招來一場要命的猛烈攻擊。

他站著一動不動,但嘴卻沒有閒著,道:“東方鏢主,想必你一定要先問我,趙老三是怎麼被我毒死的?他又和我有什麼仇?我為什麼要毒死了他?是不是?”

這些事當然要問個清楚,不但是衙門,而且鏢局更要問個明白。

因為趙老三本就是天威鏢局的人。

但是東方名威卻沒有開口。

他已明白葉紛飛在想什麼,於是淡淡地道:“鏢局中還有客人,你們先散開吧,這裡的事本鏢主親自來解決,在沒有弄個水落石出時,你們先不要把此事傳出去,免得江湖上的人笑話。”

眾人應了一聲,慢慢地散開去。

東方名威留下了,還有四個大鏢頭。

葉紛飛道:“東方名威,你果然老奸巨滑,支開眾人是不是想再殺我滅口?”

“小夥子,你也不笨!”東方名威道,“這怨不得我東方名威,只能怨你運氣不好,陽壽該絕,我絕不能因為你一個人,壞了我的大事。”

葉紛飛道:“我不想知道這些,只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殺趙老三!”

“其實很簡單,他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東方名威道,“一個人可以很笨很蠢,也可以很窮很醜,但絕不可以運氣不好。”

他表情痛苦地嘆了一口氣,接著道:“趙老三就是這樣的人,他不應該知道那件事,更不應該告訴我他知道那件事。”

葉紛飛也在嘆氣,道:“看來趙老三不但運氣不好,而且也很笨,他至少應該看清你的本來面目。”

“他不笨!”東方名威道,“他用這件事逼得我答應給他一趟美差,就是去金陵。同時讓我破費了五百兩白花花的銀子。”

“這五百兩銀子買去了他的命!”葉紛飛聲音冷森地說道。

東方名威道:“他應該知道‘君子無罪,懷壁其罪’這句古話。”

葉紛飛忽然尖尖地笑了一下,道:“這麼說,我並不知道這件事,所以我可以走了,那麼在下就先告辭了。”

說完他好像真的要走的樣子,但東方名威立刻道:“你不能走。”

其實葉紛飛也根本沒動一下,因為東方名威手下的四大鏢頭正瞪著放著精光的眼睛死盯著他,他只要動一下,很可能就遭到可怕的攻擊。

東方名威又道:“你走了,趙老三的死誰來擔著?又有誰比你背這個黑鍋更合適呢?”

葉紛飛不得不嘆息道:“看來我今天是死定了,但死之前我只想清楚這件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如果想知道可以到閻王那裡去查。閻王爺他老人家告訴你的一定比本鏢主告訴你的更詳細。”東方名威說著,向後退了一步,臉上的表情不但是非常自信,而且也是非常滿意的。

他相當滿意這件事的結果,也相當自信對方逃不脫他的手心。

葉紛飛是逃不了了,所以乾脆坐了下來,一副苦臉道:“我只有最後一個要求,希望你能答應我。”

“說出來聽聽!”東方名威道。他已不急,因為誰都知道葉紛飛今天是死定了。

葉紛飛道:“我可不想被活活毒死,也不想被活活打死,更不想被拖到法場上,在那麼多人面前被砍頭,因為城裡有好多人都認識我的,但被你們一刀捅死,我又嫌很痛,流那麼多血……”

“好了好了!”東方名威道,“本鏢主答應你自己選擇一個死法。”

“你說話不會反悔吧?”葉紛飛低垂著眉毛,不信地問道。

東方名威大聲道:“你當我東方名威是什麼人?我講話何時反悔過?”

葉紛飛根本不知道東方名威以前頭說過什麼話,他也只不過才認識他而已,但他還是笑著道:“好!我相信你,現在我告訴你,我只想自己慢慢地老死。”

他的話一出,東方名威才知道自己上了一個大當。

東方名威一時說不出話來,但他只知道一點,他絕不能放葉紛飛走。

葉紛飛此時也沒有走,只不過是跳了起來。

隨著葉紛飛跳起來的身形,地上的泥土也跟著激盪而起,向四周飛射而去。

迷迷茫茫地塵土,包圍住葉紛飛,也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形。而且在四處飛射的沙土中,還夾雜著點點閃著銀白光芒的事物。

這一擊是葉紛飛最後的一擊,貫注全身勁力的一擊,來之突然,來之兇猛,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吃了一驚。

“注意暗器!”東方名威大喝了一聲,身形急速向後退去,同時雙手在胸前舞動,護住要害,四大鏢頭也在退,因為他們看不清對方,也不能不顧忌葉紛飛這樣的高手在臨死前最後所發出的暗器。

這些暗器甚至可能餵過毒。是葉紛飛的保命暗器。

他們身形疾退,一陣手忙腳亂地撥打,護住自己。

銀白色的暗器被打落在地,居然只是一些細碎的銀子,而且明顯能看出是剛剛被弄碎的。

而葉紛飛的人,也同時在飛揚的沙土掩護下,衝向了左邊的高大安。

他選擇高大安是有道理的,因為四大鏢頭中,也只和高大安交過手,至少知道一些對方的底細。

葉紛飛衝了過去,大叫道:“姓高的,再對一拳!”

鬲大安不敢,所以閃身側退。

他清楚葉紛飛的厲害,況且現在對方已拼上了老命,如果和這種人對上一拳,自己的拳頭非打爛了不可,只有傻瓜才會那麼做。

高大安更是不敢硬接,讓了一步。

但葉紛飛這—拳本就是虛招,拳頭打出去時,身形卻是直向前衝去。

而高大安此時不但沒有追擊,卻停下腳步忽然大笑起來,笑得極為開心,好像剛才撿到了一百兩銀子。

別人不知道他在笑什麼,而葉紛飛卻知道,因為就在剛才打出一拳時,高大安已清楚地看到,葉紛飛的拳頭已紅腫得厲害。

這隻能說明一點,葉紛飛的拳頭根本不如他高大安的鐵拳。

江湖人誰不珍惜自己拼著命闖下的一番名聲?高大安自然也不例外,剛才那種灰心和失意早已一掃而光,有的只是勝利的喜悅。

他在開心地笑,而葉紛飛卻在沒命地逃。

雖然高大安沒有追他,可並不代表他就能逃脫其他四大高手的追擊。

所以葉紛飛逃了不到二十丈遠,就又被東方名威等人圍住了。

他們雁翅形地排開,站在葉紛飛面前兩丈之外處,而葉紛飛背後就是天威鏢局的圍牆。

這堵牆不比李府的圍牆低,就算沒有兩丈五尺高,也足有兩丈三尺。

這麼高的牆,以葉紛飛的輕功,絕對可以一躍而過,但他此時卻沒動,他是不敢動。

他只要身體—躍起來,就成了對方暗器的活靶子,就算對方不發暗器,他人在空中,也根本無法擋住五大高手的聯手一擊。

東方名威陰森地笑著,道:“你還有什麼花招?現在該認命了吧?”

葉紛飛還在笑,道:“我還有希望,因為你已答應我可以選擇我自己的死法,是不是?”

“不錯!”東方名威道,“你可以慢慢地老死,但不代表你可以離開天威鏢局。”

“這麼說來我這一輩子是無法走出這裡了?”葉紛飛非常感慨地道。

他的表情旨在評論—件和他毫無關係的事,彷彿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危險。

東方名威想不懂這種人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麼,到這種時候還有心情表揚自己。

他冷哼一聲,道:“你既然這麼聰明,那還再等什麼?”

葉紛飛道:“我在等奇蹟出現。”

東方名威大笑,道:“如果現在還能有奇蹟出現,那我可真佩服你,寧願給你磕三個響頭。”

“不敢不敢!”葉紛飛笑道,“你如果不信就數十個數,看看會不會有奇蹟出現?到時只希望你不要忘記答應給我磕三個頭的諾言。”

東方名威氣得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他雖然沒有數數,但奇蹟還是來臨了。

只聽到“轟隆”一聲巨響,兩丈三尺高,厚達一尺的高大圍牆忽然炸開,無數塊碎石,帶著強勁的力道,激射東方名威。

東方名威說話向來算數,他說如果有奇蹟出現,就給葉紛飛磕三個響頭。而葉紛飛也一定會很大方地接受的。因為葉紛飛這種人是絕不會拒絕別人給他磕頭的。

但此時東方名威不但沒有給他磕頭,他卻要給別人磕頭了。

葉紛飛現在笑得像一個三天沒吃到東西,而忽然間得到一瓶奶水的嬰兒。

他笑眯眯地看著一個人,而這個人正是給他“奶水”的人。

那人一身又髒又破的長褂,臉髒得看不出本來面目,手上還拎著一串鞭炮。

葉紛飛道:“你怎麼知道我當時在天威鏢局和他們逗著玩?”

到了這種時候,他也不忘往自己臉上貼金。,

那人也在笑,並且道:“我不但知道你在天威鏢局不是和他們逗著玩,而且也知道你顯然知道我去了的哪裡。”

“你知道得果然不少!”葉紛飛道,“但我現在卻連你的名字還不清楚,這是不是很不公平?”。

“這世上不公平的事太多了。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我的名字,這樣你就可以指名點姓的好好謝謝我了。”曲一歌大聲地道,“聽清記好,我的名字就叫曲一歌。”

葉紛飛笑著道:“謝謝你啊……”

“不用磕頭,我們都是朋友麼!”曲一歌接著他的話頭,擺著手道。

葉紛飛根本沒有要磕頭的樣子,甚至連腰都沒彎一下。只是道:”我叫葉紛飛。”

“我早就知道了!”曲一歌道,“你的名字起得怪好聽的。”

葉紛飛道:“那是當然,但你的名字雖然不好聽,可怪好記的,‘蛆一個’,不錯,一聽就明白……”

“不是蛆—個。”曲一歌大叫起來,道,“是曲一歌,‘詞曲一首歌聲來’的曲一歌。”

“噢!是曲一歌,不是蛆一個!”葉紛飛彷彿恍然大悟。

“以後叫我阿歌就行了。”曲一歌道。

葉紛飛當然能聽出他話中之意,“歌”與“哥”同音,這樣曲一歌就佔了便宜。

他眼珠一轉,道:“這樣也好,省得叫名字讓人會錯意了……”

曲一歌又立刻叫道:“我本來也是這個意思,但我叫你的小名,可你卻叫我的大名,這豈不就又顯得不公平了嗎?”

曲一歌點了一下頭,剛要開口問葉紛飛的小名是不是叫“阿飛”,葉紛飛自己已報了出來道:“平常在家裡,別的人都叫我阿葉。”

曲一歌一聽嘿嘿地笑了起來。

他並不笨,絕對不笨,他一下就聽出“葉”與“爺”字諧音,那麼“阿葉”豈不就成了“阿爺”。

“你真會古便宜。”曲一歌道。

“有便宜不佔王八蛋。”葉紛飛居然非常理直氣裝地道,“見財分—半,雁過要拔毛。”

曲一歌道:“我的財產也只有這些,裡外裡全給你吧!請笑納!”

說完他就把手上的一串鞭炮塞入葉紛飛懷中。

一串鞭炮並不值幾個錢,但有一串鞭炮總比沒有一串鞭炮要好。

所以葉紛飛很高興,他把那串鞭炮拎到手上。

也就在這時,那串鞭炮突然冒出一股白煙炸開。

葉紛飛現在一點想笑的樣子都沒有,他的雙手因為和高大安對拳,已經又紅又腫,但現在卻又變成了黑色,而且被鞭炮炸得又腫又麻。

曲一歌很嚴肅地道:“你的名字雖然很好聽,但你的人卻很可憐,尤其是你這雙手。”

“你為什麼把點燃的鞭炮放在我懷裡?是不是想謀財害命?”葉紛飛說著忽然飛起一拳,正打在洋洋得意的曲一歌肚子上。

“哎喲!”,是兩人—起叫起來的。

曲一歌捂著肚子,而葉紛飛卻捂著自己那腫得像蒸熟的饅頭一樣的手。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居然還敢打我?”曲一歌跳著腳叫道。

葉紛飛居然開始不認他這個救命恩人,道:“撞倒那堵牆的又不是你,而是那頭又黑又壯的大健牛,要謝,也應該謝它!”

曲—歌道:“要不是我把點燃的鞭炮系在牛尾巴上,又把它的跟睛蒙起來,它會自己跑過去撞牆?你當那頭牛會像你一樣笨?”

頓了一下,他又道:“其實我比你還笨,居然救了你這樣沒良心的人。”

“雖然你罵我沒良心,但我還是不會生你的氣的。”葉紛飛板著臉道,“因為有件事要你幫忙。”

“什麼事?”曲一歌也認真地問道。他能看出葉紛飛臉上的表情絕不是開玩笑。

葉紛飛想了一下,道:“你先借我一點錢,不多,五十兩就夠了。”

“什麼?”曲一歌道,“向叫花子伸手要錢?也虧你能想得出來。”

“往年都是我們家少爺救濟你,現在輪到我落泊了,你就算不拿出五十兩,也應該拿出三十兩,並請我喝頓酒吧!”葉紛飛瞪著眼道。

曲一歌非常不服氣地道:“你出門連一兩銀子也不帶?你不怕迷路回不了家?”

葉紛飛道:“剛才為了逃命,把所有的銀子都捏碎當暗器用了。”

他一臉無奈。打了半天,肚子早就餓了。

曲一歌也無奈地道:、“我今年是衰透了,好晃容易攢了一點錢過年,但為了救你,買了三大串鞭炮,現在又要請你喝酒。”

他一副心疼的樣子,搖搖頭回身走去。

葉紛飛皺了皺眉,但終於忍不住了,一下子跳到曲一歌前面,大聲道:“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我們少爺出事了?”

曲一歌故意一臉驚訝地道:“他怎麼了?”

葉紛飛冷笑,道:“我一直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但你卻早巳知道我們叫什麼名字,甚至知道我們的身份,是不是?”

曲一歌道:“不錯!”

“你為什麼要暗中調查我們的身份?你抱有什麼目的?”葉紛飛惡狼一般看著他道。

曲一歌還是平平淡淡地道:“我媽媽和我說過,不要和不認識的人又朋友,所以我就調查了一下。”

葉紛飛幹瞪著眼,說不出一句話。

曲一歌終於笑了一下,很正經地道:“李樂自己跑出了府是不是?”

葉紛飛道:“你終於還是知道這件事的。”

曲—歌道:“這不算什麼,你進天威鏢局時,我恰好在天威鏢局大門口,只不過你沒看見我而已。”

“怪不得你能及時救了我!”葉紛飛喃喃道。

曲—歌道:“我不但知道你進去是為了找李樂,而且我還知道,你進去不久,又有一個人到天威鏢局託東方名威找李樂。”

“哦?”葉紛飛道,“那人是誰?”

“他穿著一身淡黃色色的長衫,長得眉清目秀。”曲一歌道,“你想起來了吧??

葉紛飛當然能想起來,吃驚道:“不錯,是有這麼一個人託鏢找人,據趙老三說,他是柳大頭的人。”

“他不但是柳大頭的人,而且就是柳中緒柳大頭的三女兒——柳如眉。”曲一歌道。

“什麼?她就是柳如眉?”葉紛飛急得差點當場噴出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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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樂連噴了兩口鮮血,又滾回了原來的地方。

幸好的是刑嶽並沒有想下殺手,只是擊退對方而已。所以李樂雖然受了一些傷,但卻沒有性命之憂。

他一翻身又站了起來。

這時小翠又攻了上來,手上再也沒有剛才那般客氣。一上手就是要命的招式。

李樂在地上滾了七八圈才勉強躲開。而對方卻不依不饒,又是一合掌,一式“推窗望月”,重重地砸向正翻滾的李樂後背。

李樂長這麼大還未見這種仗勢,論江湖經驗更是一無所有。

他此時連怎麼躲都不知道了,只是大叫一聲,咬著牙硬受了對方這一掌。

一大口鮮血噴出去,整個人已像一隻斷線的風箏,咬著牙硬受了對方這一掌。

小翠冷冷地看著地上的李樂,慢慢走過去。

她自己非常清楚,剛才那一掌已用上八成內力,就是刑嶽也不敢硬受她這一掌。

李樂一動不動,雙目緊閉。

柳中緒不在莊上,柳如眉也不在。他們出去都為了找李樂。可萬沒想到李樂居然自己找上門來找他們“算賬”,要柳中緒退婚。

通知柳中緒這件事的是東郭先生,因為他非常清楚柳中緒在京城中的勢力,黑白兩道上的人又有誰敢不買他柳大頭的賬?而且由他出面告知柳中緒,李樂離家出走這件事,遠比李長淳出面要好得多。

柳中緒連一點都沒有耽誤,就開始行動起來。

莊上只留下刑嶽。

刑嶽不但一身武功是江湖上一流的,而且為人做事更是一生謹慎。

因為李樂的箭法,讓刑嶽一眼認定李樂是海神島的人。

海神島的人一出江湖,江湖上就有一場腥風血雨。他們黑白兩道全不理,做事更是亦正亦邪,這樣無疑就成為了江湖的公敵。

刑嶽說李樂是海神島的人,他就是海神島的人。整個柳家誰也不會懷疑,小翠也不會。

她走過去,準備再補上一掌,或者點住李樂的穴道。但就在這時刑嶽忽然大叫起來,道:“小翠注意,他練過易筋經一類的高深護體神功。”

小翠一下子站住了腳步。

易筋經一類的至高無上練氣功法,也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得到的。就算機緣巧合,以李樂這樣歲數的少年也不可能練成。

她有些不信,但她卻相信刑嶽。

為什麼連李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練過這樣高級的內功,刑嶽卻偏偏知道?

但刑嶽卻絕不是在嚇唬小翠。

他已看出李樂受了至少四五次重擊,吐了四大口鮮血,但卻沒有一直因傷重而喪失戰鬥力的現象。這就說明他練過很高級、很正宗的內家護體功法,而且也練得很不錯。

刑嶽甚至還看出他現在一動不動只是在為了調息。

刑嶽果然是老江湖。

一個老江湖看問題總是和別人不一樣,而且好像他們每次都很對的。

果然,李樂就在這時,從地上像一頭猛虎一般跳起來,撲向小翠。

一個練過像少林易筋經一類高級武功的人,他突然攻擊的力量該有多大?

那一擊,能讓兩個高手死於非命。

小翠也想到這一點,所以她護住全身,向原來退了一步,避開那猛烈地一擊。

海神島的人不過是故意裝成庸手,實在太狠了。

她退了一步,只是為了尋找更好的進攻時機。

但這個機會李樂是不會給她了。

不給對方進攻機會只有三種可能。一種是讓對方迫於招架,感到大有性命之憂,所以沒有機會出手進攻。另一種是先下手為強,讓對方根本就失去戰鬥力,甚至死亡,所以他同樣也沒有機會。

而李樂卻不是這兩種的一種,他用的是第三種,也就是腳底抹油,離對方遠遠的,根本不給對方任何機會,連對方想看他一眼的機會都不給。

李樂逃了,逃得比兔子還快。

他為了闖蕩江湖,早已練好了逃跑這門功夫,現在終於用上了。

李樂佯攻一拳後,掉頭就衝進離身後不遠的大花壇中,矮身急竄。

小翠上了個老當,氣得尖叫著也衝了過去。

她也顧不了平時愛護百倍的花草,撥打著眼前的花枝,緊跟在李樂的後面。

刑嶽卻在後面喊著道:“小心一些,海神島的人不會這麼簡單。”

他的話音剛落,小翠就感到有一股暗勁,帶著呼嘯的勁風迎面而至。

小翠大驚,急急閃身射過。

“咚”的一聲,她站著的地方灰土四濺,原來李樂擲過來的是一塊土塊。

這不能算是暗器,就算是,也不是要命的暗器。

小翠氣的又是一聲尖叫,並回頭狠狠瞪了刑嶽一眼,因為這全是刑嶽在後面亂叫示警的結果,否則,她也許早就抓到對方了。

刑嶽嘆息了一聲,但他還是不放心,所以緊跟上小翠,以防遇到什麼不測。

李樂身材不高,動作又靈活,此時就佔了大便宜。在大花壇東閃西竄,不消一刻,人就越過花壇,向後面的樹林逃去。

嚴格地說那裡不應叫樹林,因為那裡只有五棵樹。

五棵大樹,每棵都有兩人合抱那般粗,大樹後面就是兩丈多高的圍牆。

小翠看到對方居然跑到那裡,所以反而不急了。因為她知道李樂翻牆的技巧只不過是爬牆而已。

李樂的確不應該向那裡跑,現在他就開始後悔了。

所以不瞭解情況,不知道地形,就會異致失敗。失敗就意味著死亡。

李樂在五棵大樹中轉來轉去,最後一下子躲到一顆大樹後面,隱身不出來了。

小翠差點笑出聲來,這算什麼?小孩子躲貓貓都沒有這麼笨。

李樂已無路可逃,小翠一步步走過去。

刑嶽縱身而至,,道:“小心他搞什麼鬼計。”

小翠不信對方還能玩什麼花樣,但腳步卻放慢了許多,同時心神警惕了起來。

他們離大樹只有一丈遠近,但樹後還是沒有什麼反應,靜靜的好像根本沒有人。

刑嶽腳步忽然頓了一下,身形猛地一轉,向旁竄去,側面攻了過去。

但忽然間他又站住了腳步。

樹後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連一個鬼影子都投有。

李樂的人呢?

刑嶽抬頭望去,只見高大的樹木穿雲插天,光禿禿的粗大樹枝在冷冽的寒風中搖晃著。在嘲笑著他的膽怯和氣憤。

最氣憤的當然不是刑嶽,而是小翠。

她只將他當作一個普通的頑皮少年,卻沒曾想到對方居然是海神島的人。而且最可氣的是,李樂還把柳如眉罵得一錢不值。

這是她最難以忍受的。

小翠氣道:“他一定是爬到樹上逃了。我們快追,抓住這小子,我打扁他,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對三小姐不敬。”

刑嶽不動,而是道:“他能在我們面前不聲不響地逃走,就憑這等功夫,我們恐怕也追不上他。”

平常他在兩丈之內,就算一隻蒼蠅也別想逃過他的耳目,沒想到對方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居然能在他這麼一個高手的眼皮底下溜了?這是對刑嶽的莫大恥笑。他氣得掄起一掌,正打在這棵大樹幹上。

樹枝劇烈地搖晃起來,枯萎的樹枝發著闢辟啪啪的斷枝聲掉落下來,在這其中,還夾雜著一聲“媽呀”的大呼小叫聲。

刑嶽一驚,抬頭望去,只見在這棵高大樹木的另一邊,半空中吊著一個人。

這人可不就是李樂。

它被掛在樹幹上。……李樂大叫救命。

而刑嶽卻在大笑著。

李樂嚇得直髮抖,但偏偏道:“很好啊!你是不是不服氣?不服氣就上來。”

刑嶽非常服氣,但還是要上去。

可他還沒來得及縱身,就看到從圍牆外飛來一條繩索,直直地飛向李樂,纏住了他的腰。

繩索一收,李樂就呼叫了一聲,被那條繩索帶著飛出了圍牆。

留在刑嶽跟前的就只有李樂那半條掛在樹權上,隨風搖擺的破衣帶。

他像鷂子一般飛快地竄上牆,但卻是一動不動,一臉懊惱而無奈地盯著外面。

他此時的心情是沉重的,不但是因為又一次敗給了李樂,而且更因為海神島的人又出現了江湖。

海神島的人光顧的第一個地方,居然是他們的柳家莊。刑嶽的心情亂得如開了鍋的沸水。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0:58:18


第 三 章 美女笑兒

李樂現在的心情卻非常好。

這種美妙的感覺絕不比剛逃出家時差。那是一種猶如剛掙脫籠束的金絲鳥一般的心情。

這種喜悅,使李樂感到自己像神仙一樣的快樂。

他向眼前的人深深鞠了一躬。他學過<禮記),而且也學過宮廷禮節,所以這一躬非常正規而又雍雅、漂亮。

他極恭敬地向對方行禮,而那人卻是毫不在意而又感到非常好玩地嘻嘻地笑著。

“你行禮的樣子怪好看的,能不能教教我?”那人用跟黃鶯唱歌一樣好聽的聲音說道。

李樂居然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這才仔細打量救他的這位恩人。

她是一位很漂亮的少女,至少比小翠漂亮,一頭烏黑的長髮披在肩上,兩隻大眼睛好像會說話一般閃著令人眼花的光芒,身上穿的是一件大紅棉襖,外面是黑色的披風大衣,腳上穿得是粉底小蠻靴。

能偶遇上這麼一位美麗的少女,已經是一件很幸運的事了,如果再被這麼一位少女救了性命,那真是一件幸運百倍的好事。

可李樂偏偏皺著眉頭苦笑道:“別人都說到江湖上要行俠仗義,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要除惡楊善,還要英雄救美人,可我今天卻被一個美人救了。”

那少女笑得像一朵在風中盛開的鮮花,道:“因為你不是英雄,所以被別人救了也沒有關係。”

李樂聽了這話簡直要哭出聲來,道:“就算我不是什麼大英雄,也應該算是個小英雄。否則我怎會有膽量一個人獨闖柳家莊。”

“果然是個孤膽英雄。”那少女笑道,“可我不懂,你為什麼一個人闖柳家莊呢?”

李樂猶豫著,他不知是否該把相親的事說出來。

那少女又問道:“你和柳大頭有仇?”

李樂驚奇地問道:“柳大頭是誰?”

那少女反而愣住了,道:“你連柳大頭是誰都不知道,就一個人到柳大頭的家鬧事?你難到是認為自己活了十幾年就活夠了?”

“柳家莊又不是龍潭虎穴,憑什麼我不能來?”李樂瞪著大眼很不服氣地道。

那少女道:“是啊,柳家莊又不是什麼龍潭虎穴,你可以隨便地進去,然後又隨便地出來。”

李樂一聽這話,就不再出聲了。

他連柳家莊的一個小丫鬟都打不過,就更不要談什麼柳如眉、柳中緒了。

李樂剛出家門時的一腔豪情,現在全沒有了。只能長嘆一聲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看來這句話是很對的,我還是回家再練上幾年吧!”

那少女道:“你家住在哪裡?”

李樂道:“我家就住在京城,西大街第一家。”

那少女道:“你原來就是京城的人,居然還不知道柳大頭是誰?”

“以前不知道。”李樂道,“但我現在已經知道了,柳大頭就是柳中緒。”

“你真聰明!”那少女笑著道。

李樂看她笑得古怪,於是又急忙問道:“難道不是他,還另有其人?”

“柳大頭當然就是……”那少女猶豫了起來。

她眼珠忽然轉了兩圈,改口道:“你知道柳家有幾位小姐?”

李樂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問起這句話,但還是清楚地答道:“柳家一共有四個小姐,一位公子,一共五個兒女。怎麼了?”

那少女道:“你知道他們在江湖上走動嗎?”

李樂搖頭。

那少女道:“但我卻知道他們中至少有兩個人在江湖上走動。”

柳中緒居然讓他的兒女到江湖上去。

李樂聽得非常高興。

柳中緒能讓他的兒女到江湖上去,那李長淳也應該能讓李樂到江湖上去。

他甚至還希望柳如眉也是在江湖上走動的人,這樣李長淳就更不會反對他的這番舉動了。

他急問道:“他們是哪兩個人?”

“柳家大少爺柳如煙和柳家三小姐柳如眉。”那少女說道。

“哈哈……”李樂忽然大笑起來。

那少女不懂李樂在笑什麼,問道:“你笑什麼,你認識他們?”

“從沒見過面。”李樂道,“而且我也不想見他們的面,永遠也不想。”

那少女道:“見到他們又有什麼關係?他們又不是老虎。”

李樂不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到柳家莊原來就是找他們的?”

刃眇女道:“我是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而來,可惜柳大頭不在家。”

“柳大頭到底是誰?”李樂問道。

那少女道;“等你見到他,就一定能看出他是不是柳大頭,又何必我來告訴你呢?”

李樂道:“不是柳中緒難道是他那位公子?或者根本就是柳家那個三小姐柳如眉?”

那少女笑而不答,滿臉的神秘。

“一定是她!”李樂大叫道,“是不是柳如眉?”

“我可沒說。”那少女道。

李樂怪叫起來,心中暗道:“如果柳中緒是柳大頭,那有什麼關係,一定是柳如眉的綽號叫柳大頭,所以眼前這美少女才不好意思親口講出來。”

從此他就這麼認定了。

那少女看到他一臉氣憤而惱火的樣子,已猜到他的心思。她把李樂引上這個錯誤想法,純是為了江湖傳言柳如眉美若天仙的緣故。

這少女今天來柳家莊不但是為了找柳中緒有要事,而且也是想看看江湖上對柳如眉的傳言是不是真的。但柳中緒父女兩人都不在莊上。

女人善妒貌美的女人,更不服別人的美貌。所以她就和李樂開了個小小的玩笑,已表自己的不服心情。

她笑道:“她是不是柳大頭和你有什麼關係?你又何必這麼著急?”

李樂氣呼呼的不說話。

其實更多的是不好意思講。

他老子居然找了一個大頭娃娃給他做老婆,他又怎能不氣?

在他的想像中,不算沒他母親漂亮,也應該比香菊好看,誰曾想居然是一個大頭姑娘,他簡直是為自己生氣,為自己抱不平。

他大聲道:“我不回家了。”

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

那少女道:“你年紀這麼小,不回家又能到什麼地方去呢廣

李樂睜大眼睛,看看她。其實他也不比那少女小到什麼地方。於是道:“你也只不過比我大兩三歲,還不是在江湖上亂跑。”

那少女道:“我和你不同,我是有要事要辦,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我也是的!”李樂道。

“你有什麼事廣那少女問道。

李樂立刻反問道:“你又有什麼事?”。

那少女笑道:“我這件事很重要,也很秘密,所以不能隨便說給別人聽的。”

李樂道:“我這件事也是這樣?”

那少女銀鈴般地笑了起來,道:“你好狡猾,居然敢跟我學!”

李樂也道:“你也不老實,居然到柳家莊窺視,顯然是居心不良。”

那少女氣得嘟起小嘴,大聲道:“我好心救了你,你居然這樣誣陷我?”

李樂道:“這只是我心中的猜測,而且我又沒有告訴別人。如果你不想讓我這麼認為,完全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事而來柳家莊的,這不就可以解釋了嗎?”

說了一霍話,原來他還是想知道對方為什麼會來柳家莊這件事。

那少女道:“講了半天,竟變成我求你了?”

李樂道:“你不說也可以,對我又沒有損害,只是以後柳家莊的人找你,你可不要怪我!”

那少女一聽居然笑了起來,道:“你果然比狐狸還狡猾,小小年紀就學會耍嘴皮子。”

李樂立即氣道:“我的年紀真的很小嗎?你這是輕視我!”

那少女笑道:“好好!以後不說了,但請問一聲大俠,你貴姓?”

這話李樂聽得滿意,於是很高興地道:“在下姓李名樂。請問小姐貴姓大名?”

那少女道:“我的名字不能告訴你。”

李樂急了,但立即平靜下來道:“你不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又怎麼感謝你呢?”

“我救你,也不是為了讓你感謝我,所以你大可不必為這件事而不安心。”那少女很大方地道。

李樂大感不公平,道:“喂!喂!喂……”

“幹什麼?”那少女道。

“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只好叫你‘喂喂’了。”李樂很有理地道,“要不然我就給你起一個名字好了。”

那少女猶豫起來,她可不想被人起一個什麼古里古怪的名字。

她只好道:“別人都叫我笑兒,而且我比你大一點,你就叫我笑姐吧!”

李樂很乾脆地道:“笑姐不好聽,還是叫你笑兒吧……笑兒!”

笑兒氣得直翻一雙大眼。

李樂又道:“你生起氣來,蠻好看的。”

笑兒故意冷哼一聲,道:“你現在已知道我的名字了。好了,告辭!”

“你到什麼地方?”李樂問道。

笑兒道:“我到什麼地方和你沒有關係。”

李樂道:“當然有關係,而且是非常有關係。”

“哦?為什麼?”笑兒道。

李樂一副很有道理的樣子,道:“你不說到什麼地方,我又怎麼跟著你去?”

“你跟著我去?”那少女張大嘴,驚奇地道,“我什麼時候答應你了?”

李樂也不急辯,而是很有把握地道:“如果你不答應帶我去,那麼我就回去告訴刑嶽,有一個人正要打你們柳家莊的主意!”

笑兒氣得直跺腳。

她的確有要事,而且是非常要緊而又秘密的要事,她絕不能讓別人來打擾她。

笑兒一板臉,雙眼怒瞪,故意惡狠狠地道:“你是逼我殺了你?”

“你不會的!”李樂笑著道。

“你為什麼這麼自信?”笑兒道,“你以為我不敢?”

“不是你不敢!”李樂笑得比一朵花還好看,道,“而是你捨不得!”

聽到這句話,笑兒的一雙本就長得很大的眼睛,忽然張得更大了,甚至比一對銅鈴還大一倍。

笑兒在笑。

李樂也在樂。

他為了報答對方對自己的救命之恩,決定請她到京城最大的一家酒樓喝一次酒。

笑兒已把一雙本就很大的眼睛笑得如一彎月牙。

她笑著道:“你雖很狡猾,但卻不討厭。”

李樂也笑道:“那是當然。世上沒有人會討厭一個請客的人。”

笑兒道:“我真沒看出你是一個這麼大方的人,憑這一點,倒真的有點像江湖俠士。”

李樂道:“我本就是個很大方的人。不信你可以問一個叫葉紛飛的人。”

“葉紛飛是誰?’:笑兒道。

李樂道:“你連葉紛飛都不認識還談什麼闖江湖?”

他的口氣中帶著嘲笑,就像笑兒當時嘲笑他不認識柳大頭一樣。

笑兒不信。

李樂一本正經地道:“我絕不騙你,世上真的有葉紛飛這個人,不信我可以發誓。”

“他是怎樣的一個人?”笑兒有些相信了。

李樂道:“這個葉紛飛葉大俠,他的武功非常高,尤其是他的劍術,可以說是天下無出其右,堪稱當今劍術第一。江湖上都叫他飛劍神俠。”

笑兒很認真地自語道:“江山代有人才出,也許這十幾年中江湖真的出了這麼一個高手。”

李樂也裝得很認真地道:“是真的!他近日就在京城,經常找一些武林高手比武。”

笑兒不再笑了,並皺起了眉頭。

近來江湖高手雲集京城,是不是也為了她要找的那件東西?

她在苦思冥想著問題,可李樂卻在偷偷地笑。

李樂最瞭解葉紛飛不過了,所以早料定葉紛飛一定會出來找他回去。

李樂在想,給葉紛飛找點麻煩,他豈不就沒有時間來找自己了嗎?笑兒卻居然把這件事當成真的了。

她這次出現江湖,就是為了兩把千古名劍,所以她對江湖上的名劍俠客都非常注意。

她道:“謝謝你的好意,可我不能陪你去喝酒了,我還有一些很重要的事要做。”

李樂道:“你不去,我豈不就可以省下一筆銀子。這是好事,但你不去就少了一次品嚐京城的獨特美味佳餚的機會。那就太可惜了。”.

笑兒笑道:“以後會有機會的,再見!”

“喂,笑兒!”李樂急道,“你是不是想去找那個叫葉紛飛的大俠?”

笑兒奇道:“我沒有說要去找他?”

李樂又問道:“那你可知道江湖上近來有什麼熱鬧的事嗎?”

笑兒想了一下,終於還是說道:“二月初二,金陵的趙老爺子公開拍賣,那時可能會熱鬧一些。但我想你還是不要去的好。”

趙老爺子賣劍這件事,已傳遍江湖,她以為李樂早已知道這件事了,剛才只是明知故問。

“為什麼?”李樂問道,“為什麼不讓我去?”

“那裡一定充滿了危險,處處殺機,就憑你這點武功,哼……”笑兒冷哼了一聲。

“你居然瞧不起我?”李樂叫著道。

笑兒道:“我是為你好!還是早點回家再練幾年武功吧!”

李樂道:’我到金陵就是為了找葉紛飛大俠,請他教我武功。”

“那個葉紛飛真的那麼厲害?”笑兒道,“我不信!”

李樂道:“你如果不信可以在吃晚飯時到一個叫‘大酒缸’的酒飯去找他比劃比劃。”

笑兒道:“你不是求他教你武功嗎?你為什麼不到那裡去找他?”

李樂笑了一下,道:“我自然是要去的,但他不願教我武功,所以一看見我就逃。”

把他一見到葉紛飛就逃,說成葉紛飛一見到他就逃,這是很愜意的事。

笑兒沒有說話,但她的表情卻是相信的樣子。所以輕輕一笑,不置可否。

李樂又道:“如果你要去,我就不去了,免得他逃走了,你看不到他,也就不能和他比劃兩下,對於英雄來說,失之交臂,是很可惜的事。”

笑兒笑道:“你居然還懂得這些!真不簡單!”

李樂也不去管她這句話是不是在嘲笑自己,而是接著道:“你如果碰見他,就和他說,我在金陵城等著他,他如果害怕就別來金陵。”

說完這句話也不等笑兒開口,掉頭就走。

他不能讓笑兒說出,她今晚不去找葉紛飛這句話。

只要笑兒去了,不怕葉紛飛以後沒事做。

可他沒走出幾步就停了下來。

李樂想起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沒有問笑兒,所以他回過頭來。

前言是一片空蕩蕩的野草地,笑兒的人早巳不見了,就在這一眨眼的時間,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樂長嘆了一聲,頹喪地白語道:“看來我的武功是太差勁了一些。”

他的話剛落,就從他身後傳來一聲“誰說你的武功差了?那人一定是個睜眼瞎。”

李樂忙回頭看去,只見不遠處站著一個魁梧大漢。

這大漢霍然就是刑嶽。

李樂像一隻被踩著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

刑嶽卻不慌不忙地道:“你明明知道你現在是逃不了的。”

李樂知道。

他只好定下心來,道:“你一直在旁邊躲著聽我們講話是嗎?”

刑嶽道:“不錯,我一直在附近,但距離太遠,根本沒聽見你們在說些什麼!”

李樂道:“你為什麼躲著不出來?”

刑嶽道:“我一直在等著那個小姑娘走開。”

“你原來是怕她!”李樂道。

刑嶽冷笑了一下,沒有開口。

李樂又道:“那麼你是認識她的了?”

刑嶽道:“我不認識她,但卻認識她身旁的一個人。”

李樂笑道:“當時只有我們倆人,她身邊的人自然是我了。”

“不是你!”刑嶽說得非常肯定。道,“當時在場的不是你們兩個,也不光只有我這第三個人,而是還有一個第四者。”

李樂睜大了眼睛。

這裡是一片空闊之地,一眼望去只有起伏的小山丘,還有低矮的枯草,就算有人,他又能躲到哪裡呢?

刑嶽道:“我既然能埋伏在這附近,別人自然也能做到,這一點也不奇怪。”

“那人是誰?”李樂問道。

刑嶽道:“他是一個老魔頭,已有多年沒出現江湖了,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你說那老魔頭是笑兒身邊的人?”李樂帶著絕不相信的眼光看著對方問道。

“一定是!”刑嶽道,“我親眼看見他打手勢叫那個小姑娘離開。”

李樂大叫道:“我怎麼沒看見?”

刑嶽道:“因為你的江湖經驗很差,而且差到了極點。”

李樂瞪著眼睛,非常不服氣。

刑嶽道:“我現在已知道你不是海神島的人了。因為海神島是不會派你這麼一個一點沒有江湖經驗的小孩子來中原的。”

李樂此時只有聽著的份。

刑嶽又接著道:“你雖不是海神島的人,但你還是要和我回莊上。”

“為什麼?”李樂大聲抗議。

“因為你的弓箭。”刑嶽道。

“我的弓箭怎麼了?”李樂道,“難道江湖規定不準用弓箭嗎?”

刑嶽淡淡地道:“不是。”

“那我為什麼要跟你回去?”李樂道。

刑嶽道:“因為你的弓箭太邪門了,所以你這個人也就太不平常,所以我就要帶你回去,等候莊主的發落。現在你明白了吧。”

李樂明白了,這都是他的箭法招惹出的麻煩。

他忽然笑了笑,一臉輕蔑地道:“你看到那小姑娘有幫手,所以連走近都不敢,現在卻欺侮我孤身一人。你這也能算是江湖大俠?”

刑嶽聽得一愣。

隔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才道:“也許我本不該這麼做,可為了柳家莊,我只能這樣。”

刑嶽不是小人,他是江湖上的一條漢子,他知道不應該欺軟怕硬,更不應該以自己這種身份對付一個少年。但為了柳家莊,他已顧不了那許多。

“我不去!”李樂大叫著。

刑嶽道:“只要你老實一些,我保證誰也不會再傷害你一根寒毛。?

“我才不信你的話呢!”李樂大聲道,“當初在你們家大門前打賭時,你怎麼說的?但到了後來呢,你這種大俠都是狗屁大俠。”

刑嶽一句話說不出來。

他是從不違背自己諾言和信念的人,可他今天卻違背了兩次。

他喃喃地道:“也許我不該來這裡……”

李樂最擅長的事,就是察顏觀色,他正好就看出刑嶽此時正處在內疚之中。所以立刻接道:“是啊!你好好想一想,一個人說話不算數,豈不連豬狗都不如。”

這句話是刑嶽對李樂說的。現在這句話又用在了他自己身上,真如一塊巨石狠狠地砸在他心頭,砸得他全不禁猛震了一下。

就在這裡,李樂已準備開溜了。

但他的腳步還沒來得及動,就看見從遠處飛馳過來一個人。

那人一身翠綠的衣裳,修長的身材搖晃了幾下,轉眼間就到了李樂面前。

李樂暗中大叫倒黴,因為這人就是和他—樣不講理的小翠。

想必小翠剛才奔過來時,已把輕功用到極點,所以到現在還在嬌喘著。

她瞪起一雙杏眼,對李樂道:“你是打算自己跟著我們回去,還是被綁起來,架著回去?”

李樂嘻嘻一笑,道:“又來一個俠女,原來你們柳家莊的人都是以多勝少的!”

“少廢話!”小翠道,“三小姐已回來了,她叫我帶你回去。”

這句話不但是說給李樂聽的,也是說給刑嶽聽的。

刑嶽長嘆一聲,沒再說什麼。

三小姐已發話,他還能說什麼?他只能照著辦。

但李樂聽到小翠這句話卻著實吃了一驚,他不由得大聲道:“我死也不回去!”

說著腳步不時向後移去。

小翠冷笑一聲,道:“現在不但你作不了自己的主,連我都作不了自己的主了。”

三小姐柳如眉的命令在小翠眼裡,簡直比聖旨還要聖旨,更何況她本來就恨李樂對她最尊敬的三小姐——柳如眉出言不遜。

李樂此時也毫無法子了。他非常清楚,一個女人如果認定一個死理,你無論說什麼都沒有用。

“兩個打一個,算什麼本事?”李樂幾乎是帶著哭腔說的這句話。

小翠道:“好啊!你既然不服氣,可以在我們兩人中挑一個。”

不要說挑一個,就是挑半個,他也打不過人家。

李樂急得直抓頭皮,想不出一個逃走的好法子。

“還等什麼?”小翠道:“你還希望有人來救你,是不是?”

李樂道:“不錯!你不要欺侮我沒幫手,我的朋友就躲在附近保護著我呢!”

他說這句話時連自己都不相信。

小翠更是不信地大笑起來,道:“好!我數三聲,他們如果再不出來,我就要動手了,一……二……三!啊嗚……”

她剛說出一個“三”,就再也說不下去了。“啊嗚”一聲是因為她嘴裡已塞進了一個東西。

一隻又髒、又破、又臭的爛鞋子把小翠塗得豔紅的小嘴塞得滿滿的。

刑嶽更是吃了一驚,小翠和他並肩站著,他都不能為她攔住這一“暗器”,如果這隻飛鞋是打向他,他也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躲過。

對方是什麼人?

對方是兩個年輕人,一個是一身灰土衣裝的年輕人,還有一個就是放“飛鞋”的年輕叫花子。

刑嶽還沒來得及去仔細打量這兩個不速之客,就看到李樂掉頭就逃。

來的是李樂朋友,他本不應該逃的。

但刑嶽不知道,李樂掉頭就逃的原因就是因為來的這兩個人是他的朋友,其中有一位正在是要找他回家的葉紛飛。

葉紛飛在笑,笑得好開心。

他根本不去追李樂,因為他根本不但心李樂能在他眼皮底下逃掉。

果然李樂奔了幾步,就停下了,並且走了回來。

曲一歌問道:“你怎麼不快逃走?”

李樂很乾脆地道:“因為我知道我逃不掉。”

葉紛飛道:“少爺,你果然很明智。”

李樂冷哼一聲,道:“我當然很明智,所以我很清楚今天不但我逃不了,連你們也逃不了。”

葉紛飛道:“我為什麼要逃?”

李樂沒說話,但眼睛已看向一臉肅殺之氣的刑嶽和一臉濃重殺氣的小翠。

葉紛飛明白了,於是大聲道:“我又沒招惹你們!幹我們屁事,我們現在可以回家了。”

說完,他拉著李樂就走。

“你說什麼?”曲一歌大叫起來,道,“你這個小人,忘恩負義!”

葉紛飛道:“你知道的,我們家少爺不會武功,留在這裡是多麼的危險,現在由你擋住他們,我保護我們家少爺先走。咱們在府上再見。”

曲—歌道:“你叫我一個人對付他這麼一個大塊頭?你來試試!”

葉紛飛道:“區區一個傻大個兒,有什麼好怕的?好了!就這麼定了!”。

“你沒有看見對方兩個人?”曲一歌大聲道。他早巳看出眼前這兩個人都不是弱手。

剛才要不是出其不意,那隻飛鞋是不可能打到對方小丫頭嘴裡的。

葉紛飛自然也看出來,而且更因為對方是柳家莊的人,所以他才要找機會帶李樂先走。

他故意很輕蔑地一笑,道:“一個又笨又醜的小丫頭片子你也怕,虧你還自稱江湖人物?不要猶豫了,現在開始行動,一二三,衝!”

沒有人動,曲一歌沒動,連他自己也沒動一下。

“呸!小姑奶奶的話,你們誰也別想走!”小翠尖叫了一聲,一張本很俊美的嬌臉已氣得發黑。

葉紛飛立刻道:“那隻塞到你嘴裡的鞋子是他的。”

他指著只穿著一隻鞋子的曲一歌。

其實這事人人都看見了,誰也不用他提醒。

但此時他一提這事,把小翠早巳氣得發黑的臉,更氣得是黑中發亮。

她大叫一聲,猶如一頭母老虎一般撲了過去。

她撲向的居然不是曲一歌,而是葉紛飛。

葉紛飛一邊躲避抵擋著,一邊叫道:“你弄錯了!你的仇人在那邊!”

“小姑奶奶打的就是你!”小翠叫著,攻勢不減。

李樂這時忽然嘆了一口氣;道:“我居然沒看出曲兄會有這麼利害的暗器……”

曲一歌在微笑著。而且還有一絲很得意的樣子。

李樂接著道:“而且還用上了毒。”

曲一歌立刻一瞪眼,辨道:“沒有!我怎會在自己的鞋子上喂毒?”—

“就算沒毒,也至少上了迷藥。”李樂道,“否則這個小丫鬟怎會發瘋一般亂打,顯然是大腦受了藥物刺激,有些不作主了。”

李樂這句話剛說完,小翠又尖叫一聲,捨棄葉紛飛,攻向他這邊。

李樂早有防備,一轉身躲到曲一歌身後,道:“曲兄,小心!找你的來了。”

曲一歌被李樂抱得死死的,而且李樂的力氣又大,現在想動一下都動不了,只好揮拳迎向攻來的小翠。

一看到他們交上手,李樂這才鬆手放開曲一歌,站到了一邊,很輕鬆地道:“小葉子,你剛才罵了人家大姑娘半天,人家以後怎麼嫁人啊!

你現在不逃,難道還等人家找你拼命不成?”

他說這句話時,離葉紛飛遠遠的,腳步一動不動,顯然他自己沒有一點要逃的樣子。

他不走,葉紛飛自然也不會走。

而且葉紛飛現在就是想走,出走不了了。

小翠聽到李樂的那番話後,又撲向了葉紛飛。

小翠被李樂用幾句話像耍猴一般地耍來耍去,彷彿真的失去了理智。

但刑嶽卻是—直沒動,在旁冷眼看著,彷彿和他一點關係沒有。

李樂這時又道:“曲兄,小心那個大塊頭!他的武功是在場中的人中最高的。”

曲一歌重重地點了點頭。

還沒等李樂再開口,刑嶽已動了。

他不能再等下去,鬼才知道眼前這個小鬼還會說出什麼挑撥的話來,說不定小翠打得一時性起,連他刑嶽也要鬥上一鬥。到那時場面就不好控制了。

李樂根本不希望小翠和刑嶽打起來,他只希望對方兩個人和葉紛飛、曲一歌他們兩個一捉一地打起來,那時他就可以放心大膽地逃了。

可刑嶽早巳看穿他的心思,所以不等李樂再說下去,人已撲了過來。

他沒有衝向曲一歌,因為那樣李樂會很輕鬆地逃掉。他也沒有衝向李樂,因為那樣曲一歌肯定不會讓過他,其結果還是讓李樂逃走。

刑嶽衝向了葉紛飛那邊。

他一掌飛快地探出,然後又極快速地後退,回到了原位。

此時他手中巳抓著一個人。

這人不是葉紛飛,而是小翠。

刑嶽伸手抵住小翠的後心,催動內力推入小翠體內,幫她穩定急躁情緒。同時大聲道:“在下刑嶽,二位少俠是什麼人?”

李樂逃跑的計劃半途而廢,他氣得大聲道:“人家叫什麼名字關你屁事!問這麼多,是想套近乎?”

刑嶽根本沒有去理他,而是對曲一歌道:“少俠剛才投擲……的暗器手法,想必就是江湖上盛傳已久的‘長虹貫日’絕技?”

曲一歌淡淡地笑了一下,道:“不錯,用得不好,請多多包涵。”

刑嶽冷笑,心中暗道:“不是我包涵,而是要看我們這位小翠小姐願意不願意?”

小翠這時終於緩過氣來,已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是眼前這兩個人的對手。她氣得幾乎要哭出來,帶著一副哭腔道:“我們家小姐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李樂“咦!”地叫了一聲道:“聽到沒有!這小丫頭片子居然敢威脅我們?”

刑嶽急忙道:“談不上什麼威脅,只是你們未免欺人太甚了。”

李樂高叫道:“你們兩大高手欺侮我一個小孩子,難道不叫欺人太甚麼?”

到了這時,他也自稱是小孩子了,全忘了自已是以什麼身份出現的。

刑嶽一句話說不出來,嚥了半天口水,才道:“鄙家小姐既然開口請各位到莊上坐坐,邢某總不能空手而回。還請各位原諒,移尊降貴。”

李樂忽然大笑起來,道:“眼看打不過我們了,說話也變得這麼客氣。邢大俠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原來是得意在這見風使舵的手段上。”

刑嶽聽到他的話已氣直翻白眼,剛要開口,小翠已忍不住叫道:“邢大哥你今天怎麼了?三小姐已傳下吩咐,教你帶這小於回去,你怎麼反而變得婆婆媽媽的?”

曲一歌忽地冷笑道:“這位小姐認為有能力能把我們留住嗎?”

刑嶽向小翠猖狂瞪了一眼,接著對曲一歌道:“邢某自知能力有限,但上峰有令,少不得也自不量力得罪你們二位了。”

刑嶽不在乎得罪不得罪他們,但葉紛飛卻不想與刑嶽交手,免得日後和柳家莊的人成了親家,見面難看,於是道:“見一見你們家小姐未嘗不可……”

“不行?”李樂立刻打斷他的話,大聲道,“要去你去,我是堅決不去的。”

葉紛飛也沒法子,只是道;“老爺說過了,我們不準在外面和人打架,否則……嘿嘿……”

他冷笑著看看李樂,心想,抬出李長淳,李樂一定會害怕,而不敢過到強硬。

曲一歌道:“不打架可以,但我們就這麼去了柳家莊,未免被江湖上笑話。”

“說得有道理。”李樂緊接道,“江湖本色應是,他們請我們去,我們偏偏不去,他們不請我們去,而我們卻偏要去。”

曲一歌一聽,大笑起來。其實其他人也都在想,這是沒事找事嗎?

江湖人如都你他這樣,還不知要亂成什麼樣子呢?

曲一歌居然也偏偏道:“你說得對,我們今天就是不去,看他能把我們怎樣?”

葉紛飛簡直要哭出來了,心中暗暗罵他道:“他媽的,李樂歲數小,又和柳家賭氣,他不懂事,難道你曲一歌行走了許多年江湖,了他媽的不懂事?!”

曲一歌一拉李樂的手,另一隻手指著刑嶽道:“乖乖地磕三個頭請我們去,也許我們還會改變主意,否則我們可要走了。給你三個數時間考慮,一……”

他剛說出一個“一”字,刑嶽已撲了上來,雙掌挾著一陣烈風,勁力十足地打向曲一歌。

刑嶽何時受過這個氣,就是柳中緒也沒有對他說過這樣的話,曲一歌這番話簡直是在打他兩個耳光。

他一時忍不住,大動肝火,出手就是厲害的狠招。

刑嶽發火可要比小翠生氣可怕十倍,他此時已變成了一頭發了瘋的猛虎。

曲一歌年歲雖不大,但已在江湖上混了近十年。他的江湖經驗絕不比任何一個老江湖差。

他早已看出刑嶽的武功高超,再加上他自稱“邢某”,就已想到他是消失蹤跡十二年的當年“鐵門神”刑嶽。

曲一歌是聰明人,他絕不會沒事找事地去找刑嶽這種一流高手逗氣,但今天卻氣在葉紛飛。

他不知道李府與柳家現在的關係,所以也弄不明白葉紛飛為什麼總是畏縮縮的,一會兒推脫責任,一會兒又向對方妥協。

這回曲一歌把刑嶽火氣一惹上來,葉紛飛就是想脫身事外,可也辦不到了。

他看到刑嶽來勢兇猛,急忙鬆開李樂的手,把他推得遠遠的,怕動起手來,波及到他。

這時刑嶽的雙掌已打到他胸前,排山倒海的掌力,壓得曲一歌喘不過氣來。

曲一歌側身急射,立刻反攻。

刑嶽修飛的武功,本就是以外功為主,所以進攻、防守自為一股威風,招式大開大閹,招招式式都是從洪門正面進攻,步步為營。

而曲一歌以內力來說,定不如對方,不能硬打硬撞,只能憑著小巧的功夫,躲躲閃閃。

二人本是近身強攻,刑嶽更是招招相逼,使得曲一歌想出手打暗器的機會都沒有,十幾招一過,被打得退了足有兩三丈。

這邊打得正熱鬧,但葉紛飛卻不動,只是在大聲叫道:“不要打了,有什麼不能好好談的,都是一家人!小曲,快住手……”

曲一哥想停手也來及,他並不是不聽葉紛飛的話。

李樂也不願葉紛飛把話說明,於是叫道;“小葉子,朋友被人欺侮,你也不上去幫忙,還在這裡大呼小叫的,你太沒良心了,不夠朋友!”

這話到了曲一歌耳裡,自然十分受用,所以也叫道:“不用理他,他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都是我有眼無珠白救了他一條命。”

“啊!”李樂大叫起來,道,“小葉子,原來你是這種人,人家救了你一命,你現在卻看著你的救命恩人受苦受難,而無動於衷!你這人為世人所不齒,你走吧,從此以後永不相見。”

葉紛飛也被他說急了,大聲道:“我的小爺,你明知道不是那回事,為什麼還要逼我?我叫我回去怎麼跟老爺交待?”

“你如果想回去,你就回去吧。反正我不想回去!”李樂大聲說道。

“不行!”葉紛飛的口氣硬得像李長淳,道:“你不回去,就是不孝,到時莫怪我小葉子不敬,綁你回去了……不要打了,聽我說。”

他最後一句話是對刑嶽和曲一歌喊的。

刑嶽雖聽不懂他們在議論什麼,但也聽出葉紛飛一定有隱情。

他不是不講理的人,所以一想到這層,立刻把手腳放慢了速度。

李樂眼尖,一看刑嶽進攻招式放慢,就知道他一停下手就會問葉紛飛,而葉紛飛被逼得無奈,也一定會說出他們就是爵爺府的人。

到那時,李樂想不回去都不可能了。

他一彎腰,拾起地上的一塊硬土塊,對著正不知對方所云,直髮愣的小翠擲了過去。

李樂的弓箭已練到超一流,他的“暗器”又怎會差呢?再加上小翠發愣時,根本沒防備他會下手暗算。

只聽“哎喲”一聲,小翠當場就坐在地上,頭上鮮血直流。

小翠一摸額頭,溼顯的、粘粘的,再一看手上,鮮紅鮮紅的血,雖是皮外傷,但也是掛了彩,見了紅。她又如何不急、不氣!她如捱了一刀的野貓一樣,慘烈地尖叫一聲,赤紅了雙眼,張牙舞爪地就撲向李樂。

小翠光注意李樂了,報仇心切,根本忘了不遠處的葉紛飛,而且葉紛飛看她發了瘋著了魔似的,生怕弄傷李樂,所以這一拳來得又急又猛。

小翠就是正面抵擋,也擋不住葉紛飛這一拳,何況她此時沒在意對方。

小翠只發出了“嗷”的一聲慘叫,整個人已飛丁起來,飛出了足有三四丈遠。

“咚”的一聲,小翠的身體猶如一隻裝滿土的麻袋,重重地落在飛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葉紛飛也嚇得呆在當場,他原以為小翠會避開他這一拳傷害不到李樂就行了,沒想到用力過猛,想收都收不住,結果鬧到這種結局。

李樂也嚇傻了,他知道葉紛飛是為了救他,但如今出了人命,他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最急、最氣的自然是刑嶽。

他這回可真的發了瘋了,猛虎一般大吼一聲,掄起雙掌就撲向葉紛飛;

事情弄成這種樣子,不打也不行了,葉紛飛匆忙交手,一句話不說,緊閉著嘴,用足氣力,攻了過去。

李樂這時才如大夢初醒一般,全身一震,醒了過來,大叫一聲:“死了人,小葉子,還不快逃!”

說完他第一個掉頭就跑。

葉紛飛心裡已亂成一堆麻,見李樂拔腿就逃,他也不落後,身形一動,人已快速向後退去。

刑嶽又怎能放過他,緊迫了上去。

這時就聽到有人在後面大笑。

刑嶽回頭一看,只見曲一歌正站在小翠身旁,大笑叫道:“姓邢的,小丫頭還沒死呢!我這一走,是不打算要她活了?”

葉紛飛剛才打在小翠身上那一掌,就算沒用上卜分力氣,也至少用上了八九分,就算是刑嶽有防備地捱上這一拳,也夠他受的,更不要說小翠當是沒有防備。

小翠沒死,已是天大僥倖,救人如救火,刑嶽可不敢再耽誤時間,只好放棄追葉紛飛,回身去救小翠。

他還想罵兩句,可抬頭一看,早就不見了葉紛飛和李樂的影子,連曲一歌也逃之天天。

刑嶽想想今天所發生的事,簡直要氣得吐血。

他伸手抄起地上的小翠,飛似地向莊上馳去。

等刑嶽去得不見了影子,李樂這才從一座小丘後露出腦袋。

四周不見一個人影,也不知葉紛飛和曲一歌逃到什麼地方去了。

他開心地笑了兩下,自語道:“你們不逃,我又怎能一個人逍遙自葉紛飛心中“咚咚”亂跳了一陣,小心翼翼地問道:“曲一歌,人命關天,你可不要胡說八道。你剛才還說那小姑娘沒事的。”

“我只是想安慰安慰你,但你已清楚自己的拳力,我也就實話實說了吧!”曲一歌嘆息著道。

“人命關天,人命關天……”葉紛飛瞪著眼急急地說道。

曲—歌道:“人命是關天,可她偏偏沒死,但你也知道自己的拳力有多生日,這一拳上去,連你、我都吃不住,何況人家一個當時又急又氣、又沒有防備的小姑娘?你自己說說看,她會被打什麼樣子?”

葉紛飛不敢講!

李樂忽然大笑。

葉紛飛狠狠地瞪他一眼,問道:“咱們闖了禍,你為什麼還這麼高興?”

李樂笑道:“只要人沒死,就是天大的喜事,為什麼不高興?而且也了結了你的終身大事,這難道不是喜上加喜的大喜事嗎?”

葉紛飛還是不懂,道:“她人沒死,固然不錯,但人肯定是重傷,你我就要倒楣,大不了我去蹲大牢,到時恐怕老爺也饒不了你,還談什麼喜上加喜?”

李樂道:“人是你打的,雖然也有我的不對,但到那時,老爺子心感內疚,對不住人家姑娘,一定會讓你娶了她過門,這樣豈不就了結了這段恩怨,而你的終身大事也有了定數,這難道還不叫喜事嗎?”.

.此話一出,葉紛飛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跟隨李長淳身邊十餘年,對李長淳的脾氣再瞭解不過了。他想:“如果那小丫頭片子真的癱瘓了,李長淳一定會像李樂所說的那樣去做。

葉紛飛欲哭無淚,哽咽地道:“我還是去蹲大牢吧,這樣來得清爽些。”

李樂樂得簡直要掉了牙,道:“恐怕到時你身不由已,連蹲大牢的福份都沒有。”

葉紛飛忽然“嗖”地一下站起來,惡狠狠地道:“看我再打她一拳,看她還死不死?這年頭進身當官不容易,難道進大牢也不容易?”’一聽他的話,把曲一歌和李樂嚇一跳。

李樂急忙道:“好好!我不告訴老爺子就是了。就當我們今天沒來過這裡,往後見到刑嶽,我們來個死不認賬,量他拿我們也沒法子。”

“這法子固然不錯,可是卻行不通!”曲一歌道,“想他柳中緒是什麼人物,怎能被我們騙了。到時李老爵爺一追查起來,早晚躲不過去。”·

李樂想想也是,他老爹可不是容易被人糊弄住的人。於是道:“你行走江湖多年,計謀百出,見多識廣,可有什麼了主意沒有?”

曲一歌揚著頭猶豫了半天,才道:“應該有,可一時想不起來,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有個好法子的。”

葉紛飛冷哼。

他從曲一歌臉上表情已看出他早已有了主意,只是在故意吊他的胃口。

所以他大聲道:“小曲,你不忘了,今天可也有你的一份,到時,我敢保證,少不了你的干係。”

曲—歌道:“我是江湖人,四海為家;大不了一走了之,你又奈我何?”

葉紛飛大笑起來,道:“太好了!我就怕你不逃呢?你一走,這就是畏罪潛逃,看到時刑部下通牒,滿天下地追捕你。”

曲一歌苦笑道:“算你狠,只是的的地替你個絕好主意,我有些不甘心。怎麼樣……”’

葉紛飛道:“我請你喝酒!連請你五次,如果不夠,十次就是了,你可不要太心黑!”

李樂一聽曲一歌已有了好主意,才不管他們之間的交易,他知道曲一歌一定會幫葉紛飛這個忙的。但聽到喝酒,立刻道:“好!咱們馬上就去。”

“到哪裡?”曲一歌說著,眼睛卻是盯在葉紛飛臉上。

葉紛飛爽快地道:“你說!”

曲一歌還沒開口,李樂已叫道:“到城西大衚衕的‘大酒缸’。”

“大酒缸”不但沒有盛酒的大酒缸,甚至連門面都比別的酒館要小一些。

李樂是頭一次來這裡,看到這裡亂糟糟的樣子,猶豫著不想進去了。

葉紛飛卻早巳大踏步地走了進去,曲一歌一拉李樂的手,道:“我的小爺,你可不要看扁了這家小酒館,全京城的高人能士,幾乎都知道這裡。”

“他們為什麼要到這種地方喝酒?”李樂不懂地問道。

曲一歌道:“因為凡是京城來的江湖人,都知道這家‘大酒缸’灑館,所以這裡無疑成了江湖人聚會的地方,而京城中有權有勢的人,為了拉攏自己的勢力,也少不得經常注意這家酒館。”

李樂似懂非懂地點了一下頭,道:“我還以為他們是到這裡來喝酒。“說著兩人走了進去。曲一歌道:“這裡的酒絕不是全京城最好的,可這裡的生意,卻不比京城裡任何—家酒樓的生意差。”

李樂張眼望去,酒館裡的店堂果然像曲一歌所說的那樣,人來人往,一派熙熙攘攮的熱鬧場面。酒萊的香氣、人身上的汗臭味,還夾和著高談闊論聲、行酒猜拳聲,溶成了一團,充滿了整個空間。令人感到頭暈腦脹,雙眼發花。

李樂長這麼大,何時看過這種混亂、熱鬧地場面,一雙眼睛都不知葉紛飛早已在前面擠到一個位置,讓李樂過去坐了,道:“不要伸了個脖子東張西望的,莫讓府裡找你的人看見,到時可不要怪我沒提醒。”說完,他走到前面叫酒去了。

李樂道:“別的酒店都是小二主動上來張羅,怎麼這家卻是自己去叫酒?”

曲—歌笑道:“不錯,全京城獨此一家,不謂不奇,這也正說明了生意興隆,小二哥忙都忙不過來,所以乾脆不張羅了,由自己去點酒、點菜。”

“這時也正是晚飯時間,客人多也是正常的,如果客人不多,那反而有些不正常。”李樂也笑道。

“你也常到這裡來喝酒,是嗎?”李樂問道。

“不錯!往年也都來這裡。”曲一歌道。

“可我從沒聽你說起過這家酒館。”李樂說道。

曲一歌笑了笑道:“你不是江湖人,知道這裡做什麼?而且往年也沒有今年這麼熱鬧。”

“是啊!”李樂問道,“他們來京城幹什麼呢?”

“我知道!”葉紛飛抱著四壇酒走了回來,道,“江湖上有一個傳言,使得他們都跑到這裡來了。”

“什麼傳言?”李樂大感興趣地問道。

“這就要問小曲了。”葉紛飛道。

李樂心中暗道:“原來你也不知道!居然在我面前充胖子,還不是和我一樣,沒見識!”他心裡想著,掉過頭對曲一歌道:“江湖上有什麼傳言?”

曲一歌斜了一眼葉紛飛,道:“具體的我不太清楚,隔幾天打聽明白了再告訴你。”

他如何騙得了李樂?

李樂立刻叫著道:“曲大俠,你太不夠意思了!你既然不當我是朋友,我可不和你玩了。”

他的話雖然小兒態十足,但曲一歌卻也能聽出這話裡的份量,忙道:“不是我不對你說,可是我也的確不是十分清楚這件事。”

“知道多少,就說多少。”李樂瞪著眼睛。

曲一歌嘆了一口氣,只好道:“你也知道,江湖人都是舞刀弄劍的,對神兵寶器世就特別得喜愛,甚至不惜身家性命地卻搶、去爭。”

“這也是自然的。”李樂道,“我經常看書上說,劍客愛劍當以生命視之,方能以心御劍,達劍道之巔峰,明劍術之真諦。”

曲一歌長嘆道:“這世上真正的劍客又有幾個?大部分還不是都是庸庸之輩,把神兵古器之爭,當作一種名利之爭,這也是對上古神兵器的一種玷辱。”

李樂道:“這些神器經歷千百年,奪天地造化,絕不是一般人想得到就能得到的。古人言,有德者居之。緣份、德性未到,拼了老命去爭也沒用。”

“你小小年紀有這樣的想法,真是讓那睚庸碌之輩汗顏,也讓愚兄佩服。”曲一歌滿臉真誠地道,“你既然這麼想,當然最好不過了,我也可以放心地說給你聽了。”

葉紛飛忽然冷笑一聲道:“你原來是怕我們去和你搶,所以才不願告訴我們的。”

“不是不是!”曲一歌道,“天地造物,皆有定數,但世人只被名利所蒙,為此肝腦塗地,身敗名裂者大而有之,我只怕小公子爺一時性起,不知天高地厚地跟這些人去急搶,那才叫人擔心呢?”

葉紛飛不說話了,他甚至都想阻止曲一歌說下去,因為他也怕李樂聽得高興,便千方百計去找那些什麼神兵古器,這江湖上危險層出,處處殺機,萬一有閃失,那後果可不堪設想。

但他也想聽聽這些江湖上的傳言到底是為了什麼?如果現在不讓他聽,恐怕三天都睡不睡覺。

這地曲一歌理了一下頭緒,看看四周,這才輕聲道:“你們知道天下我劍有幾何?”

葉紛飛根本也不想去想,而且這也不是他的專長,聽了曲一歌的話,立刻搖著頭,道:“不知道!”

李樂卻還是用心想了一下,道:“以古書記載的莫過於‘干將’二劍。”

曲一歌道:“不錯!正是這兩把劍。你知道它們的出處嗎?”

李樂笑道:“我也只是從書上看來的。書上當年吳王閩閻使干將鑄將,與其妻耶,斷髮斷指,投之爐中,遂成陰陽二劍,陽曰‘干將’,而作龜文;陰曰‘鏌耶’,而作縵理。”

“對對對!”曲一歌大笑著道,“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干將之劍,但知道劍之出處的卻沒有幾個,原來書中早有記載。看來多讀書絕不是件壞事。”

李樂冷哼一聲,道:“但書讀多了,卻是件容易壞事的事。”

他在府上老老實實地讀了十幾年書,造成了物極必反的結果,所以對讀書很是頭疼。

“那也不盡然。”曲一歌道,“玉不琢,不成器,子不學,不知義。所以每個人都應該多讀書。”

“哼!”李樂哼道,“你沒聽過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的話嗎?”

“聽過。”曲一歌道,“這句話也沒說讀書是件壞事。”

“百無一用是書生。想要成大器,有大作為,最好還是不要讀書。”

李樂歪理道,“所以古人曾嘆‘坑灰未冷山東亂,原來劉項不讀書。”’他說的是曾一統天下,,合併六國的始皇嬴政,為了怕讀書人反對他,焚書坑儒。但後來分了他天下的卻是兩個不是正經讀書的項羽和劉邦。,

這段歷史故事曲一歌也知道。細細想來,歷來造反坐天下的好像都不是大有學問的讀書人。所以明知道李樂說的話不對,可又找不以太好的詞去反駁。

就在這時,身後一個人大笑道:“好好!高論、妙論,也是大大的謬論。”。

曲一歌回頭看去,卻著實大吃一驚。

曲一歌的武功不敢說是絕頂的,卻也是一流的。再加上在江湖上闖蕩了這麼多年,什麼事沒見過,能讓他著實吃一驚的事還真不多。

但曲一歌現在卻是真的吃驚不小,他不是為自己,而是為李樂和葉紛飛。

因為悄然站在他身後的那人驀然就是刑嶽。

李樂反倒沒有一點吃驚的樣子,而是平平淡淡地道:“邢大俠跑到這裡,是為了喝酒,還是為了抓人?”

刑嶽笑了笑道:“要說喝酒怎麼樣?要說抓人又怎麼樣?”

李樂還是平靜地道:“你要是來喝酒的,這頓酒就算我請了,但如果要抓人,就必須先打敗我這兩個朋友。”

刑嶽笑道:“我一個人又怎能打過兩個。看來今天還是白喝頓酒好了。”

說著他就在旁邊空泣上坐了下來。

曲一歌不得不佩服起李樂,以他小小的年紀,居然臨陣不慌,衡量度事,穩住了對方。這份膽量和心境的確不比一個老江湖差。,

葉紛飛也沒有要趕刑嶽的,因為他還要仔細打聽關於小翠的事,所以急忙獻殷勤,替他滿滿倒上了一大碗酒,然後道:“莊上事務繁多,全仗邢大俠一人照料。這時怎麼得空到這裡來喝酒了?”

他明明知道刑嶽是來抓他們的,而不是來喝酒的,但還是嬉皮笑臉地說著。

但刑嶽冷笑了一下,道:“兄弟急巴巴地趕過來是通知你一聲,你日裡下手太重,把人打成重傷,小姑娘命在旦夕,你可不要逃案。”

葉紛飛一聽,嚇了一跳,道:“我也是一失手造成,其罪雖有,但罪不至死。大不了多賠錢就是了。”

刑嶽“嘿嘿”地笑了兩下,道:“老爺已發下話來,小翠之傷,倒也不礙大事,想當時情形,也不能過多怨你,此事就此瞭解。兄弟這次來是為了想請這位小爺到莊上坐坐。可不要說不給我們老爺這份臉面。”

李樂臉上雖然沒有什麼,但心中早已看得他不自在。現在一聽他口氣狂硬,不由得氣上心頭,叫道:“你們老爺怎麼樣?他就能隨便拿人?小爺今天偏不去,死也不去,看不氣死他。”

以御封“九州神捕”的名號,不論在朝中,還是在江湖,柳中緒這個名字也算叫得開,他現在是請人,不是拿人,又有誰會拂他的面子?

可李樂不是江湖人,更不是朝中的官員,但他老子卻是朝中一品爵爺,可他更是當今皇上的親外甥,一生之中,大大小小的事,別人都是看他臉面行事,他又怎會理刑嶽這副惡請之相。

他又接著道:“現在我打算不請你喝酒了。你可以到旁邊待著去,等我們商量完關於天下名劍的事再說。”

他的話一出口,曲一歌已暗叫不好。

果然刑嶽又是冷冷一笑,道:“近來江湖上傳說兩把千年神劍出現在京城,惹得天下人都跑來湊熱鬧,希望能有朝一日混水摸魚,撿個便宜。想必你們幾位也是打著這個主意的人吧!”

李樂道:“你不要把我們說成像你一樣,幾把破劍有什麼稀奇的。

小爺還沒看上一眼……”

“哼!”刑嶽重重地哼了一聲,嚇了李樂一跳,把後來的話全咽回肚裡去了。

刑嶽道:“我只是想過來問你一句話,老實回答,今天的事也就算了。”

“什麼話?”李樂道。

曲—歌道:“江湖上的老一套,逗逗小孩還可以,但閣下千萬不要在我面前擺弄,讓人倒胃。”

刑嶽早巳看出他不是個簡單人,所以也不去理他,而他是問李樂,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日裡在莊上到底是為了什麼?”

李樂把頭搖得像貨郎鼓似的,道:“問別的還可以,這個問題卻不能回答。”

“什麼問題你能回答?”刑嶽道。

李樂道:“比如你可以問我今年幾歲了?都讀過什麼書?會不會做詩了?能不能為你做一首等等,這些問題你問多少,我都可以回答。”

刑嶽抿了抿嘴,簡直不能跟他急了。於是道:“你還是跟我回莊上對我們老爺去說吧,本人沒這個閒情問你這些事,讓你失望了。”

李樂忽然一瞪眼,站起身來大叫道:“你沒這個閒情,難道我就有這個閒情嗎?大人們講話好好的,偏偏你這個小孩跑過來插一嘴……”

他說著不說了,因為他已發現酒館裡的人全在看著他,一個個睜大眼睛,不懂他所說的“大人、小孩”是誰?

凡是長眼睛,而且沒瞎的都能看出來,他們這一桌,只有刑嶽還可以稱得上是“大人”,其他的三個毛孩歲數加起來也不比刑嶽一個人大幾歲。可連喊帶叫,自稱大人的,偏偏是一個最小的毛人。

周圍的人都在噴嘖地議論著,李樂情不自禁地睜大眼睛向人群中掃來掃去。

忽然間,他的眼睛睜大,好像發現月亮上真的掛著一個叫嫦娥的美人一般,眼珠中的瞳孔放大的幾乎比眼眶還要大,甚至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這個可是他救命恩人,勝敗一舉,全在這個人身上,他的眼珠子在轉,腦子也在愉地轉。轉眼間已想好了一個最好的方案。

古有後羿,今有李樂,都是射箭之中的高手。

練箭的人都要先練眼力,這是誰都知道的事,箭法達上乘的人,其眼力能百步穿針。

百步穿針當然達不到,這只是形容這個人的眼力,能看到百步之外的針眼。

事實上任何人眼力也達不到這種地步,李樂也不能,但他卻至少比一般人要強上一百倍。

他一眼就認出坐在不遠處的笑兒。

笑兒已改穿男裝,美麗的容貌已遮蓋得無影無蹤,顯然易過了容,但李樂還是很隨便地就認出了她。

在李樂腦子裡,從沒有易容化妝的概念,他雖不能金睛火眼,分辨秋毫,但一雙眼力卻能識出別人觀察不到的車微的事物。

笑兒故意把頭掉過去,不去看他,但李樂卻非常友好地向她笑了一下。

李樂掉過頭,對刑嶽道:“邢大俠,江湖上流傳兩把劍在京城出現,雖然我也不知道這事的真假,但你們柳家莊恐怕也不會閒著吧!”

刑嶽心中一驚,隔了好一陣才道:“這事全憑莊主裁決,我還不太清楚。”

其實柳中緒早巳行動起來了,只不過此事關係太大,刑嶽也不好亂說,只能搪塞過去。

李樂冷笑了兩聲,道:“當年的邢部侍郎追查起此事,要比其他人容易多了。”

邢部侍郎是指柳中緒當年的官職。

李樂這話裡暗含著柳中緒在利用職權幹自己的私事。

以權謀私,這罪名可不是鬧著玩的,刑嶽剛要開口,李樂又接著道:“江湖上的風風雨雨未必可信,但別人卻不這麼想,否則又怎會大過年的老遠跑到京城來。邢大俠,你說是不是?”

刑嶽不懂他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只好哼哼了兩聲。

李樂接著道:“話講到這個份上,你還要帶我回去嗎?”

刑嶽不懂兩把古劍和帶他回柳家莊有什麼關係?

李樂看到他迷惑的表情,嘆了口氣,道:“你練武功,是不是把腦袋也練壞了?”

“什麼意思?”刑嶽瞪著眼道。

李樂道:“我這個意思就是告訴你,你們柳家莊現在事已經很多了,又何必還要攬我的事?”。

刑嶽道:“我們柳家莊的事不是很多,但對你卻是非常感興趣。”

他說著把眼前的酒全喝乾,又道:“莊主已下令把你帶回去,而且我也在莊主面前下了保證,所以不論你走到哪裡我都會跟到哪裡,一直把你帶回莊上為止。”

他這句話再明白不過了。

葉紛飛看了曲一歌一眼,翻了一下白眼,那意思是,現在完了!對方和我們泡上了,難怪他不慌不忙地坐下來喝酒,原來早巳打算來場持久戰的。

曲一歌忽然道:“如果我們不讓你帶走他呢?”

刑嶽道:“不是如果,你們已經這麼做了。”

曲一歌道:“不是我們不相信柳老爺子,可我們的確是有些困難,不能和你回去拜見他老人家,請多原諒,日後有空我們一定登門謝罪。”

刑嶽笑著搖頭。

葉紛飛道:“和他說那麼多幹什麼?他不走,我們就來硬的,把他腿打折了再說。”

他這回也不顧忌兩家相親的事了。

曲一歌說了半天好話只不過是看在李樂的面子上,尤其是他們兩家的關係,但葉紛飛既然放得下,他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呢?

曲一歌站了起來,道:“這裡人太多,我們到外面去,你如果能勝了我們,悉聽尊便,但如果我們僥倖勝了閣下,就請閣下離我們遠一點好不好?”

“不好!”刑嶽還是淡淡地道,“我這次來是辦事的,不是和你們打鬥的。”

“但如果我們打你呢?”葉紛飛呲牙咧嘴、惡狠狠地大聲道。

“我也不和你們打!”刑嶽道,“我可以躲、可以走,走得遠遠的,但我卻不會離開你們,你們走到哪,我就跟到哪!終有一天我會得到機會的。”

葉紛飛像洩了氣的皮球,坐回了原位。

曲一歌也沒法子了,對李樂道:“你看著辦吧!”說完,自己倒酒喝酒,不理他們的事。

葉紛飛也道:“現在你開始有麻煩了……”

李樂淡淡地一笑,道:“現在不是我有麻煩,而是邢大俠有麻煩。”

刑嶽笑道:“我不怕麻煩!”

李樂冷笑,忽然站起身,而且又站到了凳子上。嘴裡還在說道:“一個人沒事找麻煩,這還不叫真的麻煩,只有麻煩找到自己頭上,那才是大大的麻煩。”

刑嶽一聽,心裡“咚”地猛然一跳,彷彿巳意識到有什麼不對。

但他再想開口時,已來不及了。

李樂已站在凳子上,扯著嗓門高喊道,“各位兄弟,大家聽仔細了……”,

誰和他是兄弟?但還是有許多人回過頭去看、去聽。

李樂指著刑嶽,繼續叫著:“大家都是為了干將、莫邪而來,而這位天下揚名的大捕頭柳中緒的心腹刑嶽大俠就在此處,邢大俠讓我轉告大家,有什麼不懂的儘可來問他,但千萬不可擾亂京城的冶安。”

這句話的口氣真是當官的口氣,想他李樂自小生活在官府之家,這些口氣又如何學得不像?

立刻有人遙遙地向刑嶽打招呼:“邢大俠,久違,久仰……”之聲不絕於耳。還有人在嘖嘖地議論,說什麼刑嶽在江湖上消失了十幾年,原來是投靠了官家。還有的在說,原來柳家莊插手這件事,看來不好辦了……反正刑嶽被李樂這一句話弄成了眾矢之的。

李樂說完,從凳上下來,理都不理刑嶽,掉頭就向酒館外走去。

刑嶽氣得要吐血,但看見李樂要走,也急忙站起來。

李樂能走,他走了除了刑嶽誰也不會說什麼,但刑嶽卻不同。

他不能走。

立刻有兩個人走了過來,擋住刑嶽的路,抱拳道:“在下崑崙雙鵬,向邢大俠問好。”

那邊又有人在高聲道:“唐門五虎,請邢大俠喝酒,不知邢大俠肯賞光否?”

李樂走出了店門,刑嶽卻連桌子邊也沒離開。

刑嶽很清楚眾怒難犯,而這些江湖人物,雖然不想和官家打交道,但為了干將二劍,只要有一點機會,都不會放過的。

江湖上誰都知道柳大頭柳中緒在尋人、找物這方面的本事,否則他也不發什麼天下第一神捕的名號。

刑嶽在江湖上的名聲也不小,能有他們指導一下,一定會得益非凡的。

“邢大俠,莫不是看不起在下吧?”

“不敢不敢!?

這是李樂聽到刑嶽的最後一句話。

李樂像小狐狸似地一笑,轉身繞到了“大酒缸”屋後,從後堂又悄悄地進了房。

葉紛飛不懂地道:“你又要做什麼?那刑嶽不是一般等閒人物,雖然被眾人困住,但也是一時權宜之計,你莫不是想去看熱鬧?”

李樂道:“李少爺才沒那個閒功夫呢!我只是進去和一位朋友打聲招呼。”

“你有朋友在裡面?”葉紛飛驚詫地道,“我怎麼沒看見?”

李樂笑道:“你根本不認識,這位朋友是我在白天才結交的好朋友。”

葉紛飛睜大眼睛,李樂出府還不到一天時間,就認識了一個“好”朋友,這要是離家三個月,尚書府豈不要被他的朋友踩蹋了門檻?

李樂又道:“你們進去目標太大,最好留在這裡,我過去說兒句話就出來。”

葉紛飛道:“你可不要趁機逃了。”

李樂笑道:“有你在此,我怎能逃得掉呢?’’

葉紛飛聽了這話,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李樂進去了,低著向酒館大廳中央走去。

葉紛飛躲在門後看著。

廳廳中亂哄哄的,至少有十八個人圍著刑嶽,十七張嘴在同時說著話,根本聽不到刑嶽在說些什麼,想必這些人都是在套近呼,或者是在打聽古劍的。

笑兒卻沒動,還在那張桌邊喝酒。

李樂走了過去,笑得即調皮又可愛的樣子,對笑兒道:“我已來了好長時間,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笑兒也不知道自己的易容在什麼地方出了毛病,見他認出自己,只好道:“我可不是因為你對我說的什麼葉大俠才來的。”

李樂故意恍然大悟似地道:“噢!我知道了,你到這裡來是為了探聽消息。”

笑兒冷哼了一下,道:“我探聽什麼消息?你不要亂說,我只是過來喝酒而已。”

“你不要騙我了!”李樂道,“你是為了干將和莫邪兩劍而來,對不對?”

笑兒笑而不答,低頭喝了一口酒。

李樂道:“你真想知道關於這二劍的事嗎?”

笑兒睜大眼睛道:“你知道這兩柄劍在什麼地方?”

李樂道:“我要知道早就自己去拿走了。還等到你問?但到那時我還是會將它們送以你面前的。”

笑兒聽得“咯咯”地笑了起來。

李樂接著道:“這兩把古劍消失了幾百年,現如今卻真的出現江湖了……”’

“哼!”笑兒冷哼一聲,道:“什麼消失幾百年?三十年前還在江湖上呢!記好!收藏這兩柄劍其中一柄的是一位姓花的前輩。”’

“哦?”李樂道,“我真的才知道這件事,那位姓花的前輩叫什麼?”

“你問這個幹什麼?”笑兒道。

“知道了名字也好時常緬懷他老人家,是不是?”李樂笑著道,“總不能我們當小輩的給他老人家胡起一個名字,是不是?”

笑兒忽然想起白天在柳家莊外,李樂就要給她瞎起一個名字,所以急忙道:“不得放肆!這位老前輩叫花天雨。鮮花的花,天空的天,下雨的雨。”

她還特意解釋了一翻,生怕李樂會瞎猜。

“哦!”李樂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道,“但到後來,他老人家又怎麼把寶劍弄丟了?”

笑兒道:“不是弄丟了,是被仇家搶去了。”

“被什麼人搶去了?”李樂很氣憤的樣子道,“我把那人抓出來,好好教訓一番,看他以後還敢不敢亂搶別人的東西?!”

笑兒冷笑道:“這一輩子也不要指望你了,但你能有這份熱心腸,也算是足夠了。”

李樂道:“那是當然,想對方能搶去千古神劍,定非等閒人物,武功一定深不可測,以我這點武功,想必不是他的對手……唉!”

他忽然嘆口氣,令笑兒不懂。

“又不是你丟了劍,你嘆什麼氣?”笑兒問道。

李樂道:“我的武功太差了,所以幫不上你的忙,這都怪那個葉大俠,如果他肯教我武功,我想我一定能把那個搶東西的壞蛋打敗,把寶劍奪回來。”

笑兒冷哼一下,道:“他的武功就這麼利害嗎?”

“那是當然!”李樂一臉正經地道,“你應該清楚刑嶽這個人吧?”

“不是很清楚!”笑兒道,“但在江湖上也有傳言,說他的硬功已練到當今江湖前十名中,其武功可以說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了。”

她說出的這句話讓李樂暗暗吃了一驚,但他能看出來,笑兒說得是實話,絕沒有帶一點嚇唬他的樣子。

“想不到刑嶽這臭小子的武功這麼高?”李樂心中暗道,但臉上表情一點不變地道:“你知道就好!想必你也清楚他今天到這‘大酒缸’來是為什麼?”

笑J隧:“是為抓你?”

“猜對了!”李樂道,“獎二兩銀子,但要以後再給。”

“你留著慢慢用吧!”笑兒道,“看你現在的樣子,刑嶽好像沒有把你抓走。”

李樂道:“你知道我的武功和他簡直沒法比。”

“不錯!”笑兒道,“連我的武功也遠不如他。”

李樂輕輕一拍桌子,道:“這就對了,但你看我現在卻好好的,你知道這是為什麼?”

“因為有葉紛飛葉大俠!”笑兒淡淡地道。

“又猜對了!”李樂笑著道,“再獎二兩銀子。”

笑兒哼了一下,道:“你是說那個葉紛飛的武功比刑嶽強?”

李樂道:“何止強一點?簡直就如同我和刑嶽相比一般,要不然刑嶽一向自大、驕傲慣了,但你看他現在卻是連碰我一下,都不敢?”

“這不是被你一句話成這個樣子的。”笑兒一想到李樂剛才的“譁然壯舉”,就不由得笑了起來。

李樂看著她在笑,雙眼都看直了,情不自禁地喃喃道:“笑姐姐,你真美!”

笑兒一聽,反而不笑了,板著臉道:“我現在化過妝,易過容,你怎麼看得出我美不美?”

李樂很正色地道:“美分為兩種,—種是外在的,—種是內在的。外在美是用眼睛去看就能知道的,內在的美,卻是隻能用心靈感受的。”

聽到別人讚美自己,這是天底下所有的女孩子最高興的事之一。

更何況李樂說得很有道理,笑兒就算能反駁,現在也不會講他不是了。

李樂又接著道:“我已感受到這份內在美,是世上沒有的,所以禁不住讚歎出來。”

笑兒低下頭“哧哧”地笑著,輕聲鶯語道:“小鬼頭,你今年才多大,就知道對女孩子評頭論足了。”

李樂道:“愛美是人之天性,這和年齡沒關係。這就好比一個老和尚,就算年齡已夠大,但也不會對美人評頭論足,這是因為他們已修練成佛,已經不是人了。生死已不在心上,何況愛美之心呢?”

這番謬論他正講得開心時,緊靠他的另一張桌子旁忽然伸出了一個腦袋。·

這個腦袋猶如一個刺蝟,在亂糟糟的頭髮中隱藏著一雙閃著凌凌精光,嚇人的小眼睛,彷彿是一雙躲在草叢中的惡狼的眼睛。

如果是平常,李樂看見這麼一個腦袋,一定會大叫起來,但他今天卻沒叫。

他是想到了笑兒,人家女孩子都沒出聲,他又怎會表現出一副害怕的樣子?

一個男孩子在女孩子面前,永遠都是勇敢的,尤其是自己喜歡的女孩子。

毛絨絨的腦袋開口道:“小子,你看她美在何處?”

李樂暗暗地穩定了一下被嚇得狂跳的心,道:“古人言,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對一個內在美來說,同樣也是如此,說出來了,它就不是真正的美了。這些都是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的。”

怪頭“嘿嘿”地笑了起來,猶如貓哭耗子一般,一雙小眼睛發出的光更亮了,甚至是一種幽藍的顏色,照得李樂渾身寒毛直豎o

他笑完了,道:“你是不是想求笑兒幫你把那個葉大俠趕走!”

一語道破李樂的心思。李樂反倒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只能流看冷汗愣愣地點了點頭。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0:58:55


第 四 章 丐幫小俠

葉紛飛一心想把李樂帶回去,實際情況是為李樂好。江湖上危險太多,而李樂更不是江湖人。

李樂從小嬌生慣養的爵爺府,對江湖上的感覺除了好玩以外,已沒有別的認識。

不入江湖想江湖,入了江湖怕江湖。

這句話說得很對,連曲一歌也非常贊同。所以他與葉紛飛一個心思——在京城裡玩可以,但夜裡必須要回尚書府。

葉紛飛堵在後門,而曲一歌堵在另一道門外。

他們都是為了李樂好,但絕沒有想到李樂現在正把他們“賣”了。

葉紛飛鬆了一口氣,因為他已看到李樂離開那張桌子,向門外走來。

李樂對他只說了一句話,“我們走吧,回家!”

葉紛飛聽得好高興,二話不說,跟在他後面,就向“大酒缸”外走去。

“大酒缸”在北衚衕中,這條衚衕的光亮雖然不是很暗,但也不是很明亮,衚衕里人來來往往,有穿著華貴衣裝的人,也有破衣爛褲的叫花子。

誰也不會奇怪他們,到“大酒缸”來喝酒的人,本就是有多姿多彩人生的多姿多彩的人。

李樂低頭急走,從前面一有對著他們的蓬頭垢面的老叫花子身邊擠了過去。

葉紛飛也急急跟上,側身而過。

而對方的老叫花卻有意無意地擋在他面前。

葉紛飛向左側了一下,那老叫花也側了一下身子,葉紛飛再向右側,對方也向右側。

一眨眼,李樂已走到五六步外。,

葉紛飛有些急了,右手一搭對方肩頭,道:“朋友,好狗不擋道……”

他的話還沒說完,自己巳跌坐在地上了。

連自己是怎麼坐在地上的,他都弄不清楚。

葉紛飛當然也不會去想那麼多,從地上虎跳一般起來,對著老叫花的屁股就是一腳。

這一腳沒有踢到對方屁股上,卻踢到對方手中。

葉紛飛心裡—驚,急忙收腳,同時拳頭又招呼過去。

現在不但他的那隻腳沒有回來,甚至連那隻拳頭也落在對方手裡。

葉紛飛這回可真的急了,落地的那隻腳也飛池起來,一式“天馬踏蹄”直蹬方面門。

他不信這個老叫花子還能長出第三隻手來?

一個正常人的確沒有第三隻手,但這個老叫花子卻有。

他不是真的有第三隻手,而是好像有。

只見對方連頭也不回,抓著葉紛飛腳的手一絞,猶如一條蛇一般,纏著葉紛飛的腳伸了出來,並牢牢地抓住了葉紛飛的最後一隻腳。’

葉紛飛被提著,懸在空中。

到現在為止,葉紛飛連對方長得什麼模樣也沒看到,自己就已會被對方控制了。

“你要幹什麼!”廣葉紛飛叫了起來。

老叫花還是沒有回答,只是嘶啞著嗓子道:“小夥子,你姓葉?”

“不錯!”葉紛飛道,“我姓葉和你又有什麼關係?你為什麼要抓住我的腳?”

老叫花道:“有人說你葉大俠的武功天下第一,老叫花只是不服罷了,所以和你比劃一番。”

說完把葉紛飛的手腳放了。

葉紛飛和對方過了四招,但對方是怎麼出招的,卻連一招也沒有看清楚,他現在已知道自己的武功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

一想到此,葉紛飛立刻變得客氣起來;很恭敬地道,“老前輩認錯人了,我雖姓葉,但卻不是那個什麼武功天下第一的人。”

老叫花點了一下頭,道:“好像是認錯人了,以你的武功的確不’能當什麼天下第一的稱號。”

“是是!”葉紛飛笑著點著頭,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誰都夢想當上個天下第一,葉紛飛也這麼想過,而且還為沒有當上天下第一而惱火過。但現在他忽然發現還是不要當什麼天下第一的好。

但老叫花的武功太高了,一雙手神出鬼沒,根本看不到影子,彷彿他的一雙手長的部分和別人不同。

葉紛飛走了過去,偷偷地回頭看了一眼老叫花。而老叫花此時卻偏偏已把頭掉了過去。

他氣得如同牛喘,被人耍了一通,卻連對方長什麼模樣都沒看見。

接著他就看見了曲—歌。

曲一歌一臉苦相,好像剛才趁葉紛飛不注意,吃了一個大鴨蛋,但這個鴨蛋卻是臭的。

葉紛飛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李樂又丟了。

果然曲一歌苦笑道:“你們家這位小少爺太狡猾了,比狐狸還奸,比泥鰍還滑。”

“知道就好!”葉紛飛如同洩了氣的皮珠一般,有氣無力地道,“但你現在雖‘好’了,我就要不好了。”

曲一歌道:“走丟了人,是我造成的,我一定要付全部責任。”

葉紛飛道:“你怎麼負責任?”

曲一歌道:“你們家老爺罰你,大不了我來受。這還不算對得起朋友?”

葉紛飛大大地苦笑了一下,道:“你以為我還敢回家?”

曲一歌想了一下,道:“你必須回去。”

李樂很可能自己回家了,剛才只不過是和他們開玩笑,他在外面玩了一天,想必已對“江湖”不感興趣了。本來江湖就沒什麼好玩的!

葉紛飛點了一下頭,道:“小孩子總是貪玩。想必他已經玩累了,回家睡覺去了。這也說不定!謝謝你,小曲,多虧你提醒我一下,否則我連家都不敢回。”

曲一歌—臉古怪的表情,道:“你以為他會自己回家去睡覺?”

葉紛飛道:“那你為什麼要我回家?”、

曲一歌道:“你不回家,我哪來的銀子?沒有銀子又如何吃飯?又如何打聽事?又如何到江湖上去找我們那個又猾又奸的小少爺?”

葉紛飛現在卻是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看來沒有錢絕對不是件好事。葉紛飛道:“看來交—個要飯的朋友,更不是一個好事。”

曲一歌居然一臉驕傲地道:“可是—個要飯的交一個有錢的朋友,卻是一件好事。”

葉紛飛重重地冷哼一聲,道:“你不要得意,我告訴你,我今天是不會回去的。不找到李樂,我這一輩子都不進爵爺府。”

曲一歌發出一聲極慘的哼聲,坐到了地上,道:“你不回去拿銀子,我們連明天的飯都解決不了。”

葉紛飛一副慷慨不畏的模樣,道:“沒飯錢可以要飯,但我是不會回去的。”

“你以為要飯就那麼容易嗎?”曲一歌道,”別人憑什麼給你飯吃?你又不是人家的親兒子、親孫子,長得五大三粗為什麼不能自己去賺錢?”

“怎麼賺?”葉紛飛搔著頭皮道,“你會做什麼?”

曲一歌道:“我除了要飯,什麼也不會做?但我要的飯,也只能夠我一個人吃,你呢?會做什麼?”

葉紛飛嘆氣道:“我除了打架,什麼也不會,這輩子也沒想過要自己賺錢。”

論到賺錢,他倆就開始大眼對小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葉紛飛猛地—跺腳,道:“要飯都會餓死人,大不了去搶!”

曲一歌嚇了一跳,道:“這是有違江湖道義的。”

葉紛飛理直氣壯地道:“江湖道義難道也不能劫富濟貧嗎?”

“好像可以!”曲一歌道:“但沒聽說什麼地方鬧災荒。而且我也不知道哪裡有為富不仁的惡霸。”

“嘿嘿……”葉紛飛笑了一聲,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就是窮人,大大的窮人!”

曲一歌眼睛張得老大的。

葉紛飛又瞪著跟,道:“如果我向一個人要錢,他不給我,那他就是為富不仁。”

曲一歌急急捂住了自己口袋中唯一一串銅錢。

葉紛飛要劫富濟貧,劫比自己富的人,用來救濟自己這樣的窮人。

他不但要這樣做,而且他還說了這一番大道理。

這番道理居然好像很有道理。

曲一歌在江湖上混了近十年,當然知道他來做是大大的不對,可又找不出一個很有說服力的理由,來反駁葉紛飛這—番‘大”論。

他跟著葉紛飛後面,兩人不多時走到了一條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小衚衕中。

葉紛飛觀察了一下四周地形,找一個最暗的角落蹲了下去。

曲一歌道:“你為什麼蹲在這裡?”

葉紛飛道:“風高放火夜,月黑打劫天,自然要找一個黑暗的地方。”

曲一歌猶豫了一陣,終於道:“你有了錢,能不能分朋友一半?”

“當然!”葉紛飛很大方地道,“見面分一半。我這種人怎會忘了朋友?你放心就是了,到時我還請你到一品居去喝一夜的酒,高高興興地玩一個通宵。”

曲一歌一聽也高興了,把其他的想法全忘得乾乾淨淨。

咧著大嘴說道:“我還知道一大中有一個叫阮小玉的女孩子,不但人長得漂亮,而且歌唱得更好。我們何不把她請出來賠我們喝酒。”

葉紛飛大笑,高興地道:“就這麼說定了,但咱們是兩個人,怎能叫一個女孩子,完全可以再叫一個麼!對不對,小曲?到時……哈哈……”

兩人盡情地放肆笑著。

其實他們兩人現在身上的錢加在一起,只夠買兩塊大油餅的,而且還是不帶芝麻的那種。

曲一歌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時常會做著這種很美很美的夢。

但他們笑了一陣,又同時停住了笑,相互對望著。

曲一歌長這麼大,從沒有打過劫,就連劫富濟貧也沒幹過。葉紛飛就更不用說了,就連打劫這個念頭也沒有有,但今天頭一回想到,就要真的去做了。

以他們的身手,甚至能到皇宮中去打劫,但此時卻都有些心慌。

他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對這種半夜打劫的事情卻又感到大有刺激。

曲一歌暗道:“這麼事對江湖人來說有什麼大不了的,做一兩回也沒有什麼。”

葉紛飛道:“我們只搶他一半錢,這在江湖上叫做見面分一半,也不能說我們壞了規矩。”

曲一歌用力地點頭,表示他的話有道理。

葉紛飛道:“你到前面去,碰見有人過來,就跟他要過年的錢。”

曲一歌不懂既然打算搶錢了,為什麼還要伸手要錢?

葉紛飛解釋道:“如果他給人錢,就說明他是為富有仁,咱們就不搶他的。但如果不給,哼!他就是為富不仁,我就要劫富濟貧了。”

曲一歌又感到他這句話太有道理,於是他走到衚衕口,蹲坐在地上,瞪著一雙眼睛,看著四周。

現在已是二更,而且又是元宵佳節,還有很多人都沒有睡,城裡燈火通明,遠處傳來人們的歡笑聲。

可這裡偏偏沒有一個人過來,冷清得很。在耳辦的只有呼呼的北風。

曲一歌認為自己是天下第一號最可憐的人。

葉紛飛雖然也同他一樣,蹲在黑冷的夜裡“等”錢,但他不同,葉紛飛是有家不回,而他曲一歌是無家可回。

他為自己的身世感嘆。

自他他師父死後,他就沒有了一個親人,他的朋友很多,可沒有個朋友能和他在一起闖蕩江湖的。

有福可以同享,有難卻不能同當,這是好朋友嗎?

這就是一個浪子的命運嗎?

曲一歌忽然想到李樂,想到了葉紛飛。

李樂雖然是世襲爵爺,但從沒有看不起他,而葉紛飛呢?雖然有些愛佔小便宜,但卻是絕對夠朋友的。

他甚至感到葉紛飛還不如他。因為葉紛飛還有一個家要照顧,還有一個小爵爺要照顧。

現在李樂不見了,大過年的,葉紛飛不是有家不回,而是有家不敢回。

葉紛飛過得絕沒有他曲一歌過得那麼瀟灑、自在。從這一點上看來,曲一歌並不是天下最可憐的人。

曲一歌心中暗笑,葉紛飛居然敢半夜打劫,要是給李長淳知道了,不知會怎樣?

想到李長淳如果知道這件事,臉上的表情該是何等的模樣?他幾乎要笑出了聲。

也不知是葉紛飛把他“帶”壞了,還是他把葉紛飛“帶”壞了?

曲一歌正胡思亂想時,前面已出現一道人影。

他急忙屏住呼吸凝神望去。

從身影上能看出這人身材高大,而且很有力氣,走起路來“咚咚”作響。

這時,那道黑影忽然站住了,東張西望了一陣,然後放開大步向曲一歌這邊的衚衕走來。

曲一歌在想,這人一定幹了什麼壞事,否則怎會鬼鬼祟祟的樣子。

搶這種人的錢,那才真是劫富濟貧。

曲一歌還希望對方不要給自己錢,那樣搶起來更有勁。花起錢來,也更有意思。

那人轉眼間已走近。

天太黑,根本看不清來人長得什麼模樣,曲一歌也不抬頭,免得讓對方看見自己的長相,到時告到官府中,畫一個極標準的頭像掛在城門口,那時他可就真得露大“臉”了。

“來得好!”刑嶽不禁讚了一聲。

這式鴛鴦腳使得淋漓盡致,架勢、勁力、速度、角度,從任何一個方面都說明這是一個高手踢出來的。

這時曲一歌的一拳業已打到刑嶽背後。

曲一歌居然一點沒聽出刑嶽的口音,到現在還叫道:“想要命的就留下錢來。”

刑嶽臨危不懼,大笑聲中,連閃再閃,一連換了三個身形,避過對方前後夾擊的攻勢。

幸好葉紛飛只是一心想逃,根本不去追擊,只見刑嶽被曲一歌纏住,便頭也不回地飛逃。

刑嶽避過葉紛飛鴛鴦腳的同時已回手一掌,正打在曲一歌拳頭上。

這一掌,刑嶽用了至少五六成力道。

曲一歌只感到身子猛地一震,這才站穩。不由地叫道:“好大的力氣!再接大爺這一拳。”

他也投想到頭一次“打劫”就遇上一個高手。

但這時他絕不示弱,於是他用足了力氣打出了一拳,直奔對方後腦。

刑嶽一聽拳上的風聲就知道不對。

這一拳沒有二十年功力,是打不出來這種撕破空氣的刺耳風聲的,

刑嶽身體向後跳了過去,叫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何暗中對刑嶽下手?”

這曲一歌才真的聽出刑嶽的口音,口中大叫一聲“不好”,撒腿就向後逃去。

現在他也明白了,為什麼打劫別人的葉紛飛會一聲不吭地逃走。

原來打劫遠遠不如想得那麼刺激。

他們都明白了,而刑嶽卻更糊塗了。

這兩個高手裝作打劫的要殺他,而現在卻又主動撤走,這是為什麼?

曲一歌跑得真快,一眨眼就看不到人影了。但這時葉紛飛卻又回來了。

葉紛飛是向衚衕裡逃的,但他絕沒想到這條衚衕居然是死衚衕。

所以他只好回來了。

而且就在他準備蒙上臉,一口氣衝出去的時候,衚衕旁忽然傳來“呀”的一聲。

衚衕裡的一家人家大門打開了,並且走出了一個老人,但這還不是可最可惱的事。

最可惱的事是這老人手中還提著一盞燈籠,類籠中還點著明亮的火燭。

現在誰都看清楚誰了。

刑嶽一臉古怪表情,好像從沒見過葉紛飛似地直著眼盯著他。

葉紛飛只有站著苦笑,臉上的表情彷彿吃了一隻蒼蠅,而且還是活的蒼蠅。

刑嶽和葉紛飛沒有仇,就算有也是為李樂的事造成的,但這個仇誰也不會去認真地“記”。

刑嶽除了一頭惱火和不懂就沒有別的了,葉紛飛此時也只好老實交待。

曲一歌也回來了,像做錯事的孩子一般,低著頭和葉紛飛並肩站著。

刑嶽此時卻忽然大笑起來,道:“原來是這樣,但我能看出來,你們是頭一次打劫,對不對?”

“不是打劫!是劫富濟貧!”葉紛飛急忙辨道。

“好!就算劫富濟貧。”刑嶽道,“可你們的經驗太差,到時恐怕劫不了富。反而被富劫了。”

他說著一揮手,帶他們走出這條小衚衕,又繼續道:“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怎能錢難倒?”

葉紛飛道:“我們還沒有學會怎樣賺錢。”

刑嶽道:“我也不會賺錢。”

“因為你有錢,所以不用學賺錢。”曲一歌道,“可我們現在沒有錢。”

刑嶽道:“我也沒有錢!身上一個子沒有。”

葉紛飛不信。

他是不願相信。要是刑嶽身上真的一個子沒有,那麼剛才他們所做的事豈不是天下第一號大傻事?

刑嶽果然道:“幸虧剛才有那位老丈出來,否則我被兩人高手打趴下還不知是為什麼呢?”

“是啊是啊!”葉紛飛連聲附合。其實心時在道:“要不是那老頭打著燈籠出來,就算把刑嶽打倒,再一翻口袋,一個子沒有,那還不把人氣吐血?”

曲一歌道:“我不信邢大俠出門沒帶銀子。”

刑嶽嘆口氣,道:“往常自然要帶,但今天卻不是往常,這說起來,還要怪你們的那位小少爺。”

“什麼?”葉紛飛不懂,他不帶錢和李樂有什麼關係?

刑嶽道:“你們那位小少爺本事大,膽子更大,白天跑到柳家莊大鬧一通,讓邢某栽了一個有生以來最大的跟頭,後來我們老爺知道了,讓我出來打聽一下,你們這位小少爺是什麼來路。”

“不能說,不能說!”葉紛飛急搖著手道。

刑嶽也不逼他,只是繼續道:“我在老爺面前說了大話,要把你們那位小少爺帶回莊來。可今天在‘大酒缸’被他一句話,惹火上身。”

他重重唉嘆了一聲,又接道:“沒想這位小爺這麼滑頭,我現在是有家無臉回。”

葉紛飛“哈哈”地大笑著。

刑嶽的情形和他差不多,沒想到天底下居然真的無巧不成書,無獨有偶。

“你笑什麼?”刑嶽道,“看你們這架勢,恐怕你們那位小爺也把你們耍了吧?”

葉紛飛哼了一聲,不說話。

這回輪到刑嶽大笑了。

曲一歌卻在一旁唉聲嘆氣,道:“現在誰也不要笑誰,反正天底下最窮的窮個光蛋碰到一起了。”

刑嶽道:“想得到錢還不容易?跟我來!”說完向城南走去。

聽到他這句話,曲一歌立刻精神百倍,一臉歡悅的樣子,拉了拉葉紛飛的衣角。

葉紛飛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跟了上去。

“怕什麼?”曲一歌道,“現在就算再去打劫,也有個老手為我們策劃,保證萬無一失。”

“我不是怕打劫。”葉紛飛道,“由柳大頭的人帶著去打劫,就算大白天明搶,也沒什麼。”

他說著低下頭,輕聲對曲一歌道:“我只是不想讓他知道我們的身世。”

葉紛飛怕丟臉,更怕丟了李長淳的臉。雖然這件事早晚會被對方知道,但能挨一刻是一刻。

曲一歌道:“沒事的,大不了嘴嚴一點,他還能逼供不成?”

“當然不會。”葉紛飛道,“但總和他在一起,終究不是件好事,就算找到了少爺,也免不了要和他打一場,大家傷了和氣,又何必呢?”

曲一歌一想覺得有理,於是道:“你說得對,以他的武功,我們不可能三腳兩腿就打發了他,到時說不定會打出真火,以後見面就大大的不方便了。”

“那我們現在就自己走吧!”葉紛飛道。

曲一歌道:“可我們沒錢,所以說現在跟他走,等從他手中拿到銀子了,那時我們就遠走高飛。”

葉紛飛接道:“我們那時就又可以去一品香了。”

說完,兩人對著大笑。

看來一個人想做夢,大可不必在睡覺時,完全呆以在任何時候,哪怕在最不開心的時候也可能。

“你們在笑什麼?”刑嶽回過頭問道。

曲一歌道:“我們在說如果有了錢該怎麼做?”

刑嶽道:“如果有了錢,就應該南下金陵。”

“到金陵做什麼?”曲一歌道,“京城中也有許多好玩的地方、好吃的東西。”

刑嶽正色道:“如果我猜得不錯,你們那位小少爺現在恐怕已居向下金陵的路上了。”

葉紛飛忽然想起趙老三在白天裡說的話。

他只是不信李樂也能在短短的一天中知道這件事。

刑嶽苦笑一下,道:“你不要小看了他。現在對他的瞭解,你恐怕還不如我多。”

“什麼?不如你多?”葉紛飛冷笑了一下,但又立刻閉上了嘴,他差點把話說穿了。

刑嶽又道:“我也不逼你們講出你們的身世,過了今夜咱們各走各的。我就不信我邢某人行走江湖二十年,找不回一個小孩子。”

葉紛飛厲聲道:“但如果你要傷著他,我可拼了命不饒你!”

“哈哈!”刑嶽笑了一下,道:“我不會傷他的,因為他也不曾傷過我。”

葉紛飛冷哼了一聲,暗道:“他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孩,又沒練過武功,怎會傷著你?”

可葉紛飛並不知道李樂和刑嶽比箭的事。

葉紛飛大聲道:“到時他如果少根寒毛,還不是我不饒的事,而是你們家老爺就不會饒了你。”

“哦?”刑嶽道:“為什麼?他明明和我們是敵人,為什麼老爺會不饒過我?”

葉紛飛張開嘴,但又急忙閉上,面帶冷笑。

刑嶽看到曲一歌道在拉他的衣襟。

他的話中總是有意無意地套葉紛飛的話,而葉紛飛更是心直口快,要不是曲一歌在旁監視,恐怕早漏出原形。

像刑嶽這種老江湖是何等人物,但他今天偏偏又遇上像曲一歌這樣的“小老江湖”。

刑嶽多看了曲一歌兩眼,淡淡一笑,道:“我們這是去南大街。”

“那裡有什麼可以賺錢?”葉紛飛道。

刑嶽道:“那裡唯一可以又快又多的賺錢法子,就是到賭場去賭。”

葉紛飛急道:“可我不會賭!”’

刑嶽道:“你不會賭,難道不會點錢收錢嗎?”

葉紛飛笑道:“原來邢大俠居然是個中高手,真沒想到,不知以後肯不肯教兄弟兩著,省得用別的方法賺錢辛苦。”

刑嶽笑而不答。

忽然間他停住了腳步。現在刑嶽非但不講話,甚至連臉上的表情都僵硬了。

葉紛飛走過來也看到他這副表情,大感迷惑。

這裡已到了鬧市,來來往往的人群,也不知刑嶽瞪著大眼睛在看誰?

刑嶽臉上如噴出來的是火。

他用一種極平淡的、無一比人味的口氣,道:“今天不能陪你們去豪賭一場,非常抱歉。”

葉紛飛道:“你遇到熟人了?”

刑嶽慘淡地一笑,道:“不錯,是熟人,簡直最熟不過了。”

“哦?”葉紛飛道:“能不能從他那裡借點銀子,先買兩瓶酒解解渴也不錯……”

他感到曲一歌在後面直拉他的衣角。

曲一歌輕聲道:“你知道對一個人最瞭解的,是這個人的什麼人嗎?”

“你是說刑大俠看到他的敵人呢?”

曲一歌沒有回答,回答的是刑嶽,道:“不錯,我終於又見到他了,為了今天,我已整整等了十二年。”

“那人是誰?”葉紛飛伸長個脖子東張西望。

曲一歌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邢大俠的仇人就是前面坐著吃餛飩的那個人。”

刑嶽極慘淡地笑著。

葉紛飛道:“是不是那個穿大紅袍的壯漢?”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曲一歌問道。

葉紛飛笑了一下,道:“這還不簡單?因為我認識那個人。”

“你說什麼?”刑嶽猛地回過頭來,雙眼放著精光盯著葉紛飛。

葉紛飛急急道:“你不要用這種眼光看著我好不好?我晚上會睡不著覺的。”

“你說你認識他?”刑嶽又重複了一遍。

葉紛飛道:“我認識他的意思就是我曾見過他,但他叫什麼名字,我卻不知道了。”

曲一歌道:“這也叫認識?”

刑嶽冷冷地道:“他叫沙無驚,江湖上人稱‘鐵椎’。”

葉紛飛道:“他和另一個吃餛飩的灰衣人是一起的。”

“廢話!”曲一歌道,“用得著你介紹?大家都能看出來他們是一路的。”

葉紛飛道:“但你卻絕不會知道那灰衣人操得像是關外口音。”

他在天威鏢局中見過這兩個人,所以說認識。

曲一歌道:“我又沒有跑到人家跟前,偷聽人家講話,自然不知道他操的是什麼口音,但我卻知道這個灰衣人就是聞名關外的千山牲場總管單金剛。”

刑嶽回過頭對曲一歌讚許地點了點頭。

一句話把葉紛飛說直了眼。

原來在場的除了他以外,別人都知道對方的來歷,可偏偏他還在自作聰明說認識人家。

葉紛飛沒好氣地道:“邢大俠,仇人就在眼前,你為什麼還不動手?”

他說這話時,刑嶽已經動了。

他雖然動了,卻不是衝過去掄拳頭。他動的原因,是因為對方也動了。

刑嶽道:“現在不是報仇的時候,但他跑不了!”

“你打算怎樣?”葉紛飛問道。

刑嶽道:“他能再出現江湖,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其原因也一定是金陵之會。”

曲一歌道:“你說他們要到金陵,去買趙老爺子的劍?”

“是的,也許不是全部的原因,但他們一定會去的。”

刑嶽道:“他們可能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要辦,否則單金剛也不會親自出馬。”

葉紛飛喃喃地問道:“他們會有什麼事呢?”

刑嶽道:“我不知道,所以我現在還不能動手報仇,我要跟蹤他們一段。”

葉紛飛連猶豫都沒有就道:“我們也去。”

“哦?”刑嶽看著他,眼睛中充滿了一種希望。

葉紛飛道:“是的,也許我們能幫你一點忙。”

刑嶽輕輕地一笑,道:“你是怕我先找到你們那位小少爺是不是?”

葉紛飛眼睛看著走向遠方的單金剛和沙無驚,彷彿沒有聽到刑嶽說的這句話。

**********

山泉淙淙,古木森森,奇峰疊白的山巒起伏飛臨長江之濱。

悠悠長江水正在向東流去。

李樂站在船舷邊,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離他不遠處的一位極美的女孩子。

那位女孩子長得太像笑兒了。

他還偷偷地打聽到這位女孩子叫“語兒”。

語兒身邊有四五個隨從丫鬟,但她卻很少和她們講活,她自己一個人住在一間包艙中。

語兒全沒有笑兒那般開朗活潑,也不像一個江湖人。自從一上船就緊蹙著一雙秀眉,很少說話,彷彿有許多的心事。而且這些心事都是些不開心的事。

他凝視著她,希望能和她說上兩句話。他至少應該知道她和笑兒有什麼關係。

語兒站在結了冰的甲板上,輕輕倚著船舷,默默地注視著波濤洶湧的江水。

她身披一件墨綠色的貂絨大衣,如雲的黑髮披散下來,斜插著一根閃光的金釵。

不莧凜冽,寒氣逼人,風象刀割般地迎面吹來,但她好像全然不知這些,似乎全部身心已沉浸在那浪花翻滾的情趣中。

她整個人如同冰雕一般。

太美了!有一種寧靜而又莊嚴的美。

李樂都看痴了,看著她那件大氅被風吹得象面旗子,獵獵作響,看著她那雙皂青色的皮軟底長靴,似乎已與甲板上的冰凝為一體了。

這是一艘順長江而下的大型官船,順京杭大運河而下,最後航入長江,一瀉千里,直奔六朝金粉之地。

不過此時寒氣襲人,乘客們都縮回艙裡去了。唯獨在一個艙門口站著一位魁梧、英俊的年輕人。

這人大約二十出頭,一身書生打扮,白麵高鼻,頭戴一頂遮風擋雨的細竹編成的寬大竹笠,壓得很低的帽簷下,隱藏著一雙目光閃爍不定的眼睛。

想必他已佇立良久,無情的寒風吹得他臉色發青,他再也忍耐不住了,躊躇著跨前一步。

在一看之下,他就看到這人一雙賊眼盯上了這位絕色佳人。

這個年輕人也知道倚靠在船舷的這位女郎,年輕美貌,但卻矜持高傲,全身上下透出一股叫人可望不可及的公主般的氣韻,叫人可望不可及。

這時船已快到達金陵了,金陵是最後一站,他不能再猶豫下去了。

這個勾魂攝魄的女郎使他忘記了一切,他身不由已地衝上去……李樂大驚,剛要撲上去,做一件他早已想做而又沒有做的“英雄救美”。

但他還沒來得及邁出第一步,就看到那年輕人已停下腳步,臉色就像看見死神忽然降臨一般難看,早已嚇得連連後退。

此時他對面站著兩個又幹又瘦的人,也不知從何處忽然冒出來的,面貌奇醜,瘦骨嶙峋,身穿一套青色絲綢褲褂,顯然是一副蒼頭打扮。

看見這老頭,李樂也被嚇得立時把頭向下低去。

因為這老頭霍然就是和笑兒在一起的那個怪老頭。他今天雖已改了一副裝扮,不再像老叫花子一般,可憑李樂的眼力,還是看了出來。

那老蒼頭臉色森森,目光中帶著自尊自大,正斜著眼盯著那個年輕人,幸好沒有向李樂這邊瞧來。

只見大氅抖動,李樂感到眼前一亮,只見語兒已轉過身來,冷如冰雪的臉上,一對漆黑的蛑子閃閃放光,直視那個老者。

她絕不是笑兒,雖然長很很像,但絕對不是,李樂敢和任何人打賭,因為笑兒沒有她這般莊重、威凌的氣質,這一點絕不是能打扮出來的。

她的眼睛彷彿能說話一般,同時老者也明白了她眼中的意思。

老者退了下去,但嘴裡還在喃喃地道:“此人太放肆了,竟敢幹這等齷齪勾當,不給他一點顏色看看,豈不是太便宜了他?”

語兒雖然聽到了,卻未答話,只匆匆瞥了年輕人一眼,接著就旁若無人地盈步進入艙內。

雖只是匆匆一瞥,卻猶如能穿心透膽的利劍。

那年輕人早已呆若木雞,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望著不見人影的艙門,頭腦中一片空白。

冰冷的寒風帶著粒粒冰渣吹進他口中,進入他火熱的胸中。

唉,人生乏緣啊!

但李樂卻是大樂!

“公子,什錦火鍋怕要熄火了。”

一個魁偉的漢子向船舷走來,他剛為他準備好菜餚,出來看見他一個人怔在門口喝冷風,大為不解。所以才小心地提醒道:“公子,外面風大,到裡面去吧!”

年輕人長嘆著,隨那漢子走向船尾的豪華飯廳。

寒風冷冽的甲板上只剩下李樂一個人。

剛進艙門,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少年人衝了過來,道:“樂少爺,你到什麼地方去了?讓人好找!”

這人就是李樂在船上新交的朋友,叫白皓。

李樂無精打彩地道:“你找我有事嗎?”

白皓很正經地道:“我們既是朋友,吃飯的時候怎能不叫你呢?”

李樂淡淡地一笑,心中暗道:“你不找我,又有誰會請你的客?”

他長長地唉嘆了一聲,道:“寒冬臘月,萬物皆入睡冬眠。人自然也應該這樣,所以我決定今天不吃飯了,只睡覺,你說好不好?”

白皓自然認為不好,可他只得無可奈何地點頭,道:“好吧!我也回去睡覺去。”

白皓走了,但他沒有回到自己艙位,而李樂也沒有睡覺,卻是一個人悶坐在船艙門口。

寒風颼颼,忽然一陣輕淡的香氣飄了過來。

李樂抬頭看去,只見眼前站一位俊美的少年公子哥,也正用眼睛看著他。

李樂道:“有事嗎?”

那美少年道:“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李樂和他走到無人的角落,道:“你找我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

美少年道:“冒昧地問一聲,和你說話的那位少年叫什麼名字?”

李樂看著他,反問道:“你問這個於什麼?”

美少年一笑,道:“我正在找一個人,和他歲數差不多大,但我又沒有見過這個人,所以想知道他的名字。”

李樂奇道:“他的歲數和我差不多大,你為什麼不先問問我叫什麼名字?”

對方只是輕輕一笑,柳眉暗齒。猶如女孩子一般。

他道:“問完他叫什麼,自然也要請教你的尊姓大名。”

李樂道:“他叫白皓,你滿意了!”

美少年輕點丁一下頭,又問道:“那麼請教閣下大名!”

李樂輕輕一哼,道:“你在問別人名字的時候,最好先把自己的名字說出來。”

“說得對!”美少年道,“你就叫在下雙青公子吧!”

從他一身淡銀色裘袍來看,這位雙青公子也絕不是普通之人。

而李樂穿得卻是普通的灰色大棉襖,一臉風塵之色,只比要飯的強那麼一點。

李樂看到對方神氣之色,很是不服,於是沒好氣地道:“叫我樂公子就行了。”

“樂公子?”對方一愣,道,“閣下姓什麼?”

李樂道:“你耳朵不好使,沒聽見我剛才說的話?”

那雙青公子喃喃的自語道:“看來不會是的。”

李樂道:“你要找什麼人,也許我認識?”

雙青公子不答反問道:“聽你口音,好像是京城人吧?

李樂也不正面回答,而是問道:“聽你口音,也是京城人,我怎麼沒見過你?”

雙青公子笑道:“這不是見到了嗎?”

“說得不錯!”李樂的頭轉向船外遠方岸邊的景色,喃喃自語地道,“見到了還不如不見。”

“你在說什麼””雙青公子眉頭一皺,問道。

李樂回頭笑著道:“我說咱們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勝聞名。”

“你聽過我的名字?”雙青公子道。

“聽過聽過!”李樂道,“雙青公子名滿天下,京城中大街小巷誰人不知,何人不曉。”

雙青公子輕輕一哼,心想這個少年人定是個街頭無賴無疑,油嘴滑舌。

他剛要回身走開,李樂反而開口道:“喂!這位雙青公子,你也是有身份的人,也應該知道麻煩別人,總要有些表示吧?”

雙青公子居然沒想到對方會向他要錢。

他輕哼一聲道:“無賴!”

“你說什麼?”李樂聽得清清楚楚,眼睛瞪得老大,甚至連拳頭都握緊了。

雙青公子彷彿根本沒看見,道:“你想要多少?”

李樂心道:“他媽的,本少爺好心在外在陪你挨凍,你居然說這種話?少爺不弄死你才怪呢?”

他臉上現出一副古怪的笑容,道:“想必你還沒有吃飯,我們何不一起去船上的飯廳。”

雙青公子的眼珠也在不停地轉,道:“好啊!相請不發偶遇,我們的確應該大吃一頓。”

“請!”李樂說著,自己卻走到前面。

他肚子的確有些餓了。

這艘船上只有這麼一個飯廳,但能在這吃飯喝酒的全是有錢有勢的人。

李樂看見剛才在外面的年輕人就坐在最裡面的那張桌子邊。

他的那個大漢隨從,正對著跑堂的叫道:“小二,要的萊怎麼還不端來?”

年輕人木然地坐著,臉上的表情痴呆,想必腦子中還在回想著那位絕色佳人。

他在想,剛才她那匆匆的一瞥。

那一瞥能醉人!

酒也能醉人,靠在舷窗上一隅的位子上,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正象打仗一般猛灌著酒。

看來他是要把自己灌醉才肯罷手,他現在至少已喝了三壇酒。但喝酒的速度卻不比喝第一口時慢。

這個大漢身穿一件細麻寬帶衣,青白色布纏褪,踏著一雙多耳麻鞋。桌上擺著四樣菜,還有一頂范陽大氈帽,桌下還有五個酒罈。

他一個人正翹著大腿自斟自酌,咂咂有聲地品味著紅燒牛排的味道,似乎對身旁的人不屑一顧。

其實,從現在整個飯廳中以衣裝來論,除了李樂,就是他不夠資格進來。

李樂自從上船,就認識了白皓,就開始請白皓到這裡吃飯。

三天下來,把李樂身上的銀子只吃得剩下不足五十文大錢。

但三天來,他卻未見過這個破衣爛履的大漢。

那人的位子正靠在那年輕人位子旁邊。

看見這種人,聽見這種人吃飯時的聲音,那年輕人的隨從覺得自己沒有把公子交待的事辦好。

他又大叫小二,道:“小二,怎麼搞的?換一個清靜一點的位子。”

這句話連世上最笨的也明白。

於是,那個大漢慢慢回過了頭,嘴裡還不停地嚼著牛肉,發出陣陣令人作嘔的酒氣,斜著眼瞪著他。

那隨便從更是瞪著一雙眼珠子盯住了。要不是顧及公子的面子,看見這裡的人太多他一定會衝上去的。

這時年輕的公子道:“小東子,算了!不要鬧事!”

那隨從冷哼一聲,正準備坐下,忽見那個大漢猛地一下站起身,丟下手中的筷子,口中尚未嚼爛的牛肉竟一口吞下肚去。

他吃了一驚,一下於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那大漢抖動一臉橫肉,竟忽然一揖到底,口中說道:“小人不知公子駕到,多有冒犯,請大公子見諒。”

他這個舉動不但使那隨從摸不著頭腦,連年輕人也不知道他所云是何。

大漢笑道:“謝大公子難道忘了蔣雄……”

這位姓謝的年輕公子終於恍然大悟。

“原來是蔣大俠,快請這邊坐。”謝公子笑著道。

蔣雄在他的包席上落座,寒喧過後,接著就是頻頻舉杯,杯杯見底。

火鍋添炭,香氣四益。

李樂卻是真皺眉頭。

他倒不是因為剛才的一幕,而是聞到飄過來的火鍋佳餚的香氣。

他看向雙青公子。

雙青公於也正皺著眉頭,眼睛盯著端著菜來回走動的小二身上。

聞得到吃不到,這的確不是好滋味。

李樂正準備大喊小二上萊時,突然整個飯廳變得鴉雀無聲。

接著他就看見謝公子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

李樂急回過頭望去。

只見這間作為大飯廳的肌艙門口,同現了一位絕世佳人。

這個自然就是那個語兒。

語兒從沒進過這間飯廳,每次進餐都是手下人送到包艙中。

但她今天卻來了。

她大氅已脫,顯出了藏在高領中隱約的雪白粉頸,從寬鬆的絲綢衣裙上依然能看出她優美的身段。

無論是容貌,還是身材,都是世間絕無僅有的。

她步態盈盈地走近一張早巳準備好的空桌,慢慢坐下,象一位公主一般高貴。

一個肩披白巾的小二慌忙彎身趨前,彷彿在他眼裡前來用餐的是一位王妃。他甚至連抬頭正眼看看她都不敢,對方的氣質逼得他簡直要跪下來。

謝公子這時才感到自己有些失態,急忙坐了下來,但目光卻象被磁石吸住一般而無法解脫,貪婪地盯著語兒,居然沒有一點心思去面對桌上豐盛的美味。

在整個飯廳中,有大半的人正以語兒為“食”,甚至有的人連口水都已流了出來而不自知。

人人都彷彿正在享受著。

秀色可餐矣!

唯獨蔣雄除外,他正在埋頭苦幹,還是像打仗一樣對付著那個火頭正旺的什錦火鍋。全場的驚愕出同樣不能引起他的注意,況且他又恰對背對著語兒,而且也沒有工夫去看謝公子在做什麼。

最後當他把眼光放在謝大公於身上時,才感到有些不對頭。

能讓謝大公子變成這樣模樣的人現在已經不是很多。蔣雄斜眼一瞥,正好為一枚極為貴重的藍色玉戒映人他的眼簾而驚訝。

他是識貨的人,當他正驚訝那枚玉戒時,又立刻變得呆若木雞。

他看見了戴玉戒的人。

蔣雄緊接著彷彿變得抑制不住,一股躍躍欲試的感覺使他坐立不安,但一時又沒找到很好的法子去做。

這時,謝大公子忽然伸手按了按蔣雄的肩頭,道:“蔣兄,不可造次。”

然後,他又對那隨從道:“小東子,再為蔣爺添些好菜,要拿手的。”

蔣雄見他話中另有含意,只得放下跳動激烈的心,打著哈哈道:“既然謝公子這麼說了,倒便宜了那個俏娘們……”

“哈哈,蔣兄請盡情享用,這幾年在什麼地方發財?大概有五六年不見了吧!”

他說這話時,眼睛卻是看向其他的地方。

但這次卻不是看語兒,而是李樂。

李樂毫無顧忌地把眼睛瞪得老大。

他知道對方,對方也自然知道他。在船舷時,就是這個衣裝像小叫花子的臭小子礙事,否則他早就下手了,那時也許不會招來怪老頭。

謝公於是這麼想的,所以心中早巳暗暗把剛才那筆賬記在李樂頭上。

雙青公子忽然輕輕一拉李樂的衣角,小聲道:“萊上來了,快吃飯吧,”

李樂向謝公子做了個鬼臉這才回過頭來。

雙青公子輕聲道:“不要招惹他們,他們都江湖上的手腕人物,你惹不起人家。”

李樂一笑道:“有你在,他們算得了什麼?到時你一定要幫我。”

一聽這話,雙青公子倒是吃了一驚,急道:“我不會幫你的。”

李樂道:“到時只怕你想脫身也難了。”

他這簡直就是無賴行徑,但雙青公子卻對他—點法子也沒有,心中暗道:“到時真要鬥起來,這小無賴非要咬上自己,那還真說不清楚。”

他不想踏進這趟混水中。

所以他只好對李樂道:“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嗎?”

“大不了是江洋大盜。”李樂滿不在乎地道,“你是不是怕他們了?”

雙青公子冷笑道:“那大漢姓蔣,那個公子姓謝。他們都是川中人。”

李樂道:“我也知道這些,剛才他們都已報出名了。我還知道那大漢叫蔣雄,那個公子隨從叫小東子。”

“不錯!”雙青公子道,“那蔣雄本是川中一帶最大一家鏢局局主的獨生子。在他很小的時候,因家中人與江湖上的人結怨,使整個鏢局毀於一場大火之中,他的親人亦全死在這場火中。之後,鏢局中的人逃的逃,散的散。從此他就成了一個流浪兒。”

李樂故作感慨地道:“看來他的身世比我還慘!”

雙青公子道:“你的身世也很慘嗎?”

“是的是的!但沒有他慘!”李樂道,“你繼續講,他後來怎樣了?”

只要一聽到這些江湖故事,他就有興趣。

他一邊喝著酒,吃著不花他一分錢的好菜,而且還可以發看著故事中的人物。

又有什麼時候聽比這時候更好呢?

只要李樂不去惹事,雙青公子還是很樂意說這些江湖軼事。

所以他接著道:“蔣雄僥倖躲過這場大難,他為了報仇,入深山,訪名師。也不知吃了多少苦,硬給他練就一身高絕武功,找上仇家。”

李樂道:“他把他的仇人全殺光了?”

“不錯!”雙青公子道,“據說他燒了四家山莊,五個鏢局,共欠下了三百七十一條人命。”

李樂聽得直搖頭,直伸舌頭,但還不滿足,道:“後來又怎樣?”

雙青公子冷冷地道:“後來就沒有了!”

“不可能!”李樂道,“那些被他殺的人的後代,不去練武,找他報仇嗎?”

他的口氣,好像唯恐天下不亂。

雙青公子沒好氣地道:“這還是不到十年的事,那些人的後代武功還沒有練好呢!”

“殺人償命,難道別人就不管了?江湖上那些白道大俠都是幹什麼的?”李樂非常不滿意這個結尾,一點熱鬧都沒有,所以大發牢騷。

雙青公子冷哼道:“不錯。殺人者償命,他做的這些事後來不但震驚了整個江湖,連朝廷上下、天下十三州齊放通緝海報,四處捉拿他,江湖人也不放過他,把他逼得無路可走,到處流落。”

李樂也冷哼了一下,道:“我看他現在還不是好好的,有吃有喝,長得肥頭大耳。”

說著上他又把頭掉過去,看向蔣雄那桌。

雙青公子把他的頭一扭,繼續道:“故事還沒完呢!”

李樂這才定下心來,繼續聽他說。

雙青公子接著道:“也就因為他不幸的身世,使他變得性猛兇殘,無惡不作。一連傷了那麼多人的性命。”

“這你說過了!”他不滿意地道。

雙青公子沒理他,繼續說道:“所以最後被江湖中的高手在四川青城追上死路。”

李樂急道:“後來他死了沒有?”

說完這句話,他自己也笑了。

蔣雄明明就在他十步之內,他居然還冒出這麼一句傻話,看來是聽得入迷了。

雙青公子也笑道:“他沒死,又是一次大難不死。但這次卻不是他自己逃脫的。”

李樂是聰明人,一點就透,所以也立刻反應過來,道:“是那個謝公子救了他,是不是?我看他對那個謝公於那麼尊敬就知道了。”

“你的確很聰明!”雙青公子道,“但不是謝公子,而是謝公子的父親。”

“那些高手能放過他嗎?說不定把那個謝老頭也當成蔣雄的同夥—起殺掉。”李樂一邊說著,一邊還用手比劃著,臉上的表情彷彿是對謝公子的父親非常不滿。

這都因為謝公子想對語兒不軌的緣故,所以李樂就牽連到他父親的頭上。

雙青公子道:“他們當時也許是這麼想的,但他們不敢。因為那個謝公於的父親只要咳嗽—聲,就會把那些高手全震死。”

李樂這回是真的吃了一驚,不禁失聲道:“那謝老頭到底是什麼人?”

謝公子的父親就是川南第一堡的堡主謝英寒。

川南第一堡的勢力覆蓋了整個四川,與川中的唐門並駕齊驅,絕對有實力排在江湖十大門派之內。

這麼一個門派的第一號人物出面,又有誰不給他這個面子呢?

就算想不給,也不行,因為只要他一不高興,死的不是某一個人,而是他一家人。

謝英寒為什麼要救蔣雄;沒有人知道,連對江湖上秘事如數家珍的雙青公子也不知道。

“反正謝英寒是在眾人的圍攻下保下了蔣雄—條命,這就是這個故事的結尾。”雙青公子道:“你不愛聽就別聽,反正故事沒了。”

李樂也知道問不出什麼來,只好順著他道:“那後來蔣雄為什麼不留在謝家?”

“不知道!”雙青公子道。

“那他這—段時間到什麼地方去了呢?”李樂又問道。

“還是不知道!”雙青公子道,“但江湖上傳言,他從此埋名藏姓,在江湖上專做了黑吃黑的勾當,成了名副其實的獨腳大盜。”

李樂道:“我看這些傳言是真的。”

雙青公子也道:“很可能。以他的手段之毒辣,身手之高,要想隱身起來,見首不見尾,是非常容易的,不但官府,就是江湖上的人拿他也沒有法子。’

“他現在為什麼露面呢!”李樂問道。

“是啊!”雙青公子也反問道,“這都是五年前的事,他隱姓藏名了五年,為什麼今天要露出身份。”

如果不是蔣雄主動和謝公子相認,謝公子是絕認不出他的。

這一點雙青公子也迷惑。

李樂道:“這一定和謝家有關!說不定就在這個姓謝的身上。”

雙青公子道:“這個謝公子叫謝紫玉。據說武功更在他父親謝英寒之上,但為人生性多疑。”

李樂一聽,不禁打個寒顫,心想:“蔣雄的武功在江湖上已算得上一流,但卻被謝老頭救了,而這個謝紫玉的武功卻更在他老頭武功之上?簡直不可思議有多高……莫不是眼前這個雙青公子在嚇唬我?”

他這樣想著心事,卻聽到雙青公子在自語道:“蔣雄不會沒事和謝紫玉碰面的,這其中一定會有什麼很秘密的原因。”

“我知道!”李樂嘴裡還在不停地嚼著一塊紅燒肉,看著雙青公子。

“你知道?”雙青公子不信地道。

李樂道:“他們全都是到金陵城,都為了金陵趙老爺子的寶劍而來。”

雙青公於笑道:“你說的雖然不是廢話,但已和廢話沒有差別。”

“廢話就是廢話,有用的話就是有用的話。”李樂道,“它們之間怎能混為一團?”

雙青公子道:“天下幾乎有一半人都已知道點霞山莊的趙老爺子要賣劍。而他謝紫玉也不會無緣無故;在大過年的時候跑到法貢。他自然是為劍而來。”。

李樂想想也對,連自己都是為了看熱鬧而來,何況人家一個武林世家的世子?

但他忽然冷哼一聲,道:“怕就怕他不是為趙老爺子的劍而來。”

這句話使雙青公子心頭一震,不禁低眉沉思。

李樂也不再問什麼,只是拼了命地吃著桌上的飯萊。過了今天,也不知何年才能吃上這麼一頓飽飯。

他沒有怪那個騙吃騙喝的白皓,也沒有抱怨江湖上的無奈。他還是很有心情地斜著眼看著謝紫玉他們一桌。

謝紫玉正用心地用著餐,但雙眼的眼光卻沒有落在他的飯碗中。

他一直沒有再開口說過話。

蔣雄也沒有再和他說什麼,他只是在一個勁地猛灌著酒,和那叫霍西東的隨從大漢胡吹著。

他不問謝紫玉為什麼到江南,是因為他知道為什麼而來。

除了趙老爺子手上的那幾柄古劍外,還有什麼能讓這位嬌生慣養的公子爺在冰凍三尺的大正月,離開那熱熱鬧鬧的謝家莊?

蔣雄在江湖上混了這麼久,自然明白許多道理,而且,他還能看出謝紫玉身上—定帶有許多值錢的東西。

他不知道那是些什麼值錢的東西,也沒有任何根據,他只是憑著在江湖中歷練出來的感覺來判斷的。

他這個感覺很少失靈過。

他相信謝紫玉自然有他的目的,而這個目的還沒有到告訴對方的時候。

謝紫玉卻是另有打算,這次南行,他並不指望蔣雄能幫他什麼。

因為這次到江南來所辦的事太重要了,也同樣是最機密的。

他本不應該在路上去尋花問柳,但面對語兒這麼一位絕色佳人,又怎能不使人忘記—切呢,

於是謝紫玉就想到了蔣雄。

他是因為見到語兒身邊那個才想起蔣雄的,

謝紫玉有一種感覺,眼前這個絕代佳人,非但身邊有一個身手莫測的武林怪人,而且她本身也絕非尋常女子。

她是什麼人?

她是什麼來頭?

他斜眼看著對面語兒的桌上擺滿了山珍海味,有些顯然不是這艘船上應有的食品。

她出門居然自帶食物。

謝紫玉不禁驚歎著,驚歎著她優美的姿容,亭亭的倩影,與她身後的紅燭粉牆構成了一幅令人心醉的圖畫。

謝大公子正沉醉於誘人的圖畫中;而蔣雄亦沉醉於香甜的美酒中。

他和霍西東高談闊論著。他們的眼睛都直盯在滿桌子上的佳餚上。他們不敢抬頭,生怕被那位美麗的容貌吸引住,那樣是對謝大公子的極大不敬。

蔣雄現在至少已有七八分醉意,但他手中的酒杯卻從沒放下過。

他又自斟了一杯,小酌了一小口,道:“天寒地凍的,不在家亨福,跑到金陵,莫不是為了趕趙老爺子的那趟揮水吧?”

“是啊!果然是好本事!”謝紫玉有心無意地搭了一句,道,“蔣兄莫非也是為這事?”

蔣雄笑道:“這件事小弟可不敢妄想。小弟連吃穿還愁,又哪來的那許多銀子?謝家是川南第一大堡,想必公子這回是志在必得吧?”

謝紫玉顧而言他地笑道:“小弟遠在千里之外,消息閉塞,關於趙老爺子的事,也只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是聽江湖上傳言,這位聞名天下的點霞山莊主人趙月明趙老爺子可不是好惹的角色。”

蔣雄哈哈大笑了兩聲,猛地喝乾了杯中的酒。

謝紫玉一邊喝著酒一邊款款而談,但眼睛卻不時地瞟向語兒。

他幾乎失望了,以他自己這樣的姿品,任何一個女人都應有反應,但語兒卻沒有,只是沉浸在自我陶醉中,自斟自酌;興趣盎然。

蔣雄這時忽然發出一陣嘁嘁的怪笑道:“我的大公子,你還矇在鼓裡?趙老爺於這幾年身體明顯不行了,病魔纏身,盛極一時已中老皇曆了。”

霍西東忍不住插口道:“那麼他那一片偌大的家業又留給誰?”

蔣雄笑道:“趙老爺子一生不沾女人,無兒無女。這是天下共知的事,但他那份百萬家財又會留給誰?現在看來這恐怕還是一個謎。”

他彷彿在自語一般地說著,口不離酒杯。

謝紫玉掩飾不住對這位是天下第一的趙月明趙老爺子的莫大興趣,又進一步問道:“聽說趙老爺子有一個義子叫趙仙笛,是一個很棘手的人物。不但武藝出眾,而且足智多謀,在江湖上是一位很叫得開的人,趙老爺子為何不把一生所集的名劍傳給他?”

這位點霞山莊的老主人一生只有一個僻好,就是收集天下的名劍。

他收藏名劍的愛好是天下人共知的,而且他對名劍的愛護也是天下人所共知的。這一點誰也不能否認,也就因為這一點,使得天下的人更對他尊重敬仰。

劍,是兵中之君子。這位趙老爺子更是人中之君子。

現在這位名重天下的趙老爺子就要把他集藏多年的幾把名劍拍賣出去。

這件事又怎能不轟動江湖?

謝紫玉也就是為這件事出川人江南的。

正當他們談得高興時,謝紫玉無意中發現語兒已經不在餐桌上了。

謝紫玉心中忽然有一種失落感。

但他同時更生出一種不祥的感覺,感覺來自自己的內心中,來自自己的包艙中。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0:59:33


第 五 章 江中風情

謝紫玉立刻託了一個辭,叫霍西東陪著蔣雄,自己像一陣風一般捲回包艙。

霍西東看出主人的表情不對,但主人既已安排他陪客人,於是只好耐著性子坐下去。

霍西東和蔣雄才喝完第三口酒,謝紫玉就又像二陣風一般從門外進來。

他的臉色有些臘黃,眼神已完全投有剛才那種凜凜盛氣,代替的是喪家犬一般的懊悔氣色。

霍西東急忙問道:“公子,出了什麼事了”

謝紫玉一字一字地輕聲道:“咱們帶來的東西,不見了蹤影。”

“啊!’霍西東一聽,差點哭出來,臉上的表情比死了老孃還要難受。

“你們什麼東西不見了?”蔣雄口中間道,但心裡卻已有了答案:一定是帶來的財寶被人愉了。

他沒有猜錯,謝紫玉想了想,終於把他這次南行買劍的目的及帶著價值二百萬兩銀子的珠寶的事告訴了蔣雄。

蔣雄立刻跳了起來,大叫道:‘他媽的,居然敢在寒冰堡大公子頭上動土……”

謝紫玉一把把他拉坐下來,道:“蔣兄請冷靜—二,這件事要細想一番,先找到誰是下手之人才是。”

“會是誰呢?”蔣雄道,“你們上船時,有人盯著你們嗎?大公子認為這船上誰最可疑?”

謝紫玉立刻想到了語兒。

語兒吃飯時,就沒見到那個老蒼頭,而那個相貌醜陋的卻是一位高手無疑。

在語兒吃飯時,老蒼頭到什麼地方去了?

從語二一上船起,就若隱若現地出現在謝紫玉眼前;而且每次總是讓他可望不可及,她是有意還是無心的?

現在謝紫玉看來,這一切全都是有意安排的。

那個女孩恐怕早已知道他身上帶著價值數百萬的珠寶,早就想好下手之計。以她自己的絕世容貌吸引住謝紫玉,使他分心亂神,然後叫那個老蒼頭從容下手。

謝紫玉正為色所謎時,那個老蒼頭正撫弄著他的珠寶,當絕色美人離開桌時,一切都已搞定。

謝紫玉想著想著,只感覺一股無名之火,魁然從兩肋陡然升起。

川南寒冰堡丟個百十萬兩銀子並不算什麼,可氣的是寒冰堡大公子怎麼丟得起這個臉?更可氣的是他現在已不能再回家去拿銀子,而這筆銀子又是很重要的。

寒冰堡在川南,現在是在江南,你叫他上哪裡去籌這麼多銀子?

南行的事要辦成,不一定要找回銀子!

他把對語兒和老蒼頭的懷疑之處對蔣雄說了一遭,此時正是利用蔣雄的時候。

果然,蔣雄立刻跳了起來,道:“這個臭娘們,真是老鼠咬貓嘴,她反倒自找上門來丁。”

說著就要衝進艙房,要在船上鬧他個天翻地覆。

這傢伙在這方面倒是說到做到的人。

謝紫玉忙起身攔住了,道:“蔣兄,世勿衝動!我想還是公事公辦得好。小東於,你去找船上的管事。”

蔣雄氣呼呼地道:“這年頭出了這種事還找什麼管事?自己動手是最方便不過丁。”提到那個俏娘們,他就興趣大增。

但霍西東還是去了。

不多時,霍西東和幾位身著玄色長衫,腰圍赤帶的大漢出現在門口。還有—位白面無鬚,身著一件深藍色錦袍的中年人也跟在後面。

中年人就是這艘船的管事,一雙陰沉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謝紫玉和蔣雄。

丟失了百萬兩銀子的東西,他不得不親自出馬。他詢問了一些情況,當聽到眼前這位就是川南寒冰堡的大公子時,連連遭歉。

他隨這船走過的地方多了,白然也順江到過四川,也知道寒冰堡在四川的名聲。

除非別進川,否則任他是天王老子也要買寒冰堡的賬。

謝紫玉也不難為他,這畢竟還是一艘官船。他只是說了自己的懷疑,請他幫忙查查。

管事當然是一口答應下來,能為寒冰堡的大公子辦事,那是—種榮幸,豈有推辭之理。

由霍西東引路,管事和四名護船漢子緊緊相隨,蔣雄和謝紫玉殿後,直奔甲字號包艙。

謝紫玉有意落在後面,他的心中也不踏實。憑他的經驗,他可以斷言,這個姿容絕世的女子絕對不是泛泛之輩,亂世之中,如此佳人敢出門戴上價值連城的玉戒,就憑這一點就要叫人三思。

他不想自己撞在虎口上,江湖之大,能人之多,他心裡有數得很,但百萬兩銀子,數目之大,也不得不讓他硬著頭皮闖一闖,況且還有寒冰堡在後面撐腰。

甲字號艙房的門沒有關,只不過是虛掩著,—個乾瘦老頭輕倚在門口,正拿著一支很精緻的牙籤剔牙,靠在一把紫藤柺杖上面,盪來盪去,那種悠閒的神情彷彿在亨受著世上最大的快樂。

霍酉東先是愣了一下,後來他壯了一下膽,猛地向房門衝了過去,想把老頭擠開。

這時只見柺杖猛地彈起,宛如一條黑龍橫在門口,恰好擋住了他的去路,任他怎麼推就是推不開。

霍西東來了脾氣,非要把這根柺杖推開不可,他用盡了全身力氣,但拐仗就是不動半毫。

立刻上來了兩個大漢,三個人六隻手—起推,但那個柺杖卻猶如長在鐵門上—樣,絞絲不動。

他們三人的力量加在一起,不下千斤之力,而這個乾瘦老蒼頭能有多大的力氣?

不但霍西東、而且在場的每個人都已知道今天遇見了高人。

可偏偏那個管事不知道。

他忽然衝了過去。

只聽見那個管事伸著脖子連吼帶嚷地對那老蒼頭叫道:“誰也不要動,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妨礙官家辦案,一起紿我抓起來!”

老頭腔上露出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翻著怪眼道:“官老爺,我又沒招你惹你,是你帶人無緣無故要衝我們的包艙,現在又在我面前發什麼官威?讓大家評評這個理!哼!好一個不明事非的糊塗官。”

管事受了揶揄,有氣沒處出,本來也確是如此,是他們跑到這裡推拐仗,推不開又怨得誰?況且他們又沒有先講明是來幹什麼的。

管事氣呼呼地道:“你敢戲弄大爺,大爺怎麼說也是吃朝廷奉祿的,現在大爺就帶你回去,告你誹謗、侮辱朝廷的罪名。”

連謝紫玉聽得都想笑,他也能算朝庭官員?嚇唬嚇唬鄉下無知怕事的老頭也就算了,但這老蒼頭卻是江湖最少見的絕頂高手。

但謝紫玉卻一直想不出這老頭是什麼人?

這時只見那老頭兒“唾”的一聲,吐掉口中的牙籤,慢悠悠地道:‘沒有道理吧,經兒只勸戒你不要做糊塗官,又沒說你貪贓枉法,也沒說你是小老兒的重孫,這怎叫誹謗、侮辱朝庭官員呢?”

老頭的一番話明損暗臭,令管事無話可答。

管事眼珠轉了兩轉,又叫道:“看你一臉邪氣賊樣,定是你偷了謝公子的珠寶,現在大爺懷疑你這個老賊,要拿你回去問話,帶走!”

他的話剛落,就上來兩個大漢,一個在左,—個在右,要架起老頭。

老蒼頭要是再賴在地上不走,就是拒捕,就算沒這麼嚴重,也至少論他一個和官府不合作的罪。

“慢著!”老頭兒不緊不慢地說道,“你憑什麼說是小老兒偷的,抓賊可要拿贓啊!”

管事一時無言以對,瞪著老頭兒直喘氣,但他也知道眼前這個老頭兒可不是好惹的,從剛才推拐仗,已經看出這一點了。

他逞能出頭全是為了給謝紫玉看。說明他不顧危險,為寒冰堡大公子辦事最賣力。

謝紫玉彷彿也看出這一點,更看出這種人全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廢物。

“老先生!我們是苦主,他們亦是執行公務,到裡面查看—番,也可以避嫌疑嘛。”

謝紫玉在管事身後,淡淡地道出一句話,好使事情順利辦下去。

但心中卻罵著道:“他媽的,什麼朝廷官員?狗屁不是,都是—群會吃不會拉的東西,要是在寒冰堡的話,早把你們這群混蛋丟到江中喂王八去了。”

“對!例行公事,請你最好不要妨礙!”管事撒著嘴叫道。

老頭兒本想再回他幾句,但忽然聽見房內一聲嬌語出:“即是公事,你就叫他們進來吧!”

嬌滴滴的聲音彷彿春鶯嘀柳,悅耳至極。

柺杖一閃,老頭冷哼著退讓到一邊,又蹲在地上沒事似地拿出牙籤。

眾人—起湧進房間,蔣雄自然也不例外,誰不想再看看這位絕世美人呢?但當他走到老頭兒的身邊時,心頭一震,腦海中忽然現出—個人,但又想不出這個人具體的容貌。他呆呆地看著老頭兒的背影,居然忘記了進房去看美人。

如果這人是他想的那個人的話,蔣雄一定會掉頭就走,還提什麼看美人,在這身邊多留—刻就多—份要命的危險。

蔣雄還在想,根本忘了艙房中的事。

艙中原有的設施已經移走,內房外面精緻的小廳中除了一張床以外,已空無一物,床上只有一床錦被,想必是老頭兒下榻之處。

內室的門卻緊閉著,剛才那美妙的聲音從那裡傳出來的。

管事自然聽出剛才那個聲音不但好聽,而且還透出絲絲威嚴,忙示意自己手下四個大漢不可造次。

他只會欺侮弱小的,對這種充滿威嚴的人卻是低頭讓步,他最怕的就是對方是“正宗”的朝廷大員,現在只不過是徽服出訪而已。

這種人打死他,他也不敢得罪。

霍西東卻不管那—套,仗著主人的勢力,上前—步推開內室的門。

頓時,一般異香溢出,撲面而來,花馨滿室。

謝紫玉唯恐霍西東唐突了佳人,急忙上前一步,拉住霍西東,先跨進內室。

他只覺喉頭發乾,但在室內女子一瞥之下,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

語兒輕輕轉過身,美麗的面頰微帶著粉紅,風情萬種,嬌靨含羞,身上穿著繡花小襖。低不蓮瓣羅裙,宛若仙子一般,端坐在五色錦被之中。

語兒一看有入突然撞進來,旋即急忙一回身,香風起處,一玄色大氅已罩在身上。她又顯得別有一番嬌嬈嫵媚,但卻偏偏一副無比冷漠的神態。

紫木床旁有—張梳妝檯。臺上點著一根兒臂粗的紅燭,坯有一些女人家用的稀奇古怪的東西,床上雪白的床單,上面是五色團花的錦被,錦被上掀起一角,藍底繡百花的枕頭上留下一墨印痕,無疑是這位俏佳人在床上休息過的痕跡,

在場的人都張大著嘴巴,個個都禁不住心馳神往,胡思亂想。

錦帳香褥,抱豔摟玫,卿卿愛愛……想歸想,但正事還是要辦。

謝紫玉冷靜了一下頭腦,眼光從語兒床上移開。

他看見房中空無贅物,除了大床和梳妝檯,有的只是立在妝臺邊上的一口小皮箱。

不由得直盯著那小皮箱看去。

那管事活了這麼多年,活了這麼大,大江南北,什麼地方沒去過,什麼樣的風流女人他沒見過,但他卻從沒見過世上還有這麼豔麗的女子。

雖然眼花繚亂,但他一直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就憑這—點,他就不是謝紫玉所說話的那種“廢物”,只不過現在所有人的眼睛都在語兒的身上,忘記了還有他這個不起眼的管事。

謝紫玉也不例外,他的腦裡現在只有語兒,甚至連那價值二百萬兩銀子的珠寶都不在乎了。

那管事卻在悄悄對手下輕聲道:“你們應該明白,這種女人都是大有來頭,憑咱們絕惹不起,色字頭上一把刀,你們不可不要沒吃到魚肉,卻惹了一身腥,弄不好會被那把色字刀給砍了頭。”

他手下的大漢都在點著頭,但眼睛中發出的亮光卻還是盯在語兒身上。

“請吧!官爺!”

絕美佳人輕轉鶯啼,從床邊讓開去。

管事打心眼裡不想得罪她,但對寒冰堡的大公子,更不想得罪,反正已走到這一步了,只好做到底。

他不敢正眼去看語兒,那樣會頭暈昏倒。

他只好低著頭連聲道歉:“大小姐,公務在身,實在出於無奈……”

他打開了皮箱。

他的頭還是旋暈了。

皮箱內滿滿的金銀珠寶,翡翠、瑪瑙、玉器、首飾。

他長這麼大從沒有一次見過這麼多珠寶,而這些珠寶很可能就是謝紫玉丟失的。

管事的心在狂跳,但還是很冷靜地先後退了一步,為謝紫玉讓出身子。是不是謝大公子丟失之物,現在全憑謝紫玉一句話了!

但他希望不是,因為如果是的話,拿人的就全是他們的事了。他甚至感覺到這個絕色佳人比謝紫玉還有來頭。人真的不願得罪她,而現在更不敢。

謝紫玉冷笑著走到皮箱邊,語兒也在冷笑,眼中的光芒彷彿能透過人的心肺。

謝紫玉走到皮箱面前,仔細地翻看了一陣;他已確認,這裡沒有一件是他的東西,皮箱裡的東西,除了值錢外,實在沒有什麼值得研究的了。”

語兒此時冷笑著道:“大公子,你可要看好了!”

謝紫玉當然看得仔細,但都同是珠寶,睚同又沒有寫著是誰的,要是謝紫玉硬說這些珠寶是自己的,誰也無話可說,就算別人有異議,也拿不出任何證據。

他低著頭裝作檢查珠寶的樣子,其實腦筋卻在飛快地轉著。

他心中在想,如果說這些珠寶是自己的,語兒將會怎樣?那老蒼頭將會怎樣?

語兒明知道自己有這麼一箱珠珠寶,卻很大方地讓他進來檢查,是不是已有十分的準備?

謝紫玉真想抱起箱子,然後大聲宣佈,這些珠寶就是他丟失的。

可他不敢,因為他想到了那老蒼頭。

謝紫玉輕輕地關上皮箱,但忽然間,他又停住。

他出生在寒冰堡,長在寒冰堡,平常連四川地界都很少出去,但如果哪個人認為他的江湖經驗差的話,那麼這個人就大錯特錯了。

謝紫玉在江湖經驗絕不比一個在江湖上闖蕩過幾十年,跑過大江南北的老江湖差。

現在他發現了連老江湖都很難發現的事——這口小皮箱中有夾層。

雖然這個小小的夾層根本不可能收藏價值二百萬的珠寶,但謝紫玉還是決定把夾層挑開。

夾層中只有一樣東西,就是一塊雕琢玲瓏的玉牌。

謝紫玉拿出玉牌一看,臉色猶豫了一陣,這只不過是一塊很普通的裝飾品,雖然也很值錢,但和箱中的珠寶比起來,卻又不起眼。

他不懂的是對方何必很珍貴地把這塊玉牌藏在皮箱夾層中?

難道這塊玉牌有什麼特殊的含意?

正猶豫中,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想到一個人。

謝紫玉頓時嚇得面無人色,趕忙雙手送還箱中,象避瘟疫一般似地掉頭就走。

他邊走邊回頭對語兒道:“這位小姐,多有得罪,祈望小姐鑑諒。”

話還沒有說完,人已走出了門。

語兒只是淡淡地說道:“不送!”

那管事—見—向慣於橫行霸道的寒冰堡少主人居然被嚇得如此狼狽。已肯定了自己剛才的想法:這絕色女子必是大有來頭。

他忙雙手拱拳連連道歉:“打擾小姐休息,死罪死罪!”說完就不見了蹤影。

轉眼間,進艙房的一群人,一下子走得乾乾淨淨,他們走時的速度,要比進來的時候快多了。

霍西東一聲沒吭地隨主人退回自己房間,但他不很明白少主人何以離去?

往常這位少主人可是天不怕地不怕、能惹事的角色,難道那口箱子中透著什麼古怪?

他們誰都沒有看清謝紫玉看玉牌的舉動。

誰也沒看見那塊玉牌。

謝紫玉在嘆氣,喃喃地自語道:“看來二百萬兩銀子是追不回來了。”

霍西東沒有說話.也沒有問為什麼,因為他能猜出謝紫玉說的話絕不是假話。

他只能用沉默對著唉聲嘆氣的謝紫玉。

就在這時,艙門忽然被猛地推開。

只見蔣雄大步衝進房中。喘著道:“趕快走吧!這艘船呆不得,呆不得”……”

“為什麼?”霍西東問道。

蔣雄對謝紫玉道:“大公子,你知道跟在那俏女孩身邊的老蒼頭是誰?”

沒等謝紫玉開口,自己立刻又回答道:“他就是十幾年威震江湖的‘魔手’。”

“什麼?”謝紫玉不由得站了起來,驚道,“居然是他!”

魔手殷蓋天本是江湖上有名的大魔頭。和他同胞弟弟殷蓋地合稱“魔手鬼腳”,江湖上的人對他兄弟兩人如避蛇蠍,敬而遠之。

這兩人在江湖上已消失了十餘年,世人以為他們早巳死了,沒想到在這裡出現。

霍西東道:“魔手鬼腳’兄弟二人向來走在一起,稱不離砣。既然‘魔手’殷蓋天在這船上,那‘鬼腳’殷蓋地恐怕也在不遠處。”

蔣雄道:“所以說這艘船我們呆不得了,這兩個老魔頭向來是有仇必報的主兒,今天我們得罪了他,恐怕他們不會放過我們。”

“是啊!”霍西東看向謝紫玉道,“憑我們三個人合力,對付—個股蓋天還可以,如果再加上‘鬼腳’,恐怕我們不是他們對手。”

謝紫玉冷笑道:“就憑一個魔手殷蓋天,我們三人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還談什麼鬼腳殷蓋地!”

“是是!”霍西東連連點頭,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謝紫玉皺著眉頭,想了一陣,忽然問蔣雄道:“蔣兄,你也知道愚弟根本沒見過這兩個老魔頭,你當真沒認錯人?”

蔣雄拍著腳脯道:‘少主人莫要猜疑,我在十四年前見過這兩個老魔頭,雖然事隔多年,他們早巳變了容貌,但我還是能認出來的。”

“你可要看仔細了。”霍西東也加了一句。

蔣雄大聲道:“第一眼見到他時,我就有些懷疑,現在看來果然是他,蔣某敢用腦袋打賭。”

這回別人想不相信也不行了。

但謝紫玉卻忽然皺眉道:“不對!如果真是他的話,他不應跟在他人手底下?”

他這句其名其妙的話,說得蔣、霍二人都愣住了,不知他在說什麼。忽地謝紫玉道:“蔣兄,你在江湖上聽說過‘魔手鬼腳’二兄弟投靠了什麼人嗎?”

蔣雄連想都不想就大搖其頭,道:“他們二人向來獨來獨往,怎麼會受人拘束。再說什麼人有這麼大本事,能降服他們二人?”

能降服魔手鬼腳二兄弟的人,在江湖上真沒幾個。

雖然沒幾個,但還是有。至少謝紫玉就知道一個。

他道:“只有他!別人是沒能力降服這兩個魔頭的。看來這俏丫頭就是他的傳人。”

“誰?”蔣雄和霍西東異口同聲地問道,“誰能降服這兩個魔頭?”

“還能有誰?謝紫玉道,“自然是老老魔頭,才能降服老魔頭。”

誰是“老老魔頭”?蔣雄和霍西東卻想不起來。

但謝紫玉卻連這個老老魔頭的名字都不願提。

他只是沉聲道;“我們走!惹不起就走!”

有這兩個老魔頭在,天堂都會變成地獄,況且他們又惹上了一個。

蔣雄和霍西東立刻把隨身攜帶的東西收拾好,準備出去找一艘小船離開這艘大船。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轟烈的喧鬧聲。

蔣雄和霍西東一愣,但立刻一閃身,倚在門後兩邊。

謝紫玉在冷笑。

他對蔣、霍二人道:“你們未免有些太大驚小怪了吧?敢情被老魔頭嚇壞了身子。”

原來,只不過是船已經到了終點,開始駛進金陵江邊的碼頭。

站在船舷叫得最歡的自然少不了李樂。

他身邊是那個俊美的雙青公子。

雙青公子道:“到了金陵又有什麼高興的?”

李樂道:“我很早以前就聽說過金陵是金粉之鄉,風華物茂之地,誰到了這麼好的地方怎會不高興呢?”、

雙青公子笑笑,道:“你到金陵來就是為了遊玩?”

“不錯!”李樂道,“難道你不是?”

雙青公子道:“我不是!”

“你到金陵來不是遊玩,卻是幹什麼?”李樂問道。

“不能告訴你!”雙青公子笑著道。

李樂也笑道:“其實我也不光是為了遊玩,我也有重要的事要辦。”

雙青公子道:“如果我問你是有何事來金陵?你一定不會告訴我。”

李樂道:“這可不一定。”

“哦!”雙青公子道:“你是不是又有什麼條件?但如果是想知道我來此的目的,那你最好還是不要告訴我。因為我不會告訴你的。”

“不要緊張。”李樂笑眯眯地道,“其實我到金陵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根本不用隱瞞,但如果白白告訴你,豈不是顯得我有些吃虧嗎?”

雙青公子笑道:“我知道你是向來是不肯吃虧的人。”

李樂點著頭道:“要求不是很高,只要你下船後在‘狀元樓’請我吃一頓就可以了。”

雙青公子奇道:“你從沒來到金陵,但卻知道金陵城中有個‘狀元樓’?”

“這又有什麼……”李樂撇了撇嘴,舔舔嘴唇道,“金陵狀元樓的菜,早就聞名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曉?我又怎會不知這狀元樓中彙集了天下八方名菜,維揚、閩粵、川湘、蘇浙……數不勝數,到時你一吃就知道了,絕不會後悔白花銀子的。”

雙青公子笑道:“有這麼多好吃的東西,我為什麼不一個人去,卻要花銀子請你。”

“因為你不會白請。”李樂道,“你可知道一件很有趣的事,而且我敢保證,你絕猜不出這是什麼事?”

雙青公子當然猜不出來,但看著李樂一股神神秘秘的樣子,又禁不住答應下來。

李樂道:“一個人再窮都不怕,但一個人絕不能說話不算數。”

雙青公子道:“請別人吃一頓飯,我還是不在乎的,而且我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說話向來算數。”

“說話不算數的是小狗。”李樂瞪著眼睛道。

雙青公子也道:“說話不算數的是小狗。”

李樂大樂,眼睛望向秀美的金陵城。

他有許多兒時的幻想想要在這裡實現。

雙青公子看他跟沒事人一樣開始欣賞風景,於是道:“你說話算不算數?我們明明說好,我請你到狀元樓吃一頓,你就告訴我你來此的目的。”

李樂故作不懂地道:“不對吧?我一口菜、一口酒還沒吃到嘴,就告訴你我來此的,但萬一你逃了呢?我上哪兒找你?”

雙青公子冷哼了一聲,道;“好!下船就請你去!”

李樂很慷慨的樣子點點頭,看著大船靠岸。

船還沒有停穩,人群巳開始向船板湧去,而李樂卻雙眼在人群中轉來轉去,希望能再看語兒一眼。

沒有看見語兒,他已到了一輛馬車上。

雙青公子對著駕車的老漢道:“狀元樓。”

金陵城中只有一座狀元樓,這座狀元樓在城南。

馬車的窗緯落了下來,李樂想看看城中的景色都不成,耳中只有車輪轔轔聲和外面街道上的喧譁聲。

金陵城中的確很繁華,狀元樓這裡更是繁華,人群接踵而至,進進出出。

李樂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較清靜的位子,於是一屁股坐了下來。

再也不起來了。

美味佳餚接連上來,色、香、味俱全,李樂吃得大呼痛快。

雙青公子卻沒吃多少,他只是看著李樂在吃,最後才問道:“不知樂公子現在可滿意了?”

“滿意滿意!”李樂擦嘴邊的油水道,“這裡的菜已不比皇宮裡的差了。”

雙青公子淡淡一笑;心道:“你小小年紀說起大話來,居然不怕牙疼?你怎麼知道皇宮裡的菜是什麼味道?怎知道沒這裡好吃?”

其實他還真把李樂看扁了,李樂還真的到紫禁城中吃過飯,當今皇上的親外甥又怎會沒吃過皇宮中的食物?

雙青公子不知道這一點,自然也就認為李樂在說大話了。

李樂經常說大話,但這一次卻偏偏沒有。他看了一眼雙青公子,斜著眼故意問道:“本公子吃得很滿意,你還有什麼事嗎?”

雙青公子道;“你不要忘了你答應的事?”

李樂很正經的樣子點點頭,恍然大悟道:“對了!我現在應告訴你我來金陵城的目的了。是不是?”

雙青公子淡淡地道:“我正在聽。”

李樂臉上沒有一絲嬉皮笑臉的樣子,嚴肅而又莊重地道:“我在很小的時候就希望能親自來金陵城,親自嘗一嘗金陵城狀元樓的名菜,這個希望在我的心中已醞釀很久很久,今天終於實現了。”

雙青公子—聽他這句話,只氣得把口中還同來得及嚼爛的宮爆牛筋整個吞下了肚。

李樂還是—臉正經地道:“我說過,你絕猜不到我來此的目的,看來我沒說錯。”

“你是沒說錯。”雙青公子氣道,“是我猜錯了!”

李樂看著他一張俊臉氣得發青,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其實你也沒有猜錯。”

他把桌上最大最肥的—塊雞屁股送到嘴裡,又道:“到狀元樓來吃一頓是我第一個目的,我的第二個目的就是你自己猜中的那件事。”

雙青公子沒好氣地道:“我猜中什麼事了?”

李樂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能請我喝酒,絕不是單單為了知道我到金陵來的目的。”

雙青公子冷哼,心中氣道:“你也算真人?狗屁不是,沒想到終日打獵,今日日卻被雁啄了眼。”

李樂忽然又大聲道:“你一定以為我是為趙老爺子的寶劍來的,是不是?”他這句話聲音特別高,連四周的鄰座聽到了,立刻有幾個人的眼光向這瞟來。

雙青公子斜了他—眼,道:“你能不能輕點聲?”

“原來你也怕了?”李樂雖這樣說著,但聲音卻也小了許多。

雙青公子道:“不是怕,只是不願你多事。”

李樂道:“這有什麼多事的?這幾日到金陵來的人,十個中有八個是為趙老爺子的那一句話而來,既然都公開了,又有什麼多事的?”

雙青公子苦笑了一下,道:“你年紀小,還不懂江湖上的事,這件事雖然已是公開的事,但你可聽到有人在高談闊淪的?’

李樂想了想,道:“有!但只有—個人。以你這麼說,這個高談闊論韻人一定是個很了不起的人,至少他的膽子要比一般人大些。”

雙膏公子道:“哦?這個人如果不是瘋子,就一定是個非常厲害的人物。”

“這個人不是瘋子!”李樂急忙道。

雙青公子道:“這人想必是個高手。他這樣做一定有他的目的。這人長得什麼模樣?”

李樂道:“這人年紀不大,但長得卻英雄瀟灑,風流倜儻,想必是個非常……”他自己說到後來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雙青公子這才意識到李樂說的那個人就是他自己,沒想到又給李樂“涮”了,氣得臉上青一陣自一陣。

雙青公子道:“的確是事實,但卻一點不好笑!”

“不錯不錯!”李樂道,“一點也不好笑!”

雙青公子道:“你不知道江湖上忌諱,這幾天表面上看來平靜如水,恐怕暗地裡早就打得不亦樂乎。”

“不錯不錯。”李樂道,“這件事的確很可怕,但卻一點也不值得‘樂乎,。”

雙青公子冷哼,不理他的話,接著道:“江湖上有許多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都已向金陵而來,他們還沒到地頭,在路上就己明爭暗鬥起來。”

李樂接道:“就像在船上我們認識的那個語兒和謝紫玉是不是?”

雙青公子忽然又冷哼—下,道:“是你認識他們,我並不認識。”

李樂看著他,不懂為何一提剎語兒就是這副不冷不熱的怪模樣。

李樂翻著白眼;道:“你不認識他們,那你認識誰?”

他是為語兒打抱不平。

但雙青公子卻彷彿不懂他話的含義,而是道:“川南寒冰堡算什麼,我至少知道江湖上還有—個‘鐵龍門’比他更有勢力。”

“鐵龍門?”李樂道,“鐵龍門是什麼東西?”

“鐵龍門不是東西,是個非常秘密的組織。“雙青公子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睛掃向四周。

這位連川南第—堡都不在乎的雙青公子,對鐵龍門卻不能不“在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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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龍門的大總管許白塵顯得有些憂心忡忡,因為鐵龍門的大當家龍金拒絕他的提議——帶神行壇兄弟一路暗中保護。

龍金喜歡冒險。

龍金今年剛好在三十而立之年,他那瘦削的一張臉,面如金紙,無疑是色中餓鬼的樣子,鷹鉤鼻上面襯著一對灼灼有神的狼目。

他掌握的鐵龍門原是西北一帶的惡匪,後來朝廷派兵擊潰,招安了他們。這幫惡匪受不了軍隊上的約束,於是就交給了當時任副統制的龍漢青,龍漢青經過十年的心血,把他們變成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

然後龍江青把這支隊伍交給自己的兒子——龍金。

但龍金卻只用了三年時間就把他們又變成了土匪。

鐵龍門跳出編制,誰也拿他沒有辦法,再加上西北遠離朝廷,西北道上官員也只有眼睜睜地看著龍金分地獨距。他們東移西走,專幹些綁架、刺殺的無本買賣。

他們不但有神出鬼沒的武功,而且有極嚴格的紀律。又經過極殘酷的訓練,這麼一個組織,別人又拿他有什麼法子呢?

鐵龍門一向狂忘傲自大,做事我行我素,黑白兩道的規矩全然不顧。所以不但在朝廷中,就是在江湖上也有不少的冤家對頭,欲制龍金於死地。

所以許白塵的顧慮是非常有必要的。

龍金這次就是南行金陵,參加趙老爺子發出的“盛會”,順便遊歷一下南國風光。

他秘密地搭上一隊南去的商隊。

一行商隊浩浩蕩蕩地向東而行,這隊商隊—共有二百多人組成,因為一路上常有強人出沒,所以南北商人結伴而行,因此也出現了專以此為生的一群人,他們是供馬匹、帳篷、車輛及各種路途上用的東西。

許白塵和龍金名包有一輛四馬駕的包車。

車廂內空間很大,不但有可臥睡的地方,而且還有一張不小的茶几。

龍金一直在看著一本宋詞,看得非常仔細,他很喜歡宋詞,文采也不錯,而且寫得一手好柳宇,有時也作些詞,自我消遣—下。

看著龍金一副入神的樣子,許白塵到口邊的話又吞了回去,但他心中老是有些忐忑不安,總象籠罩著什麼不祥之兆或突發的災難要降臨。

他是龍金的父親龍漢青的磕頭換帖拜弟,按輩分應該是龍金的叔叔,也是鐵龍門的全權大管家。

這次南下,他委實擔了不少心思。這隊商隊從頭到尾都仔細觀察過了,憑他一雙老江湖的眼睛,斷不會走眼。

商隊—共有二百四十七人,五百二十頭牲口,有黑布遮蓬的馬車二十八輛。除了他們兩人各包了二輛車以外,剩餘的二十六輛車主全是些大商號的人或財主,他們除了有幾個錢以外,就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他現在擔心的是第二十號車。

二十號車內有兩個人,一男一女,許白塵很清楚這個男人,他就是蘭州第一大戶公孫嶽公孫大官人。那位女人他也認識,她是長安府的名妓香香。

公孫嶽怎麼會和君香香在一起?他們又怎麼會在這支商隊中?

君香香是女人,公孫嶽是男人,他們能在一起並沒有什麼值得研究的,值得研究的是他們為什麼會在這支南行的產隊中,這是一種巧合嗎?

許白塵在考慮怎麼對付這個彷彿身上帶著磁性的女人,他現在雖然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龍金,但誰也把不住在後面的路上不會讓他發覺香香。

龍金甚至有一種能用鼻子找到女人的本事。

“許伯,人人都說你是咱們西北道上,當今博古通今的詩文泰斗,能不能為小侄指點一下這即興之作?”

龍金雖在看書,但同時也看出許白塵今天彷彿有點心不在焉,於是故意這麼逗他一句。

這首詞的確是他剛才在許白塵出去時的即興之筆,現在正在折壓在燭臺下面。砹人為這首詞是他出來之後,填得最好的一首詞。

龍金睜大眼睛看著正沉思的許白塵。許白塵這時才發覺自己的失態。忙彎下腰去,不得不認真賞讀起來。

一種漂亮的柳體字,在光滑的宣州紙上寫著:“花是幽魂,人似美玉,笙樂竟奏仙塘;瓊樓璧月,儘教如此風光;卻嘆當年絲竹聲,忽變兵戈起倉皇;難禁恨,愁煞王孫,羞煞吳娘;而今再見昇平世,聚鴛鴦小隊,脂粉成行;依舊繁華,青樓都貯群芳;看儂本是個多情種,憑誰人著意評量;願今生千重錦帳,遍護紅妝!”

許白塵把這首詞又重讀了兩遍,然後才說道:“金兒,幽人如瘦竹,本在空谷中,但古往今來,翠竹遍青山綠野,高人隱士,無所不在。切記切記!”

他叫龍金“金兒”,是多年的習慣,並非是自恃身份。他同時也知道這次南行,龍金是志在必得,但他太擔心這位少主人自視太高,恐生不測,所以不得不苦口婆心意重深長地說了這番話。

但他這句答非所問的一句話,卻讓龍金理會不得。

龍金雙眼直視窗外,似有所思,隔了一會才輕吟一聲道:“滿天飛絮賦行之,側惻驪歌系所思,遊子飄零終薄倖,美人方與話相知。”

他吟完側身一倒,也不理愣在一旁的許白塵。

許白塵知道他是在怪罪自己,因為這次出行,許白塵力勸龍金不要帶女人,現在他又要犯難了。

望著臥躺的龍金,許白塵輕笑了一下,道:“與其相思慕異,不如好好地睡上一覺,養精蓄銳。”

許白塵敢斷定,他們將會有一場惡戰。

不論是他們在等著這場惡截,還是這場惡戰在等他們,龍金現在都應該好好地休養一番。

許白塵理財的本事是江湖上共認的,鐵龍門錯綜複雜的集體財源,沒有他是誰也算不出來的。

他不但有這些本事,他還有更敏銳的眼光,所以很少有看錯的時候。

許白塵不論春夏秋冬終日總是穿著一件灰色的長衫,頭上頂著一頂黑絨小帽,一雙細小、精亮的小眼睛閃著光芒,微薄的嘴唇,下面蓄著一小撮山羊鬍,顯得老謀深算。

而實際上,他就是這麼一個人。

有這麼—個人,替龍金當家作主,龍金的確可以商枕無憂了。

車隊緩緩而行,龍金小睡了一陣後,正要起身,忽然問聽到一陣簫聲傳來,嗚咽婉轉。給寂寞苦行的車隊平添了一份悲涼的氣氛。

在這的寂寞的旅途中,能聽到這種的音律,已讓龍金感到興趣百增。

他剛要傾耳細聽,那簫聲忽然不見了動靜,四周又恢復了沉寂。

龍金唉嘆了一聲,又覺無趣,看著許白塵還坐在對面,也不知是正閉目養神,還是在思考問題。

於是他先開口道:“這次川南的寒冰堡依仗著他的勢力可能會躋身進來。”

許白塵睜開雙眼,接道:“他們一定會的。”

龍金道:“論起來我和寒冰堡的少堡主謝紫玉還是師兄弟,五年前他也曾在青城山隨上青道人學過武功,他那日還是我們當中最小的一個小師弟。”

許白塵冷笑道:“此人性多心疑,恐怕是個心狠手辣的人物,我們要加倍提防。”

龍金道:“提防是當然的,但想他謝紫玉恐怕還動不了咱們鐵龍門分毫。”

“恐怕不然吧!”

龍金輕應了一聲,聲音十分平靜,但臉上卻透出凜凜殺氣,道:“你說的那個劍魔真的還活著?”

許白塵臉色古怪,笑而不答。

龍金到現在還有些不信,相傳三十年前的劍魔到現在還沒有死?他更不信謝紫玉是劍魔手下的人。

誰也不會好好的少堡主不做,去作別人的走狗。謝紫玉也不會的。

龍金不想和許白塵再爭什麼“劍魔”,於是換了個話題道:“還有那個秦淮幫的小妞梅宜人,她也很可能是咱們這次南行中的棘手人物。”

據說梅宜人任秦淮幫幫主只不過是近半年的事。秦淮幫的老幫主梅中雪早在十二年前就已去世,這十二年中,幫中全由梅中雪的夫人掌管,梅夫人雖也是江湖人,但更是一位經商能手,用了十幾年的時間把秦淮幫從一個江南小幫派變成了一個傲視武林的勢大財粗的幫會,使每個人都不得不另眼相看。許白塵不談關於梅宜人的事,而是笑道:“我很佩服梅夫人賺錢的手段。”

龍金忽然嘆道:“有錢當然不是壞事,但有時也不一定是好事。?

許白塵同意這個觀點。

龍金又道:“只是秦淮幫閉門十二年,現在他們的勢力如何,外界的人知道的很少!”

許白塵忽然冷笑一聲,道:“他們的勢力至少沒有我們鐵龍門強大,也沒有川南寒冰堡強大,和金陵點霞山莊趙老爺子比起來,同樣如此。”

龍金道:“那是當然,他們畢竟是小門派出身,就算再讓他們回家再埋頭苦幹上二十年,還不是一樣。”

許白塵道:“本來金陵的那一點風水人傑,全被趙老爺子的點霞山莊佔盡了,輪到他們恐怕已寥寥無幾了。”

“只有某一時他們還可爭一爭。”龍金淡淡地接道。

要想從趙老爺子那裡得到名劍,不論是搶還是偷,都行不通的,單憑點霞山莊的實力,江湖上誰又能動得了他?

只有這次這個機會,出大價錢,這自然需要龐大的財力,這一點是不容忽視的。

所以龍金想到了秦淮幫。

但許白塵卻大笑起來。

龍金不很明白他的意思,問道:“許伯,難道小侄說錯了不成?”

許白塵道:“說錯了一半。”

“哦?”龍金道,“願聞其詳。”

許白塵陰笑著道:“金兒試想,誰不想要那些著名天下的名劍?天下名劍雖少,但點霞山莊卻多。但又能怎樣?這幾十年中,不知有多少高人能到過點霞山莊,又有幾個活著出來的?又有哪一個帶著一把劍出來的?”

“沒有!”龍金的回答是乾脆的。

但他不明白,這些江湖上人人知道的事,為什麼許白塵還要重提?這些事又和秦淮幫有什麼關係?

許白塵接著解釋道:“今天趙老爺子忽然出了這麼一個主意:拍賣名劍。江湖上要名劍的人很多,但有這樣財力的又有幾個?他們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們把名劍帶走吧?”

龍金冷笑了一下,道:“不能又怎樣?他們是不是要動強搶的念頭?這一著似乎打錯了算盤。”

他還就怕那些人不搶呢!

“不,不。”許白塵道,“他們當然不會想到搶我們,他們當然也知道吃柿子要撿軟的吃。”

一句話,龍金終於恍然大悟。

現在江湖上有這份財力的除了他們幾家江湖“名門”,就只有秦淮幫是最弱的了,自然要動這個腦筋。

龍金會心地大笑起來。

這回梅宜人那個小妮子要“忙”了。

許白塵道:“梅宜人是個要對付的人,但還有其他的人,蘭州公孫嶽公孫大官人,關外的千山牧場場主白老虎白無敵,京城的天威鏢局鏢主東方名威,還有南疆、塞外以及京城的達官貴人,甚至皇家中的人,他們都很可能插進來。”

龍金嘿嘿地冷笑著,尖尖的嗓子道:“那個公孫大官人也要來”太好了!他除了騙錢、騙女人,我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麼本事!”

許白塵冷冷地道:“他一定還有其他的本事。”

龍金不願再提到公孫嶽,又轉了一個話題道:“聽說那個關外千山牧場主人白老虎,號稱白無敵,他真有這麼大本事,還是別人吹噓的?”

許白塵道:“不全是別人吹捧他的,以他的現身功夫及家產,江湖上的確沒幾個人能比上他,只不過他從來沒有進過關內。”

“東方名威呢?”龍金道,“聽說此人手下有一幫能征慣戰的高手。”

“那是他的四大鏢頭。”許白塵嘆道,“但願此人不要來。”

“他能不來嗎?”龍金反問道。

“東方名威雖有萬貫家財,但卻是一個極吝嗇的人。”許白塵皺著眉頭道,“想必他不願用幾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去換一把破劍。”

“希望如此!”龍金道。

許白塵道:“除了他們這些人,我想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人,萬不可忽視。”

“誰?”龍金想不出還有什麼人能讓他們去單獨“眼顧”。

許白塵淡淡地說出了三個字:“柳雙青。”

柳雙青是近年開始在江湖上露面的富家子弟。他一天到晚做些什麼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家財,也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人,同樣也沒有人知道,甚至他是男是女,都有許多人不清楚。

果然龍金問道:“他是男是女?”

“可能是女的,但也可能是男的。”許白塵的回答和沒有回答一樣,但他還接著道,“但有一點誰也不能否認,他易容術比別人要高明得多。”

“我想她可能是女人。”龍金張口就說出了心中的希望,又繼續問道,“江湖上有人傳言他是皇家子弟。”

許白塵道:“我想他不會是的。但至少是官家子弟。”

“會是誰家的?”龍金眼中透著光問道。

許白塵看看他,嘆了一口氣,道:“當今朝中的大小官員多如牛毛,誰又知道他是哪家的大小姐,但這種女孩子還是少碰為妙。”

龍金聽到許白塵也講柳雙青是女人,不由得哧哧地笑了起來。

如果柳雙青是女人,他是一定要碰的。看看這種能讓整個江湖人都不清楚的女人,到底是怎樣的女人。

在他眼裡看來,這世界上還沒有不能碰的女人。

“我不是在嚇唬你!”許白塵的口氣有點嚴厲,道,“到現在江湖上還弄不清他這個人的出身,可見他絕不是一般的人。現在更是我們要提防的人。”

“何以見得?”龍金斜著眼問道,“就因為他有非常的家境,又和點霞山莊的趙老爺子來往密切,所以就一定是個難對付的人。”

許白塵明白龍金的意思,他們是江湖上的人。對付一個富家子弟應該不得很困難的事,就算他真是皇家的王侯公卿也沒有什麼可懼怕的,他們本來就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本來乾的就是別人不敢幹的事。

但他還是道:“我們派去的人到現在還沒有調查清楚那個柳雙青的背景,如果是一般的富家子弟就好辦了,怕的就是他的靠山很可能是劍魔,要不就是趙老爺子。”

一提到這世上還有一個“劍魔”,一向持重、謹慎的許白塵也不由得接著長嘆了一口氣,聲音嘶啞地繼續道:“劍魔真是個奇人,神龍見首不見尾,世上真正見過他的人又有幾個?唉……”

他最後一聲“唉”聲是什麼意思?是感嘆劍魔這個人,還是怨嘆老天爺為什麼還叫這個人活著?

劍魔,三十年前就成名江湖,劍下無敵手,殺人不眨眼,所以別人人都叫他“劍魔”。

就和從沒有人見過他真面目一樣,沒有人知道他的起初姓名,至少活著的人是沒有人瞭解他的。

十幾年前,劍魔忽然在江湖上消聲匿跡,每個人都認為他已經死了。

這只是江湖人的一種猜想,甚至是一種願望,但卻不是事實有些人連他的名字都不願提到,所以就更不願意接受他還活著這個事實。

劍魔對每個人都是一種莫大的威脅。

顯然,劍魔也是鐵龍門最大的對手,但他們連劍魔長得什麼模樣都沒有見過,更不用說去找劍魔了。

他們只有等劍魔找上他們。

也許這個劍魔還活著這件事,只是江湖上的謠傳,但這個謠傳早已深深地印在每一個江湖人心中。從他的名字出現江湖近三十年中,這個名字就越傳越廣,越傳越神。

劍魔是一個抹不去的陰影。

“不談劍魔,到了金陵,先設法找柳雙青謀面,如果她不與我們合作的話,我們就……哼!”

龍金陰沉沉地笑了一下,眼中閃著彷彿是綠幽幽的光芒,他這次南下志在必得,絕不姑息,絕不手軟。鐵龍門的人馬已分成三隊南下接應他們了,他有這個信心。

他有的是金銀財寶,所以他不在乎用幾十萬兩金銀去換一柄劍,但他更是江湖上黑道梟雄,他甚至希望自己用武力去做這件事。

這不但是一種衝動,更是一種本質。

許白塵看見他眼中放出異樣的眼光,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急忙道:“此行可謂前途多舛,若是疏忽大意一點,恐怕功虧一簣,甚至有身家性命的危險。”

龍金被許白塵的一番說話得滿心不悅,半天不出聲,只是默默地呷著茶。

許白塵道:“現在算到的只是我們能想到的一些人馬,天有不測風雲,到時恐怕還有更多我們不清楚的人物插手其中。”

“當今江湖上還會有誰?”龍金不服地道。

許白塵道:“英雄代有人才出,如果我能料到有誰會出現,也就用不著這麼擔心了。”

龍金只是笑笑。

他不在乎,就算有英雄出,他也不在乎,因為他本就自認為是英雄。

龍金是一種過著平安生活,而又過不慣這種生活的人,他希望這次南行能做出幾件讓江湖震驚的大事。

他希望有英雄出現,因為只有打敗英雄的人,才是真正的莢雄。

他嘆道:“英雄難覓啊!”

許白塵道:“不!金兒,你錯了,真正的英雄往往在表面看來都不是英雄。”

“我知道,你一向有一套關於隱人高士的高論。”龍金眯著眼道。

“不!”許白塵回答得很乾脆,道,“隱人高士不是英雄,他們不會去做英雄所做的那些英雄事,他們如潛龍一般不可捉摸,讓人看不懂,也不知道。這就是所謂的‘真人不露相’。”

一聽到許白塵關於“隱人高士”的高論,龍金就頭大了一圈。

他打斷許白塵的話,道:“既然他們不出山,又還有誰來當這個英雄?”

“英雄就猶如千里馬一般,是有許多的。”許白塵耐心地道,“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伯樂不出現,千里馬雖在,但卻沒有人知道。英雄也是如此,他們應該做的事還沒有出現在他們身邊,別人就不知道他們就是英雄。”

“這麼說來,英雄豈不和隱人高士一般不可捉摸。”龍金大唱反調。

許白塵繼續解釋道:“不—樣,英雄都有鮮明的目標,能讓別人清楚地看到,而高人隱士沒有,高人隱士不會主動去發光的,但英雄會,他們就彷彿是天上的流星一般,就算他們發光的時間很短暫,卻能給人們留下很深的印象。”

就因為龍金有許多事,總是抱著當英雄的想法去做。而他這種做法,是許白塵一向反對。

許白塵深深地知道,要當英雄就要付出許許多多不能想像的代價。

“到底什麼是英雄?”龍金有些著急了,道,“你能不能用簡單一點的一句話來說明?”

許白塵沒說話,他在想。最後才道:“英雄就是你想做的事因為他的出現而做不成,這種人就是你的英雄。”

龍金大笑道:“這麼說英雄就是敵人?”

“不光是敵人,而是你無法抗拒的敵人。”許白塵的口氣冷如冰霜。

龍金雙眼圓睜,但嘴巴卻閉得緊緊的。

車隊緩緩而行,但誰也沒有想到這條如黑龍一般的龐大東西會忽然停下來。

外面立刻就出現了喧鬧之聲,而且越來越激烈。

許白塵打了一聲招呼,出去打探虛實去了。

龍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一點也不焦慮,只覺得寂寞、無聊。

他只是在細細品味著許白塵那番關於英雄的高論。

他現在害怕英雄出現了。

他知道蒼天造物都是相生相剋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生對頭,這個對手是不容他戰勝的,所以一個人的英雄,並不是所有人的英雄。

這個人也許不是英雄,但他的確是你的“英雄”。

許白塵的話沒有錯。

但許白塵此眼已出去的一個時辰,卻一直沒有回信。

龍金忍不住把頭探出窗口向外看了看,天光已經暗淡下來,空中布著厚厚的一層黑雲。不遠處除了一顆顆閃動著而又看不清的人頭以外,就是各式各樣的嗓門叫喊聲,亂哄哄的一片。

龍金縮回了頭,索性把隔風棉簾也放了下來,讓車廂中保持多一點的安寧氣氛,然後拿出一個白底燙金瓷瓶,拔出軟木塞,一股濃郁的酒看充滿整個車廂。

他慢慢地品著這瓶市面上極不多見的古蘭陵酒窯產的好酒。

不多時,許白塵敲門上了車。

他皺著眉頭道:“前面山間的官道,因為年久失修,被一場大雪埋了。至少要等到明天午時前後才能過去。”

龍金沒想到要在車上熬過一夜,臉上立刻流露出一種沮喪和煩躁的表情。

許白塵不動聲色地道:“你知道到什麼地方了?”

龍金沒有心裡去想,接口問道:“到什麼地方了?”

許白塵微笑道:“天色已晚,本就應該下車投店。現在已到鐵關鎮。”

鐵關鎮本是一座兵營,因多年未起戰火,這裡又是關西過中原的要道,所以時間一長就變成了一座集市,成為東西南北客人的歇腳處。

一提到鐵關鎮,龍金就想起了鎮上的第一家大客棧——鐵關客棧。

許白塵笑道:“我因怕人多,已自作主張在鐵關客棧訂了兩個房間。”

龍金跳了起來,道:“咱們走吧!今夜可以好好睡上一覺,明晨不用起早趕路了。”

“是的。”許白塵也站起了身,道:“不用急這幾天,再過三五天就可以看到長江了。”

他雖在笑,但心裡卻一點笑意也沒有,他總是隱地感到今夜是一個非常夜晚。

不很遠的鐵關鎮早巳人擠似海,已兩三天不通道路,至少有上千號人耽擱在這裡,許白塵能在迎客客棧訂個房間的確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亂哄哄的客棧中,一個比較乾淨的店小二領他們上了二樓甲字號房。

甲字號房一共有九間,其中最大的一間用作客廳,已聽不見任何嘈雜的人聲,房間中一共有六個大小包間,每個包間中都有一張很大的餐桌。

龍金和許白塵找了一間剛剛坐下來。這時一陣十分悅耳的女人的聲音傳來,引起龍金心裡一陣騷動。

這個地方就是聞名塞北的鐵關鎮,這裡就是聞名鐵關鎮的第一客棧——鐵關客棧。”

一個粗嗓門接著道:“看不出你居然還很熟悉這裡,來來,管他什麼金棺材、銀棺材,只要有一套好房間就行了,哈哈……”

“呸!一張臭嘴。”嬌滴滴的佯嗔使得人心搖曳。

許白塵不去看就知道他們是公孫大官人和君香香。

龍金卻忍不住把頭伸了出去,瞪著大眼睛尋剛才那個說話聲極為好聽的人。

剎時間,他愣住了,龍金怎麼也不會想到在這裡與這個令人消魂的長安名妓君香香邂逅相遇,君香香是他在長安的老相好。

龍金不禁大喜過望,一路的疲倦和焦躁一下子全飛到九霄雲外,換來的是無比喜悅,他跳身而起,一反常態,忘記了剛才自己還是一個很有身份的人。

龍金衝到香香面前,捧住那張芙蓉般的笑臉“巴巴”地親了起來。

客棧中每個人都為他的“表演”驚呆了,而許白塵卻全神貫注地注視著那個尷尬地站在門口的公孫大官人。

公孫大官人顯然極為不悅,但轉眼間,結冰的臉上立刻就解凍了。

他認識龍金,更知道龍金是幹什麼的,

他雖然是家有萬貫,卻擋不住鐵龍門的黑刀子。所以此時心裡惱怒萬分,但又能怎樣?

難道他的一夜風流,現在已屬於龍金了。

“久違了,龍門主,許大總管,鐵龍門生意火旺,財源廣進。”

公孫大官人硬是壓抑住心中的惱怒,他那張肥臉擠出幾絲笑意,討好地迎向龍金。

“哪裡,公孫大官人最近可好?”許白塵輕輕一笑,而搶在龍金面前說道。

“哦!公孫大官人。”龍金彷彿才發現他這個人道:“請坐,請坐。”

龍金似乎不願意把目光從香香那棄滿誘惑的身體上移開,但還是轉身看了看公孫嶽。這個蘭州的第一號大暴發戶,龍金還有地方要用得著他。

公孫嶽是典型的胖子,一天到晚臉上堆著笑容,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他現在穿著大約色披風,裡面反穿純白色的裘毛棉襖,腰上扎著一條巴掌寬的青褐色犀牛皮帶。

許白塵起身讓座,然後自己坐在—旁。

他現在不得不小心從事,黑夜將臨,危險感也緊隨而來,他們身邊還帶著一箱價值連城的珠寶,現在不宜得罪任何人,尤其是這些有頭有臉的人物。

但許白塵更擔心的是這個長安名妓君香香,這才是—個比公孫嶽不知利害多少倍的女人。

君香香裹著一件淡青色的狐皮大衣,她身軀嬌小,媚態百生,櫻桃小嘴,著雨桃腮,走起路來也是盈盈蓮步,讓人著迷得很。

她自小流落煙花場所,三教九流,百門千技,無所不知。尤其是那種騷到骨子裡的狐媚之氣,更是非常人所能抵擋,龍金就更不用說丁。

龍金正陶醉在溫柔之鄉中,忽然,上樓的樓梯又響了。

一聽到這上樓時所發出的聲音,許白塵的心不由得一下子提到嗓子中。

有意練功,無意成功。這話有許多人都知道,那意思就是和“拳不離手,曲不離口”的意思相同,要求一個人要無時無刻地練習,總有一天會超越本身。

所以一個高手不論在走路,還是睡覺、吃飯,甚至上廁所都在有意無意地練習著。

一個武功高手,如果他不是刻意去掩蓋,有許多地方都能體現出他與常人不同。

能看這一點,就必須要有極細的心思,敏銳的眼光和老練的經驗。

這三點許白塵都有。

他甚至下意識地感到心中一震,知道上樓來的絕不是一般高手。

傳說只有極有靈性的野獸,才能感覺到靠近自己身邊的危險,許白塵也能。

他急忙收藏自己眼中露出的精光,看向樓梯。

一共上來了兩個人,但大家的眼光卻集中在第一個人身上。

這是一位年輕女子,她的出現就彷彿有一朵驕豔的牡丹,在客廳中怒放,使得每個人覺得眼前突然一亮。

一個儀態萬方的絕代麗人,款款而行,走到一張空位旁坐了下來,她身後還跟著一個持簫的老頭。

龍金一下子呆住了,愣愣地盯著這個具有曠世姿容的女子,她絕不過二十歲。淡妝輕粉,可紅色衣衫,束藕絲裙,五官清秀,不謫於嫦娥下凡,仙子臨世。

龍金也顧不得香香的醋意,從桌上拿起一杯剛剛衝好的香茶,走到佳人面前,輕聲道:“能見到小姐,真是天大的榮幸,謹以此茶代酒敬小姐一杯,請賞臉。”

這位佳人面部毫無異樣,只是用眼睛瞟了瞟身旁持簫老者。

持簫老人雖然長相醜陋,但眉宇間流露出一種玩世不恭、目空一切的倨傲神態。他穿著一件非常昂貴的藍色緞面鴨絨長袍,頭上戴著一頂潔白的范陽氈帽。

許白塵猛然之間,認出此人正是隱退江湖多年,名震天下的怪傑“魔手”殷蓋天。

這個發現無異是數九寒天背脊上澆了一盆冰水。他禁不住連打了兩個寒顫。

殷蓋天在此現身,絕對非同小可。可惜龍金被色弄得智昏腦暈,要想個法子和龍金商量商量才好。

這時殷蓋天已發話道:“花小姐,這位多情的大爺就是威震西北的鐵龍門門主龍金龍總把子,常言道,盛情難卻!小姐自己酌量。”

殷蓋天的一席話不亢不卑,不冷不熱,叫龍金臉上一時掛不住,弄得進退維谷。

花小姐還沒開口,香香早已按捺不住,她目不轉睛地端詳著這位女子,竟不得不自愧弗如,但龍金如此薄倖輕浮,使她大動肝火。

不過,她沒有吵鬧。她十分懂得如何對付男人,一旦動怒,正好將到手的獵物推入別人懷抱,她乘龍金一時難以下臺之機,柔聲道:“我的龍大門主,天色已不早了,人家亦是遠道而來,未道一聲鞍馬勞頓,就去打擾,難怪人家不高興呢!還不如擺上一桌,就算你請客,款待款待大家。”

看看的一席話正中下懷,大家此時也的確感到飢腸轆轆,氣氛立刻活躍起來。

鐵關客棧的確不愧當地第一大店,酒菜居然並不比任何一個大地方的差。

四盤開胃小菜上過之後,緊接著是八道大茶,十二盤很適合冬令食補的菜餚也陸續上來,還有幾瓶此地難以見到的江西米酒,和龍金最喜歡的西北濃高梁酒,擺滿了整個桌面,滿屋飄香。

龍金喝得是最開心的,也是桌上喝得最多的,三壇極厲害的高梁酒下肚後,龍金開始頻頻對花小姐暗送秋波,可是一腔暖意,卻被花小姐凍如九寒冰。

而此時香香卻不溫不火地乘機大獻嬌媚,龍金已漸漸把持不住了。

儘管花小姐俏麗的容顏冷若寒霜,但大家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老半天,他們心中幾乎都在驚歎著道:“誰能有這一份豔福啊!”

桌上另一個女子就是香香了,對花小姐的姿容,她不得不甘拜下風,但她卻是一個極聰明的人,她要在另一方面壓倒這位如仙的美人。

香香忽然打破了眾人對花小姐的暗暗欣賞,突如其來地提出了一個問題。

她道:“許大總管,聽江湖上人說,你們鐵龍門向來以西北藏劍山莊著稱,但卻不知你們現在有多少名劍?”

許白塵始終沒有放棄結花小姐一舉一動地觀察,似乎想從她冰冷的面孔中窺出什麼奧秘,但是他失望了,那是—枝冰清玉潔的花朵,除了美得叫人心顫以外,什麼也看不出來,僅此而已。

許白塵是善於識人的人,他完全知道這位並非是一個未諳世故的黃花姑甲,而是—個有定力的秀外慧中的奇慧的奇女子。現在他全部的精力正集中在她身上,忽然聽見香香的一句話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他剛要開口,龍金已道:“鐵龍門的藏劍並不多,但以整個古今中外的名家兵器來說,卻是連點霞山莊也比不上的。”

香香怔了一下,旋即又笑吟吟地道:“果然非同小可,不愧是西北第一莊。”

許白塵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眼光在每一個人的臉上掃視了一下。

香香又開口問道:“龍大門主這次南下,想必就是針結點霞山莊的名劍去的吧廣

“只是想去見見世面。”這次許白塵搶先答道:“整個天下現在幾乎人不知道趙老爺子要賣劍的事,勢大財重的人太多了,鐵龍門也不敢太抱希望。”

他把話說得很圓滑,他懷疑君香香是別有用心。

君香香笑著道:“其實誰不是為了金陵趙老爺子的一句話而南去,公孫大官人,你說是嗎?”

公孫嶽一直在埋頭吃著,聽到她的問話,道:“不錯,但我動員是真捨不得花大價錢買什麼劍。這一點我和眾位就有些不同了。”

他真不想要聞名天下的神器嗎?有他自己肚裡明白了。

香香道:“你們看趙老爺於居然肯把視如性命的那幾把劍當真賣了嗎?以小婢想來,恐怕其中另有文章。”

這句話正是許白塵想說的。

這時,殷蓋天忽然發話道:“你先說說看趙老爺子為什麼不能賣劍呢?”

“這個很簡單。”香香道,“他一生與劍結緣,其集得名劍二十餘柄,這幾柄最名貴的劍,平日裡連他最親近的人都很少見到。可以這麼說,他有沒有這幾把劍還是一個問題。現在他居然要賣出去,實在令人費解。”

殷蓋天道:“就因為這個?”

他冷笑著,舉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那老先生說呢?”香香不依不饒地追問道。

殷蓋天沒有回答她的放就彷彿根本沒有和她講話一般。他只是看著花小姐,那意思是該離席回去休息了。

香香被他氣得冷哼一聲,道:“異鄉相識,實屬三生緣份,請問你們究竟是何人?”

殷蓋天一聽,忽然拍案而起。

立刻舉座失色。

以殷蓋天的功力,要想在在座中找一兩人殺瞭解氣,別人是拿他一點法子也沒有的。

這麼一個老魔頭髮起火來,任何人都能想像出後果是什麼樣的。

但許白塵想不通他為何如此小肚雞腸。

這時花小姐緩緩地站起身,向眾人冷冰冰地一笑,然後用眼色制止了殷蓋天,左手甩出一塊白玉牌,扣在桌面上,轉身離席。

她邊走邊道:“殷伯,我們既已在場面上混,總是要多交幾個朋友才好。”

佳人隨著話音落去而消失在客廳門中。

許白塵拿起扣在桌面上的玉牌,反手一看,就慌不迭地還給已站著身邊等他的殷蓋天。

君香香和公孫嶽他們早就認識許白塵,但從沒有見過這位赫赫有名的鐵龍門大管家臉色如此難看。

許白塵雙手抱拳,點頭哈腰地說著很讓人舒心地話,然後親自離座送走丁殷蓋天。

香香問道:“許大總管,他們是什麼來頭?”。

許白塵搖了搖頭,苦笑一聲道:“說不得,說不得。”

大家呆了一會,接著公孫大官人第一個發現殷蓋天的座位前一粒龍眼般大的一顆明珠,這顆珠子至少能買下一百桌這樣的酒席。

這難道是他們的酒錢?手頭未免有些太大了!

他是不是故意給他們看的?

這是什麼意思?

許白塵緊皺起眉頭。

公孫嶽卻在想著自己的心思,這次南下之行,也是路上偶遇香香,而且上了她的鉤,被這個令人心醉的女人灌了不少迷魂湯,眼看著就要動手做事了,卻不曾想平地裡冒出了一個龍金。

龍金不是好惹的,許白塵更不是好惹的,他只有定下心來,好好地籌劃一番。

想問題自然要好好地休息,於是公孫大官人也託個辭,起身告辭了。

龍金也被香香扶進虜間,早在他們先一步,許白塵就已進了房間,查看木匣中的重要東西,然後安排了龍金下榻之處。

龍金上了床,香香也嬌柔地伏在他身邊,此時許白塵卻沒有要離去的樣子。

龍金早已等不及了,揮手要許白塵離開。香香迫不及待地脫去狐皮大衣,露出了緊身細毛絨衫,苗條的身材,邁著嫋嫋婷婷的步子,走到門口。

許白塵只好閃身出去了,他希望龍金今夜不要陷得太深。走時,一雙如鷹的眼睛,又深又狠地盯丁香香一眼,他同樣希望香香也心裡有數。

香香使勁關上門,拴好銷子,心中罵道:“這個許白塵老鬼,還真是狡猾詭詐。”

龍金房間在火燭滅時,傳來了哼哼嘰嘰的聲音。

許白塵把門虛掩,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他總覺得今夜要出事不可,是什麼方面的事,他又講不不禁。這只是一種非常的感覺。

不知到了什麼時候,正當許白塵沉沉欲睡的的候,忽然傳來一陣簫聲。

許白塵一下於睜大眼睛,睡意全無,這簫聲是不是殷蓋天天吹弄的?他預感到這蕭聲—停,災難就要開始了。

他在等,等簫聲停下來,等他嚴練不了十餘年的通天耳中聽到的聲音,他有這個自信,就算一隻無聲的壁虎從龍金門前爬過,他都能聽到。

許白塵在傾心地聽著動靜,但也忍不住想到了花小姐和殷蓋天。

他怎麼也不明白,威震江湖十餘年,後來又消失了十餘年的“魔手”殷蓋天又怎會聽命於一個黃毛丫頭。

殷蓋天在十餘年前之所以隱退,有人說是因為他同胞弟殷蓋地死去的緣故。

殷蓋地真的死了嗎?他這次重出江湖又是為什麼?

這個絕色美人為什麼會有那塊白玉牌?這是她的起初身份嗎?

許白塵正陷入深深的思索中時,簫聲的樂律忽然變了,孌得動人心絃,婉轉惰痴,那是一種撩人心魄的樂曲。好似一個美麗女子忽然來到你床前,這是一個騷動的夜晚。

正當許白塵不由自主地傾聽這首樂曲時,門外傳來了一陣很輕很輕,不比壁虎走路重多少的腳步聲。

簫聲變得更加熾烈火熱了,足可以讓人想人非非,許白塵真想躺在床上好好傾聽一番。

剎那間,他清醒過來,心中大叫一聲“不好!”他畢竟是在江湖上闖蕩了近一輩子的老客。終於在沒有被簫聲完全控制時清醒了過來。

許白塵提氣收神,輕輕一閃,無聲地出了門。

因為遲疑了一下,那個腳步聲已消失,隔壁龍金的房間也沒有任何聲響了,但門已現出一條縫。顯然,夜行人已進了房間。

許白塵側身進房,腳跟還沒有立穩,一道黑影迎面撲來,一股殺氣從對方身上發出。

黑夜之間許白塵看不清對方出的是什麼招式,而且又是忽遭襲擊,於是急忙閃身避開正面,雙手護住全身各大要穴。

那黑影也不追擊,腰身一扭,直向門外閃去。

這時許白塵憑著夜行眼力,藉著昏暗的夜光已看清楚,那人身材矮胖,但身手敏捷,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還中還抱著一個方形物品。

許白塵立刻想到了裝珠寶的箱子,大小和夜行人懷中的差不多,他一探手,從腰中抽出自己的隨身兵器,

能讓他用上兵器的人已不多,他至少已有七八年沒有用過兵器了。這次可真的有些急了。

一柄在黑夜中同樣能刺眼奪目的短劍,以雷鳴電閃般地速度刺向黑衣人的腰部。

在這種緊急的時刻,許白塵也根本顧不上什麼江湖規矩,白光一閃,左手順勢去奪那口箱子。

夜行人不但一身黑衣黑褲,還黑巾蒙面,他見許白塵來勢兇猛,急轉身相讓,但就在這一退讓間,許白塵早已把那方形物品奪了回來。

蒙面人不肯就此服輸,雙手一翻,迎上對方的短劍。

“鏘”的一聲,一綹火花,夜行人把許白塵的短劍逼開,原來,夜行人此時手中已拿著一對烏漆的鐵環。

許白塵沒想到這個夜行人居然有這麼高深的內功,連退了兩步才站穩腳,接著手腕一翻,絕招立出,殺氣再現。一式“金龍攪海”,直奔對手的心窩。

就在這時,內屋的門一動,白光閃動。

門已半開,白光在閃。

但不是兵器,而是赤條條的香香裹著一條單絲巾從門裡衝了出來。

她伸手就要接過許白塵手中的箱子,但許白塵又怎會撒手。

香香雪白髮燙的身體己逼了上來,一陣消魂散魄的肉香令人神醉心迷,許白塵稍一懈怠,那個夜行人已翻身出了大門。

“大總管快去追趕飛賊。”香香叫道,“是龍公子叫我保護這口箱子的,”

她雙手拽著箱子,身上本來就散披著絲巾,已從光滑的矯軀上滑落下來。

房裡彷彿被她的雪白肌膚照得更亮了一些。

許白塵一聽房中的確有響聲,想必真是龍金叫她拿箱子的,於是冷哼一聲,猛地撒手。

香香沒有提防他來這一著,身子向後一仰,翻著跟頭進了內室。

許白塵恨不得迫上去扇地兩個耳光,這個淫蕩的女人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在這關節時候出現?

要不是不願得罪龍金,他非把她毀容不可。

許白塵恨恨地追出了房門,但哪裡看得見夜行人的蹤影,靜靜地走道上依然平靜無聲,四周隔壁的客人也沒有任何反應,彷彿剛才根本沒有發生任何事。

許白塵輕若狸貓地從走道上走過,雙耳集中了全部精力。沒有人點燈,也沒有人出來夜間小解,黑黑的、靜靜的,除了公孫嶽房間傳出了一陣輕微呼嚕聲外,連剛才那個婉轉的簫聲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停了。

一種壓抑的氣氛使許白塵感到這裡不是一家盛隆的客棧,而是一座空寂的墳墓。

如果剛才是公孫大官人,那麼他的速度也太快了。因為公孫嶽的房間就緊靠在許白塵房間的旁邊,而且他主要是防範這個公孫嶽。

不可能是公孫嶽,他沒有道理這麼快的。

許白塵走到甲字號的最後一間,這裡是緊挨樓梯,是殷蓋天的房間。

他慢下腳步,更小心謹慎了,但當他走到殷蓋天房門前時,忽然從門裡傳來一陣簫聲。

簫聲細長低沉,但充滿了肅殺之氣,彷彿一道有形的物體,使人歷歷在目,令人毛骨悚然。許白塵不由得吸了口涼氣,倒退了幾步,不敢貿然前進。

許白塵站住身子,穩定了一下心緒,然後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像幽靈一般,從長長的廓道上游蕩著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再也沒有睡意,和衣躺在床上,心中亂成了一團麻,想來想去理不出一個頭緒。

簫聲還在響著,嗚嗚咽咽,如泣如訴,從肅殺之意變成了復仇般的悲壯激昂之調。

許白塵感到這簫聲中透著另一層含義,但又一時想不通這含義是什麼。

不知不覺中,他合上眼睛靜靜地聆聽著簫音。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00:12


第 六 章 拍賣神劍

窗外,一片銀白之色映出房中,不知夜裡什么時候下了這麼一場雪。龍金用力睜了睜迷朦的眼睛,腦袋中還朦朧地回憶著昨夜的風流,他揉了揉臉,下床第一件事就是看看那口箱子,這要比任何事都重要。

但當他拿起箱子時,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著手處箱子輕若無物。

香香早已不知去向,箱內寶物已屬他人。

龍金大叫許白塵。

許白塵這時居然還沒有醒,這是從沒有過的事。

猛得聽見龍金的呼喚,他這才從床上下子跳起來,眼睛還沒完全睜開人已衝到了龍金的房間。

但這一切是否已經遲了?

許白塵瞪著空空如也的箱子,想起自己昨夜是被簫聲所迷,在不知不覺中昏昏睡去。

這簫聲好厲害!除了殷蓋天還有誰有這樣的功力?

“君香香什麼時候離去的?”許白塵眼睛盯著那口空箱子問道。

“這……”龍金說不清楚,但轉眼間,他聞著自己身上的濃郁香氣似有所悟。

他恨恨地道:“這臭婊子居然敢下迷藥。”

許白塵想想自己,不由得苦笑,道:“老天保佑,她下的只是迷藥而已。”

“什麼意思?”龍金正沒好氣,猛地聽到他這番話自然極不順耳。

“我是說我們應該感謝她,因為她只下了迷藥,而沒有下毒藥。”許白塵冷冷地道。

“她敢?”龍金尖著嗓門叫道。

對龍金這樣下毒藥自然是自找苦吃,下迷藥卻要比下毒藥容易得多,而且君香香本身就是迷藥。

但許白塵卻道:“沒想到她們和殷蓋天居然是一夥的。我們能保住這條命住這條命已算不錯了。”

“什麼?”龍金大吃一驚,他弄不懂許白塵為什麼要說君香香和殷蓋天是一夥的,昨晚那頓飯時,股蓋天還差點因為君香香一句話而發火。

難道他們是在演戲?

許白塵這才把夜裡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然後又道:“殷蓋天以蕭聲相助,他不會白出手的,那麼他又要什麼呢?單單只是為了錢財?”

這一點龍金就更不知道了。

他望著空蕩蕩地走廓。

整個客棧現在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鐵關客棧的客人都已走光,高聳的樓房聳立在一片白雪之中,只有它,才對昨夜發生的一切無動於衷。

清晨的寒流在高空奔湧,好在地面上沒有太大的風。

濟南府的長安大街上早巳塞滿了人。

他們中有為生活而起早奔波的,有為盈利趕早市而流汗的,也有為一些不可告人的事而早行的,還有根本不為中而起床上街的。

他們中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的,也有小的,甚至還有兩個碧眼高鼻的西域人。

兩個說著僵硬中原話的西域人,在一個穿湛藍色馬夾、腳踏鹿皮軟底靴,腰扎虎尾帶的中年人帶領下,來到張記古董店。

他們談笑風生,店老闆自然更是興致高昂,剛開開門就有一批大買賣上門,自然不能怠慢。

高個子的西域人盯著一件件古董目不轉睛,眼中放出帶著貪婪的光芒。

他遊鑑著,但看得很仔細,當他的眼光掃到門口時,眼中的光芒不由得大放異彩。

一位妙齡女郎正從店外盈盈走來,她衣著華貴,一張俏生生的臉,光潤如玉,滿身洋溢著誘人的光彩。

她身後跟著一位清癯的老爺,皺紋滿臉,手中拿著一根麻花細馬鞭。

美麗的女子走到櫃檯前,細聲細氣地向店老闆道:“能不能把那柄古劍拿來一看?”

店老闆又怎會拒絕這樣一位女子的要求。他迅速地把那柄古青銅劍遞到女郎的手中。

這是一把周秦時期的古劍,是用來當作祭品或陪葬晶的,是一把非常難得的古董。

那個西域高個,自從這位女郎進來,他的跟睛就沒有離開那細條身材一下。

這時,他慢慢地走到女郎身邊,用他自認為最親切、最溫柔的但又僵硬無比的聲調道:“這位小姐,這是—把東周末年時期,諸侯用來陪葬的物品,它應該不算是一件真正的兵器。”

絕色女郎轉頭看著他。

西域人巳做好吃“白跟”的準備,但那個女郎卻忽然笑了一下,猶如一園鮮花在剎那間一起開放一般,地道:“這位大爺說得很不錯,它不但不能算是一件真正的兵器,而且也不是一件真正的古董。”

這柄古劍居然是假的。

店老闆詫異地看著她,這柄劍雖不是真正的周秦古物。但年代也絕對超過百年。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年輕女子—眼就看出這是贗品。

西域人乾笑了兩聲,道;“小姐好眼力!”

這時那個中原人氏上前解釋道:“這是吐蕃國的著名收藏家,貼罕爾大官人。”

貼罕爾這次到中原也是為了點霞山莊的事而來的。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另一個魁梧的西域人是他的貼身保鏢叫烏巴哈,上前說話的中原人氏叫孔少錢。

貼罕爾感到這位年輕的小女子能有這等眼光是很不尋常的,他心裡不由地產生了一種想法。

孔少錢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又上前道:“小姐必也是這行的行家,冒昧地請問小姐芳名?大家也好相互切磋一下經驗。”

絕色傾城的女孩子忽然“咯咯”地笑了起來,好似銀鈴輕搖一般動聽。貼罕爾和孔少錢二人,一時都墜入痴迷迷的遐想之間。

極好聽的笑聲惹惱了旁邊的烏巴哈。他不是真正的因笑聲而氣憤,而是這笑聲太有誘惑力了,他簡直就差點抑制不住自己的衝動。

這時,小姐後面的乾瘦老頭開口,道:“諸位,這位是花含笑小姐,鄙下姓殷,時而也玩玩這些古人留下的東西。”

貼罕爾已判斷出這個殷老頭是花含笑的一個親隨,他盯著花含笑如花般地笑靨,逼緊一步道:“能認識花小姐真是三生有幸,恕在下眼拙,居然沒想到小姐原是行中人,想必花小姐也不是本地人吧?”

花含笑輕笑道:“當然不是了。”

貼罕爾道:“花小姐到這裡來是走親戚的……”

花含笑抿著小嘴笑丁起來;道:“還說是專門收藏古董的,再過三天金陵的趙老爺子就要拍賣他視如身家性命的幾樣古董,你們都不知道?”

“哦?”貼罕爾故作驚訝,彷彿才知道這件事一般,奇道,“金陵點霞山莊的趙老爺子,他只收藏古劍,難道他要把那些古劍賣掉嗎?”

花含笑在心裡猛啐了兩口,但表面上還是笑眯眯地道:“是啊!”

“太好了!”貼罕爾道,‘這樣的機會,我們可不能錯過,只有三天了,看來我們要同路趕去了。”

花含笑只是輕輕地笑。

貼罕爾醉迷迷地盯著萬種風情的花含笑,心裡不禁大笑起來,他眼神微漾,好!上鉤了!

他們一行五人,走出了古董店,貼罕爾道:“花小姐,鄙人也珍藏了一柄古劍,希望花小姐能幫忙鑑賞一番。”他說著從烏巴哈背上的大羊皮袋裡拿出一柄裹在藍布包中的短劍。

他遞給花含笑,道:“上輩人都說,這是一柄貨真價實的前秦古劍。”

貼罕爾一邊說,一邊傾身向前,藍色的眼睛已噴出火辣辣的光焰,他那隻握著短劍的手有意無意地向花含笑高挺的胸脯觸去。

花含笑一手拿著一隻小包裹,另一隻手正迎向短劍的劍柄,所以這時胸鍁失去屏障,這樣的機會,貼罕爾又怎會白白地錯過。

就在那隻毛茸茸的手剛剛要達到目的的時候,卻不能再前伸半分半毫。

連貼罕爾自己都不知道,手腕上什麼時候纏上了一道細麻擰成的馬鞭。

如蛇一般的馬鞭接著從他的手上滑落,但貼罕爾還沒有反應過來,那柄已被花含笑順手抽出短劍已從他的脖領中掉落內衣裡。

貼罕爾大叫一聲,跳起丈高,急忙解衣松帶。

那可是一柄鋒利無比的寶劍。

其實貼罕爾倒並不是怕短劍的鋒利,而是另有其因。

這時,路上已圍上來許多人,他們不懂,當街脫衣解帶是不是這西域人的家鄉風俗?

只聽到風聲搖動,一條又粗又黑的皮鞭捲了過來。

這是貼罕爾保鏢烏巴哈手中的皮鞭。

粗大的皮鞭捲住了又細又小的皮鞭,烏巴哈的塊頭至少比殷老頭大三倍。

但卻拉不動殷老頭半步,也解不開纏在小皮鞭上的大皮鞭。

兩條皮鞭像拔河—樣,繃得直直的,把貼罕爾和花含笑正好分到兩邊。

花含笑好像根本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只是望著手忙腳亂的貼罕爾開心而又調皮地“咯咯”笑著,幾乎笑得流出了跟淚。

貼罕爾一臉苦相,孔少錢更圍著他幫忙,烏巴哈正把力氣加到十二成,但只見殷老頭手腕猛地一抖,足有三百磅重的烏巴哈竟騰空飛起,跌出一丈開外。

在場所有的人都發出一聲驚呼,烏巴哈半邊身子都跌得痠麻了,一條拿皮鞭的右臂根本就不能動彈。

這時,花含笑跑到他面前,把他向上扶起,並且說道:“殷老頭,你開玩笑太過份了。”

殷老頭也急忙過來,道歉道:“這位兄臺,老朽出手重了,請多多擔待!”

烏巴哈氣喘如牛,本來就很黑的面龐,已變成了醬紫色,表情彷彿就像鬥敗了的公雞。

孔少錢過來,一把把烏巴哈拉了起來。

這時,貼罕爾已拿出那柄短劍,但他再也不敢遞到花含笑手中。

貼罕爾雖然一臉哭喪相,但並沒有生氣,這麼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女子,無論她和任何一個人開玩笑,那人都不會介意的。

花含笑向他們做了一個鬼臉,然後就跳上路旁的一輛黑頂蓬馬車。

在殷老頭一聲吆喝下,馬車開始前行。

貼罕爾大聲道:“花小姐,你還沒鑑賞這把劍呢?”

花含笑探頭笑道:“貼大先生,你玩了這麼多年佔董,你應該知道,有些古董上面沾滿了毒,是看不得的,對不起,金陵城再見。”

馬車轔轔而去。

一片紅塵後面,貼罕爾驚訝地愣愣地站著。

太不可思議了!花含笑連短劍看都沒看,她又怎會知道劍上塗滿了巨毒。

這可是貼罕爾的家底,在假古董表面上塗滿了一種毒,這種毒無色無味,當鑑賞人貼近古董仔細觀察時,這種毒就會進入眼睛中。

兩三天後,眼睛就看不到光亮,而且毒性進入腦袋中,就會失去理智,非要用他的獨門解藥不行。

那樣這位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會跪下來求他。

但現在這一切都已成了妄想。

花含笑的一席話猶如一道晴天霹靂,震得貼罕爾足足呆了一刻鐘,這位年歲不大的俏女孩居然有這樣的神通,是他做夢也沒想到的。

他懷疑這個美麗的人兒是一個狐狸精,他一生偽造古董,一直用這個辦法,從未被人識破過,這柄短劍,更是他得意之作,否則他也不會帶在身邊。

這次中原之行,出師不利,不過,只要完全掌握、控制住這個美人兒,那可就大不一樣了。

所以貼罕爾還是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而孔少錢卻已看出花含笑是個危險人物,定是肩負著某種神奇使命,那個殷老頭出神入化的功夫,更使他不由得想起兩個人來。

兩個人是一對雙生兄弟,都是失蹤了十餘年的江湖怪傑,都殺人如滅蟻的高人,他們就是殷姓,江湖人稱魔手、鬼腳的殷蓋天和殷蓋地。

孔少錢從沒見過殷氏兄弟,但他卻有七分把握,他只是不懂,這麼兩個危險人物,是被誰請出山的?

他感已到前途的危難。這兩個人是不可能就此罷休的,他們一定還有什麼很厲害的後招。

猛然間,孔少錢大悟!

他在貼罕爾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後,貼罕爾像一隻被踩著尾巴的貓一樣,驚慌地跳到了烏巴哈身旁,從他肩上拽下了沉重的包裹。

包裹裡原來應該有的,已經沒有了,不應該有的卻出現在裡面——一堆破磚爛瓦。

金陵遠郊的一個幽谷中。

這裡有一座典雅的山莊,長滿青苔、掛藤的石牆隱藏在娑娑的叢林中,數枝迎雪早開的紅梅,伸出牆外,冷豔凝霜,幽香襲人。雖是隆冬季節,門前一大片空場地上種著如毯一般的草坪,卻青綠如翠,鋪地似錦,襯出山莊大門的,富貴氣派。

——這裡就是點霞山莊。

進莊後不遠就是一間寬敞的大廳,玉欄銀雕的走廓,廳內更顯得清雅、富貴。中間是一張又長又寬的紫檀木條桌,四邊牆邊排著一圈鋪著金絲賊的敞椅,朝南正中擺著一把古樸的太師椅,上面是淡青色的長毛毛毯,這是趙老爺子的位子。

拍賣古劍就在今天。

莊門口左側的草地更是熱鬧,大大小小的轎子,各式各樣的車,還有許多馬匹、坐騎,彷彿這裡是騾馬坐具店。

趙老爺子的親隨,人們都叫他孫老頭子。

孫老頭子身材瘦小,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一顆並不大的腦袋,頂在他的肩膀上,卻顯得那麼碩大了。

沒有人知道他的歲數,就像沒有人知道他的底細一樣,他一雙眼如針一般的細,也同樣如針一般地刺人。

孫老頭子很少有盯著一個人看的時候,那倒不是他不敢抬頭面對別人,而是那人根本就吃不消孫老頭子如劍一般銳利的眼光,

孫老頭子今天雖然不招待客人,但卻很忙,忙得比任何一個招待客人的人都忙。

他已將莊內上上下下仔細查看了一番,把來莊的客人的特徵和特殊的言行舉止都用心記下,這些情況一絲不漏地反饋到了趙老爺子的耳邊。

孫老頭子今天穿的是織錦長袍,走起路來東倒西歪,踉踉蹌蹌。告訴趙老爺子情況以後,他斜著眼綱綱在旁邊看著趙老爺子的反應。

他發現今天趙老爺子好像心緒不佳,濃眉不展。孫老頭子知道趙老爺子是希望今天有一個人能出現,而這個人才是引起這次拍賣古劍的主要人物。

那是一個令人心悸的人。

大廳裡空無—人,因為還沒有到賣劍的時候。所以沒有任何一個人敢擅自撞進來。

負責招待客人的除了點霞山莊原有的人,還有的就是地處金陵本地的秦淮幫。

秦淮幫新任幫主梅宜人,就是這次大會維持秩序的總招待。

她長得很美,圓圓的大眼睛、挺直的鼻粱、一雙微薄的嘴唇、高挑勻稱的身材。但她整個人看上去,沒有同她名字一樣“宜人”,因為她從不言笑,臉上玲若冰霜,城中世子都稱她“冰美人”。—秦淮幫閉門重整十二年,十二年中多得趙老爺子的幫助,這個人情梅宜人是不會忘記的。況且,她個人也非常敬重這位德高望重的趙老爺子,心甘情願地為他效勞。

大廳內十二隻火盆已經生起,滾滾熱氣在廳中翻動,儘管外面寒風呼嘯,廳內卻暖如陽春。

開始有人捧著一個個錦布包來回於廳中,他們都是在梅宜人一眼不眨的眼光下做著這些事。

今天趙老爺子將把他最珍愛的“魚腸劍”當場拍賣。

接著人們開始魚貫而入。

大廳中轉眼間就擠得滿滿的,但趙老爺子卻還沒有露面,連孫老頭也沒有出現。

沒有人高聲喧譁,人們只是在靜靜欣賞著那稀絕於世的神物。

一座整玉雕琢而成的劍匣,放在桌面中間,美玉凹處霍然就是那把曾刺過秦皇聞名天下的短劍“魚腸”。

純白的美玉,青碧的名劍,寶光燦燦,劍氣凜凜。

誰佔有它,誰就可以坐上劍王的位子。

驚歎和鑑賞只是一瞬間的事,接著人們開始激情高昂地談著自己的高論。

這時,梅宜人忽然用冷冷的語調高聲叱道:“起價十萬兩黃金。”

在一片噓呼聲中,謝紫玉已搶先第一個開口呼道:“十二萬兩!”

他高度利用這十餘天時間,已很順利在金陵城中籌到一批鉅款。二十萬黃金大約一百二三十萬銀子,這也是他現在全部的家當。

在人群最多的地方傳出了一個美妙好聽的尖聲音,是香香在叫道:“十八萬兩,我要了!”

沒有人理會她。

龍金瞪她幾眼,他恨不得馬上衝上去給她一拳,把她最美麗的鼻子打扁。

他在金陵城已整整找了她三五天,卻見不到一絲影子,現在她卻在這裡吆三喝四。

龍金很氣憤,瞪著帶血絲的眼睛,憋住勁大叫道:“我開二十五萬兩。”

他叫得比誰都響,可他現在卻身無分文,他不是真的要買,而是要氣氣香香。

龍金的話音才落下去,有一個悶悶的聲音:“五十萬兩黃金,我要了!”

立刻有人認出這個中年就是關外白老虎手下第一員大將單金剛。

他的口氣是那麼肯定,彷彿已知道沒有人能再有能力和他爭了。

場中一片寂靜,好像空氣都凝固了,這是因為人們的舌頭都已僵硬了,一齊用詫異的眼光凝視著這位並不很熟悉的面孔。

單金剛身上帶著錢,而且還有後臺;更重要的是江湖上已沒有幾個人能惹得起他這個後臺。

人們在驚詫的時候,又忽然威嚇以另一個驚詫。

那張放在大廳正位原本空空如也的太師椅。卻不知在什麼時候上面已多了一個老人。

現在在大廳中的人,其中不乏江湖高手,但他們誰都不清楚趙老爺子是在什麼時候出現的。

能在這麼多人面前無聲無息地出現。這樣的事、這樣的人,能不讓人詫異嗎?

人們甚至比第一眼看見“魚腸劍”時還要驚歎。

趙老爺子面帶微笑,仰坐在太師椅上,看上去似乎很疲倦。淡紫色的錦袍在太師椅中顯得稀鬆散亂,一把雪白的鬍鬚無力地垂在胸前。

他在用眼光搜索著大廳中的每一個人。

但轉眼間,他失望了,他千方百計要找的那個人一直都沒有露面。

這次費盡心機公開賣劍,就是為引這個人出來。

他不會來了!

趙老爺子心口一陣心血翻湧,窒息般的難受。

這個魔鬼,如果他還不出現,一切就遲了,他的平生心願,他所受的一切委屈,將無人能理解。

宿願難圓,他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定了定心,決定按第二個方案行事。

趙老爺子斜睨了坐在遠處椅子上的一個年輕人一眼。

那位才是真正的買主。

年輕人一身深藍色長衫,秀眉高鼻,頭帶一頂飛簷公子帽,天誕飽滿,雙目灼人,俊美中不失威武之氣。

他就是近年來最令人費解的人物——柳雙青。

柳雙青身旁還站著一個不大的少年人,一雙大眼睛好奇地在人群中掃來掃去。

沒有人去注意他,但他卻要注意每一個人。因為他怕在這時碰見他不想見到的人——葉紛飛。

這少年人自然是李樂。

李樂把眼光看向趙老爺子。

趙老爺子向他微笑了一下,他已知道這少年人是雙青公子帶來的。

然後趙老爺子又把眼光望向柳雙青,向他微微點了點頭,對他充滿了自信。

這時柳雙青站起身來,環顧四周一下,然後用不太高但卻能讓在場每今人聽見的聲音道:“各位,請讓在下打斷一下。”

所有的人都看向他,而柳雙青卻面向趙老爺子繼續說道:“趙老爺子,請恕晚輩冒昧,想對這把名震天下的神劍,發表一下自己的淺見,希望老爺於不要見責。”

趙老爺子也不懂他在搞什麼名堂,只是點了一下頭,道:“柳公子請不要客氣。”

這時場上的人才猜測出這位就是江湖上人們常常議論的柳雙青。

柳雙青表示了感謝,然後才平聲靜氣地說道:“魚腸劍是古之神劍,亦是我炎黃子孫的驕傲,更是中華之魄寶。今日雖得幸會,以價論劍,皆明之珍貴。但真正說起,它卻是無價之寶,晚輩不敬.請老爺子不如把這次盛會改為鑑賞聚友盛會。以免世人議論趙老爺子為富貴而把珍藏國寶易手他人,使天下人取笑,尤其那種以萬金鉅款藉以炫耀財力的賣弄是極不可取的。”

他的一番話剛落,場中就是一片騷動,似乎要出現大風大雨。

單金剛身邊的是第一個跳腳開罵的。因為他認為沒有人敢和他們“鬥”了。

而龍金卻為柳雙青大聲叫好,他沒有錢,買不成劍,當然也不希望別人買去,幫柳雙青這個人情不能不做。

趙老爺子也沒有想到柳雙青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他微閉雙目,彷彿在靜思。

大廳中好像開了鍋的湯,沸沸揚揚。

這時有一個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柳公子,你這一席話說得好!”

聲音並不很響,但卻能壓住場中所有人的聲音,使每個人都有清清楚楚地聽見,隨著這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大廳裡突然散發出一股令人心醉的芳香。

趙老爺子睜眼望去,不由得驚呆了。

一位豔麗佳人已走進大廳,她就是花含語。

也就是李樂認識的語兒。

一頭似剛沐浴後瀑布般披下來的秀髮,用一條紫色的絹帶纏著,更顯得妖豔誘人。

她身後跟著乾瘦老頭“魔手”殷蓋天,殷蓋天雖然還是那個模樣,只不過手上多了一口沉重的箱子。

“花小姐!”

“語兒!”

她的名字不只一個人驚呼出口,謝紫玉、龍金,還有那個貼罕爾他們都是異口同聲地驚呼。

最吃驚的當然是貼罕爾和烏巴哈,他們沒有料到花小姐居然還會在這裡出現,太妙了,不過,這裡不便下手,但被她騙去的珍寶卻一定要奪回來的。

趙老爺子心頭也是一震,這樣的麗人,的確是世間少見;而且他還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那種感覺已是許多年前的事,他所處的那個時代的人已經不復存在了,而且前這位卻是更年輕更美麗照人。

“花小姐”的驚呼聲,就像一股強勁的春風吹過他象死水一般的心田,使他難以平靜,且又惑不解。瞬間,趙老爺子的思想超越時空,已逝去的可怕記憶被忽然喚醒,叫他震顫不已。

趙老爺子睜大眼睛鎮靜地仔細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花含語也不管大廳裡的男人和女人用什麼目光和表情在看著她,只是盈盈一笑,腰肢微動,已到了置放各種名劍的寬大桌子旁。

她仔細地觀察著桌上的各代名劍,全神貫注地審視著。黛綠色的貂皮大衣從肩上輕輕滑下,露出了雪白如玉琢似的—段頸項。

場中的人不但在看著美人,而且都在盯著殷老頭腳下的箱子,尤其是謝紫玉、龍金和貼罕爾三人。他們的心在急劇地跳動,他們都認為那口箱子中裝得是自己的珍寶。

站在趙老爺子身後的是一個年輕人,他也同樣為花含語的出現而驚呆了,但隨即又恢復了平靜,注視著場上的每一個人的表情。

這個年輕人既不胖,也不瘦,一臉嚴肅之氣,如鷹一般的眼神刺得人渾身不舒服。

他發現場中的幾個人面呈現戚色,寒著臉盯著花含語,好像她是一頭來自深谷的猛獸。

年輕人為花含語美麗的容貌而深深地吸引,同時也為她的安全而深深感到擔憂。川南寒冰堡和西北鐵龍門絕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之輩。

那人是朝殷蓋天走去的,走到面前就伸手去提地上的那個箱子,但箱子卻彷彿焊在地上一般,這大漢呲牙咧嘴,而那子卻是紋絲不動,另一個大漢又衝過來,準備相助,手剛一伸出,已被一根以細又柔的皮鞋纏住。皮鞭並沒有停下來,只見殷老頭手腕一抖動,皮鞭又繞在第一個大漢的手腕上。

人聽殷老頭一陣“嘿嘿”的怪笑,那兩個大漢已飛起三尺多高,向後跌出足有兩丈之遠。

秦淮幫幫主梅宜人這時才注意到這位不起眼的老頭。又美又圓的眼睛在對方身上掃來掃去,可惜她年歲太輕,根本認不出這位曾名震天下的人物。

她是今天大會的總招待,對這場糾紛總不能置身事外,於是衝過來高聲道:“這裡是點霞山莊,不是你們胡鬧的地方!”

兩個大漢猶豫了一下,恨恨地退了下去。

站在謝紫玉身後的蔣雄,自從在船上見過殷老頭後,一直氣不過他倚老賣老,恃技欺人,這時又見到那口箱子,更是早已按捺不住,今天仗著已方人多勢眾,他一定要大顯一次威風,讓這老不死的丟丟臉。

於是他大叫道:“賊贓俱在,休想抵賴。萬兩黃金易得,只怕我的兄弟不願意。”

他“唰”地一下,從衣衫內處亮出一把明閃閃的鋼刀。

人群又開始騷動。

謝紫玉不但不出聲阻止,反而站到了一旁。

他當然真的很介意那筆珍寶,但他更想以此為媒介,來結識花含語,所以現在不願貿然下手。

謝紫玉故意讓蔣雄發難,自己相機行事,因此他不動聲色,屏氣斂息。

龍金就不同了,他巴不得天下大亂,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從中撈到好處。

他是大西北的黑道祖宗,這種黑吃黑的事,幾乎是鐵龍門的專用手段,所以他現在的心境和別人的不同,此刻只有高興,而無擔心。

鐵龍門雖然財大勢廣,他也不是一點也不在乎那幾百萬兩的珠寶。但與上百萬兩的銀子相比,他現在更想要花含語這個人。

當時他在鐵關鎮丟寶,就派許白塵回頭。他的人還沒進中原時許白塵就已召齊了三十名一流高手跟了過來。

就在昨夜,他們看準了行頭做了一票,把秦淮幫的總舵洗了一遍。雖然傷了幾個人卻得到五萬多兩黃金。真可謂收穫不小。但時間太急,到現在黃金還沒有脫手,所以他現在口袋中還是一毛沒有。

龍金現在心安理得的,不慌不忙地看著眼前的情景。

梅宜人對蔣雄十分惱火,昨夜總舵被搶,不但丟失了五萬多黃金,而且還死了五位兄弟,她深信這種缺德事正是蔣雄之流所為。剛才自己以幫主身份份維持秩序,這個匪盜似的壯漢竟不予理睬,不禁怒火中燒。

她走到蔣雄身後,乘其不備,出手如電,一式“反手覆雲”把蔣雄手中的鋼刀卸了下來。

蔣雄愣了一下,立刻要翻臉,雖然梅宜人是乘他不備,但丟了刀也是極不光彩的事。

他剛要揮拳抗議時,忽然發現他身邊至少已圍上了二三十號人,每個人的眼光都帶著火藥味。

蔣雄知道這幫大漢全是秦淮幫的,他們全都會因為梅宜人的一句話去做任何一件事。

蔣雄冷哼一聲,道:“好,算你狠!”

梅宜人還沒開口,殷蓋天已怪叫道:“梅幫主好快的手法,沒未了你父母的名聲,可老頭今天也不買你這個人情,就憑他手上那點玩意,想嚇唬我殷蓋天?”

場中開始混亂了,他們都是常在江湖上走的人,雖然不認識殷家兄弟,但至少都聽過。

這麼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怎會到了這裡?是不是又要發生些什麼流血的事了?

殷蓋天手中的皮鞭被內功一下子逼得筆直,他大聲道:“老子重出江湖,就要見個真章,有誰不服氣的,儘管站出來……”

“殷老頭,不要說了,事非自有公論!”

花含語還在鑑賞著那些寶劍,頭也沒有抬,一句話打斷了殷蓋天的話,殷蓋天的皮鞭又忽然軟了下去,像做錯事似地垂下頭。

趙老爺子十分驚詫地目睹眼前發生的一切,他似乎看出了這主僕二人之間的蹊蹺,這是兩個品格截然不同的人,不知是為什麼,命運把他們安排在一起。

他知道這個女人要找他的茬了,花含語眼中藏著的某種東西,是躲不過這位在江湖上闖蕩了一輩子的趙老爺子。

果然,不多時,花含語睜大眼睛,激動地道:“趙老爺子,你集一生精力,傾全部財力攢了這些各代名劍,不使中華祖先之心血所成的至寶流失散落於民間,這也是在青史上留下一道永垂之筆。然而,小女子只是不懂,你老人家為什麼視畢生心血結晶如草芥一般,邀約這些只知牟利,只知賺錢,只知銅臭的商人,雲集一堂,奢談劍道,簡直是對素有君子之稱的劍器的褻瀆。”

趙老爺子不由得雙眉抖動,眼中精光暴射。

花含語和花含笑是—對孿生姐妹,花含語把謝紫玉的珍寶弄到手後,就馬不停蹄,一氣北上,在鐵關鎮終於碰到了龍金。

在鐵關客棧表面上先冷冷靜靜,然後突然襲擊,又把公孫嶽和君香香剛剛到手的龍金的錢財洗劫一空。

而花含笑則盯上了貼罕爾和單金剛。

貼罕爾的錢是騙過來了,雖然常在中原行走,但要對付他這種人卻也容易。

但這個單金剛卻是一個老奸巨滑的人。花含笑連他帶來的錢放在什麼地方都沒查出來,但總算是查出來單金剛的後臺除了關外牧場的主人白老虎白無敵外,還有一個,而且他來金陵的目的,還不止是為了買幾柄古劍。可那個後臺是什麼人,她就不得而知了。

現在場中的人並不知道她們是一對姐妹,所以都以為她這一席話是針對自己的。同時他們又都知道這個奇女子的道行之大,可謂手眼通天,既被他指責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又只好乾瞪眼,不知如何還擊。

趙老爺子半閉著眼,胸前飄拂的長髯在顫抖。

“不,這位小姐。”柳雙青縱身站起,有些事他是不能講,而且他也同樣不知花含語她們姐妹倆搞的事情的真正緣由。

李樂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襟,那意思好像是在說,你不能站在謝紫玉他們那一邊,幫著別人欺侮語兒。

但柳雙青還是一臉嚴肅地站了起來。

柳雙青很佩服眼前這位美麗的女孩子,她不但有這份膽量,而且更有這份至誠之心。

柳雙青平靜了一下心情,才道:“趙老爺子德高望重,一輩子視錢財如糞土,他這樣做,絕不會只是單單為了錢財,請小姐不要誤解。”

花含語看了看這個英俊的年輕人,她知道他就是近來風傳最盛的柳雙青。

她覺得自己這樣做,從某種角度上,也是為了成全他。沒想到他絲毫不領這份情。

這時,趙老爺子半閉的眼睛一下子睜開了,雖只短短一瞬,卻已分別掃視了廳中各種人物的情態,他特別注意花含語和柳雙青兩人。

場內一片寂靜。

大廳的主人開口了:“花小姐,老朽真誠感謝你的一片好意,不過垂暮之年,已無心留意身外之事,今日所來山莊的各位朋友,皆為貴客,這一點想花小姐定可體諒,恕考老朽動問一句,花小姐山莊之行,所來為何?”

花含語輕輕的,冷冷半一笑,道:“請教趙老莊主,古劍二神,究竟花落誰家?”.

所有人都是驚詫異的表情,迷惑不懂,顯然大家都不知道花含語這番話中的含義。

語出驚人,全場啞然。

但趙老爺子卻是象被人當胸捶了一拳一般,頹然癱倒在太師椅上。

花含語這句話就是對他講的,所以也只有他才真正知道對方這句話中的意思。

但這只是一瞬間,還沒等趙仙笛伸出手來扶他,趙老爺子已重新坐直身子。

他漫不經心地掃視了花含語一眼,心中有無限的話都堵在咽喉處說不出。

他忽然從心底感覺出有一層可怕的陰影籠罩著他,對方那句話中所提到的“古劍二神”與自己的一生,有太多的風風雨雨。

他感到這種恐懼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這時李樂悄悄地問雙青公子,道:“她說的‘古劍二神’是什麼?”

柳雙青皺皺眉頭,道:“我也不很清楚,想必是傳說中的兩個神仙!”

“我看不是!”李樂冷冷道。

“為什麼?”雙青公子問道。

李樂道:“一定是什麼物件,不可能是神仙或人!”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雙青公子睜大眼睛道。

李樂解釋道:“你沒聽語兒說‘花落誰家’,這就表明這是物件,如果是人或是神仙,有叫花落誰家的嗎?連這點知識都不懂,看你一定是個不好好唸書的人。”

雙青公子被他講得無話可說。

這時終於有人開口問道:“請問花小姐,什麼是‘古劍二神’?”

花含語平靜的口氣,道:“古劍二神就是中原鑄劍史上最輝煌的兩柄古劍——名傳天下的‘干將、莫邪’。”

大家恍然大悟。原來干將莫邪就是古劍二神。

李樂嘆道:“原來就是干將莫邪,我還知道這兩把劍其中一把被一位姓花的老前輩收藏的……”

他後半句話剛講出口,嘴巴就被雙青公子捂住了。

雙青公子輕聲道:“在這裡千萬不可亂講。”

李樂掰開他的手,忽然驚道:“我想起來了。”

“你又想起了什麼?”雙青公子道。

李樂道:“那位老前輩姓花,而語兒也姓花,這就很可能說語兒是那位花老前輩的後代,難怪她要找劍呢?”

雙青公子冷冷地道:“誰要找劍?”

李樂立刻道:“大家都要找!”

“你也要找這兩柄劍?”雙青公於奇道。

“為什麼不找?”李樂道,“我不但要找,而且我還要比別人先找到。”

雙青公子嘿嘿地冷笑了兩聲。

李樂氣道:“我這就去問語兒,問她是否看見這兩柄劍!”

但不等李樂去問,已有人高聲叫道:“花小姐,你知道這兩柄劍在什麼地方嗎?”

可見李樂剛才說的不錯,大家都在找這兩柄上古神劍,而且比李樂更心急。

“那就請問我們尊敬的趙老莊主吧!”花含語冷冷地說出這麼一句話。

趙老爺子顫抖著,咳喘起來,他兩眼閃著從未有過的精光直視著花含語。

有人開始打起唿哨,大家期待的卻是花含語這麼一句意料不到的冷冰冰的答案。

趙老爺子突然把一雙精光四射的眼光掃向眾人,哈哈大笑起來,其聲若洪鐘,久久在大廳內迴盪。

“花小姐,老朽很佩服你的江湖閱歷,但那都是許久以前的事了,恕老朽記不大清楚了……”

趙老爺於的話音未落,場內便掀起了狂風驟雨,人們在喊叫、在爭論,甚至在咒罵。

干將、莫邪兩柄神劍,已使所有的人陷入瘋魔之中。

趙老爺子臉色凝重,忽然拍案而起,至關重要的時刻到了。

會場上一下子靜了下來,靜得連人的心臟在肚子裡跳動的聲音似乎也能聽見。

趙老莊主鄭重地道:“感謝各位一路風塵光臨鄙莊,老朽特設薄酒,將為諸位擺宴三天。”

他嘆了一口氣,繼續道:“鄙人老矣,風燭殘年,而且又是孤身一人,近來更是為病魔所纏,本來想借這次拍賣,以便讓點霞山莊的藏劍能為江湖爭光,使其發揚光大,這也算是鄙下了卻夙願。本來早就想金盆洗手,但因夙願未了,現在老朽老矣,自知黃泉路近……”

趙老莊主講到這裡,聲音哽咽,場中的人也為之聳然動容。

“這位是柳雙青柳公子,這位是秦淮幫新任幫主梅宜人小姐,是老幫主梅中雪的掌上明珠。”趙老爺子朗朗道,“他們兩位,人品素來為老朽稱讚,老朽亦放心他們,所以現在特將山莊所藏拜託二位照管了,老朽從此以後退出江湖,今日當眾向各位特此相告。”

這時的趙老爺子已和剛才判若兩人,滿面紅光,聲音洪鐘,大有一代劍王的氣概。他的話擲地有聲,一錘定音,全場為之駭然。

梅宜人萬萬沒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結果,她忍不住熱淚盈眶,雙腿一屈,跪在趙老爺子面前。

她聲音嗚咽,但聲調卻異常堅定地道:“梅宜人發誓,趙老莊主的珍藏名劍,勝於宜人性命,梅宜人絕不負趙老莊主所託。”

而柳雙青卻還在愣楞地站著,他更是沒想到趙老爺子會當眾作出這樣的決定。

他和趙老爺子接觸時間不長,他對趙老爺子的瞭解就如趙老爺子對他的瞭解一樣,都不是太深。

趙老爺子為什麼做出這樣的決定?

他不懂,但他更多的卻是感激。

這時也不知是誰在場中奸笑一聲,道:“就憑秦淮幫也能保護得住那柄寶劍?”

梅宜人立刻跳了起來。

她不但是冰美人,更是火爆脾氣。

她當然明白這個人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昨夜攪總舵的人莫非和這個人有關係?

但廳上一片人群,除了晃動的人頭外,根本看不出是誰叫的這一聲。

昨夜的事梅宜人沒有向外透露一點,但她知道在場的人至少有一大半知道了。

有人的總舵都隨便被人挑了,這樣又怎能擔起保護重寶的任務?

這一點誰也不得不承認。

場中開始有人鬨笑起來。

花含語搶先一步,走到場中心,一招手,殷老頭已走了過來。

花含語道:“梅小姐,不用擔心,那位勞神的朋友也不用操這份心,昨夜秦淮幫丟失的東西全數在這裡,一個也不少。”

殷老頭把箱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單手一拍,箱子已爆開,滿箱子的黃金,金燦燦、黃澄澄的耀眼,更使大廳顯得金壁輝煌。

當人們的注意力在滿桌金子上時,花含語已和殷老頭靜靜地擠出人群。

“花小姐!”

梅宜人這時才想起這位大恩人。

人們看見殷老頭躬著身子,象來時一樣,隨著主人那阿娜多姿的身影步出大廳。

黑色的馬車在雪夜中奔馳,穿過竹林,進入瞭如錦的草坪。

今天是二月初五,離賣劍那一天,已過去了三天。

現在家家戶戶都在一片喜氣洋洋過年之中,只有這裡,依然是那麼冷靜,彷彿是與世隔絕的另一番天地。

這裡是點霞山莊。

點霞山莊已無往日的熱鬧,不知是趙老爺子金盆洗手的緣故,還是他根本就謝絕一切來客。

馬車在石牆外霍然停下,花含語從車上跳了下來,徑直上前而行,踏上大門前地石階。

今天就她一個人,殷蓋天沒有跟來,她身穿一套淡黃色的織錦棉袍,很像一個大小姐踏雪尋梅的樣子。

沉重的大門在一陣吧叩聲中,“吱吱呀呀”地打開了一條縫。

開門的也不是別人,而正是孫老頭。

孫老頭探出頭來,一雙小眼如磁般刺人,他沒有露出讓客人進門的意思。

那天在大廳上花含語沒見過他,所以急忙以啼鶯聲地道:“我叫花含語,特此給趙老爺子拜年來了,請你老人家幫忙通報一聲。”

孫老頭“嗯!”了一聲,終於還是打開了大門。

“請花小姐進院稍候,不知老主人能否相見,他已與外界斷絕一切來往。”

孫老頭道。

說著他搖搖晃光地走向大院邊側通向正廳的長廓,還一邊搖頭嘆息著道:“唉!若是往年,這時早已車如流水馬如龍了!”

孫老頭嗓音乾澀,流露出對昔日生活的無限眷戀。

花含語聽著,卻不敢接口。

她未來之前就早已知道這個孫老頭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人,但確切的底細除了趙老爺子誰也不知道,就連趙老爺子的養子趙仙笛也不例外。

花含語只是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藏在這裡度日?他和趙老爺子到底是什麼關係?

寂寥的大山莊已無—人在外面走動,就如同一座巨大的墳墓,死氣沉沉地透著古怪,而在花含語眼裡看來,它的主人更是處處透著古怪。

偌大的山莊,居然空無一人,莊丁、劍客們都到什麼地方去了?

花含語外表似乎漫不經心,暗地裡卻認真觀察起來。

她對那枝伸出牆外的紅梅格外感興趣,透過茂密的梅林,可以隱約看見如劍刺青雲般的高聳危樓。

那裡是山莊主人起居的地方。

孫老頭久久不回來,花含語只好頂著風雪在院裡轉來轉去。

山莊的主人真的斷絕一切塵世間的俗事?花含語笑笑,她這次冒風雪而來,就是為了探一下有關兩柄神劍的下落,和“五金剛”的來歷,也順便熟悉一下江湖上盛傳的深不可測的點霞山莊。

“五金剛”不是別的東西,而是五柄古時名劍。

在前三天前,趙老爺子拍賣的“魚腸劍”就是“五金剛”中的一柄。

花含語絕不能放棄這個線索。

“五金剛”和“古劍二神”關係著她親生父母的血海深仇。

花含語心中湧起一陣陣思親之悲。

這時孫老頭已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花含語面前,他臉上毫無表情,聲音還是乾澀的。

他道:“花小姐,主人有請!請到還心樓!”

“還心樓”是趙老爺子的日常起居之處,除了孫老頭,外人很少能進去的。

樓很小,但造得很高。高得足有五六丈,小得只有三間房子,其中一間內火盆竄舌,溫暖如春,地上鋪得是波斯地毯,傢俱全是一色桃心木製成的極典雅式樣,精美絕倫,再上一爐極好的印度神香,在縷縷清煙中,令人有宛如置身宮廷瓊閣的感覺。

花含語暗讚一聲,果然不愧是威震江湖三十年的一代劍王。

正廳中掛著一副絹裱寫意,畫的是老樹風雪梅香,而且上首處還有一首題詩:硯水生冰墨半乾,畫梅須畫晚來寒。

樹無醜態香沾袖,不愛花人莫與香。

花含語站在畫前,仔細口上,論整頓郵什麼似的,但又無法確切說上來。

這種感覺真的是很難受,但忽然間她又笑了,因為她想起了陶潛的一句話:“此中有真意,欲辨已主忘言。”

她笑著把目光從畫上移開。

古玩曲形上,除了一些古董之外,只有一柄小小的劍,金光閃閃,那是趙老爺子當年親手製作的,但不知為什麼劍身卻是斷的?

花含語正疑惑時,就聽到身後傳來聲響。

一聲輕咳,趙老爺子從內室步出,步履緩慢,比上次更顯得老態龍鍾。

他看到花含語,輕輕地一笑,撫一撫銀白的長髯,說道:“新春伊始,花小姐就冒風雪駕臨寒舍,老朽真是不勝榮幸之至。不過,老朽已是世外人,客來客去吾何較,山靜山深事亦無矣!”

說完,他雙目微閉,端坐在一把紫檀木太師椅上,修身養性起來,再不看花含語—眼。

花含語心思何等敏捷,微微一笑,立刻道:“香光居士當年棄官隱居,但終於還是拗不過塵世間的俗事,出任泰州知府,最後不好了結。況且太上黃庭內經縱唸了一千遍,還不是‘一卷黃庭看未了’,又落進‘紫藤花落烏相呼’的凡境中。”

這時趙老爺子低垂的眼簾微動,但還是沒有睜開那雙看盡人間事的老眼。

花含語又緊接著道:“幾十年來,幽幽花魂,盈盈劍光,在人間飄來蕩去,幾經易手,‘五金剛’時隱時現,山雖靜、山雖深,但現在又豈能輕易到得了?”

花含語雙眼直視著趙老爺子,面部表情極為複雜,現在連她自己也不清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態,既像一個獵人,又像一匹惡狼。

趙老爺於的內心似乎因為她這句話而受了很大的震動,他極力地壓抑著自己,扶在太師椅上的一雙青筋畢露的大手在微微顫抖。

他終於抬起頭,凝視著花含語,面孔痛苦攣地顫抖了一下,象發現了什麼,站了起來,又頹然坐下,連茶几上的茶杯都碰到地上,摔得粉碎。

孫老頭疾步上前,瞥了花含語一眼,彎腰拾起碎杯片,然後又換上兩杯香茗,慢慢退了出去。

趙老爺子這時長嘆了一聲,用一種好似從一個極深的幽谷傳到這裡來的聲音說道:“花小姐,你使老朽想起一個與你同姓的人來。”

花含語緘默不語,良久,才忽然提出了一個問題,道:“趙老莊主,請你告訴我,你是否見過‘五金剛’中的每一把?”

趙老爺子冷峻地看了她一眼,萬想不到她會提出這個問題。

“花小姐,老朽請你先回答一個問題,你的父母親是不是當年大名鼎鼎的劍中仙花天雨和甘慧竹?”

他睜開雙眼,精光四射,一掃老態,滿懷希望地緊盯著花含語,唯恐錯過她剎那間的表情變化。

花含語站起身,避過去;不願正視對方。隔了許久時間,她忽然回過身,掌心中託著一柄無鞘的短劍。

她不答反而急聲問道:“趙老莊主,我手這柄短劍,你是否見過?”

趙老爺子的眼睛一接觸到這柄短劍,立刻被深深地吸引住了,再也不能移開半分。

夢裡尋她千百度,現在不正在眼前嗎?

花含語手中的短劍就是“五金剛”中的“莫邪劍”。

趙老爺子熱血奔湧,額頭上滲出了汗珠。

他地站了起來,伸手就去抓那柄“其邪劍”;動作迅疾,快如閃電。

花含語彷彿早就有所防備,腰肢輕動,一扭身閃避過去,纖指一翻,那柄“莫邪”短劍,立刻消失在她衣服裡。

趙老爺子瞪著看著他真想撲上,把那柄短劍放在自己手上仔仔細細地撫摸,這其中有多少的感慨?

眼前這位美女,她到底是什麼人?趙老爺子的心在怦怦地跳,二十年了,失蹤近二十年的“莫邪劍”又重出現在他眼前。

他幻覺中那早已逝去的火葬花天雨的慘景,又浮現在心頭。

他在心裡默默褥告,趙月明,千萬不可由你自己的一時謬誤,而使二十年的復仇準備毀於一旦。’

他呆立在當場。

也許是因為思想的極度緊張,再加上年老體衰,一代劍王竟支持不住,一下於摔倒在地。

廉頗老矣!’

多少高手想打倒而又無法打倒的一代劍王,居然自己摔倒。

時間是無憎愛分明的,人生也是無情的。趙老爺子雖然還是劍王,其實卻也是一位平凡的老人。

孫老頭像幽靈般閃進屋來,忙將老主人扶起來,細小的眼睛裡放出陣陣螫人的寒光。

花含語也急忙上前,幫助趙老莊主半躺在太師椅上。

“花小姐,老朽沒事的,只是因為今天太高興了。有些事是迴避不了的,既是現實,又是惡魔,是你使老朽從夢中甦醒過來。”

趙老爺子聲音雖然有些虛弱,但口氣中還是很興奮的,他接著道:“孫老兄,你去把兩位‘金剛’請出來,讓花小姐好好看看。二十年了,也該有個了結了,人總不能在一場惡夢中悄然逝去。”

花含語並不完全明白他的話,但她沒有開口去問,而是靜靜坐回自己的位子上,不知何故,她感到自己雙目淚光盈盈。

多年養成的習慣在作怪,讓她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所以她三番五次地試探著對方,但現在她再也不願將眼前這位皓髮如雪的老人視如仇敵。

還帶著體溫芳香的短劍“莫邪”短劍放在了趙老爺子手中。他驚喜交加,雙手顫顫巍巍。

這是時一柄無鞘的短劍,劍刃上有一個小米粒般的缺口,劍心槽上彷彿還有一道血跡。

趙老爺子眉頭在閃動,目光在這柄短劍上足足盯了一盞茶時間,似乎陷人了探深的回憶。直到孫老頭走到他面前,才將他驚醒。

趙老爺子擁有“五金剛”中的“魚腸劍”,而且還有一柄“巨闕劍”。

“巨闕劍”不但沒有巨大的樣子,而且看起來彷彿比“魚腸劍”更短、更窄。

趙老爺子雙手捧著這三柄劍,又彷彿陷入了深思中。最後才長嘆一聲,好像是自言自語地道:“天雨,這就是你的那把劍啊!”

他轉過臉,對孫老頭道:“把樓門關好,不放任何一個人進來,除了柳雙青例外,我要和花小姐長談。”

他臉上顯出紅光,彷彿一下子年輕了幾歲。

孫老頭這幾年從未見過趙老爺子有如此高興的時候,於是也放心地離去。

房門關上後,趙老爺子把三柄劍遞給了花含語。

花含語盯著手上的劍,心中卻是一片空自。此時,她的心正悄悄地跨越多少年來那道虛幻的牆。

趙老爺子非常喜歡花含語,不管她是敵人還是友人派來的,他都不能擺脫這種摯著的感情。

他敢肯定,她就是花天雨和甘慧竹的後代。花含語沒有抬起頭,她感到自己的頭現在變得特別得重,好像脖子已無力再支撐了。

她娓娓動聽地道:“趙老莊主。你老人家就是當年江湖上‘三劍俠’之一,能否讓小輩長長見識,告訴我你保存這兩柄劍的來龍去脈和‘三劍俠’的一些事。”

“花小姐,看來不講給你聽,你今天是不會走的。好吧,老朽現在就據實相告。”趙老爺子的心情好像非常地興奮,語氣也開朗了許多。

他接過花含語捧起的茶杯,呷了幾口,然後放回桌上,瞥了花含語一眼,最後才深沉地敘述道:“花小姐,那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劍仙花天雨同老朽都是當年鑄劍大師司馬錘的徒弟,老朽痴長几歲,添為他們的大師兄。先師仙去後,我們幾個師兄弟共同繼承了師缽,得到許多先師集攢多年的名劍。”

“但這只是你們兩個人。”花含語道,“趙老莊主是不是還有一位師兄弟?”

“不錯!”趙老爺子把頭仰靠在太師椅上,雙眼盯著房頂道,“我們本不止三個師兄弟,應是四個,但那最小、也最聰明的小師弟,卻被一個面善心惡的小人陷害,被先師逐出師門。”

“那個小人是誰?”花含語道。

趙老爺子沒有回答,而是繼續道:“後來我們三兄弟藝成闖蕩江湖,在江湖上也頗有名聲,就被江湖朋友稱為‘三劍神’。”

他把眼光轉到花含語臉上,一字字地接道:“我們中的老二,就是當年名震江湖的‘劍神’周森。”

花含語只是在聽著,趙老爺子彷彿有些失望,他想見到的不應是這個平淡地表情。

他不禁嘆了一聲。

花含語見他聲音苦澀,於是又把茶杯遞了過去,並且插話道:“你們那時就有‘五金剛’嗎?”

趙老爺子喝了兩口茶才道:“沒有,我們那時只有四把,本來是我們兄弟四人一人一把,但小師弟既然出了師門,所以我這個大師兄才多了一把。”

“以劍為友,為劍壇三友,江湖所謂‘三劍俠’蓋出於此。”趙老爺子道,“五金剛以‘巨闕’為首,所以老朽拿的是‘巨闕劍’,周森拿的是‘純鉤劍’,而天雨拿的就是這柄‘莫邪劍’。‘魚腸劍’本是四師弟的,被先師追回後,就留在老朽這裡。”

“這五柄本是春秋時趙王所造,趙王允常令歐治子鑄劍有五,巨闕、純鉤、湛盧、莫邪、魚腸。這五柄劍中只有‘湛盧’是長劍,其他四柄皆是短劍。”

他嘆口氣,喝了一口香茗,繼續道:“聽先師說,這把湛盧劍早在五十年前就丟失了,具體情況先師他老人家又不願多講所以老朽對湛盧之事也不甚了了。”

花含語聽得點點頭,不禁問道:“你們‘三劍俠’和‘古劍二神’有關係嗎?”

“有!當然有。”趙老爺子一提到“古劍二神”就彷彿有一種莫名的興奮。

他道:“二十年前,天雨在無意中發現了古劍二神中的‘干將’,然後我們就千辛萬苦尋找另外一把,後來皇天果然不負有心人,天雨終於在一座鐵器鋪找到了這柄正準備下爐化水的‘莫邪’,真是天幸之。但因為這兩柄神兵使得他家破人亡。”

花含語只聽得渾身一震,心中狂跳不已。

歷史雖已經過去,但歷史終歸是事實。

有些事實並不為世人所知,如果想要知道它,只有用上全部的心思及時間。

趙老爺子把這段從不敘之於人的歷史講了出來,他的聲音已有些硬嚥。

而花含語正是要知道這段歷史,所以悲痛追問道:“後來怎樣?”

趙老爺子繼續道:“也是因為這兩柄劍,在江湖上引起一段不小的風波,但它們的主人是三劍俠,別人即使眼紅,卻也沒有法子,後來天雨因聽周森的唆使,準備把這兩柄古劍借給一個西域來的人,當時我知道後極力勸阻,結果兩人發生爭吵,當夜不歡而散,沒想到就在那天夜裡發生了慘事,天雨一家慘遭橫禍,一把大火把他的家燒得乾乾淨淨,一家大大小小,主僕十四口人沒有一個生還,但人們在後來清點時,一直沒找到天雨師弟的妻子甘慧竹的屍體,那時,她已身懷六甲。”

他一口氣講完這段歷史,彷彿顯得有些疲倦,長嘆了一聲後,半躺在寬大的太師椅中。

花含語從他的表情和語氣看出,當年趙老爺子和花天雨兩人之間發生的絕不是一般的口角。

花天雨是花含語的父親,她不能不詳細地瞭解這段歷史,所以又追問道:“當年花……天雨與趙老莊主是不是發生了爭持?”

趙老爺子看了她一眼,苦笑道:“你說得不錯,那時老朽也很氣盛,為此事我們從口角終於反目。”

他說著手指了指借桌上的那把斷劍,又接著道:“這一把叫‘塔愁’,是那時煉得最得意的一柄劍,能起出這個名字也就想像出當年老朽的心高氣盛。後來,老朽把這劍送給了花天雨,以結我們兄弟之情。”

“它斷了是因為花天雨嗎?”

趙老爺子再點頭道:“就在那天,我們都紅了眼,但雙方打到第四十一招時,大家又同時都明白,這樣打下去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他連當時打了幾招得清清楚楚,可見對此事的記憶極深。

可趙老爺子苦笑了一下,接道:“花師弟當時拿出這把莫邪劈斷了堪愁短劍。所以莫邪劍上也留下了殘缺,老朽當時羞惱至極,拾起這把劍就離開了花家。可萬萬沒想到因老朽一時獨斷氣盛,卻造成了……”

他哽咽著說不出一句話。

花含語瞭解他的心情,強忍住自己的悲傷,道:“所以江湖上都認為是你害了花天雨,是嗎?”

趙老爺子的眼裡已充滿了淚水,他唉聲道:“是我……是我害了花師弟,要是那天我能心平氣和地跟他好好談一談,也許不會發生這種慘事了。”

花含語默不作聲地望著對方,眼中也是盈盈的淚水,但淚眼深處卻含著凜凜精光。

兩人都沉默,四周靜得呼吸可聞。

花含語終於先打破沉靜,又急急地問道:“後來呢?”

“後來老朽內心深處深深地自責,但為了追查兇手,就徑直去找周森,但周森整個人卻從此在江湖上銷匿跡。”趙老爺子眼中似乎要噴出火來,恨恨地道,“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等周森,也一直在等本屬於天雨師弟的這柄‘莫邪劍’。’

只有他們,也許是追查當年縱火兇手的唯一線索,為老朽洗清當年的冤屈。”

趙老爺子哽咽著總算把話說完了,早巳老淚縱橫,好不悽楚。

花含語同樣也是淚光瑩瑩,但內心卻是十分綜亂,複雜,這段歷史疑案雖然一時還無法弄清,但父母大仇卻是時刻未敢忘懷。

不過,她現在總算弄清一點,就是當年江湖上的“三劍俠”並非杜撰,那麼那個周森又是誰呢?

“趙老莊主,請你告訴我周森到底是何許人?”花含語覺得這個問題是很重要的,“為什麼江湖上沒有此人的傳聞?”

“當年‘三劍俠’就是‘劍仙花天雨’和老朽‘劍王趙月明’,還有一個就是‘劍神周森’。”趙老爺子雙目精光外射,一宇一字地道,“這個萬惡不赦的‘劍神’周森,他出身武林世家,隨先師又練就了一身上剩劍法,而且對劍道有過人的悟性,但他心地太壞、太毒,為達目的,不擇任何手段,可以犧牲一切……”

他說不下去了,胸口起伏鼓盪。

花含語強抑自己激動的情緒,朱唇啟動,輕輕問道:“縱火就是他嗎?趙老莊主已有證據?”

趙老爺子憤恨地道:“證據不足,當年一把大火全燒光了,根本查不出任何有用的線索,只有等了自己露面,再算清這筆帳,當年就是他鼓動天雨師弟借劍的,但以此人心性來看,他根本就不可能是誠意借劍於人,這其中一定有還藏有什麼陰謀。”

“趙老莊主為什麼這樣肯定,兇手就是他?”花含語覺得對方的解釋不夠充足。

趙老爺子道:“你可知道江湖中一直有個忽隱忽現的人物,江湖上都叫他劍魔?”

花含語當然知道,只是不知這個劍魔和周森有什麼聯繫?

“以老朽和他多年周旋的經驗來看,劍魔就是周森。”趙老爺子冷冷地說出這一句話。

花含語愣住了,她心中彷彿忽然出現了一片空白,默默地把絲絹遞給了滿面淚痕地趙老爺子。

趙老爺子接過花含語遞過的絲絹,擦了擦淚水,又還給了花含語,但眼光仍停留在她的臉上。彷彿自言自語地喃喃道:“太像了,太像了,若是天雨師弟的兒女還活在世上,也該這麼大了。”

花含語心中突然湧起一陣不可名狀的滋味。

這究竟趙月明假惺惺偽裝的同情、懺悔,還是真情流露呢?

瞬間,她收住心神,對這個在心裡默默了詛咒了二十年的仇人,不能以信。

即使了有那種悲傷,也是因為謀財害命,心有餘悸。

花含語眼中慢慢閃出烈火般的光芒,她更加仇恨這個偽君子,但眨眼間,她的眼光又消失了,她不能太沖動,復仇的計劃剛剛開始,“古劍二神”還沒有露面,而且即使現在殺了趙月明,也逃脫不了孫老頭的手掌心。

況且她根本沒有任何勝算,能殺得了眼前這位被稱為一代“劍王”的趙月明趙老爺子。



這是她自己為自己找的理由。其實在她心中此時又複雜又矛盾。她想為父母報仇,但同時又為趙月明的人品和悲傷而感動。就連她自己都說不出這時一種什麼感覺。

這時花含語問道:“趙老莊主,你並不想賣‘魚腸劍’,為什麼上次去又放出風聲,招來這麼多人來莊?這是不是和‘古劍二神’有關?”

趙老爺子臉色倏變,大聲咳嗽兩聲。

人憑著幾十年的眼力,已眾花含語微妙變化光中,感覺到這二十年來一直包圍著自己的那股勢力。二十年前發生的變故以及眼前的處境,他已差不多理出個頭緒,只是不知道花天雨和甘慧竹的這個女兒是在何處出生的?也不知甘慧竹現在是否還知在世間。

趙老爺子很佩服周森的耐性,居然等了二十年,現在他也終於等到這場最後的較量了。

他輕輕地噓了一口長氣,現在“古劍二神”還不能交到它真正的主人手上,那無疑等於交給劍魔。

“劍魔”就是劍神周森,周森一出江湖,就用著這黑白兩道的兩層身份,只是一直沒有人知道罷了。趙老爺子也不知道,他是用了這近二十年的時間,苦思冥想而得出的這個結論。他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他卻相信自己的想法是絕不會錯的。

但就因為這件事太過離奇,又沒證據,所以趙老爺子從不對外人道起,現在也是如此。

他拿過茶杯,淺淺地苦笑一下,一針見血地道:“花小姐,此事恕老朽現在還不能奉告,但不知你這柄‘莫邪劍’是何人所傳?”

花含語正色道:“是養父所傳。”

趙老爺於豈能錯過這個良機,他似乎覺得疑團就要解開了。

“令尊何人?姓甚名誰?”他立刻緊迫著問道,“他怎麼會有花家的福劍?

他一定與當年兇案有關!”

趙老爺於眼光咄咄逼人,如利劍出鞘,鋒利無比,花含語也不禁一怔。

花含語的養父是天下最好的人,她一直為大恩未報而耿耿於懷,趙老爺子的詢問,她感到正是對養父大加褒揚的機會。

她臉色嚴肅地道:“趙老莊主,養父姓高,名孤峰。是陝西華陰縣人氏。他早年也在江湖上闖蕩過,懂得相劍,是在一個無意巧合中得到這柄‘莫邪劍’。

他是人世間的好人,可不象一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趙老爺子在冷笑,道:“失敬,失敬!”

趙老爺子現在的心情是一陣坦然,他終於看清了一切,但也為對方難以言喻的耐心和毅力而震驚。

這個魔頭,他等了二十年,花去了大量的心血,居然想到這個點子,培育了花家後代,以她作工具來搬弄事非,真是詭計毒心。

當年的慘案,就是他一手炮製,老天有眼,居然終於沒使他得到“古劍二神”,也因此讓他想出這個鬼主意,把花含語養大成人,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趙老爺子悲喜交加,不禁問道:“花小姐,不知你養父現在身在何處?”。

“唉!養爺他老人家早巳在兩年前仙去了。因為當時我歲數太小,江湖上的事根本不知道,所以也沒有問過關於這柄劍的來歷?”花含語嘆息著道。

他會死嗎?

趙老爺子愣了一陣,他不相信但他知道花含語也沒有騙他,這之間莫不會有什麼古怪?

趙月明心中無窮的遺憾,一下子就消失了。因為他絕不相信周森會這樣碌碌無名地死去。

現在最主要的是怎樣讓花含語這等冰雪聰明的女子,擺脫那個老魔多年灌輸的陰影。

讓一個人一下子拋棄多年的固定想法,卻接受與其相背的新想法,那是非常不容易的。

這次新春初次的來訪,已意味著真正戰鬥開始了。二十年了,就等著這一仗,趙老爺子甚至心裡還有一些餘悸、心慌。

在他的一生中也不知有多少次驚濤駭浪,為什麼這一次卻讓他心慌。

雖然這些餘悸、這些心慌在下降、沉澱、在濾清,但他擔心的是也許來不及了。

他已病人膏盲,已經沒有太多的時候,他必須多活一些時日,為了去擊敗雲集金陵、虎視眈眈盯著點霞山莊的那些敵手,為了保護好好友的遺孤。

趙月明心中在流淚,在流血,這才是真正的悲哀,這種感情深藏在心底,是花含語不能察覺到的。

這時門上的小銅鈐搖晃起來,發出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音,這是代表門外已來了客人。

門被推開了,孫老頭進入房間,後面跟著一個人,那個人後面又跟著一個人。

那人霍然就是唯一被趙老爺子允許進人這間房間,並被當作客人的柳雙青。

後面那少年自然是他的小尾巴李樂。

柳雙青,這個很少臉紅的年輕人,進門一眼看見花含語,不由得一愣,表情變得不自在起來。

也許是剛從外面寒冷的天氣進屋的緣故,他俊美的臉龐上紅了紅,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帶著某種別人無法猜度意思望著對方。

花含語此時更是低垂美目,不敢正視柳雙青,站起身擺弄一下衣襟,顯然露出要走的意思。

孫老頭遞過她那件狐皮大衣。花含語彷彿有些莫名地激動,穿好大衣後,對柳雙青羞澀地一笑,粉面生輝,然後又急忙把眼光看向別處。

柳雙青不由得痴痴地看著她,他好像要說什麼,但終於還是沒有說出口。

在場的人都無聲地看著他們,只有李樂張著大跟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花含語。

他才是真的為對方的美而驚呆了。

花含語輕轉鶯啼,對趙老爺子道:“趙老莊主,晚輩告辭了!”

說完,她煙波盈盈的雙眸瞥了柳雙青一眼後,迅急而又矜持地走向客廳門口。

“花姐姐!”李樂跳著叫了起來,掰開捂在他眼前的柳雙青的雙手,道,“你認識笑兒嗎?”

花含語停住了,但沒有回頭,猶豫了一陣才道:“認識!”

話聲一落,不等李樂再開口,她已走客廳。

柳雙青忽然嘆息了一聲。

為什麼要嘆息,他沒有說,別人也沒有問,至少李樂是不會問的。

李樂也忽然嘆了口氣,幽幽地道:“她好像經常不快樂的樣子!”

柳雙青皺著秀髮挺的眉。

他和花含語二人之間的這種微妙表情,趙老爺子都攝入眼底,他彷彿也能明白他們現在心裡的變化。

也許能結合在一起,但也許兩個強者的結合就意謂著毀滅,但趙老爺子還是希望這種感情能自由自在地任意發展下去。

毀滅並不是什麼可怕的事,有的人一生都未發生過什麼毀滅,但也不見他們真正的體味到人生的真諦。

梆雙青是趙老爺子的一個弟子介紹過來的,但他還沒來及向他這位弟子打聽關於柳雙青的一切,趙老爺子只知道他是一個走過江湖,又不常在江湖的年輕人。

趙老爺子沒有問柳雙青任何事,這是因為他對他那位弟子的信任,他相信那位他平生最得意的弟子所介紹的年輕人一定是最優秀的。

柳雙青來金陵,就是為了代替他那位弟子的責任,在暗中幫助趙老爺子,保護古劍二神。

趙老爺子從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喜歡上柳雙青,但他也更喜歡花含語。

他是真心地祝福他們快樂,不過,現在的形式並不允許他有一點樂觀!

他要邁出第二步!

第二步要冒很大的危險,不但是趙老爺子,而且柳雙青更會有風險。但趙老爺子沒有半點退縮的意思,一代人人仰慕的劍王絕不是從風平浪靜中出來的。

柳雙青這時才從自己恍惚的思想中驚醒過來,覺得如此太怠慢了趙老爺子,大為過意不去,急忙上前一揖到地,恭敬地施了一禮。

“晚輩給趙老爺子請安。”他朗聲道。

“雙青,快起來,請裡面坐!”趙老爺子給他讓了座然後道,“草長一秋,人活一世,人生百年,老朽已走到盡頭了,能再活過這幾天,就已算是老天給面子了。此生已無奢望,只盼望你能旗開得勝。”

柳雙青聽出他話中有話,但又不解其意,話中充滿希望與慈祥,頓感自己受恩不淺。

他和認識也不過數日之久,當然這數日來他們接觸甚密,都在瞭解對方,但畢竟還有許多不為對方所知道的事。

趙老爺子真要把“劍王”之位傳給他嗎?

柳雙青甚至有點受寵若驚,他想把自己的心事和底細全告訴對方,讓對方做一個全衡的參考,但他又怕這樣不但失去自己要得到的東西,而且還會連趙老爺子這位忘年之交也失去。

柳雙青終於定住了動盪不定的心神,道:“趙老莊主,眼下你老人家該有個萬全方案,外面盯得很緊,特別是龍金和單金剛,簡直和瘋狗一般…”.”

趙老爺子舉手打斷他的話,他懂得他的意思,於是道:“劍魔的蹤影已在金陵城出現,老朽不能走,而且也沒有這樣走過!”

由於今天和花含語的談話,趙老爺子已斷定她的養父高孤峰是周森。花含語的出現,必是周森積心所慮而佈下的一個先行卒子。

周森必定在附近監視著花含語,在等著最恰當的機會,而趙老爺子也在等待著這個機會。

在此關鍵時刻,稱譽江湖上的劍王怎會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逃走呢?

趙老爺子眼中閃出一股從未有過的鋼鐵般寒光。

該動真格的了!

此時就連站在旁邊的人看見他這種眼光,也不由得倒吸一日涼氣。

趙老爺子已有二十多年沒和人動過手了。

這時,只見趙老爺子慢慢收回眼中精光,一字一頓地道:“雙青,現在不是我趙月明走,而是你走!”

“我走?”柳雙青驚問道。

“不錯!”趙老爺子身體移動了一下,獨自長嘆一聲,道,“你是不是覺得近三個月,從打算賣劍開始,老朽的舉動有些反常?”

這句話正是柳雙青想問而又不敢問的。

他不得不承認!

趙老爺子仰天輕輕一聲長笑,道:“美與醜,善與惡,正與邪,他們自古誓不兩立,但他們都還是同樣存在同一個空間,他們相互制約著,相互牽引著,但最後……他們還是會有一場殊死搏鬥。”

這句話讓柳雙青聽得大有所悟,他已漸漸明白趙老爺子話語中的念意。

在座的只有李樂是一竅不通。

他還小,而且對生活、對人生、對江湖、更是隻憑著自己的想像而存在。

他開始覺得這裡不好玩。

他剛要開口,趙老爺子已開口道:“老朽叫你走是因為這樣……”他說著站起身。

他走到窗前,推開了那扇大窗。

一股寒風吹襲進來,房間中的人只覺得精神一爽。

久已不被提起的往事,現在一幕幕地從腦中翻過,清晰得如昨日之事。

這時孫老頭彷彿已明白主人的意思,輕輕一拉李樂的手道:“小鬼頭,走!我們到別的地方去玩玩。”

李樂非常不樂意,這倒不是不讓他聽趙老爺子要說什麼秘密,而是因為孫老頭的一句“小鬼頭”。

其實孫老頭的年紀和趙老爺子差不多,已足有八十上下,他一聲“小鬼頭”也不為過。

李樂嘟著嘴跟著孫老頭走了。

剛踏出門,李樂就道:“你們為什麼要合夥把雙青公子騙走?”

孫老頭聽得一愣,嘿嘿地乾笑了兩聲,道:“你是不是認為他一走,就沒有人陪你玩了?”

“不是!”

“那是什麼?”孫老頭也不懂了。

李樂理直氣壯地講出了原因:“雙青公子一走,就沒有人再請我吃飯了。”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01:01


第 七 章 船艙·春色·殺氣

柳雙青終於走了。

終於離開了金陵城,他是懷著一種豁出命的心情走的。

江風呼呼,刺骨透心,但一直站在船舷邊的柳雙青卻—直感到胸中燃著一團火。

這般船並不大,只是私人的快帆,船上—共只有二十一個人,除了四個船家外,剩下的都是過江的乘客。

現在的情形看來,他還是比較安全的,龍金和單金剛恐怕做夢也不會想到他從點霞山莊趙老爺子那裡出來,連夜就過江。

“事情恐怕不會這麼簡單!”柳雙青急忙提醒自己。

他這句往往的話還沒有完全落下,他就從激波盪漾的江面上看到一艘小船。

小船上映出兩個人影。

柳雙青甚至還看到兩個人影的兩張笑臉。

他們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男一女,他們就是那兩個人——公孫嶽和君香香。

柳雙青早就認識他們,只是對他們這兩個一向狼狽為奸的人極端厭惡。

這種厭惡不是像對龍金和單金剛那樣憎恨,而是像面對兩隻大頭蒼蠅般的噁心。

小船飛馳而來,公孫嶽一躍上了大船。笑眯眯地對柳雙青道:“我們在前面的小渡口上岸吧!”

他的口氣彷彿是商量,其實卻是命令。

柳雙青既沒有反對,也沒有問為什麼,因為公孫先生早就給了他答案——四個船家六個乘客早已在他們出現時圍了上來,他們手中都有一把亮閃閃的短刀,而且鋒利而又尖銳的刀尖都抵在柳雙青身上。

身上頂著那十件不能碰的東西,是極不舒服的,但柳雙青只能忍。

幸好小渡口不遠,而且他們在其他乘客目瞪口呆中下了船後,公孫嶽就叫人撤去了利刃。

到了這裡,公孫嶽可不怕柳雙青能逃到什麼地方,就算想跳江也沒江可跳了。

小渡口東面不遠處有座遮雨亭,亭內業已打掃得乾乾淨淨,亭中的石桌上已擺上了三杯極好的綠茶,還有五六盤各式糕點。

果然是蘭州第一大戶公孫嶽,走到什麼地方,做什麼事都忘不了享受。

本來人就不多的小渡口,現在更是空無一人,這裡正是談話的好地方。

柳雙青看向江面,那艘無人使舵的小船,載著還剩下的十名乘客,正向下游飄去。

公孫嶽走到小亭中端起一杯茶,一口喝乾。

他這個動作卻一點也不像有錢人的樣子。

他也不去看柳雙青,他不怕他逃掉,因為他相信柳雙青早就認識到這裡是天羅地網。

柳雙青目送小船遠去後,就毫不客氣地走過小亭,第一個坐了下來。

公孫嶽和君香香一邊一個,也都落了座。

君香香還故意向柳雙青身旁了湊了湊。

剎那間,柳雙青就感到自己被一股香氣籠罩住,這香氣令人消魂,令人心碎,令任何一個男人都會感到神秘,感到前所未有的衝動。

但柳雙青沒動,連一點衝動都沒有。

對他做出了一連申的媚笑,然後道:“當今江湖上的新劍王,我們為你餞行,送君三十餘里,你為何還一副悉眉苦臉?”

君香香銀鈴般的聲音就在柳雙青耳根旁響起,極為誘人,她那裸露在外的渾圓雪白頸項,富有彈性的高挺胸脯,都在柳雙青眼皮下晃來晃去。

現在連柳雙青都不右地佩服君香香了,以現在的隆冬季節,她居然只穿了這麼薄的紗裙,而且沒有一點縮手縮腳的寒冷樣子。

這個女人的火氣未免有些太大了。

君香香不是有這麼大的火氣,而且她全身上下任何一個地方,任何一個部位都彷彿會講話—般。

柳雙青沒有多大的反應,坐在旁邊的公孫嶽卻開始不停地動了。

公孫嶽雖沒有說一句話,但在心中卻暗暗罵道:“這個騷娘們從沒有在老子面前下這麼大的功夫,現在一定是看中人家小白臉了。”

他雖然眼光一直落在懷中,但也感到了那股強勁的誘惑力,他感到自己整個身心,整個人都陷了進去,彷彿正向一個無底深淵落去。

柳雙青卻一直似笑非笑的無動於衷。這種定力讓君香香有些吃不消了。

其實柳雙青恨不得那位秦淮幫的女幫主梅宜人會突然出現。因為那個從不言笑的“冰美人”對付像君香香這種女人向來都有一套獨特的法子。

女人和女人原來就有天壤之別,而男人卻彷彿不是。

這一點不禁讓柳雙青感慨。

這時,他全身一震,忽然想到了一個讓所有男人靈魂顫慄的女人。

她就是和他才有幾次見面之緣的花含語。

他應該怎麼和她說事實的真相!

這又是一件令他苦惱的事。

柳雙青不禁皺起了眉頭。

香香發覺他臉上有異,知道自己用盡全部精力的計劃已告失敗。

那種撩人的香氣第一次在一個男人失去了它特有的魔力。

天空很暗,烏雲低垂,壓得人幾乎透不過氣來。

香香道:“你是聰明人,拿出來,難道還要我動手不成?”

她亮晶晶的大眼睛中,除了原來的那股媚笑,就是一股如母狼般的狠。

柳雙青沒理她,而是看看四周,那邊荒無人煙的蘆塘,乾枯的蘆葦在寒風中搖曳,發著淒涼的聲響,他能感覺出那潛在的危險還沒有消除。

他還不能首先發難,只好敷衍道:“君大小姐,公孫大官人,你們好像弄錯了吧!”

“什麼弄錯了?”公孫嶽沒好氣地道。

柳雙青輕聲冷笑,道:“趙老爺子讓在下走水道就是為了吸引你們,其實真正的主兒已從大路走了。”

“不可能!大路上龍金和單金剛早就等著呢!他敢走大路?”公孫嶽瞪著眼大聲吼叫著。他不願承認自己的失敗。

柳雙青又是一聲冷笑道:“公孫大官人,你沒聽到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句話嗎?”

公孫嶽拉長著臉,本來就不白的胖臉,現在已經變得紫黑。

“算了吧!”香香絕不相信柳雙青的話,道,“柳公子,我看你裝得還真像那麼一回事,沒想到你這個人還挺風趣的。”

她呷了一口香茗,眼珠轉了轉,又道:“公孫大老爺你能不能先到外面守著點,別讓人摸進來?”

公孫嶽立刻明白她要做什麼,冷哼一聲,怏怏地退了出去。

“柳公子,現在好了,這裡又這麼清靜,沒有人來打擾我們了。”香香把身體依靠在柳雙青身上,道:“那你就教教我怎麼風趣風趣。”

柳雙青差點沒嘔吐出來,氣得一把抓住了對方的頭髮,把她從懷中拎了出來。

“你幹什麼那麼用力?”香香微顫顫地哼了一聲,不但不躲,反而腰肢一挺,渾身上下生個能突出的部位都凸了出來,顫動著,貼在柳雙青的身體上。

柳雙青尖叫一聲,像兔子觸電一般,竄了起來,蹦出了老遠。

香香還是不依不饒地道:“柳公子既然不會,那麼就由香香來教你吧!”

柳雙青左閃右閃,最後跳到了石桌上。

他大聲道:“君大小姐,我最後說一遍,你能不放尊重些?”

“哎喲!”香香一把把他的左腿摟住,道,“老孃吃的就是這碗飯,現在已很尊重你了。老孃十幾年難得能看上一個人,你這個小白臉不要不知好歹。”

柳雙青的眼睛忽然睜大,嘴巴也張得老大。

因為他看見香香的裙帶居然不解自開。

香香撲了上來,柳雙青連忙又閃身,向石桌下跳去。沒想到香香的動作更快,一伸手又把他另一條腿抱住,一把把他拉倒在桌上,杯盤一齊撞翻落地。’

柳雙青何時受地這等的侮辱,他猛一咬牙,二指駢戟,對著香香的後腦大穴就插了過去。

雖然誰也沒有見過柳雙青的武功如何,但誰也不會認為他的武功不高。

香香敢這麼做,是因為她認定柳雙青不會對她下狠手的,的確,誰也不會對一個嬌小豔美的女人痛下殺手,一個男人更不會。

香香沒想到柳雙青會下殺手,而且她也沒看到柳雙青正舉起的鐵指。

就在這時候,亭外忽然傳來一聲輕喝:“君香香,穿好衣服退下去!”

香香是識時務的人,現在更是背聽著聲音,不知身後的情況。她不敢冒險,所以只好照話而辦,提著衣裙退後了兩步。

她唯一不明白的是公孫嶽為何沒發出警報,四周埋伏的自己手下,為什麼沒有一點動靜?

柳雙青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花含語,只有她才有像女皇一般的那種威嚴氣魄。

香香自然也聽出了是花含語的聲音。

她根本沒有一點難堪的樣子,她非常快地穿好衣裙,絕不怠慢地按著花含語的指揮行事,但她現在心中卻是又怒、又氣、又害怕,一陣陣冷汗冒出。

上次在鐵關鎮她們就碰了面,辛辛苦苦得來的近二百萬兩銀子的黃金、珠寶,就被對方隨隨便便地奪去,這次又砸在這天生冤家手裡。

香香一向機警,但這次卻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因為她知道眼前這個美貌的小女人是軟硬不吃的角色,她好似被一張無形的大網罩住。

當她穿好衣裙,轉過身來時,又不禁震驚地呆住了。

只見公孫嶽像一灘泥一般躺在爛泥地中,被花含語穿著的軟底小蠻靴踩住咽喉,一雙小的眼睛瞪著溜圓,彷彿快從眼眶中擠出來。

花含語現在根本沒法看香香,而是仔細地看著手中的一把短劍。

香香認識這柄短劍,那本是公孫嶽的心愛之物。

短劍在花含語手中一抖,劍光一閃而沒,短劍巳到了花含語的衣袖中。

她道:“就憑你還不配用這把劍,現在沒收,想必你也不會反對!”

公孫嶽就是想反對也無用,他的性命還在對方的手裡,而且現在咽喉被踩住,連呼吸都不爽,更不要說開口講話了。

花含語如炬般的眼光看向香香,她如花般的容靨中,似乎隱隱透出某種怒氣和嫉妒。

香香知道對方為什麼會有這種眼光,連柳雙青也能猜出來此刻花含語的心思。

他只好愣愣地呆滯在原地,表情難堪至極。

花含語開口了,也終於打破了此時的沉寂,也只有她才能打破,任何人此時都有自己的一種心態使得不敢先出聲,眼前這個女人彷彿渾身都透出一種無法方喻的莊重感和神秘感。

她輕蔑地一笑,道:“君香香,你不愧是長安城天字號的名流,見過世面,當時小女子叫你時,你為何不挾持柳公子?是害怕了?”

原來她也沒看到柳雙青要下殺手的一幕。

花含語一轉身,把公孫嶽踢出五尺之外,又道:“是公孫嶽沒有發出信號使你感到來者不善,還是為了更好地保存自己最利害的武器。”

香香最厲害的武器無異只能適用於男人,花含浯現在把這話提出來是什麼意思?

柳雙青心中有一種怪怪的感覺,好像是酸的,也好像是苦的,但更多的是無奈。

花含語走進亭中,望著香香忽然笑了一下,道:“我覺得你挺有趣、有見識,也很識得進退,把你身上那玩意給我,以後不要再撞到我手上。”

震驚、憤怒、嫉妒、恐懼,都無法準確地形容君香香此時的心情。、

她大有“既生瑜,何生亮”之感嘆,有眼前這個洞察微毫,貌美如花,神鬼莫測的奇女人,天底下哪還有自己混的地方?

不過,女人都有致命的弱點,只有抓住這個機會,才能一擊成功,君香香懷著僥倖的心裡等待著這一刻。

香香漂亮的大眼睛在滴溜溜地亂轉著,順手也不知從衣裙中的什麼地方抽出了一把帶鞘的短劍,看了一眼後,心不甘情不願地扔給了花含語。

不但是她,連柳雙青也不明白花含語是怎麼知道香香身上暗藏著這把利器?

柳雙青曾把香香身上每個地方都看到了,居然也沒有發現這柄小劍。

他不得不開始佩服起花含語。

香那把小短劍大約只有一尺見長,不見得比匕首大多少,鯊魚皮的劍鞘,上面鑲著兩顆青綠以寶石,精緻細巧而又富麗堂皇。

這麼一個劍鞘中的劍也一定是把好兵器,否則香香不會看重它。

花含語輕輕抽出這把寒光四射,劍氣森林的小短劍,道:“這把劍想必就是唐代的‘絲雲劍’吧?”

“不錯,你很有眼光。”香香氣呼呼地道,“這劍本是公孫嶽的,他說這柄小劍唐時的他孫大娘曾用過,是他家祖傳下來的寶器。”

“他居然捨得送給你?看來他對你真是一片痴情。”花含語冷冷地笑道,“這樣的小劍,再加上這樣精緻、小巧、豪華的劍鞘,的確適合你這種女人攜帶,既可以防身又可以炫耀。君香香,你也很有眼光。”

香香冷哼,但不開口。

她無話可說,她這把“絲雲劍”和公孫嶽那把“三星劍”,是同一時代的古器,皆在趙老爺子所列的“百劍譜”上佔一席之位。

“百劍譜”是趙老爺子用了三十年的時間,查閱古今劍譜,才寫成的一部書,上面列出了中華大地上下五千年一百零八柄名劍。

柳雙青對相劍、識劍本不很在行,但花含語卻專幹這一門的,她毫不客氣地留下這兩柄短劍,將那隻鑲珠的鯊魚皮劍鞘又扔還給香香。

君香香冷哼聲,伸手接莊了劍鞘,頓感手臂一麻,彷彿被雷電擊一般,剎時間這種痠麻感覺傳遍全身,不由退後一步“噗咚”一聲坐在地上。

香香雖然一臉狼狽相但心裡不得不服。原來這容貌絕世的女孩子居然身藏上乘武功,難怪公孫嶽會一聲不吭地乖乖躺在那裡。

她慶幸自己還能用自己的兩腿走路。

花含語一聲令下,君香香立刻從地上蹦起,麻木的感覺還沒有完全消失,她只好一蹦一跳地扶著公僕嶽走出小亭,走向蘆塘深處。

“花小姐,謝謝你救了我……”柳雙青彷彿有許多話要講,但才講到一半,就被花含語打斷,道:“柳公子,不要這麼客氣,我已在這裡等你一個時辰了。”

原來她是有備而來。

望著花含語笑語盈盈的臉龐,柳雙青又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他不知怎麼說,也不知該不該說?

花含語清秀娥眉在閃動,顯然她也有話要說。

原來她從點霞山莊出來,就立刻返回,盯住了山莊後門,她知道如果他任務在身的話,就一定會走後門,因為山莊前門大路早巳被龍金和單金剛看得水洩不通。

花含語一直跟著柳雙青,當發現公孫嶽和香香時,才事先埋伏在這小渡口外。

公孫嶽和香香是必然的,即使沒有他們出現,也要設法取走柳雙青身上的東西,那些東西是她必須得到的。

另外,她自己也迫不及待地渴望見到柳雙青一面,這種微妙的心理,已使她亂了陣腳。

沉默了許久,花含語終於開口道:“這把劍送給你。”她把屬於公孫嶽的那把“三星劍”遞給了柳雙青。

柳雙青沒有立刻去接。

花含語出神地望著英俊的柳雙青,不知為什麼她忽然有一種渴求對方來安慰、撫摸一下自己的強烈情感。

她不知這是不是多年來的苦悶和壓抑造成的?

柳雙青臉上流露出一種哭笑不得的神情。他想不出他們最後的結局是什麼?

自從在船上見過第一面後,花含語見他一次,對他注視的眼光就越來越多,最後在趙老爺子的還心樓中,柳雙青也終於看清花含語心中所想。

他不敢去面對這個事實,甚至不敢去面對對方,因為他有他的原因。

他現在越來越不敢把這個原因講出來。

這次相遇,是巧遇還是預謀?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柳雙青在江湖闖蕩的時候雖不長,但名聲卻已不小。多多少少也見過風浪,但為什麼花含語一出現,他就會有心慌意亂的感覺呢?

他本不應該這樣的!

現在江湖世態混亂,她到底是什麼人?

難道真如趙老爺子義子趙仙笛所說,她是為世人矚目的寶劍而來?

上次追回秦淮幫失寶,這次跟蹤救人,難道這都一種煙幕?

柳雙青的心此時不知為何變得極為敏感,是不是為了自己不能接受對方而產生的逆反心理?

花含語默默地收回手中的短劍。

“柳公子,前面已有一艘船過來了,我送你上船。”

她說完這句話卻低下了頭,別人不知道,但她自己卻知道為什麼。

因為這句話的語調連她自己都不熟悉,高貴、矜持之氣已蕩然無存,留下的卻是輕聲燕語,這是為什麼?

柳雙青輕輕點點頭,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對方的手,他想說什麼,但看見花含語激動的表情他把要說的話又吞了回去。

兩人什麼話也沒說,柳雙青的眼中神情又在變,盯著花含語的眼睛,竭力想證明自己剛才的推理和猜疑。

他沒找到什麼答案,花含語的目光已望向江眼中已變得毫無表情,猶如一泓深不見底的水潭。

柳雙青終於放棄了想得到證實的努力,但同時一種強烈的感覺在撞擊著他,眼前這個女人不但美絕人寰,而且更是神秘莫測,言笑不於面,這一點她比任何一個老於世故的老江湖都做得“好”。

趙老爺子不知道是否想到她會出現?

顯然,趙老爺於對她的印象不錯,但一直沒說明她究竟是友還是敵。

可是她卻一直沒掩飾對趙老爺子的敵意。

花含語沒有看他,只是輕輕的把手上的短劍交到柳雙青手中。

這把短劍不但價值連城,更是鋒利無比,也不知它是不是真的是公孫岳家傳之寶?唐代劍器大師公孫大娘活著時,要知道她有這樣的後代,不知會是怎樣的心情?

寒風凌凌,枯蘆搖曳。

這裡絕不是安全之地,龍金和單金剛全隨時帶著大批高手出現。

甚至那個從不言笑的冰美人梅宜人都會隨時帶著她的手下跑出來攪局。

江水翻滾,驚濤拍岸。

一條不很大的船乘風破浪驅浪飛馳而來。

柳雙青上了船,只說了最後一句話:“花小姐,我們還會見面的。有些事觀在還不能說,以後見面請不要見怪,在下這就告辭了!”

花含語沒有說話,眼中充滿著驚異的神情,她的心彷彿被針刺了一下。

她不懂他對她為何這樣不冷不熱?

她強忍將要流出的淚水,強顏歡笑,輕輕招招手,看著對方走進船艙。

柳雙青不知道,可她自己卻明白,她對柳雙青做得太多了!

十九年來,仇恨無時不在她心中流動,可她現在卻放棄了一次很好的尋仇線索,連她自己都不知這樣做為什麼?是否值得?

這難道就是“情”?

這種情能包羅萬象,能掩蓋住仇恨!

渡船揚帆起錨,借狂風之力,轉眼就衝出幾十丈,然後消失在茫茫天地之中。

柳雙青前途未卜,而花含語自己呢?

花含語若有所失地站在原地,頭腦中一片空白,胸口中氣悶如窒。

站了也不知多長時間,當正準備回身時,忽然感到身後傳來異樣的聲響。

這聲響就是利器刺破空氣所發出的嘯聲。

能摸到她背後,並且刺出這一擊的絕不是弱手。

花含語雖然當時心亂如麻,但本能的反應使她錳地一轉身,向密密的蘆葦疾射了過去。

蘆塘中的蘆葦早已乾枯,現在正無力地隨著江邊的狂風搖曳。

花含語的身形如電閃般衝進密密的蘆帳,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是為了讓敵人失去攻擊目標,同時她好趁此做好還擊的準備。

這個主意看來很不錯,可以說是當前最好的避實就虛的法子,但事實上她卻是大錯特錯了。.

密不漏光的蘆葦中,正有一柄利劍在等著她。

一柄寒光四射的長劍,迎向正從空中落下的花含語。

花含語到此時才發覺自己的錯誤,但也沒有驚慌,就在接近對方的一剎那,她以平生最快地速度抽出了一直帶在身上的“莫邪劍”。

兩道寒光相遇,撞出了一溜火花,同時對方的長劍已告兩截。

那人猛地從地上竄起,想竄出這片蘆塘,但這一切彷彿已遲了。

但最後那人還是出了蘆葦唐,只不過不是自己跳出來的,而是被花含語一腳踢出來的。

對方痛苦的呻吟聲,使花含語認出了這是龍金手下霍西東的聲音。

“臭娘們!有種的出來和老子放對,蔣大爺可不在乎你那把破劍!”

原來在背後後偷襲的是蔣雄,他見霍西東受傷,也不敢大意衝進去。

他很清楚,這個貌美如花的小女子可不是輕與之輩。

花含語整好裝束,然後面帶冷笑地走了出來。

蔣雄一擺鋼刀,道:“小美人,想必你已得到趙老爺子給柳雙青的東西,拿出來吧!免得大家撕破臉皮不好做朋友。”

原來他們早已到了,看見花含語送柳雙青上船,但他們居然沒有出手,這是為什麼?

花含語的心不禁狂跳起來,他們是另有安排,還是更自信地堅持自己的想法?

蔣雄知道在花含語手中不易討好,但這卻是一次不能失去的機會。但他們沒想到對方手中有削鐵斷髮的寶刃,使得霍西東受傷。

蔣雄雖然嘴上狠,但卻一直投動,兩個眼珠子如狼眼一般盯著花含語手上的“莫邪劍”。

花含語冷笑一聲,道:“你自認能在本小姐劍下討好?”

蔣雄心中不服,道:“你不就仗著那把寶刃嗎?有本事公平一戰!”

“好啊!”花含語手腕一翻,居然真的把“莫邪”收入衣中,道,

“本來本小姐就不打算用,用它對付你們這等小人,是降低它的價值。”

蔣雄不理對方的譏嘲,不等花含語的話音完全落去,鋼刀已用連環之式劈了過來。

花含語沒有還手,而是一味地閃身躲避。

她是在拖延時間,以便為了讓柳雙青更安全的遠行。

花含語的身子如彩蝶戲花一般,圍著蔣雄轉來轉去,但卻一直沒有出手。

蔣雄的輕功遠不如她,所以三十六路迎風刀一過,他已感覺自己也在跟著花含語亂轉。

他立刻站穩了腳步,面對花含語,然後一凝氣,一式“力劈華山”當頭砍下。

花含語見對方這一招雖然簡單,但來勢太過兇猛,只得輕身向場外飄去,同時嬌喝道:“蔣雄,你不要得寸進尺,接本小姐這一劍。”

說著一道寒光在蔣雄眼前閃動。

蔣雄以為花含語打得急了又用上了“莫邪劍”,急忙收刀閃身後退。

高手過招豈能有心虛之時。

蔣雄還沒站穩身子,對方的劍已極快地遞到了他的胸前。

蔣雄沒想到花含語出劍的速度這麼快,但他也是大風大浪走過來的人,一驚之下,明知自己的兵器遠不如對方,但還是迎了過去。

只要鋼刀能碰在對方的劍上,他就可以躲開這一要命的刺擊。

但忽然間,蔣雄疾退的身形又停住了。

一柄小巧的小劍,已搭在他拿刀的手腕上。

蔣雄驚恐失色,一動不敢動地僵站在那裡。

不論花含語動一下,還是他自己動一下,其結果就是他這隻手很可能就不屬於他身體一部分了。

蔣雄驚恐地睜大眼睛,他不願相信眼前這個事實。他在江湖上風裡來雨裡去。混了多年,沒想到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一招之下輕易取勝。

花含語的劍法的確不錯,但她的輕功卻比她的劍法更高一籌,她就是藉著自己高超的輕功身法,以隱蔽的動作,出了這麼一招虛虛實實的劍式。

果然一擊奏效,她道:“就憑你這種三腳貓工夫,只能去哄哄三歲小孩。”

蔣雄沒有回話,他已無話可說,因為他已能想像到這女人的手段,萬一自己回答不當,很可能這隻手就從此被毀去。

花含語手中的“絲雲劍”並沒有要離開對方手腕的意思,越是這樣,蔣雄就越心怵。

他現在只希望花含語會忽然跌一跤,但這個念頭剛出來,他自己就著著買實地跌倒在爛泥地中。

花含語那隻看似纖弱的玉足已實實在在地踢到他肋上,這一腳至少踢斷蔣雄三根肋骨。

蔣雄不由得大聲慘叫起來。

花含語冰冷冷的語調道:“你們以後少打本小姐的主意,妨礙本小姐辦事。

我問你,你們那位‘足智多謀’的謝少堡主呢?”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到從前面不遠處的那個遮雨亭中傳來一種低沉有刀的渾厚聲音:“花小姐,讓在下來告訴你,他們的謝少堡主現在已在那艘南去的船上。”

花含語心中一驚,抬眼望去。

也不知什麼時候,龍金已到了亭中,現在正坐在張石桌前喝著一壺自己帶來的酒。

花含語冷眼看著他。她不知龍金說的話是否真實,但她此時心裡卻已焦急萬分。

遠水救不了近火,現在只有柳雙青自己救自己了。

龍金慢慢地走出小亭,臉上的表情親切得讓人肉麻。

“咦!”龍金忽然眼睛發亮,一眼看到花含語手中的“絲雲劍”,不禁愣住了。

又窄又小,可愛玲瓏的小短劍,龍金記得很清楚,這是香香的貼身武器。

但忽然間,龍金彷彿已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大笑起來,道:“花小姐好本事,這柄小劍可名貴了……”

“用不著你來提醒本小姐。”花含語打斷他的話,道,“本小姐要走了,請你讓開。”

龍金大搖其頭。

君香香這小騷娘們被花含語怎麼樣了?他不想知道,也不在乎。但這次無論如何,他也絕不能再讓花含語從眼皮底下溜走。

要得到武林至寶固然是件很重要的事,但對龍金來說,得到花含語這個人,彷彿是更重要的事。

龍金有個充滿了自信,眼中閃動著異樣的光芒。他相信憑自己今晚佈下的天羅地風,花含浯就是插翅也難逃出他的掌心。

他沒有讓路,反而將身體慢慢地向花含語靠了過來,柔聲道:“我看見過你的玉牌,知道你的身份,金枝玉葉,我龍金是不會對你作粗魯的方法,現在只想請花小姐隨龍某走一趟,好好談談。”

花含語看到他一出現就知道情況不妙,龍金一臉成功在握的表情,早巳告訴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龍金可不比蔣雄和霍西東,連謝紫玉也遠不如他。他可是西北之地的霸主。

花含語的手指慢慢碰到藏在衣中的“莫邪劍”。

龍金這種人是不會輕易出手的,但一出手就一定有十萬的把握。

面對著這麼一個稱霸西北江湖的高手,花含語知道今晚勝算的希望不大,但事已至此,她又能有什麼其他更好的法子。

她只能靠自己去拼!

雖然和龍金比起來,她的勝算不到兩成,但她死也不會跟龍金回去的。

先下手為強!花含語已滲出汗水的嫩白玉手,握緊了“莫邪劍”。

她心中的祈禱:“莫邪!今天全靠你了!”

以武功來論,任何人都知道花含語絕不是龍金的對手,即使花含語手中有削鐵如泥的寶刃,她也不會在龍金手下走出二十招。

花含語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實力,但她還是要拼,用自己的命去拼龍金的命。

龍金不在乎,就算花含語手中再多兩把這樣的寶刃,他也不在乎。

所以他在笑,笑著等花含語答應他的要求。

就在他笑得最開心的時候,也就是花含語已凝氣準備全力一擊的時候,忽然一聲大喝從不遠處響起,如同天空中忽現的一聲炸雷,令人心悸。

還不等在場的人有何反應,一道烏黑的影子如黑色的閃電一般從黑暗中出現,直奔龍金的後心,勢不可失,迅猛無比。

龍金為了乾淨,特地找一個無積水的高地站著,現在四周全是窪地,他如果越身而起,身體勢必要騰空。

人在空中,無上力,那是最危險的,而且這時花含語也勢必會全力攻擊。

左右的路已死,前面是花含語持劍而立,他只有冒險去迎後面飛來的“巨大暗器”。

果然不愧是西北之地的霸主,只見龍金大吼一聲,右手中已多了一把盈尺長的鐵扇。

鐵扇迎向來的黑影。

“咣!”的一聲巨響,耀眼的火星金光照亮已昏暗的四周。

擲過來的黑影居然是一根鐵柺杖,足有三十餘斤,再加上那驚人的力道,這根柺杖上至少有上千斤的力量。

連退了三步,還收不住退勢。

為了不至於退到花含語面前,他只好撤了鐵扇。

“好功力!”龍金心中不禁讚歎。

又一道黑彰如飛似地向場中飄來,這不是物件,而是一個人。

龍金終於看清來的是花含語身邊的那個老蒼頭。

“殷蓋天!”龍金大吼道,“你莫在此倚老賣老,我龍金可不懼你。”

其實龍金心裡也很害怕,面對這麼一個早已名滿江湖的老魔頭,誰還會有百分的自信?

龍金嘴硬,是因為他還有一幫手下埋伏在四周暗處,那些全是一流的高手。惡虎還怕群狼呢!他不信自己今晚會輸給這個糟老頭子。

花含語只是平靜地站著。

龍金也沒有要動的意思,而倒在地上的蔣雄和霍西東卻不見了蹤影。

龍金眼神內斂,瞳孔也隨之慢慢地縮小,看上去就猶如準備拼死一戰的豹子。

殷蓋天沒去理他,而是對花含語解釋道:“剛才為了收拾鐵龍門那幫臭小於,來遲了一點。”

花含語只是笑笑。

但殷蓋天這句話聽到龍金耳中卻是如驚天霹靂。

那一幫手下居然被這個魔頭不聲不響地毀了?是又氣又急,同時又產生深深的恐懼。

就憑他一個人對付殷蓋天?

龍金沒有這個把握,他愣愣地望著強勁的對手,想道:“如果就這麼一走了之,未免太丟人了。況且自己還不一定會輸給這個老東西……但……”

他眼珠直轉,顯然是拿不這主意,心裡想著殷蓋天的武功,該用什麼法子對付才好呢?

他還沒有想好,花含語已沉聲道:“龍大門主,你是否還想帶小女子回去?”

龍金不理她。

他的確很猶豫,他捨不得對花含語就此放手,但對殷蓋天卻又沒什麼好法子對付。

這時,殷老頭一聲夜貓哭耗子一般地笑了起來,道:“龍金,就是你老子在世,也不敢跟大爺作對,就憑你,再等三十年吧!”

龍金知道對方說的是大話,純為了氣自己,但他也無可奈何。

銳氣已失,他今天是打不過殷老頭了。

他只有嚴陣以待。

等待的是下臺走路的機會。

這個機會沒有等來,卻等到了一個人。

又是一個乾瘦的老頭,和殷蓋天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連穿得衣服都是一模—樣,只是手中拿著的不是鐵柺,而是拎著一條蟒蛇大鞭。

龍金一看這人就差點昏倒在當場。

殷蓋天一看到他就叫道:“你怎麼來了?”

那老頭翻著怪眼道:“那邊事情已經搞定了,我是好心過來看看你們的,怕你們這邊吃緊。”

殷蓋天“嘎嘎”地怪笑,道:“兄弟你來遲了,只剩下這麼一個龜孫子了。”

這後來的老頭自然是“鬼腳”殷蓋地。

殷蓋地“哦”了一聲,一臉懊悔狀,如蛇一般的眼睛盯向龍金。

龍金後悔至極,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顧及臉皮,等什麼對方給自己臺階下?

現在他除了深深的後悔以外,只有嚴陣以待。

這回他等待的機會卻是逃命的機會。

殷蓋天這時幫手已到,似乎不願再給他這個機會,大聲聽喝道:“我們兄弟倆重江湖,沒想到第一仗就遇上龍大門主,可喜可賀!”

龍金蹬著眼睛,道:“你們以大欺小,以多壓少,算什麼英雄?你今天要怎樣?”

殷蓋天尖著聲音叫道:“你欺侮我們大小姐,就不是以大欺小嗎?”

龍金無話可說,冷哼一聲,道:“殺人不過頭點地,我們鐵龍門就是刀口混飯吃的……”

“哈哈……”殷蓋天一聲怪笑打斷他的話,吼道:“殺人放火還輪不到你們這幫臭小子,痛快點,今日相遇,你自己願意留點什麼東西,以便日後好見面。”

龍金心裡一陣歡悅,一陣傷心。

殷蓋天說出這句話就已表明不想要他龍金的命了。

要不,以殷氏兄弟聯手,龍金自認今晚絕不會活著走出這個小渡口岸。

但他還是不說話,他是不敢開口。

他明白殷蓋天的意思,江湖黑道上的規矩,但自己留下什麼呢?

留下膀子、大腿,生活不方便,但要他留下耳朵、鼻子什麼的,他更是不幹,那樣以後怎麼去勾引女人。

龍金的眼光偷偷地看向不遠的江水。

現在雖然是嚴寒冬季,但好借水逃遁了,想那殷氏兄弟自恃身份不會敢跟著跳下江去的。

這是唯一可以逃命的機會。

花含語嘆了一口氣,把頭背過去,她現在沒有興趣欣賞龍金是怎樣逃命的。

她向前走去,輕聲道:“殷伯,我很累了,快點結束吧!”

她的心情是沉重的,猶如千斤巨石壓在胸口。

是為自己,還是為柳雙青?

也許兩者都有。

可當龍金聽到花含語這句話時,心情要比花含語沉重得多。沉得猶如躍向萬丈深淵,重得好似萬斤鐵石正砸在自己的頭頂上。

花含語這句話很容易激起殷氏兄弟改變主意痛下殺手,那麼他龍金豈不等於間接死在花含語手上?

龍金不是等待別人決定自己命運的人。

他為了保住自己的命,為了保住自己身上這些原配的部件,他只有冒險逃生。

只見龍金雙手發抖,數百支暗器在一式“漫天花雨”的手法下,灑向他自己身體四周。

他這一招用得好,可見龍金是個老江湖,暗器不是直接射向對方,面是佈滿在自己四周,這樣可以使對方無法分析出自己從什麼地方逃走。

殷氏兄弟當然他這是佯攻攻欲逃,但察不出對方心思,所以只好移形換位,從各個方向堵截。

雖然不能殺了龍金,但也不能讓他全身而退,否則“魔手鬼腳”的名聲太受損失了。

龍金聽看到他們兩人在自己四周身形亂竄,也不敢多作停留,趁著暗器沒完全落下,身子迅疾如電般地向江邊方向衝去。

他竄三步時,對著離他最近的殷蓋天,又打出一蓬帶毒的暗器。

殷蓋天能號稱“魔手”,可見手上的功夫遠非常人能比,雙手在胸前一陣撥打,三十幾枚精巧力猛的鋼鏢無一中的,全落在地上。

殷蓋天的身形根本沒因為撥打暗器而慢下來,鐵掌一分,硬生生地直抓龍金後心。

龍金不敢停下應招,頭也不回,甩手一招“老僧收禪”,連封帶護,而身體重心卻是移向江邊。

重心不對,這一招就使得不倫不類了。龍金很清楚自己使出這一招的弱點。他也同樣知道殷蓋天也一定能看出這一點。

但這一招是專門針對對方掌力而來,即使不能全部封住殷蓋天渾厚的掌力,而被震傷也沒有關係。那樣總比少一條手臂要好得多。

傷總是能養好的,即使是重傷也可以慢慢地養,但缺胳膊少條腿就永遠也接不上了。

殷蓋天的掌力不是那麼容易被人封住的,即使是龍金也不能。

龍金知道這一點。

有許多人經常在犯這個錯誤,但在這關鍵時刻卻不能犯,因為它很可能讓人永遠後悔。

龍金犯的錯誤是一個根本性的錯誤。

緊迫在他身後的不是“魔手”殷蓋天,而是“鬼腳”殷蓋地。

他們不但長得一樣,而且連衣服一樣。龍金在慌亂逃命中哪裡還會仔細地分辨他們。

這一切異致他剛才那式應招等於沒應。

“老僧收禪”是封得手上招式,但對殷蓋地來說,這正是給他最要命的平生絕技留下用武之地。

殷蓋地的一條腿,猶如一條舉動莫測的惡龍,神出鬼漢般地鎖住了龍金的雙臂然後在他的臉上、胸口、肚子、屁股上各踹上一腳。

最後龍金就飛了起來。

現在龍金終於到了能借以逃生的江水中了。

他還能活著從這浩蕩的揚子江中出來嗎?也許連老天爺都懷疑。

***********

江濤翻滾,寒風呼呼。

柳雙青對這些並沒感到什麼,但他現在卻焦慮萬分了。

他這次行途處處都有危機,時時透著險情。

這艘船是花含語替他選定的,可以說是絕對安全的,但現在柳雙青已發覺船上至少有四人是衝著他來的。

他們個個都是彪形壯漢,腰間鼓鼓的,顯然是藏著能要人命的傢伙,他們眉目間閃燦的兇光就已說明。他們為得到某些東西不惜殺人放火。

柳雙青雖然心裡焦急,但臉色不變。他靜靜地把目光移了進去。

他不看向那四個壯漢,而是看向呆在最裡面、最黑暗處的一個年輕人。

那年輕人也下意識地把眼光轉了過來,看向柳雙青,嘴角邊不由露幾絲狠、殘酷的冷笑。

他就是寒冰堡的少堡主謝紫玉。

點霞山莊已被龍金和單金剛圍得象鐵桶似的,根本沒有他謝紫玉的份,他只有把全部的希望和精力壓在柳雙青身上。

所以謝紫玉親自出馬,志在必得。

柳雙青慢慢收回眼光,回憶起趙老爺子讓他入川去找一位叫不禪的大和尚。

信物就是“五金剛”之首的“巨闕劍”。

找不禪大和尚做什麼事呢?

柳雙青也不知道。

他也不願去想,反正找到不禪,一切都明白了。

他不禁摸了摸懷中。

懷中有三把劍,一把是趙老爺子的信物“巨闕”,另一把是趙老爺子送給他的名劍“五金剛”最後的“魚腸劍”,還有一把就是臨行前花含語送他的“三星劍”。

三星劍原來的主人本來是公孫嶽,但現在公孫嶽不知在什麼地方,他肯定沒想到花含語會轉手把三星劍送給了柳雙青。

就憑柳雙青身上這三把劍,任何一個江湖人都沒有理由不盯著他。

他暗歎了一聲,還沒來得及想好怎麼擺脫眼前這種困境,那四個壯漢就已在謝紫玉地暗使下,向他這邊慢慢地靠過來。

柳雙青凝氣收神,嚴陣以待。靜靜地等著戰鬥的開始。

同時他也想到了,最後實在不行,寡不敵眾,就只好跳江水遁。

他看向船舷外的翻滾江水,他對自己的武功有信心,可對自己的水性卻沒多大的信心。

但現在船上卻不知還藏著多少高手,他們很可能就會在最關鍵的時刻出現。

柳雙青不能不作最壞的打算。

這時那四個壯漢已走了過來。

柳雙青動了。

當一個人進入柳雙青攻擊範圍內時,柳雙青就已搶先出手。

敵眾我寡,他必須盡力保持體力並且消耗對方實力,況且謝紫玉這個正主還沒有出手。

一道劍光在柳雙青手中射出,公孫嶽的“三星劍”先當開路先鋒。

劍是一流的劍,招也是一流的招。

那壯漢沒想到對方會忽下殺手,而且手法奇快,劍勢兇猛。

柳雙青有這樣高超的劍術,這一點連謝紫玉也沒有想到,對方的劍法簡直不在自己之下。

就在謝紫玉一愣之時,他的手下已發出一聲慘呼,身子一歪倒在船板上,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蹬了蹬腿,身體一挺不動了。

好犀利的劍法!

謝紫玉恨得牙根直癢。

柳雙青忽地出手,同伴的死去,彷彿對剩下三名壯漢的刺激並不大。

船上已亂了套,但他們三人依然還是一副陰沉的面孔,停了一下後,又圍了上來。

這些壯漢絕不是市井中的潑賴,他們是寒冰堡訓練多年的好手。

他們彷彿根本沒看見自己的同伴被對方一劍刺死,他們眼裡只有柳雙青。

一個壯漢甚至抬起一腳把死去的那個壯漢的屍首踢到江中,免得放在船板中間礙手礙腳。

柳雙青不禁為他們的無情和冷酷而心寒。

像這種人殺人時能心軟嗎?

船上的人見死了人,早巳像開了鍋似地混亂起來,但大家卻都是向後退,擠到船尾,使得船失去平穩,船頭一下翹了起來。

柳雙青一手抓著船頭旗杆,另一隻手緊緊握著“三星劍”,雙眼精光四射,逼向對方。

船老大已無法控制行船,而且這裡的江水最急,水域極窄。在這裡動手是謝紫玉事先想好的,這樣可以防止柳雙青跳船。

在這時節、這時候、這水域跳水,十有九死。

但人急了是什麼事都敢做的。謝紫玉彷彿也意識到這一點,生怕會做出不顧性命的事,於是一聲唿哨,剩下的三名壯漢忽然亮出兵器攻了過來。

現在柳雙青已知道了,跟前這三名壯漢的武功都不弱,他剛才能一擊奏效是因為突襲的緣故。

現在只能真拼實幹了。

謝紫玉站在人群和柳雙青他們中間,揹著雙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柳雙青。

他不但要得到他想得到的東西,而且他還要抓活的,這樣他才有資格和趙老爺子談判。

“不能打了!不能打了!”船老大一邊大叫著,一邊衝過來。

船行江心,又遇上狂風巨浪這麼一個壞天氣,再加上船的重心一偏,是很容易出事的。

船老大不能不為一船人的性命著想。

他撲到謝紫玉身旁,他已看出這一切全是這個面目陰狠的年輕人策劃的。

所以哀求道:“大少爺,這裡已到虎口灘,再這麼打下去,一船人誰也別想……”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謝紫玉一腳踢下船去。

奔騰渾濁的江水,立刻把船老大吞噬掉。

一船人再也沒有一個敢再開口的。

他們已清楚地知道了一點,眼前這個年輕人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柳雙青這時也弄清了一點,那就是眼前這三個壯漢並不是什麼寒冰堡的人,而是一直逍遙法外的殺人越貨大盜“匡山三虎”。

匡山三虎居然被寒冰堡收買,現在又居然被謝紫玉帶出來充當殺手。

從匡山三虎能消遙至今的情況來看,可見他們的武功已在一流高手之列。

三個一流高手圍著柳雙青,柳雙青自然討不到什麼好處,但他除了硬頂之外,也沒有其他法子。

謝紫玉這次帶得人不多,但全是好手中的好手。

柳雙青退到最後一個死角時,勝利的喜悅已在謝紫玉臉上出現。

勝利屬於最後勝利的那個人的。

謝紫玉相信這個人是自己。

他開心地笑了。

但這只是一瞬間的事,接著他就看見在驚慌害怕的人群中猛地竄出一人。

這人身似閃電,掌能追命,剎那間,他就衝到匡山三虎身後。

根本不容謝紫玉多想,甚至連看都沒看清,那人已打翻了“一虎”,手中的短刀也順勢插進中一虎的後腰中,直沒刀柄。

柳雙青怎會錯過這個機會,他知道趙老爺子的人出手了,於是勇氣大增,一翻腕,從懷中亮出“巨闕劍”用盡全身之力,對著最近的一名壯漢劈頭蓋臉地砍了下去。

那人是匡山三虎中的老大,用的是渾鐵打成的量天尺,足有小孩手臂粗細,看見柳雙青舉劍劈來,雙手一託這件兵器,迎了上去。

“你可以倒下了!”柳雙青大吼一聲,巨闕劍砍在這人的量天尺上。

劍光一閃而沒。

對方沒有立刻倒下,而是直挺挺地站了一陣才忽然分成兩半而倒。

巨闕劍不但把他如兒臂粗的量天尺一劈而斷,而且還就勢劈入他的頭頂。

他整個人已被劈成了兩半,血光暴射。

謝紫玉本是撲向那後來的漢子的,但他眼尖,一眼就看到柳雙青手中的寶刃,並且一眼就識出這是“五金剛”之首的“巨闕劍”。

他的瞳孔立刻放大了一倍,這份狂喜把心中的憤怒衝涮得乾乾淨淨。

不要說得到這柄“巨闕劍”,就是能在江湖上看到它一眼,也要有千年之緣。\

謝紫玉大叫一聲,忘乎所以地撲向柳雙青。

謝紫玉的武功在柳雙青之上,這一點不但柳雙青自己知道,就連船上所有的人都能看出來。

謝紫玉飛身而至,雙手一分,“擒龍爪”即告出手,一上一下,抓向對方。

柳雙青拼死封住,仗著手上利刃,在身前撒下一片劍網,硬把對方神出鬼沒的一雙手抓封在外面。

謝紫玉心中大笑著,嘴上也在大笑著,雙手不停地連環攻擊,全不顧寶刃傷害的危險。

從他眼神中閃動的綠光中彷彿能看出,就算被“巨闕劍”砍下一隻手臂,也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

柳雙青沒想到他為這些名劍、寶器居然瘋狂如此地步,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他這邊心神一分,招式使老,謝紫玉的“大擒龍爪”立刻鎖住了寶劍。

此時,那名相助的好手已擺脫了匡山二虎的糾纏,向這邊撲來,救緩柳雙青。

這人一身緊衣水靠,顯得精悍有力,手中的短刀貼身而進,直搗謝紫玉的後腰眼。

這人一定長年在水上生活,練就的也是一身貼身短打功夫。他奮不顧身,險招迭出,但怎奈謝紫玉是名震江湖的劍道高手上清道人的關門弟子。

青城山的上清道人,單以劍法來論,絕不亞於當年的“三劍俠”,是和趙老爺子一代的人物。

這麼一位劍道高人的關門弟子的武功又能差到哪裡?

只見謝紫玉向旁一閃,躲開那漢子致命的一擊,然後忽然閃電般扭身出手。

此時他手裡已多了一把長劍。

這長劍原隱在他公子衫下,從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任何跡象。

他亮劍的速度至少要比別人快上三倍,那麼他刺出一劍的速度呢?

謝紫玉一劍刺出,口中還喝道:“你是什麼東西?給老子滾得遠遠的。”

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那漢子已退出七八步遠。

謝紫玉的精神全放在柳雙青身上,所以根本沒心思去對付那漢子。否則,他一出劍,那人絕不可能全身而退。

那漢子靠在船舷上喘著氣,他連對方一招都接不下,看來今天是凶多吉少。

他們都是常年在船上闖蕩江湖的,因船上水下的原因,大刀闊斧招式根本用不上,所以練的就全是貼身近打的擒拿功夫。

但今天不同,船上乘客早已退到船尾一頭,中間留出足夠他們打鬥的空地,從地利上講,他已吃了虧,如果謝紫玉沒帶兵器的話,他還佔些便宜,但謝紫玉怎會不帶劍?不但帶了,而且還用上了。

謝紫玉要是全心去對付他,其實也也根本不用劍,但對方練的是貼身功夫,稍不留神,就很可能被對方在身上弄出一個窟窿。

謝紫玉才不會那麼傻,而且也不是要面子的人。他為了做一件事要可以不擇任何手段,何況是面子?

他一劍逼退了那漢子後,又全力對付柳雙青手中的“巨闕劍”。

但他的“大擒龍手”還沒使全一招,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大喝。

那漢子已紅著眼又撲了過來。

這一次他可是拼了命的。

兩敗俱傷的打法,沒有給謝紫玉留下一絲出手的餘地,也同時沒有給自己留下一絲活著的餘地。

眾人皆震驚了,沒有人不被這人的氣勢所震。

謝紫玉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只得放棄對付柳雙青,一擺長劍凝氣發招。

他記掛著柳雙青手中的“巨闕”,所以一上手,就用上平生所學的精華。

他的兵器是一柄長有三尺二寸的長劍。

這把劍也是一把名劍,曾是上清道人當年之物,它的名字就叫“錕吾鐵劍”。

錕吾鐵劍帶著烏黑的光芒刺出,捲起一道摧無不破的兇悍勁力。

劍起處,鬼神皆驚,那道烏光猶如一道巨蛇的幽靈,放出一閃耀眼的光芒後,消失在謝紫玉衣衫中。

他根本沒有再去看那人。

而那營救的人此時已捧著自己的斷臂退回了原地。

眾人又一次驚呆了,但更多的是驚恐,他們何時見過這樣的劍?

最受震驚的自然是柳雙青。這全是因為他,那位捨身相救的好漢才落得如此慘烈的下場。

一股說不出的悶氣壓在柳雙青胸口,他大叫一聲,像發了瘋似地挺劍攻了過去。

以柳雙青的武功和謝紫玉的武功相去並不遠,而且他手上又有無堅不摧的寶刃,剛才他主要是怕對方搶去自己的寶刃,所以一直防守,也就一直處處捱打。

但現在不同,他如同一隻受了傷的猛虎。

謝紫玉不敢硬攻,他還是對對方手中的劍有些顧忌,所以只得退後一步,先避開對方這不要命的一擊。

他轉身閃開了,但還是沒有動衣中的長劍。

他是怕自己的長劍傷到柳雙青手中的“巨闕劍”,還是怕“巨闕劍”損傷自己心愛的長劍?

或許兩個原因都有。

謝紫玉移形換位,把周圍的形勢順便看了一下,大吼道:“你們還愣什麼?先做掉他!”

他是對匡山二虎說的。

他們其中的一人正給另一人包紮傷口,此時正好也包紮完了。

幸好那營救柳雙青的漢子的兵器只是一把短匕,再加上冬天身上的衣服較厚,所以短匕雖然一沒到柄,但卻幸運不是太深,也沒刺中要害。

匡山二虎跳了起來,如兩頭惡虎般撲向那漢子。

那漢子雖然身受重傷,斷了一臂,但依然臨危不懼,早巳把生死、疼痛拋之腦後。

他悶雷般大吼一聲,迎著對方的鋼刀就衝了過去。

這聲悶吼還沒有完全落下,他已把那個捱了一刀而不死的匡山惡虎踢下洶湧的大江中。

其實這匡山惡虎早已嚇得丟掉了三魂六魄,全身依然存在的力道,卻發不出一點。

那隻還在噴血的斷臂,居然把他砸了一個跟頭,然後,他完全失去了戰鬥信心和戰鬥力。

匡山三虎全成了這大江中魚鱉腹中之物。

此時,勝利者卻倒在血泊中。

這一切全在柳雙青眼皮下發生,他為這種震憾天地的精神所感染,早巳忘了自己的安危,也忘了時時刻刻尋找的萬中求一的生存機會。

他也情不自禁地大吼一聲,“巨闕劍”帶著驚天地位鬼神的氣勢,和著他整個人一起衝到了謝紫玉懷中。

這種打法,就是武功天下第一的高手,也畏懼三分。

謝紫玉不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他至少畏懼了這人。

他退,再退,再三地退……彷彿只有退才能躲避對方這一“人劍合一”的劍法。也彷彿只有退,才能甩掉心理上的恐懼。

柳雙青不要命了,但他卻想要自己的命。

謝紫玉此時心中的恐懼已勝過他應變的本能,所以當他退到不能退的地步時,柳雙青手中的巨闕短劍已刺人他的左臂中。

他雙手一合,夾住了這把名揚天下的劍。

他忽然心頭一震,不由得狂笑起來。

他已經抓住他想要的東西了,只要得到這把劍,流這點血不算什麼。

大笑聲中,他已忘記剛才的恐懼,抬腳朝柳雙青的小腹就踢了過去。

有了這柄劍,就算柳雙青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也感到很滿足了。

這一腳的力量,他自信能把一棵環抱的大樹踢折。除非柳雙青撒手放劍,否則必死無疑。

柳雙青沒有撒手鬆劍。

他在祈禱著,早在巨闕劍刺人對方手臂時,他就在默默地祈禱著,向那位奄奄一息的好漢祈禱著,向對他一往情深的花含語祈禱著,向對他負以重任的趙老爺子祈禱著……祈禱著他的另一柄劍能完成最後的使命。

他還有一把“五金剛”中的寶刃,這就是曾刺過秦皇,名滿天下的短劍“魚腸劍”。

魚腸劍已在柳雙青另一隻手中,無聲無息地刺向狂笑的謝紫玉。

能藏在魚肚於中的劍自然很短,所以柳雙青根本夠不著謝紫玉的胸口、腹部。

但柳雙青也不想怎樣變招換式,更不去想其它任何事情,寶刃能不是以什麼就刺到什麼。

魚腸劍的劍芒閃出,一閃而沒,沒入謝紫玉踢來的大腿中。

削鐵斷金如同斬泥砍木的魚腸劍,削斷一條人的大腿又算什麼?

不但柳雙青沒感到劍過時的異樣手感,就連謝紫玉也沒有感到什麼不妥。

手感上似乎魚腸劍沒受到任何輕微的阻力,仍然以出手時的速度削掉謝紫玉一條大腿後進入他的小腹。

謝紫玉這才感到有什麼不對,著眼處,他大叫起來。

寶刃大鋒利了,他根本沒有什麼痛覺,他只是害怕,一種來自自身心裡、肉體上的極端恐懼。

謝紫玉慘叫著向後竄去,本能地抽出錕吾鐵劍。

他此時已猶如一頭在荒古的猛獸,雙眼血紅,面色青黑,單腿一點地,身形向柳雙青疾射而去。

謝紫玉作困獸之鬥,柳雙青更不是他的對手了。

但柳雙青不懼,一聲大叫,舞動雙劍,直撞謝紫玉的洪門正面。

這種姿勢打架拼命的,才是奮不顧身的打法。

他沒有勝算,能在謝紫玉劍下討好的,當今江湖上都沒有幾個人。更何況謝紫玉已總拼上老命。

這一點柳雙青自己清楚,別人也都清楚,甚至連從不言武的普通乘客也清楚。

柳雙青除了手中的劍,已沒有更長的優處。

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撲了上去。

柳雙青卻撲了一個空。

只見那位奄奄一息的好漢在謝紫玉身後猛地跳了起來,猶如一個從地縫中突然竄出的巨大幽靈。

誰也沒想到這位漢子居然還沒有死!居然還有這麼大的力氣!

謝紫玉也沒想到。

他毫無防備地被地漢子抱住了後腰,抱得死死的。

然後他們一起翻進了船舷外的濤濤江水中。

柳雙青清楚地聽到那捨身相救的漢子最後的遺言是“到雲臺山渡雲……”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柳雙青猛地衝到他們落水的船舷處,他看到的只是發著轟雷般聲響的波濤和激流。

他脫力坐在船甲板上,頭腦中一片空白,一會兒是這位不知名的好漢慘烈的樣子,一會是謝紫玉如狼似虎般的猙獰面孔,一會兒是趙老爺子的叮嚀教悔,最後又變成對他一片痴情,神牽魂繞的花含語。

柳雙青不得不問自己,為什麼自己偏要自告奮勇趕這場渾水?

後悔了嗎?

柳雙青自己也講不清,道不明。

江湖中這些血腥之事,對這深院靜閣中生活了二十年的柳雙青來說,到底是陌生的刺激?還是恐懼膽戰?

不論前面發生什麼事情!他最後還是扶著舷欄站了起來。

他不後悔當初走上江湖!

柳雙青忽然嚮晦暗的天空長嘯起來。

嘯聲撕雲裂風,和咆哮的江濤聲混在一起,向天邊滾滾而去。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01:43


第 八 章 混水摸魚

寒風呼呼的子夜,萬家燈火的景象早巳不見了,但在香梅客棧的一間房間中卻是燈火輝煌,通明如晝,房內的炭火正旺,使得這裡溫暖如春。

這是一間特訂的房間,房間中的佈置全是按照花氏姐妹的要求重新裝飾的。

奇大的臥室中,兩張小床般的躺椅對面擺列著,鵝黃色的牆壁,房中按五方放著五盆火盆,綠色的毛絨地毯,躺椅上鋪著錦被、緞褥、繡枕,一張碩大特製的紅木雕花床正罩在青絲羅帳中。

房中的一切似乎比皇宮還要富麗堂皇。

花含語和花含笑都坐在躺椅中,她們的姿態也似乎一樣,她們從小就吃住一起,之間根本不分彼此,別人也無法分辨。

她們什麼都是一樣,只有她們個人的氣質和感情是截然不同的。

但大幹世界中總是有些很特殊的人,別人就算細心都難分辨她們,但李樂卻能一眼就看出。

這主要是因為李樂本身的眼力已非常人所比,二者是花氏姐妹兩人他都見過。兩個一比較,他看得就清楚多了。

當然李樂也發現她們氣質上的不同,所以曾對柳雙青說,語兒沒有笑兒快樂。

她們都不很快樂,她們過早地失去了父母雙親,現在連養父也離她們而去,這個世界留給她們的除了冷冰冰的金銀、珠寶外,就是仇恨。

這次她們要在父親二十年祭祀時,獻上仇家的人頭,和她們花家應有的那柄“干將古劍”。

這時花含笑穿著一件水紅色綿綢對襟上衣,腰間束著一根金黃絲帶,下面是粉色的燈籠長褲,腳踏一雙珠履,宛若仙女一般。

她雙手自然地放在身體兩側,波浪似的長髮,暴布般灑在肩上,長長的睫毛下閃爍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

她很專注地聽著花含語敘述著,時而驚喜,時而憤慨,時而歡笑,又時而哀嘆。

她的感情是豐富的,也是最多變的,聽完花含語的講述,她嘆了一口氣。

她很平靜,語氣冰冷地道:“姐姐,我不反對你送走柳雙青,可總要對他謹慎些才好,這人忽冷忽熱的,陰陽不定,可見心中定是藏著什麼秘密,再說趙老爺子很可能把東西交給他帶走。”

花含語沒出聲,只是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花含笑又道:“感情這東西是不能太過於認真的,萬一真是在柳雙青身上出事;我們多年來的深仇大恨何時才能得報………”

花含語還是沒有開口,誰也不知道她是在認錯還是堅持已見,她如花似玉的面容溶合著兩種複雜的表情。

她斜倚在躺椅中,該說的都已說完了,但她卻認為自己是對的。

同時她心裡也很內疚,有一種對不起父母、對不起自己妹妹的感覺。

“也許你是對的!”花含笑轉口道,“假使你不把龍金和單金剛他們的注意力引到江邊,他們很可能狗急跳牆,撲向點霞山莊,那樣,我們就什麼機會也沒有了。大姐,當時是這麼想的吧?”

花含語只好笑笑,善意地笑笑,因為她知道這是花含笑給自己的臺階。

龍金和單金剛再笨也不會直衝點霞山莊,那等於用刀抹自己的脖子,點霞山莊如果是那麼容易衝破的話,也不會屹立至今。

花含笑又道:“大姐,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花含語想了一下,才道:“如果趙老爺子所說的一切屬實的話,我們是否應該查一下那個‘劍神周森’?”

她看了看自己有同胞妹妹,又道:“以趙老爺子的觀點,那個周森已到了金陵城,若是能找到他,也就知道誰是當年的兇手,是他還是人面獸心的趙月明?”

花含笑嘆著氣搖頭,她不同意對方的計劃,但不是不去找那個周森,於是道:“我的好姐姐,你以為你有多大本事,如果周森真的在金陵城中,以趙老爺子的勢力都找不到他,我們就不用提了。”

趙老爺子等了周森二十年,他自然不會放過每一個能找到周森的地方。

花含笑說得很對,所以花含語也不再堅持下去,問道:“那麼你認為呢?”

花含笑道:“現在聚集金陵的這幫人物,都是江湖上的手腕人物,他們已把自己的勢力慢慢滲入金陵城。但他們之間並不默契,所以彷彿構成了一張相互聯繫,而又相互牽扯的大網。”

這是事實,聰明一點的人早就能看透,但花含笑重提這些做什麼,她想渾水摸魚?

花含語心中忽然升起一個不祥的念頭,急忙打斷對方的話,道:“笑兒,我總覺得不對,這些江湖天字號人物,平常各有各的山頭、地盤,互不相讓,但現在他們坐在一起,好像很平靜。”

“他們有共同的目的,有共同的敵人,當然不會先打起來。”花含笑道。

花含語道:“這是一方面,但我看不光是這麼簡單,也許真正的主角還沒有現身呢?”

“什麼意思?”花含笑還是有些不明白。.

花含語道:“我相信趙老爺子的話,他等了二十幾年的仇人不會永遠躲著他,一定在金陵附近,這場熱鬧他一定不會不來的。”

花含笑道:“周森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花含語兩眼望著地盆正旺的炭火,幽幽地道:“我冥冥之中總感覺到在金陵這張大網上,有一個深藏不露、編織這張大網的蜘蛛。”

花含笑道:“你認為周森在暗中控制大局?”

花含語輕輕點點頭。

花含笑道:“就算這樣,但以趙老爺子的勢力都找不到他,我們又能怎樣?”

“我們在這幫窮兇極惡的人身上找線索。”花含語冷冷地道。

“好!”花含笑也不堅持,而是道,“不論是他們,連我們這次來,都是針對趙老爺於的。所以點霞山莊那邊我們也不忽視。”

花含語道:“你打算怎麼辦?”

我早巳想好了!”花含笑道,“點霞山莊不好進,趙老爺子也不好見,但我們可以先從趙老爺子的義子趙仙笛身上開始。”

花含語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忽然笑了笑。

花含笑一看對方這種表情,也不由笑了一下,但卻是一種別樣的笑容。

花含笑忽然收住笑容,道:“姐姐喜歡柳雙青?”

她這一句明知顧問的話,讓花含語一下子問得不知所措,張了張嘴,又不知怎麼回答,兩隻手應放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了,只好閃電般過去,去掐花含笑的腋窩。

花含笑笑著擋開了。

花含語長嘆了一聲,道:“父仇家恨未報,這些事還是少想。”

她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說給花含笑聽的?

花含笑沒有問,但看到她臉上一臉苦悶時,就道:“他這一走,後面不會很危險的。”

這是安慰花含語的一句話,花含語心裡明白,等待著柳雙青的將是更可怕的事。

她一沉顏色,正色道:“說好不去想的!我們現在談正事。”

她真不去想了嗎?

柳雙青現在身處危地,生死未明,這叫她怎麼不但心?

人生鶴別情依在,別後相思空一水。

她現在想得再多,也沒有用處,幫不上柳雙青一點忙,是生是死,是緣盡還是情續,只有等,等到自然而然明白的那一天。

她深深吸了口氣,收住心思。

她們現在肩負重任,四面伺敵,她不能不全心去應付,否則真會是“棋差一著,滿盤皆輸。”

她下意識地認識到,這場戰鬥的真正主角是劍神周森和趙老爺子。他們一明一暗,一靜一動,但到最後,他們誰能勝呢?

論實力,趙老爺子好像勝了一籌,但周森卻又彷彿控制著幫派的實力,這比起來,趙老爺子就差了一些。

花含語忽然想到自己這一邊的實力,只有她們姐妹兩人和殷氏兄弟。

殷氏兄弟雖然是當年江湖上的老魔頭,但這樣的人手和力量,好像比人家差得遠了。

而殷氏兄弟又彷彿有什麼事瞞著她們姐妹倆,他們兄弟的行蹤在她們眼中看來,就好像外人看她一樣神秘莫測。

他們是在全力地保護著她們,還是有什麼文章?

花含笑看見花含語皺眉著眉,臉色陰睛變換,知道她苦想著什麼問題,也不敢打擾她。

最後花含語一拍自己的額頭,停止思索。

她暗暗埋怨,自己不應該去懷疑養育自己二十年的養父,眼前複雜的局面,看似零亂,但又好像有聯繫,既然想不透,就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花含語苦笑著看向花含笑。

只見花含笑正輕呼著睡得香甜。

花含語長長噓了口氣,閉上雙眼,去尋找夢中的真我。

*************

沉沉的深夜,萬籟俱靜。但在空蕩的“香梅客棧”門前卻有一個不高的影子象遊魂似地晃來晃去。

這個影子後居然還有兩個黑影,在黑暗處躲躲藏藏。他們時而交頭接耳,又時而嘻嘻作笑。

前面的影子忽然坐了下來,對後面的兩個黑影,招了招手,道:“你們兩個不要躲了!”

原來這不高的黑影就是李樂。

他說完這句話後,就掉頭就走。

那兩個黑影就急忙跑了出來,他們居然是一路追尋而來的葉紛飛和曲一歌。

李樂沒好氣地道:“你看我現在的樣子像要逃走嗎?”

“不像!”葉紛飛回答得倒也乾脆。

李樂道:“我知道你們老早就到了金陵,為什麼現在才出來找我?”

這次回答的是曲一歌,他道:“你最早和雙青公子在一起後來又和點霞山莊的人在一起。萬一我們一出現,你又要使壞,讓他們趕我們走了。”

“不會的!”李樂道,“這裡又不是京城,就算我想跟你們回去,恐怕也要等好幾天。”

曲一歌點頭道:“你說得不錯,但這幾天已經等下來了,所以我們可以出現,帶你回京城了。”

葉紛飛也在旁邊大點其頭。

李樂卻大聲道:“不行!你沒看見我現在很忙嗎?根本脫不開身。”

“哦!”曲一歌的眼睛瞪得老大,道,“你居然還很忙,我可真沒看出來。”

李樂道:“這是秘密,自然不能讓你們看出來,但現在不同了,所以請你們出來,叫你們幫一個忙。”

“幫什麼忙?”葉紛飛很高興的樣子,李樂願意和他回去,不要說幫一個忙,就是其他的也可以一口答應下來,於是道,“你有什麼事儘管說,但事件辦妥後,你一定要和我回京。”

“可以可以!”李樂爽爽快快地答應。

“好!說話算數!”葉紛飛挺起了胸膛,一副英雄氣概的樣子道,“你有什麼事說吧!”

李樂抿了抿嘴道:“其實這件事也不是很難;只要用心就可以辦成。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

“我的少爺,你就不要羅唆了!”葉紛飛怕他反悔,急忙打斷他的話,道,“既然說定我幫你辦,就一定會幫你到底,大家都說話算數,好不好?那到底是什麼事!”

李樂笑了笑道:“不難不難!我只是想讓你們幫我找兩柄劍,叫什麼‘古劍二神’。”

葉紛飛差一點沒當場昏過去。

曲一歌更是老早就躲在一邊,他早就感覺到,如果事情好辦,李樂也不會引他們出來幫忙了。

果然,葉紛飛此時直了眼。

“你說的,大家都講話算數,誰也不能反悔!”李樂瞪著眼大聲道。

“全天下人都在找這兩柄劍,你可叫我到什麼地方去找?”葉紛飛大喊不平。

李樂莫不關心地樣子,道:“那就是你的事了。”

葉紛飛又上了一個老當,他看看悶在一旁不說話的曲一歌道:“你愣著幹什麼?快想法子啊!”

曲一歌嘆息道:“我有什麼法子,你也不是不知道,現在城裡雲集大批高手,都是針對這兩柄劍來的,就算咱們得到丁,恐怕也逃不出人家的手掌心。”

“對對!”葉紛飛道,“我說大少爺,你能不能換一件事做做?這件事不但難,簡直是太危險!萬一出了什麼事,老爺那邊不好交待。”

“不行!”李樂回答得比剛才還要乾脆,道,“這件事不辦成,我也不回去了。”

“為什麼?”葉紛飛大為不滿地道,“兩柄破劍攪得江湖亂了套,可對我們又有什麼用?”

“對你沒用,可對我卻有用!”李樂道,“那把‘干將’我答應找到送給笑兒的,還有那把‘莫邪’,我要送給雙青公子。他請我到狀元樓喝過好幾次酒。”

曲一歌長嘆,天下人人想得到的“古劍二神”,原來李樂只想把它送人做人情。

葉紛飛更是可愛,居然道:“兩柄破劍值多少錢?回京後,我親自給你打兩把好刀。

李樂聽得直撤嘴,道:“就憑你?上次你打的那把短刀,切萊都捲刃。”

葉紛飛急了,大聲道:“大不了我出銀子請高手替你打兩把好的。”

不但李樂在搖頭,曲一歌更是大搖其頭。

他們把“古劍二神”當作什麼了?

要是趙老爺子在這裡,能氣得當場吐血!

他道:“這兩柄劍不能碰,不是說著玩,就算現在有一個人忽然把這兩柄劍白送給我們,我們都不能要。”

“白送當然要了!”葉紛飛睜大眼睛。

曲一歌道:“人家送給你的是劍,你送給人家的卻是命!你知道不知道?”

葉紛飛當然知道,但還是道:“如果他白送給我,我一定要?”

“財迷!”李樂道,“不要指望白送,人家憑什麼白送給你?你又是誰?就算白送也是送給我才對!”

曲一歌只聽得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但葉紛飛還在道:“別人不白送給我,但你為什麼要白送給那個雙青公子?”

“他請我到狀元樓喝過六次酒。”李樂理直氣壯地道。

到狀元樓喝酒不容易,至少葉紛飛現在還沒進去過,他和曲一歌身上的錢連吃燒餅都吃不飽。

“好!”葉紛飛大聲道,“就算你欠雙青公子一份人情,但那個什麼笑兒,又是什麼人?”

李樂神秘兮兮地一笑,道:“就是我的好朋友!這你們就不用管了!”

葉紛飛一聽他的口氣,就知道笑兒一定是個女孩子,於是道:“你小小年紀敢在外面沾花惹草,小心回去後老爺不叫你屁股開花才怪。”

李樂居然不怕,道:“就算這樣我也不回去,誰叫我老爹給我找一個大頭娃娃。”

“什麼大頭娃娃?”葉紛飛道,“就算柳中緒是大頭,柳如眉也不是大頭娃娃。她長得絕對比你的那個什麼笑兒漂亮。你沒見過她的蓋世美貌。”

李樂冷笑道:“你沒見過笑兒,人家才叫真正的蓋世美貌。羞花閉月,沉魚落雁。你不知道就算了,和你說等於對牛彈琴。”

“不可能吧?”葉紛飛道,“你一定是看花眼了。”

曲一歌忽然道:“你的那個什麼笑兒是不是姓花,現在城裡到處都傳著有一位天仙般的美女前幾天在點霞山莊出現……”

李樂打斷他的話道:“姓花的那個是語兒,不是笑兒。但她長的好像和笑兒一模一樣。說不定是她……”

這時葉紛飛又叫道:“什麼笑兒、語兒,全是騙人的,我看你們是眼花了,世上哪有什麼仙女……”

他的話還沒完,身後就有了響聲。

葉紛飛急忙跳了起來,掉頭看去。

剎時間,他否定了自己剛才的話。

只見一位天仙般的美女站在他身後,她比天仙還要天仙,令葉紛飛不禁睜大眼睛,張大了嘴巴。

他喃喃地道:“仙女呀,仙女下凡……”

從客棧出來的是花含語。

她聽到夜裡傳來人語聲,還以為是夜行人,所以出來偵探一番,沒想到居然是三個無賴在議論她們的容貌。

她冰冷的眼光看著李樂。

李樂卻是笑嘻嘻的上前,道:“花姐姐,笑兒是不是你妹妹?”

花含語根本沒去理他,在她心裡,李樂只是一個小無賴而已。

她冷冷地道:“半夜三更,你們在這裡於什麼?”.

半夜三更在別人門前不走,還議論人家,這的確很不好,但李樂卻是斜著眼睛道:“長夜漫漫無聊嘛,出來走走,既然吵醒花大小姐,就順便叫你起床尿尿。告辭了!”

說完,他掉頭就跑。

花含語被他這句話氣得呆愣在那裡。

她長這麼大,又有誰敢這樣對她說話?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看見她總是用一種既嫉妒又敬佩的眼光,她所體現出的永遠是高貴。

這麼一種人對一個小無賴,又有什麼法子?

花含語在氣,而李樂卻在樂。

“你為什麼那樣對一位這麼美的女孩子說話?”葉紛飛為花含語大打抱不平。

李樂很有理的樣子大聲道:“誰讓她對本少爺不好?這已算是對她很客氣了,要不是看在她妹妹笑兒面上,我還動手打她呢?”

曲一歌道:“你打得過她?”

“就算打不過,我可以請葉紛飛幫忙嘛!”李樂道。

葉紛飛立刻搖頭道:“我不去!”

曲一歌道:“他不是你,他怎會捨得打那麼美麗的女孩子!”

李樂大步走在前面,道:“這個女人一心想打雙青公子的主意,心眼壞透了。”

“人家男歡女愛,管你什麼事?”葉紛飛道。

李樂道:“怕只怕她另有目的,她上金陵來就是為了那兩把劍,點霞山莊的孫老頭說,她很可能會對趙老爺子不利。我們要小心一點。”

葉紛飛忽然站住了腳步,極嚴肅地厲聲道:“小爵爺,老爺說過,你不論幹什麼都不能參與江湖是非之中,否則,我葉紛飛也無話可說。”

李樂愣住了,他從沒見過葉紛飛發這麼大的火,可見這事不是鬧著玩的。

李樂急忙過來拉拉葉紛飛的手,道:“我怎會呢?江湖事自有江湖人去做。我們只是看熱鬧的。”

“我們不看熱鬧!”葉紛飛板著臉道,“我們只是出來玩玩,過幾天就回京。”

“是是!”李樂此時不敢逞強,只好順著他的意思道,“那我們現在到什麼地方去玩呢?”

葉紛飛眼珠轉來轉去,但沒有說話。

他在想,看來這小子還是怕我發火,以前從沒對他發過火,沒想到這招居然這麼靈!

但李樂現在卻是在想,葉紛飛這小子動不動就用老爹的命令來壓我,看來還是應該甩掉他們才對。

曲一哥打了個哈哈,緩和了一下氣氛,道:“我們現在哪也不去,回客棧睡覺去。”

“不行!”李樂道,“紛飛答應陪我去玩的。”

葉紛飛道:“現在是半夜三更,到什麼地方去玩?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對了!“李樂道,“我們去抓鬼玩!”

“哦!”曲一歌驚道,“你還能抓鬼?”

“我知道一個地方一定有鬼!”李樂道,“不信你們跟我來。”

說完他大步走去。

“在什麼地方?”葉紛飛急忙跟上問道。

李樂道:“在城西城牆根下,那裡有一個小破廟。”

“廟是供菩薩的,鬼還到那裡去?”葉紛飛不信地道。

“你知道那裡供的是什麼神?”李樂道。

葉紛飛道:“我怎麼知道?”

李樂道:“那廟裡供的是閻王爺!”

“什麼?閻王爺,牛頭馬面把門,到那個地方去玩?”

葉紛飛叫道:“我不去!”

但他的步子—點也沒慢下來,一步不差地緊跟在李樂身後。

其實那座小廟是破舊的土地廟,李樂是想把他們帶過去,趁著四周黑暗,把葉紛飛甩掉。

寒風簫瑟,小廟更顯得無限荒涼。

李樂很滿意這個地方,但他藉著昏暗的夜光,卻模糊地發現小廟中閃動著幾個神秘的身影。

這是不是鬼?

李樂驚呆住了,全身的寒毛孔直豎。緊緊地抓住了了身旁葉紛飛的手。

葉紛飛也不禁一愣,輕聲道:“有人!”

曲一歌急忙上前小聲喝道:“既然知道有人,還不快躲起來!”

三個人一轉身躲到了隱蔽地方。

“我看我們還是不要去抓鬼了。”李樂戰戰兢兢地道。

葉紛飛此時卻來了精神,道:“這世上哪有鬼?他們是人,正在此處密謀。你不想知道他們要幹什麼壞事?”

“他們做什麼事又關我們什麼事?”李樂還是有些害怕,那幾個影子晃來晃去的一看就不像人。

葉紛飛道:“就是因為不關我們的事,所以才在暗中觀察,如果他們敢管我們什麼事的話,我早就衝進去了,打得他們滿地找牙。”

曲一歌道:“你有多大本事?能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他們不把你打得滿地找牙就不錯了。”

這時他已找到一個很好的觀察位置,正向裡面望去。

這種事又刺激又好玩,李樂幹什麼不想。

“反正也沒什麼事做……”他說著推開曲一歌,擠到前面,瞪大眼睛向裡面望去。

忽然一陣燈光閃燦,一支極高級的打火折點亮了,白森森的光照亮了他們每個人的臉。

李樂立刻認出他們中有一個就是蔣雄。

這時他身後的葉紛飛輕聲道:“那身穿灰衣的叫單金剛,他身後的叫沙龍金。”

“哦!你怎麼認識他們的?”李樂問道。

葉紛飛“嘻”地一笑,道:“他們都是關外白老虎的手下,是江湖上的名人,我怎會不認識?”

“那另外幾個人呢?”李樂又問道。

葉紛飛一撇嘴,道:“其他的人都是江湖無名小輩,名不經傳,誰認識他們?”

曲一歌一聽,重重地唾了一口葉紛飛,道:“單金剛一向高傲自大,他能和一些不名小輩半夜三更跑到這鬼地方‘談心’!”

“原來你也不知道!”李樂譏笑了葉紛飛一下,對曲一歌道,“他們都是江湖有名之人!”

曲一歌道:“他們不但是江湖名人,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武功高手。”

李樂的眼睛張得老大。

曲一歌暗吸了一口氣,很謹慎地輕聲道:“他們一個是勢力覆蓋整個大西北的鐵龍門總把子龍金,一個是他的總管許白塵,那個高鼻子藍眼睛的是吐蕃國人,叫什麼貼罕爾,也是個老江湖,他的保鏢是個大個子,叫什麼烏巴哈,現在雖不在這裡,但也一定在附近。”

“那麼還有一個是誰?”李樂問道。

“你說那個穿得像黃包套的人?”曲一歌皺了皺眉頭,道,“這人叫孔少錢,表面上是貼罕爾的中原嚮導,但依我看……他恐怕不會這麼簡單。”

“他到底是什麼人?”葉紛飛道,“原來你也有不知道的時候。”

曲一歌一瞪眼,道:“你關我知道不知道!你如果想知道不會自己走過去問他?”

說完也不去再理他,仔細地看向小廟中。

龍金挑了一個最好、最避風的位置,因為他是他們這時身體最弱不禁風的人。

他雖然剛剛撿了條命回來,但精神看上去卻很好,大概是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了,心境比平常興奮一些。但身上裹著比棉袍還厚的藥布,卻讓他感到渾身不自在。

和龍金相比,蔣雄要精神多了,只不過吊著一隻膀子,肋上打著兩塊繃板。

他現在好像很氣不服龍金似地看著他。

龍金沒有看向他,只是在自己氣惱。

他自從離了家門,一切都還順利,但自從遇到花含語以後就開始接連倒黴。

紅顏禍水,他在想自己還要不要得到這個人見人愛的絕世小美人?

這時,單金剛大發感慨地道:“各位!依在下之見‘古劍二神?到底在不在點霞山莊,一時還不能肯定下來。我們不能把精力全集中在趙老爺子身上。”

龍金冷哼道:“我看‘古劍二神’不是在香香身上,就是在那個姓花的俏丫頭身上,反正不會在柳雙青身上,因為他是被這兩個女人劫持過的。”

他嚥了咽口水,不等別人開口,又緊接著道:“現在香香落在秦淮幫手裡,這裡是他們的地盤,過於深入他們的總舵恐怕不易。”

單金剛冷哼了一聲,心中暗道:“裝他媽的什麼洋蔥頭?你龍大門主早巳深入人家總舵,還拿了人家幾十萬兩,你那時好像不知道這金陵城是人家的地盤似的!”

龍金看到他臉色有異,也知道他在想什麼,但裝作沒看見一般,繼續道:“還有那個姓花的俏丫頭,更是非同等閒,她身邊的那兩個跟班親隨更是惹不起了,如果二寶在她手中,就必須合我們兄弟之力,大家聯手,找個好時機攻她個措手不及,一舉成功。”

“龍老大的主意不錯!“蔣雄道,“君香香現在是生是死還不知道,所以大家只有盯上那個花小姐,拼著我們人多,一舉衝丁她酌老窩。”

他紿花含語踢得那一腳不輕,一直讓他懷恨在心。

許白塵立刻凝起他那多疑的眼光,看著蔣雄。

謝紫玉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到底出了什麼事,誰也無法斷定,但這蔣雄好像本不著急,反而要自作主張去打花含語的主意,他心裡到底在想著什麼?

反正龍金和蔣雄的意思是一樣的,恨不得馬上組織人手衝了香梅客棧,捉了花含語。

單金剛不出聲,他明白龍金是在利用他們,一等到古劍二神出現,彼此之同就要大動干戈,拼個你死我活。他不願意這麼做,因為他有他的打算。

鐵龍門和寒冰堡已損兵折將,實力大不如以前,只有他千山牲場的人手還沒有受到一點打擊,如果要聯起手,他自己豈不吃虧?

單金剛冷冷淡淡地道:“我們現在不但要主動攻擊敵人,而且還要防備其他人插手。”

“還會有誰?”龍金不懂地道,“我們幾個人的勢力加在一起,幾乎佔了半個江湖,誰還有這個膽子插進一腳?這人本事不小,膽子好像更大。”

“不!”單金剛搖頭道,“在我來金陵的路上就有人盯著我,是隱時現,神秘得很,我幾次和他們碰面,都被他們躲開了,本事不小。”

以他的江湖經驗都見不到這個盯梢的人一眼,那人的本事肯定不小。

龍金沒有否定這一點,只是道:“那是姓花的俏丫頭手下,本門主還不是上了個老當!”

他提一自己被騙的經過,沒有一點臉紅的樣子,而且彷彿還有些異樣的興奮。

而單金剛卻冷冷地道:“他們不是她的手下!”

“你怎麼知道?”龍金道,“你不是說你沒見到他們的人嗎?”

單金剛道:“他們的江湖經驗絕不比單某差,甚至還要高。單某雖然沒本事看到。他們長得什麼模樣,但也不至於笨到分不清他們。”

“他們是誰?”龍金又緊接著問了一句。

“我不知道!”單金剛很坦率地道,“但單某卻知道他們一共是三個人,全是男人,全是一流的身手,全是一流的身手,對單某隻是盯梢,卻沒有要劫財的意思。”

龍金一聽不說話了。

單金剛又道:“我們不但要防那個花小姐,還要防這些人,他們動機不明,又身在暗處,所以更是危險人物。單某不是自貶,他們的身手不在單某之下。”

每個人都相信他的每一句話,但也為他的這句話而震驚,在當今江湖上能和單金剛一較身手的人並不多。

這三個到底是什麼人?

許白塵忽然心中一驚,陰森森地道:“他們很可能是劍魔的人。”

一提到劍魔,大家皆啞然。

劍魔在江湖上傳得太久,傳得太多,但一直沒有看到劍魔在江湖上露面。

這二十年中更是沒他的音信。

但誰也不敢肯定他死了。

如果他還活著,那麼他們今天到金陵城來謀寶,簡直等於替他人作嫁裳。

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各異,因為他們都打著自己的打算。

“我看劍魔未必還活著!”單金剛大聲道,“如果他還活著,為何二十年來他一直沒有消息?”

“不一定!”許白塵冷冷淡淡地道。

單金剛眼睛一瞪,大聲道:“活著又怎樣?”他口氣中帶著極大的不滿,接著道:“他既有如此神通的本領,為何至今都未能將那兩柄劍弄到手?”

“閣下的口氣不小啊!”龍金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

“這麼說龍兄是認識這位前輩了?”單金剛道,“那還煩請龍兄引見一下,倒也想拜見拜見這位大名鼎鼎的老前輩。”

“兄弟的想法和龍兄他們一樣!’龍金說著看向正坐在一旁的蔣雄。

蔣雄臉上現出一絲慌亂。

誰也不知道他的心裡此時在想什麼,只聽到他喃喃地說了一句,道:“我們少主人生死未卜,現在看來還是少動為妙,兄弟贊成單兄的意思。”

他的態度來個大轉變讓龍金下不了臺,氣得直翻白眼,真想當場發作,只見許白塵直向他使眼色,才冷哼了七八聲忍住了這口氣。

說來他和寒冰堡這位少主人還是師兄弟關係,同在青城山上隨上青道人學藝,但謝紫玉上山沒一年,他已技成下山,而且對謝紫玉最要命的是,除了上青道人喜歡他之外,其他的幾個師兄沒一個喜歡他的。

所以龍金對謝紫玉的生死並不關心,他關心的只是自己必須要得到的東西。

他心中壓著一口怨氣,冷冷地對單金剛道:“想見劍魔?你口氣不小啊!”

單金剛忽然仰天長笑,猛地站起身,眼中發出陣陣駭人的寒光。

龍金雖身負重傷,但他一蹦而起,臉上是鬥雞般神情,但站起時動作用力太大,又牽動作口,使得他不由得連打了兩個寒顫。

龍金道:“單兄,關外千山牲場的勢力大家都清楚,但鐵龍門的人也不是吃稀飯長大的……”

他不說了,因為他聽到許白塵在佯裝咳嗽。

但他還是冷冷地說了一句:“我想單兄還是不要執意孤行!”

“龍老大、單老大,都先請坐下!”這時貼罕爾已開口道,“我們是同仇共愾,大敵當前,大家不要先失了和氣,讓江湖人笑話。”

龍金和單金剛一聲不吭地坐回了原位。這不但是因為貼罕爾他講得有理,而且他們也須要找個臺階下。

許白塵不能出面,因為他是鐵龍門的人,他出來說話,就顯得有些拉偏架.同樣,單金剛帶來的沙無驚也不好站出來指指點點,而且他也沒這個資格。

出師未捷就先自家火拼,這自然是最不明智的,這一點每個人都很清楚。

貼罕爾長噓了一口氣,他常到中原來,而且每次都有很大的收穫,唯有這次,剛一進山東境內,就被騙失財。

他為把事情進行下去,現在只能和這些江湖道上窮兇極惡,老奸巨滑的人在一起。對這些獨霸一方的黑道梟雄,他原本是不太願意接近的。

他是為財而來,卻不想為財丟命,他想先回去搬救兵,但時間又不允許,現在盯著那神兵刃的眼睛太多了,事情已到了不可預測的地步。

他只有混水摸魚。

貼罕爾早就想好了,先利用眼前這幫人。但龍金盛氣凌人,時時露出稱霸江湖的野心,這種人不好駕馭,尤其是他手下的大總管許白塵,更是極有心計的謀略之人,弄不好反被他們利用。

他看著單金剛,又想道:“這人看似猶若文士,但為人卻是豪爽,可以適當地利用一下。但白老虎的勢力早已進關,大批高手趕來,恐怕到時指揮不了他。”

他又看了看蔣雄,他對蔣雄不太瞭解,但他知道寒冰堡的那位先生生死未明的少主人謝紫玉卻是一個十分多疑的人,這種人是隻能同甘而不可共患難。

最後他把眼光看向坐在一旁不言不語的孔少錢。

孔少錢今天看來是深沉到底了,也不和他肚裡裝得是什麼花花腸子。

知道孔少錢真正身份的人不多,但貼罕爾卻是最直接、最清楚的一個。

對孔少錢這種人,只要不被他利用就不錯了,貼罕爾可不敢妄想去利用他。

貼罕爾心思重重,一面費盡心思地和他們謹慎周旋,一面依照他父親的遺囑四處查訪劍魔。

他父親和劍魔認識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他父親曾幫助過劍魔,也就因為這層關係,他才抱著七分的信心坐在這裡。

一想到劍魔,貼罕爾也不禁心中震動了一下。

劍魔這個人真是見首不見尾的神奇人物,和他交往的人沒一個不怕他的。

他是一個天下最狡猾,也是最會偽裝,最不可捉摸的黑道大魔頭。

他雖然沒見過劍魔,但他卻知道劍魔是一個防不勝防的人。

貼罕爾驚恐地看了看四周。四周除了黑暗就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

他喃喃地道,“我們是要好好商量一下……”

“有什麼商量的?”龍金道,“先一起衝到香梅客棧,廢了殷氏二兄弟……”

“你以為柳雙青被姓花的小丫頭劫持過,那兩柄劍就一定在他們手中!”單金剛冷冷地道。

“就算不在他們手中,我們也可以先除掉一個強勁對手,這有什麼不好?”龍金解釋道,“再說,這也不敢肯定二寶不在他們手中。”

“不會的?”貼罕爾道,“趙老爺子是何等人物,他就算信得過柳雙青,也不會讓柳雙青單身一個人帶寶去冒險。柳雙青出走金陵只是一個煙幕。”

“誰不知道他是—個煙幕。”龍金冷笑道,“但我們不行動,難道就在這裡坐等嗎?”

他輕蔑地冷笑一聲,又接道:“就算古劍二神在點霞山莊又能怎樣?我們還不是在莊外乾瞪眼,哪個敢踏進莊內半步?”

點霞山莊堅壁高牆,猶如鐵桶般似的,固若金湯。而且裡面機關暗道,令人防不勝防,連大隊人馬都無法衝破。這一點不但是在座的幾個人知道,可以說整個江湖上沒有不知道的。

“與其在這裡乾坐著,還不如先挑了香梅客棧。”龍金彷彿有些急了。

“你說呢?”貼罕爾看孔少錢。

所有的人也都一起看向一直坐在最暗處的孔少錢。他用同一個姿勢坐到現在,連動一下也沒有過。就彷彿是一塊木頭雕成的毫無知覺的木頭人。

每個人都知道他的來歷很不尋常,但卻沒有人問他一句關於他底細的話。

孔少錢收回轉來轉去的眼光,操著一口極正宗的京片子道:“謝公子下落不明,請立刻派人查訪,並叫他的霍兄回四川,請謝老爺子佈置人手攔截柳雙青,千萬不能讓他達到目的。”

“柳雙青有什麼目的?”龍金冷冷地道,“這人已對我們沒有用了,他只是個假象。”

孔少錢道,“趕老爺子不是那種沒事找事做的人,柳雙青出走金陵定有他的目的。”

他停了一下,看看沒人提出異議,又繼續道:“我們這邊必須先想法子把那個花小姐和君香香弄到手,至於點霞山莊不可輕舉妄動。”

這個想法正符合龍金的心裡,所以他只有贊成沒有反對。

孔少錢接著又鄭重地說了最後一句:“請得力人手盯住趙老爺子的義子趙仙笛。”

龍金道:“趙仙笛好像對趙老爺子莫不關心的樣子,看來劍王之位是不會傳給他了,想必他也懶得趟這混水,聽說他現在很少回點霞山莊,就住在城裡的‘劍王鋪’,這人不一定能派上用場。”

孔少錢淡淡地笑著。

趙仙笛才是真正的梟雄,是個遠在這些土匪草寇之上的大志。他表面靜如死水,其實早就暗中培養自己的親信躋身江湖,他才是江湖黑道上真正的“黑”人物。

這種人善於隱藏自己,善於保護自己,眼光獨到,心狠手辣。

這些本就是這種人的本性。

這也許就是趙老爺子為什麼沒有把劍王的位置傳給他的本意。

像趙仙笛這種人,連孔少錢也大感頭痛,不知是拉攏好還是與之對立好?

孔步錢有一種感覺,和這種人走在一起,一不小心就很可能被衝到河裡。

趙仙笛這個人,他不能不有所顧忌。

這時他閃動了幾下眉頭,道:“這人不能不防!”

其實他自己卻在等著一個契機,和趙仙笛先打上交道,然後再定奪。

他想,也許趙仙笛現在也在等著這個機會。

趙仙笛一個人坐在書房中;書桌上青銅古器般的小香爐中燃著一爐極好的藏香,在嫋嫋輕煙中,正閉著眼睛仰躺在—張寬大椅子中。

他似乎在閉目養神,但又好像是在靜思問題,或許他本就是在等人。

—陣急捉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接著門外傳來聲者,道:“公子!有客要見你!”

此時夜已到三更時分,會有誰來?

對方在這時來造訪,定不會是平常事,這個人說不定也不會是平常人。

趙仙笛猛地睜開眼睛,也不問是誰,只是大聲道:“領他進來,有請!”

他坐直身,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姿態,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飾。

趙仙笛雖然年紀很輕;但城府極深,平日裡話語不很多,再加上鷹目薄唇,給人—種老練的樣子。

他是—個極注重風度的年輕人,平時總是保持著整潔的衣裝,態度昂然。

趙仙笛的手剛放在應該放的地方,門就被推開了。同時他不禁眼睛放出了光芒,驚呆了。

一位身穿玄孤毛領長披風的絕美女郎出現在他跟前。

趙仙笛驚愕的目光死盯著門口的美少女,忽然身子一震,又隨即坐好,掩飾自己的失態。

“對不起!”趙仙笛從椅子中緩緩而瀟灑地站起來,道:“在下有幸能知道站在這裡的是花小姐嗎?”

站在這裡的的確是花小姐,但卻不是他所想的花含語,而是花含笑。

花含語和花含笑從不一起行動,所以外人見到的只是她們中的一個。這是她們有意安排的。以至於外人無法想到花小姐有兩個。

花含笑沒有打破這個迷層,只是秋波微斂,面頰緋紅,她向他嬌媚地一笑,算是問答。

這一笑。已可以撩動任何—個男人。

趙仙笛又愣了一下,急忙轉回眼光,況且他也根本不需要知道對方是不是什麼花小姐,所以也沒追問下去,而是替她關好門。

他滿面春風地道,“花小姐能賞光寒舍。真是在下三生有幸。請上座小憩。”

趙仙笛親自為花含笑泡了一杯香濃的花茶。

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來此的客人如此殷勤過,這自然有他的目的。

他正愁無緣結識這位突然躋身金陵道上的神奇美女子,不知是—種什麼感覺,促使他想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完全征服這個女孩子,為池服務。

他點亮了房中所有的四盞琉璃宮燈,光明剎時來到這裡,照亮了他們。使每個人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對方臉上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這裡是—間很整潔而且很簡單的書房,除了一桌—幾兩張椅子外,再沒有其他傢俱,四周牆壁也沒有任何裝飾,桌上也只有書籍和文房四寶。

花含笑沒有一點拘束,習慣地脫掉披風,露出一身雪自的純毛裘皮長襟,更顯得腰肢纖細,婷婷玉立。

兩人相對面坐,雖只隔數日,但趙仙笛覺得她比先前更加嬌媚,春光滿面,豔如桃花。毫無疑問,他萬沒想到在這個世上花小姐會有兩個。

趙仙笛不覺得呆了,連花含笑把桌上的書函都瞥了一遍也未察覺。

“趙公子;你老這樣盯著一個大姑娘看,是不是有些不禮貌?”花含笑放棄了桌上的勘查,笑著道。

趙仙笛乾笑了二聲,急忙垂下頭。

花含笑又是嫵媚地一笑,看著對方—張英俊的臉,發現他此時居然也是白裡透紅。

趙仙笛不敢再抬頭去正視對方,這位少女太美了,已是人間不應有,只在天上尋的翩翩仙子.幾天前所朱見到的那種高深莫測的影子早巳不見了,留下的是嬌柔嫵媚。這使他感到有些奇怪,但更多的是興奮。

望了望對方秋水盪漾的雙眼,趙仙笛立刻感到心裡一震,但急忙用力捏了下自己。

他不愧是少年老成之人,雖然平時也時有漁色獵豔,但見色不迷,是個中高手。

他馬上明白了,這是一場帶著血腥味的“調情”。

他提醒自己絕不能大意,但也不能拘謹。否則會被對方看不起的。

趙仙笛想破了這一層,於是立刻恢復原態;眼角堆笑,歡喜地道:“花小姐,失敬失敬!但你也不能責怪在下,因為你的美真是不可抗拒的。”

花含語沒有責怪他,但卻在暗中直皺眉頭,她已發覺對方已從她的“陷阱”中跳了出來。於是道;“大家都有彼此難以抗拒的資本,是嗎?”

趙仙笛一愣,他不知道她已知道自己多少,至少自己對她是一無所知,他急忙糊亂地應著,道:“花小姐說得好,在下真是相見恨晚。”

說完他對門外叫道:“梁二,拿好酒來。”

門外有一個聲音應著,花含笑居然也沒有反對。

趙仙笛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沒反對。半夜三更和一個陌生男人喝酒,她心裡到底打著什麼主意?

但他也沒間。兩人就這樣對坐著,好像專等酒菜上來,誰也沒有開口,但各自的心中卻巳激戰起來,彼此用眼神傳遞著信息。

點霞山莊的人辦事效率的確很高,雖是半夜三更,但只有兩盞茶的時間,一桌四葷、四素、兩湯的酒菜已端到了他們面前。

唇槍舌劍的戰鬥開始了,他們兩個都要在這頓佳餚美餐時掏出對方的話。

每個人都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個強敵,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種非要戰勝對手的感覺。

兩個人都不先開口。

酒在喝著,菜在吃著,花含笑好像是專門到這裡來吃這頓飯的。

但趙仙笛好像比她更有耐心,吃食物時慢嚼細嚥,眼光盯在酒杯中,彷彿那裡有比花含笑還要漂亮的女人。他不怕她不先開口。

果然花含笑終於忍不住了,道:“趙公子!你隨趙老爺子十餘年,應該是你繼承老劍王的稱號,成為江湖中劍道的一代霸主。”

趙仙笛自嘲地“嘻嘻”一笑,道,“上次賣劍時難道你忘了?為何成全柳雙青,而不是我趙仙笛?這一切老爺子早就有他自己的打算。”

他說了一句似答非答的話,但花含笑就等著他邊句話。

她道;“趙公子,那只是對外,也許趙老爺子對你另有安排。”

趙仙笛的心思一下子被挑了起來,悶悶不樂連幹了兩大杯酒。

花含笑也同飲了一口,收住太深入的話題,又道:“好了!不提這些令人不快的事;一個人總是有不如願的時候。我們來喝一杯。”

趙仙笛很高興地又喝了一大杯。他很喜歡這種菩解人意的女孩子,不由得又深深看了她一眼。

花含笑這時道:“你隨趙老爺子走南闖北,收集天下名劍,這其中一定有很多有趣的事,小女子真想聽聽,恐怕那都不是些很輕鬆的事吧?”

“花小姐,此事一言難盡,其中多少辛酸勞苦,哪有什麼有趣的事”趙仙笛苦笑著道。

花含笑又換個話題道:“趙公子,我在江湖風聞你對名劍的鑑別和相劊之術已得趙老爺子真傳,小女子正想請教你這位大行家。”

“花小姐太客氣了!”趙仙笛道,“我哪能稱得上什麼大行家,只是看看好玩罷了!”

花含笑道:“趙公子少年得志,偉偉之軀,堂堂七尺男兒,當立鴻志,胸懷凌石之氣,為何不接下老劍王之旗,在江湖上稱一代雄鳳。”

本來就是她提意不提這些事的,現在她自己又忽然轉回來舊事重提。

趙仙笛明知她的用心,但這幾句話確實也正講在他心靈探處,猶如一根無形的針,猛刺了他一下。

他臉色在變,酒像水一樣進入他的肚子中。但第五杯下肚後,他的臉色又恢復了正常。

“花小姐!我本來就是一片襯托他人的葉子。”趙仙笛口氣微帶無奈,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仇意,道;“秋天末來,我這片葉子就提早枯萎掉落了;誰還記得我是金陵點霞山莊的少主人。”

花含笑能聽出他語氣中流露出對自己不公的怨恨和對往日風光的追緬。

他恨誰?

是恨趙老爺子,還是柳雙青?

花含笑淡淡一笑,舉杯相勸,帶著無限同情的笑容對他頻頻表示。

說實在的,花含笑也很同情趙仙笛的遭遇,貢獻的最多,得到的最少。她相信無論誰處在他這個位置上都會感到氣憤的。

杯來觥往;他們都喝了不少的酒,也談了不少的話,時光在悄悄地過去,這是一個既傷腦筋又愉快的一夜。他們似乎都喝醉了,但也都沒有吐出對方渴望韻秘密。

真是棋逢對手,最後是花含笑第一個放下酒杯。她這一夜得到的只是這一頓很不差的酒萊。

她站起身,就地繞了半圈,才搖晃著站到衣架前面,取下狐皮披風,披在身上,然後戴上風帽,歪著頭,兩眼半眯,醉態盎然地看著趙仙笛。

趙仙笛已看得痴呆了,他樓地站起;喝乾滿滿一杯酒,才囁嚅道:“花小姐,人生難得幾回醉,我想……我想……”

他“想”了半天,最後還是鎮靜下來,道:“我想我們交個朋友吧?”

花含笑心中不禁佩服對方,這趙仙笛的定力和忍耐力早已超脫了她想像之外。

“有什麼不好的呢?”花含笑笑得如春花在這—剎那間一齊開放,道,“其實你我一夜開懷暢飲,互吐心曲,難道還不算是朋友嗎?”

她玩世不恭的語調彷彿也帶著幾分真情。

趙仙笛的心又在猛烈顫劫。

他不敢立刻開口說話,生怕—口氣吐出,會使自己把持不住。

這時花含笑已伸出一雙纖柔、雪白的手,握住了正睜大眼睛發愣的趙仙笛的雙手。

然而在四隻手—觸之下,趙仙笛顫抖著把手抽回。

他不再去著花含笑。走過去,為她打開了大門。

趙仙笛揹著花含笑的肩頭聳動,顯然在抑制著自己,道:“花小姐,謝謝你的賞光,夭已快亮了,我叫人送你回去吧!”

花含笑高傲的自尊心受到了意想不到的刺激。

她是真誠的,在剛才你來我往的鬥口較智中,媳不由得對對方產生出—種惺惺相惜的好感和欣賞。

她咬著牙,不再說一句話,身子一旋,像一隻大鳥般地撲向門外。

在她心中頓時湧現出一種非戰勝這個男人不可的強烈情感和好勝心。

趙仙笛急忙飛身追去,口中還在呼喚道:“對不起,花小姐,花小姐……”

花含笑根本沒走多遠,正停在廳外大門前,背靠著大門,看著飛奔而來的趙仙笛。

推向離對方咫尺就停了下來,看著她撩人的醉態,不知不覺地悠然陶醉在欣賞對方中。

花含笑著他不說話,又露出要走的樣子。

“花小姐!”趙仙笛急忙上前,抓住對方的雙臂,道,“點霞山莊現在強敵環伺,老爺子又病魔纏身,敵強我弱……你能幫我嗎?”

這幾句話似在請求,更是在哀求。

花含笑的大眼睛中是平靜的,她掙開對方的手,淡淡地道:“趙公子,男女有別啊!”

她說這句話時,好像完全不記得就在剛才她還主動去拉對方的手。

這一招似真似假的意外反擊,讓趙仙笛頗為狼狽,但他這回沒有躲開對方的眼光;而是用他那如鷹隼般的雙眼死死盯著花含笑。

由前些日子點霞山莊賣劍大會上看到神秘莫測的身影,到今天的含情脈脈。和現在的要強好勝,使趙仙笛心中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他發覺自己心底中不是在利用她,而是真的喜歡上對方。這個突如奇來的感覺,使她忽然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他似乎忍不住要撲過去,噴火般的雙眼放肆的盯向對方極不該盯著看的地。

花含笑下意識地推開他,彷彿面對一個變化多端的山妖鬼怪,身影晃動,已飄身出門。留紿趙仙笛的只是嬌美的臉龐和殘留的冷笑。

趙仙笛沒想到她說走就走,而且輕功身手如此敏捷,他楞了一下,對方已去得遠了。只好倚在門口,悻悻地看著她漸漸消失的身影。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真的喜歡上對方,但他卻清楚地知道另一點,自己是無法再忘記對方了。

他希望花含笑能記住他。又希望花含笑不要記住他。

他還在想,她現在心裡在想什麼呢?

花含笑現在什麼也沒有想,她只是在飛奔。

她似乎覺得有股寒流浸襲全身,冰冷刺骨,不禁覺得渾身無力。

她停下身形,幾乎支撐不住自己嶄翅的身軀,但她還是挺直了身子,猛吸一口冰涼的空氣。

她心中—直有個強烈的願望,一定要征服趙仙笛。

其實連她自己也弄不懂為什麼自己會有這種感覺。

這也許是情、就是緣,也許這不解之緣,本就是情與仇的無盡糾葛。

“劍王鋪”不但是一個鋪子,而且還是—條街。

這條街不是很大,但也不小。

這條街是點霞山莊趙月明趙老爺子的。

“劍王鋪”上不但有專門收購各種劍器、兵刃的收購店,還有珠光寶氣的珠寶店,淵琳琅滿目的古董店,打造各種兵器的鐵器鋪,甚至還有酒樓、客棧、飯莊等等,但最有名的卻是專門造劍的“劍王鋪”。

這幾家規模宏大的店畫打著同一旗號佔據了這條繁華的大街,成了金陵城裡的一景。

花含語就信步來到這裡,仔細地觀察,希望從中找到些令人啟發的事和物。

—切都在平安而忙碌中度過,花含浯也走得兩腿發酸,順便進了旁邊的“點霞茶坊”。

“點霞茶坊”一共有兩層樓,而且造得很高。上層是雅座,很清靜,也很優雅,可以臨窗欣賞金陵城的風景。這正是花含語所要的。

茶小二殷勤地跑了過來,帶著花含語找了一個臨窗的最好位子。他用一條很白的毛巾擦了擦桌子,滿臉堆笑地道:“大小姐,幾個客爺?來壺什麼茶?”

花含語坐了下來,反問道:“你們都有什麼茶?”

對方的美麗容貌早已使小二忘了自己是誰,他驚愣了半天才算醒過來。

“論起我們點霞茶坊的茶種,是金陵城中最多的,有三百多種各地的名茶。”他不無自豪地道。

“哦!”花含語不依不饒地又道,“都有什麼茶?說出來聽聽!”

到茶莊上喝荼的人,喝高級的問茶名,一般的問價格,最普通的來壺大碗茶,但像花含語這樣問的卻沒有,茶莊中至少藏有幾百種茶,小二怎能一個個報出來給每個客人聽,累也累死了。

但今天客人不同,小二也自然表現不同。

茶小二抖擻精神,回答道:“什麼南山茶、北山茶、產雲的雲霧山頂茶、杭州細膩香口的龍井茶、嫩蕊的竹蘭味道棒、紅茶綠茶把身壯、百喝不厭碧螺春、金陵特產雨花茶、毛蜂毛尖最潤口、蒙古茶磚最解乏,各種花茶任你選,喝上一口氣若蘭、一碗奶茶出身汗,治咳防喘勝仙丹。小姐,本店天南海北各類茶,樣樣喝遍要三年。”

小二說得像一朵花一樣,說著從懷中拿出一張茶表,雙手遞到花喊語手上,這張茶表是不視於人的,只有達官貴人來店喝茶才送上的。

小二獻殷勤已到了差點要跪下來的地步。

能見到這樣一位絕世的國色天香美女子,他有如何不比平日賣力,只願惹得對方對他一笑。

但花含語沒有笑,也沒有接過遞過來的茶表,只是淡淡地點點頭,點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

茶小二很失望地走了,但只隔一會兒,他又興高采烈地笑眯眯地走過來,小心地擺上一壺香透肺的碧螺春;又為花含語斟上一杯。

他慢慢退到一旁,道:“請小姐慢飲細品。”

花含語道:‘謝謝!”

雖然是—句冷冰冰的“謝謝”,但茶小二還是很開心,至少對方和他講話了,哪怕是罵他,他也會很開心的。

小二又道:“小姐能賞光小店,是小店百年之幸,請小姐多喝些……”

他還想說茶錢全算在他身上,消便硬是沒敢說出來。

花含語皺皺眉頭,看小二總是賴在這裡不走,冷冷地道:“古人曾說,一口為品,二口為飲,三口就是牛飲。你莫不是讓本小姐作牛飲……”

“不敢不敢。”店小二急忙道。

但他受了花含語這一句不慍不火,依然笑容滿面地道:“香茶人口,—碗喉嚨潤,二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輕,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唯覺兩腋飛飛春風生,八碗醉態上瑤臺,從此列班快樂身。”

花含語見這個荼小二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很為他的口才叫好,不由得冰雪瞬消,展露出醉人的一笑。

茶小二終於滿意而又如醉般地離開了,花含語一邊品著香甜細嫩、生津碧螺春,一邊想著茶小二剛才說得又急又快的“勸茶歌”。

當想到歌中第七碗、第八碗她已喝完了第三盞茶。

忽然間,花含語從歌詞中隱隱感到幾絲不對,這是一種事物的聯想,也是一種來自心底的感覺,一種極心慌極不祥的感覺。

花含語急忙透過細紗屏風向四周望去。

周圍沒有什麼不對的,既沒有可疑的人,也沒有可疑的地方。

但她卻覺得心中的陰影越來越重,而且現在連腦袋也越來越重,越來越沉。

”不好!”花含語到現在才反應過來,心暗叫道:“這茶中有毒!”

她一臉平靜地慢慢站起身。她知道現在暗中一定有—雙眼晴在偷偷看著她。

這人會是誰?

是剛才的茶小二,還是另有其人?

這片店是點霞山莊趙老爺子的產業;是趙老爺子的命令,還是龍金和單金剛等人買通小二下此陰著?

花含語根本不能去細想,也無法衝到後臺去找那個茶小二,也許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這時一種無法抗拒的睏意,猛襲她的心神。

她急提了—口內氣,真氣像無數條小蛇在體內竄上竄下,卻一點也不受她的控制。

這不是毒藥,但卻是極厲害的迷藥。

花含語猛咬了一下自已的舌尖,鮮血在口中腥腥的,鹹鹹的,但心神卻也被提起了不少。

她必須趁著現在還算清醒,立刻找一個地方療養。

茶中下的不是毒藥,所以根本也談不上療毒,而且體內的真氣不受控制,就算想用真氣逼出體內的藥力,也無法辦到。

花含語只能等著藥性慢慢過去,但必須先離開這個地方,因為這個地方是世界上最不安全的地方。

她憑著現在還算清醒的心智,發瘋般衝出這家茶坊,店內的茶小二和茶客都大感驚異,但卻沒有人攔她,顯然下毒的人不在這些人之中。

花含語不願再遇上麻煩,奔出店外,就跳上了一輛正待客接人的黑篷馬車。

趕車的是—個打扮如鄉下人的老頭,他一看生意上門,而且顧客又是一位如此豔麗的美小姐,不由得慌忙起身,滿臉堆笑地道:“小姐,到什麼地方?”

花喊語一坐下,噸時就感到湧起濃烈的睡意,急忙拿出一錠銀子拋過去;道:“到人多的地方逛一逛,不要叫我……”

她後面的話連她自己都聽不清了。

趕車的老頭大感奇怪,心想這位大小姐怎麼一上車就要睡覺?為什麼不回家,或者去客棧?

想著,車伕就趕車去了鬧市。

也沒有趕到明天,甚至半個時辰都沒有趕到。

馬車剛一到鬧市口,就有一個青衣人跳上了車,並且坐在趕車老頭的身旁。

老頭愣了一下,緊接著馬車掉頭,穿過大街小巷,直奔城西。

他不知道車廂內的花含語現在在做什麼?花甘語自然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但駕車的老頭卻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軟肪上抵著一把鋒利的刀。

那青衣人什麼話也沒有說,臉部表情就猶如戴著面具一樣冷冰冰的毫無表情。但他眼中的兇狠目光,卻能讓任何人看得出,他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漢。

出了城西大門,路上的行人已明顯減少,越往前走,越顯得有些冷冷清清。

車速加快,剛馳上小路,那趕車的老頭就悶哼—聲,一頭裁到車下,滾到路旁的草叢中。

青衣漢子冷笑二聲,臉上露出了陰冷的奸笑,彈去了刀上的鮮血,又得意地揚起了手中的馬鞭。

大功告成,還有什麼能比這個更讓他得意呢?

花含笑—臉不高興的樣子。

這裡是點霞山莊,本來很繁榮的地方,現在已顯的稀煙人少。

她從山莊大門開始,一直繞到後莊,也沒有發覺什麼,兩腿走得又酸又麻.只得坐下乾生氣。

這時,從不遠處的竹林中傳來—陣竊竊私語。

花含笑急忙尋聲而去。

滿是積雪的竹林,聲音就在她前面不遠處。

花含笑不敢弄出聲響,小心而又小心地向前走著。

但當她看到說話的人是誰時,花含笑已清楚地明白自己已跳進了別人為她設好的陷阱。

說話的人正是龍金,他正在一個人自言自語,一會兒捏著鼻子變成另外一種聲音,一會兒又卡著自己的嗓子,把聲音講得怪聲怪氣。

他看見花含笑走過來,居然還笑著點頭問候。

花含笑臉色立變,急抽身而退。但這—切已好像太遲了,她身邊四周早已多了六個壯漢。

這六個人就彷彿從地獄中冒出來一般,他們身上帶著陰森森的鬼氣,眼中發著綠色的光芒。

花含笑只能停住腳步。

龍金晃著膀子道:“花小姐,請和我們走一道,我龍金向你保證,絕不會傷害到你。”

“為什麼?”花含笑道,“我又沒有賣給你,為什麼要跟你走?”

一句話說得龍金心中泛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再看看自己身上裹傷的紗布,心中又湧出一種狠意,自己這條命差點送在這丫頭手上,要是再心慈手欹,那就連自己都對不起了。

他—扳面孔。冷聲道:“看來今天是非要硬請花小姐回去不可了?”

花含笑忽然嫣然一笑,道:“怎麼?傷好了?皮又癢了?”

“不要得意!這回殷老魔是救不了你的了!”龍金嘴上雖這麼說著,但眼睛還是向四周望了望。

四周寂靜無聲,他的手下已都圍了上來,足有十幾個人,這些人全都是他鐵龍門的精英。

十幾個人都慢慢逼向花含笑,誰先擒到這位美小姐,不但是大功—件,而且還是一件秀愜意的事。

花含笑道:“沒想到堂堂的鐵龍門門主,也做這等以多勝少不要臉的事。”

龍金的臉色在變,接著就是一聲慘叫。

他臉色變,並不因為花含笑罵他的緣故,而是花含笑的話在講到一半時,就已搶先出手了。

攻其不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倒了身旁最近的一個壯漢。

那壯漢在地上翻滾了兩圈,慘叫了一聲,就不動了,這時花含笑剛好把那句話講完,同時一隻嬌小白皙的手掌,已拍到了第二個壯漢的胸口。

龍金吃了一驚後,又不禁楞住了,他沒想到對方在已方人多時搶先出手,更沒想到對方—個嬌小美女子,下起手來居然如此凌厲,如此兇狠。

但他還是沒動,他相信自己的這幫手下,他們都是鐵龍門訓練有素的神行壇弟子,全是經他百裡挑一的西北壯漢,也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

十四個訓練有素的壯漢,怎會拿不住一個轎弱的小女於?對於這件事,龍金就從來沒有懷疑過。

那邊打得甚是激烈,現在連龍金也不得不佩服這位美少女的武功,十四對一,居然久戰不下。

花含笑的武功的確不錯,是殷老頭親傳的武功;足可以躋身一流。再者,那些壯漢也因為龍金再三告械他們,絕不可傷對方—根寒毛。

此消彼長,所以花含笑才撐到現在。

鐵龍門的壯漢知道她劍法厲害,所以也不上前猛攻,傷了對方,自己的命就等於沒了。而被對方傷了自己,又大感不合算,所以他們只是圍著,亂打亂攻—氣,卻沒有殺招出現。

花含笑打到現在,只刺死了—個壯漢,還是偷襲得手的。面對這幫人,衝也衝不出去,殺也殺不死;她雖然招式未亂,但力氣已跟不上了。

龍金冷笑著作壁上觀,一是因為他傷勢未完全癒合,而且他根本就不急。

他開始大笑起來,因為陣中的花含笑的劍招已漸漸慢了下來,身法也大不如先前。

現在正是他下手擒人的時候。

他正要親自衝進場中把對方抓到手,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極輕微的異響。

龍金並沒有因勝利在握而掉以輕心,一感到身後情況不妙,根本來不及回頭查看,暗叫一聲不好,就倒地滾出三丈多遠。

他防的是殷氏兄弟。

那兩個老魔頭可不是好玩的。

但來的人卻不是殷氏兄弟,而是一位面帶黑紗,身穿黑衣的年輕人。

“他媽的……’龍金心中大罵不已,早知不是殷老魔,他也不會這樣丟人現眼地倒地就滾。

但龍金立刻發現這個年輕人下起手來居然比那兩個老魔頭還要狠。

如果說鐵龍門的人是一群狼,那麼那個黑紗蒙面人就是一頭惡虎了。

轉眼工夫。鐵龍門的人就已有四個死在那人劍下,鮮紅的熱血染紅了四周潔白的冰雪,顯得極為刺目。

這個身材頎長、稍瘦的人,看得很是眼熟,可龍金卻又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但最讓他震驚的是對方手中正舞著的長劍。

那是一柄鋥亮的三尺長劍,劍光奪目,映著四周的雪光,剌得人眼難睜。

這是—柄極好的劍!

更好的是這人的劍術!

劍好、劍快,而用劍的人劍法更好、更快!

蒙面人的劍法已達登峰造極之境,劍法犀利無比,衝入人群如入無人之地,劍劍到肉;招無虛發。

以這人的劍術,絕不可能是江湖中的無名之輩,也絕不是他龍金現在所能抵擋住的。

蒙面人一出現,花含笑反而停下了手,抱著軟劍冷眼看著。

這時蒙面人輕聲道:“花小姐,請隨在下來……”

花含笑沒動,而是反問道:“我為什麼要跟你走?”

蒙面人一攤雙手,一副無奈的跟神。接著隨手一劍,又狠又快地刺穿了撲上來的一個壯漢的喉嚨。

那大漢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隨著咽喉中的血花噴射,人也仆倒在地。

蒙面人無奈地說道:“現在看來只好先全部放倒他們再說了!”

劍光再閃,又有人倒地。

龍金再也忍不住了!

這些人全都是他忠心手下,都是他的心血,給對方像殺雞一般斬殺,他如何不心疼。

他跳著腳大叫起來。

但龍金不是捨身撲上去,而是大叫道:“扯平!”回頭再找這小賤人算賬!

說完,他第一個消失不見了!

蒙面人的劍術已至爐火純青的地步,就在鐵龍門手下撤退時還刺死了兩人。

花含笑還在找龍金。

龍金怎會在此耽擱,他雖重傷未愈,但撤走時卻比任何人速度都快。

花含笑氣呼呼地對蒙面人道:“你就會殺一些鐵龍門無能之輩,為什麼要放龍金逃走?”

別人救了她不說,她反倒怪起別人來了。

但那蒙面人卻連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只是道:“在下又怎會想倒龍金的輕功如此高明?”說著他拉下蒙在臉上的黑紗。

他居然是趙仙笛。

花含笑“咯咯“地笑著,她對趙仙笛“稱讚”龍金的輕功大感好笑。

其實在趙仙笛一出現時,她就已認出了對方,也不知為什麼,她總覺的就算趙仙笛在黑夜裡蒙面,她自信也能—眼就認出他。

兩人都沒有說話,但都不約而同地舉步向同—個地方走去。

花含語有意地把眼睛緊盯在對方身上;以便於觀察他臉上的每一個細小的變化。

她要征服他,就必須先了解他的性格。

她忽然想起上次賭氣而走,他佇立在門旁的情形,不由心中一動,臉頰發熱。

趙仙笛沒有去看她,也沒有多想,他眼中總是有種陰沉深遠的光芒;搏殺時下手無,心狠劍猛,那眼神早已著不到了。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花含笑望著這個英俊深沉的年輕人,心潮翻騰不已,但心底卻有一種深藏奇怪的情緒,固執地迫使她喜歡上這個強硬的男人。

這不是因為他今天在危難之時出手救了她的緣故,而是從見到他第—面時就從心底深處冒出的感覺。

她希望趙仙笛能說些什麼,但他卻成了啞巴。

花含笑不同於她的姐姐花含語,她是一個不甘寂寞的女孩子,對方不開口,她就自己說話。

“為什麼你總苦著臉?是趙老爺子罵你了嗎?”花含笑突如其來的問了這—句。

這近似小孩般提出的問題,卻使看來很老於世故的趙仙笛不知該怎麼回答。

花含笑看著他發愣的樣子,不由得又“咯咯”地像黃鶯唱歌般笑了起來。

半晌,趙仙笛才很正色地道:“花小姐,事實上,事情正與你說的相反。老爺子他沒有罵我,他對我非常好,我是他一手撫養長大的孤兒。”

趙仙笛的手有些顫抖,但表情卻異常平靜,可見他內心深處正進行著激烈的鬥爭,最後才緩緩地道:“老爺子沒有把古劍二神傳給我,我趙仙笛絕不會因此而怨他,柳雙青也是個很不錯的人,他那儒士風度的確很迷人……”

花含笑忽然想到了她大姐花含語。

她沒見過柳雙青,不知道柳雙青怎麼個‘迷人’法?但她卻知道趙仙笛也不可能知道有兩個花小姐!

他為什麼說柳雙青風度迷人?

這是指花含笑,還是指趙老爺子?

花含笑想說什麼,但瞟了對方一眼,又忍住了。

趙仙笛目視前面,緩步而行,又用雄厚的聲音道:“老爺子養了我二十一年,我還未來得及報答他,他老人家就已病人膏肓。”

“趙老爺子的病很重嗎?”花含笑問道。

趙仙笛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道:“花小姐,我們已是朋友了,我也願意同你友好相處,現在兩大神劍危在旦夕,龍金和單金剛等人不會坐視太久,還有那個劍魔,更不會袖手旁觀,花小姐,你要抓緊些!”

他為什麼叫花含笑抓緊些?

抓緊些做什麼?是奪劍嗎?

花含笑沒問,大家心照不宣。

她只是明知故問地道:“柳公子難道沒有把兩柄劍帶走?”

趙仙笛道:“他絕不會帶走的!就算百般相信他這個人,但也不會同意讓他帶著古劍二神去冒險的。他這一去,生死未卜,只有看天命了!”

花含笑長嘆一聲,彷彿自言自語地道:“這麼多人都在找古劍二神,我一個小女子又怎能捷足先登?”

趙仙笛喃喃地道:“我也不知這兩柄劍在什麼地方,但卻一定在山莊內。”

花含笑不明白趙仙笛為什麼要洩露這個天大的秘密?

外人—定不會想到古劍二神就藏在點霞山莊內否,否則,他們就不會在莊外乾瞪眼看風聲了。

就因為龍金和單金剛不能確定古劍二神在什麼地方,所以才會想挾持花含笑,得到有用的情報。

一想到剛才險中環生的戰鬥,花含笑不由得害怕不已,她笑道:“我們還是冤家對頭,但你卻救了我!”

趙仙笛道:“但我和他們更是對頭,只是我不想點霞山莊過早地與他們正面衝突,所以才蒙面出手。”

我明白你的苦心!謝謝你!”花含笑這回是真誠地向對方道謝。

趙仙笛在凝重曲臉上擠出一絲苦笑道:“你在外面要多注意些,下回可沒有人再來救你了。”

對方的殷殷相告,不禁使花含笑心中蕩起一陣暖意,道:“不會有下回了!”

“不!”趙仙笛道,“龍金和單金剛不會甘心的,尤其是龍金,他更是要人財兩的。”

花含笑笑道;“我有保鏢,你忘了,殷老伯的武功可不比你差。”

“哪是當然!”趙仙笛道,“殷老的武功對付龍金等人綽綽有餘,但對付劍魔恐怕就……”

“劍魔真有其人嗎?”花含笑問道。

“不錯!”趙仙笛道,“這人武功之高,恐怕在老爺子年壯時也不一定有十分的把握勝他,他和點霞山莊是宿仇,已有二十幾年了,他早晚會出現的。”

和點霞山莊有宿仇的是劍神周森,這也是花含語和趙老爺子密談後才知道的。為什麼趙仙笛卻說是那個江湖傳說中的劍魔?

花含笑不禁道:“聽說趙老爺子和二十年前的劍神周森有很大的仇恨,是嗎?”

趙仙笛一愣,他不知道她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的,但還是解釋道:“劍神周森就是劍魔。”

“啊?”花含笑不禁驚呆了。

“劍神周森是老爺子的師弟,他一直有兩重身份,正道上是劍神,黑道上是劍魔。”趙仙笛道,“但因為沒有確鑿的證據,所以老爺子一直沒有公開說這件事。”

他長噓了一口氣,接道:“但我相信這個推測是不是錯的。”

他說得那麼肯定,令人無法不相信他。

花含笑也沒再問下去,只是皺了皺秀眉,不論是劍神還是劍魔,只要想想他們的武功通神,都夠人受的。想拿到那兩柄短劍,真是難上加難。

趙仙笛這時卻忽然展顏一笑,他不願見到花含笑太過氣餒、愁惱的樣子,於是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要不要聽?”

“當然要聽!”花含笑笑著道。

趙仙笛道:“寒冰堡的少堡主謝紫玉,這個人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花含笑道,“他不是追蹤柳公子去了嗎?有他的消息嗎?”

“不錯,就是關於他的消息!”趙仙笛道,“這小子欺侮柳公子是個文弱書生,最後竟被柳公子打到長江中,喂王八去了!”

“是真的?!”花含笑道。去掉一個強敵,她自然很高興,而且也為自己的姐姐高興,這說明柳雙青到目前來看,還活著。

趙仙笛一皺眉頭,道:“是真事不錯,但怕只怕會引出寒冰堡的堡主謝英寒,還有一個更厲害的人物,說不定也會再出江湖。”

寒冰堡全堡出動去找柳雙青,這下柳雙青算是無生路可走了,但還有一位更厲害的角色,那全是誰?

花含笑急忙問道:“還會有哪個人比寒冰堡全堡出動尋仇更可怕的?”

“有!”趙仙笛道,“那個人就是謝紫玉的師父,青城山的上青道人。”

花含笑道:“這個道士現在恐怕已七老八十了吧!他還會這麼可怕?”

“誰也不知道他現在身體怎樣。”趙仙笛凝著眉毛道,“但卻沒有人不知道他的劍法是天下最犀利的。他一生之中只敗過一次,就是輸給老爺子半招,這個牛鼻子老道是個有仇必報的狠角色,而且謝紫玉又是他喜愛的關門弟子,他很可能會一氣下山找點霞山莊的麻煩。

花含笑也不禁為柳雙青倒嘆了一口涼氣。

這時他們已走到官道,雄偉的城門就在不遠處。

花含笑停住身子,道:“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我們就此分手吧,後會有期!”

趙仙笛也點點,道:“你要多保重……咦!對了,我忘了一件事了。”

“什麼事?”花含笑看著對方的表情非常鄭重,知道此事一定非比尋常。

趙仙笛輕輕地道:“現在城中除了龍金和單金剛他們的人手外,又出現了幾個不知名的高手,這些人的身手全都是江湖中一流的,要留意一些啊。”

“他們是幹什麼的?”花含笑一點輕鬆的意思也沒有。現在城裡的情勢越來越亂,前景一點樂觀都沒有。

趙仙笛道:“他們好像不是針對古劍二神而來,而是衝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人。”

“少年人?”花含笑不明白他的意思。

趙仙笛道:“那個少年就是曾和柳雙青在一起,後來又到山莊住過,最後不知跑到什麼地方去的李樂。”

花含笑一聽是李樂,不由得大笑起來。

這麼一個小孩子也值得大驚小怪地去注意?

她揮揮手,一挺身上了官道,笑著走了。

她會錯意了,趙仙笛沒有和她開玩笑。

在趙仙笛眼裡看來,李樂甚至比劍魔還要難以捉摸。

圍繞在李樂身邊的至少有四個江湖中一等一的武功高手,他們在這亂世之秋,跑到金陵城來幹什麼?

劍魔的目標是明確的,就是為了奪古劍二神,但李樂的目標卻是什麼?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02:25


第 九 章 惡魔深藏

趙仙笛絕不會想到,連李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什麼?

他只要玩得開心,吃得過癮,然後回京,就算他老爹把他的屁股打爛他也不在乎。

但今天李樂卻沒有玩,而是幹著一件很苦但又很重要的事。

——他把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丁,去追一輛馬車。

他親眼看見花含語上了這輛馬車,也親眼看見了原先駕車的老頭被後來的青衣漢子一刀捅死,踢下馬車。

花含語有難!

李樂不但是一個不記仇的好孩子,更是一位一天到晚想當危難之際救美的英雄。

他跑得兩腿發酸,總算追上了馬車,但卻是一輛空空如也的車。

人呢?

李樂轉著身子到處張望。

這裡是一片林子,著眼處除了雪白的冰雪,就是枯萎的樹葉和光禿禿的樹枝。

他還沒找到人家,人家卻已衝到他前面,一拳把他打得飛出二丈多遠。

李樂大叫著,接著就看見站在他前面的三位彪形大漢,一個個膀大腰圓,拳頭至少有他半個腦袋大。

他們在大笑著。

李樂一蹦而起,叫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打人?還有沒有王法?”

“哈哈……”一個圓頭大漢大笑了一陣後,道,“臭小子,老子還沒問你是什麼人呢?你為什麼窮追那輛馬車?到底是什麼人指使你乾的?”

從李樂的腿腳快慢和剛才一拳倒地的情形來看,他們已認定這少年人是不會武功的,所以認為是有人暗中指使他這樣做的。

李樂也“哈哈”大笑兩聲,以壯自己的膽氣,然後道:“明人不做暗事,你們把花姐姐弄到哪裡去了?”

“小小的年紀就想娘們,哈哈……”那大漢笑著道,“你想見你的花姑娘姐姐,就放膽跟老子過來。”

他說完走向樹林深處。.

李樂居然真的跟了過去,另外兩個大漢跟在後面。

穿過這片樹林,前面是三間茅草房,顯然是看林人住的地方。

茅草房前站著五六個大漢,全是一色青衣打扮,面目猙獰,滿面橫肉。

走在前面的大漢,和他們一起進了房間。

李樂也揚著頭,好像這裡是他的家—般,大馬金刀地走進了房。

居然沒有人攔他。

接著李樂就看到房中正坐著一個人——單金剛。

單金剛在笑,而且笑得很親切,並且道:“來人,上茶,看座。”

李樂這回反而心慌得很,不知對方搞什麼名堂?

他剛坐下來;就聽到單金剛突然大聲咳嗽—下,嚇得他又從位子上跳了起來。

單金剛大笑。

李樂這才知道是對方故意嚇他的。

他氣呼呼地坐下來,道:“你們把花姐姐怎樣了?”

“還能怎樣?”單金剛一臉姦淫的笑。

李樂乾生氣,但也沒法子,打也打不過人家,現在連逃也不可能了,他只恨為什麼沒把自己的弓箭帶來。

李樂的眼光四處尋去,希望能在這裡發現—把強弓,那才是最好不過的了。

看他東張西望,於是道:“小朋友,你貴姓?為什麼要找花小姐,你和她是什麼關係?”

李樂不理他,繼續四下張望,口中糊亂地應道:“我又不認識你,為什麼要告訴你我的名字?”

“說得好!”單金剛道,“如果我要認識你,為什麼還要問你的名字?”

“是啊!”李樂道,“你為什麼不認識我?我認識我還要問我的名字,真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什麼亂七八糟的,單金剛一下子站了起來,眼中噴著火,大聲喝道:“臭小子,你敢出口傷人?”

他的像要衝上去一把把李樂掐死。

但李樂卻笑了。

他不是不怕,而是他忽然發現這間茅草房中居然真的有一把弓箭。

那把弓箭就被丟擲在房角,而且還有一袋白羽箭支;雖然不是一把仟麼好弓,但卻比沒有的強。

這把弓顯然是看林人用的,現在茅草房被這幫人佔了,弓箭自然被丟棄在旁邊。

李樂好像吃了—顆定心丸,立刻長長噓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副喜悅的表情。

單金剛卻看愣了,不懂他為什麼會這麼高興?

“臭小子!”單旗主問你話呢!”旁邊一個大漢抬手給李樂來了個爆炒栗子,李樂捂著自己的腦袋慘叫不已。

他猛地站起身,大叫道:“來而不往非禮也!”

一句話嚇得剛才打他的大漢急退兩步。

李樂接著道:“是我先問你花姐姐在什麼地方的,所以你應先回答我的問題。”

那大漢這時才知道李樂這句話不是講他,而是和單金剛討價還價,但卻害得他嚇了一大跳。

他惡狠狠地瞪了李樂一眼。

李樂道:“看什麼?剛才那一記你記住了,小爺會加倍討回的。”

“咦!看不出你嘴還挺硬的。”單金剛走了上來,道,“就憑你這點東西,居然敢大言不慚,哼!你身後一定有什麼靠山。”

“小爺背靠著青山面對天!你想怎樣?”李樂說著,後退了兩步。

“說!”單金剛猛地喝道,“是什麼人指使你的。”

李樂大眼—瞪,但心下卻慌得很,道:“除非你讓我先看看花姐姐怎麼樣了,否則打死我也不說。”

“是個堅強的好漢!”單金剛眯著眼道。“大概你還不知道你所說的‘死’是什麼滋味?”

李樂心頭大震,這句狠話他常說,是用來表示他很有決心的,可不代表真的連死都不怕。

單金剛又道:“兄弟們,先讓這位小好漢嚐嚐半死的滋味。”

李樂立刻跳到了凳子上,大叫道:“葉紛飛、曲一歌。快來救命啊!”

他以為葉紛飛和曲一歌一定會跟在他後面,因為他們已跟了他三天了。

話聲剛落,茅草房的小門就被推開了。

進來的卻不是葉紛飛和曲一歌,而是身材魁梧,身穿紅袍的沙無驚,

沙無驚看了一眼正大呼小叫的李樂,也沒理他,走到單金剛面前道:“我巳查過方圓五里的地方,這小子後面沒人。是他自己跑來的。”

單金剛“哼”了一聲。

沙無驚的一句話讓李樂從頭上一直涼到腳底。

他心裡暗道:“玩完了,這小葉子平常跟著蠻緊的,怎麼到關鍵時刻便跟不上來,他心裡怨恨不過,但現在他也沒法子,只能靠自己,可他何時見過這種場面?他直愣愣地在凳子上發呆。

沙無慷又道:“那個花小姐已醒了……”

“好!”單金剛道,“咱們先過去看看能不能在她嘴裡掏點什麼有用的東西?”

沙無驚道:“看她的樣子好像不容易。”

單金剛道:“那也沒關係,把她先扣下來,不能讓外人知道,龍金那老小子—心想得到她,人到我們手上,就有了跟他討價還價的資本。”

沙無驚也笑道:“還有那什麼鬼腿、魔手的兩個老不死的殷老頭,這回看他們怎麼動我們。”

“哈哈哈”兩人—起大笑起來,抓住了花含語,真是—舉數得,大大的合算。

這小子怎麼辦”沙無驚問道。

“你說呢?”單金剛反問道。

“掐死算了!”沙競驚道。

單金剛道:“不!留著他有用!聽說他和柳雙青曾在一起,這個肉票撕了太可惜了。”

沙無驚應了一聲,道:“但在下看這小子滑頭得很,莫給他趁機溜了,到時就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李樂立刻大聲道:“我不會溜的……”

他生怕對方下重手,先把他腿打斷了。因為他老爹李長淳一看到他到處亂跑時,就會說:“把你腿打斷了,看你還能不能到處跑?”

這句話他一直聽了十年。雖然腿沒有真的被打斷,但早已心有餘悸。

他現在心急之下講出這句話,讓全屋的人都大笑起來。

最後單金剛道:“我會讓他們打斷你的腿的,只不過讓你以後永遠不會走路而已。”

李樂心頭大駭。

單金剛說著就走了過來,駢起二指就點。

到這時李東也顧不了許多了,他虎跳一般跳了起來,對著單金剛就是—拳。

這—拳是他平生力氣最大的一拳,拳鳳呼呼,力猛勢威,出拳著肉。

只不過這一拳卻是打在單金剛手掌裡。

李樂被懸空拎了起來。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單金剛道。

李樂一臉苦相,叫著道:“我有許多話要說,你能不能先放下我,好痛啊!”

單金剛大笑著道:“你不是好漢嗎?連死都不怕?”

李樂道:“好漢當然不怕死,但怕痛嘛!”

“哈哈……”單金剛道,“你不是有幫手叫什麼葉什麼的,他怎麼不來救你呢?”

一提葉紛飛,李樂就氣不打一處來,他大叫道:“有種就放手,我去找人把你打得屁股開花。”

“哦!到這時還放狠?”單金剛手一上用力。

李樂慘叫起來,張口就在他手上咬了一大口。

單金剛沒防備他這一著,也不由得大叫一聲,急忙鬆手,同時抬腳就踢了過去。

他這一腳用上了真氣和怒氣,能把一棵樹攔腰踢折。

李樂一看翻身就向後倒去,緊閉著眼大叫道:“天妒英才,我李樂今天完了!”

接著就是“轟隆’一聲巨響。

李樂退得再快,也快不過像單金剛這等高手帶著怒氣的一腳。

但他卻沒死,也沒有飭,而且還有人在一旁道:‘你死不了……”

他睜眼看去,只見房中已打成了一團。

單金剛和沙無驚正圍著一個魁梧的中年漢子。

李樂信心大增,戰鬥力立刻提高十倍。

他知道他的救星來了。

來的人不是葉紛飛,也不是曲一歌;更不是別的什麼人,而是邢嶽。

刑嶽忽然出現,救了李樂一命,同時自己也被千山牲場的壯漢和沙無驚圍住。

沙無驚手腳帶起一陣陣罡風,絕不留半點情面,他叫道:“我說從京城一路過來,都有隱形人暗裡跟蹤我們,原來是你這個匹夫。”

劑嶽雙跟血紅,恨聲道:“十二年前的仇,咱們也該算算清了。”

沙無驚狂笑兩聲,道:“傷養好了?這二十年來我沒找你,你反而找我來了。”

“你就算躲到地獄中,邢某也會追到地獄中的,殺妻殺子之恨,不共戴天,看招!”

刑嶽彷彿已近瘋狂,雙掌掄起,也不理背後眾人的攻擊,一味地撲向沙無驚,招招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沙無驚一時也招架不住,連退了七八步,已退到了房間最裡面的房角。

他已無路可退,他現在只有拼。但他卻不敢,他已被對方的氣勢所震。

銳氣一失,就不免心慌,心一慌,就會導致心疲氣散,就不能發揮出最大的潛力。

沙無驚的武功本和刑嶽的武功在仲伯之間,但現在已明顯處在下風。

就在刑嶽要—招制敵的時候,單金剛出手了。

刑嶽彷彿根本不知道單金剛的手掌已拍到自己的背心,手上招式仍然不停,反而更快了一些,用盡全身的力量打向沙無驚。

他要在自己被單金剛打倒之前,先把沙無驚一掌砍死,那樣他死也瞬目,他們在比誰的招式快。

單金剛的招式如果能快上半招,那麼沙無驚就是被打中,也會因為刑嶽的內氣渙散而不至於死命。

他們的招式同時而發,也同時而至。

但他們誰也沒打中目標。

沙無驚偌大的身軀居然把一式“燕子穿簾”練得爐火純青,一矮身,“吱溜”一下,從刑嶽檔下穿了過去。

這一招是抄無驚的救命招式,只不過太不雅觀了,對一個成名的江湖高手來說,從敵手褲檔下逃命,真是不如死了的好。

但沙無驚還不想,他也根本沒想過死。為了保全性命。只好當著眾人的面,用上這一式救命的“燕子穿簾”。

他站到了一旁,眼中雖有怏怏的神色,但臉上卻偏要表現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好像剛才他什麼也沒作,只不過在這裡站著而已。

刑嶽也沒想到他居然不要臉一如此地步,會用上這一著逃難,不禁輕蔑地冷笑著。

但忽然間他想起了一件事,自己沒打到沙無驚,為什麼身後單金剛也沒把招式用實。

刑嶽很清楚自己沒用“燕子穿簾’,所以也根本躲不過單金剛那一式要命的追魂掌。為什麼自己現在還會好好地站在這裡?

他急回頭望去。

只見單金剛已跌倒在另一個屋角中。

能一招之下把單金剛這種高手摔出去的人並不多,至少刑嶽知道自己做不到。

這房間中還會有誰呢?

忽然間,他的眼睛睜得老大,摔倒單金剛的居然是這房間最不可能做到的李樂。

李樂正叉著腰,挺著胸脯傲視著對方。

最不可能發生的物事,往往最可能發生。但對李樂來說,這卻是平常的。

他兩膀之間的力氣絕不比一個武功高手差,而且又是當時房中最不起跟的人,所以才一舉偷襲成功,他的角力技術就是葉紛飛一手相傳的。

誰也沒想到有這種事發生,眾人都楞住了,連單金剛自己也不懂為什麼剛才會突然間腰身一軟,居然被一個半大的孩子摔出一丈多遠。

他跳了起來,檢查一下自己沒受到任何傷害,心裡鎮靜了不少。

但他的一張臉,卻更陰沉了,比梅雨天還要陰,就彷彿是一張灌了鉛水的臉。

沙無驚的臉比他還要陰。

沙無驚今天真是露足了“大臉”,這筆賬他自然要記到刑嶽頭上。

他一招手,旁邊立刻有一個壯漢拿過一個大紅色的包袱。

確切地說,那大漢不是拿過來的,而是扛過來的。

包袱中放的就是沙無驚賴以成名江湖的“大鐵錐。”

有鐵錐在手,江湖上又有誰能攔得住他呢?

刑嶽緊閉著嘴不說話,兩眼中放出灼灼的光芒,他慢慢地從懷中抽出了兩個虎撐。

這種虎撐是用精鋼打造而成,又寬又厚,形如虎爪,可以鎖對方兵器,也可以直接抓拿對方,是刀劍一類兵器的剋星。

但沙無驚用的卻是大鐵錐。

刑嶽看看身邊的李樂,他不敢保證自己能在對方的大鐵錐下討到好處,虎撐對鐵錐來說起不了多大作用,而且如果單金剛再出手,刑嶽自認連自保都成問題。

他對李樂道;“你先走,不要等我!”

李樂忽然大笑起來,聲震屋頂,高昂激揚;裂石碎雲,極有氣魄。

但明眼人一下就能聽出來,他笑時底氣不足。

李樂大聲道:“你看我像是把朋友甩掉,自己逃命的人嗎?況且你是特地來救我的,我要是逃走,何以面對天下蒼生,何以見江東父老?”

刑嶽頭一直在重重地點著,聽完他的一番話後,不禁心道;“好像沒這麼嚴重吧?”

刑嶽從京城開始跟蹤單金剛和沙無驚,路上有好幾次都忍不住要出手,但還是剋制住自己。

一來是因為對方實力不明,貿然下手,不能一舉成功,反而會打草驚蛇,二來,他本就是奉柳中緒之命,南下金陵調查單金剛此來的真正目的。

任務沒有完成,他更不能動手,所以一直潛伏在他們周圍,觀察刺探。但今天李樂就擒,知道事情不妙,只好現身教人。

他很欣賞自己這片苦心沒有白費,李樂居然還能瞭解,在這關鍵時刻,居然還很講義氣。

其實他不知道,李樂並不瞭解他的一片苦心,而是一向打腫臉充胖子習慣了。”

所以李樂講完那句話後,才開始有點後悔,他知道自己留下來,就等於去自殺。

刑嶽道:“你還是先走吧!邢某能否全身而退都說不準,你留下來,只能讓我分心。”

李樂不說話,想了想,但最後還是道:“我不走!我不能先走!”

他的這句話聲音不高,卻是斬釘截鐵;—錘定音。

刑嶽讚許地點了一下頭,道:“好!請跟緊我身後,我們—起衝出去。”

屋前、屋後、屋裡、屋外已圍住了四五十號人,要想衝出去,談何容易。

所以單金剛和沙無驚也不急著動手,那是以靜制動,後發制人。他們不怕刑嶽能逃得了這天羅地網。

刑嶽連三分的把握也沒有,但他卻有的是勇暴氣。

這時李樂忽然道;“你能不能給我也弄一件兵器?”

幾乎人人都知道李樂不會武功,他要兵器有什麼用,不會使用,說不定沒打到敵人,還會傷到自己。

刑嶽楞楞的、不懂地道:“你用什麼兵器?”

李樂簡直被他氣得直搖頭,大聲道:“看不出你這個人還是一個不記仇的君子,難道你這麼快就忘了我擅長用的兵器?”

刑嶽忽然間想起來了?

他開始大笑。開始在房中四處尋找。

李樂一打量站在對面的單金剛。

刑嶽也發現了放在單金剛身後的弓箭。

他想起了在柳家莊前李樂的那一箭!他探知箇中的‘滋味”,深知那一箭的威力。

單金剛和沙無驚不知他們在講些什麼?只能幹昕著。

刑嶽大笑著望向他們,心想把他們兩人捏在一起。也經不起李樂那威力無比的一箭。

他信心倍增,緊緊地握緊了手中的一對虎撐。

虎撐帶起—陣刺耳的罡氣,帶著無堅不摧的力道,直砸向沙無驚。

沙無驚不敢硬接,雖然他手中的鐵錐是重兵器,是專門以硬碰硬來剋制對方兵器的,但他還是不敢舉錐正面相迎。因為他知道刑嶽的這一掌中帶著隱藏了二十年的仇恨,甚至還有這二十年來的利息。

他側了一下身子,避開刑嶽的攻擊,從左面出手。

但這一剎那間,刑嶽就向右衝去。

他右面是單金剛。

單金剛大為惱火,心想:“我和你遠無怨,近無仇,又沒有奸侮你老婆,也沒殺你的一雙兒女。你放著仇人不打,卻先來打我

他想歸想,氣歸氣,但手中沒有趁手的兵器,而對方的來勢又很兇猛,所以只能退。

這時那把弓箭就在刑嶽腳下,只見他腳尖一挑,弓箭如箭一般飛到李樂面前。

李樂大樂!

沙無驚的鐵錐同時也砸向刑嶽左肋。

刑嶽大喝一聲,如驚雷當空,掄起虎撐立迎在對方的鐵錐上。

一溜火光.一聲巨響。

沙無驚身子倒飛而起,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巨大的力道,雖然沒使他受傷,但兩條腿卻似麵條一般一時用不上一點力氣。邢嶽也連退了三大步,卻還能穩穩地站住了腳,這不是說他的內功比沙無驚高出許多。而是他當年在江湖上就號稱“鐵門神”,比他力氣大—倍的人都無法推動他一步。可見他的下盤功夫練得要比別人強得多。

要讓刑嶽倒也沒這麼容易!

刑嶽略吸一口氣,重新舉起了虎掌,接著他自己就像剛才沙無驚—樣飛了起來。

碩大的身軀,飛起兩丈多遠,直砸在對面的牆壁上,然後重重落地。

邢嶽痛得直咧嘴,兩眼冒著金星,揉了揉眼,就看見李樂站在他面前對單金剛大罵道:“不要臉的東西,居然在人家背後偷襲,你老爹是怎麼教育你的?你他媽的吃沒吃人飯,懂不懂江湖規矩?”“臭小於,出口傷人!你今天死定了!”單金剛瞪圓了雙目,氣憤地喝道。

李樂叫道:“你出陰著傷人,難道就可以活了嗎?沒家教,背後後做缺德事1你爸是頭豬啊?光養你不教你,讓你變成這副人模狗樣!”

單金剛氣不過,也大聲叫罵道:“你奶奶的熊!你是什麼鳥東西?敢罵老子?”

他雖然氣,但他還是沒有衝過去,因為刑嶽捱了他一腳金剛腳,居然還能站起來;這已使他心虛,況且這時潛心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他—個人衝過去,無疑是很危險而又不合算的事。

刑嶽已受了重傷,但還在強忍著不讓胸口翻騰的一口鮮血噴出來,否則會大長敵人氣焰。

李樂早就從他臉上看出這一點,所以急忙跳上了凳子,正好擋在他前面,不讓單金剛看到。

他站在凳子上跳著腳開罵道:“姓單的,你這個沒屁眼的、不是東西的東西,居然敢罵你家小爺?你媽是怎麼生你的……”

他罵了一大堆髒話,這些髒話全是他多年集攢下來,平常在家裡連—句都不敢隨便說出口,今天總算大大地痛快了—番。

他罵完了,大覺開心,不由得心情爽快,得意地大笑起來。

單金剛雖然走南闖北,但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一次性講出這麼許多、這麼骯髒、這麼不塔入耳的髒話。簡直“精彩“能稱得上罵人之最。

他氣得臉都發灰了,—把搶過身旁—個漢子手中的長刀,就要撲過來。

這時刑嶽總算把胸口中的鮮血壓下去了,急道:“你要的兵器不是在你手中嗎?怎麼還不發箭?”

李樂要是早點發箭,刑嶽就不會受傷,那時敵我雙方的形勢就會大變。

沒想到李樂聽到刑嶽這番話後,把眼睛瞪得比刑嶽還要大,表情比刑嶽還要氣憤。

他尖著嗓門,唾沫四散地叫道:“發箭發箭,你以為象吐口水那麼簡單啊?我拿什麼發啊?箭呢?”

“咦?箭呢?”刑嶽晃著腦袋望去,只見一袋箭羽還那邊房角處。

他剛才打得心急,居然只記得弓,而忘了那袋箭羽。

弓已在李樂手中,箭卻還在單金剛腳下。

單金剛狂笑,猛一跺腳,把那袋箭全踩在腳底下,而且還用腳擰了擰。

他不知道李樂的箭法有多厲害,所以也不在乎李樂拿不拿弓箭,他只是氣李樂,算是對剛才李樂那番罵人的髒話的報復。

這回李樂卻是氣得要哭。

“怎麼辦?’刑嶽心中也是氣惱不過。

“還能怎麼辦?”李樂大叫道,“欺侮小孩子算什麼本事?我也不想活了,我和你們拼了。”

如果是葉紛飛,一定明白他這句話的真正含義,那就是殺條血路衝出去I

但刑嶽不懂,他大吼一聲,真的衝了過去,和單金剛、沙無驚拼老命了!

“啊!咦?哦……”李樂本來要向外衝的腳步,不得不收住。

他知道自己絕不能丟下刑嶽一個人逃走,但他更知道如果自己留下來會是什麼樣子。

邢嶽已受了重傷,是為了他而受傷的,況且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憑著李樂自己一個人的實力,根本衝不出這間茅草屋的。

“拼了!殺!……”李樂大喊著,嗓門比任何人都高,但腳步卻沒動一下。

屋裡的人也沒有在意他,就算給他砍一刀會怎麼樣?最多身上多一條口子!

每個人都這樣“慷慨”地想著,而且李樂手上除了那把弓之外,根本沒刀。

所有人的眼光都注意在刑嶽身上,他才是最危險的人物,猶如一頭受傷的猛虎,血紅著眼,和沙、單二人戰成一團。

刑嶽身上又添了四處傷,便是單金剛的長刀所傷。但他的進攻威力,卻絲毫沒減。

單金剛不懂,刑嶽怎會有這麼大的內力?兩大高手圍著他一個人打到現在,至少有七八十個回合,但刑嶽的攻勢力氣居然還投有減弱的跡象?

單金剛不懂,但沙無驚卻懂,他知道邢嶽是被那股仇恨支撐著。

只要是不想死的人,都怕不要命的人,所以刑嶽才苦撐到現在。

沙無驚使出的每一招都很小心,對刑嶽攻的每一,也都是最謹慎地應付著,因為他清楚,刑嶽今天就是想要他的命,他不死,刑嶽會死不瞑目的。

鐵錐在他手上翻轉著,但卻是防守多於進攻。

單金剛正好相反,是攻多於守。

他看準刑嶽的注意力全放在沙無驚身上,一挽長刀,以最快的速度向對方背後刺去。

刑嶽聽風辨器,頭也不回,甩手一虎撐,先後擋去,同時另一手的虎撐硬生生抓向沙無驚的腦門。

沙無驚用鐵錐擋住,刑嶽想抽回另一隻手時,卻發覺手上忽然沉重了許多。

刑嶽大驚,急忙跳開身檢查,只見這隻手上的虎撐已打人一名大漢胸腹之中。

那名漢子臨死前的掙扎,下意識地用盡全部力量死命抓著虎掌。

這時他發現單金剛在陰笑著。

單金剛居然不惜手下人的性命,心的確是夠狠的!

刑岳飛起一腳把掛在虎撐上的漢子踢飛,也就在這同時,單金劇和沙無驚的兵器攻到了。

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老手,都知道這是一個最佳時機,錯過這個村,下回可就投有這個店了。

他們都不是輕易浪費機會的人。

沉重的鐵錐撞在刑嶽的虎撐上,這回刑嶽再也站不穩了。而且也根本躲不開單金剛已攻到他胸口的那一驚天動地的一刀。

刑嶽自知性命不保,大叫一聲,身子巳被沙無驚鐵錐上的巨大力道撞飛出去。

接著慘聲……但刑嶽立刻發覺,剛才慘叫的不是自己,而且自己也沒有捱上單金剛那必殺的—刀。

不可能!刑嶽知道自己是絕躲不開的,而單金剛也絕不可能半途上撒刀的。

他看了過去,忽然間眼睛睜得老大!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

就好像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剋星,和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福星一樣。

刑嶽感到自己福星就是李樂。

十二年沒動過武功,蓄心苦練,但一出手就完全敗在這個少年人手中,這次又是因為他,不忍看著他落人一群惡人之手才現身。這是一種自不量力的蠢行為。

刑嶽沒有後悔自己做的這件事,而且現在他更認為李樂就是他的福星。

單金剛現在的身子是直的,直直地站著,但如果仔細看去,就會發現他不是自己站著的。

他胸口處有一根很好看的雉雞羽毛;像一朵花一般美麗,裝飾著單金剛的錦緞棉袍。可單金剛臉上的表情就不是高興的樣子,而是極端的恐懼與不信。

每一個人都能看得出來,在他胸口上如花般的羽毛是一支鵰翎箭的箭尾。

—箭射穿了單金剛胸膛,直沒箭尾,並把他整個人帶起來,直直地釘在對面的牆壁上。

在場的還會有誰能做到這一點?

只有刑嶽不奇怪。

他看著潛心一臉如見了鬼般的表情,大覺自已有見識,不像他們那樣孤陋寡聞。

李樂趁著他們驚呆的時機,一步衝上去,把射在單金剛身上的長箭抽了出來。

他笑了笑,但卻是苦笑,好像整吞了一個極臭的臭鴨蛋—般的無可奈何的苦笑。

他不敢去看單金剮臨死前的表情,他更不敢想像,眼前這個人就是被自己一箭射死的。

要是他老爺子李長淳知道他在外面殺人,會把他怎麼樣?李東不敢想下去。

屋裡的人都清醒了過來,他們都意識到原來李樂只有這麼一支箭羽。

這支箭還是在被單金剛踩壞的箭袋中不容易找出來的唯一一支倖存者。

沙無驚虎吼一聲撲了過來。

他必須在李樂拉弓搭箭之前,先把對方制住,因為他也很清楚一點,就是自己也躲不開對方那一箭。

李樂驚叫一聲,就地一滾,一下滾出了二三丈遠,只聽“咚”的一聲巨響,原來的那個地方,以被沉重的大鐵錐砸出一個大坑。

沙無驚—聲悶哼,又迅疾的攻來。

李樂又是一驚,居然在三名大漢的截擊下,滾出他們的包圍圈。

他的這—操場“滾蛋救命術”早巳練得爐火純青。

沙無驚第三招攻擊又到了,他絕不能給李樂有機會搭箭瞄準。那樣第二個被射的一定是他。

“咣!”的一聲,沙無驚的鐵錐砸在刑嶽的虎撐上。

刑嶽這一擊是集全身最後的一絲力氣,他在兩大高手的攻擊下打了八十餘招,早巳全身脫力丁。

刑嶽經受不了沙無驚錐上的巨大力道,虎撐一下被砸飛,人也被撞跌下房角,隨著一口鮮血噴灑出來。

趁這個機會,李樂已開弓搭莆,對準了沙無驚。

李樂大聲道:“如果說本少爺把二指一鬆,你猜猜看,你會怎樣?”

那還用問,沙無驚一定會像單金剛一樣,被李樂的長箭釘在牆壁上,沙無驚不敢回答,更不敢動。

“叫他們放下兵器,全趴在地上!”李樂用命令的口氣,命令沙無驚給手下人下命令。

沙無驚淡淡地冷笑,逭:“他們是千山牧場的人,沙某管不著他們。”

“我不管了!”李樂叫道,“反正你不想死;就得先想法子讓他們老實點。”

沙無驚還是淡淡地道:”對不起!沙某雖然不想死;卻也做不到這一點。”

他不是做不到這—點,而是不願做。

沙無驚不是不怕死的人,他不願按李樂的話去做,是因為他有他的打算。

一是,一旦放下兵器;就完全被對方控制住了,二是因為就算今天他能活著回去,千山牧場的白老虎也不會放過他的。

沙無驚如果還想好好地在世上活下去;只有—個法子,就是為單金剛報了仇,然後到白老虎面前請罪。

李樂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所以看到他的態度十分僵硬,以為他真的控制不了這幫壯漢。

他端著已是滿月的弓箭對刑嶽道:“你看這件事怎麼辦才好?”

“這還用問?:邢嶽眼珠子都要突出眼眶,道,“給他一箭不就行了。”

“殺死這個人,那些大個子會不會撲上來殺我們?”李樂不無擔心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刑嶽道:“但如果不殺沙無驚,他卻是一定會找機會撲上來的。”

李樂覺得刑嶽說得有道理,但卻一直遲遲不鬆手箭。

沙無驚也沒動,他瞪大眼睛,死盯著李樂的手。他到現在還不信自己躲不過一個十四五歲少年的箭,他要試試。

當然他現在除了“試試”以外,已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李樂不放箭,不是因為擔心那幫兇漢會撲上來,而是不敢。

當時射單金剛時,是到了緊急關點,為救刑嶽,心理上自然沒有什麼障礙,可現在不同,讓他面對面地去殺一個人,他的膽量還沒有練到這一+步。

“你不殺他,他早晚會殺你的!”刑嶽看出了李樂心虛的情形。

“可,可……”李樂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刑嶽急了,道:“可什麼呀?放箭啊!”他是不會射箭,否則早搶過去,射死沙無驚。

李樂道:“可是……你不能把今天的事告訴別人,我爸要是知道我殺人了,非扒我一層皮不可。”

“你父親是誰我都不知道。”刑嶽道,“況且,你是為了我報大仇,我怎會告訴別人今天這件事,今天的事我就當什麼也沒看見,好不好?”

他說著真的背過頭去,繼續道:“用力!狠狠地射死他!蒼天有眼!我妻兒的仇,今天終於得報了。”’

對於李樂的弓箭,刑嶽是絕對相信的,他剛把積壓在心底十幾年的一口怨氣吐出來,便聽到沙無驚在得意地狂笑起來。

再猖狂的人,中了箭也不會發出這麼得意的笑,一定是出了事了。

刑嶽猛地把頭轉了過來,就看見李樂一臉苦相,手中端著那把弓箭。

那已經不是一把弓,而是兩個半把的弓。

李樂怏怏地道:“我沒想到這把弓箭居然這麼軟,就……就這麼斷了!”

刑嶽一口氣沒止來;卻從口中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我邢某當真就要死在這裡?死在這卑鄙小人的手中!”刑嶽仰天哭喊著,“妻兒的血海深仇,十二年了!蒼天!為什麼不開開眼!”

刑嶽過於悲憤,再加上剛才用力過度,一口氣吐出去就無法收回來,腦袋一偏,人就昏死了過去。

李樂這回是真的傻丁跟。

沙無驚又狂笑了三聲,道:“臭小子!這回你想死都死不了!”

李樂嚇得畏縮在屋角,一臉惶恐地道:“你的意思是說不殺我了!”

“不錯!”沙無驚道,“大爺今天不殺你,是要捉活的回去見白老大,然後用你的心肝祭奠單兄的亡靈。”

這番話讓李聽得寒毛孔直往外冒汗。

“是你自己動手,還是要大爺動手?”沙無驚陰冷地說道。

“我自己動手!”李樂叫道。

說著,他用斷弓的弓弦頭把自己的左手繫住,然後又把弓弦的另一頭系在刑嶽的腳碗上。

他喃喃地道:“這樣行了吧!一個繩子拴倆螞蚱,誰想逃都逃不了”

沙無驚狂笑道:“看不出你還會想出這麼好的法子!兄弟們,上去兩個,先點了那大個的穴道。”

果然上去兩個大漢,伸手就點刑嶽腰間的大穴。

就在他們的手指頭要碰到刑嶽身體時,刑嶽忽然一翻身,反手先點倒了他,接著一抬腿,把另一個踢出兩丈開外,頓時斷了四根肋骨,像殺豬一般地壕哄著。”

沙無驚一驚,陰冷地道:“看不出邢大俠還會使陰著,真是江湖奇聞啊’!”

刑嶽翻身坐了起來,狠聲道:“和你這種人還有什麼陰著陽著,只恨你老奸巨滑,居然不親手來砍下刑某的頭,白白浪費了邢某的苦心。”

“哈哈……”沙無驚道,“你的心不苦,可是命苦,要報仇,等下輩子吧!”

他一揮手中鐵錐,又厲聲高叫道;“兄弟們一起上,不殺了這兩人,白老大也不會讓你們再活著。剁了他們,為單旗主報仇1”

每個人都知道沙無驚講的是實話,如果就這樣空手回去,白老虎怎會放過他們?

一句話激起眾人的殺心,大喊著衝了過去。

李樂忽然大笑起來,大叫道:“姓沙的豬頭,你的命雖然不是很苦,卻是太短了,你看這是什麼?”

沙無驚定睛看去。

只見李樂身子向旁一讓,身後露出的那條綁著他和刑嶽的弓弦。

因為他和刑嶽離得較遠;弓弦已繃得緊緊的。

弓弦並不可怕,繃緊的弓弦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已搭在弓弦上的那支長箭。

箭尾的翎羽捏在李樂的手中。

“沙無驚!你看看單金剛是不是正在向你招手!”李樂大叫著鬆手放箭。

一支普通的長箭,在李樂手中就變成了另一個模樣,快如雷霆霹靂,急如銀蛇橫空,猛如山洪迸射,兇如颶風倒木。

沙無驚猶如夜鷹驚起,向後急退。

他身子剛浮在空中就已被似竄起蚊龍般的長箭射中,貫腹而入,跌落在牆角。

因為李樂用的不是弓箭,而是一條弓孩,雖然威力還在,但已大大打了折扣,所以潛心雖被射中,但卻沒有立刻死去,臨死前還在大叫:“弟兄們,為了你們自己的活路,也不能放他們走!哎喲喂喲……”

他居然還不死。

但千山牧場的人已被沙無驚這句話挑起無限的仇意,猶如一群狼一般,奮不顧死地撲上來。

三十餘眾,全擠進這間小屋,全舞著閃亮的長刀。

“完了!”連最不想死的李樂都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

接著就聽到利刃入肉的聲音,然後就是慘叫。

再接著就有一個粗嗓門在大聲道:‘他媽的,這麼多人欺侮我們家少爺一個人,奶奶的,天理何在?我插,插,插死你們這幫王八蛋……”

李樂一聽到這聲音,連眼睛都沒完全睜開,巳開始大罵起來,道:“他媽的,小葉子,你為什麼到現在才來,嗚嗚……”

他也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激動,早巳哭得像帶雨的大喇叭花。

李樂笑得花枝亂顫,像喇叭花一樣張著嘴笑。

他一直在笑,張著大嘴得意地笑。因為他終於作為一位英雄的形象出現在花含語面前。

而花含語卻不知是笑還是哭好,因為一向被她最看不起的“小無賴”居然救了自己的性命。

她很鄭重地向刑嶽道謝。

李樂立刻接住話頭,沒好氣地向刑嶽叫道:“邢本俠在救花小姐的時候,順便也把我救了吧!”

刑嶽性情耿直,也不去想李樂說的真正含義是什麼,立刻正色道:“邢某不敢邀功,連在下的性命都是這位小少爺救的,邢某人還應感激小少爺為在下拿住沙無驚,使得在下得報十二年來的深仇大恨。”

這句話他是在謝李樂:而李樂的真正目的,卻要是他把這番話說出來給花含語聽。

李樂得意地看了看花含語。

花含語明白李樂的意思,她看著李樂那副得意的神態,不由得笑了一下。

刑嶽此時又道:“大恩不言謝,請小少爺把沙無驚交給在下,在下要用他的心肚祭奠妻兒的亡靈。”

李樂當然不反對。

沙無驚雖中了李樂一箭,但因為是有弦無弓的箭,所以威力大減,只是受了穿腹重傷,卻沒有立刻死掉。

刑嶽此時再不親手殺了沙無驚,恐怕再隔一段時間,就用不著任何人動手了。

而花含語卻忽然道:“請大俠先不要急於下手。”

“為什麼?”邢嶽道,“他難道不該死嗎?還要等到他天年自到?”

花含語急忙解釋道:“小女子有些事不明.希望能從沙無驚嘴裡知道,請大俠答應小女子的請求,讓這個姓沙的多活一盞茶時間。”

她的一句話忽然提醒了刑嶽,想起自己本身的任務,所以道:“邢某自然不敢太不講情面,但邢某也希望能在旁聽聽沙無驚有什麼秘密。”

這句話說出來,是典型的老江湖口氣。

花含語一時不知怎麼回答才好,她同樣也不希望對方知道得太多。

但李樂此時早巳叫道:“好好!我們都在旁聽聽,看看沙無驚有什麼秘密?”

一句話,讓刑嶽和花含語都睜大了眼睛。

沙無驚被葉紛飛像拖死豬—般拖到了房間中央。

沙無驚的眼睛—直在盯著李樂,盯得李樂心裡發毛,好像肚子中多出了一百條毛毛蟲一般難受。

“你為什麼老盯著小爺看?”李樂實在忍不住了,不由得對沙無驚大叫起來。

潛心雙眼怒睜,恨聲道:“臭小子!你真行!老子行走江湖三十年,沒想到最後竟壞在你這個小子手中,老子不服,死也不服。”

李樂“哈哈’大笑。

他不是真的開心,而是為自己壯膽,沙無驚的聲音猶如從地獄發出的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你笑什麼?”沙無驚面孔都走了形,嘶聲叫道,“你別得意得太早,老子就是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的,哈哈……你們以為白老虎真能放過你們嗎?”

“用不著他放過我們?”曲一歌淡淡的語調,但卻用極有力的聲音道,“因為我們辦完金陵這邊事後,就要北上出關,不用他來找我們,我們也要去找他。”,

“哼!就憑你們!”沙無驚嘴上雖然恨,但語氣卻已經軟了許多。

他心裡本來想把白老虎的千山牧場抬出來壓住對方,不敢妄對他下殺手,但如果對方的人都和刑嶽一樣,和白老虎有仇,那麼他今天可就死定了。

“我們?我們不行嗎?”曲一歌道,“至少我們現在可以輕鬆而又隨便地割下他白老虎手下的一個叫沙無驚的人的耳朵或者鼻子什麼的……”

他說著就走了過去,左看看,右看看,想找一個地方下手。

沙無驚早巳驚出一身冷汗,但口中卻還在道:“老子落在你們手中,要殺要剮隨便……,還是給老子一個痛快,否期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他眼中終於露出了恐懼。

他現在明白了,在場的除了那個不懂事的少年人好騙一些,其他的人都是說到做到,下手無情的主兒。說不定真的會把他的活剮了。

“啪了?”曲一歌道,“老實點,最好少用鬼啊神的嚇唬小孩,對我們家少爺成不利。”

沙無驚恨得牙直咬。

他現在想的幾乎和花含語想的一樣。“還對這小子成長不利?長大以後還不知是什麼模樣?”

但李樂又不知他們在想什麼,還在很高興地笑道:“我還以為咱們真的要去關外找白老虎呢!原來是你在嚇唬他,這個法子不錯。”

“那是當然,我曲一歌出的主意,又有哪一回是錯的”曲一歌得意的樣子,好像己剛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一般,笑著道,“他要是再嚇你一句,你就告訴我,你說先割他的什麼地方,就割他的什麼地方,叫他死得難看,死以後,連他老孃都認不識他。”

“好啊!好啊!”李樂拍著手,對沙無驚道,“你這個老小子還有什麼話說?快向小爺道歉!”

沙蘢驚一聲冷笑,雙目忽然一瞪;喝道:“黃口小兒,有人養沒人教的東西……”

“啊?”李樂叫了起來,道,“曲一歌,他敢罵我?快,快割他的小雞雞。”

曲一歌一聽反倒愣住了,什麼地方不好割,偏偏割那東西。”

李樂看著沒人動,居然自己衝了上去,對著沙無驚的擋下就是一腳。

這—腳的力道絕不輕。

沙無驚慘呼了一聲,頭一歪就背過氣去。

刑嶽急忙過去,連推帶揉地把沙無驚弄醒。

他也不敢再等李樂開口,就對沙無驚喝道:“姓沙的,你也知道,你今天是不可倖免了,想不想受點罪,全靠你自己決定了。”

沙無驚喘著氣,雙眼充滿恨恨的神情。

刑嶽問道:“邢某想知道,你和單金剛到金陵來幹什麼?”

沙無驚冷哼道:“明知故問,到這裡來的除了想弄到趙老爺子那幾柄劍外,還能幹什麼?”

刑嶽喝道:“你們不是。”

他看了看花含語。

花含語對沙無驚道:“本小姐不想知道你們來金陵是為了什麼,但你卻要告訴我,你們是怎麼知道古劍二神的秘密的。”

沙無驚臉色一變,但還是很嘴硬地道:“古劍二神有什麼秘密?”

刑嶽看向花含語,他也弄不懂古劍二神到底還有什麼秘密。

花含語淡淡地道:“古劍二神的價值不但是因為它們是兩柄絕古貫今的神兵利刃,而且這兩柄劍中還藏著一個大秘密,只不過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

“是什麼秘密?”李樂一聽有秘密,立刻感到興趣大增,忙道,“花姐姐,你知不知道這個秘密?”

花含語冷冷地道,你為什麼不親自去問沙無驚。”

李樂心中暗哼一聲,心道:“人家救了你,你不說報救命之恩,居然還這樣擺譜?哼!”

花言語也彷彿覺得這樣對李樂太不應該,所以又道:“這也正是邢大俠要知道的事。”

刑嶽應了一聲,對沙無驚道:“這個秘密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我們這裡還是有人知道,所以你還是快些說實話的好,免得這位小少爺動氣。”

他不但把花含語抬了出來,順便也把李樂抬了出來。

李樂很高興,因為刑嶽還是很看得起他的,剛才那句話就彷彿這裡是以他為說的。

他冷笑著對沙無驚點點頭。

花含語知道刑嶽這句話是老江湖慣用的口氣,是迫沙無驚講出古劍二神的秘密。

所以,她不等沙無驚開口,就已說道:“古劍二神”關係著一套上古傳下來的劍譜。但具體的秘密,小女子也不大清楚了。

她把這些話講到這份上,別人自然不好再問她什麼了,剩下的就要問沙無驚了。

沙無驚冷哼道:“你們既已知道了,還問什麼?”

花含語道:“我只問你是怎麼知道這個秘密的?”

潛心把頭轉向別處,不去看對方,一副輕蔑之態。

“你要是不說,本少爺卻要割你的小雞雞了!”李樂大聲叫道。

沙無驚二聲長長地冷笑,道:“你們為什麼不親自去問白老虎?”

李樂看看刑嶽和花含語不出聲,就大聲叫道:“本少爺就要問你,怎麼?不服氣?這裡離關外有千里之遙,本少爺跑到那裡就為了問白老虎一句話,你以為本少爺和你一樣,頭腦有病啊!”

“你頭腦才有病呢!”沙無驚怒道,“你們是不敢去!”

“不敢去怎麼樣?”李樂跳著腳道,“本少爺就是不敢去,氣死你!”

連李樂也不明白,自己不敢去有什麼氣人的。

沙無驚恨得牙直咬,和這種小無賴鬥嘴是最氣人的,因為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有理沒理。

沙無驚翻著白眼,怒目道:“好!算你們狠!你這個小兔崽子更狠。”

他忽然一聲悲愴的長笑,接著道:“老子說出來又怎麼樣?你敢招惹他嗎?”

正說著,沙無驚一大口鮮血噴了出去。

曲一歌叫道:“他咬舌自盡了。”

“你居然敢自盡?”李樂叫著上去就是一腳。

刑嶽急忙拉住他,對沙無驚叫道:“快說,是誰告訴你們的?”

潛心口中依然噴著鮮血,含糊地道:“告訴我們這個秘密的就是江湖上盛傳已久的劍魔。”

“劍魔”

“劍魔是誰?”

“劍魔還活著?”

“劍魔就是趙老爺子的宿仇劍神周森”

這一天天剛亮,整個金陵城中已傳遍趙老爺子病逝的噩耗。

天空也彷彿為這個正人君子的逝世面顯得格外陰鬱。花含語萬沒想到事情會來得這麼快,難怪花含笑說昨日趙仙笛神情不對。

點霞山莊拒絕任何客人,斷絕一切來往。嚴陣已待的樣子使任何人都不敢妄動,不敢存非分之想。

點霞山莊只有出殯的那一天了。

花含語是這麼想的。

金陵地面相安無事過了三天,然後大家又一起湧向點霞山莊。

趙老爺子的墳墓就在點霞山莊外的竹林中,現在莊內大廳已改成靈堂,香菸繚繞,原來拍賣的熱鬧場面變成了悲哀啼哭的情景。

在坐北朝南的趙老爺子座位上方,懸掛著他的遺像,肅穆壯嚴。

趙老爺子—生性格剛毅,仁義度世的精神使場內之人都止不住掩面哀痛。

孫老頭是完全照主入的遺願安排後事的;雖然沒有鋪張,但是前來弔唁的人卻是人山人海。

孔少錢和貼罕爾站在弔唁賓客的最前頭,彼此正竊竊私語,側面是龍金和趙仙笛,他們好像在爭議著什麼?雖然雙方表情都很剋制,但還是看出他們非常激動,大有置對方於死地而後快的味道。

場中居然沒有寒冰堡的人,但君香香卻忽然出現在人群中,顯得格外刺眼,不禁使眾人噤若寒蟬。

她比先前更妖豔、誘人。好像不是來弔唁,而是來看戲的。但人們的眼光卻只從她身上一掃而過,便驚駭地停留在她身後的一位老者身上。

這個老人長相平常,沒有特殊顯目之外,從衣著上看,只是君香香的一個跟班,但渾身上下卻透出一股使人不寒而慄的氣質,與他對視便會有一種觸電心顫的感覺,讓人不敢再去看第二眼。

誰也不認識這個老人,龍金和趙仙苗業已停止爭吵,對這個突如其來,與人異樣感覺的老者大感興趣,但更多的是驚訝和不安。

他們對看一眼,眼光在互相探詢著,想著一個共同的問題,此人是誰?

老人身後站著的是矮矮胖胖的公孫嶽公孫大官人。

他的眼神已表明是對任何人都不感興趣,只是呆呆地望著前面的君香香,他只對她一人感興趣,眼中充滿了激情,似乎有一種望梅止渴的感覺。

君香香眼光在人群中掃來掃去,當與龍金的眼光碰到一起時,她的眼光中爆淚出一串火辣辣的火花。

龍金只是對她笑笑,他對她的興趣,只來自床上。

大廳四周站滿了點霞山莊的人,廳口排得整齊的是秦淮幫的幫眾。

梅宜人幾日不見,已消瘦了很多,她披著黑色長絨大氅,雙眼佈滿血絲,雙頰凹陷,愣愣地站在趙老爺子遺像下獨自傷心。

趙老爺子剛去世;秦淮幫就遭到一群莫名其妙人的攻擊,劫走了君香香,而且傷了許多幫中兄弟。

公孫嶽曾三次暗中潛入秦淮幫營救香香,雖然每次都是鎩羽而回,但梅宜人相信這一次劫人也一定與他有關係。

憑公孫嶽的實力不足為懼,但梅宜人也注意到君香香身後的那位老者。

這老者絕不是普通人!

這是梅宜人對他的第一個感覺,但也同時有一種無名的直覺使她感覺到,昨晚劫人的事件也—定是這個老者在後面操縱的。

他是被公孫嶽請出來的,還是抱有他個人的目的?

梅宜人的眼光變冷、如兩道寒冰鑄成的兩柄利劍,直射那老人。

是不是該當面指問於這個老人?

但就在這時忽然一聲吆喝在堂上響起,沉重寬大的黑漆棺材從內室抬出,過大廳,向莊外走去。

寒冷的天空,陰風慘怪,人們卻隨著哭聲步出大廳,護著靈柩,步入莊外的林中。

靈柩下土時,眾人都在默哀中,孫老頭跪在旁邊,用手一把一把地掬著黃土,慢慢地灑向墓穴中。

幾百號人中自然也有花含笑和花含語,她們早已變成了兩個極普通的人,在一個極不顯眼的位置上。

花含語—顆心沉甸甸的,她沒有淚水,也沒有悲痛,更沒有歡樂。

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麻木了。

像趙老爺子這種人,不論是和他作朋友還是敵人,他都會讓你感到值得這種人並不容易被人忘記。

花含語終於長噓—聲,把眼珠轉了轉,斜向眾人。

她忽然發覺一直跟在君香香身後的那個老人不見了。

那個老人彷彿使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其實花含語知道,自己絕沒見過對方,像對方這種氣質非凡的入世上並不多,見上一面就不會忘記的。

但她又弄不懂為什麼自己會有這種感覺。

剛才因趙老爺子的去世而心中空蕩蕩的,所以根本沒有去細想,現在這個發現,使她忽然間產生一種不祥的警覺。

那個老人是誰?

老人的印象在她的腦海中翻來覆去,但卻越來越模糊,可心中的不安去越來越重。

她心裡煩躁得如一團麻。

她不知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是因為趙老爺子,還是因為剛才那個老人?

她也不知自己心中不安的感覺來自何處?

花含語在人群中竄來竄去,找到了花含笑。

她輕輕地道:“你剛才看見一直跟在君香香身後的那個老人了嗎?”

“看一下,但只是看到一個背影。”花含笑點著頭道,“他有問題嗎?”

花含語不知該怎麼解釋心裡現在的感覺,只好含糊地道:“你發現了什麼?”

花含笑猶豫了一下道:“那老爺好像與眾不同。”

“他的確與與眾不同。”花含語深沉地應了一聲。

花含笑忽然輕聲“咯咯”笑了一下,道,“小妹雖然沒發現什麼,但卻打聽到一件事。”

“什麼事?”花含語睜大眼睛看著她,道,“居然有這麼好笑?”

花含笑神秘兮兮地道:“你可發現今天寒冰堡的人一個都不見了?”

她不懂這有什麼好笑的。

但花含笑還在笑;道:“不是的,原來寒冰堡的謝老頭一聽自己的寶貝兒子—命嗚呼,一氣之下就跑到青城山去找謝紫玉的師父上青道人,說是柳雙青示殺死了謝紫玉,請上青道人下山報仇。”

花含語一聽吃了一驚,急忙問道:“上青道人下山了沒有?後來怎樣?”

“看你急的!沒事的!”花含笑依然笑道,“上青老道卻認為謝紫玉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弟於,不可能被一個無名小輩殺死,算來算去,他認為是鐵龍門的龍金故意使計陷害謝紫玉的,所以揚言要找龍金報仇!”

“哼!他是為了打腫臉充胖子。”花含語也輕笑了一聲道,“怪不得龍金這幾天的表情既煩燥又氣憤。

“他和趙仙笛不知在爭吵些什麼?”花含笑淡淡地道。

花含語道:“龍金一定是想拉籠趙仙笛。”

花含笑不懂地問道:“為什麼呢?’

花含語道:“現在趙老爺子剛去世,他不可能就此離開金陵,打道回府,但留在這裡,萬一上青道人和寒冰堡的人找上門來,以龍金在金陵的實力,根本不敵啊。”

花含笑點點頭。

她不反對趙仙笛和龍金聯合起來,但也不贊成。

她想找趙仙笛去談談,因為她知道龍金這個人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此時和他聯手是件很危險的事。

但她也知道和趙仙笛談並不是現在這個時候。

這時花含語看看花含笑,忽然問道:“你除了剛才所講的感到奇怪以外,你還有什麼發覺?”

花含笑不明白姐姐的意思,望了對方一眼,反問道:“大姐的意思是指什麼?”

花含語道:“如果有人說趙老爺子其實沒死,你信不信?”

花含笑一愣,然後道:“不可能,剛才眾人看著趙老爺子下棺的。”

花含語淡淡地笑了一下。

花含笑忽然又驚道:“你是說趙老爺子詐死?”

花含語道:“很有可能,是不是?”

花含笑不說話,只是在沉思。

“我不相信一代劍王趙月明趙老爺子會如此簡單地死去!”花含語的語氣肯定。

我們是不是要查一查?”

花含語想了一陣,道:“趙老爺子如果真的詐死,一定有其目的。”

“是為了引劍魔現身?”

“不錯!如果我們一查就很容易讓劍魔引起懷疑,那豈不壞了趙老爺子的大事。”

“在趙老爺子和劍魔之間,姐姐還是站在趙老爺子一邊的。”花含笑不無感嘆的道。

花含語無奈地笑笑,道:“說起來,劍魔也可能是我們的仇人……”

“義父說過,父母之仇,是趙月明之惡,姐姐為什麼為他辨解?”

“可趙老爺子卻說殺我們父母的是劍魔周森。”

花含笑一揚眉毛,道:“仇人之言怎可聽信。”

花含語道:“姑姑講得固然很對,可我們總要讓他死的明白。所以我想弄清當年事情真相,然後再決斷。”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不久了!因為劍魔一定會在這時出現。”

花含笑不懂地問道:“姐姐為什麼這麼肯定?”

“因為我相信劍魔也一定會懷疑趙老爺子的死。他一定會出來查個明白。”

“如果趙老爺於真死了呢?”

“那劍魔就一定會出現了!”花含語道,“因為劍魔周森一生中最忌諱的就是趙月明,趙老爺子一死,他一定要出來奪古劍二神的。”

花含笑似有所思的沉思著。

而花含語卻暗暗地嘆口氣,劍魔不知何時現身?古劍二神到現在也毫無蹤影,殺父之仇還沒有報。這些事都要等待她去做!

如果趙老爺子真是她們的殺父仇人,花含語倒也希望他就此逝世了最好。

因為在她的心底深處,實不願與這位溫和、寬洪的老人面對面的為敵。

但又一想到十八年來的深仇大恨未能親手得報,不免有些惆悵。

“趙月明是德高望重的一代劍王。他不會殺害他自己的師弟的,他更不是敢做不敢當的懦夫。”花含語心裡彷彿有種聲音在吶喊著,“這一定是劍魔周森設下的詭計陷害趙老爺子。”

她義父高孤峰臨終時的遺言,在花含語的腦海中已開始動搖。

花含語對自己的妹妹斬釘截鐵地道:“一定要把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花含笑道:“你想從什麼地方查起?”

就從今天靈堂上的客人開始!”

“姐姐說的是那個古怪老頭?”花含笑是非常聰明的女孩子,所以一猜就猜到了。

花含語道:“今天來的人中,每個人都有嫌疑。其中這位老者是第一個。”

她一想到那位老人,心中就不由得產生一種不安而又躁動的感覺。

花含笑彷彿也有此感觸,道:“我看他好像有一種很熟悉而又很陌生的感覺。”

花含語聽得心中一驚,暗道:“原來不是我一個人心中的胡思亂想。到底是什麼人……”

這位老者絕不會是普通人;但他出現得太突然,太神秘了。為什麼偏偏在趙老爺子下棺的時候出現?這難道是一種巧合嗎?

如果要知道這些事,最簡便的方便就是直接接觸那個老人,第二個法子是去問香君君。

花含語忽然感到有一種冷冰冰的感覺襲上心頭,讓她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急忙道:“笑兒,你在這裡看著,我想回去一趟。”

花含笑點點頭,但傾刻間又搖搖頭。

既然今天不能找趙仙笛,留在這裡也沒多大意思。

她道:“今天趙老爺於出殯,看來也沒什麼好戲,大家都是慘痛欲絕的樣子,一點也不好玩,大姐,我還是和你一塊回去吧!”

花含語想了想,道:“也好!在趙老爺於出殯時,自然沒人敢鬧事,否則江湖上也過意不去,再說有孫老頭,還有秣兵厲馬的秦淮幫,想必就算有人鬧事,也鬧不出什麼花樣出來。我們走!”

她說著就回身走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急著回去,彷彿回去以後心情就會安定下來。

花含語覺得自己要去證實什麼,但證實什麼呢,自己又說不清道不明。

花含語和花含笑的往處就在香梅客棧。

香梅客棧不算小,可以說是金陵城裡一流客棧。

她們包下的房間就在三樓。

花含語急色匆匆地踏上樓梯,一推自己房間的門,就呆立當場。

她心中不安的感覺終於得到了證實。

原來佈置優雅的格式豪華的大房間,已被翻得亂七八糟,一片狼籍,金銀,首飾,珠寶銀票,甚至稍好的衣裝,都被洗劫一空。

花含語緊閉著雙唇,眼中充滿著氣憤,更多的卻是一種莫名的恐懼。

因為這些財物之失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殷蓋天居然也死在她的床上。

這個問題就大多了!、

在任何,任何靖況下,殷蓋天都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但從他死時的姿勢看出,連撤退的逃走的機會也沒有,好像被對方—招就重創而死。

江湖上人稱“魔手”的殷蓋天,其武功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當冷武林中,能打敗他的已不多,能讓他逃都逃不了,弄死在當場的,又有幾人?

這個人太可怕了!

花含語想江湖上還有誰有此功力。

殷蓋天是胸口被刺了一劍,稍微偏左一點,正中心臟,一劍斃命。

劍傷之處很小,顯然對方用的不是長劍,流出的血也不多,顯然對方的劍刺得不深。

又快又準.分寸拿捏得極巧,劍到人亡,彷彿不願多浪費一絲力氣。看這個兇手的劍法,當今江湖上能使出的恐怕不會超過三個。

殷蓋天的眼睛沒有合上,而是睜得大大的、圓圓的,臉部的表情極其恐怖,扭向一邊,好像看見了鬼一般。

她上前輕輕為他合上眼睛。

這時花含笑忽然大叫起來,把花含語嚇了一跳。

她叫道:“天下居然還有人能無聲無息地走近他身後,而不被他察覺?”

花含語相信天下已沒有這樣的人。

她道:“你認為殷老伯是被人暗算而死?”

花含笑沉重地道:“雖然地上很亂。但還是能看出這不是打鬥時留下的,這就說明他根本沒出手;就已被對方刺中。這難道還不叫偷襲?”

花含語也定下心來偵查了一番。

最後她得出了一個結淪:來人不是為了貪圖錢財,而本來就是針對殷蓋天來的。

“還可以肯定一點。”花含笑道,“殷老伯一定認識來人,所以才會被偷襲成功。”

“來人只為殺人,但為什麼要翻出貴重物品?”花含語道:“他只是為了製造假象給我們看嗎?”

“好像不是的!”花含笑道,“這個假象做得絕不好看,連三歲小孩也能看出來殷伯伯是怎麼死的。·

花含語道:“那麼只說明一點,兇手要找一樣東西,而這樣東西我們一定會和貴重物品放在一起的。”

這會是什麼東西?

是古劍二神!

兇手以為她們已掌握了古劍二神。

“會是什麼東西呢?會是什麼人?殷老伯又認識什麼人?”花含語喃喃道。

她知道花含笑也答不上來,她還是說了出來,她不但在問花含笑,更是在問自己。

花含語看著死去的殷蓋天,眼前不由得浮現出點霞山莊見到的那個老者。

她忽然間覺得解了這個謎團,那老者的面貌原來是陌生的,她熟悉的是老者的動作。

她敢打賭,自己以前一定見過這個老者,只不過面貌變化了而已。

而且,這個老者的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一定和殷蓋天的死有關係。

她把緊皺的眉頭,猛地鬆開,道:“不想了,我相信對方還要找上門來的。”

“我們現在怎麼辦?”花含笑道。

“走!先處理殷老伯的屍體,然後離開這裡。”花含語昂著頭道。”

花含笑和花含語在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對花含語再瞭解不過了,她已從對方口氣上感到,花含語已找到了線索,心中已有了主意。

‘大姐!”花含笑沒有動,她心中沉悶,有一種欲喊無聲的感覺。

“我也不是很清楚!”花含語道,“看來只有先找到殷二伯了。”

“殷二伯會不會也被下了毒手?”花含笑急道。

花含語道:“很可能,但我們現在無法通知到他,也根本不知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花含笑道。

“沒別的法子,只有去找君香香。”花含語冷冷地道。

“君香香?”花含笑不懂地驚道。

“不錯!”花含語道,“她是唯一容易找到,並且是唯一知情的人。”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花含笑還是不明白。

花含語道:“因為她和一個不該和她在一起的人在一起。”

“你說的是那個風度昂然的老者?”花含笑道,“他是誰?”

花含語一字一宇地道:“他一定是趙老爺子一直在等的劍魔。”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03:06


第 十 章 劍魔現身

趙老爺子等劍魔等了二十年,劍魔都沒有露面,就連公開賣劍的盛會也沒能把劍魔引出來,但趙老爺子一死,他就立刻出現了。

他也許是不願面對趙老爺子,也許是怕。

總之他現在是不怕任何人了。

花含語就懷疑是劍魔殺了殷蓋天,因為當今世上只有他才有這份功力,他還可以輕鬆地殺了殷蓋地。以他的武功,要是偷襲,那簡直比殺死一隻小雞還要容易。

他在香梅客棧後門等到了殷蓋地。

殷蓋地只感到一陣陰森森的煞氣,由背後直撲過來,不等他有任何反應,背後的利器就刺人他後胸深處。

殷蓋地悶哼一聲,就地一滾,滾出兩丈多遠,接著又是一個翻身,一式“蚊龍出海”,挺直站了起來。

但剎那間,他臉色大變。

他已認出對面的劍魔。

劍魔陰陰地一笑,道;“沒想到你居然有準備。”

以他的劍術偷襲,殷蓋地居然只是受了重傷,而沒有一劍致命,這隻能說明一點,殷蓋地當時進香梅客棧時早已有了準備。

殷蓋地心驚膽戰,因為他沒想到偷襲他的居然是劍中之魔周森。

但他還是很冷靜地道:“我大哥是不是已死在你劍下了?你為什麼要對我們下毒手?”

“簡單地說,是你們辦事不力,”劍魔道,“你們還犯了兩個嚴重錯誤。”

殷蓋地不懂,他們一直在暗中按照劍魔的意思辦事,何時又辦錯事了。

劍魔把手中的短劍收了起來,道:“你們不應該讓龍金活著。”

要是龍金當時就如謝紫玉一樣死在大江中,現在的形式會大變。

殷蓋地不說話。

他們不是不能殺死龍金,而且龍金也和他們有過節。

龍金當時在秦淮幫劫得一批黃金,就是被殷氏兄弟用黑吃黑的手法給打劫了。然後花含語做人情,又還給了秦淮幫的梅宜人。

但第二天,鐵龍門的大總管許白塵,不但沒帶人手來對付他們兄弟二人,卻反而把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送到他們手中。

拿了人家錢財,自然手短,所以龍金才得以活了下來。他感到自己的十萬兩銀子花得真值得。

般蓋地沒有想到這件神不知鬼不覺的事,居然也被劍魔查了出來。

他眯著雙跟,射出一陣怵人的幽光,又道:“你們為什麼不聽老夫的指令,私自讓語兒去見趙月明?”

殷蓋地心中一驚,臉色也隨著一變。

他真不知道這件事。

殷氏兄弟的任務,不但是保護花氏姐妹的安全,而也要監視和控制她們。

劍魔立刻從殷蓋地臉上表情看出了什麼,一聲尖尖地冷笑,猶如地獄中發出的鬼嚎。

殷蓋地也明白了,原來是他兄弟殷蓋天有了反心,語兒去見趙老爺子,一定是他指使的。

殷蓋天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要背判劍魔?為什麼要讓花氏姐妹去懷疑他們的養父?

這些事劍魔也許現在才明白,但殷蓋地卻早巳明白了。因為他們早巳料定劍魔的成功之日,是不會放過他們兄弟兩個的。

劍魔道:“你是不是沒想到老夫居然這麼快就對你們下手?”

殷蓋地悽慘地一笑,道:“不錯,如果當初我要是聽一句我大哥的話,也許現在死的是你。”

劍魔大笑起來,道:“自古以來,向來是狡兔盡,走狗烹,而且你們這兩個江湖大盜,人人想殺之後快,老夫也不過是替天行道而已。”

“好一個替天行道!哈哈……”殷蓋地在大笑聲中人已飛了起來。

他是江洋大盜,更是悍不畏死的魔頭。

殷蓋地手中的蛇鞭已卷向對方。

“居然敢和老夫動手?”劍魔一聲怪喝,雙手在胸前劃出一圈。

他同樣也不敢輕視殷蓋地的武功。

殷蓋地雖身受重傷,但拼死發難,其威力依然是不可陰擋,一連七鞭,把七劍魔逼退了一步。

這時殷蓋地已抽身疾退。

他攻擊時快如風,急如雨,但退卻的時候更是像一陣旋風一般,轉眼間就退出三四丈遠。

但劍魔卻如鬼魅一般,緊跟在他身後。

劍魔一探手,五指抓向殷蓋地後心,掌中發出一股強勁的罡氣。

殷蓋地頭也不回,反身一腳。

劍魔手腕一變,硬生生抓向他腳筋處。

殷蓋地轉身跳了起來,兩條腿如一雙巨棒,左掃右打,交叉如一把大剪刀,絞向劍魔手臂。

“果然不愧是鬼腳!”劍魔雷吼一聲,同時雙手連環擊出,擋開對方的攻勢。

殷蓋地因傷勢重力衰,此時已無後勁,雙腿一落地連晃了一晃。

劍魔陰笑道:“認命吧!二十年前你不是老夫的對手,現在同樣也不是老夫的對手。”

二十三年前,魔手、鬼腳聯手與劍魔比武,約定誰輸了誰聽對方的驅使,並當場立下毒誓。

連戰了兩場,魔手、鬼腳兄弟都是以一招之差敗於劍魔。所以他們此後一直跟著周森,後來負責花氏姐妹的安全。這次也隨她們重出江湖。

殷蓋地一直認為周森是個反覆無常的人,所以想離開他,但殷蓋地卻認為周森能兩次放過他們兄弟,不願背誓而走。

可殷蓋天的一時感恩之情,卻讓他終於死在劍魔周森的手下。

殷蓋地長呼了一口氣,道:“是我放了龍金,不關我大哥的事,你為什麼還要殺死他?”

許白塵的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本是送到殷蓋天的手時,原被殷蓋天拒絕了,而殷蓋天卻暗中收下了。所以那一天在江邊,殷蓋地及時趕到,並故意出手,把龍金踢到江中。這等於從殷蓋天手下救了龍金—命。

這一切殷蓋天也只是後來才知道的。

“不管是你還是殷蓋天放了龍金,你們都得死。”周森冷冷地道,“因為你門已起了背叛老夫之心。”

“為你這個魔頭,我們兄弟已幹了二十多年,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哈哈……”周森長笑一聲,道,“你說得不錯,你們已為老夫幹了二十多年,現在你們已失去了利用的價值。如果我們換個位置,你會怎樣?”’

說著他一挺身,手如巨爪罩在殷蓋地頭頂上。

殷蓋地大喝一聲,一雙腿猶如麵條一樣,軟弱無力地纏在劍魔手上,發不出一點力道。

劍魔的無上掌力拍在人胸腹之間。

殷蓋地悶哼一聲,跌出老遠。

劍魔如影而至,他絕對是一個慎重的人,在沒親眼看到對方斷氣之前,他是不會罷手的。

他的手又一次印在殷蓋天的胸口。

但這次他打中的不是殷蓋地,而是一個破皮帽子。

劍魔心中大驚,向貓兒一般,眺出老遠。雙手護胸,並抬頭望去。

一般情況下,一枚暗器能打出十餘丈遠,對一個暗器高手來說,暗器能打到三十丈處。

但每個人都知道,暗器要是打得太遠,威力就會減弱不少,到最後,就是弩箭之末,不能穿縞。

這裡所講的暗器指的是鐵質的專用暗器。

它們往往質量較重,體形適合飛行,破風力度好,所以不但飛射的速度快,而且能及遠。

但如果是一頂帽子,又有誰能把它像暗器一樣擲上幾丈之外?

現在劍魔就看到了。

只見前面遠處已閃動著三四個人。

他們離他至少還有十七八丈遠。

劍魔這一驚非同小可,對方居然能在這麼遠的地方,把一頂破帽子擲到他面前,而且還居然沒讓他這麼一個絕頂高手發覺。

這人是什麼人?

劍魔凝神望去,只見這人穿著一身叫花子般的破爛衣服,年紀也不大,長著一張娃娃臉,臉上髒兮兮的,也不知有多長時間沒洗臉了。

誰也不可能相信這麼一個年紀輕輕的人會有這手高超如神的暗器手法。

這個人身邊還有兩個人,一個是和他年歲相仿的年輕人,還有一個是不大不小的少年人。

劍魔不認識這個年輕人,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世上還有一個叫曲一歌的人。

但劍魔卻清楚地知道曲一歌剛才這一式暗器手法的名字叫“長虹慣日”。

長虹貫日的手法已絕跡江湖五十年了,是神龍世家的獨門絕技,自從神龍世家舉家退隱山林,這種絕技在江湖上已無人會用。

難道神龍世家的人又重出現江湖了?

劍魔還沒有想出名堂,就聽到對面三人中最小的一個人已高叫道:“了不得了,殺人了!快來看呀!有一個老頭行兇殺人了!”

這小子嗓門極高,聲音足可以傳出三四里地,他臉上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表情。

劍魔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但也是乾瞪眼,因為對面那三個人不但不過來了,而且還停下來觀望著,看樣子好像隨時準備向回跑。

劍魔心裡暗罵一聲,今天倒黴,殺了這個殷蓋地居然被人撞到,這可是他不願意見到的事。但心裡想得卻是對方要倒黴了,現在只有殺人滅口。

他可不怕什麼神龍世家的人,他暗暗深吸一口氣,抓緊了衣襟中的短劍。

這世上還有幾人能配得上他用劍?

答案是沒有,但現在他卻不得不用。

這裡是香梅客棧的後門,雖然平常無人出入,但經對面那小子一喊,情況可就不一樣了。

他必須在人來之前,殺死這三個人。

劍魔暗喝一聲,就準備撲過去,一人一劍,把對方殺得幹於淨淨,免得洩露了行藏。

他腳跟一動,身子已旋轉著飛了起來。

十七八丈距離,他居然只用了一眨半眼的時間就攻到了,同時手中的劍業已出手。

身如驚鶇,劍似閃電,氣比狂雷。

又有誰敢正面接他這—劍。

曲—歌可不敢。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憑自己的功力,恐怕連對方的一半劍勢都接不住。

但他卻沒有退,不但沒有退,反而迎了上去。

不止他一個人,還有旁邊的葉紛飛。

他們絕不能讓李樂受到任何傷害。

只聽到一聲如擊敗革之聲。

不但是李樂,而且還有曲一歌和葉紛飛,三人彷彿像被一陣力道兇猛的狂風吹起一般,一起向後跌出。

這股力道太可怕了!

李樂跳起身大叫著逃跑。

劍魔受此一挫,也是心中大驚。他沒想到對方的兩個年輕人居然能抵住他用上八成真力的‘天斬一煞”。

他“桀桀”的一聲陰笑,道:“再試試老夫的‘陽關三疊’。”

陽光三疊聽就知道是三式連環劍招。

這回打死曲一歌也不會再試了。

他大喊了一聲,也掉頭就逃。

葉紛飛也在逃,而且逃得居然比李樂還快。

但劍魔卻沒有發動“陽光三疊”絕學。

他現在比曲一歌和葉紛飛還忙,手忙腳亂地舞成一團。因為曲一歌和葉紛飛在逃走時,一人賞他一把暗器。

這些能殺人的暗器很珍貴,但也很普通,因為這些暗器都是些碎銀子,他們身上除了這些寶貴的銀子外,已沒有什麼好做暗器的了。

劍魔停下了手,他氣惱得很,因為這些暗器中居然沒一樣是用“長虹貫日”手法打出的。

既然這樣,這些暗器在他眼裡就已不算暗器了。

曲一歌逃到遠處在笑,他卻是苦笑。

他在心中似乎已猜到眼前這個老者是什麼人了。

如果真如他所猜,那麼今天他們就真是在劫難逃了。

他剛才不是不想用長虹貫日的手法打出那些“銀子”暗器,而是因為長虹貫日的手法必須先運氣三循。當時他怎會有這個時間容他運氣。

劍魔冷笑了一下,一步步走了過去。

他走過來時,步子一歪一斜,看似如醉漢跌行,但又似極有規則。

看到他前進的步伐,曲一歌立刻輕聲道:“注意,老魔頭又要發動攻擊了!

他走的步子不對頭,後面一定會用什麼絕著,小心點!”

這時李樂也看到了,但他卻不懂。於是高叫道:“兄弟們,不要怕,一個老棺材還能有什麼能耐?怕他個球!我們撤!”

說完他又要逃跑了。

“不能動!”曲一歌叫了起來。

他已看出劍魔的步子是江湖中一直傳說的“趕神驅鬼追魂步”。

這種步法是專門用來追擊敵人的,一旦發動起來,能配合全身的功力發出強勁百倍的力道,令天地為之震憾,縱然是鬼神也難逃這種絕奧步法的衝擊。

這種步法只是傳說,準也沒見過,甚至都沒聽過,聽過的還有一大半人不相信。因為它太過玄虛,太過神奇,彷彿人類根本不應有這種超自然的絕技。

但卻有許多老一輩的高手說這種步法走的是五行之門,巧妙運用能調動天地之間潛在巨大力量,那股力量來自冥冥之中,神仙難逃,天魔不測。

李樂一逃正是符合了劍魔的心意,他現在可以從容地邁出這“趕神驅鬼追魂步”。

劍魔不再猶豫,因為他早巳看出,只要對這個少年人出手,那兩年輕人自然會動身相救。

只要對方一動,劍魔相信自己絕不會用上第三招,就能把眼前這三人擊斃。

他忽地一下奔了過去,強大的氣流在他腿腳閃動中產生,猶如一團正醞釀而成的暴風,隨時準備從他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位發洩出去。

但就在他要躍起追擊的一剎那間,他彷彿看到了什麼,身子在空中硬生生地一旋,改變了方向,向別一個方向閃電般地馳去。

“轟”的—聲巨響,留在他身後的是一陣灰塵四射的暴擊。

堅固的土地上留下了一個大坑。

那是他發洩剛才所聚力道的結果。

這一下只把曲一歌和葉紛飛嚇得舌頭吐出多長,硬是在手的幫助下才把舌頭塞回嘴裡。

但他們更不懂的是他為什麼放棄追擊?

接著曲一歌就看到從香梅客棧中走出的花氏姐妹。

李樂又大叫道:“花姐姐,是那個老頭殺了殷老伯。”

花含語轉頭四望,哪裡還有劍魔的影子。

她急忙奔到殷蓋地身旁,只見殷盞地早巳氣絕身亡。

殷蓋地的雙眼瞪得老大,在他面前,有個用鮮血寫成的大字“養”。

別人誰也不明白殷蓋地寫這這養字的意思,但花含語和花含笑卻明白。

不論她們願不願意相信,但她們親眼看見的這個字的確是她們最不想看到的、最不願證實的事情,現在終於證實了,這使花含語不知是應該哭還是應該笑。

連李樂都看得出來,殷蓋地留下的這個字,給花氏姐妹留下了極有用的線索。

花含語和花含笑呆愣在當場,腦中已一片空白。她們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

這一切叫她們怎麼有勇敢去面對?

養育二十年的養父居然就是殺她們父母的兇手,就是江湖上人人憤怨的劍魔。

“他為什麼要殺殷氏兄弟?”花含語幾乎是用盡全部的力氣才喊出了這句話,可這句話的聲音卻細微的只能讓他自己聽到。

“不!不可能是他的!我不信!”花含笑的聲音卻高得多。

她大叫一聲後,掩面急奔而去。

“笑兒!笑兒……”花含語叫了兩聲,可花含笑並沒有停下來,身影在衚衕口消失了。

花含語苦笑一下,看了看李樂三人。

她用極苦澀的聲音道:“謝謝三位,你們喝沒能救得了殷二伯的性命,但卻讓他贏得了時間為我們指清真相。謝謝你們,我……”

她哽咽說不下去。

曲一歌已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他同情地長嘆了一口氣,道:“花小姐,造化弄人,請不要過於悲痛,現在只有面對現實,做我們該做的事。”’

花含語重重地點點頭,到現在她才明白趙老爺子的一片苦心。他希望她們能自己醒悟。

現在她們做到了!可這是不是遲了?

花含語心中忽然湧出一種極為渴望的感覺,想再見趙老爺子一面,和他再長談敘說一番。

李樂此時忽然一笑,道:“說起來,應是花姐姐和笑兒救了我們。要不是你們及時趕到,我們一定會死在那老魔頭剛才的一擊之下。”

他認為此時說一些感激的話,花含語的心情一定會好受—些。

果然,花含語極度痛苦的嬌美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道:“上次你不是也救了我一命嗎?”

李樂為了救她,居然敢單身入虎穴,自從這件事後,花含語對他的感覺已起了天地之變。

李樂居然不好意思起來。

這可真是難得,葉紛飛不由得瞪大眼睛,彷彿看到太陽從西邊出來一般感到不可思議。

這時曲一歌道:“花小姐,你們打算怎麼辦?”

花含語把自己從極端痛苦中拉出來,淡淡地說了一句:“看來只有先找到君香香再說了!”

“君香香?”

“不錯!”花含語堅定地道,“只有先找到她,才能再找到他。”

但花含語絕不會想到現在恐怕除了一個人之外,天下誰也找不到君香香。

就連對香香一片痴心的公孫嶽也不例外。

公孫嶽現在的計劃是,先找劍魔周森,因為他的想法是隻有找到劍魔周森後,才能找到香香。

連綿的山峰,對面也是連綿的山峰,四周全是連綿不斷的山峰。

這其中有一座孤峰屹立,危不可登,絕壁如削,峰起萬仞,如一把巨劍直插雲端。

在這座孤峰和山嶺有一道無法跨越的深淵,它們之間是天然的斷壑,現在它們之間卻已有了一道通路。

這條通路是不適合人類的,因為它只是一條粗如兒臂的粗鐵鏈。

只有敏捷的猿猴才能在上面通過,人類可以嗎?但貼罕爾和烏巴哈卻清楚地知道,這道通往對岸的鐵鏈絕不是猿猴搭起的。

既然有人能搭起這座“橋”,那麼就有人能從上面走過去。

烏巴哈自認自己走不過去,但還是道,“寵爺,我們可以像猴子一樣爬過去。”

貼罕爾苦笑道:“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難道我們連猴子都不如嗎?”烏巴哈不服氣地道。

貼罕爾道:“你不要小看了這座絕峰,我敢說恐怕連最靈敏的猴子也不能爬過去。”

烏巴哈不信。

貼罕爾解釋道:“山高出竣風,這座孤蜂地勢險要,四周空蕩,其中暗潛著狂風怒雲,我們爬到—半時,只要有—個人在旁大喊一聲,定會引風起雲湧,使我們葬身在這萬丈深懸之中。”

烏巴哈去過雪山,知道貼罕爾所說的道理。

一聲呼嘯的狂風捲來,哪鐵鏈在怒吼的山風中像一條細帶晃動飄擺起來。

烏巴哈的臉都白了。

他喃喃一句道:“怎麼選這麼一個鬼不生蛋的地方?是人才不來這裡呢!”

貼罕爾立刻喝止他道:“此乃‘劍峰’聖地,不得胡言亂語。”

他說著,面呈恭敬之色,看向對面的劍峰。

它是一座荒無人煙的孤蜂,住在其中的是滿山遍野的飛禽走獸。

這裡的主宰者是猛虎惡魔,這裡本就是人類的禁區。

世上又有幾個人知道,這座沒有人煙的劍蜂,它的主人就是劍魔周森。

烏巴哈有些不耐煩了,急忽忽地道:“老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貼罕爾道:“我們現在什麼也不辦!”

烏巴哈皺著眉頭道:“老爺,你說的話我聽不懂。”

帖罕爾重重的口氣道:“我的意思就是我們從現在起,什麼也不做,就在這裡等!”

他歷盡千辛萬苦才憑著他父親遺留下來的地圖找到這座劍峰,現在又怎能輕易離開。

不見到劍魔,他已不準備離開劍峰了。

對面孤立挺拔的劍峰中傳來幾聲雷鳴般的野獸吼叫,震盪山谷,奪人心魂。

性格暴躁的烏巴哈不時地搔動著他那頂瓜皮小皮帽,嘴裡咕嚕著聽不懂的土話。

他看了看聳立不動的貼罕爾。

他不明白貼罕爾為何千里迢迢,急巴巴地來這裡求助於一個藏在深山老林的老怪物,並對他奉著神明,不敢超越雷池半步。

貼罕爾雖然臉上表情平靜得很,其實心裡更是心急如火,他不敢保證劍魔一定會見他們。

他故意整一整衣裝,扶一扶頭上的大氈帽,顯得整潔瀟灑。然後鄭重地從包袱內拿出一支銀白色發著暗光的羚羊角,掛在自己的手杖上。

這羚羊角就是他父親傳下來,見劍魔的信物。

他就這樣站在鐵鏈的這一頭耐心地等待著,等待著對方的出現。他筆直的腰身迎著那刺肌的寒風,臉上的神情表現出敬神孝祖般的虔誠。

他相信劍魔現在一定在看著他們,他這樣做也正是為了感動對方。

寒風卻沒有停下來。而且彷彿和他們故意作對,風越刮越烈;冷得刺骨,涼得涼心。

貼罕爾手持信物在這裡整整站了一天一夜。

烏巴哈可是早就忍不住了,幾次想冒險從鐵鏈上爬過去,但都被貼罕爾阻止住了。

他深信他父親的遺言:“劍魔是一個武功深不可測的老怪物,對待這種人只能以柔克之,萬萬不可強取硬攻,否則就等於自取滅亡。”

他們飢食自帶的乾糧,渴飲山中的積雪。到了第三天,連貼罕爾也不是在站著,而是蜷在大皮袍中。

只有那根每掛著羚羊角的手杖還直直地豎在鐵鏈橋頭,迎著對面暗處掃來的不信任眼光。

烏巴哈此時好像已根本沒有了剛來時的氣惱,他早已沒脾氣可發了,無聊地蹲在地上玩著積雪。

這天的黃昏剛過。黑暗就迅速地降臨這個世界。

這時,只見一條灰影飄然而出,宛若鬼魅,飛似地越過風中劇烈搖晃的鐵鏈橋。

還沒等貼罕爾和烏巴哈有什麼反應,那灰影巳躍到眼前,探手把二人抓起。

烏巴哈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只感到全身一震,立刻失去全部的力氣,像一灘泥一般,被灰影單手提起,接著灰衣人又步履如飛地上了鐵鏈。

在世人看來難已攀越的鐵鏈橋,在一轉眼間就已在他身後。

貼罕爾和烏巴哈被灰衣人不輕不重地丟在地上。

貼罕爾雙腳一落地,來不及從剛才的驚魂和狂喜中完全清醒過來,就急忙用他們特有的最尊重的禮節向灰衣人深深施了一禮。

他道:“閣下一定是周老前輩!”

劍魔沒有反對。

貼罕爾大喜過望,急忙接道:“請前輩恕我們不請自來,打擾你老人家清修,請多多諒解。”

他看見劍魔沒有出聲,而是看著烏巴哈。

於是貼罕爾又解釋道:“這位是小輩貼身親信,名字叫烏巴哈。”

“烏巴哈,快些向前輩行禮!”貼罕爾對著他叫道。

烏巴哈的一肚子氣本來早就給慢慢磨了下去,但現在一看到劍魔,不由得又是怒從心起。

他不但沒有行禮,而是以極不禮貌的眼神打量著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瘦老頭。

他真想一腳把這個傲慢的老頭踢下這萬丈深淵。

劍魔彷彿也是滿腹心事,所以也懶得去理烏巴哈,他雖盯著對方看,心裡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他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眼光漸漸轉盛,猶如墳地裡飄出的磷火。

誰也沒說話,大家都打量著對方。

眼前這個就是江湖上盛名不衰的劍魔?

貼罕爾望著他的眼神,想起他父親曾說過,劍魔是一個眼中充滿著智慧和邪惡的魔神,他有著無上高傲的氣質,一副戰無不勝的凌人表情。

這些描素彷彿與眼前這個劍魔不盡相同。

貼罕爾眼中不由閃出不信任的意思。

他的這些表情和心思,立刻被烏巴哈理解。

烏巴哈猛地發出一聲震天撼地的咆哮,大喝道:“你不是劍魔周森!”

劍魔周森正蹲在一塊突起的大石頭上,抱著乾瘦的雙腿,皺著眉打量著這兩個不速之客,要不是那隻羚羊角,他才不會接他們上峰呢。

但這兩個人找到他到底要做什麼呢?他們又對他有什麼用處呢?

周森顯然在想著問題,所以眼珠子轉來轉去、他聽到烏巴哈的大叫,也沒有開口,他不是喜歡說話的人。此時他跟中的意思卻明顯地表露出他的意思,連烏巴哈也能看懂他在想什麼?

其實烏巴哈也根本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劍魔,他也不關心這個問題,那是貼罕爾要關心的事。

但他想出出一肚子火氣,所總要找一個藉口。

這就是最好的藉口,現在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衝過去,狠抽劍魔幾鞭,以消在外面凍了三天的怨氣。

他抽出纏在腰上的粗大皮鞭,面目猙獰。

“井底之蛙,塞外蠻人’,居然敢在老夫面前講這種話,要不是看在羚羊角的面子上,你今天就死定了!哈哈哈……”劍魔狂笑著道。

他的笑聲沒完全停下,烏巴哈已縱身而起,皮鞭掄得呼呼作響,在空中交織成一張大網,罩向依然蹲在石頭上的周森。

連貼罕爾都完全相信,烏巴哈這全力的一鞭抽實,能把—塊條石抽一道凹痕。

周森沒有移動身體,看上去什麼動作也做,只是一伸手,就已把看來彷彿有數十條鞭的鞭梢抓在手中。

周森的手臂沒有斷,而且還在依然故我的大笑著。

烏巴哈—驚,立刻收力想抽回皮鞭,但卻拉不動周森半分。

他一帶之下,身體不但沒後退,反而向前撲去,同時手中已多了一把雪亮的藏刀。

藏刀的速度快如閃電,一閃而至,但卻刺空了。

也就在同一時間中,他對面的劍魔居然消失得無影元蹤,彷彿一下子鑽進地縫中。

烏巴哈正驚愕間,忽然覺得自己的雙腳已懸空,而且全身力道也消失得不剩半滴。

比他矮一個頭的劍魔居然提著他的後領,把他平空拎了起來。

周森把烏巴哈拋了出去,直飛向萬丈懸崖。

烏巴哈早巳嚇得連氣都端不上來,心膽俱裂,大汗如漿,兩眼發黑。

貼罕爾急忙叫道;“前輩請手下留情!”

烏巴哈的人已飛了出去,三百斤重的壯漢直飛出十多丈遠,恰好落在懸崖邊緣。

只差不到半尺的距離,烏巴哈就得殞命深谷。

烏巴哈是爬著離開那令人頭暈的地方,他的兩條腿抖動不停,早已不能支撐他的身體。

周森冷森森地道:“你是否還懷疑老夫不是劍魔?”

烏巴哈這回連頭都不敢拾起來,只是連連點頭,如搗蒜一般連點了三五十個頭。

貼罕爾急忙打躬道:“前輩神威,晚輩再也不敢懷疑你老人家,請前輩息怒。”

劍魔沒有怨,而是大笑起來。

大笑中,他已大步向山中走去。

一個很隱藏的山洞,裡面是一條秘密的石道。

陰森森的黑洞中充滿著潮溼的味道,使人感到恐怖,好像走進了冥府幽界。

四周沒有一點光亮,只有貼罕爾手杖上的那支羚羊角像鬼火般閃著藍幽幽的光芒。

烏巴哈現在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貼罕爾總是手不離那根手杖,因為這支看起來很普通的羚羊角,其實卻不普通,它帶著神奇和詭秘。

他緊緊地跟在貼罕爾身後,一步不離。他好像已明白這座山和山的主人都是極危險的。只要是一不小心,很可能就不能活著走出這裡。”

前面是一片開闊之地,而且也開始有了光亮。

這是一個神奇的洞府,鬼斧神功開闢的仙境,但貼罕爾和烏巴哈卻沒有心思去參觀。

轉過兩道彎,就是—間極寬敞的世界,猶如大廳一般,牆上鑿了十六個小洞,現在已掛滿油燈。照得廳中亮如白晝。

劍魔在一把雕琢過的石椅上坐了下來,冷冷地道:“說吧,來這裡找老夫有什麼事?”

猶如命令一般的口氣,聽到貼罕爾耳中,卻像仙樂福音,令他心花怒放。

因為他心裡很明白,只要劍魔肯開口,他就一定不會失望地回去。

貼罕爾小心地道:“晚輩不敢勞煩前輩,這次只是來看望你老人家,順便請前輩幫晚輩一個忙。”

劍魔冷哼道:“要老夫幫你們什麼?”

“請前輩幫助我們得到那兩把號稱‘古劍二神’之劍。”貼罕爾終於鼓足勇氣說出了口。

“不可能!”周森斷喝道。

貼罕爾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之所以這麼講,是希望劍魔能給他另一方面的幫助。

果然周森又問道:“你們到中原來為的是為什麼?是財寶還是武功秘笈?”

貼罕爾不敢正面回答,因為他二者都想要。

周森喝道:“這個世上任何事都不會十全十美,想熊掌魚翅兼得是不可能的。”

貼罕爾重重地點頭。

他知道周森講的這句話絕對是正確酌。

周森又道:“江湖中有許多人都在傳說古劍二神中藏著無上的武功秘笈。現在老夫鄭重地告訴你,這只是一種煙幕,那兩把劍中根本沒有什麼秘笈可談。”

貼罕爾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說,但看陰森的神情,他相信對方所說的話不是假的。

“你是不是想問老夫怎麼會這麼肯定!”周森道。

貼罕爾的確在這麼想。

周森又忽然狂笑起來,笑夠了才道:“這個煙幕就是老夫為了對付趙月明那個老匹夫散佈出去的。你說老夫夠不夠資格肯定這件事?”

“夠資格!”貼罕爾終於知道這個事的真相,又肯定道,“絕對夠資格!”

“這是老夫和趙月明之間的恩怨,你最好不要插在其中,否則對你不利。”

周森講出這句話,神情極為嚴肅,絕不是開玩笑。

貼罕爾急忙點頭道:“晚前輩一定尊從前輩的意思,回去後立刻離開金陵。”

周森點了點頭,道:“二十年前,老夫欠了你父親一筆人情,今天你來就算奉還上了。”

“二十年來,家父也一直記掛前前輩,說前輩是他一生中見過的最最神武之人。”

“哈哈”周森聽得心中舒坦,不由笑了兩聲,道:“仔細算來應是十九年零三個月十二天。”

貼罕爾不知他這句話的意思,只能唯唯是諾;道;“前輩記意猶如天人。”

“老夫是不會忘記的。”周森道,“就是那一天,老夫和你父親合夥去找花天雨,使人答應了把古劍二神借與我們研究。”

“古劍二神中不是沒有武功秘笈嗎?”貼罕爾不懂他們借來古劍二神研究什麼。

周森道:“古劍二神鑄造的奪天地之功,這種鑄劍方式久已失傳,我們就是想明這其中之理。”

貼罕爾點頭,他現在明白了,為什麼當時花天雨會把古劍二神借與他們,原來他們暗中想吞掉古劍二神,可表面上卻是打研究寶劍的幌子。

可週森忽然憎愛分明恨地道:“可萬沒想到他家那個婆娘甘慧竹居然壞了我們的大事。”

貼罕爾對此早巳從他你們口中知道,但他還是裝作不懂的樣子,一臉好奇地問道:“那婆娘怎麼壞了前輩和家父的大事?”

雖然事已過去二十年之久,但周森一想起此事還是氣惱的怒色於面,道:“老夫當時和你父親講好一旦得到古劍二神就立刻殺掉花天雨。但萬萬沒想到甘慧竹這婆娘居然在暗中換了兩把假的古劍三神。”

“真的古劍二神呢?”貼罕爾不由得插話問道。

“真的古劍二神已被她暗中藏了起來。”周森道,“而且藏劍的地址趙月明那個老匹夫居然知道。那時花天雨巳被殺,我們才知道上了一個老當。”

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道:’老夫一氣之下,劫走了甘慧竹,把花家上下二十餘口人全部燒死,讓花天雨挫骨揚灰。”

這件事貼罕爾雖然早聽過幾百遍,但現在從周森嘴裡親自講出來,依然讓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前輩為什麼不立刻逼甘慧竹講出藏劍之處?”貼罕爾又明知故問的道。

周森雙跟冒著幽幽綠光,猶如兩把利劍刺在貼罕爾臉上,道:“你說得盡是廢話,甘慧竹看著我們殺了她丈夫,她又如何肯講?”

“是是是!”貼罕爾急忙應道。

“我們當時用上世上所有的刑具,也沒能讓她開口。直到一個月後,你父親不知從什麼地方弄來了一包洗腦藥。這才讓她失去了本性,講出了所有秘密。”

貼罕爾的眼光也開始隨之變亮。

周森說到這裡,牙齒已咬得“咯咯”作響,一掌打在石椅上。

這一張石椅已在一聲轟響中塌去了半邊。

“等我們按地點找到藏劍處時,古劍二神已被趙丹明老匹夫拿走了,哈哈哈哈……”

他氣極而笑,長笑聲貫穿整個石洞,震得洞頂“簌簌”地直落石硝。

“從那時起,老夫就和趙月明開始周旋起來。明爭暗鬥,到現在已近二十年了。”周森冷冷地道,“二十年了,現在已到了該了結的時候。”

“前輩所向無敵,一定能打倒趙月明,得到古劍二神的。”貼罕爾立刻補上一句。

“趙月明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嗎?”周森猛然道,“要是容易,老夫早就得到古劍二神了?”

“是是是!”貼罕爾道,“趙老頭子的確是當今世止唯一能和前輩成為對手的人。”

不錯,當年我和你父親在明處是被甘慧竹所騙,其實在暗中卻是趙月明乾的壞事。”

“哦?”貼罕爾對這段事可是一無所知。

周森道:“甘慧竹吃了西域的密宗洗腦神水,講出了事情真相。原來趙月明找過花天雨,勸他不要借劍於你父親,結果二人說不到一起打了起來,鬧得斷劍絕義。但趙月明不死心,居然暗中找到甘慧竹,說服她掉換了神劍,這才使我們白白地忙了一場。”

“說起來,真正的敵人是趙月明那匹夫!”貼罕爾也學著周森的口氣憤憤地道。

周森冷笑著。

隔了一陣,他才開口道:“當年老夫答應你父親在得到古劍二神時送他一筆財寶,雖然事情到最後未成,但老夫還是要守信用的。”

貼罕爾一聽,心中不禁湧起一陣狂喜!

劍魔看著他們,然後也不知按了什麼機關,只聽到洞中“嚓嚓”地傳出聲音,一道秘室的大門在東面的牆壁上緩緩裂開。

大廳中光亮犬增,秘室中射出的刺眼光芒使十六盞長明燈早巳顯得暗淡無光。

貼罕爾和烏巴恰驚退一步,皺著眉眯著眼望去。

只見不大的秘室中到處堆滿了黃金白銀,古玩玉器,寶石翡翠,珍珠瑪瑙,數也數不表的稀奇寶貝。

貼罕爾不但沒見過這麼多的金銀財寶,就是連做夢都沒一次夢見過這麼多。

他用力地掐著自己的大腿,以證明這不是在夢裡。

一代劍魔此時又蹲到了一旁,盡情地欣賞著他們驚呆的表情。

只有當他看到別人為他而表現出這種不可思議的表情時,他才從心底感到滿足。

貼牢爾和烏巴哈像遇見腥味的蒼蠅一般,忘乎一切地撲進那秘室中。

周森不去打擾他們,他讓他們盡情把玩,也同時讓自己的虛榮心盡情的滿足。

最後,他才陰側側地道:“這裡是老夫一生的全部積蓄,現在讓你們挑!用你們自己的雙手,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貼罕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又一次驚呆了,然後一句話不說突然撲了過去。”

他們已到了瘋狂的地步,已忘了自己姓什麼,叫什麼。

他們到中原來,就是為了這個夢想,現在夢想實現了,就在一剎那間實現了,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實現了,這怎能不使他們瘋狂。

他們立刻像一隻狗一樣,爬在地上,大把大把地把珍寶向自己胯下扒。

貼罕爾總算清醒些,他記住了劍魔說的那句話的每一個字。所以他沒有用袋子,也沒有用什麼箱子,只是用自己的雙手,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他用上所有一切一切可以用上的力氣。

現在連劍魔都不得不佩服他了。

他居然把堆起如墳丘般大的那麼多財寶全裝在自己身上,使得他—下子變得比先前魁梧了三倍。

貼罕爾因過度興奮而顯得疲憊不堪,脊背彎曲,大汗淋漓,渾身上下閃著珠光寶氣。

他的臉也不知是因為身上珠寶之光照耀射的原因,還是他自己及度興奮的原因,顯得滿面通紅,光彩照人,神采奕奕。

劍魔周森在一旁狂笑起來,笑得簡直透不過氣來。

他剛才看到這一場好戲,讓他覺得躊躇滿志,讓他覺得他才是他們的主人。

“夠了吧!”周森道,“這些足夠你們花上三輩子,現莊可以出來了。”

他的話音剛落,秘室的石門就開始合攏。

貼罕爾和烏巴哈急忙拖著蹣跚的步子奔出來,這短短的一路上還掉了許多珠寶。

貼罕爾還沒有把腰完全直起來,就忽然睜大了眼睛,眼中是恐懼的神色。

他在這時才有機會和時間去看他的同伴烏巴哈。

而此時烏巴哈已不能再去看他了。

烏巴哈走路時的腳步越來越慢,最後終於倒在地止,雙眼中流出黑色的血,肢上的肌肉因痛苦而扭曲,但他喉中卻彷彿被什麼堵住一般,發不出一絲聲響。

貼罕爾不知劍魔在什麼時候對烏巴哈下了重手法,也不知為什麼要弄死他?

周森好像根本沒看見,只是淡淡地道;“老夫向來最恨不聽話的奴才,你跟我過來吧,”

貼罕爾這時才看到烏巴哈背上揹著一個巨大的包。

也許那個包裡裝的財寶不比貼罕爾身上裝得多,但烏巴哈卻不是按周森的意願去做的。

幸好貼罕爾一直記著他父親的話,劍魔是魔鬼,和魔鬼打交道一定要了解他的脾氣。

劍魔是說一不二的人。

到這時貼罕爾的頭腦才完全清醒過來。

他越來越覺得不對,劍魔周森不是很大方的人,完全沒有道理送他們這麼多財寶。

周森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貼罕爾跟在周森後面,心裡有說不出的恐懼,膽戰心驚,好似自己已身陷囹圄,正準備被對方放在俎板上慢慢切割的一團死肉。

劍魔到底會把他怎麼樣?他不知道!

他也不敢反抗,他只有等待,等待自己的命運。

他們誰也沒講話,烏巴哈的死亡陰影已籠罩了這裡的一切。

走出石洞,外面的天空已的黑了下來,四周靜得可怕,只有呼呼的山風在咆哮著。

周森終於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有一股令人畏懼的力量,他道:“你離開金陵,你已經得到你想得到的東西了,而且金陵也沒有什麼武功秘芨。”

貼罕爾小心翼翼地問道:“前輩還有什麼吩咐嗎?”

“去找人殺了柳雙青!”劍魔冷冷地道,“希望下次見面時,你能給老夫一個滿意的答覆;”

就這些?貼罕爾終於噓出了一口氣。

這個任務既不輕也不重,雖然要耗費不少的財力、精力,但貼罕爾已感到滿足了。

不再等他還有什麼話說,周森已縱身躥了起來,猶如一隻夜鷹一般,從貼罕爾身邊飛翔而去,又像一道精靈,轉眼間就淹沒在黑暗中。

這時他的聲音又在黑暗中響起,飄渺無根得如地獄中傳出來一般,讓人摸不到聲音的確切方向。

“明天早上,老夫不希望再看見你還在劍峰之上。”

不用等到明天早上,貼罕爾早已打算連夜冒險爬過鐵鏈橋,在這裡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險。

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財寶,忽然間他發現一直被他抓在手裡的手杖上的羚羊角不見了。

但他卻弄不懂,周森是什麼時候取走這支羚羊角的。

貼罕爾裡不禁又多了一層寒意。

他知道,這是周森不希望他再來的意思。

不見了羚羊角,他連一點後悔的意思都沒有。

不要說不讓他來劍峰,就算劍魔邀請他來,人也不會來了。他希望從此以後永遠也不要再見到這個劍魔。

身下是萬丈深淵,耳邊是吹過裂魂敵魄的狂風,但這一切都遠不如這個劍魔可怕。****************************************

“劍魔的武功太要可怕了,現在唯一能制住他的人趙老爺子偏偏又在這個時候去世丁,唉!”李樂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道,“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他在問葉紛飛。

葉紛飛連猶豫都沒有猶豫就很乾脆地答道:“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打道回府。”

“不行!”李樂道,“我還沒有拿到古劍二神呢?”

“我的少爺,你不好好想一想,這麼多人都在找這兩柄劍,憑什麼要讓你得到?”葉紛飛瞪著眼睛道,“你忘了劍魔了!”

李樂想想劍魔,也的確感到後怕,對方的武功太過玄虛,太過神奇,他們絕不是劍魔的對手。

他故意重重地哼了一下,道:“大丈夫怎能知難而退,我們應迎刃而上嗎,這才顯英雄本色。”

葉紛飛簡直要哭了,道:“你打算怎麼辦?是留下來還是回去?”

“我打算留下來來!”李樂乾脆地回答道:“然後明天去杭州。”

“去杭州做什麼?”葉紛飛不懂。

李樂道:“當然是去玩了!”

葉紛飛一愣,然後笑了起來。

曲一歌卻叫道:“你不打算要古劍二神了”

李樂道:“我是很想的,我也不怕困難,什麼劍魔,什麼龍金,我們為什麼要怕他們?!”

曲一歌不明白地問道:“既然你不怕他們,為什麼要離開金陵?為什麼不留下來弄到那兩柄劍?”

李樂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我是想留下來,但仔細想想這本是花家和趙老爺子他們之間的私事,古劍二神也是人家的東西,我不能做強梁,硬搶別人的財物,那樣不是君子所為,我們還是離開這裡吧!”

曲一歌氣得直翻白眼。

他明明是怕了,卻偏偏有那麼多道理!

曲一歌冷而又堅決地道:“你們走,我留下來!”

“為什麼?”李樂道。’

曲一歌道:“正如你所說,現在趙老爺子死了,能制住劍魔的又有幾個?況且還有龍金,還有那個一直不露真正目的的孔少錢,他們都在虎視眈眈地盯著點霞山莊,不論為誰,我們都不能讓古劍二神落在他們手裡。”

葉紛飛叫道:“就算你留下來,能起多大作用?”

曲一歌嘆了一聲,道:“但總比不留下來起的作用大一點。”

葉紛飛無話可話。

他非常想留下來,但他不是江湖人,他不能像曲一歌那樣,放下身邊的一切去做。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事,是比誰得到古劍二神還要重要得多的事。

這個重要的事就是先把李樂送回京。

李樂找一個石階坐了下來,道:“小葉子,你是不是也想留下來?”

葉紛飛心裡在大喊著“是!”但嘴上卻堅決地道:“不是!”、

“不管你是不是,反正我是想離開這早了!”李樂道,“我本想幫笑兒得到古劍二神,但她的那個姐姐卻怎麼看本少爺都不顧眼,留下來只有討人嫌,我們還是走吧,眼不見為淨嘛!”

葉紛飛也應道:“你說得的確不錯,我們還是走吧!”

曲一歌道:“這件事本是為江湖事,而不是為她們花家的事。所以我必須留下來。”

葉紛飛道:“現在江湖上的黑白兩道都在持觀望態度既不插手這件事,也不忘記這件事,可見他們是在等結果,等寶劍出世再做定奪。”

李樂道:“其實那些自稱白道的正義俠土,還不是想得到這兩柄神器,只不過不好硬插手,從趙老爺子那裡搶罷了,他們那種觀望都是假的,哪能騙得了我這種聰明人?”

葉紛飛道:“你的意思是他們白道的人,不但不想幫點霞山莊,而且還希望龍金他們得到寶劍?”

“不錯!”李樂道,“到那時,他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出擊,把龍金他們手上的寶劍搶回來,那樣,江湖上又有誰說他們的不是?”

“不錯!”葉紛飛道,“我一看那些人按兵不動,就知道他們不安好心。”

李樂道:“本少爺聰明絕頂,一眼就看出他們心裡的勾當,所以也不想再耽擱下去,免得被這些人指鹿為馬罵成賊盜,得不償失。”

“這麼說,我們是必須走了!”葉紛飛斜著眼道。

李樂道:“不走幹什麼?現在連點霞山莊自己內部都分成兩派,趙老爺子那個義子趙仙笛恐怕不是好惹的主,他要是把矛頭指向我們,我們就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還是先開溜吧!少管閒事。”

葉紛飛道:“在龍金沒有打倒之前,他可能不會動我們的。他沒有這個道理。

李樂冷笑道:“你以為趙仙笛是什麼善男信女?他可是非常人物,我敢說趙老爺子的死有一半是因為他。”

“你是說他把趙老爺子弄死的?”葉紛飛睜大眼睛,驚奇地道。

“不可能!”曲一歌道,“趙仙笛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弒殺父親,況且趙老爺子是何等人,恐怕不會讓他這麼容易得手。”

“我又沒有說他殺了趙老爺子!李樂道,“我只是說趙老爺子的死,至少有一半是被他氣死的。”

這一點連曲一歌也沒有否認。

李樂又叫道:“這種亂哄哄的事,叫我們怎麼插手?所以我說,我們還是站遠點觀望吧!”

“不行!”曲一歌道,“我必須留下來!我絕不能讓古劍二神落在劍魔這種老魔頭的手中。”

葉紛飛大聲叫道:“你是不是也想獨佔古劍二神?”

曲一歌眼睛—蹬,反問道:“你說呢?”

葉紛飛擠了擠眼睛,道:“看起來不像,但卻不知道我看得準不準?”

曲一歌大笑道:“我和你認識好長時間了,這次是你唯一一次看得準。”

葉紛飛立刻道:“反正古劍二神也不是我的,你要不要得到跟我也沒有關係。而且我還希望你得到,說不定看在我們朋友一場的面子上能送我一把呢。

曲一歌苦笑了一下,道:“你不要指望了,我肯定不會得到古劍二神,但我也肯定會留下來,你們也不要費盡口舌來勸我了。”

李樂道:“這件事你已決定了?”

“不錯!”曲一歌道,“我已決定了!”

“好吧!”李樂站起身道,“如有什麼困難,就到京城找我,我一定會幫忙的。

“希望不要找你!”曲一歌淡淡地笑道,“因為那樣一定是事情不妙了。”

李樂大笑。

曲一歌的話說明,他還是很看重自己的。

李樂道:“我們先去杭州遊玩一下西湖,然後就回京,既然這樣,我們就先告辭了。”

“不送!”曲一歌說了一聲,然後就緊閉上嘴巴,不再說一句話。

他默默地用目光送走李樂和葉紛飛。

李樂和葉紛飛走了,而且一直沒有回頭。

葉紛飛伺過頭看時,曲一歌已不在那裡了。

他回過頭對李樂道:“你真想去杭州西湖?”

李樂神秘地笑了一下,道:“你是不是想問我,我們就這樣真的走了?”

葉紛飛搔了搔頭,道:“照理說,我們就留下來幫曲一歌,我們畢竟是朋友一場,而且這件事也是在幫趙老爺子的忙,的確不是壞事。”

“可我們為什麼還要走呢?”李樂反過來問他。

葉紛飛道:“但我們離京已經很長時間了,是該回去的時候了,所以我們還是要走,而且……”

“而且危險太大,是不是?”李樂接著道。

“不錯!”葉紛飛道,“我總不放心,龍金他們那夥人都是江湖黑道上的祖宗。和他們打交道,就等於和自己過意不去。”

李樂也點點頭,道:“這些事好像曲一歌並不很清楚,我們是不是要回去告訴他?”

葉紛飛道:“小曲是老江湖了,他怎會不知道?他一定會很注意的,不用我們去告訴他。”

“他既然知道這個事很危險,他又為什麼要留下來?”李樂瞪著眼看著葉紛飛問道。

葉紛飛不說話。

李樂又大聲道:“他是為江湖正義,是嗎?”

葉紛飛眼睛看向另一方向。

李樂接著道:“我老爹是怎麼教育我的,想必你也很清楚,我老爹是怎麼教育你的,想必你更清楚,至少比我要清楚得多。”

葉紛飛終於忍不住道:“不錯,老爺平常教育我們要匡扶正義,做—個正義的人,但現在是非常時期;所以又當別論。”

“就因為是非常時期,所以才是體現出一個人品質的時候。”李樂大聲道,“平常時,無風無浪,無痛無癢,又怎能辨出忠奸?”

葉紛飛道:“你說的的確不錯,但剛才你又為什麼要說離開金陵城?”

李樂大笑起來,道:“這當然有原因?”

“什麼原因?”葉紛飛問道。

李樂道:“我們和小曲認識已很長時間了,是不是?”

葉紛飛低頭算了一下,道:“至少已有十年了。”

李樂道:“十年了!雖然每次都是一年才見一次面,但加起來,也有很長的時候了。”

葉紛飛不明白地道:“這和你離開金陵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李樂道,“因為我們認識這麼長的時間,可我們卻一直不知道小曲的身世,可小曲卻知道我們是什麼人,有關我們的身世他都知道……”

“你覺得這很不公平?”葉紛飛道,“那你為什麼不面對面地問他一問?”

李樂道:“因為我知道他一定不會講的。”

葉紛飛斜著眼道:“所以你決定從暗中調查一番,是不是?”

李樂笑道:·看不出你現在越來越聰明瞭!”

葉紛飛道:“我們這樣做,小曲會不會不高興?他一定有許多難言之隱。”

李樂道:“他不會不高興的。恰恰相反,他一定會非常高興,而且還會感激我們。”

“為什麼?”葉紛飛大感不懂。

李樂在笑,不回答。

探別人的隱私,別人還會很高興,而且還感激地要給他磕頭,世上怎會有這種事?

葉紛飛不懂,他幾乎都想破頭了,還是沒想出一個所以然來。

他終於忍不住地問道:“你快點告訴我吧!我的頭都大了三圈,可還是沒想出這件事怎麼會讓小曲感激我們。”

李樂道:“這很簡單,你想想小曲要去做什麼?他憑什麼去做?”

葉紛飛道:“他要和龍金,還有那個神出鬼沒的劍魔周旋,保護古劍二神,完成趙老爺於的遺願。”

李樂冷笑著道:“趙老爺子有什麼遺願?你知道趙老爺子留書寫了什麼遺願?”

“我怎會知道?”葉紛飛道。

李樂道:“你天天和曲一歌在一起,你都不知道趙老爺子有什麼遺願,曲一歌就會知道了?”

葉紛飛非常肯定地道:“我敢說他也不知道!”

“廢話!”李樂道,“他留下來當然不是為了什麼趙老爺子的遺願。而是為了劍魔!”

葉紛飛的眼睛瞪得圓了起來,道:“為什麼這麼說?他和劍魔有什麼仇?”

“我怎會知道他們有什麼仇?”李樂道,“但他一定是為了劍魔,而不是為了古劍二神!”

葉紛飛還是不懂。

這件事曲一歌絕不會知道,但李樂憑什麼做這麼肯定的推斷?

李樂道:“本少爺以特有的眼光,發現曲一歌見劍魔時的那種表情,絕不像一般人那樣的厭惡和恐懼,而是一種被壓抑著,準備隨時爆發的深仇大恨。”

“有這麼嚴重?”葉紛飛道,“我怎麼沒看出來?”

李樂繼續道:“這種仇恨已經被壓抑了很多年,但因為劍魔的武功太高,所以他不敢輕易暴露,只能小心翼翼地等待時機,一舉成功。”

葉紛飛不禁驚訝得睜大了眼睛,道:“他留下來就是為了找機會刺殺劍魔?”

“是的!”李樂臉上一臉嚴肅。

葉紛飛道:“劍魔的武功可以說是天下第一了,來無影去無蹤,要刺殺他,簡直比登天還難。”

“你能明白這個道理,曲一歌一定也明白。”李樂意味深長地道,“但你不是曲一歌,所以你可以避開劍魔,但曲一歌不能。”

葉紛飛道:“這麼說小曲現在的危險就更大了。”

“是的。”李樂道,“所以我們在暗中相助於他,到關鍵時刻,我們忽然出現,幫他一把,合我們三人之力讓劍魔伏法。”

“啊?”葉紛飛驚叫起來,他大聲道,“這就是你打算讓曲一歌感激我們的計劃?”

李樂歪著頭道:“這有什麼不好?”

葉紛飛簡直瞪直了眼。

原來李樂想和劍魔這種人鬥一鬥。

葉紛飛大叫道:“劍魔這種人也是你能制住的?”

劍魔周森橫蕩江湖近四十年,有多少人相置他於死地,又有多少人死在他的劍下。

李樂居然想和他周旋—番,那簡直是螳臂擋車,不自量力。

李樂笑著道:“看來好像是不可能的,但本少爺已經決定這麼做了!”

說完,他也不理葉紛飛,大步前行。

葉紛飛再也不想幫什麼曲一歌了。

他在後面跳著腳大叫道:“你要知道,如果這樣做,無疑等於上吊自殺。”

李樂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道:“我看我現在是像要壽終正寢的面相嗎?”

葉紛飛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聽到前面不遠處傳來一聲:“你的確不像壽終正寢的面相,而是一副橫屍街頭的惡相。”

李樂立刻掉頭望去。

他看見了一個人。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03:51


第十一章 花含笑二救箭王

趙仙笛穿著一身考究的紫色長袍,左手提著一把劍鞘上鑲著珠寶的華麗長劍。

他主站在李樂二十步遠的地方,兩眼閃著一種威凜的目光,盯著李樂和葉紛飛。

李樂一看他臉上的煞氣,心中不免一驚。

葉紛飛卻不管那一套,大步上前,道:“你是什麼人?敢在這裡出惡言傷人?”

李樂輕聲道:“他就是趙老爺子的義子趙仙笛,他今天出現,一定不懷好意。”

葉紛飛點了一下頭,又道:“點霞山莊的少莊主是嗎?哼!就是他媽的金陵城的少城主又能怎麼樣?”

他此話一出,連李樂也吃了一驚。

葉紛飛一向不愛惹事,今天怎麼發這麼大脾氣?

其實他怎知葉紛飛的心事。

葉紛飛是想如果和趙仙笛鬧起來,一定會敗給對方,那時李樂銳氣已失,就不會興致沖沖地去找劍魔,而且敗在趙仙笛手中要比死在劍魔劍下不知好幾萬倍。

趙仙笛終究是趙老爺子的義子終究是白道的人,就算他對趙老爺子有些不孝,但也絕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街行兇,對他們下毒手。

這一點葉紛飛早就打算好了。

他心裡很清楚,以趙仙笛的身份,罵他幾句一定會忍不住發火的。

可他卻想錯了。

趙仙笛聽了葉紛飛的話後,只是冷笑了一下。

“那麼大的涵養!”葉紛飛道,“你居然刁,不發火,看來本大爺是要罵你祖宗了。”

趙仙笛還是一聲冷笑,道:“我為什麼要和一個快死的人發火?”

葉紛飛道:“你說我快要死了?放你孃的臭屁!”

趙仙笛的臉色變了變,但終究還是忍住了。

李樂笑著對葉紛飛道:“是不是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有這麼大的氣量。”

葉紛飛看著李樂,道:“我總不能罵趙老爺子吧!”

李樂道:“其實用不著罵他娘,他早已發火了。他絕不是那種氣量大的人。”

“可事實上他並沒有發火!”葉紛飛道。

李樂道:“因為他在忍。”

葉紛飛道:“他為什麼要忍?”

李樂道:“也許我們可能真的快要死了!”

葉紛飛不懂,更不服。

趙仙笛斜著眼看著他們。

他從來沒見過有這種人,明明知道危險就在周圍,很可能會隨時被人用刀剁成兩半,但卻依然毫不在乎地嘻嘻哈哈,還居然有閒情談論罵人的事。

他不懂李樂這個人,但李樂卻明白他是怎樣的人。

李樂用手—指街道兩旁看熱鬧的人,道:“他並不是喜歡忍氣吞聲的人,他現在忍住不發火,只不過是給他們看而已。”

葉紛飛張眼望去,這才發覺站在兩旁的人也不是一般看熱鬧的普通老百姓。

至少普通的老百姓沒他們這樣健壯,更沒有他們這樣每個人眼中都冒出凜凜精光。

李樂又道:“這裡每個人都是他的手下,沒有一個外人,你說他敢不敢就地殺了我們。”

葉紛飛不說話,因為這已經用不著回答了。

他現在想的已經不是怎樣讓趙仙笛發火的問題了,而是怎樣衝出去。

對方的人至少有四十人。

趙仙笛道:“你們是自己主動地跟我回去?還是讓人架著你們走?”

李樂道:“聽你的口氣好像我們一定會輸。”

趙仙笛冷笑了一下,道:“你們現在還有權利來決定是自己站著走,還是躺著走。”

“我想任何人都會選擇站著走。”李樂道,“但我們卻不是跟你走,而是走自己的路。”

趙仙笛道:“你有這個把握?”

“沒有!”李樂的回答乾脆極了。

趙仙笛笑了一下,道:“你很有自知之明,但又何苦和自己過意不去。”

李樂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趙仙笛的回答也很乾脆,道:“因為我懷疑你們是劍魔周森的人。”

李樂輕蔑地道:“抓不到劍魔周森,就抓我們?”

“不錯。”趙仙笛的回答還很利落。

李樂道;“是誰告訴你,我們是劍魔的人?”

趙仙笛道:“不用別人告訴我,只要本少莊主認為是這樣就可以了,你說呢?”

“不錯!”李樂也很坦率地道,“至少在金陵城中,你有這個權利和實力。”

葉紛飛卻大叫道:“空口無憑,我還懷疑你和那個老王八劍魔有關係呢!”

趙仙笛冷冷地道:“你用不著罵劍魔來證明你們不是他的人。反正你們今天必須跟本少莊主回去。”

葉紛飛叫道:“這明明是仗勢欺人。”

趙仙笛道:“不是仗勢欺人,而是維護一方,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在這節骨眼上在金陵城中逗留,你們自然不是遊玩的客人,也不是點霞山莊的客人,那麼你們是什麼人?”

他所說的不論是誰都會認為有理。

李樂道:“想必你還記得本少爺曾在點霞山莊住過一段時間,而且和趙老爺子的傳人雙青公子還有一段非常的友誼,這總能證明我們是自己的人了吧?”

趙仙笛長笑,道:“你的確在莊上住過,;但後來又為什麼忽然失蹤了?你到底要做什麼?”

李樂氣呼呼地用鼻子噴了一口氣,大聲道:“你小子今天是存心找碴的,好!本少爺今天就和你玩到底。”

“有膽氣。”趙仙笛冷笑道,“來!咱們一對一地比劃一下。”

“好!”李樂大聲道。

葉紛飛可不覺得有什麼好。剛要舉手攔住他。就聽李樂接著道:“我們明天在城南狀元樓前見面。誰輸了誰就請客去狀元樓,小葉子!我們走!”

說完他掉頭就大步走去。

葉紛飛當然不會走得比他慢。可他還沒有走出三步遠,趙仙笛就已飛身過來,擋住他們的路。

李樂好像沒看見前面站著的趙仙笛,而是忽然停下來,對葉紛飛道:“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去一趟狀元樓,觀察一下地形,免得明天手忙腳亂的。”

葉紛飛道:“我們當然要去,而且一定要去。”

說完,他也不等李樂有什麼反應,立刻轉過身,疾步,向另一個方向走。

趙仙笛看著他們自己演一般的說說做做,氣得冷冷地、重重地哼了一聲。

李樂和葉紛飛的舉動簡直就沒把他這個點霞山莊的少莊主放在眼裡。

他喝道:“你們有種,希望你們的本事也不要令本少莊主失望。”

他的話才講完,四周圍著的眾人已蜂湧撲來。

李樂和葉紛飛早巳撒腿開溜。

但他們又怎能躲過四十個訓練有素的人圍截。

這條大街還沒有走到一半,他們就已被眾人圍上了,數不清的兵器落向他們的腦袋,

李樂已看不清對方兵器的影子,只能看見葉紛飛的拳頭在飛舞。

四周傳來的聲音是恐怖的,是點霞山莊的眾人被葉紛飛打斷骨頭時發出的慘叫。

李樂瞪大了眼睛,道:“看不出,小葉子,你的武功居然這麼高?”.

李樂沒看出,趙仙笛也沒看出。

以葉紛飛的武功,絕對可以排到一流高手之中。

趙仙笛一聲唿哨,把眾人撤了下來。

他邁著步走到葉紛飛面前,道:“你是個高手,你叫什麼名字?”

葉紛飛笑道:“我不告訴你,你是不是很生氣?是不是晚上會睡不好覺?”

趙仙笛冷冷地道:“有這可能!”

葉紛飛道:“那麼看你可憐的樣子,你只要叫我三聲親爺爺,我就告訴你!”

趙仙笛只覺得胸中一口惡氣直湧上來。

他畢竟還是點霞山莊的少莊主,畢竟還是眾人仰視的一代劍王的義子。

只見趙仙笛手腕一抖,長劍已告撤出,閃著點點銀星直奔葉紛飛咽喉。

葉紛飛大叫道:“殺人了!”

叫聲中,他又換了三個位置,這才射這對方的第一劍。

趙仙笛喝道:“好功夫!再試試第二劍!”

劍光顫動,忽然變得不可捉摸,彷彿有十七八柄劍同時落向葉紛飛頭頂。

葉紛飛大叫一聲:“來得好!看本大爺的神拳無敵衝在鬧雲宮。”

他退了五步,還了三拳。

葉紛飛雖然嘴上講得好聽,什麼神拳無敵沖天鬧雲宮,其實李樂都看出來了,他這一招明顯處在下風,可以說是隻有招架之力,而無還手之力。

他還的那三拳,連趙仙笛的衣服角都沒有碰到。

但葉紛飛一站穩腳就立刻又大聲道:“你這招不行!連一半的功力都不到。”

趙仙笛停下手。

他絕不允許別人對趙家劍法有一點輕視,也不允許別人看不起他的劍法。

他道:“你懂什麼?”

“我怎麼不懂?”葉紛飛道,“這招劍法叫‘天罡三轉’,一共是三式進手劍招,一次能化出三十六個劍影,暗含天罡之數。”

他說著掉過頭對李樂笑著繼續道:“他剛才化出十七個劍影,豈不連一半的功力都不到?”

李樂也笑道:“一招三式,他才用了一式,而且連一半功都都不到,從整個招式看來,他豈不連六分之一的功力都不到。是不是?”

“對對對!”葉紛飛拍著手大笑。

趙仙笛雖在氣,但也不得不佩服葉紛飛的眼力博學。

能一眼看出幾招劍法,這人絕不是一般的高手。

趙仙笛又不禁喝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怎會知道趙家的劍法?”

這一招“天罡三轉”,就連趙老爺於用起來也十分吃力,要一次舞出三十六個劍影,而且還要一連三劍,劍劍如此。

使全這一招不但要有十分驚人的腕力,還必須要有悠長的內力,否則中途一定會出現破綻。·

趙仙笛用上十分的力氣,也只能一連三劍,劍劍十七八個劍影而已。

他剛才沒把劍勢用到底是為了保存內力。

但他沒想到卻被葉紛飛一語道破。

葉紛飛在得意地笑。

他在幾天前,還根本不知道世上還有這麼玄虛的劍招,而是曲一歌在和他談劍時,提到趙家劍法中一招威力十分的劍招時他才知道的。’

“天罡三轉”也是趙老爺子劍法中的精髓。

趙仙笛道:“你既然已使出看家的絕招,就應該老老實實地就地服縛。”

葉紛飛道;“如果這句話是趙老爺子講的,我也許會照辦,但以你的那點道行,恐怕還不管用。”

“那就劍下見真章吧廣趙仙笛怒喝一聲,長劍一挺,依然是一招“天罡三轉”。

這回他用出這一招,可不比剛才。

葉紛飛一連退出十三步,才算保住性命。

空中散散落落地飄下三片衣角。

葉紛飛的心雖然驚顫不已,但臉上卻還是從容鎮定,他指著空中飄下的斷衣襟道:“這是本大爺的衣服,被你用了五十三劍削下來的。”

他說時表情好像是在說自己的一件很光榮的事。

趙仙笛知道他所說的五十三劍是一招三劍所化出的五十三個劍影。‘

五十三個劍影,就好像五十三劍一般,用了五十三劍才下三片衣角,所以葉紛飛在自鳴得意。

趙仙笛冷哼,但同時心裡也不由得直髮愁。

對方能空手躲過這一劍,並全身而退,這就說,對方的實力只有在他之上,而無在他之下的道理。

對付一個比自己武功要高的高手,該怎麼對付呢?

趙仙笛一時還沒有想出好法子,就看見葉紛飛已反撲過來。

葉紛飛的拳頭看上去很輕盈,但趙仙笛卻知道那拳頭重得能把一牛砸死。

拳風呼呼,趙仙笛擋了三招,一步也沒退,葉紛飛卻退了下來。

葉紛飛對李樂道:“我們這麼打是很不公平的,因為他手中有劍,而我手上什麼也沒有。”

李樂笑道:“你為什麼不試著把他的劍奪過來,那樣你手上不就有劍,而他沒有劍啦!”

“是個好主意!”葉紛飛道,“但卻也是餿主意,你為什麼不去把他的劍奪下來,然後借給我,那樣我不也就有劍了嗎?”

李樂道:“其實我想那樣去做,只不過你不會讓我那樣做的。因為那樣做不但很危險,而且也不是最好的主意,你說是不是?”

葉紛飛只有點頭承認。

李樂道:“其實最好的法子就是我們一起上,不等他反應,我們就已把長劍奪過來了。”

“好法子!”葉紛飛道,“你攻左邊,我攻右邊,我們給他來個突然襲擊。”

李樂大為贊成。

趙仙笛卻不懂了。

這個法子簡直就是狗屁不通的法子,只有天下最笨、最蠢的人才會用這個法子去搶別人的劍。

只要有一點常識的人都知道,搶一個劍手的劍,簡直比要這個劍手的命還難。

但李樂和葉紛飛說動就動。

他們大吼著就跳了起來,猛撲過去。

趙仙笛不是笨蛋,而且是比任何都聰明的人。

但現在連笨蛋都看出來了,李樂和葉紛飛不是向他衝來,而是向相反的方向逃跑。

但趙仙笛卻沒有追。

李樂跑著跑著就覺得不對頭了,他看看身旁的葉紛飛道:“他們為什麼不追我們?”

葉紛飛也不明白,但卻裝作一副很明白的樣子,道:“他們一定是認為自己的輕功不如我們,追也追不上,就只好省省那個力氣了。”

李樂大覺有道理,道:“這麼說我們的輕功要比趙仙笛好了,那我們就一口氣跑出這條街。”

葉紛飛非常贊成這個想法,但他的腳步卻停下來了,連一步都不肯走。

他們前面就是街口。

這條街就是“劍王鋪”。

劍王鋪上兩旁的生意門面全是點霞山莊的,也就是說,這條街就是點霞山莊的。

如果說趙仙笛不讓任何人進這條街,那麼就不會有一個人進來。

那麼熱鬧的一條街,一轉眼間就只剩下李樂和葉紛飛兩個人了。

也就在這時,街口出現了人影。

不止一個,而是—群。

當頭的就是鐵龍門的門主龍金。

龍金的傷其實是假的,因為殷氏兄弟當時根本就沒有用內力,現在殷氏兄弟死了,他也用不著裝假騙人了。

龍金一臉正氣之色,他身後是許白塵和公孫嶽。

龍金答應公孫嶽一定要把香香找到,而且找香香的線索就在李樂和葉紛飛身上。

公孫嶽聽後自當十分賣力。

他第一個走過來,對葉紛飛道:“小兄弟,你已看到了,你們今天是不可能逃出這條街去的。老哥哥想問一句,君香香在什麼地方?你告訴我,我掉頭就走。”

龍金在後面暗罵不止。、

公孫嶽的確是老狐狸,他聽說對方可能是劍魔的人,所以不想動干戈,得罪劍魔。所以抽身為討價,先問君香香的下落。

許白塵卻在暗笑。

因為他知道,對方不是劍魔的人,所以也不可能知道君香香的下落。

公孫嶽等於問路於盲。

但李樂卻搶先答道:“你就是香香小姐提到的公孫大官人?”

“不錯!”公孫嶽急忙道,“我就是公孫大官人,香香小姐她在什麼地方?”

“這個我可不敢說!”李樂揚著頭答道。

公孫嶽有些發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給你們的主子抓去了?”’

葉紛飛氣道:“什麼主子?誰是我們主子?你這個老不死的胖老頭,少在這裡羅唆。”

“敬酒不吃吃罰酒。”公孫嶽道,“說!你們把香香怎麼樣了?不說我可要下手拿人了。”

“他媽的……”葉紛飛眼睛一瞪就準備要開戰。

“你不想要香香活著了?”李樂急忙說了一句。

這句的確管用。

公孫嶽立刻不理葉紛飛,對李樂道:“她到底在什麼地方?”

李樂道:“你說呢?”

其實李樂也不知道,但這句話在公孫嶽聽來就是對方在明知故問。

公孫嶽大聲道:“她被劍魔帶走,直到今天也沒有一個消息回來,我又怎會知道她的下落?”

李樂一聽此話,就犯愁了。

如果李樂說香香在什麼地方,這無疑等於承認自己是劍魔的人,但如果說不知道,公孫嶽這個“痴情種”定然不會相信。

李樂眼珠轉了轉,道:“我本不是劍魔的人,但我卻知道她在什麼地方。”

“不要聽他胡扯!”龍金大聲道,“這小鬼是專門騙人的,聽了他的話就等於吃老鼠藥,後患無窮。”

他接著對公孫嶽道:“如果我告訴你,你的老相好香香,平常和誰最好,你是不是能猜到幾分?”

公孫嶽何止是猜到?:

他猛地回過頭去,怒目盯著龍金。

簡直氣得要吐血。

許白塵道:“公孫大官人,和我們認識恐怕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你也該清楚,我們龍大門主要想得到女人,又何必……”

後面的話他說不下去了。

因為他的聽眾已聽不到他所講的話了。

就在公孫嶽分神聽他講話的時候,葉紛飛已疾躍過去,點了公孫嶽的穴道。

公孫嶽倒了下去,迷迷糊糊地做他的相思夢去了。

許白塵眼珠子都綠了,氣道:“你們這算什麼?還有江湖規矩嗎?”

李樂道:“你們這麼多人圍著我們,難道這就是江湖規矩?”

許白塵喝道:“除魔去邪,本就是江湖人所為,對你們還要講什麼江湖規矩?”

“對!”李樂道,“既然大家都不講江湖規矩,現在扯平了。”

“嘴尖利舌,和他們還有什麼好談的。”龍金叫道,“先放倒了他們再說。”

他一揮手,站在他身後的一幫如狼似虎的鐵龍門徒眾,一湧而上。

李樂大叫一聲:“撤退,來日再算帳!”

“向哪邊撤?”;葉紛飛叫道。

前面有龍金,後面有趙仙笛,他們現在如同進了風箱的老鼠,進也不行,退也不行。

李樂咬著牙準備和龍金大幹一場,這時就聽到身後有人在叫:“自然是先到邊來!”

李樂回頭望去,只見後面趙仙笛已經不見了,換成了另一夥人。

他們手中也拿著能要人命的傢伙,個個殺氣沖天,怒目橫眉。

這夥人看上去比龍金的人還要兇,而且人數也比鐵龍門的人數要多。

葉紛飛大叫起來:“快進旁邊的店鋪,我先擋他們一陣,你自己想法子脫身。”

李樂立刻道:“法子已經想好了。”

“什麼法子?”葉紛飛不禁問道。

李樂笑道:“我們投靠到那邊!”

他一指後面的那夥人。

葉紛飛回頭道:“他們是什麼人?”

李樂道:“他們是秦淮幫的人。”

“梅宜人?”葉紛飛不禁問道,“他們會不會和趙仙笛是一夥的?”

“很可能!”李樂說著,身體己動了。

梅宜人當然和趙仙笛是—夥的。

因為她至少也算是趙老爺子的學生,而且很久以前,她就喜歡上了趙仙笛。

她怎會和趙仙笛不是一夥的呢?

李樂想用力甩掉她的手,叫道:“喂!梅小姐,男女有別,幹嘛這麼親熱?”

梅宜人根本就不是喜歡開玩笑的人,一張美麗而又冰冷的臉幾乎沒有任何變化,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們是怎麼和他們衝突起來的?”

“咦!”李樂瞪大眼睛道:“說這話的應該是我,你們到底為什麼要抓我?你們明明知道我不是劍魔的人。”

梅宜人一愣,道:“本小姐什麼時候說要抓你了?”

李樂道:“你自己看看現在在幹什麼?”

梅宜人鬆開了手,態度溫和下來,道:“我不是來抓你的,我是來幫忙的。”

她和龍金有仇。

龍金到金陵的第—天晚上,就領著鐵龍門的人連夜挑了秦淮幫的總舵。

這件事花含語後來幫她了結了,追回了所失的金銀,但這筆帳、這個仇,卻種下了。

李樂道:“你是幫趙仙笛的忙?”

“趙公子?”梅宜人不懂地道,“本小姐沒有看見他,他也在這裡?”

趙仙笛見梅宜人帶著人過來,已第一個躲了起來。

“他說我是劍魔的人?”李樂氣道。

梅宜人喃喃地道:“也許他是對的。”

“什麼?”李樂跳了起來,大聲道,“我和趙老爺子的關係是何等親密,你居然還敢說越仙笛那老小於是對的,說我是劍魔的人?”

“所以你還是和本小姐走一趟。”

李樂一臉不高興地道:“到什麼地方?是點霞山莊,還是秦淮幫?”

梅宜人道:“不論到什麼地方,本小姐都會保證你的安全的。”

“要我去做什麼……”李樂道,“我除了吃得多,又喜歡玩以外,實在沒什麼用的了?”

梅宜人道:“證明你的身份,或者一直等到雙青公子回來,把你領走。”

“不行!”李樂堅決地道,“你們沒有權利扣留我,而且我已好長時間沒回家了,我要回家了!”

梅宜人淡淡地一笑;道:“那好吧!你們自己走吧!但最好早些離開金陵。”

李樂沒想到對方就這麼放過他了。

他也不及細想,向葉紛飛一揮手,道:“梅幫主是巾幗英雄,由她對付龍金已綽綽有餘,我們現在可以安心地離開金陵了!”

葉紛飛提起手中被點住穴道的公孫嶽道:“這個老胖子,怎麼辦?總不能帶回家養老吧?”

“這還不容易。”李樂道,“就把他送給梅幫主,算是我們的禮物。”

葉紛飛大聲道:“這個法子不錯,這叫做禮尚往來,禮多人不怪,你們可不要拒絕。”

說著他手中的公孫岳飛了起來。

公孫嶽就算沒有二百五十斤重,至少也有二百斤,但在葉紛飛手裡,他卻好像是一隻小雞。

公孫岳飛向梅宜人。

梅宜人急忙躍開,叫道:“你這小鬼好不省事,本小姐好心放了你們,你居然還捉弄本小姐。”

她跳開了去,但卻苦了公孫嶽。

二百多斤的身體,“咚”的一聲,重重砸在地上,把堅硬的地面幾乎要砸出一個坑。

李樂笑著道:“梅幫主,你看!我這禮物不輕吧!把地都砸出—個坑來了!”

他大笑著竄過秦淮幫眾人,向前走去。

梅宜人沒去管他們,一揮手叫來幾人;把公孫嶽抬到旁邊。

這時一個精壯的留須中年人走了過來,對梅宜人低聲道:“我們是否應留住那小鬼?”

“為什麼?”梅宜人間道。

那中年漢子道:“這小鬼平日裡神秘兮兮的,而且他身邊的那個年輕人武功相當高,卻不知他們是什麼來路,最好能先問清楚,再作打算。”

梅宜人看了看他。

這個中年漢子就是秦淮幫的前堂堂主朱智。

梅宜人冷笑了一下,道:“就因為這些原因,所以就要把他們留下?你是不是太霸道了一些?”

朱智低下頭不敢說話。

梅宜人道:“人家又沒有表示敵對,而且那少年還是雙青公子的朋友,本小姐無緣無故下手拿人,這要是傳到江湖,別人該怎麼看我們秦淮幫?”

“是是是!”朱智道,“還是幫主考慮得詳細周到,屬下剛才妄言了。”

梅宜人笑道:“我們應全力對付龍金他們,那小鬼是漏網之魚,一出劍王鋪,恐怕要直奔城門,你以後就算請他來,說不定他都不會來了。”

“他早已嚇破了膽。”朱智大笑起來。

他剛笑了三聲,就看到李樂和葉紛飛像一對受驚的兔子一般奔了回來。

朱智笑聲不禁嘎然而止,臉上一副怪異的表情,好像剛才吃了一隻蒼蠅。

李樂跑了回來,而且還對梅宜人大聲道:“求求你梅幫主,你還是把我們抓回秦淮幫吧!”

梅宜人驚奇地睜大了眼睛。

李樂自然不是真心想去什麼秦淮幫。

但他現在除了這條路比較安全一些,就沒有其他的後路了。

接著梅宜人就看見街的另一頭出現了趙仙笛。

趙仙笛絕不是輕易放棄一件事的人,這回他帶來了更多的幫手,而且全是點霞山莊訓練有素的精英。這些人,每個人都可以以一抵十。

梅宜人寒著臉,看著趙仙笛一步步走過來。

她道:“趙公子,你這是為什麼?”

趙仙笛也是冷冷地道:“原因很簡單,我不能讓任何一個人對點霞山莊不利。”

李樂道:“我又沒有威脅你們。”

趙仙笛道:“你沒有,但他們有!”

他舉手一指對面的龍金。

梅宜人笑了,道:“原來你帶人來是對付鐵龍門的人,剛才倒把我嚇了一跳。”

趙仙笛道:“你以為我是對付你的?”

他大笑起來,繼續道:“我們同是金陵人,低頭不見抬頭見,就算我們有過節,我也不會這樣大動干戈地和你動武。”

“是的!”梅宜人笑道,“遠親不如近鄰,何況我們秦淮幫受老爺子照顧多多,我們本應聯合起來對付外人,尤其是那種虎視點霞山莊的人。”

“哈哈哈哈…”趙仙笛笑道,“說得好!老爺子現在剛去世,局面極不穩定,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應該用武力讓宵小卻步。”

梅宜人抿著嘴笑了笑。

她只有在趙仙笛面前,才會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沒有再說什麼,趙老爺子在世時,是絕不會允許趙仙笛這樣做的。因為趙老爺子的為人本就是以寬大待人為標準的,他一向最反對的就是武力。

但趙仙笛不同。

他同所有有志氣的年輕人一樣,等不及向趙老爺子那樣用長時間的“品德”來征服他人,他們喜歡用最直接、最乾脆、最有效的法子。

武力是最好的。尤其對一個曾是一代劍王的義子來說,使用武力要比別人多百倍的信心。

這一點梅宜人還是很喜歡的。

她眼中透出異樣的光彩,道:“你打算一口氣衝過去,和他們大戰一場?”

“不!”趙仙笛道,“那樣太不像一個智者所為,而像一幫無賴在打架。”

梅宜人笑道:“現在面對面,你怎麼用計?”

趙仙笛想了一下,道:“用公孫嶽做餌,引他們過來談判。”

“這的確是一個好法子。”梅宜人道。

其實就算這不是一個好法子,梅宜人也會這麼說的。

但李樂反對。

他道:“趙仙笛,你這個人的確很會裝,而且也很聰明,居然用起‘美人計’來了!”

聽在趙仙笛和梅宜人耳裡,極不是滋味。

趙仙笛氣得瞪著眼睛,道:“你這小小兔崽子,再敢胡說一句,看本少莊主不把你的嘴撕了。”

“你好凶哦!”李樂故意一副害怕的樣子。

其實他心裡也的確很怕。

他不知道趙仙笛要玩什麼把戲,但他卻清楚地知道,趙仙笛是絕不會放過他們的,也不可能和龍金他們真的打起來,他的目的還是在他們身上。

李樂眼睛四處瞟去。

現在站在他四周的人都是趙仙笛帶來的人。

他們無聲無息的,裝做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圍住了李樂和葉紛飛。

只要前面一動手,李樂敢打賭,這些人一定會下手抓人。現在只不過是看在梅宜人的面上,不好動手而已。

李樂眼珠子一直在轉,但終究還是想不出什麼好法子。

梅宜人是絕不會輕易信他的話的。

他必須自己想法子脫身,最好的法子就是依靠葉紛飛。

葉紛飛一直在皺著眉頭,現在的情形不容他有一點忽視,因為他已感覺出趙仙笛眼中的煞氣,這種煞氣告訴他,對方一定會下殺手的。

他不懂趙仙笛為什麼會這樣恨自己,他自認沒有防礙到點霞山莊一點。

但現在事已至此,解釋已沒有任何作用,只有靠自己,衝出三大高手的包圍。

趙仙笛、龍金和許白塵,這三個人每一個都是葉紛飛不敢打保票能戰勝的。

衝出他們的包圍,這可能嗎?

葉紛飛焦慮地看著李樂。

李樂卻是一副信心十足地看著他。

他把—切希望全寄託在葉紛飛身上。

這時趙仙笛一把提起癱天街旁的公孫嶽,對龍金大聲道:“龍門主,你不想你的朋友變成殘廢吧?”

龍金髮著愣,心道:“公孫嶽這老小子怎會是我的朋友?你要想掐死他,我是最高興不過了。”

但許白塵卻忽然大聲道:“啊,你不要欺人太甚,把公孫大官人放下,咱們有話好說廠

龍金看向許白塵,不懂他的意思。

許白塵是一向最反感公孫嶽的,他認為像公孫嶽這種人除了送殺豬場,簡直就沒有別的地方了讓他待著。

為什麼許白塵現在會有這種口氣?

趙仙笛這時又道:“龍大當家,你不想談談條件嗎?現在人在我手中,你總不能說叫我放,我就放吧?你是不是太不給本少莊主面子了?”

龍金沒說話。

他在看許白塵。

許白塵尖尖地一笑,輕聲道:“沒事的,他在演戲,我們過去,看他有什麼主意?”

龍金道:“萬一這小子翻臉怎麼辦?”

許白塵道:“不會的,至少現在不會的,因為局面對我們有利。”

“好!”龍金道,“我們一起過去。”

一群人慢慢地走了過來。

趙仙笛回頭對梅宜人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是準備好,隨時衝擊對方。

梅宜人點點頭,正有一件讓人出乎意外的奇怪事情發生。

他同時也準備了。

他準備好逃走。

“我要讓你知道你交我這個朋友是不會後悔的。”龍金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將公孫嶽向身後一擲,道:“看好這頭豬。”

公孫嶽像飛豬一般飛到了秦淮幫眾人面前。

也就在這時,梅宜人傳來了一聲尖叫。

尖叫中帶著慘烈。

梅宜人絕不是動不動就尖叫的女人。

她的意志堅強,她絕不會因為身體的受創,或者非常的驚嚇,而大聲尖叫。

但這聲尖叫卻實實在在是她發出的。

她已橫臥在血泊中,是她自己的鮮血。

她那聲尖叫不是因為她身上的重創,而是因為她心上的巨痛。

刺倒梅宜人的居然是趙仙笛。

趙仙笛的劍法在梅宜人之上,而且又是突然襲擊,梅宜人能不死,已是天大的幸運。

趙仙笛氣得一咬牙,長劍一翻,對著梅宜人又是一劍。

梅宜人根本沒動。

她不是不能動,而是不想動。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一心暗戀的趙仙笛居然會對自己下此毒手?

她百念俱滅,只想死在對方劍下。

但有人不想讓她死;

站在梅宜人身旁的一名秦推幫弟子,一個虎撲,撲到了倒在地上的梅宜人身上。

趙仙笛的長劍從他的後心中刺了進去。

“他媽的!”趙仙笛抬腳把那名漢子踢飛。

他今天對自己的劍法大為不滿,對方一個小小的幫徒,都能用身體擋住他過一劍,他還能算是一代劍王趙月明的兒子嗎?

四周有這麼多人在看著,他今天的臉可露大了。

但他卻不知這是因為他心虛的表現。

不論趙仙笛是一個聰明人還是一個禽獸不如的人,他都知道用這種方法刺殺一個暗戀自己的女孩子,是絕不可饒恕的事。

他心虛得很,手心中冒出一絲絲冷汗。

四周靜悄悄的,因為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被趙仙笛的舉動驚呆了。

龍金也沒想到他會這麼狠,因為至少龍金是從不對女人下辣手的。

辣手摧花,這不是一個男人做的事。至少龍金是這麼認為的。

趙仙笛的嗓子都啞了,氣急敗壞地道:“你們愣著幹什麼?動手!”

事已至此,點霞山莊的那幫人還有什麼好說的呢?他們呼喝了一聲,撲了過去。

“清除秦淮幫,金陵就是我的天下了!”趙仙笛有這種思想支撐他。

他可以為自己的目標做出任何事。

點霞山莊的人攻向秦淮幫,鐵龍門的人自然也選擇了秦淮幫眾人。

這時他們卻反而把李樂和葉紛飛兩人忘了。

葉紛飛知道機不可失,一拉李樂的手,猶如一匹烈馬向街道一頭竄去。

但李樂卻蹲下了身子不願走。

葉紛飛只好停了下來,叫道:“你還想等什麼?”

李樂道:“我們不能丟下朋友!”

葉紛飛明白他的意思,梅宜人雖然還算不上是他們的朋友,但只要有良心的人,此時都會為梅宜人感到痛惜,為趙仙笛感到可恥。

葉紛飛大吼一聲,叫道:“好!大爺今天就和他們拼了。”

他把李樂猛地託了起來,向街旁的店鋪擲了過去。

到了錯雜縱橫的店鋪中,他們就可以和趙仙笛周旋,就可以有更多的機會逃生。

李樂在空中飛著,看這勢頭至少能飛出二十丈遠,說不定還能借這股風飛出這條街。

但立刻有人凌空攔擊。

對方的人畢竟沒有忘記他們是敵人。

葉紛飛用的力道太大了,使李樂一連撞翻了兩個攔截的人,接著在地上滾了三個跟頭,一頭竄進店中。

那是一間雜貨店。

對李樂來說,這裡越雜越好。

而此時葉紛飛的心情業已輕鬆了不少,他最擔心的自然是李樂,現在李樂已進人較安全的地方,這回他就可以放心大膽地一戰了。

他怒衝而起,一腳踢飛了一名正圍攻梅宜人的鐵龍門漢子,一拳打倒了另一個,另一隻手掐住了身旁一個點霞山莊的莊丁。

現在秦淮幫帶來的五十幾個幫眾,已經死了一半,剩下的圍著梅宜人拼死抵擋著對方。

“看大爺的手段!”葉紛飛大叫著把一個人提了起來,以人當兵器,橫掃四方。

“你他媽的瘋了!”龍金叫道,同時手中出現了一把精鋼鐵骨的摺扇,對著葉紛飛奔過去。

葉紛飛卻不和他碰面,因為這樣勢必要被龍金纏住,於已不利,就沒有時間去救梅宜人。

他飛旋著身子,把手上的人擲向龍金。

秦淮幫的人看有高人相助,自然勇氣大增,呼喝著居然開始反攻。

他們必須衝出去,否則就是死!

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這是—條血路,用鮮血鋪成的一條出路。

但他們義無反顧,他們不能親眼看著梅宜人死在這裡,要死,也應該死在他們後面。

這幫漢子是一群有血性的漢子,葉紛飛就喜歡這種人,他甚至連自己都想在這裡戰鬥到底,和趙仙笛、龍金他們拼個你死我活。

葉紛飛擠進了人群,一把托起梅宜人。‘

梅宜人的傷的確不輕,正傷在左肋,一劍直透,刺人左肺中。

她現在連呼吸都非常困難,但她還是強撐著道:“這位少俠,你快些自己逃吧……”

“我本來也是這麼認為的。”葉紛飛在這種情形下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他笑道:“但我們那位可愛的那位少爺既然把你當作朋友。我總不能反對吧!”

“你帶著我衝不出去的。”梅宜人一臉痛苦地道。

“你居然看不起我?”葉紛飛道,“看我點你的穴道,咦!一點就中!”

梅宜人頭一歪昏了過去。

這可把秦淮幫眾人嚇了一跳,弄不懂葉紛飛到底是哪一邊的人?

葉紛飛一瞪眼道:“看什麼?你們難道不知道你們幫主不願拖累大家,寧願死在這裡都不肯走嗎?不點她的穴道,她又怎麼好意思下臺?”

他講得居然大有道理。

葉紛飛背起梅宜人,又高叫道:“向街道那間雜貨店衝,衝到裡面……哎呀……”

葉紛飛大叫了一聲,倒了下去,梅宜人也重重地跌在地上,傷口震動,鮮血又噴灑了出來。

眾人看去,只見他們的前堂堂主朱智,正慢慢把一柄短劍從葉紛飛身體中抽出來。

劍上帶出來的是滾熱的鮮血。

秦淮幫眾人都驚呆地看著這一切。

朱智在秦推幫中算是四大堂主之下,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且他在江湖上也算是頗有名望,不淪從智謀上還是武功上,都可以算是一流的。

今天四大堂主中就來了他這麼一位堂主,而且梅宜人又被葉紛飛點住了昏穴,所以大家自然是聽他的。

朱智大聲道:“弟兄們,趙老爺子就是這小子害死的,所以趙公子要殺他為趙老爺子報仇。我們現在絕不能再站在和趙公了對立的一方了。同意歸順點霞山莊的跟我來!”

趙仙笛果然也停下了手,他也不希望把事情弄得太大,死了太多的人,官府一定會追查的。

但秦淮幫眾人卻沒有一個動的。

他們想聽梅宜人一句話,但梅宜人現在卻是睡得又香又甜。

“你們犯上,不聽……”朱智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看到梅宜人已怒睜開眼睛。

他想犯上作亂,但畢竟還沒十分的膽量。他的鬥志和氣焰如瀉洪一般,瞬間流得光光的。

他現在只想到逃。

但葉紛飛卻站了起來,正擋在他面前。

葉紛飛臉上居然帶著微笑,但微笑中卻帶著怒不可遏的殺氣。

他很柔和地道:“你不是好東西,居然趁火打劫,欺師滅祖,所以你可以去死了!”

葉紛飛的聲音彷彿是在對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在講道理,但他的拳頭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一拳下砸在朱智的頭頂上。

這一拳有多大的重量,連葉紛飛也講不清楚,他只知道這一拳要比平時最用力的一拳力道大三倍。

朱智連哼一聲都沒有,只聽到“噗”的一聲悶響,那是他自己脖子發出的聲音。

朱智的一顆人頭硬被葉紛飛這憤怒的一拳砸進脖子中,只露在外面小半個腦袋。

葉紛飛大喝—聲,道:“現在咱們—鼓作氣衝進店鋪,把點霞山莊的生意全都砸爛。”

到了這種地步,他居然還有閒心去砸別人的店鋪?

但秦淮幫眾人卻被他這一句似玩笑而又似鄭重的話提起了無限信心。

幽默給人以輕鬆,而且在關鍵時刻同樣也能給人以勇氣和鬥志。

秦淮幫的人被葉紛飛提精神所感染,他們巳去掉了心中的恐懼,他們此時同葉紛飛一樣,有著一種大無畏而又視死如歸的氣勢。

這就是軍心,葉紛飛不愧是李長淳的親信,他很懂得鼓舞軍心,激勵土氣。

三十餘人同時發出一聲喊,向街道旁的店鋪衝去。

他們現在已變成了一群下山猛虎。

葉紛飛第一個衝進了雜貨店,接著他就倒下了。朱智在他背後的那一劍是十分要命的。

當他看見李樂還很好時,就昏過去了。

李樂大急,叫道:“是誰把小葉子弄成這個樣子的?簡直太沒人性了,居然用刀子捅人?”

聽了他的話,秦淮幫的眾人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這時梅宜人喘息著道:“這都怪我平常管教不嚴,讓小人得逞,傷了葉大俠……”

“好了!不要太難過了!”李樂反倒勸起她來,道,“先打開門,本少爺要和他們拼了!”

沒人相信他的話,所以也沒人照他的話去做。

葉紛飛被秦推幫的人一陣拿捏,終於又醒轉過來,他一睜眼就道:“小爵爺,你先走吧,葉紛飛現在實在無力再保護你了。”

一聽他這話,李樂就知道他的傷一定很重,而且重得要命,很可能會隨時隨地地離開他。

李樂禁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他哭著道:“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葉紛飛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道:“一時半刻還死不了,你還是快點脫身吧……”

“我他媽的什麼地方也不去!”李樂猛地一探眼淚,跳了起來,大叫道,“他們既然逼本少爺殺人,那麼我也無話可說了。”

沒有人逼他殺人,龍金和趙仙笛只不過想自己殺人而已,他們才不希望對方的人殺人呢?

也沒有人相信李樂的話。

但梅宜人因為有一種母愛般的力量,急上起身攔住李樂,怕他太沖動,會真地衝出去。

可李樂早巳衝動起來,他一甩梅宜人的手,很威武地從身上拿出一張大弓出來。

葉紛飛不由得睜大眼睛,道:“你何時弄得這麼一張大弓?咳咳……”

他口中咳出兩口鮮血。

李樂大聲道,“天意如此,我也沒有什麼可顧慮的了,趙仙笛、龍金,今天就是你們的死期。”

他猛地推開秦淮幫眾人,衝出了雜貨鋪的店門。

龍金絕不相信世上還會發生這種事。但他現在不相信也不行了。

這回他是真的受傷了,李樂的一箭貫穿了他的左肩,整個箭支居然從他身後射進,然後從身前飛出。

“他媽的,真是見鬼了廠龍金咆哮著道,“世上居然還會有這種事?”

他是在問許白塵。

許白塵冷冷地道:“誰也不希望它是真的,但它卻是真實的。”

他身上一點傷也沒有,因為他比龍金聰明,他總是站在最後面,不到關鍵時刻,他是不會衝上去的,他甚至認為用武功解決事情不是一個智者行為。

他的確很聰明,但他也同樣沒想到李樂的箭有這等驚神震鬼威力。

龍金咬著牙,因為他一用力,肩上的傷又痛了。

他道:“現在想來,本門主還應感激那小子,因為他的第一箭不是射向我。”

他不是第一個中箭的人,而是第四個。

李樂在前面三箭射死了五個人,這才使龍金感到情況不妙,所以抽身疾退。

他再快,也快不過李樂的箭。

一箭洞穿,連長箭後面的箭羽都從龍金肩頭穿過,留下的只是血淋淋的一個洞。

許白塵道:“我們應該感謝老天爺,因為當時他手中只有這四支箭,如果有第五支,那一箭的目標不是你就是我,而那時就不會這麼幸運了!”

“什麼?”龍金站起身來,叫著道,“他手上只有四支箭?你為什麼不早說?”

許白塵連動都沒動,只是淡淡地道:“那少年人能在二十餘丈外一箭射倒你,那時還會有誰敢再衝上去送死,況且誰也不敢保證他沒有第五支箭,我也是在事後才推斷出來的。”

龍金不再說話,想想李樂當時三箭射五人的場面,連自己都嚇得直退,更何況屬下。

“他到底是人還是鬼””龍金不無煩心地坦。

“他是人!”許白塵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是很久不出江湖的海神島的人。”

“海神島?”龍金也忽然想起了這個江湖傳說。

他道:“海神島的人擅用弓箭,但他們已十餘年沒聽到消息了,怎會忽然在這裡出現?”

許白塵道:“誰也沒規定只許我們來金陵,不許海神島的人來。”

龍金眯著眼道:“他們是為了古劍二神?還是為了其他的什麼目的?”

許白塵道:”他們可以為任何目的來這裡,但我們做錯的一件事就是不應幫趙仙笛這個臭小子抓他們。”

一提到趙仙笛,龍金忽然叫了起來,道:“當時怎麼沒看見他?”

他從心裡希望李樂能一箭把他射死。

許白塵冷哼道:“這小子一見李樂出手,就彷彿有準備地躲了起來。”

“他知道那少年是海神島的人?”龍金問道。

許白塵道:“他可能不知道,但他一定知道那少年不是普通的人,所以才動抓他的念頭,並且把我們也牽扯進去,成了他的擋箭牌。”

龍金想想也對,不由得恨得牙直咬。

許白塵嘆道:“這件事不會那麼容易解決的,後患無窮啊!”

龍金道:“他們還能咬我一口不成?”

許白塵道:“當時一見到那年輕人的身手,我就知道不是好事。”

“那年輕人的身手的確不錯,甚至不在我之下。”龍金道,“但身手好的人天底下多得是。”

許白塵搖頭道:“你沒看出來,他是那少年人的隨從。由此就可以看出,那少年人不是普通人。我們太大意了,太相信趙仙笛那小子的話了。”

他語氣中帶著氣憤。

“現在該怎麼辦?”龍金到此時也沒了主張。

許白塵想了一陣,道:“繼續和趙仙笛搞好關係,因為我們現在唯—能利用的就是他。”

他們在相互利用,相互僵持。

一旦古劍二神出現,打得最兇的也將是他們兩家。

“古劍二神到底還會不會出現!”龍金簡直在懷疑這個問題。

許白塵道:“從趙仙笛對梅宜人下手來看,梅宜人那個小妮子是不可能知道古劍二神的下落的,現在只有等柳雙青,等他回來,一切都清楚了。”

龍金冷笑道:“他還能回來嗎?”

舶塵道:“他會的!趙老爺子的目的是用古劍二神引出劍魔,現在劍魔還沒有伏法,趙老爺子又怎會死得心安理得,他—定有後招。”

“趙老爺子是死不瞑目。”龍金笑道,“而我們卻是不得到古劍二神不罷休。”

許白塵也冷笑道:“有許多人和我們一樣。”

“我們不能幹等,最好還是趁古劍二神沒露面之時,掃清身邊的障礙。”龍金道。

許白塵道:“現在看來,至少那少年人不易多動,”

“不!”龍金道,“我認為應趁他還沒有喘息之時,儘快下手,省得日後麻煩。”

許白塵道;“錯了!我們不動,忍住這口氣,他一定會在這幾天這內出來的。”

龍金一聽,大笑起來,這招借刀殺人,坐山觀虎鬥,的確是妙招絕策。

他笑道:“這樣—來,我就可以報仇了,金粉之地的金陵城,我還沒……”

“我們還有許多事要做!”許白塵打斷他的話,冷淡地道,“比如說花氏姐妹!

“哼!”龍金冷哼一聲,也不知是為許白塵打斷他的白日夢,還是為了花氏姐妹。

他冷森地道:“現在的人都會玩絕的。我居然沒想到花小姐還有兩個。”’

許白塵到:“我也沒想到,但我們現在卻已知道了,所以必須重新佈署。”

“怎麼做?”龍金懶散地問道。

怎麼去做應是許白塵的事,他其實並不關心,他只關心花含語這個美少女。

許白塵道:“我至少要弄清她們的目的是什麼?而且她們背後是否還有主謀人!”

“她們不是為了得劍的嗎?”:龍金道。

“不錯!”許白塵道,“但殷氏兄弟為什麼會忽然死亡,下手的人顯然是劍魔,但劍魔又為什麼和她們結冤?為什麼不直接去刺殺花氏姐妹?”

這些問題在龍金看來的確是夠頭痛的。

他凝神想了半刻,終不得要領,於是故意呻吟了一聲,捂住了傷痛之處。

許白塵再明白不過了,只好細聲道:“你先休息休息,我到外面去佈置一下。”

龍金躺了下去。

他咬著牙,但這不是因為傷處的痛,而是因為趙仙笛。

這個仇,有一半應記在趙仙笛頭上。

因為是趙仙笛唆使他去抓一個和他毫無過節的少年人,才弄成今天這個慘樣。

這個傷至少要養四五個月。

他希望趙仙笛現在最好肚子痛拉稀,得世上最大的膿瘡,從頭上一直爛到腳跟。

想到這裡,龍金很心安理得而又愉快地睡著了。

李樂睡不著,雖然他已經是一個晝夜沒合過一次眼,但卻沒有一點想睡覺的意思。

他是因為葉紛飛。

葉紛飛不但受了很重的傷,而且還中了很重的毒,顯然是朱智的短劍浸過巨毒,而且是獨門之毒。

至少有四個金陵城的名醫為他看過,但都是無力的搖搖頭而走了。

這個毒只有用獨門解藥才行。

葉紛飛的傷勢看起來好像越來越重,已經有六七個時辰沒醒過來了,而且昏迷中還講著胡話。

這是不是毒進血液,直人大腦,而使大腦也受到了傷害,所以才會胡言亂語?

李樂不敢想下去。

葉紛飛現在這模樣自然全是怪他,就是他想出來玩的,也是他想要什麼古劍二神,所以才在暈混亂的時候待在金陵城。

如果葉紛飛有什麼不測,他將如何自處?

李樂恨得銀牙直咬,直咬得“咯咯”作響,他憤憤地道:“都是趙仙笛這個王八蛋,我不能讓他這麼逍遙,要把他活活掐死,碎屍萬段,讓他永不得超生。”

這些話立刻引起了身旁秦淮幫弟子的響應。

因為梅宜人更是趙仙笛親手打傷的。

這個仇又怎能不報?但秦淮幫和點霞山莊的勢力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李樂道:“不用怕!”

他站起身,四處走了走,然後氣魄非常地道:“本少爺要和趙仙笛這小子公平決鬥!”

旁邊的人都睜大了眼睛。

李樂又道:“你們保護這位葉大爺,本少爺要出去一趟,找趙仙笛。”

“不行!”

從門外傳來一聲近似命令的聲音。

李樂聽得出來,是梅宜人的聲音。,

梅宜人的傷勢雖然也很重,但現在卻已經穩定了下來,可她卻覺得更是心急如焚。

她必須儘快把葉紛飛的毒治好,而且還要保護李樂這位小少爺。

梅宜人道:“你根本不是趙仙笛的對手,就算你手中有弓有箭,也不可能勝過他。”

李樂居然真的點點頭道:“你說得不錯,我和他比武無疑等於自殺,所以我決定不去了。”

說完他就坐了下來。

梅宜人吐了一口氣,李樂不去當然最好,萬一出了什麼事,她可無法向葉紛飛交待。

葉紛飛是為了她才弄成現在這個模樣,再讓李樂出事,梅宜人可就無顏面對葉紛飛了。

秦淮幫絕不能對不起葉紛飛。

梅宜人轉身出去了,對身旁一位紅面漢子道:“這位小爺說不定會偷溜出去,看好他!”

那紅面漢子笑道:“幫主請放心,有我張翻在,他不會逃得掉的。”

梅宜人放心地點點頭。

張翻是秦淮幫後堂堂主,做事一向沉穩,有他看著李樂,她自然放心了。

張翻又勸道:“幫主還是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日後還有更多的事要做。”

梅宜人嘆了一口氣,道:“我怎能躺下去?”

她正色地接著道:“我再去幾家藥店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好藥,你要小心門戶,趙仙笛那狼於賊心,是不會就此罷手的,小心應付。”

“是!”張翻鄭重地應道。

梅宜人看了李樂一眼就走遠了。

李樂無精打彩地低垂著頭,想不出自己該做什麼好,對葉紛飛的傷勢一點忙都幫不上。

隔了一陣,他見無人和他講話,於是抬起頭,向站在門口的張翻招招手。

張翻走了過去,道:“我的少爺,你又有什麼事?可別告訴我你想出去哦!”

李樂在笑,笑得絕對是可愛的樣子,好像他是天底下最乖的孩子。

李樂拉過張翻在他身旁坐下,道:“我不是想讓你放我出去,那樣豈不害你有違幫規,再說出去找趙仙笛,就等於我去找閻王,於已於人都不利,這種事我是永遠不會做的。”

張翻大感放心,:道:“你知道最好!但你叫我有什麼事?”

李樂道:“我是上你知道一件事,你聽後可別太吃驚,也不要太難過。”

“我不會的!”張翻笑道,“是什麼事,能令人有這麼多感觸?”。.

李樂臉上露出一絲怪怪的笑,道:“就在你坐下來的時候,我已點了你的穴道。”

“啊!”張翻一下子跳起來。

他大笑道:“好你個小子,竟敢嚇唬我?”

“我不是嚇唬你!”李樂道,“不信你回頭看一看你的手下,他們現在都已不會動彈了!”

張翻不回頭,道:“玩這種小孩的把戲,我不信,所以我也不回頭,就是不回頭。”

他是真的怕李樂順手點了他的穴道。

因為秦淮幫的弟子早巳把李樂的箭法說得如同天人,使張翻覺得這個少年人是一個神奇之人。

其實李樂根本不會點什麼穴,他要是會點穴的話,早在張翻坐到他身旁時就點了。

李樂道:“你現在還不回頭,就宴後悔的。”

張翻就是不信,道;“想騙我:沒門!”

他不是不敢回頭,而是想和李樂玩一會兒,讓他開心開心,忘記憂愁和痛苦。

他的本意不但天真,而且是善良的。

李樂道:“你只要喊一個人過來,不就可以知道是不是我騙你了嗎?”

這是好法子,於是張翻毫不猶豫地大聲道:“小四子,你進來。”

果然有人答應。

但張翻立刻聽出這聲音不是小四子的,他急忙回頭望去。

一縷清香,帶著一股力道,正指中張翻後腰的俞門穴上,使他立刻定在當場。

一個長得猶如天仙一般的美少女出現在他面前。

怎麼會有外人進來?怎麼沒有人報警?

張翻不反應過來,就聽到那美小姐自我解釋道:“我已經把你的手下全點倒了。”

說著她把他輕輕一推,張翻翻倒在旁邊的椅子中。

她又接道:“你以後可要好好管管你的手下,都是一群色鬼,瞪著大眼睛看人家一個大姑娘,下次再看的話,我可要挖他們的眼珠子了。”

她笑眯眯地走到李樂面前。

李樂在笑,因為他認識她,她就是花含笑。

李樂道:“笑兒!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花含笑道:“你能來,為什麼我不能來?”

李樂笑道:“我是被他們‘抓’進來的。”

花含笑也笑道:“我是救你來的。”

李樂道:“你最好先救救我的朋友!“他指了指躺在床上的葉紛飛。

花含笑查看了一下葉紛飛的傷勢,道:“他無大礙,一時死不了,只不過是流血過多昏迷了。”

“不是!”李樂道,他中了毒!刺殺他的那人刀上帶著毒。”

“我知道!“花含笑道,“那只是你的看法,對本小姐來說,這個毒就和沒有一樣。”

李樂聽不懂她的話。

花含笑解釋道:“因為我身上帶著專門治毒的解藥,你看!”

李樂看到她從衣襟中拿出一個白色小藥瓶。

花含笑從小瓷瓶中倒出一些藥。

藥沫和著水灌進葉紛飛嘴中,她道:“不出一刻,本小姐保管他會醒轉過來。”

“有這麼好的事!”李樂笑道,“那我可要真的請你到狀元樓吃一頓了。”

“不用!”花含笑道,“我只請你跟我去做一件事。”

“什麼事?”李樂道。

“當然不是為非作歹的事。”花含笑道,“但也不是一件好事。”

李樂睜大眼睛。

現在有太多的事情不是好事,而這些事偏偏還都出現在李樂身邊。

李樂幾乎都不想聽了。

但花含笑還是繼續道:“今天早上在江邊發現了一具屍體,誰也認不出他是誰?·

“你們都認不準,難道我一個小孩子就以認準?”李樂不無驚奇地道。

“是的!”花含笑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冷冰冰地道,“因為只有你可以證明他到底是不是柳雙青。”

“什麼?雙青公子?”李樂跳了起來。

柳雙青是一個神秘人物,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就連點霞山莊的人也一樣。

瞭解柳雙青的人應該是趙老爺子,因為趙老爺子是不會隨便信任一個人的,再就應是花含語了。

但花含笑不敢和她講,因為那樣對花含語的刺激太大了,簡直就如一把劍插在身上一樣。

所以花含笑找到了李樂。

因為柳雙青和李樂在一起的時間最長,這件事幾乎整個金陵城的人都知道。

能天天到狀元樓去大吃特吃的人,一般的人還不太多,在金陵城更不多,他們又怎能不出名?

再說就算花含笑不來找李樂,李樂聽到這件事也一定會跑過去看個究竟的。

所以他和花含笑走了。

張翻雖然有一百分的不願意,可卻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連一個小手指也動不起來。

他想勸李樂帶幾個人一起去,可李樂急得連和他打招呼都沒有就衝出了房間。

花含笑追了上去,道:“柳雙青的屍體停在城東老衙門大院內。”

李樂應了一聲,疾步前行。

他心中急得猶如著了火,如果現在誰再攔他不讓他去,他一定會和那個翻臉。

他走到後來,就急不可待地跑了起來。

幸好老衙門大院離秦淮幫總舵不遠,李樂跑得剛剛開始喘氣時,就已經看到了大院黑色的大門。

他反而慢下了腳步。

他有一種恐懼,甚至不願進大院的門,因為他害怕見到的真是柳雙青的屍體。

他和柳雙青接觸的時候不長,而且他一向反對柳雙青那副娘腔腔,可他卻巳把他當作好朋友了。

李樂覺得自己的腿上彷彿灌滿了鉛水,每邁出一步都幾乎要用亡全身所有的力氣。

他甚至有些恨趙老爺子,為什麼偏偏要選中柳雙青去做這非常危險的事情?

他幾乎是在花含笑地扶持下走進衙門大院的。

屍體呢?柳雙青的屍體呢?

這裡沒有死人,卻有活人,而且還不至一個。

李樂立刻變得清醒過來。

接著就看見在大院深處走出了一個面色冷峻的年輕人。

這個居然是趙仙笛。

李樂還沒有完全弄清是怎麼一回事時,就聽到身後“咚”的一聲,大院的黑大門重重地關了起來。

趙仙笛冷笑道:“小朋友!這地方不錯吧!”

“本少爺看不出有什麼好的。”李樂道。

趙仙笛道:“這裡很好,因為這裡不但沒有店鋪,也沒有可躲藏的房子,而且還有二丈高的大牆,就算你想逃,也只能在這大院子中兜圈子,這些難道不好嗎?這可是我費了五十兩銀子才向王衙役借來的。”

他知道李樂不會輕功,所以也根本不急,李樂今天是不可能逃掉了。

李樂不得不承認這裡的確是關人的好地方。

他現在已無活可說,只是看看身邊正傻愣著的花含笑,很古怪地笑了笑。

這時花含笑才叫了起來,道:“趙仙笛,你這是什麼意思?柳雙青的屍體呢?”

趙仙笛急步走了過去,一把把她從李樂身邊拉過來,道:“笑兒,你聽我說……”

“你少碰我!”花含笑用力甩掉他的手臂。

趙仙笛嘆口氣道:“是!是我騙了你,柳雙青沒有死,他是老爺予的傳人,我更不可能希望他死去,比誰都不希望,因為古劍二神的下落就在他身上。”

花含笑怒道:“我不是說這個,現在這件事怎麼解釋?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

“是這樣的。”趙仙笛道,“笑兒,你知道眼前這小子是什麼人嗎?”

花含笑不知道。

她看向李樂。

李樂卻沒有說話,此時說什麼都沒有用了,所以他只是笑笑,很善意地笑笑。

李樂真的很開心,真的想放聲大笑,因為他已知道柳雙青沒有死。

就憑這一點,不論他自己處在什麼境地,他都會很高興、很滿意的。

趙仙笛生怕她會從他身旁消失,握住花含笑的手,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小子不是劍魔的人,就是惡名四播的的海神島的人。”.

“海神島?”花含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趙仙笛道:“不錯!他們長居海外,猶如天庭激雷,勢不可檔.無堅不摧。”

花含笑道:“你早上約我看的幾個手下屍體,都是被他一箭射死的?”

“是的!”趙仙笛道,“他一共發了三箭,卻射死了五個訓練有素的好手。箭箭又準又狠,一箭貫穿二人,鬼神皆懼。”

花含笑不禁看向李樂。

李樂道:“不錯,是本少爺的手筆……”.

趙仙笛鼻子中噴出冷哼,心道:“你居然還稱什麼‘手筆’,好一個不自量力的小子,本大爺還不是為了笑兒,才吹捧你的,你還當真是臭美!”

李樂繼續道:“花小姐,你也不問問他,本少爺為什麼要放箭,他都幹了什麼事?”

趙仙笛喝道:“小子,到如今還敢逞口舌之利。”

他掉過頭又對花含笑道:“就是他,還有他的一個朋友,串同梅宜人,要挾秦淮幫眾人砸了劍王鋪,他們下一個目標就是點霞山莊了。”

花含笑道:“那麼他的朋友怎會中了你的毒?”

“那是秦淮幫自己人的毒。”趙仙笛道,“那位捨身相報的好漢叫朱智,要刺殺他們為民除害,可事敗身死,只不過我恰好有他的獨門解藥而已。”

“梅宜人也是爺子當眾點名的繼承人,她怎會攻打點霞山莊?”花含笑斥問道。

“哼!”趙仙笛冷哼一聲,道:“老爺子在世時,她不敢亂來,現在老爺子不在了,她又怎會再屈膝待人,所以經不住他們的唆使,居然反起點霞山莊來。”

花含笑喃喃道:“也有可能,因為大姐說過,梅宜人是個巾幗豪傑,她不會居人下的。”

趙仙笛一聽她的話,心中大樂。

他繼續道:“這小子分明是海神島派來和劍魔聯手,一明一暗,要霸佔古劍二神。”

花含笑道:“可我卻記得他是你們老爺子親點的傳人柳雙青的朋友。”

趙仙笛道:“柳雙青下落不明,就可窺斑。我懷疑就是他暗報了劍魔,暗中殺害了柳公子,否則,老爺子已死去十餘日,為什麼柳公子還不現身!”

花含笑也感到其中有問題。

趙仙笛接道:“劍魔就是利用他人小,不為他人所重視,才打入我們其中,讓我們忽視,結果造成了大錯,就連你們的保鏢殷氏兄弟也是他幹得好事。”

“什麼意思?”花含笑道,“你是說他殺了殷蓋天?這不可能。”

趙曲笛道:“他當然沒有這個本事。但笑兒,你也不好好想想,劍魔為什麼對殷氏兄弟下此毒手?”

“為什麼?’花含笑睜大眼睛問道。

‘這就要問他了。”趙仙笛道,“金陵城中除了老爺子和劍魔,就屬殷氏兄弟的武功最高,他們將是劍魔大舉進攻時最大的障礙。”

花含笑不信他的話而反問道:“為什麼我大姐說殷氏兄弟的死和我們姐妹有關係?”

趙仙笛道:“因為你們已很明確地站在了點霞山莊這—邊。”

花含笑道:“我從來沒有說過站在你們這—邊。”

趕仙笛道:“是的,你沒說過,雖然我很想聽你說過一句,但你沒有說,可你不要忘了,對方的人卻不知道你們的心思,你大姐花含語曾進入過老爺子秘室,可你又和我來往密切,這一切也許是誤會,可別人不這麼想。”

花含笑說不出話來。

趙仙笛又堆續道:“你再好好想一想,這小子自從到了金陵城,什麼人都聯絡,幾個重要人物,他幾乎沒有不認識的,也沒有人不認識他的。”

“這也許是人家的本事。”花含笑雖然底氣也不足,但還是不肯認輸。

“哈哈……”趙仙笛大笑道,“的確是他的本事,他就憑這個本事,給劍魔通風報信,使劍魔掌握了許多主動,使我們處於被動。你想想著,我們的處境樂觀嗎?”

李樂心裡暗罵道:“你處境樂不樂觀,關我什麼事?是你們不會把握時機。”

趙仙笛道:“笑兒你讓開,我並沒有要傷害一個小孩子的意思,我只是先扣留他幾天。”

是真的嗎?”花含笑道。

對李樂她心裡一直覺得過意不去,不論趙仙笛講得是否真的,只要不傷害對方,她就放心多了。

趙仙笛知道她的心意已被他打動,所以急忙抓住這個機會,一臉正色地大聲道:“我趙仙笛怎會說話不算數,何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又何況是對你所講。”

“對不起,其實不是我不相信你。”花含笑到,“只不過我覺得你先紿我解藥,然後又利用我把他騙到這裡,這件事做得太過分了。”

趙仙笛長嘆了一口氣,道:“我也是沒法子,這小子狡猾得狠,他手上有了弓箭,更是無人可敵,但為了你和你大姐的安全,還有點霞山莊,我不得不這麼做。”

花含笑帶著抱歉的目光看了李樂一眼,然後低下子頭。

其實她對李樂感覺還是很好的,她到現在還有些不信李樂是劍魔的人。

但李樂卻—直沒開口。

花含笑知道他是很喜歡說話的人。但為什麼今天一直沒有為自己爭辨?

這隻能說明一點,他已默認了趙仙笛所說的一切。

可她卻不知道,李樂不開口,居然是為她著想。

趙仙笛今天的架勢,足以表明,不拿住李樂他是不肯罷休的,不論發生什麼事,他都會義無反顧地向李樂動手,就算花含笑堅決反對,也不可能阻止趙仙笛。

李樂知道自己今天不可倖免了,所以他也不想再爭辨什麼,就他否認—切,其結果也是被趙仙笛帶走,而花含笑也很有可能因為反對而遭到趙仙笛的毒手。

他不能再讓花含笑賠上一條命。

趙仙笛輕輕擦了擦額頭,把那因緊張從皮膚中滲出的汗水拭去。

他握著花含笑的手鬆開了。那隻手上也都是汗水,而且還有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

銀針上有一種十分強烈的迷藥,只要花含笑還在堅持的話,他就要下手了。

他想得到她,不論怎樣,他都要得到她,但他也不能白白浪費抓李樂的最好時機。

錯過今天,要想再抓李樂將比登天還難,因為誰也沒信心擋得住他那驚鬼震神的一箭。

花含笑居然相信了他的一番勸導,而李樂居然沒有辨駁,這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趙仙笛噓了一口長氣,看來今天運氣不錯,於是他大聲道:“這位小爺,明人不做暗事,事已至此,現在不要於讓我動手了吧!”

李樂居然笑道:“明人是不做暗事,可你已經做了暗事……”

他不願再講下去,因為那樣就會牽扯到花含笑,他不願讓花含笑心裡更難過。

所以李樂改口道:“本少爺跟你們走,可讓本少爺吃驚的是趙少莊主居然還是一個講故事的高手,佩服佩服,簡直讓我都不得懷疑自己是否做過那些事了。”

“這不是故事,更不是謊言。”趙仙笛害怕他辨駁,使花含笑醒悟,所以急忙強辨道,“本少莊主所說的全是事實,實實在在的事實。”

花含笑忽然又叮嚀道:“趙少莊主,希望你承守諾言,不要傷害一個小孩子。”

“你怎麼到現在還不相信我?”趙仙笛幾乎要急了,道,“我不會食言的,我趙仙笛發誓……”

花含笑不等他把誓言說出來,己輕輕捂住他的口。

趙仙笛順勢緊緊地抓住了她纖柔的手。

花含笑輕笑道:“我相信你。”

趙仙笛道:“你和我—起回點霞山莊吧!那裡安全一些。”

“不用了廣花含笑道:“我要和大姐商量一下,有事會去找你的,我先走了!”

她鬆開手,看了李樂一眼,盈步走向大門。

李樂苦笑一下,對趙仙笛道:“你這算是善意的謊言?”

趙仙笛冷笑道:“說來,本少莊主還要感謝你呢?居然沒有和我強辨!”

“不用客氣,都是自家人嘛!”李樂笑笑,晃著腦袋忽然厲聲喝問道,“是誰讓你抓我的?”

這句突如其來的問話卻讓趙仙笛一愣。

這不是李樂現在這種情景下該問的,更不是趙仙笛在這種時候該回答的。

他冷哼一聲,喝道:“來人,點了他的穴道,回莊!把他的啞穴也點上,免得他亂說話。”

立刻有人上來,點住了李樂主脈上的大穴,又點了啞穴,至少點了十幾個穴位,到最後連昏厥穴也給封住了。

李樂被人抬出了衙門大院。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04:31


第十二章 美女三救英雄

葉紛飛永遠不會讓人抬著。

他雖然受了很重的傷,但還是自己站了起來。

花含笑帶來的解藥的確不差,還沒用一刻時間,就已把身體所中的毒全部排淨。

趙仙笛目的在李樂,而不葉紛飛,況且他很清楚,如果沒有真的解藥,李樂是很容易懷疑花含笑的。

解藥不假,所以現在葉紛飛不但醒轉過來,而且還站了起來。

他其實並不願意起來,身體的傷痛讓他感到一陣揪心的疼痛,渾身無力,柔綿綿的好似喝醉了酒。

但他現在必須起來,否則就會被人抬起來。

葉紛飛睜著大眼盯著站在他前面的人。

那個人影還是很模糊的,就彷彿剛睡醒時看見的一般,他盯了一陣後,才把眼中的圖像看清。

站在他前面的不是別人,正是龍金。

龍金的一隻手臂還吊著,但臉上的表情卻已是一副得意的神態。

他見葉紛飛老盯著他,於是道:“你的樣子好像不認識我似的,是不是昨天腦袋被打壞了?”

葉紛飛苦笑了一下,道:“我是被你們氣壞的。”

他的眼睛向四周掃去,只見屋於中除了鐵龍門的人,躺著的全是死人,全是秦淮幫的人。

許白塵坐在房間的一個角落裡,好像要睡著的樣子,對周圍的事不聞不問。

他們被花含笑出奇不意地點了穴道,一直到龍金上門,他們的穴道也沒有解開。

龍金大下毒手,把這些毫無還手之力的人,全都送上了西天之路。

葉紛飛心中這個氣憤,但他卻不知這是花含笑無意中幹得“好”事。

他把眼光收了回來,臉上卻毫無表情。

沒有表情就是表情大多了。

他無奈地又苦笑了一下,道:“他們都無辜的人,你何必多造孽呢?”

龍金笑笑,居然心安理得地道:“因為就算他們現在不死,遲早也會死的,我只不過提早一些送他們上路,也好讓他們早些轉世投胎,這難道也叫壞事嗎?”

“你早晚也要死,為什麼不現在就死?”葉紛飛道,“也許在陰曹地府早點排隊,能排個好人家也說不定呢,下輩子就用不著煩吃喝了。”

龍金陰陰地笑笑,他沒有絲毫生氣的樣子,反而很正色地道:“他們活著,除了浪費糧食,又有什麼用處?可我不同,我活著可以讓許多人高興。”

“嘿嘿”葉紛飛怪笑了兩聲,道:“你活著,至少本大爺就不高興。”

“所以你必須死!”龍金從牙縫裡崩出這幾個字。

葉紛飛道:“那你為什麼還不動手?”

龍金道:“因為我在等。”

“等什麼?”葉紛飛道,“是不是要等到我傷好了再動手?那樣真要謝謝你了,本大爺可要繼續睡覺了,你不要吵我,本大爺傷好了自會找你。”

“好—個不知好歹的無賴!”龍金大聲解釋道,“本門主是在等梅宜人那個小妮子。”

“等她幹什麼?”葉紛飛不明白。”

“看在你一身武藝上,叫你死時做個明白鬼。”龍金道,“本門主在等梅宜人自動送上門來,到那時把你們兩個捆在一起用火燒死。”

“那—定會很痛的。”葉紛飛彷彿根本不知道被火燒的滋味,還在笑嘻嘻地道,“可你卻不知道梅宜人現在已出去了,是和我們家那位小少爺一起出去的,等他回來,我保證你一定能再看到昨天那場面。”

“哈哈哈哈……”龍金狂笑起來,道,“你想騙人,也不找一個合適的人選。”

葉紛飛睜大眼睛奇道:“你說本大爺在騙你?”

龍金道:“你沒有騙我,所以我也不會騙你,現在我告訴你,你家的那位少爺,巳被花含笑騙走了,花含笑用的是一包解藥騙得他相信的。”

葉紛飛忽然想起自己明明是中了很重的毒,現在怎麼會突然好了?

他知道龍金沒有騙他。

他急問道:“花含笑為什麼騙走他?”

“連這個道理都想不通?”龍金道,“當然是因為趙仙笛唆使她的了!”

葉紛飛不是沒想到,只是不敢去想而已。現在聽到龍金的話,真的大急起來,頭上冒出滴滴如黃豆大的汗珠,心急如焚,

但他知道自己現在根本沒體力衝出去。

他在安慰著自己,自語道:“不可能的,笑兒和我們小少爺關係相當不錯,而且梅宜人也不會輕易讓她帶走小少爺的,你這番話只能騙騙三歲小孩子。”

龍金大笑不止,他已看出葉紛飛在自欺欺人。

他道:“梅宜人那小妮子根本不知道這件事,也算她命大,我本以為她會因傷勢待在這裡養傷,沒想到,她居然為了你,帶傷親自去為你採藥,你的豔福不淺啊!”

“你是羨慕,還是嫉妒?”葉紛飛乾笑了兩聲,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吃醋,哈哈……”

龍金的臉色在變,變得已經不是在吃醋,而好像是在吃了一碗狗屎。

他一生中,最不喜歡別人拿女人來和他開玩笑。

葉紛飛看見他這個模樣,又忍不住大笑起來,只要龍金難過,他就開心。

但忽然間,他不笑了,僵硬的笑容一下凝固在臉上,彷彿是一尊木雕。

龍金卻開始笑了。

因為梅宜人已經回來,並且已走進這間房中。

進了這問房子。就等於跳進了陷阱。

梅宜人看見房中的情形驚呆了。

一陣揪心的痛和著身上的傷,一起湧上她頭頂,直衝得她站不穩腳跟。

她除了恨,已沒有任何思想了。

龍金卻笑道:“梅幫主,你一定很驚奇吧?是不是想弄懂我怎麼會在這裡?”

“不想!”梅宜人的話猶如冰窖中傳出來的,冷冰冰的讓人心寒。

龍金自討了個沒趣。

梅宜人本就是一個很正經而又正直的女人。好比龍金不喜歡開這類玩笑。

況且她此時根本沒心情開玩笑。

地上躺著的是她親如兄弟的幫眾,而站在她面前的卻是刻骨銘心的仇人。

她幾乎要失去理智,不顧一切地衝上去,和龍金拼個你死我活。

但她還算清醒,所以還能立刻認識到,那樣做,無疑是隻有她死,而無活路。

龍金陰沉地對葉紛飛道:“你為什麼不笑了?你馬上就要死了,再不笑,可沒機會了。”

葉紛飛淡淡地道:“去你媽的蛋,大爺願不願意笑,關你屁事。”

“咦!”龍金火了,叫道:“看你一臉大俠風度,沒想到居然會用髒話罵人?”

葉紛飛瞪了他—跟,道:“偶爾罵一句,又有什麼關係?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投昕過?少見識!”

龍金簡直氣得要昏過去了。

葉紛飛罵人居然還有這麼多理由,居然還理直氣壯的。

不但龍金沒見過這種人,梅宜人更是投見過。

沒見過的東西總是好的,人也不例外。

梅宜人覺得葉紛飛簡直就是大義凜然,怒斥對方醜惡嘴臉的大英雄。

可龍金卻不這麼認為。

“他媽的,你奶奶個熊!”他也忍不住大罵起來,叫道,“你敢罵老子,你死定了。“

葉紛飛不禁笑了起來,連梅宜人也笑了,甚至連鐵龍門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身為一派掌門的龍金在定力上太沒火候了。

龍金跳著腳怒喝道:“老子親手扒了你的皮!”

說完,他向後退了一步。

他的傷還沒有好,還不能動手,更何況對方是一個武功高手。

雖然每個人都知道葉紛飛受了重傷,但他還是很顧忌對方的。

許白塵站了起來。

這時該他發話的時候了。

他淡淡地指揮眾人道:“一鼓作氣拿下他們;,誰退後半步,誰就死!”

他很明白,葉紛飛和梅宜人雖然都是重傷在身,但卻不是庸手,他們只要拼了命,很可能會衝出去。

他不想再有什麼意外發生,更不想再給對方這個脫身的機會,

鐵龍門的眾人彷彿也認識到這—點,他們發出一聲喊,紛紛亮出兵器,蜂擁而上。

許白塵的顧忌是對的,但他卻萬萬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幾聲慘呼。

一種本能的反應,讓龍金和許白塵意識到,這是他們鐵龍門的人發出的慘叫。

許白塵是一個非常聰明而且謹慎的人,他早巳把可能發生的一切事情算在其中;他甚至還在外面埋伏了十餘個人,已防萬一。

埋狀在外面的十餘個人,都鐵龍門的好手,連龍金和許白塵都不敢說能在在十招之內打退他們,衝進房中,可現在卻有一個人做到了。

這樣的好手在江湖上並不多,所以許自塵看了他一眼後,立刻想出這人是誰。

這人居然是刑嶽。

刑嶽居然用上兵器。

他手中倒提著一柄開山斧,斧刃有鮮紅的血,正一滴一滴地向下滴著。

刑嶽臉上沒有表情,兩眼中閃射出的灼人的目光,猶如兩柄利劍直射在龍金的臉上。

龍金從驚愣中清醒,同時也意識到對方只有一人,於是喝道:“你是什麼人?敢擅撞秦淮幫總舵?”

刑嶽沒有開口,許白塵巳代他答道:“這個大個子就是曾一度在江湖上突然失蹤的‘鐵門神’刑嶽。”

“哦?‘鐵門神’刑嶽!”龍金道,“和我們鐵龍門遠無恨近無仇,為你麼要殺我鐵龍門的人?”

他張口就報出自家的門號,是希望對方能知難而退。

刑嶽冷特地道:“不錯,我們是沒有仇,但在下卻和他恩怨未了。”

他指向葉紛飛。

“很好!”龍金道,“本門主的意思就是代你解決你的仇人,這樣看來我們可以站在一邊了。”

“他不是我的仇人!”刑嶽一字一字地道,我們之間投有仇,我們之間的恩怨就是在下曾欠他一命。”

龍金一聽,愣了一下,道:“這麼說,你一定要插手這件事了?”

“在下也不打算插手。”從刑嶽的聲調中能聽出他絕不是在開玩笑。

龍金不禁心中一寬,他當然不願多樹強敵,更何況是在這關鍵時刻。

刑嶽又很正色地接著道:“在下雖然不想插手,卻打算插進一柄斧子。”

龍金驚呆了。

他驚呆了不但因為邢嶽的話,而是因為邢嶽在說完這句話的同時,已斧起斧落,劈死了一個鐵龍門的人。

“好快的斧子!”許白塵不禁脫口讚道。那被劈死的壯漢居然連一聲慘呼都沒有來得及發出;就已連頭帶肩被切下了一截。;

在許白塵這句話後,那具屍體才轟然倒地。

“在下斧子的確很快,你很有眼光。”刑嶽不冷不熱地對許白塵道。;

許白塵道:“我的眼光絕不止這些。我甚至還能看出你已經受了傷,而且還是不輕的內傷。”

刑嶽不說話了。

他不是—個擅長說假話的人。

葉紛飛長嘆了一聲,一屁股又坐在了床上,他知道許白塵的話絕對是真的,他道:“刑兄,你既然有傷,為何還跑來摻和這件事,我本來還可以突圍的,現在你一來,反而越幫越忙。“

“你以為我很想來嗎?”刑嶽苦笑著道。

“可你已經來了!”葉紛飛也在苦笑。

刑嶽笑得更苦,道:“你知我怎會知道你被圍攻,我又怎麼會找到這裡?”

“我不知道!”葉紛飛道,“聽你的口氣好像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是被人趕到這裡來的。”刑嶽的表情已經不再苦了。

看見對方的表情,葉紛飛簡直要立刻找些糖來吃吃,他驚訝道:“你居然被人趕到這裡?”

刑嶽在江湖上的名聲絕不差,武功更是屬一流,他能把這些事當眾講出,可見他是實在無奈,所以臉上的表情才會這麼苦。

葉紛飛不相信以刑嶽的武功,在金陵城中除了劍魔,還有誰能把他迫得直逃。

他想不出那人是誰?於是大聲問道:“那個人是誰?居然吃了熊心豹膽?敢對我們邢大俠下殺手,是不是活膩了;想死了?”

刑嶽只是苦笑,沒有說那個人是誰?

他已經用不著說了,因為那個人已出現在房中。

“哈哈……”龍金大笑起來,因為他不但認識這個人,而且還和這個人關係不錯。

他道:“其實連本門主也沒有想到,能把江湖一流高手“鐵門神’追得直逃的,居然是你孔少錢。”

孔少錢只是淡淡地笑著。

其實他一點也不開心,因為從現在起,將有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他的身份,更知道了他的武功底細,最後任何人都將知道他來金陵的目的。

他不希望這樣。

所以他必須要殺掉刑嶽。

孔少錢一向說話很少,但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非常言明意賅,而且非常切合實際的。

他只說了一句話:“在下對付刑嶽,許大總管對付姓葉的,鐵龍門眾兄弟對付那個小妮子。”

說完,他也不管龍金是否同意,就先自動起手來。

他一動手,刑嶽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和葉紛飛會合,以圖力量集中,好衝出去。

擋在他面前的是鐵龍門的人。

刑嶽大喝一聲,不去招架身後孔少錢的進攻,而是奮身一躍,掄開大斧,劈向龍金。

龍金一閃身,疾退兩步,讓了出去。但倒的卻是另一個鐵龍門弟子。

邢嶽手中的大斧連環遞出,劈了五斧,就已衝到葉紛飛身旁。

他對葉紛飛道:“兄弟,幫忙擋一下姓孔的。”’

葉紛飛很爽快地道;“好!你先撤!”

刑嶽利斧用力一攪,逼退了—個鐵龍門的,正準備殺出去,但卻忽然發現葉紛飛連腳都沒有動一下,還依然站在那裡。

他回頭看葉紛飛。

葉紛飛苦笑,是那種讓人一看就想到吃糖的苦笑。

龍金在笑,但卻是得意的狂笑,道:“邢大俠,你難道看不出他受的傷比你還重嗎?”

刑嶽這時才仔細打量葉紛飛的氣色。

葉紛飛卻對龍金叫道:“我的傷很重嗎?好!你有種就出去和大爺單挑。”

龍金不幹,雖然他的傷不是嚴重的內傷,而且要比葉紛飛的體力強多了,但他還是不幹。

他道:“我為什麼與你單挑?你已經死定了,和你單挑豈不白費力氣?”

“看不出你倒是不聞名利的實在人。”葉紛飛譏笑道,“難怪你會站在最後面。”

龍金冷哼,道:“嘴尖牙利,禍從口出,上!孔兄,咱們一鼓作氣作掉他們。”

孔少錢只說了一個“好”宇,就身先土卒第二個衝了上去。

“看著人家多有勇氣!”葉紛飛大加稱讚,同時雙掌一舞架住孔少錢功來的一掌。

“龍金,你要好好學學人家……哇!”葉紛飛口中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巳被孔少錢的第三掌打得飛了起來,一大口鮮血噴出。

刑嶽和梅宜人急忙扶住了葉紛飛。

刑嶽道:“兄弟,別亂動,你的傷勢不輕。”

葉紛飛居然還能笑,道:“我的膽量也不小,只是武功差了—點。”

“看不出你還會謙虛。”龍金哈哈地笑道。

孔少錢斜眼看了一下龍金,雖然沒說話,但表情巳說明是看不起他這種人。

龍金冷冷地哼了一下,道:“好吧,兄弟們,下手吧!”說完,他也不再看任何人一眼,轉身走向房門。

鐵龍門的眾人只對龍金唯馬首是贍,聽到他發話;立刻撲向刑嶽三人。

孔少錢自然還是衝在第一個。

他絕不能讓刑嶽活著走出這裡。

刑嶽大斧舞動起來,左擋右擋。儘量護著葉紛飛;彷彿已忘記了自己的危險,連許白塵都沒想到孔少錢的武功居然在刑嶽之上,這等身手在江湖中並不多。

刑嶽為了保護葉紛飛不被鐵龍門的人傷到,對孔少錢的精力自然少了很多,所以孔少錢只用了五招,就打飛了刑嶽手中的大斧。

葉紛飛就在這時忽然跳了起來,對著孔少錢的小腹就是一拳。

他還在叫道:“邢兄,快走!”

葉紛飛運足了最後一口內力,想當住孔少錢,就是為了爭取時間讓他先走。

葉紛飛這份情意,刑嶽深深懂得,他很想留下來,他寧願同葉紛飛一起戰死在這裡,但他不能,他還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回去向柳中緒報告。

他應該走,但卻走不了一步。

葉紛飛運足全身的最後一絲力量,對孔少錢來說,卻是微不足道的。

孔少錢早就防備到葉紛飛會突襲,所以只用一隻手,就又把葉紛飛打倒在地。

孔少錢不是喜歡浪費時間的人,他在擊倒葉紛飛的同時,另一隻手使出了出了他成名絕技—五毒綿砂掌。

這—掌以玄妙的招式打出,避開刑嶽格擋的手臂,重重地打在了刑嶽胸口上。

刑嶽只感情以全身的力道彷彿一下被對方的這一掌打散。眼冒金星,連氣都喘不上來,下肢根本無法再隨身體的重量,腳一軟,無力地癱倒在地。

刑嶽的金剛護體神功已練到江湖無人可比的地步,這一點有許多人都知道,但也只有他才能硬受孔少錢這十分功力的五毒綿砂掌而不當場昏死過去。

以許白塵的江湖閱歷,眼光立刻看出這—掌就是絕跡江湖多年的五毒綿紗掌,他立即驚叫了起來,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孔少錢冷哼一聲,沒有答覆許白塵的話,只是對邢嶽悶聲道:“刑嶽,你幹不該萬不該,不該亂打聽我的事,你已死得心服口服了。”

這句話不但是對刑嶽說的,而且也是對許白塵說的,那意思是讓許白塵小心點,不該打聽的事,就別打聽,否則就會像刑嶽一般。

孔少錢雖在說著話,卻同時連看都沒看一眼,就一腳踢倒從身後攻來的梅宜人。

孔少錢的手掌無情地舉了起來,對準刑嶽的頭頂就重重地拍了下去。

無人再能救刑嶽了,刑嶽自己也閉上了眼蹲,他臉上沒有恐懼,沒有後悔,有的只是平平淡淡的笑意,彷彿他現在不是在等死,而是等待著另一種圓滿功成。

只有怕死的人才威嚇於死亡的恐怖,刑嶽雖然不想就這樣死去,但他並不怕死。一個人只有一次生,也只有一次死,他甚至要好好和享受一下只有一次機會的死。

—聲響過。

每個人的心在震動。

孔少錢的心卻是震動最大的,甚至狂跳,不但他的心,他的整個人都在跳動。

因為他不但親眼看到,也親身體會到,他自己拍出的手掌沒有拍到應該拍的目標上。

刑嶽沒有死,也沒有真正地倒下,而現在倒下的卻是孔少錢自己。

房頂上已開了一個大洞,一把閃著極亮極亮的物件飛馳而下,正釘在孔少錢拍出的手臂上。

孔少錢大聲驚叫—聲,翻身躍出,撞倒了三名鐵龍門的人,最後跌坐在地上。

“偷襲的人在房上!”許白塵大叫。

其實只要不是瞎子,每個人都能看到了,但許白塵這句話卻不是提醒眾人,而是向屋外的龍金報警。

龍金的傷傷不重。而且功力還在,他已躍了起來,決定上房看個究竟。

其實龍金已根本不用躍上房去了,因為那人已從房上跳了下來。

許白塵只聽到龍金大叫一聲。他知道事情不好了。

孔少錢立刻呼喝一聲,又飛身而起,撲向刑嶽,他不能讓刑嶽活著,否則他的麻煩就大了,日後更是不能把自己要辦的事順利辦下去。

孔少錢雙掌一錯,五毒綿砂掌再告出手,連環擊向還沒有來得及睜開眼睛的刑嶽。

他寧願自己再次受傷,也不能放走刑嶽。

孔少錢攻擊的速度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如閃電風掣般撲向對方面前,只要他伸直手,刑嶽就得死。

可他卻停了下來。

他眼睛中已看不見刑嶽了,看見的全是白得刺眼的光芒,而且他還能看出這是劍光。

葉紛飛卻心中狂跳。因為他已看出這一劍光漫布的劍招,正是趙老爺子的劍法一天罡三轉。

只不過這人使出的天罡三轉卻比趙仙笛使得精彩得多,居然一劍能達到三十個劍影。

這人顯然不是趙仙笛,那麼他是誰?

但葉紛飛也不能透過密佈看到這人的臉。

葉紛飛只看見孔少錢急撒手掌,向地上一滾,這才勉強躲開對方的—劍。

這個懶驢打滾的招式用出來的確不很雅觀,若在平時,就算給孔少錢—萬兩銀子,他都不會在這麼多人面前用上這一招,但今天實在是救命要緊。

孔少錢一臉說不出的神情站了起來,接著就看到龍金也從房門外滾了進來。

龍金滾的姿勢更“好看”,他已不是驢打滾,而是像屎殼螂滾糞球一般,連爬帶滾地進了房間。

可沒入笑他,這不但是因為這些人是他的手下,就連葉紛飛也絕沒有想笑的意思。

龍金還活著,雖然還是—個人,而不是鬼,但卻已不是—個完整的好人了。

從今天開始起,鐵龍門的大當家龍金巳算是個殘廢人。他的一雙手臂已不屬於自己的了,刺眼的鮮血正汩汩地從斷臂中向外狂噴著。

許白塵驚訝得眼珠子都要掉出眼眶,他用一種於澀的聲音,像垂死的野獸一般歇斯底里的吼叫著問道:“你是什麼東西?”

這個人更令人不可受,他先從房頂上攻擊了正要向刑嶽下殺手的孔少錢,然後接著跳下房子,在一招之內把龍金的手臂斬斷,接著又從房頂洞跳回房內,把孔少錢再次逼退。

這人的武功和輕功,筒直就到了天人般地步。

這人是誰,不但許白塵要問,每個人都在心裡問著,就連龍金滾進房間也是想看清這個人的模樣。問清這個人姓名,否則他太不甘心了,死也不會瞑目。

那人擋在刑嶽前面,盯著孔少錢,眼中的威凜精光,彷彿黑夜中的兩隻名亮火燭,刺得人眼睜不開。

他—身銀灰色的長袍,面目冷峻,臉上泛著陣陣殺意,但眉角閃動.顯然是在剋制著自己。

他手豌—抖,長劍沒放鞘中,冷冷地道;“在下不是東西,在下是人,姓柳名如煙。”

聽到他邊句話,葉扮飛哼了一聲就昏過去了。

“柳如煙?”孔少錢驚叫起來,道,“京中劍俠柳如煙?我們無怨無仇,你為何趟這趟渾求?”

他的口氣,顯然也是知道這個柳如煙是何方神聖。他只是不懂,柳如煙為何—上來就對他不聞不問,痛下殺手,彷彿要把他殺之方能後快。

他看向許白塵,許白塵的眼睛在眨動,顯然他弄不清這是為何。這個大俠更不可能跑到大西北和他們鐵龍門結什麼怨仇。

就算柳如煙中嫉惡如仇,也應該先問個明白。

柳如煙卻沒有回答他們的問題,而是回頭看向邢嶽。

刑嶽雙手無力地抓住了柳如煙的手臂,虛弱的聲音,只說了一句:“……人;你來了……”然後一口氣沒喘上來,就昏了過去。

他的聲音雖然很輕,但場中的每個人卻都聽得很清楚。

孔少餞聽得更清楚,甚至就彷彿一聲霹靂響在耳邊,他已不用再問為什麼了,因為他已完全明白。

他現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逃命!

人影一晃,孔少錢疾身竄向房門。

柳如煙如何能讓他脫身?根本沒見他作什麼動作,但長劍卻已在手中,奔雷般湧向孔少錢背後。’

孔少錢既然知道柳如煙是什麼人。自然就知道對方的武功在自己之上,他退身時就已想好計劃,此時一見對方進攻,單手猛地向後一推。

這一掌不是直接打向柳如姻,而是打向鐵龍門的一個弟子。

那人大叫著飛向柳如煙的長劍。

利劍穿心,但同時也阻了一下柳如煙的攻勢。

柳如煙沒想到孔少錢為了退身,居然犧牲他的同伴;而且柳如煙也不敢太過追擊,免得刑嶽危險。

孔少錢像一隻看見貓的老鼠一般,連竄帶閃,快速無比地出了房門,眨眼間不見了蹤彰。

柳如煙把眼光看向許白塵和龍金。

他喝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迫殺刑嶽?”。

許白塵這個氣啊,這明明和他們鐵龍門沒—點關係,他們是來捉拿葉紛飛和梅宜人的,而刑嶽和孔少錢卻偏偏摻和進來,給龍金帶來了一場無妄之災。

龍金忍痛大叫道:“你他媽的枉稱什麼狗屁大俠,是剛才那小子要殺刑嶽,和我們有什麼相干,你他媽的為什麼對老子下此毒手?”

一個人氣急了,痛急了,就什麼也不怕了。

龍金的傷口已被手下人包紮好,早巳止住鮮血,他現在甚至還想衝上去:和柳如煙玩命。

但許白塵立刻道:“我們根本不知道刑嶽是柳家莊的人,而且今天也是第一次見面,柳如煙,你下手太狠毒,這筆帳鐵龍門是不會忘記的。”

“你們是鐵龍門的人?”柳如煙冷笑道,“這麼說來本人並沒有殺錯好人,趁我現在心情好,你們走吧,這兩個人留下。”

他指了指葉紛飛和梅宜人。

鐵龍門惡名在外,所以柳如蛔認為凡是被他們迫殺的人自然也是好人。

“你憑什麼?”龍金居然站了起來,眼中噴著怒氣,一副悍不畏死的奮勇之樣。柳如煙冷哼,道:“憑在下這柄劍。”

龍金看向他手中還在滴血的長劍,不免有些氣餒。

對方的氣勢正盛,而自己一方卻已無鬥志。對方真要大開殺戒,殺光這裡所有的人。想必不是太難。

龍金是識務的人,許白塵更不是容易被仇恨衝昏頭腦的人。他們現在除了認栽撤走外,似乎已沒有別的路好走。

龍金一句話不說,第一個走出了門。

他已沒臉去見趙仙笛了,更沒臉留在金陵城。

他大感自己流年不順,命運多踅,這次金陵之行,沒討到一點好處。損兵折將,場場敗陣,最後自己也只帶回去兩隻斷臂。

他氣不服,但又無可奈何。

許白塵不懂京中大俠柳如煙怎會跑到江南的?又怎麼會知道刑嶽就在秦淮幫總舵?

刑嶽又為什麼來金陵呢?九州神捕柳中緒難道要插手古劍二神這件事?

他帶著種種猜不透的謎,也轉身出門。

但他卻萬沒想到,柳如煙和刑嶽來江湖全都是因為李樂的原因。

李樂自然沒想到這麼多,他現在什麼也沒想,因為他還在昏迷之中。

李樂睜開了眼,但卻看不清任何事物。

這裡是漆黑的,黑得看不見自己五指,沒有一絲光亮,也沒有一絲聲響。

“啊!地獄啊!”李樂自語道。

他的心開始急速跳動起來,一陣陣恐懼和驚慌上心頭,全身上下幾萬根寒毛一剎那間都豎了起來。

“這裡不是地獄……”

一個嘶啞的聲音傳了過來,彷彿真如地獄傳出的—般,令人心驚膽戰。

李樂猛地聽到聲音,居然嚇得大叫起來。

但那個聲音還在繼續說道:“這裡是點霞山莊的地下,是用來儲存冬菜的地窯。”

李樂應了一聲,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這麼清楚,又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說著,同時把兩眼閉上了一會兒,又眨動了幾下,以適應周圍的黑暗環境。

“老夫孫一江。”那聲音道。

“孫一江?我認識你耶!”李樂終於看清在他面前有一堆黑影。

他運足精力於雙眼,仔細看去。

李樂忽然驚叫起來,因為他已看清那人就是點霞山莊的老管家孫老頭。

“怎麼會是你?”李樂叫道;“趙仙笛難道連你也要殺?不會吧?”

孫老頭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好奇地反問道:“好小子,你能看清老夫?”

李樂不懂地道:“看清?你不是就在我前面四尺嗎?孫老伯,你的眼睛被他們打壞了?他們也太狠毒了!是誰幹的?我為你報仇,也把他的眼睛……”

“老夫的眼睛沒有瞎!”孫老頭道,“但以老夫幾十年的修行,還是看不清你的容貌。這裡沒有一點光亮,可你卻看到老夫了,是不是?”

他口氣中帶著驚奇,也帶著對自己的無奈。

李樂安慰他道:“是啊!剛才才來時,一時適應不了,現在好多了,能看清老伯了,孫老伯,你也不要難受,人老了,眼睛總是會不好使的。其實每個人都會這樣,我以後也會老眼昏花的。”

孫老頭會意地一笑。

他不同於別的老人,他是靜修了幾十年內功的武林高手,在江湖上被稱為‘神眼二郎”,他的眼力已不是任何一個壯年人可以比的。

可他現在終於知道了,世上居然還有比他眼力更強的人,可這個人還居然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人。

他道:“你師父是誰?”

李樂道:“我沒有師父,我一直想學武,可沒有人教我,家父也不讓我學,所以我不會武功,但我會射箭,可射箭也是從書上學的。”

孫老頭沒有說話,隔了一陣,忽然大叫道:“你叫李樂,你是不是季長淳的兒子?”

李樂大驚道:“你怎麼知道的?”

孫老頭哈哈大笑,道:“柳家莊的柳大捕頭已派人找上點霞山莊,說幫忙找一個擅長射箭的少年人;還說你的箭術已非人力所為,已通天地,泣鬼神。”

李樂道:“我真有這麼厲害?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耶!看來柳大頭還是蠻瞭解我的。”

“你居然也把柳中緒叫柳大頭?”孫老頭顯然知道事情的內幕,所以對李樂的話感到十分的詫異。

李樂奇道:“別人都能這麼叫,為什麼偏偏我不能這麼叫?”

孫老頭道:“你不是和他的女兒訂過親了嗎?那他不就是你的老丈人?”

提這件事,李樂就氣得直哼哼,道:“注意!我沒有正式和他女兒訂過親。”

“不錯不錯!”孫老頭道,“你就是在訂親那天逃出家門的,是不是?”

“再注意!”李樂叫道,“不是我在訂親那天逃出家門的,而是在我離家出遊的那天,他們要訂親的,但遲了一步,所以沒趕上。”

孫老頭大笑起來,他笑著問道:“你見過他女兒嗎?你不喜歡她?”

李樂在點覆山莊時;和孫老頭的關係一直很不錯,現在見他問起,於是道:“沒見過,更談不上什麼喜歡不喜歡。只是男兒應胸有大志,不應過早為婚嫁所謂,所以我離家出遊,遍訪名山古剎。”

孫老頭又在大笑。

如果李樂真想遍訪名山古剎,就不應該這時到金陵來湊熱鬧,顯然李樂是想逃婚,想出來玩。

李樂見他大笑,又急道:“你不信?”

孫老頭不回答,這已用不著回答了。

李樂逃婚,恐怕還不止這些,孫老頭憑著經驗好奇地問道:“那個小女娃比你歲數大,是嗎?”

李樂喃喃地道:”好像是的,她比我大幾個月!”

“大幾個月有什人關係?你們還是能在一起玩得來的嘛!”孫老頭和藹的勸道:“父母之命,你應聽話才是,再說不就大幾個月嗎?”

李樂哼了一聲,冷冷地道。“什麼沒關係?你要知道她比我大四十一個月。”

孫老頭愣了一下,笑不出來了。

“不就大三歲嗎?”

“是真的嗎?”李樂幾乎用鼻子哼出來的,但立刻又接著道,“但現在著來還是沒關係的好。要不現在怎會在這裡受凍捱餓。”

孫老頭沉思了一陣,忽然問道:“他們為什麼要抓你?”

李樂道:“我也不知道,我又沒礙著他們的事,可趙仙笛卻非抓到我不可,結果就被他抓來了。”

孫老頭冷哼,氣憤遭:這個小畜牲,早晚不得好死,居然吃裡扒外,敢欺師滅祖。”

李樂道:“看來我們是要死在這裡了,只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把你抓進來,這對點霞山莊的勢力可是大有影響。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

孫老頭嘆息道:“他不下手,老夫就準備下手了。”

“為什麼?”李樂大驚,問道,“他不是趙老爺子唯一的養子嗎?你為什麼要殺他?”

孫老頭冷笑,想了一下,才道:”江湖上現在只有一個人會配製迷魂紅花散,你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不知道!”李樂的回答倒也有快。

孫老頭道:“這人就是劍魔。他殺了紅花散的主人,所以江湖上只有他才能製出這種迷藥。”

李樂吃驚地張大嘴巴,叫道:“你的意思是說趙仙笛和劍魔是一夥的?

孫老頭目瞪著雙眼,充滿著憤恨大聲道:“不錯,他這個小富牲,居然投靠了劍魔,忘思負義,點霞山莊白養了他二十幾年。”

李樂道:“這麼說趙老爺子是被他殺死的了?”

“不是。”孫老頭回答了一句,就不再說下去了。

李樂也沒注意對方,只是叫道:“但我又不是趙老爺子的什麼劍王傳人,他為什麼要抓我?”

孫老頭不說話,就是在想為什麼趙仙笛要抓李樂。

忽然間,他想到了一件事。

這件事太重要了,重要得甚至要命!

李樂和趙仙笛沒有恩怨,趙仙笛沒有必要非要把李樂抓到這裡。

他們如果真的有私仇,趙仙笛是不會讓他活著的,但關在這裡又是為什麼?’

只有一個可能。

這點可能被孫老頭想到了。

而且事實上,也證實了孫老頭的猜測。

只見一道亮光剎那間照亮整個黑漆漆的地窯

李樂眯著眼望去,從地窯上下來個人,果然就是孫老頭所說的劍魔。

劍魔周森一臉笑容,走到李樂面前,道:“小朋友,你貴姓?”

李樂看著他,道:“我姓李,你呢?”

劍魔哼了一聲,又道:“你願不願意出去?”

“當然願意了!”李樂道,“可我還不能跟你走。”

“為什麼?”劍魔問道,“你不想到狀元樓去吃東西了?老夫已在那裡訂下了一桌海鮮,你不去,可就浪費了。”

李樂已一天一夜沒吃任何東西了,一聽劍魔所說,忍不住口水直流。

他道:“我已答應這位老哥,我們一起出去,男子漢大丈夫,總不能失信吧?”

“他是誰?”周森問道。

“他是點霞山莊的老家人,因不滿趙仙笛的所作所為,所以被趙仙笛關了起來。”李樂說道。

周森仔細打量孫老頭;忽然間狂笑了起採,道:“哈哈哈哈……孫一江,沒想到居然是你,哈哈哈哈……我當年殺了你全家,你不是—定要找我報仇嗎?

現在我已經站在你面前,你怎麼不動手了?哈哈哈哈……”

孫老頭恨聲道:“二十年了,你居然還能一眼認出老夫,真不愧是劍魔。”

周森不懂,這老頭拼著命要找他報仇,現在面對面了,孫老頭卻不提當年報仇的事,這是為什麼?這根本不是神眼二郎孫一江的作風。

其實周森不知道,孫老頭這句話是說給李樂聽的。

李樂急道:“原來你們認識,那就好了!我們一起去狀元樓吧!”

’他也不問問周森為什麼要放他出去,也不問問為什麼要請他吃海鮮?反正他說完掉頭就走向地窯口,順著垂下的繩索就向上爬去。

周森沒有管李樂,因為他知道地窯外還有趙仙笛的手下,那些人足可以不讓李樂逃掉。

或許小孩子嘴饞,一聽到有好吃的,不免有些心急,所以周森也沒有在意李樂,他只是盯著孫老頭。

眼前的孫老頭才是真正的危險人物,但周森卻發覺他根本投有反應。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為什麼孫老頭沒一點衝動之色呢?周森立刻想到一點,孫老頭被封住了穴道,他根本沒能力出手。

“孫一江,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劍魔道,“你蟄伏二十餘年,難道不是在等這一天?”

孫老頭心情激動不已,不錯,他已等了二十年,就是為了等劍魔出現的這—天。

“孫一江,你太沒骨氣樂!老夫殺了你全家,你不敢報仇,卻躲在趙月明那匹夫手下,哈哈……”

“放屁”孫老頭猛喝一句打斷他的狂笑,道,“這隻怪老夫藝不如人。二十年前那一戰,我差點也死在你手裡,幸虧天不絕人,老主人救了我孫一江一命,老夫不想去死,就是為了等你!”

‘等到了又怎樣?”劍魔道,“你能殺了我嗎?你能為你一家三十四口人報仇嗎?”

“我孫家與你無仇,當年你為何下此毒手?”

“哈哈…”劍魔冷笑不已,道,“怪只怪誰叫你家是江浙第一大戶呢!”

“周森,你太卑鄙了!”孫一江大叫起來。

“這句話你不是第一個罵老夫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劍魔冷冷地道,“你們孫家之事,也不是老夫第一次所作,更不是最後的一個。”

“卑鄙……”孫一江除了大呼“卑鄙”之外,實在找不出什麼語名去形容周森行為的卑鄙。

“你只罵老夫卑鄙,為何不罵你們點霞山莊自己人的卑鄙之事?”劍魔一把抓住孫老頭的肩頭,喝道,“看不起老夫無所謂;可你們的少莊主趙仙笛呢?”

“他這個小畜牲,他對不起養他二十多年的老主人,他……”

“這有什麼?”周森打斷他的話道,大家都如此,都是卑鄙的小人!”

“你不要認為天下人都同你一樣,正義將永在……”

“哈哈……正義值多少錢?”周森不以為然地道;“你如果為正義,為何一躲就是二十年?趙月明那老匹夫為何要用瞞天過海手段詐死誘老夫出來?趙仙笛為何主動找上老夫幫他奪天下劍王之位?這難道都是你們所說的正義?”

孫老頭聽得心中一驚。

“怎麼不說話了?”周森冷笑道,“是不是認為老夫識破老匹夫的詭計而感到驚訝?”

“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簡直太容易不過了。”周森道,“老夫本就懷疑趙月明那匹夫不會就這麼死的。後來一挖他的墳:果然裡面只是一具空棺材。”

“你……你……你敢做如此天誅地滅之事,就不怕天打雷劈嗎?”孫老頭氣得雙唇抖動不停。

“你一定想不到,這個主意就是你們少主人趙仙笛那小子想出的。”

孫老頭一時僵在當場。

“是不是感到驚訝!”周森道,“萬萬沒想到那小子敢如此膽大妄為是不是?”

孫老頭的確感到驚訝,但他不願去多談趙仙笛,他認為天地之中自有報應,只是遲來早到而已。趙仙笛名利燻心,敗壞人倫,早晚不得好。

孫老頭現在更關心的是老主人的事,於是道:“你既已知老主人詐死是為引你出來,你為何還敢露面?”

劍魔周森道:“論實力,老夫當然無法和點霞山莊相爭,而現在不同了,趙仙笛居然主動找上老夫,老夫再也用不著提心趙月明那匹夫,現在當縮頭烏龜的不是老夫,而是—向自認正義凜然的趙月明。”

孫龍頭不說話,以劍魔周森所說,現在雙方實力互換;這將對趙月明極為不利。

“說話呀!你這個老烏龜的忠誠老奴。”說著周森手上用力,手指巳陷入孫老頭的肩頭血肉之中+

“呸!”孫老頭猛唾他一口。

周森急忙退身,讓了過去。

孫老頭喝道:“趙仙笛不知廉恥,背祖為惡,但花氏姐能放過你嗎?”

一提到此事,就一肚子的不願意。

他養了花氏姐妹十八年,不但教給了她們一身武功,而且還灌輸了十八年的報仇之心。可萬沒想到只憑著趙月明幾句話,就動搖了她們對他的信任。

這是天意如此,還是趙月明服人之處?

周森寒著面孔,冷哼一聲,道:“我不會放過她們的。凡是背叛老夫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哈哈哈哈……”孫老頭大笑起來,道,“你不要得意得太早,趙仙笛能背叛老主人,早晚也能把你賣了。”

周森何嘗沒想到這層,但他不急不忙地道:“他不會的,因為他的目在古劍二神上。”

“古劍二神你不想得到嗎?”孫老頭道,“到時你們會狗咬狗,打得兩人都是一嘴狗毛。”

“老匹夫,你找死!”

周森剛要發怒,但立刻又忍下來了。

他淡淡地一笑,道,“古劍二神對老夫已失去作用,要不是趙月明老匹夫弄出一個什麼賣劍大會,老夫也不會來此,老夫只想親眼看著他是怎麼死的。”

“那你為何不去找老主人,卻跑到這裡做什麼?”孫老頭眼光望向地窯口。

現在也不知李樂在外面做些什麼?

他對這少年極有好感,真想和他再談上—談,再和他見上一面……“恐怕你早已想到老夫到此的目的。”周森道,“老夫—定要帶走這小鬼。”

“為了這小公子的箭?”

“不錯,這小子—定和海神島有關係。”

“你是怕了他的箭,是不是?”

周森“嘿嘿”地冷笑,但卻不開口。

“周森!”孫老頭忽然道,“你不想從老夫這裡知道趙老莊主的下落嗎?”

周森一愣,他何嘗不想知道,但他卻非常清楚一件事,孫老頭是絕不會告訴他的。

問也是白問,說不定還會被孫老頭譏笑一番。

所以周森乾脆地道:“老夫的確想知道,但卻不想從你嘴裡知道。”

“看不出你居然有這個耐性!”連孫老頭都不得不承認周森的耐性和定力,

“老夫的耐性一向好得很。”周森道,“可現在卻沒有時間與你閒聊了。”

劍魔狂笑了兩聲,接著道:“孫一江,稱想不想隨老夫一起去狀元樓?”

孫老頭忽然冷森地道:“恐怕你也吃不成……”

劍魔一聽,心中不禁一驚,一種直覺告訴他,事情好像不像他想像的那樣。

只聽到地窯外面傳來人臨死前的慘叫。

這慘叫聲好像不可能是一個十四五歲孩子發出的,而且劍魔也早就吩咐過他們,不得傷害這少年,他還有許多事要問,要他解釋。

既不是少年人的,那麼慘叫就是點霞山莊的人了。

劍鷹暗道一聲不好,轉身向外衝去。

可是已經遲了。

孫老頭根本沒有被點住穴道,他此時已虎一般撲了過去,雙手一抱周森的腰,兩人一起仰翻在地。

周森這時才大為驚愕。

他向旁一滾,反手打向孫老頭。

孫老頭擋開對方拳手,又挺身撲上。

聞名江湖二十餘年的神眼二郎不可能這樣與人交手,這不是;高手相鬥,簡直就是市井無賴的毆鬥。

周森這時才發覺孫老頭的內力早已所剩無幾,顯然是被趙仙笛下過重手法,散了真氣。

孫老頭是憑著胸中的—口仇恨怨怒之氣在和周森拼命,二十年來所聚下的仇恨,早已讓他忘記一切,抱住周森就是一大口。

恨不啖其肉,飲其血。孫老頭不但是這麼想的,而且現在也這麼做了。

周森大叫起來。

他不是痛得大叫,而是氣得大叫。

他奮起一掌打在孫老頭的後心上。

周森跳起來,踢飛孫老頭的屍體,直氣得鋼牙直挫,眼冒金星。

想他周森在江湖上縱橫幾十年,如今卻被人咬了一口。

他望著血淋淋的手臂,氣得一腳踩在孫老頭的頭上。

這時,他又忽然覺得有些不對頭。

地窯外現在已沒有了聲響,靜悄悄地嚇人。

周森急忙竄出地窯口。

他看到的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事。

三十四名訓練有素的莊丁,居然全躺在地上,巳沒有—個能喘氣的了。

這少年人有這麼犬本事?

這好像和趙仙笛所說的,他只會射箭,而不會其他任何武功相差十萬裡。

從這鞋莊丁的死法看,殺人的人不但是個中高手,而且下手又狠又準,這彷彿不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人應能學會的。

除非李樂受過高人指點,否則,就連—個武功高手也做不到這職業殺手的專業水準。

周森仔細地查看了一下死者的傷口。

忽然間,他大叫起來,跳起足了一丈多高。

他已知道這是誰幹的了。他絕不能忍受有這種事在他身邊發生。

周森一提輕功,輕如一片樹葉般,向莊外飄去。

李樂離家是為了闖蕩江湖,是為了實現英雄救美的願望。可他不但沒救著任何一個“美”,卻反而被“美”救了第二次。

這次在地窯外救他的不是花含笑,而是花含語。

花含語提著他急馳了一段,感到四周安全了,這才放下李樂。

李樂道:“真不知該怎麼謝謝你才好,但大恩不言謝,所以我就先不謝你了。”

花含語臉上沒一點笑容,冷冷地道:“是我們姐妹對不起你,用不著謝。”’

李樂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急忙道:“其實笑兒也是被趙仙笛那小兔崽子騙了,這並不怪她……”

“你不用替她說情了。”花含語打斷他的話,嚴肅地道,“這件事誰是誰非,已經很清楚,我正要找她,是為了告訴她—件不好的消息。”

李樂道:“是什麼不好的消息,能不能告訴我?萬一我先找到她,也好先通知她。”

“她不會信你的,而且我也不打算告訴你。”花含語臉色猶如掛了—層霜,道,“你先回去吧!你的朋友一定等急了。”

“好吧!”李樂看著她的表情,感到有些害怕。

他哪敢再惹花含語,只是說道:“花姐姐,你不回去嗎?”

花含語冷冷地道:“我不回去,我要在這裡等一個人。”

“噢!”李樂答應了一聲,小心翼翼而又無可奈何地走了,一邊走一邊還在自語道,“語兒就是不如笑兒,一天到晚板著一張臉,要不是看在笑兒面上,我才不理你呢。”

他說得快,但走得更快,生怕花含語聽到會衝過來找他的麻煩。

李樂走出很遠,回頭望去,只見花含語還在那裡站著,根本沒動一下。

她—定是遇到了不順心的事,也許是她聽說的哪個不好的消息吧?”李樂自語著慢慢向城內走去。

孫老頭怎麼樣了?

花含語為什麼不高興?

李樂自認為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好漢,可今天見到花含語,卻有些心虛;這是為什麼!

“一定是我良心太好了!”李樂自語解釋道,“是她救了我—次,所以我就不忍心讓她生氣。再說好男不和女鬥,又是不順心的時候,我總不能讓她發火吧?”

李樂一邊走一邊為自己解釋了一番。

最後他實在走累了,他已很長時間沒有吃東西了。

“早知道先跟語兒借些銀子,也好買些吃的,又不是不還她,她一定會借給我的。”李樂在自言自語,後悔地打自己額頭。

“因為我不願讓語兒生氣,所以就沒再耽擱,也就沒有時間開口借銀子。”李樂又給自己找了個很好的理由。

但他忽然發現一個問題,為什麼自己在花含語面前,不敢當面叫她“語兒”。

為什麼敢當花含笑的面叫“笑兒”?

李樂終於嘆了一口氣,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有些怕花含語,尤其是今天那張不言不笑的臉。

“有這麼好看的一張容貌,卻從來不笑,一天到晚殺氣騰騰的……”李樂想到這裡,忽然間跳了起來。

他恍然大悟,為什麼今天總覺得自己看見花含語時,心中害怕,有種膽戰心驚的感覺。

因為花含語殺了人,一劍一個,像砍瓜切萊般把二十幾個點霞山莊的莊丁,只在一轉眼間全部殺光。

殺了人,自然有殺氣,而且她看來,還要殺人。

她還要殺誰?

她在那裡專門等那人找來。

會是笑兒嗎?

“不可能!”李樂立刻反駁掉自己這種想法,自語道,“會是誰?是趙仙笛?也不可能,趙仙笛不在點霞山莊,所以也不可能知道語兒殺了他手下的事,更不可能尋跡找來,難道是……”

李樂跳了起來。

他忘了自己剛才還在想的大蔥芝麻油餅,他現在必須去找另一樣東西。

他必須回去幫花含語的忙,這不但是因為她曾救了他,而且也因為一直把她當作朋友來看的。

李樂已把自己的奔跑速度提到了極點。

他不敢想像花含語現在是怎麼樣了?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05:20


第十三章 暗中行事

花含語站立著,她在等,等一個讓她不知是該恨,還是應該敬愛的人。

一道灰影如飛般疾馳而至,穩穩地站在她面前。

那人霍然是劍魔周森。

“語兒,你已經知道了?”周森的聲音猶如從地獄中傳出的一般陰森。

花含語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但她始終忍住,沒讓它們滾出來。

她道:“義父,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周森嘆了一口氣,道:“老夫這樣做難道不對嗎?把你們姐妹倆收留下來,養活你們,教你們武藝,留給你們財寶,難道這樣做錯了嗎?”

“錯了,你當年不該放火殺了我們一家,更不該叫我們去殺趙老爺子。”花含語紅著眼大叫道。

周森奸笑—聲道:‘是的,老夫錯了,老夫早就應該知道趙月明那老不死的會想盡法子點醒你們,可老夫卻沒想到他會以裝死來完成這件事。”

花含語驚愕地道:“什麼?你說趙老爺於裝死?”

“原來你還不知道這件事?”周森道,“他裝死是為了對付老夫,也是為了點醒你。因為他知道,只有他死了,老夫才會露面,那時自然躲不過你的眼睛。”

花含語道:“你下手殺了殷氏兄弟,我當時也只不過是懷疑你而已,不敢肯定養我二十年的義父,居然是我的殺父仇人。”

“你是怎麼知道的?”周森喝問道。

花含語道:“我已去過劍峰了!”

“什麼?你去過劍峰?你見到她了?”劍魔心頭大震。

花含語的淚水終於如潮般湧了出來,哽咽地道:“是的,我見到我那命苦的母親了。她為了能和我見上一面,告訴我們姐妹當年事情的真相,她忍受了二十年的折磨和痛苦。我要為她老人家報仇。”

“什麼二十年折磨?那個老賤人居然敢這樣說?”劊魔喝道,“她吃得了,喝得好,一天到晚賤相十足,纏著老夫,原來就是為了背叛我!”

“哈哈哈哈……”周森狂笑起來,接著道,“老夫的確錯了,錯不該相信她這個賤人,廄來這一切都是她精心安排的,收留你們、養大你們、教你們武功,最後讓你們去殺趙月明,哈哈哈哈……這個老賤人,好毒啊!”

花含語不懂,為什麼周森說,叫她們姐妹去殺趙老爺子是她母親甘慧竹的主意。

“幸好周森氣得自己說了出來,道:“她讓老夫教你們武功,然後又說叫你們長大去殺趙月明,這樣才能了結當年花家的公案。”

他咬了咬牙叫道:“可明知道以你們的武功,根本不可能殺了趙月明。”’做不到的事,而叫花含語姐妹去做,這是為什麼?

周森又叫道:“她瞭解趙月明的性格,難道老夫就不瞭解嗎?我殺了他二十年,都沒得手,難道就憑你們能做成?哈哈……可老夫居然沒想到她心地如此之毒,我們居然全被她矇在鼓裡,老夫反而充當了她的幫手,居然把你們養大,還教你們一身上乘的武功!哈哈……”‘

他狂笑著,也不知是後悔,還是氣憤。

花含語終於明白了一些。

她母親深深知道趙老爺子寬以待人的性格,而且以她們的容貌,趙老爺子也能看出個端倪,所以趙老爺子—定會想法子點化她們的,而不會輕易傷害她們。

劍魔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這一方面。

事情的進展,果真如甘慧竹所想,花含語終於上了劍峰,見到自己的母親,明白了—切。

“是誰告訴你劍峰的?”劍魔周森氣急敗壞地叫道。

花含語道:“是柳雙青!他一直按趙老爺子的吩咐,在暗中查訪你的落腳處,和我母親的下落。”

“他的命還真長,居然還沒有死?”劍魔握緊了拳頭。

“趙月明,你是殺不了老夫的。”周森狂叫一聲,揮舞雙拳攻向花含語。

他喝道:“小賤人,老賤人,你們都去死吧!誰背叛我,誰就得死!”

花含語不敢開口分神講話,急忙挺劍迎了上去。

花含語的武功是周森教的,她出手時的每一招應招,全在對方算計之中。

不出二十招,花含語已抵擋不住了。

周森叫道:“就憑這點能力,也敢向老夫報仇?也敢背叛老夫?”

他的攻勢再緊。

周森現在還是赤手空拳,他的劍還沒有露出來。

花含語邊打邊退,她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誤,不該自己來找劍魔。

以趙老爺子的勢力和精明,想殺周森想了二十年,都未能成功,現在憑她—個女孩子,更不可能殺得了對方,這就象他殺不了趙老爺子一樣。

“見你的死鬼父親去吧!”劍魔周森看準—個空隙,連環招式打出。

花含語的武功和他相差絕不止一兩個檔次,到現在根本無自保能力,她除了等死,已沒別事可做。

忽然間,一陣呼嘯之聲傳來。

以劍魔的功力,立刻聽出是暗器劃空的產音,而且暗器飛行的力道極強。

周森不敢大意,回身一躍,向旁閃去。’

但那暗器彷彿已通靈性,響著唿哨聲在空中打了個旋,又力道勁猛地飛向周森。

周森,邊換了三個方位,可那暗器卻還是勁力十足地跟著他。

“他媽的,滾開!”劍魔—揮手,撤出了藏在錦袍下的長劍。

那暗器果然如通靈一般,“呼”地躍起,躲過周森的一劍,向後飛回。

周森抬眼望去,只見前面站著一個年輕人,一身破爛衣裝,形如叫化一般,但卻是氣宇斬昂,兩眼精光閃燦,顯示出不凡的功力和氣質。

他一隻手提著一柄半圈樣子的彎鉤,另一隻手還拿著一把長刀。

“是你?!”劍魔周森喝道。

能自由飛旋的暗器,如面盆一般大小的半圓彎鉤,這可是江湖一個門派的獨門成名暗器。

“你是神龍世家的人?”劍魔恍然叫道。

“在下曲一歌!江湖晚輩!”

曲一歌並沒有說他是不是神龍世家的人,但他剛才打出的兵器“神龍鉤”和用的“長虹貫日”手法卻已清楚表明他是神龍世家的人。

“神龍世家已閉門封堂,而且老夫自認也沒得罪過神龍世家的人。”周森想弄清事情真相再出手。

他不是怕曲一歌,也不是怕神龍世家,而是覺得奇懌,他從來就不是—個糊塗人。

曲—歌道;“我從來沒說神龍世家和你有過節,希望你不要倚老賣老,在江湖上傳遍彌天謊言。”

“嘿嘿嘿嘿……”周森怪笑不止,道,“看來還是老夫對不起你了?”

“本來就是嘛!”曲一歌道,“要不我怎會找上你,和你比武。”

“你和老夫比武?”周森又大笑不止,道,“你憑什麼?憑神龍世家的神鉤,還是你手中的長刀?”

曲一歌道:“憑我手上的刀。”

周森冷冷地道;“你有這個自信?”

“沒有!”曲一歌回答得很乾脆,道,“但我必須要這樣做,就算打不過你,我也要打下去。”

“你不怕死!”周森道。

“怕,我非常怕死!”曲一歌也直言不諱道,“但我別無選擇,除非……只有一個法子。”

“什麼法子?’連周森也不免好奇起來。

曲一歌道:“除非你我在比武之前,你被別人殺死,或者得病而死:要不就跌個跟頭摔死也行,當然了,你願意自己上吊、抹脖子,我自然更不反對。”

周森氣道;“你敢戲弄老夫,你知道你將得到什麼?”

曲一歌—副不在乎的樣子道:“結果就是咱們比武,大不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你為什麼要和老夫比武?”周森道,“以你的武功在江湖上不愁揚名立萬。”

“唉!”曲一歌好像為對方惋惜的表情,道:“誰讓你當年陷害你的小師弟,害得他被師父趕出師門,又立下什麼毒誓,你為什麼這麼做?”

“什麼?你是秦小威的徒弟?“周森驚問道。

花含語也忽然反應過來,當初趙老爺子曾說過,當年他們師兄弟四人,最小的小師弟後來被逐出師門,難道曲一歌就是趙老爺子小師弟的弟子?

“原來劍魔周森陷害了曲一歌的師父。”

花含語道:“和他這種沒良心地人有什麼話可說,一起出手……”

“住嘴!小賤人。”周森回頭又對曲一歌道,“你師父呢?他現在還活著嗎?活得怎麼樣?”

從周森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對秦小成的事好像極想知道。

曲—歌道:“我師父他老人家活得很好,不用你掛念,現在正密修上乘武功,等他一出關,你後面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他現在在什麼地方?”周森喝問道。

曲一歌笑笑,道:“我師父說,見到你千萬不能說他在什麼地方,否則你又會去陷害他了。”

周森苦笑了兩聲,道:“幾十年沒聽到他的音信,老夫也是想看望他而已,還談什麼當年的事。”

“少在本少爺面前扯蛋!”曲一歌滿臉冷霜,道,“你這老小子打什麼主意,我還不清楚?但我現在明確地告訴你,當年的秦小成已經死了,我師父已不叫這個名字,叫什麼名字,到什麼地方找到他,等你快死時,我再告訴你吧!免得你死不瞑目。”

“臭小子,老夫叫你生不如死,看你還能不能守住秘密。”他怒喝了一聲,就要撲過去。

“慢著!”曲一歌叫道,“我還要和花小姐說—句話。”

周森怒睜雙目道:“反正你們今天都活不成了,有話快話,有屁快快放。”

曲一歌道:“花小姐,馬上一出手,你攻左面,我攻右面,左右夾擊,讓老棺材板回他姥姥家去。”

“就這話?”花含語不知曲一歌在玩什麼花招?

周森道:“你不是要和我比武的嗎?怎麼又拉上一個幫手?”

曲—歌道:“本少爺早就說過,如果你先被別人打死,我就可以不比了,這樣對我師父也有個交代。”

周森氣道:“老夫現在還沒有被人打死。”

“但你和花小姐有仇,花小姐要殺你而後快,我既然是後來的,自然應排在後面,所以現在是你和花小姐的事,可不關我的事嗅!”他說了一大堆,就是表明,現在不是他們兩人比武的時候。

花含語卻驚得花容失色,以她一個人的功力又如何對付得了劍魔。

周森道:“那你剛才說,你們在左右夾擊?”

“你不要搞錯了!”曲一歌道,“現在不是我找你比武,而是我幫花小姐,朋友相助,和這我們之間的比武沒有任何關係,不能混為一談。”

周森氣極反笑。

曲一歌明明知道—個人打不過他,所以弄出一大堆道理來為自己強辯,他大聲道:“來吧!別說你們兩人,就是再來兩個,老夫也不在乎。”

他說的的確是實話,憑花含語和曲一歌兩人,是不可能制住劍魔的。

“這話可是你說的。”曲一歌道,“再來兩個,你也不在乎,好!到時你別後悔。”

他回頭對花含語道:“花小姐,我們走,回去找人,然後再來幹他這老王八蛋。”

“臭小子,和老夫玩花槍,你去死吧!”周森一舞長劍,急如颶風捲向曲一歌。

曲一歌單刃遞出,一抖一攪,就化開了周森的攻勢,他道:“你不是說再來兩個,你也不怕的嗎?”

“放屁!”周森凝神盯著曲一歌。

曲—歌大笑道:“你說你自己說話是放屁?哈哈……天下第一大奇聞。”

“你想死!”劍魔喝聲中,長劍再度刺出,快如閃電,勢如奔雷,猛不可擋。

曲一歌大叫一聲“不好!”急速向後退去。

“逃得了嗎?”劍魔使上自己平生最得意的一招劍法,如濤濤洪水,奔湧而至,全身十分的功力已加註在這一劍之中。’曲一歌退,再退,退了再退。

他根本不可能接住對方這一必殺之劍,就是一座山也無法擋住劍魔這劍。

劍魔的劍勢根本不變,緊緊追擊。

一個在退,一個在進。

花含語在後面追都追不上他們。

比深厚的內力,曲一歌更加不如劍魔幾十年的純厚。

就在曲一歌這一口氣換不上來的時候,劍魔的長劍已刺到他的胸口。

周森口中發出刺耳的長嘯。

這時,忽然—道閃電,就在他們前面亮起。

白森森刺眼的光亮,似乎比閃電還要快,以不及掩耳之速,直奔向周森面門。

“啊!”周森驚叫—聲,憑藉幾十年的功力,急抬手中長劍硬掃過去。

其實他根本無法躲開,除了舉劍相格之外,便沒有別的路可選擇了。

“咣”的一聲,周森翻身坐到了地上。

他手中的長劍已被那道閃電劈成兩戴。

落在地上卻是一支普通的鵰翎箭。

周森抬跟望去:只見前面四五十步外,站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人。

五十步遠,居然能一箭射斷稱霸江湖四十年的劍魔手中的劍?

花含語簡直驚呆了,她不相信,就好像看見一個人會飛一般的不相信。

就算她親跟看見了,她也不相信。

這時她看見那少年人正大搖大擺地向這邊走來。

花含話知道,不論自己信不信,李樂一箭射斷周森的長劍卻是真的。

周森走了,不管他是否服氣,反正他是用最快捷而又最玄奧的迷蹤步離開了現場。

他不敢用普通的輕功,因為那樣對方的箭很容易射中他,所以他使出了方向不定的迷蹤步撤退。

周森只留下半節斷劍,居然在李樂的箭下全身而退。

李樂非常生氣,他不是氣自己的箭術不高,而是氣周森為什麼要繞著圈子,晃著身子逃跑。

曲一歌走了過來。道:“這支弓箭怎麼樣?”

李樂看著手上的箭,撇了撇嘴道:“不怎麼樣!力道太小,所以沒能把那老魔一箭射死。”

曲一歌冷笑了一聲,道:“居然想把稱霸江湖四十年的劍魔一箭射死?你這口氣當真不小。”

“這都是怪你!”李樂叫道,“要是你能抓住他的寶劍,我不就—箭射死他了……”

“我可沒這個本事!”曲一歌的頭搖得像貨郎鼓似的。

這時李樂居然很有道理地道:“你不會讓他刺上一劍,比如說—劍刺中肚子,然後你就可以用內力把他的劍裹住,這樣不就等於封住他的劍了嗎?”

“果然是好主意!”曲一歌大叫著,但臉上表情卻是要猛扁李樂的樣子。

李樂急跳到一邊,笑道:“原來還是怕死!”

花含語在旁邊看他們爭個喋蝶不休,就上前拉住李樂的手,臉上帶著笑容道:“你們不要吵季,原來你們是計劃好的,要殺死那個魔頭?”

李樂道:“不是我門計劃好的,而是我回去的時候,實在放心不下你一個人對付劍魔,所以就找到他一起幫忙的,這個計劃全是我想出來的,小曲只不過在旁邊參謀了一下。”

“是啊是啊!”曲一歌臉上帶著怪異的表情,道,“我還幫你參謀到一把弓箭,而且我又參謀了拖住劍魔,讓他走到這個位子。”

李樂冷哼,道:“做了一點事就自誇自大,孺子不可教也。”

花含語一看他們又爭起來,急忙道:“你能一箭逼退劍魔,這是江湖中無人能做的,就連趙老爺子也無法做到……咦!”

她忽然想起—件事,急忙轉口道:“你們知道不知道,趙老爺子沒死!”

李樂吃驚不小,睜大眼睛看著她。

花含語又道:“這是劍魔那老魔頭親自對我說的。”

李樂看向曲一歌,在江湖經驗上,他可不在行。

曲一歌想了一下,道;“很有可能,因為劍魔當時已認定花小姐必死在他手上,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一個人都沒有必要對一個自認非死不可的人說謊。”

“不對!”李樂道,“如果趙老爺子不死,趙仙笛就不可能這麼猖狂,他也不敢囚禁孫老頭,更不敢明日張膽地和劍魔合作,你說對不對?”

花含語同意這個看法。

曲一歌道:“不能這麼說,因為趙老爺子如果沒死,他肯定有他的深意。比如說,他旱巳懷疑趙仙笛投靠了劍魔,所以假死,讓趙仙笛自己露相。”

“起老爺子要想弄死趙仙笛那還不是一句話的問題。”李樂道,“又何必大費周章,玩什麼詐死的把戲,趙老爺子應不是這麼故作玄虛的人。”

曲一歌道:“他也許假死是為了引劍魔現身呢?這也說不定!”

李樂搖頭道:“劍魔的確是在他死後現身了,但已這麼長時間過去了,而且點霞山莊被趙仙笛弄得不可收拾,他為什麼還不出來?要是你,你能忍得住嗎?”

曲一歌自信忍不住,耗盡他幾十年心血的山莊,現在已到了這種混亂的局面,任誰也忍不住。

“可趙老爺子不是別人,他是一代劍王趙月明。”曲一歌大聲道,“所以我們忍不住的事,他不一定也會忍不住,否則我們都是劍王了。”

花含語在旁聽得直點頭,到現在她才發覺,一直被自己看不起的人,原來都具有大智慧的人,要是早些和他們聯手,也許不會弄到現在這般地步。

她感到自己實在是太目空一切了,結果就變成了井底之蛙,害了自己,也害了花含笑。

這時李樂忽然道:“先不管趙老爺子是生是死,反正等雙青公子一回來,一切都會明白,”

“等柳雙青一回來,也就到大結局的時候了!”曲一歌道,“那時我們就會措手不及了。”

花含語道:“可柳雙青已經回來了。”

“什麼?”李樂和曲一歌一起叫了起來。

花含語接著解釋道:“在笑兒去騙小少爺的時候,我就是被柳公子暗中約了出去。”

他都告訴你什麼了?”李樂急問道。

花含語道:“他帶我上了劍峰,我見到了我母親,同時也知道我的養父就是我們家的仇人,他也就是劍魔,然後我就下山來找周森了。”

“柳雙青還說了些什麼?”曲一歌也睜大眼睛急匆匆地問道,“後來他又去了什麼地方?”

現在只有柳雙青可以解釋—切,所以他是—個非常關鍵的人物。

“他沒說什麼,等我上劍峰,他也不告而別,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到什麼地方去了?”花含語很懊悔地道,“我當時只關注自己的身世,忘了問他具體的事項。”

“這不怪你,換了任何一個人都會這樣的。”李樂安慰她道:“其實說來,眼前這一切都趙老爺子有意安排的,所以本少爺現在也同意曲一歌的觀點。”

“什麼觀點?”曲一歌居然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觀點。

李樂道:“就是趙老爺子很可能沒有死。”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花含語現在也沒了主意,她的心太亂了,只感到自己的頭腦昏沉沉的,現實中的事,給她的打擊太大了。

李樂道:“自然是去找趙老爺子。”

“我們恐怕找不到趙老爺子。”曲一歌道:“他是什麼人?他既然想躲起來,我們肯定是找不到的,現在只有去找柳雙青,也許有希望。”

李樂斜著他道:“恐怕也找不到!你不要忘了,現在不但是我們,還有趙仙笛、劍庸,以及鐵龍門的龍金,他們都在找柳雙青呢?”

曲一歌道:“你認為我們該怎麼辦?”

李樂沉思的樣子,想了一下,才道:“我們應該去找一家酒樓。”

花含語吃驚地問道:“到酒樓去打探趙老爺子的消息?”花含語以為李樂簡直是意想天開。

李樂大聲道:“不是去打探趙老爺子的消息,而是到酒樓大吃一頓。”

“哧”的一聲,花含語忍不住笑了起來。

還虧了李樂在這時候能想起吃飯填肚的事!

花含語覺得和他們在一起,是—件很輕鬆、很愉快的事。因為他們從把困難和艱幸當作一回事,他們對問題以一顆的愉快的心,去面對自己面前的一切。

這是—種飄逸和瀟灑,一種對人生的極大熱愛,甚至接近於“禪”的道理。

也只有這種不為榮辱而驚,不為生死而懼的人,才是真正大智大慧之人。

花含語很想和他們一起走,但最後還是說道:“我不能去,因為我還要去找笑兒。”

“笑兒怎麼了?”曲一歌問道。

“她失蹤了!已有兩天一夜沒回來。”花含語語氣中帶著無限的擔心。

李樂道;“這麼大的人幾天不回來,又有什麼關係,也許和我一樣,想出去遊玩遊玩。”

花含語沒有生氣,臉上還帶著笑容,她知道這是李樂在安慰她,而且她現在也很明白,他們都是喜歡開玩笑的人,要是在以前,她一定會板起面孔。

她忽然覺得,人還是活得輕鬆—點好!

“不行!”花含語道,‘她從來沒有過晚上不回來的時候,就算不回來,她也會和我打招呼的,笑兒一定出了什麼事,而且她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更不知道趙仙笛就是劍魔的人,她現在很危險!”

“笑兒一定在趙仙笛那裡!”李樂氣呼呼地瞪著眼珠說道。

花含語道:“可現在連趙仙笛也不見了!”、

“哦?”曲一歌驚嚇地叫道;“不好!一定是他拐走了笑兒,而且趙老爺子一定還活著。”

這個道理一旦串起來,就會突然恍然大悟。

第一個最注意趙老爺子是死是活的自然是趙仙笛,他隱身不見,自然是已知道趙老爺子還活著,怕趙老爺子找到他,他最喜歡的女孩子自然就是笑兒,所以他也不會甘心放棄笑兒,而自己逃走的。’

李樂看向曲一歌。

曲一歌道:“我打算先不去酒樓了。”

花含語道:“為什麼?是幫我找笑兒?沒事的。趙仙笛在沒弄清趙老爺子具體下落時,還不敢露面,所以我也只是去查看一番。”

李樂道:“我也不去酒樓吃飯了,雖然餓了一天,但我還是決定和你—起去查看—番。”

“哦?”花含語笑道,“你現在又不餓了?”

李樂還沒有開口,曲一歌已代他道:“他很餓,但我不去,他身上就沒有錢,所以即使餓得馬上就要死了,他也去不了。”

“那你還是先帶他去吃飯吧!”花含語道。

曲一歌剛要開口,李樂已接著大聲道:“他不會去的,因為你不去,我身上就那幾個銅板,只夠買兩個饒餅,而且還是那種不帶芝麻的。”

花含語瞪大了眼睛。

原來他們先前說去酒樓吃飯,是看中了她口袋裡的銀子。

這裡不是酒樓,但卻依然有酒有菜。

雖然這家小飯莊的菜沒有狀元樓的萊一半好吃,但對李樂來說,他吃得絕不比在狀元樓的任何—頓差。

四道主棠,四道大萊,四道副萊,還有四道青素涼萊。共一十六道菜,外加一大壇酒。

四道主萊只不過是紅燒豬捧、清蒸鯉魚、幹切牛肉和老闆家裡唯一留下報曉的大公雞。

李樂還未等萊上全,已吃掉了其中一盤。

他大呼過癱,眯著眼看著花含語。

對花含語來說,這是她吃得最差的一頓飯,所以非常抱歉地道:“我實在沒想到這家飯店的飯菜會這麼差,下回一定補上,請你們到狀元樓去大吃—頓。”

“哈哈哈哈……”不用了不用了!”李樂笑著道,但他臉上卻是一副恨不得馬上就去的表情。

他笑了一陣,忽然道:“我真想能立刻見到雙青公子,我們已很長時間沒見面了。”

他說完了這句話,花含語停下杯筷,痴愣愣地看著窗外的景物。

曲—歌道:“現在雙青公子擔負著重大的任務,怎能像你一樣,—天到晚遊手好閒,沒事可做。”

“誰說本少爺遊手好閒了?”李樂道;“我馬上就要肩負起一項更重大的任務,在完成這件事前,自然要吃好、吃飽,否則哪來力氣辦事。”

“你要做什麼……”曲一歌問道,臉上的神情好像是很怕李樂有事可做的樣子。

對曲一歌和葉紛飛來說,李樂遊手好閒,無事可做,要比他做事令人安心。

可李樂偏偏道:“我要去找劍魔!”

“你憑什麼找劍魔?”曲一歌瞪著眼睛叫道。

他的意思是憑李樂的武功找劍魔,是凶多吉少,等於自己找上門去送死,但李樂會錯了意思,想了一下,大聲道:“我要去找他評理,為什麼要迫害花姐姐,為什麼要迫害小曲的師父,為什麼……為什麼一看到本少爺就逃?”

“哈哈哈哈……”不但曲一歌在笑,連花含語也大笑起來,他居然說是劍魔—見到他就逃,這種事,就算有人連做—百天的夢,都不會夢到。

“小孩子是不能說大話的,否則長大以後會爛舌頭。”曲一歌道,“雖然這一次看上去好像是劍魔被你打得直逃,但你不忘了,這只是偶然,絕不是必然。”

“不對!”李樂道,“只要我有弓箭,他就一定不敢不逃。”

曲一歌也不爭,只是笑了笑,道:“你這把弓箭是怎麼得來的?”

“當然是你送我的。”李樂笑著道,“你怎麼會得到一把弓箭,難道你也會使弓箭?”

曲一歌道:“我是會用弓箭,但和你此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李樂看他臉上閃著興奮的神情,於是道:“雖然你的弓箭沒有我用得好,但你的樣子好像比我還高興耶!”

“我是在為你高興!”曲一歌立刻板著臉,道,“但自古老人言,打死會拳的,淹死會水的。你不要以為自己掌握了一門技巧,就以為天下無敵了,那樣以後非……”

“我如果沒記錯,這把弓箭好像是你送給我的。”李樂叫道,“是你讓我去射劍魔的,現在怎麼說起本少爺倚技欺人了?”

曲—歌張大嘴巴不說話了。

花含語笑了笑道:“你們說得都有道理,但李少爺還是不要去找劍魔了,那是非常危險的事。最好換一件事情做做,要做切合實際的事。”

曲一歌接著道:“他什麼事也不做,他要去杭州去遊玩,馬上就要走了。”

李樂白他—眼,道“你知道我去了杭州,為什麼還要訂製一把上好的弓箭?”

“你怎麼知道這把弓箭是訂製的?”曲一歌很驚奇地問道。

“很簡單!”李樂道,“因為我在金陵城中找遍了兵器鋪,也沒有這樣好的弓箭。”

他嘆了—口氣,繼續道:“如果我手上有一把這麼好的弓箭,那天龍金就不會只是受傷而已,而小葉子也不會受重傷,這全都怪你把弓箭拿來遲了。”

曲一歌開始大叫,道:“什麼?我用了身上全部的家當替你訂做了這把弓箭,你居然還怪我?”

李樂彷彿沒聽到他這句話,而是問另一個問題:“你怎麼知道我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曲一歌故意冷笑不已,道:“山人自有妙計,你們那點小聰明怎能瞞得過我?”

“我們在想什麼?”李樂睜大眼睛問道。

“你們是想假裝出城,然後再回來,在暗中探聽一下我的身世,是不是?”曲一歌道。

“哇!”李樂叫了起來,道,“你好有本事啊!你是怎麼算出來的?”

曲一歌故作神秘地道:“這當然不能隨隨便便就告訴你,此乃天機不可洩露也!”

李樂可無法忍得住,不停地問道:“曲一歌,曲大哥,你告訴我嘛,我請你到狀元樓去大吃一頓,你自己去點菜,付帳全包在我身上,好不好?”

“你說話算數?”曲一歌不信地道,“你怎會有這麼多錢?”

李樂把胸脯挺得高高的,大聲道:“大丈夫頂天立地,怎能說話不算數?你放心,我寧願去借錢,也會讓你吃個痛快,喝個痛快,求求你告訴我嘛,你是怎麼算出來的,我們要打聽你的身世?”

曲一歌被他纏得無法,只好道:“好吧!其實徂簡單,只要做—件事就可以知道了。”

“做什麼事能知道別人的心思?”李樂大感興趣,急得幾乎要跳到桌子上。

曲—歌道:“這件事很難,卻也很容易,這主要要看你的運氣好不好。”

“到底是什麼事?’李樂急得抓耳撓腮。

花含語也在旁不停地問,看來她也想弄個明白才甘心。

好奇心人人都有,何況這是曲一歌所說的,能知道—個人心裡在想什麼的玄妙之事。

最後曲一歌才正色道:“其實要想猜出李樂當初想什麼,這是很簡單的事,我只不過在來這裡之前,做了一件事,而這件事就是我找到葉紛飛了。”

李樂聽完後,一句話不說,跳上了桌子揮拳向曲一歌打去。

其實李樂不是輕易被人騙的,就算偶爾一次被人騙了,也不會大為火光。

他只是心疼那桌輸給曲一歌的狀元樓酒萊。

曲一歌一邊躲閃著,一邊大叫道:“不要忘了咱們的賭注,哈哈哈哈……還有花小姐的一桌,我現在就有兩大桌好吃的了,哈哈哈哈……”

他笑得越開心,李樂就越氣。

正當他跳著腳,最生氣的時候,卻忽然安靜下來,兩眼直耵著小酒店門口。

小酒店的門很小、很低,每個身材魁梧的人,進來時總要低一下頭。

這就叫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否則就會把自己的腦袋撞得頭破血流。

那個人進門的人並不是身材高大的那一種,他卻也低下了頭。

他雖然身材不高大魁梧,但卻胖得要命,他低—下頭,只不過是用力把自己的身體擠進門來而巳。

但他雖已把自己的胖身擠進門來,卻還是一直沒抬起頭來,比天底下最害羞的女人,還要羞於見人一般。

這種胖的人,就算世上有很多,但每個人見過的;卻絕不會太多。

對方雖然沒有抬頭,但李樂還是一眼就認出,他就是易了容的公孫嶽。

公孫嶽斜著眼看著他們三人,心頭狂震,但卻假裝不認識的樣子,轉身走到另一張桌子旁坐下。

他從桌上的茶壺中倒了些涼茶,潤潤嗓子,然後叫道:“小二,來一壺好酒,外加半斤牛肉。”

一聽聲音,曲一歌也認出了他就是公孫嶽。

他對李樂眨眨眼,笑嘻嘻地道:“如果你是一個很有錢的人,而且又是很有地位的人,家產至少有幾百萬兩銀子,身邊又有許多的女孩子在追你,你還會不會到這種小店中來喝酒、吃飯?”

“我當然不會。”李樂大聲道,“這個世上誰會這樣做,那人一定是頭腦有問題了。”

李樂的話才講完,公孫嶽口中還沒來得及嚥下的一口茶立刻噴了出來。

他全身震動了一下,想回頭,但又忍住了。

曲一歌和李樂雖然對公孫嶽也痛恨,但更多的卻還是厭惡,看他一身裝束,就知道他遇到了不妙的事,所以也不想落井下石,只是在一旁取笑。

可花含語不同。

誰都知道公孫嶽一直和趙仙笛在一起,只有先找趙仙笛,才能知道花含笑的下落,而且花含語也知道,公孫嶽也一直在找香香,知道了香香的下落,就等於知道劍魔的下落。

她走到公孫嶽面前,忽然道:“公孫大官人,你的易容術是跟誰學的?”

“沒有人教過我!”公孫嶽隨口就說了出來,但立刻又道,“這位姑娘,在下不認識你。”

“少來這一套。”花含語坐在了他對面,厲聲喝問道,“公孫嶽,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咱們以前有沒有過節,先不說,本小姐現在只問你—句,趙仙笛在什麼地方?笑兒呢?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公孫嶽長嘆了一口氣,道:“一進這個小店,我就知道躲不過你的眼睛,看來我真要好好學一學易容術,唉,如果有機會的話!”

“什麼意思?”花含語感到他話中有話。

公孫嶽低頭想了半天,才道:“反正我已到了這種地步,就跟你們說吧!”

“到底什麼事?”李樂當然不會錯過,急忙跑到這桌子旁。

公孫嶽苦笑了一下,道:“點霞山莊中有奸細。”

“廢話!”李樂叫道,“現在點霞山莊還有什麼奸細?簡直就是所有的人全部都是奸細。”

“不能這麼說,還有很多人是趙老爺子的貼身親信。”公孫嶽道,“而且他們也—直跟在老爺子身邊。”

“什麼意思?”花含語急問道。

公孫嶽緊張的神情著了一下四周,然後輕聲道:“趙老爺子還活著……”

“不可能!”李樂裝作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公孫嶽忙道:“我公孫嶽敢發誓,若有一句假話,天打五雷轟,叫我不得好死。”

“我相信!”花含語道,“那麼趙老爺子人呢?”.

公孫嶽又環顧了一圈田四周,感到安全後,才道;“在城西的雲濤珠寶行—帶,但趙老爺子具體在什麼地方,我也不知道了。”

“你怎會知道的?”曲一歌道,“劍魔一直在找趙老爺子,都沒找到,看來你比劍魔的本事還大!”

一聽說劍魔,公孫嶽好像老鼠聽到貓叫一般,嚇得打個寒戰,急向後望去。

他最後輕聲道:“老夫恨不得吃他的肉,飲他的血,我恨死他了,就是他把我的香香搶去的。”

曲一歌冷冷地道:“你有那麼多女人,居然還要和劍魔搶一個香香?”

公孫嶽道:“我的女人雖然多,但我就是喜歡香香一個,她在我心裡留下的烙印,我一輩子都不能忘懷,我和她一見如故,這算是天作之合,百年情緣。”

曲一歌伸出了舌頭,一副要嘔吐的樣子。

這一點曲一歌不懂,但花含語卻能深深體會到。

可她已沒時間去同病相憐了,又急問道:“你怎麼知道趙老爺子沒死的?又怎會知道他的下落?”

公孫嶽道:“我因和雲濤珠寶行的楊老闆很熟,是他無意中說出的,這幾天有許多陌生人經常在四周出現。”公孫嶽小心而又輕聲道,“我以為是劍魔的人,為了找香香,我昨夜獨自暗中去查探,結果卻被趙老爺子的手下抓住了。”

曲一歌一臉兇狠的樣子,惡狠狠地對著他,一字一字地道:“他們怎麼沒有弄死你呢?”

“沒有沒有。”公孫嶽盡力把身體向後躲,道,“他們本來是打算殺了我的,但趙老爺子知道這件事,念在我平常作惡不太大的份上,就放了我一馬。”

公孫嶽平常的確是沒太大的惡跡,除了吃喝嫖賭,坑蒙拐騙以外,從沒有燒殺搶掠的事,這在江湖也算是很不錯的黑道人物了。

可曲一歌道:“我不信。趙老爺子不是個隨便的人,就算他不殺你,也不會讓你走的。”

“是的是的!”公孫嶽道,“但他們留著我也沒用處,而且也沒地方可放,所以要我立刻離開金陵城,此事不了,不準回頭。”

你離開金陵城也用不著易容嘛。”曲—歌道。

公孫嶽道:“是這樣的,我以前對趙老爺子,一直和趙仙笛他們在一起,這次趙老爺子寬宏大量,放我一馬,我又怕趙仙笛看到我,所以只好易容,就連客棧中的三千多兩銀票,我也沒來得及拿。”

李樂大笑起來。

怪不得公孫嶽會到這種小店中吃飯,原來他身上已沒有多少錢。

曲一歌對花含語和李樂道:“你們信不信這老倌說的話一切?”

李樂大聲道:“我不信!”

花含語卻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看我們還是應該暫時相信他。”

曲—歌道:“他所說的太過玄虛了,我不信趙老爺子會立刻放他走。”

李樂也道:“他是故意引我們去雲濤珠寶行,然後他們在那裡埋伏,把他們一網打盡。”

“我不會那樣做的。”公孫嶽大聲道,“我發誓,趙老爺子一定在那附近。”

花含語看向曲一歌,她覺得李樂所說的也不全是錯的,但就算那裡是龍潭虎穴,她也要闖一闖。

曲一歌明白她的心情。

她不但比他們要急著找到趙老爺子,而且她更急著找到趙仙笛,以便知道笑兒的下落,還有柳雙青,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們的事。

他無奈地笑笑,然後對公孫嶽道:“我們是應像趙老爺子那樣放你走呢,還是先讓你在這裡住一段時間呢?”

公孫嶽一臉苦相,急道:“趙老爺子都放我走丁,你們也應該相信我才是,否則豈不顯得……”

他後面的話發不出聲音,曲一歌已點住了他的啞穴,接著運指如飛,又點了他幾個大穴,這才道:“我已給你點了獨門手法,如果你所說的不是實話,我就不回來給你解穴,那樣,三天以後,你就會狂噴鮮血而亡。”

說完,他把手轉向李樂,然後一個勁地擠眼睛。

他知道,李樂一聽什麼獨門手法後,一定會追著問的,甚至要追著學,所以他急忙擠眼示意,對公孫嶽的點穴手法是嚇唬他的。

幸好李樂明白了,沒再說什麼。

他只是說道:“如果趙老爺子那麼容易找到,我們還是應該去找找他。”

趙老爺子會這麼容易就找到嗎?

不但曲一歌不信,連花含語都有些懷疑。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06:01


第十四章 死人復活

一代劍王。點霞山莊老莊主趙月明趙老爺子既然想暗中行事,那麼就不可能輕易露面。

公孫嶽就算運氣再好,也不會就這麼簡簡單單地知道趙老爺子的秘密。

可李樂三人卻來到了城西雲濤珠寶行。

他們根本不指望會像公孫嶽那樣,他們只是來碰碰運氣,甚至希望這真是趙仙笛的圈套。

他們在四周轉了七八圈,也沒有發現任何疑點。最後實在無力再走,也無心再查。

李樂氣呼呼地叫道:“公孫嶽空虛老小子一定是在騙我們,我要回去打扁他的鼻子。”

曲一歌道:“不對!”

李樂氣不服地道:“什麼不對?難道公孫嶽那個死胖子不該打嗎?”

曲一歌道:“我是說這裡不對。”

“這裡有什麼不對?”李樂道,“一切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要是不對的話,就好了!”

曲一歌道:“就是太平常才不對。”

花含語眨了眨大眼睛,道:“我聽不懂。”

曲一歌只好解釋道:“如果說公孫嶽為什麼這樣做暱,只有一點,趙老爺子可能真的在附近。”

李樂迷惑地問道:哪為什麼趙老爺子不出來?還是我們沒有公孫嶽運氣好,一時沒有找到?”

曲—歌道:“好像是不可能,這種情況,也只有一點可以說明。”

“哪一點?”李樂又急著問道。

曲一歌看向花含語。

花含語苦笑了一下,搖搖頭。

她感到自己的江湖經驗,和他們比起來,簡直就像一個小孩和一個老學究比做詩一般,這時她才覺出自己以前自以為很不錯的計策,其實在別人眼裡就是在孔夫子門前念三字經,在關公門前舞大刀——班門弄斧。

曲一歌—著她滿臉苦笑,就不忍心再催著她講下去,誰願意去為難這麼一位女孩於?

他自己又接著道:“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趙老爺子的確在這附近,但他現在卻有很秘密的事要做,不方便出面和我們見面,看來我們今天是見不到趙老子了,我們先回那家小店,看看公孫嶽的情況。”

李樂拉長著臉,應了一聲,他也沒有更好的法子。

但他卻沒去,而是直愣愣地看著前方。

這裡是一條又長又窄的衚衕,前面就是衚衕口。

曲一歌掉頭看去。

只見對面的衚衕中間站著一個人。

花含語的心在狂跳,李樂卻早巳奔了過去,因為那人就是柳雙青。

柳雙青出現,自然是趙老爺子的安排。

曲一歌看著花含語走過去,就對自己說了一句:“現在本山人可露臉了,才說完我那句話,他就出來了,這不是成心的嗎?”

曲一歌苦笑了一下,好像已忘記自己剛才說什麼來著,晃著兩臂,瀟瀟灑灑地走了過去。

李樂抱著柳雙青,他們笑個不停。

他們已經很長時間不見了,他們都為對方而擔心,現在一切都平安,這無疑是令人高興得不能再高興的事了。

柳雙青最後把眼光看向花含語,只是輕輕地一笑,道:“我們去見趙老爺子!”

趙老爺子就在雲濤珠寶行的秘室中。

但當李樂見到他時,幾乎都認不出他了。

趙老爺子已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原來那種高大的形象,已蕩然無存,出現在李樂他們面前的卻是一位形槁神消的將死老爺。

趙老爺子在笑,但他笑得卻讓每個人都心酸不已,每個人都無法笑得出來。

花含語雙腿一軟,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哽咽不能成聲。

趙老爺子道:“快快起來,我的好孩子,這時還不是哭的時候……咳咳咳……”

柳雙青扶起了花含語。

趙老爺子用徽弱的聲音道:“你明白了就好,老朽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清醒過來,死也暝目了。”

李樂還有許多問題要問,但一看到趙老爺子這種模洋,只好忍住不說了。

可趙老爺子卻看向了他,道:“你們一定有許多不懂的地方,是不是?”

“是的!”李樂很恭敬地道,“我們一直不懂,老爺子為什麼要躲起來,任趙仙笛把點霞山莊弄得不可收拾,而還不執行家法,打爛他的屁股。”

“唉!’趙老爺子嘆息著道:“老朽何嘗不想,可到假死的前一天,我才發覺他的勢力已成,點霞山莊裡的人,十有六七是他的人了。”

“所以老爺於就假死逃避他?”李樂對趙老爺子這種逃避,感到深深的失望,

柳雙青瞪了他一眼,但他卻是一副沒看見的表情。

趙老爺子“哈哈哈”地笑了起來道:“不錯,許多人都不會相信老朽會裝死躲起來,所以沒有人懷疑,也沒有人去追查。”

李樂在聽,他還沒聽懂,但他知道趙老爺子—定會給他一個最好的解釋。

可趙老爺子已經咳得話說不成專了。

柳雙青只好代他解釋道:“這是一個計劃,老爺子假死,一是為了讓趙仙笛露狐狸尾巴……”

的確,趙老爺子不死,趙仙笛就絕不敢胡作非為。

趙老爺子氣憤地道:“他這個孽子,他不是狐狸尾巴,而是狼子野心。”

“是的是的!”柳雙青急忙接過話頭,他不能讓趙老爺子太過於生氣,太過於激動。

他繼續道:“老爺子當時還要考慮到劍魔,如果老爺子不假死,他也就不會這麼輕易地出現,那時,在下也就不能順利地找到劍魔的老巢——劍峰。”

如果柳雙青沒找到劍峰,就不可能帶花含語去,花含語也不可能認清她養父的真正面目。

可以說,趙老爺子所做的一切,都直接響到花含語後面一生的幸福。

花含語當然明白,她又禁不住流下熱淚。

“而且老爺子這麼做,也是為了我的安全。”柳雙青接著道,“別人—旦知道趙老爺子去世,就會把所有的力量集中在點霞山莊上,那樣,對付在下就會鬆解—些;在下不但安全了,而且更容易找到劍峰。”

找到劍蜂是最關鍵的,這一點誰都明白。

李樂長嘆了一口氣,就憑這三點,趙老爺子做任何事,都不算過分。

趙若爺子這時忽然問道:“語兒,聽雙青說,你母親還活在世上,是嗎?”

花含語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

趙老爺子不懂她這是什麼童思,但忽然間,他又明白了,因為他了解花含語的母親甘慧竹。

他喉中發出悲痛的呻吟聲,昏濁的老淚奔湧而出,道:“我聽到雙青說你母親還活著的消息,真是喜不自禁,但沒想到今生還是再也見不到……”

“老爺子請節哀!”柳雙青無時不在注意著他的身體。

花含語哭著道:“母親為了能讓我們知道劍魔的本來面目,已經忍受了二十年的欺侮和痛苦,她講完往事後,連一刻都等不及了,就……就……”

“可惜笑兒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李樂不想他們再提這悲傷心的事,於是換了個話題道,“她知道了,一定會親手殺了趙仙笛的。”

一提到笑兒,花含語更是憂心重重。

趙老爺子道:“現在連老朽也找不到這忘恩負義的畜牲下落。”

趙老爺子在進行這件事的時候,曾千挑百選地選出了幾個貼心親信,但沒想到這些人中,原來還有一個是趙仙笛的人。

所以趙仙笛後來知道了趙老爺子沒死的事。

梆雙青道:“趙仙笛為了證明老爺於是生是死,居然把山莊後面的老爺子假墳都挖開了,他知道,孫老頭一定會阻止,所以連孫老頭也被他害了。”

“孫老伯是被劍魔殺死的。”李樂道。

“是的!”花含語道,“那天我去點霞山莊去找趙仙笛,但沒找到任何蹤跡,卻在無意中救了這位小少爺。”

“這麼說,公孫嶽是故煮引我們來此的了?”曲一歌忽然警覺地道。

柳雙青道:“不錯!是趙仙笛派他去的。趙仙笛不見到趙老爺子,怎能心甘?他不想躲一輩子,所以就讓公孫嶽編出一大堆謊話去騙你們。”

李樂不懂地問道:“可公孫嶽是怎麼知道這家雲濤珠寶行的呢?”

曲—歌道:“你一世聰明,卻連這個都不明白?還不是混在趙老爺子身邊的奸細說的嗎?”

李樂恍然大悟,道:“那個奸細一定沒說完就死了,所以趙仙笛只知道在雲濤珠寶行附近,而不知道具體的地方,可……這樣就不好了!”

“什麼不好?”曲一歌這回卻不明白了。

李樂道:“雙青公子帶我們到這裡,趙仙笛一定會暗中帶人盯著的,這樣豈不把這裡暴露了嗎?”

他說的的確是非常值得重視的一件事。

可趙老爺子卻道:“現在事情已達到老朽當初預想的結果,老朽也該出去了。”

‘那樣就好。”李樂鬆了一口氣,道,“可我還是不懂,你們為什麼都在搶那兩柄古劍?”

趙老爺子一愣,沒想到他會提出這個問題,沉思了一陣,終於道:“此話說來話長,但現在卻也可以告訴你們了,免得你們也陷入其中。”

五六十年前,江湖上有隱居的一位劍術大師,名叫司馬錘。

司馬錘不但有一身驚人的劍術,還有一套古傳的鍛劍技術,更喜歡收藏古之名劍。

他一共收了四個徒弟,掌門大徒弟就是趙月明,老二是周森,老三是花含語的父親花天雨,還有最小的—個徒弟叫秦小成。

司馬錘給他們下了一個死規矩,就是劍術不達到七成功力不準下山。

可週森卻偷著下山了,而且還居然傷了十餘人的性命,一劍奪命,被稱為劍魔。

偏偏不巧,這件事卻讓四師弟秦小成知道了。周森生怕秦小成告發他,故意栽贓,陷害秦小成。

結果司馬錘一氣之下,把秦小成趕出師門,並要廢其武功,在趙月明等師兄的極力央求下,司馬錘雖沒有下手;但卻逼秦小成發下毒誓,以後絕不準再用劍。

從此以後,秦小成就再也沒露過面。

經過十餘年的磨練,剩下的三個師兄弟全都功成藝就。

趙月明下山第一件事就是查訪當年四師弟下山的事。因為他不信秦小成會做出這種慘絕人寰的事。

最後他查到了真相,但因事隔多年,卻不知這就是周森所為。

這時他們的師父司馬錘已經不在人世。趙月明只有直接找上其他的師弟,想恢復師父當年對四師弟的不公。

周森卻極力反對,他認為違背師父生平所做的事,就是對先師不敬,況且此事的主兇還不知是誰,所以不能有力地證明秦小成就是無辜的。

而且當時江湖上一直有一個神秘莫測,劍術高絕的人物在危害江湖,人們都叫他“劍魔”。

能有這麼高明劍術的人不多,趙月明和眾師弟追捕他幾次,都被他躲過,所以他們都想到此人可能就是當年的四師弟秦小成。

集於這些原因,趙月明最後也只好把想幫秦小成的事不了了之。

但此時卻發生了另外一件事,花天雨無意中找到了另一柄上古奇劍——莫邪。

周森和花天雨的關係越來越近,同時他們也疏遠了趙月明。

五年後,慘事就在花含語和花含笑快要出生時發生了。

趙月明雖然趕來遲了,但卻知道了慘事和當年秦小成被陷害的主謀就是周森。

秦小成不是江湖中傳說的劍魔,而是周森才是。

趙月明明白了真相。

他開始長達二十年尋找周森的下落。

趙老爺子終於一口氣把這些往事說了出來。

曲一歌此時也終於忍不住了,大叫道:“我師父不是劍魔,卻沒有違背誓言,他從沒有用過任何一柄劍,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

趙老爺子驚呆了,為之瞠目。

曲一歌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這才道:“我師父自從離山以後,心灰意冷,他知道這些事都是周森乾的,但事至此,他不想再讓他的任何一位師兄受到傷害,所以就隱居山林,蟄伏不出。”

趙老爺子激動萬分,急著道:“他還好嗎?”

曲一歌嘆了一口氣,道:“晚輩這次來金陵,就是為了尋找他老人家的下落。我以為是劍魔知道了他還活著,想陷害他呢!”

“周森知道他還活著?”趙老爺子驚問道。

“這只是晚輩的猜測。”曲一歌道,“晚輩師父當年聽到劍魔還在危害江湖,曾出山過一次,而且還和劍魔交過手,所以晚輩以為他們相識了。”

“他們沒有?”趙老爺子問道,“他知道劍魔就是周森,為什麼不來找我們?”

曲一歌嘆息道:“師父他老人家當年是師門的棄徒,他又有何臉面去見各位師兄?”

趙老爺子很清楚他這位小師弟的性格,是一個寧剛不彎的人,真是一個非常珍惜感情的人。/

曲一歌又道:“但今天和劍魔見面,晚輩覺得師父不在他手中,而且他也不知道在下師父的下落,想必當年師父是蒙面和他比斗的。”

趙老爺子點點頭,但忽然間睜大眼睛,眼中射出驚人的目光,道:“你師父就是當年把周森打傷的人?”

“可能是的吧!”曲一歌道,“師父回來說,他們大戰了兩百招,勝負難分,最後兩人都是帶傷而回。”

“就是他了!”趙老爺子道,“四師弟,你究竟在什麼地方?”

曲—歌道:“師父下山時,只說和一部劍書有關,他是從來不碰劍的,但這次他卻一反常態,聽他的口氣,好像是一定要把那部絕天獨地的劍書拿回來。”

他看看趙老爺子,又接著道:“晚輩後來一調查,才知道古劍二神中藏著一個大秘密,是一部絕世武功,就這樣,晚輩才滯留到現在,想看個究竟。”

“哈哈……”趙老爺子大笑了兩聲,道,“你們都上劍魔的當了。”

曲一歌不懂,所有的人都不懂。

趙老爺子接著解釋道:“當年我們的師父還在時,就給我們講了這麼一個故事。”

一聽到有故事聽,李樂又向前擠了擠,緊挨在趙老爺子身邊。

趙老爺子道:“這事要從秦皇統一中原說起。”

李樂心道:“這麼遙遠?當真是故事了!”

趙老爺子接道:“秦皇志高,他統一中原後,學著周武王並九州造九鼎之事,也造了六個鼎。”

“書上沒記載啊!”李樂大感吃驚地道。

“不錯,史書中沒記載,所以才說是故事,而不是歷史。”趙老爺子笑了笑,又道,“這六個小鼎,不像周家的大銅鼎,它們全是九寸長的小鼎,秦皇採集了六國之美玉,分別造出這六個玉鼎,並且把他平生最得意的本事全記載在它們裡面。”

“秦始皇的武功很高嗎?”李樂又叫道,“書上也沒說過他劍術很高明耶。”

趙老爺子一臉正色地道:“他的武功很高,至少他的劍術很高,相傳是得高人傳授,史書上沒有記載,只不過是他們一直對秦皇有著偏見而已。”

李樂嘆道:“可能是的。始皇殺人無數,刑法又重,而且又焚書坑儒,這些史書全是當時文人寫的,他們自然不喜歡始皇帝了。”

“不錯,後人寫秦皇,多貶少褒,這也是他們當時環境所致。”趙老爺子嘆道。

“是的,他們最後連秦始皇的媽媽也罵進去了。人家本事大,建樹武功,和他媽有什麼關係,他們居然連秦皇他媽的那個地方都寫出來了,真不知他們是怎麼知道的……”李樂正講得興起,卻被柳雙青喝止住。

柳雙青瞪著眼道:“小孩子看書多不是壞事,但可不要什麼書都看。”

他顯然也看過這些書,否則李樂一講,他怎會就明白了呢?

趙老爺子大笑了兩聲,接著講道:“秦皇的劍術是非同小可的。想必你們都知道荊軻刺秦王的事吧?”

“知道知道!”又是李樂先開口道,“燕太子丹和他是好朋友,後來派他去刺殺秦王的。”

“你可知道‘詠荊軻”這首詩?”趙老爺子問道。

“我也知道!”李樂大聲吟唱道:“燕丹善養士,志在報強贏,招集百夫良,歲暮得刑卿……”

趙老爺子打斷他的話道:“可見燕太子丹得到荊軻並不是件容易的事,荊軻更是百裡挑一的高手,你接著說。”

李樂又接著詠道:“君子死知已,提劍出燕京。素驥鳴廣陌,慷慷送我行。雄髮指危冠,猛氣衝長纓。飲餞易水上,四座列群英……”

“可見荊軻非等閒人物,眾多豪傑都到易水邊去送他。”趙老爺子嘆息了一聲,道:“後面呢?”

李樂繼續道:“漸離擊悲筑,宋意唱高聲,蕭蕭哀風逝,淡淡寒波生,商音更流涕,羽奏壯士驚。心知去不歸,且有後世名……”

趙老爺子忽然嘆道:“好!好一個心知去不歸,且有後世名。”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又道:“可見荊軻當時是報著必死不歸的心憎愛分明去刺殺秦皇的。”

“只是圖窮匕見,沒能殺死秦皇。”享樂也嘆息道。

趙老爺子道:“以荊軻這等人才,這等千百裡挑一的高手,報必死之心,在秦皇正驚喜之時,忽然下手行刺,怎會有不成功的呢?”

他—聲長嘆,道:“至少以老夫的武功,如果有一個這樣高手,用在我身上,老夫自認是必死無疑。”

“這也許是碰巧了。”李樂道,“否則秦皇就死定了,也就不會有六國全並之史,這也許是天意吧!”

“可以這麼說,但卻又有些不盡人情。”趙老爺子道,“天意是天意,但當時,如老朽是荊軻,就絕不會臨陣失手,因為那時已沒有後路可退。”

他看看李樂,接著道:“這不是說老朽比荊軻還強,而是說比老朽強百倍的荊軻,這麼一位高手,怎會在著關鍵的時刻失手呢?令人不解!”

李樂問道:“老爺子認為呢?”

趙老爺子笑道:“難道你就記不得這首詩最後的兩句了?”

“記得!”李樂說道,“其人雖已沒,千載有餘情。沒了,這只是說……對於前面兩句是:惜哉劍術疏,奇功遂不成。”

趙老爺子笑道:“連陶淵明都說他劍術疏,老朽想,這是不對的。”

“那麼只有一個解釋。”李樂道,“荊軻的武功很高,但秦皇的武功更高。”

趙老爺子笑著點點頭。

“老爺子認為秦皇把他的劍術秘訣留在了那六個小玉鼎中了?”李樂問道。

趙老爺子道:“不是六個,而是其中的一個,其他的玉鼎中也一定藏著其他的絕世神技。”

李樂回頭對曲一歌道:“你在江湖上很久了,你知道這件事嗎?”

曲一歌大播其頭,道:“沒聽過,連一點邊都沒聽過,晚輩師父他老人家也沒有對我講過。”

“四師弟是知道這件事的。”趙老爺於道,“但因為已發誓終生不再論劍,所以沒告訴你。”

他停頓了一下,忽然道:“你師父這次下山,就很可能是為了這個鼎,他也很清楚周森一直在找這個鼎,為了不讓周森先得手,再危害江湖,所以他下山了。”

趙老爺子彷彿自言自語,但最後卻是肯定地點了點頭。

秦小成為了不讓劍魔周森拿到玉鼎,甚至不惜自毀誓言,而去與周森相爭,可見他已認識到周森之惡毒之心。

周森這種魔頭不被毀去,那麼就會有許多善良的人會無辜地死去。

任何一個有良心的武林之人,都會義無反顧地像秦小成這樣做的。

趙老爺於已沉思在往事之中。

他彷彿看見了當年的四師弟,彷彿他就在他的面前,但他們已有五十五年沒見面了。

“這和古劍二神所藏的秘密有關係嗎?”曲一歌打破了趙老爺子的沉思,急世地問道。

趙老爺於笑了笑,道:“古劍二神中根本沒藏著任何秘密,這只是周森編造出來的,並散佈江湖。”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曲一歌道。

趙老爺子道:“如果老夫沒有猜錯的話,他這樣做至少有兩個好處。”

曲一歌睜大眼睛聽著。

趙老爺子喘了口氣,接著道:“一是可以讓眾多的江湖人找上點霞山莊,使老朽窮於應付.那樣他就可以找到好機會對老朽下手;二是如此一來,他就把江湖人的眼光全調到老朽身上,而他卻有了足夠的時間去尋找那隻玉鼎。這件事他做到了,而且結果都在他算計之中。”

“你是說他已找到那隻玉鼎了?”曲一歌急忙問道。

如果真是如此,他師父可就危險了。

趙老爺子淡淡一笑,道:“不會的。估肯定只是剛剛有線索而已,否則他也不會在這裡露面了。”

曲一歌放下了一大半心,道:“劍魔是會耙精力放在玉鼎上,還是會放在這裡?”

趙老爺子連想都不想就道:“他會放在這裡,他不會在這麼好的機會下,放棄殺老朽的。”

“我怎麼看不出這有什麼好機會?”李樂不服地道。

趙老爺子道:“因為他已和趙仙笛那小畜牲合為一夥,他不會等老朽收拾了趙仙笛,然後再回來找老朽。現在點霞山莊的勢力全部都已瓦解,這就是最好的機會,周森不是隨便浪費機會的人。”

李樂道:“他什麼時候會來?”

“該來的時候,他自然會來!”趙老爺子沉重地聲音道,“但老朽不會看著他道遙法外,就那麼容易死的。老朽會等著他。”

他們都在等,他們都等了二十年了,他們等的就是馬上就要來到的那一刻。

“已等了二十年了。老朽不急!”趙老爺子淡淡地一笑,道,“你們還有什麼問題要問嗎?”

“沒有了!”李樂回答得倒也乾脆。

趙老爺子看看四擊,見無人出聲,便道:“你們沒有問題了,但老朽卻有問題要問你們。”

趙老爺子居然還有不懂的事?

每個人都睜大了眼睛,聽著他發話。

趙老爺子對李樂道:“你是當朝一等公爵、兵部尚書李長淳的兒子?”

這不是問題,但卻讓李樂無從回答。

他只是睜大眼睛道;“你……你怎會知道的?”

知道他身份的只有葉紛飛和曲一歌,但他相信,他們是不會說的。

趙老爺子在笑。

花含語卻吃驚無比,沒想到一直被她看不起的小無賴,居然是一個小爵爺。

她不知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

她只是愣愣地拿出一塊玉牌。

那玉牌曾把謝縈玉嚇得直退,明知道是她拿走珠寶,卻不敢再和她糾纏。

現在這塊玉牌就在李樂面前。

玉牌上雕刻著六個篆字“御賜歷陽公主”。,

這是一塊皇帝賜下的玉牌,標明著執牌人的高貴身份。所以當初謝紫玉再大膽,也不敢惹到朝廷公主身上。雖然事後發覺上當,卻也無可奈何。

李樂笑道:“我卻沒想到你還有這麼一重身份呢!”他想睜大眼睛直盯著玉牌,臉上的表情怪異。

“你們都是皇親國戚,這塊玉牌不應在我手裡。”花含語道,“現在我把這塊玉牌還給你吧!”

李樂大樂,雙手接過,道:“你是怎麼得到這塊玉牌的?這可是真的御賜寶玉。”

“這只是周森給我留下的,他說一旦碰到官府的人,拿出這塊玉牌就可以解決。我在金陵城中,一直能得到最好的環境,得益它多多。”花含語道,“現在就送給你,如果你知道歷陽公主是誰,或者她的後人,你就把這塊玉牌還給他們。”

李樂的頭像小雞啄米一般地真點,道:“你儘可放心,因為你已經做到了。”

花含語不懂他的意思。

曲一歌在旁邊笑了一聲,道:“這句話花小姐還不明白嗎?”

“不明白!”花含語現在更不明白了,因為聽曲一歌的口氣,好像他很明白似的。

曲一歌笑道:“因為他就是歷陽公主的後人,歷陽公主就是他母親當年未出閣時的封號。”

“噢?”花含語一聽差點昏過去。

“我一定回去問問我媽,她怎會把御賜的東西弄丟的。”李樂口中這樣說著,臉上卻是一大片笑容。

花含語沒想到李樂會因為玉牌失而復得高興成這種樣子,知道這塊玉牌對他們極為寶貴。

她深深後悔佔據了別人的東西,又冒充別人到處招謠,最後這位失主居然是自己朋友的母親。

有誰不後悔呢?花含語抬不起頭來了。

曲一歌急忙解釋道,“花小姐,你不用這麼難過。”

“這玉牌對他們有多重要,我怎麼……”花含語說不下去了。

曲—歌道:“這玉牌是很重要,因為御賜的東西是不能隨便丟的。但也沒事,因為李樂的母親就是公主,誰敢說她老人家一句不是。”

他笑得怪怪的,接著道:“但這玉牌對李樂卻是再重要不過了。”

花含語還是不懂,明明是他母親的東西,為什麼會對李樂更重要一些。

“因為他回家後就用不著挨屁股板子了。”曲一歌大笑著道。

李樂翻著白眼看著他。

李樂現在可以挺著胸膛回家了,因為他可以在他老爹面前,理直氣壯地說,這一趟不為別的,就是為了找她母親當年丟失的這塊玉牌。

這個理由不太充足,也不太實際,但他相信他老爹是不會打他、罵他的。

因為就算他母親是公主,也不能隨便丟失先皇賜給的玉牌,這件事可大,大起來會丟官掉腦袋,小起來就當沒這回事。

李樂深知他父親的脾氣,知道李長淳不會把此事弄得滿天飛揚,而且到時他母親會在般呵護,本來就是為她找回東西的嗎?

這塊玉牌就是李樂“安全”進家門的護身符。

李樂又開心地大笑了一陣,忽然停住笑,對曲一歌道:“為什麼你這麼清楚我的事?”

曲一歌沒有說話,但趙老爺子卻笑了。

他道:“因為他是你的保鏢,所以他怎會不知道你的事呢?”

李樂道:“他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保鏢。”

“他既是你的朋友,又是你的保鏢。”趙老爺子道,“因為他是神龍世家的人,而神龍世家和你父親李長淳的關係卻非同一般。”

“啊!”李樂瞪大了眼睛。

曲一歌也驚愣住了,喃喃地道:“老爺子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趙老爺於道:“因為柳家莊的老莊主柳中緒和李長淳是最要好的朋友。”

李樂心頭大驚,不懂趙老爺子怎麼忽然間扯到柳大頭的頭上了?

幸好曲一歌接著就問道:“柳老前輩肯定是會知道這件事的,難道說柳老前輩也來這裡了?”

李樂腳一抖縮,看樣子立刻就要倒了下去。

趙老爺子道:“他沒有來,他的兒女卻來了!”

李樂一聽到這裡,就準備抬腳開溜。

這時趙老爺子又道:“你們都不知道,趙仙笛也不知道,老朽在暗地中還收了個徒弟。”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趙老爺子是沒有徒弟的,但卻沒想到趙老爺子現在講出這一番話。

李樂沒動,因為他要聽趙老爺子的徒弟到底是誰?

曲一歌道:“老爺子一身出神人化的劍術,自然應當傳給弟子,但不知是哪一位……”

“他就是柳中緒的兒子柳如煙。”趙老爺子一臉喜悅的表情。

他為能有這樣的一個徒弟感到自豪。

“京中大俠柳如煙?”曲一歌叫了起來,道,“怪不得葉紛飛說他會你老人家的‘天罡三轉’的劍法。”

趙老爺子忽然嘆息了一聲,道:“可老朽這個徒弟居然把老朽也騙了一通。”

“哦?”每個人都吃驚不已。

一代劍王,在江湖上闖蕩四十年,居然還會被人騙了一通?而且騙他的居然還是他的唯一徒弟。任誰都無法理解。

但柳雙青卻紅著臉,低下了頭。

幸好趙老爺子立刻解釋道:“他為老朽介紹了另一個優秀的年輕人,這個年輕人的確不錯,個個方面都很符合老朽的心意,但……唉!”

有這麼一位弟子,他應高興才是,為什麼會嘆息?

“他的每個方面都優秀的,尤其是在易容換聲方面,連老朽都瞞過了。”趙老爺子好像有無限的感慨,道,“這就怪我那個大徒弟,為什麼不事先和老朽打個招呼,害得老朽為小輩們留下笑柄。”

他說這話時臉上卻帶著笑容。

柳雙青忙道:“是我不讓他說的,我怕老爺子不收我,豈不就……”

“哈哈哈哈……”趙老爺子大笑起來。

現在每個人都明白了,趙老爺子指的第二個徒弟就是柳雙青。

但他們卻不知道趙老爺子話中的真正含意。

“兩兔共行,安能辨我是雄雌。”趙老爺子道,“雙青,我看你怎麼向語兒交待?”

柳雙青輕皺著眉頭。

他走到花含語面前輕輕拉住她的手。

花含語想躲開,但沒能躲開。

四目相對,柳雙青幾乎用只能自己聽到的聲音道:“對不起,花姐姐,我知道你對我的一番心意,但……我也同你一樣……我們從此以後就是最好的朋友……”

他說著,拿起頭上錦帽,扯掉了公子巾,一頭烏黑的長髮飄灑在胸前。

柳雙青又從臉上擦去一層輕薄、半透明的麵皮,露出了本來嬌嫣的容貌。

花含語的眼睛已睜得不能再大了。

柳雙青鶯轉燕啼般幽幽地道:“我也是女兒身,我同你現在的心情一樣悲痛,因為我將要嫁的人,他根本不接納我。甚至為了逃避我而離家出走……”

世上怎會有這種人?像柳雙青這麼一位嬌美的小姐,居然還有人不要?

這人是誰?這人的大腦一定有問題。

接著就聽到“啊……”地一聲大叫。

是李樂在大叫。

他大叫著,身子已動,像一隻被人狠踩了尾巴的貓—般,以極快地速度逃出了這間秘室。

他逃出了雲濤珠寶行。

逃得無影無蹤。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08:17


第十五章 箭王揚威

葉紛飛在大叫著。

他很想逃,但卻逃不了,也不能逃。

他面前有十四個武功練得很不錯的人,左面有七人,右面有七個人,後面居然有二十一個人。

他身上有傷並且很重,在這麼多人的包圍下是不可能逃掉的。而且他也不能逃。因為和他在一起的還有梅宜人,還有刑嶽。他們也都受傷的人。

他們至少被一百多號人圍著。

對面樹叢中走出兩個人,其中一個正大笑著。

他笑得好狂,笑意好得意,笑得神態已向葉紛飛他們證明,他是必勝的。

他的確能做到,沒有人懷疑。

他就是趙仙笛,

站在他身邊的是花含笑。

趙仙笛笑夠了才道:“邢大俠、葉大俠、梅女俠,幸會幸會。近來一向可好?”

葉紛飛也大笑起來,忽然一板臉道:“好個屁!你小子不死,本大爺怎麼能好過?”

“彼此彼此!”趙仙笛並不生氣,因為勝利的人是他,而不是葉紛飛,他道,“可從現在起,本少莊主就非常高興了,因為你們馬上就要死。”

葉紛飛又叫道:“花含笑,你為什麼還矇在鼓裡?他是劍魔的人,是你的仇人。”

花含笑神情黯然,眼神中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蕭澀之感,她淡淡地道:“就算他是劍魔的人,也沒關係,我已是他的人了,自然要永遠跟著他。”

“他就是殺你全家兇手的幫兇!劍魔就是你的仇人。”葉紛飛跳著腳大聲道。

花含笑苦澀地一笑,道:“殺我全家的是趙月明,趙公子就是為了幫我報仇。”

“呸呸呸!”葉紛飛是真的急了,他同任何一個人一樣,都不希望,也不忍心看著笑兒棄明投暗,執迷不悟。

他正色道:“花含笑,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不會不信花含語吧?你為什麼不去問問你姐姐?她現在一定會知道了全部真相。”

花含笑眼睛是紅的,緊抿著豔紅的小嘴,不肯說一句,她為什麼不說話?

為什麼不願去見花含語?

葉紛飛彷彿隱隱地猜到了一點。

這時梅宜人卻道:“她是不會去的,她做了什麼事?她和趙仙笛這個畜牲在一起,她對得起她姐姐嗎?對得起她死去的父母嗎?”

花含笑一聽,剛要開口,但趙仙笛已大喝起來。

他喝道:“將死的人,居然還敢妄言亂語,挑撥人心?你們死後下地獄,下拔舌地獄。”

他是怕對方用語言激起花含笑去見花含語之心。那樣他在花含笑身上下的工夫就白費子。

他一揮手,一百多人一起湧向葉紛飛三人。

惡虎還怕群狼,何況葉紛飛他們三人不是惡虎,而全是病虎、傷虎。

葉紛飛大叫著左擋右攻,現在巳到了生命關頭,他已不能再按李長淳的意思去做。

在他出門時,李長淳曾千叮萬叮於他:“做人要留三分地,動手要留三分情。”

事現在看來,不要說三分情,就是半分情面也不能留了,否則他自己就會死,至少會死得快一些。

葉紛飛虎吼一聲,雙拳展開,如春蝶穿花,疾蜂繞枝,更似迅雷怒奔,霹靂急至。

轉眼間,在葉紛飛身邊圍著的三十多人,已倒下了十餘人。

趙仙笛在場外看得直跺腳。

誰也沒想到葉紛飛居然這等兇猛,居然在重傷未愈之下,還能一口氣打倒十餘個如狼似虎的壯漢。

葉紛飛的神勇,讓梅宜人也大感吃驚,同時也讓她大長信心、鬥志。

葉紛飛和刑嶽一起向梅宜人這邊靠攏,他們必須站在一起才有更大的逃生希望。

刑嶽向葉紛飛大笑了一聲,高聲喝道:“兄弟,看愚兄的。”

說著,他如晴天霹靂一般大喝一聲,猛地從後腰衣衫下抽出了一柄大斧。

趙仙笛的手下沒想到刑嶽還有一把這麼大的兵器放在身上。

刑嶽一開始不拿出大斧,是有他的想法。而且他這個想法也的確是對的。

對方眾人,而且手上都有兵器,而他們沒有。所以他們必須近身相攻,可對方仗著手上有武器,人又多,自然會一湧而上,亂刀亂槍地猛攻。

在這種情況下,刑嶽忽然亮出兵器,不但可以收到震撼亂心的效果,而日更能一鼓作氣,趁著對方的人沒有準備,沒有散開之前,猛殺一通。

刑嶽大喝聲中,接連劈倒了三四十個人,其勁猶未停下,直攻趙仙笛。

趙仙笛早巳拔劍在手,推開笑兒,大叫一聲,道:“來得好!”

他早巳準備好了,他甚至還希望對方能衝到他前面,然後由他親自來擊斃。

葉紛飛和刑嶽都武功一等一的好手,而趙仙笛更不是喜歡冒險的人。

他這樣做,不是為別的,而是為了給笑兒看,她要向花含笑證明,他不但有聰明的頭腦,還有比高手更高一些的武功。

他要告訴每一個人,他在任何一方面都不是弱者,他永遠是強者。

他還要向別人證明,他是有實力做新一代劍王,有實力一統江湖的。

刑嶽的大斧自然是第一個不服的。

一陣呼嘯的狂風,帶著充滿天地的無情殺氣,由上而下,劈頭蓋臉,泰山壓頂般砸向趙仙笛。

趙仙笛一側身,讓開對方正面。

他手上的只是一柄劍,而刑嶽手上的卻是一柄重達二三十斤的大斧,他當然不能正面相抗。

他從側面一擰手腕,長劍如閃電般直刺刑嶽持斧的手腕,長劍勁力十足,已用上了他十人的功力。

刑嶽的大斧一歪,迎了過去。

斧劍相碰,撞出一溜火花。

兩人的動作快得讓人眼暈,一陣陣的斧勁、劍風激出,攪得地上的塵土飛揚。

場外的人根本看不清他們兩人勝負,但聽到兩人之中傳出一聲悶哼,一個人倒了下去。

李樂幾乎要倒了下去。

他跑得實在無力了,全身的骨頭猶如散了架一般的又酸又痛。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逃走?也不知道是否應回去?他甚至連這個問題想都沒想過。

他只知道這裡已離雲濤珠寶行很遠了。

這裡是金陵城的北面,一條寬敞的官道,直通遠方。在李樂前面不遠處有一家路邊小酒店。

小酒店是用遮雨的大篷充當的,緊挨在路邊。食客不但可以吃麼自己頭的酒菜,同時也在吃著嗖嗖的涼風,還有大道上飄來的灰塵。

這恐怕就是人們常說的“風味小吃”吧。

在這種環境下,小酒店的生意居然還不錯。

李樂走了過去,找了一張空桌子坐了下來,他不想吃任何東西,他只是要好好地想一想。

他腦海中一直浮現著柳雙青最後看他一眼時的神情,那是一張很美的臉孔,但卻充滿了幽怨。

柳雙青就是柳如眉,就是他要娶的女孩子。

柳如眉到金陵來有兩個目的,一是拜趙老爺子為師,二是為尋找李樂。

李樂自從下船就和她在一起,朝暮相處,居然一直不知道雙青公於是一個女人。、

李樂長嘆了一聲,自語道:“連趙老爺子都看走了眼,像我這樣的小孩子,沒看出來也是正常的。”

他正安慰著自己的時候,小酒店的小老闆又走了過來,道:“這位小官爺,弄點什麼吃的?”

“我為什麼一定要吃東西?”李樂瞪著跟道,“在你這裡坐一會兒不行嗎?小老闆一愣,心道:“小孩歲數不大,脾氣倒不小!”但他口中卻道:“可以可以!你老人家儘管請坐,坐多長時間都沒有關係。”

李樂冷哼了一聲,不理小老闆的奉承,而是大聲道:“給小爺弄點喝的。”

這小老闆真是涵養過人,卻也不生氣,只是道:“好好,來一大碗白開水!”

他叫著走開。

菜館酒樓都有吆喝呼菜的習慣,但來一碗白開水似乎沒有這個必要的。

小老闆是成心氣李樂。

李樂立刻大叫起來,道:“你窮喊什麼?小爺要三斤老白乾。”

“三斤老白乾?”小老闆回過頭來,睜大眼睛看著李樂道,“小官爺幾位?”

“廢話!”李樂沒發氣地道,“沒看見只有小爺一個人嗎?”

小老闆驚楞住了,為之瞠目,最後才道:“你一個人喝?用什麼下酒?”

“以酒下酒!”李樂叫道,“沒見過?快去!”

小老闆是真沒見過,他搖著腦袋走了。

四座的人都看向李樂,覺得這位小公子雖然長得不錯,但一定是腦子不好,他們都為之惋惜。

李樂一個人坐在這裡,越想越氣,最後也弄不清是柳如眉騙了他,還是他對不起柳如眉?

酒已上來,三壺一斤裝的老白乾。

李樂看見它們,就向看向敵人一般,氣得眼一蹬,端起一壺嘴對嘴的向口中灌下。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和誰生氣。

可他剛喝了一半,就聽到身後有人讚道:“咦!這小孩子好酒量啊!”

李樂聽到聲音,心神一走,不由得被烈酒嗆了一口,一口酒噴了出去,他本就不是一個很會喝酒的人。

他回頭望去,只見小酒店又來了五個人。

這五個人每個人都是身大腰圓地壯漢,從李樂身邊走向中間的一張空桌子。

還有一個人走過去時,摸了摸李樂的腦袋,表示對他的酒量的讚賞。

李樂哼了一聲,剛要繼續喝酒,就聽另一個壯漢對同伴道:“我看吃完這頓飯,我們也該回去交差了。”

另一個身材最高的人道:“是啊!我們走了一天,也沒發現什麼,再走下去,的腿都細了。”

“還是小心為好,我看咱們還是人頭從各個方向回去。”看上去好像是他們的頭,而且是唯一長鬍子的漢子,道,“對手太強,你們不知道他的厲害。”

另一個漢子道:“我看咱們大當家的不會就這麼輕易地走!”

“不錯,我看也是!”身材最高的人道,“我們何時吃過這等虧!大當家的更不會甘心,他至少要弄幾個江南小妞回去吧?”

五個人一起大笑起來。

“大當家看上了那個姓花的美小姐,可人家硬得很,對大當家的不理睬。”

另一個笑著說道。

李樂這時才反應過來,他們原來是鐵龍門的人,不由得把耳朵豎得更高,仔細聽去。

長鬍子的漢子道:“那小美妞可不是好惹的,雖然說她身邊的兩個老魔頭保鏢都死光了,但不要忘了,她還有一個柳公子,更是強中之強的棘手人物。”

“老常!這你就不懂了!”身材最高的人道,“聽咱們許爺說,這個柳公子可能是個女的,也一定是個嬌美如花的小姐,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另一個漢子笑道,“這倒好,咱們大當家的一弄就弄了兩個。”

“說不定還會分一個給我們兄弟玩玩!、哈哈哈……”背靠著李樂的一個漢子淫笑著道。

但他只笑了一半,就大叫著跳了起來。

“分你媽的大腿!”李樂叫的聲音幾乎連五里外的人都聽到,大罵聲中,他手中的第二個酒壺也狠狠地砸到那漢子的頭上。

“小兔崽子敢打人,找死!”那漢於跳起來,伸手就抽出了藏在衣中的單刀。

“先不動手!”長鬍子的漢子站了起來,盯著李樂看了半天,道,“他一聽到咱們兄弟要分小妞,就生氣得不得了,這就說明一點。”

“他是氣不服咱們兄弟……”被打的漢於叫道。

“放你孃的屁!”長鬍子的漢子喝住他,道,“他就是和柳雙青在一起的那個臭小子,拿住他,要活的!兄弟們,今天咱們沒有白走?”

五個人立刻圍住了李樂。

李樂的大眼睛是血紅的,也不知是因為酒喝多了的緣故,還是被他們氣的?

反正李樂—聲大笑,端起最後一壺酒,對著壺嘴“咕嚕咕嚕”連灌了三大口。

對方看到他這麼從容的樣子反倒不敢輕易下手了。

李樂一聲大笑,道:“你們既然知道本少爺,就應該知道本少爺的利害,你們不怕死嗎?”

“別聽他的!”長鬍子的漢子大聲道,“許爺說過,他雖厲害的是弓箭,可他現在沒有弓箭,就憑他那點本事,咱們手到擒來。”

說著,他為了證明給別人看,伸手一揮,單刀如虹直貫李樂。

李樂很瀟灑地在桌上一翻身,讓過對方的單刀,但腳還沒落地,就被另一個漢子一腳踢了一個跟頭。

李樂痛得大叫起來。

隨著的是對方五人的大笑。

“你是什麼人?”長鬍子的人單刀橫胸,喝問道。

“憑你還不配問。”那人冷冷地道。

“他媽的,好狂……”長鬍子的漢子話才講到一半,就講不下去了。

只見對方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柄長劍,而且這柄長劍彷彿通靈一般,自己飛了過來,勢如閃電,在長鬍子的漢子頭頂上盤旋了一圈,又回到那人手裡。

長鬍子的漢子只感到眼睛一花,頭皮發涼,急忙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腦袋,生怕腦袋已不在脖子上面。

腦袋還在,但頭頂上卻是光不光的。

接著他看到一蓬斷髮,飄飄散散地落了一地。

那是他頭髮,但幸好只是頭髮,要是腦袋呢?

他驚呆在當場,說不出一句話。

他們大當家也不一定有這種出神化的劍術,那麼這個人誰?

他想問,可又不敢問。

幸好李樂問了,道:“閣下是……”

雖然每個人都會問李樂會問自己的幫手叫什麼名字,但他們卻都聽得清楚。

他們聽到那人答道:“柳如煙!”;

“京中大俠柳如煙!”長鬍子的漢子不禁大叫了一聲,他雖然沒看見那天龍金是怎麼被柳如煙砍下一雙手臂的,但卻聽參加那場戰役的兄弟說過。

他居然在柳如煙劍下沒死,他感到自己上輩子不知修子多少德,才換得他現在的一條命。

他心中猛地一陣狂顫後,掉頭就準備跑,這時卻忽然看見一個令他永遠無法思議的景象。

——李樂卻第一個掉頭就跑。

葉紛飛沒有想到,完全沒有想到。

趙仙笛居然只用了三招半,就擊飛了刑嶽手中的大斧,並把刑嶽刺倒在地。

葉紛飛原以為只要刑嶽能擋住趙仙笛十招以上,他就可以帶著梅宜人衝到那時他們三人不但可以一起對付趙仙笛,而且撤走就更有希望。

可刑嶽卻以對方三招之中倒了下去。

葉紛飛長嘆了一聲。

他不是在怪刑嶽,而是在嘆息。他現在才清楚,刑嶽所受的傷比他還要重得多。

梅宜人為刑嶽擋開了趙仙笛的一劍,扶住了刑嶽,雙眼直直地盯著對方。

趙仙笛手持長劍,立在當場,臉上是一片陰笑,

他手下的人都知道梅宜人一直暗中喜歡著趙仙笛,所以對梅宜人一直是在虛攻假打,再說他們和梅宜人已認識了很久,誰也不願意真的對梅宜人下毒手。

要殺梅宜人的是趙仙笛,每個人都這麼想,梅宜人要死就應死在趙仙笛手裡。

可趙仙笛沒下手,他不願在笑兒面前對一個女人下手,那樣太顯得沒丈夫氣度了。

沒有人再動手,他們都想著一看趙仙笛怎麼處置梅宜人,所以只是圍著他們。

刑嶽又受了重傷,他們是無法再逃脫的。

葉紛飛過來,扶住刑嶽,道:“邢大俠,你還能撐住的,再撐一陣子,柳大俠就回來了。”

趙仙笛卻聽得大笑起來。

他笑的樣子簡直像是聽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一般,笑得幾乎連腰都彎下去了。

笑夠了,他才道:“柳大俠?柳如煙嗎?你們在等他?也許還在等你們呢!”

葉紛飛不懂。

趙仙笛道:“你以為柳如煙能在周老前輩手下討到什麼好處?”

葉紛飛大驚,道:“引走柳如煙的是劍魔?”

“不錯!”趙仙笛道,“是他引走了柳如煙,所以本少莊主才會出現,所以你們沒指望了。”

刑嶽氣得鋼牙直挫,身子抖個不停,他知道劍魔的武功在柳如煙之上,柳如煙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可葉紛飛卻偏偏道:“我信得過柳大俠!你們不要忘了,劍魔已很老了,就算是神仙,到了很老的時候都會腿腳不靈光,智力不如以前,再說劍魔這個老棺材板子,做了那麼多壞事,他這回是死定了。”

他說這話時連自己都不相信,但他臉上卻帶著無比自信的笑容。

趙仙笛也在笑。他笑道:“葉紛飛,本少莊主算是服了你了!到這種時候,你居然還有心情自欺欺人,還有本事能笑得比花還好看,當今江湖中屬你第一人!”

葉紛飛大笑起來,這回去是真的大笑了。

不論何時、不論何地,只要有人表揚他,他都會很開心的。

但趙仙笛卻不高興了,看見對手在開心地笑,他自然不高興。

“你還笑?”趙仙笛怒道,“你去死吧!下地獄,下十八層地獄!”

說話間他已攻出了十八劍。

葉紛飛卻只退了三步,而且還在笑道:“不錯吧!十八劍退了三步,平均每六劍退一步。”

“你……”趙仙笛已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是在手上加緊了力道。

他已氣極,長劍上用的功力已達十成,他決心就在這一劍之下解決葉紛飛的性命。

可這回葉紛飛卻沒有退,連一步都沒有退。

對方這—劍的危險威力,無論誰都能看得出來,梅宜人自然也看出來了。

但她卻擋在了葉紛飛前面。

趙仙笛的長劍停在梅宜人的咽喉前。

梅宜人平淡地道:“你為什麼不殺我?”

趙仙笛又如何不想殺她,只是他身邊還有一個笑兒,笑兒直到現在還在猶豫之間,還處在對他信任和不信任之中,他不能讓笑兒L離開他。

趙仙笛斜眼望向不遠處的笑兒,果然看到笑兒臉色好看多了。

女人總是有一顆慈善而又軟弱的心,她們總是抱著天生的母愛,而去同情弱者,只要她們不是到了歇欺底裡的時候的時候,她們永遠都是最可愛的。

所有有人把女人形容成蛇,這不過分。因為蛇並沒有人們常說的那麼恐怖,它們不像虎、狼那樣,是天生的攻擊性動物,它們只吃些田鼠或者青蛙,再不就偷些雞蛋來吃吃。它們只有到了感到自己自身危險的時候,才攻擊對方。

所以有人說“人一見蛇一驚,蛇見人一命。”打草驚蛇,這個成語已說明了這個道理。所以說,從來就沒有人說過,“打草驚狼”這句話。

趙仙笛居然也很清楚這些道理,所以他不能讓笑兒知道他一直在欺騙他。

否則,他不但失去笑兒,而且很可能會死在對死手中。

幸好的是,笑兒好像越來越信任他了。

趙仙笛很輕鬆地一笑,對面前的梅宜人道:“從現在的情形看來,好像是我趙仙笛對不起你梅宜人,但我更不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不能再跟著趙月明為虎作倀,就算他是我親生父母,我也不能再沉迷下去。”

葉紛飛聽得簡直要嘔吐出來。

但梅宜人卻只是淡淡地苦笑了一下,道:“我只是一介小女子,只想嫁給—個自己喜歡的男人,只想過著安定而又舒適的生活,我不想聽你們父子間的爭鬥。”

趙仙笛愣了一下,他自然很清楚對方的說的喜歡的男人是誰,但卻沒想到梅宜人會在這時候說出這句話,以她的性格是不可能的事。

她喜歡他,但他卻一點也不喜歡她,雖然他也曾經擁有過她,但他卻一點也不留戀。

梅宜人又道:“我一直在奮鬥,是希望自己能有一份令人自豪的嫁妝,可現在什麼也設有了,你……你就下手吧!我會更開心一些……”

趙仙笛偷眼望向笑兒。

笑兒的表情令人看不透,她不知道他和梅宜人的事,但現在彷彿每個人都猜到了。

趙仙笛長噓了一口氣,道:“梅宜人,你也幫著做了不少對不起江湖的壞事,這些是不能饒恕的,但……但趙某人是從來不殺女人的。”

葉紛飛大叫起來,道:“放屁!你他媽的在……”

“來人!”趙仙笛高喝一聲,打斷了葉紛飛的話,他知道葉紛飛要重提舊事,要在笑兒面前掀他的老底,所以急忙高聲斷喝,蓋住葉紛飛的聲音,道:“把梅大幫主先帶走,小心一點。”

立刻上來了兩個人架住了梅宜人,但梅宜人伸手就給他們一人一個大嘴巴。

這兩個人一臉委屈地看著趙仙笛,不知是該如何做。

梅宜人大聲道:“我心如死灰,不想再活了,只求能死在你的劍下。”

趙仙笛雖然是聰明百世,但對這種事卻是毫無辦法可想,他很想下手,但在笑兒面前又不能這麼做。

梅宜人大又大聲道:“如果你不殺我,我就殺你!”

趙仙笛沒有一點驚慌失措的樣子,他很瞭解女人,知道她們永遠都這樣的。

他眼珠一轉,不但沒有後退,反而長劍更是一抬,頂住梅宜人的咽喉,道:“是你逼我殺你的,如果我不下手,你是不是就會殺我!”

他希望梅宜人自己講出來,讓笑兒聽清楚。

梅宜人沒有說話,卻忽然抬手抓住了趙仙笛的長劍。

劍鋒利不可擋,她雙手立刻鮮血直流,但梅宜人臉上卻沒有任何一點痛苦的樣子。

她的心彷彿已麻木了。她的心早已在趙仙笛當初刺她一劍時死了。

正當趙仙笛一驚之時,梅宜人已握著長劍刺入自己的腹中。

趙仙笛大驚,更是大聲驚呼。

曾經被他擁有過的女人,巳被他手中的長劍一劍穿腹,而這個女人卻出同時一刀刺穿了他的胸膛。

“趙仙笛,你知道你的劍刺死了什麼嗎?”梅宜人痛苦地大叫道。

趙仙笛當然知道,但了又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這樣說,他也沒心情去想這些了,他只想到自己身上的痛。

他大叫一聲,猛抬腳踢飛了持在劍上的梅宜人,長劍帶著熱氣和鮮血抽了出來。

他胸口正中處插著一把短匕。

梅宜人沒有痛苦的呻吟,而是痛苦的大笑,道:“趙仙笛,殺死你的是你親手送給我的定情物,而被你殺死的卻是你的骨肉。”

趙仙笛毛骨悚然,他沒想到,他萬萬沒想到,但現在知道了是不是太遲了?

他對著天空一聲無邊的極力嘶嘯,然後猛地拔出了胸口的短匕。

狂噴的鮮血,帶著他那應下地獄的靈魂,怒射出他的身體。

笑兒這時才從一生中最大的驚訝中清醒過來,她衝過去抱住了將要倒下的趙仙笛。

她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大叫著,抽出了她最心愛的長劍。

她是女人,一個最美的女孩子,但她此時卻已到了歇斯底里的時候。

她就像一條準備攻擊並露出牙齒的毒蛇,像一頭發了瘋的母虎,掄開長劍亂殺猛砍起來。

但她卻是攻向趙仙笛的人。

誰也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做,她本應去殺梅宜人的。

轉眼之間,就有十四個人死在她的劍下。

花含笑的劍法一直不錯的。

她猶如虎人狼群,把那群漢子趕得到處亂逃亂躲。

笑兒身邊十丈之內已找不到任何—個對手了,這時她才直愣愣地看向梅宜人。

梅宜人緊閉著雙眼,臉如金紙。

是這個女人殺了趙仙笛,毀了她的一生,可這個女人卻比她更苦命。

花含笑不知該下手還是不該?

這時葉紛飛忽然道:“笑兒,這裡的事已經全部結束了,你也應去看看你的姐姐,她不知有多擔心呢!”

花含笑忽然苦苦地一笑,喃喃地道:“我不去,我不去!我不想見她,不想見任何人……”

她仰天大叫一聲,心裡全是說不出的苦。

她知道這全是趙仙笛的錯,可她又拋不開對趙仙笛的感情,這種感情是她永遠不能忘掉的。-

花含笑抱起趙仙笛,飛一般地向遠處奔去。

“笑兒……”

“花小姐……”

此時花含笑的耳中已聽不到任何聲音。

她只是在毫無目標地狂奔著。

李樂在狂奔著。

但他才跑出五步,就發現眼前一片精光,白得刺眼,劍氣刺得肌膚生痛。

李樂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能使出這一劍的自然只有柳如煙。

接著劍光不見,他就看到了柳如煙的臉。

那些鐵龍門的人逃得絕不比任何人慢,早在這一剎那間,走得無影無蹤。

小酒店只有柳如煙和李樂兩人。

李樂站起來,而且還挺了挺胸脯,好像剛才被嚇得跌倒在地上的不是他,而是柳如煙。

柳如煙道:“你就是李府的小哥,李樂?”

“不錯,正是本少……我!”他也說不出為什麼不敢在柳如煙面前太狂傲。

其實他本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好漢”,但此時面對柳如煙,卻使李樂無形中有些心虛。

是不是做了對不起人家的事,就會感到心虛?

但李樂卻一直認為自己並沒有對不起別人。

他忽然想起了柳如眉最後的一句話,是那麼幽怨,那麼無奈。

“請坐!”柳如煙道。

“哼!”李樂也不知從什麼地方來了一把無名火,大聲道:“你看不起我,沒關係,本少爺還看不起你呢!本少爺就是不要你妹妹,你能把本少爺怎麼樣?”

他說完這句話又後悔了,甚至有些害怕。

柳如煙只要動一根小手指,都能要了他的小命。

可柳如煙沒有動,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只是忽然笑了起來。

“有性格,我喜歡!”柳如煙冒出了這麼一句。

李樂一愣,喃喃道:“這句話好耳熟耶!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

柳如煙對他擠了擠眼睛,又道:“我可不想管你們兩人的事,而且我那個妹妹,我也不敢管。你們倆好自為之,妹夫!”

李樂只聽得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怎麼了?”柳如煙問道。

“啊!沒什麼廠李樂站了起來,道,“我只是不明白,你怎麼會在這裡?”

柳如煙道:“這句話應該我問你,你不是和曲一歌他們在一起的嗎?怎麼會一個人跑到這裡來玩了?”

“我不是玩。”李樂道,“我只是來這裡散散心,順便打探一下劍魔的消息。”

“果然好膽量,年歲雖小,卻敢一個人出來打探劍魔的下落,是好樣的。”柳如煙挑起大拇指道。

李樂冷笑一聲,道:“我的武功的確不是很好,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也用不著用話來臭我。”

他的武功何止是不好,簡直就是糟糕透頂。

所以柳如煙在笑,然後又正色道:“我絕不會看不起一個能一箭射退劍魔的人。”

李樂睜大了眼睛,道:“你怎會知道的?”

柳如煙道:“我怎麼知道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確這樣做到了。據我所知,當今江湖上沒有一人能一招擊退劍魔。”

李樂笑了,笑得簡直開心極了。

他離家闖江湖,不就是為了要做這樣的人嗎?

可他又不笑了,而是不無憂愁地道:“但我還是怕那個老劍魔,而且也不知為什麼,他一直想抓我。”

“他是為了你的弓箭!”柳如煙道,“以你的箭術,再配上一柄好弓箭,絕對可以在三箭之內,把他殺死,他能不怕嗎?他能不想置你於死地嗎?”

李樂驚得張大了嘴巴,道:“可是他上次卻沒有一見面就要殺我的樣子啊!”

柳如煙道:“無論任何人都會在自知必勝的情況下,先弄懂你為什麼能射出那勢不可擋的一箭後,再下手不遲,劍魔更會這樣做的。”

“他想跟我學箭術?”李樂聽得直笑,道,“那我就是他師父了,他就要給我磕頭,我從此以後就是語兒、笑兒的叔叔,她們應該叫我……”

“不要想得太多!”柳如煙斷喝一聲,道,“你不知道江湖之險惡,如果你信得過我柳如煙,就聽我一次,絕不能隨便把你所學的射箭之術教給別人。”

“連我最好的朋友也不能教給他們?”李樂不懂地道,“比如說葉紛飛、曲一歌,柳……”

他不說了。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提到柳如眉?

也許他剛到金陵時,和柳如眉在一起的時光,永遠無法令他忘情。

也許在他的潛意識中根本就不討厭柳如眉。

但不論怎麼說,梆如煙聽得卻非常高興,他恨不得馬上去告訴柳如眉這件事。

李樂望著天空,好像他剛才什麼也沒說。

而柳如煙卻道:“就算是他們,也不能教。而且他們也不會開口的。這不是我們小氣,而是一旦絕技傳到壞人手裡,就會危害江湖,劍魔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他師父一定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個結果。”

李樂明白了。

他說道:“劍魔的師父就是趙老爺子的師父,叫什麼司馬錘。”

“你是怎麼知道的?”柳如煙一愣。

“我是怎麼知道的,並不是重要的事,重要的是我們絕不能像他那樣,教出一個危害江湖的壞弟子。”李樂學著柳如煙剛才的口氣道。

柳如煙似有所思,沉靜了一陣,才喃喃道:“老爺子一生耿直,但也因錯收了趙仙笛才造成了今日之患,可見收一個好弟子,要比找一個好師父還要難。”

“這也不一定。”李樂道,“我就—直想找一個好師父,可一直到現在,也沒有人願意教我武功。”

“每個人的運氣都不同,當年要不是和趙老爺子偶遇,我也不會成為他老人家的弟子。”

“趙老爺子教你劍術,為什麼不讓江湖上人知道?”李樂張睜著大眼問道。

“這也是為了劍魔周森。”柳如煙道,“他老人家秘密傳藝與我,連他的義子趙仙笛都不知道。”

“我知道,所以你一直秘密為趙老爺子做事,是不是?”

“不是為趙老爺子一個人,而是為了整個武林。”柳如煙道,“在暗中尋查劍魔周森的下落,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在下沒辜負趙老爺子的一片授藝之恩。”

“劍峰是你和雙青……她—起找到的?”

“是的!”柳如煙笑道,“如眉是為了很好地幫趙老爺子,所以才女扮男裝的,我以為趙老爺子能看穿她本來面目,所以一直沒有告訴他老人家,沒想到如眉居然不知在什麼地方練成了易容轉聲術,居然……”

他又笑了笑,沒說下去。

李樂道:“其實我早就發現她易容了,只是沒深入調查而已。”

柳如煙也沒理他吹大泡,只是道:“不錯,她雖練成易容換聲術,但畢竟江湖經驗不足,經常因情緒變化而露出本來性子,所以江湖上的人一直看不准她,忽男忽女的傳說很多。”

“趙老爺子都著不穿她,江湖上還有誰能夠看穿她?”

“要不是趙老爺子和她接觸的時候太短,老爺子又怎能被她騙了這麼長時間!”

李樂嘻嘻一笑,道:“花含語和她接觸的時間很長,可是她還是連花含語都騙過了!”

柳如煙也是一笑,答非所問地道:“花含語這位女孩子的確是很可憐的。”

“我難道就不可憐嗎?”

“你?”柳如煙瞪大眼睛道,“我看不出!”

李樂大聲道:“我也被她瞞了很長時間。”

他的眼力有著過人之處,這是長期練箭定神的結果,所以當初能一眼認出花小姐有兩個,也能在暗無光線點霞山莊地窯中看清孫一江的面孔。

他對自己的眼力一向是很有信心的,可居然沒能看出柳雙青是個女孩子,他大為不服氣。

“這難道不好嗎?”柳如煙居然說了這麼一句。

李樂氣道:“這有什麼好?被人耍了難道還很有趣?”

柳如煙心平氣和地道:“你今天只是被如眉騙了而已,這又有什麼關係?

日後就可以接受教訓而不被任何人欺騙,這不是好事嗎?”

“好,的確是很好!”李樂氣道,“要不是趙老爺子的一句話她也許永遠不會暴露本來煩目。”

柳如煙笑道:“可能嗎?”

當然是不可能,但李樂卻不說話。

柳如煙很正色地問道:“你是怎麼找到趙老爺子藏身處的?”

李樂就把如何抓住公孫嶽,然後如何在公孫嶽的指引下,找到了雲濤珠寶行,接著碰到柳如眉,最後和趙老爺子見面的事說了一遍。

他說得很詳細,說到了每一個細節。只是把最後柳如眉和花含語的事省去了,還有柳如眉所說的話。

柳如煙臉色青寒,一動不動,雙眼忽閃著陣陣光芒,他只是不懂,為什麼公孫嶽要那麼做?

雖然李樂已把趙老爺子對公孫嶽的所作所為的解釋說給柳如煙聽了,但他還是不懂。

李樂道:“你是怎麼認為的?難道他們還有更深一層的陰謀?”

一語驚醒柳如煙,他大聲道:“不好!劍魔到雲濤珠寶行去了?”

“為什麼””李樂不明白地道,“就算有人告訴他趙老爺子具體位置,他也不敢去。”

“公孫嶽只是劍魔手中的一步棋,你們上當了,事情不會那麼簡單。”柳如煙心急如火地道,“你立刻回去,快!不能再耽擱了。”

“那你呢?”李樂道。

他很想和柳如煙一起走,如果讓他一個人去對付劍魔,他還是很怕的。

柳如煙苦笑了一聲道:“我不能去。”

“為什麼?”李樂睜大眼睛問道。

柳如煙嘆息了一聲,道:“我已經中了巨毒,而且受了傷,現在連一步也走不動了。”

“是誰幹的?”李樂吃驚不小,以柳如煙的武功居然還會被人打傷。

‘是劍魔!”李樂忽然道。

“不錯,是他!”柳如煙道,“他把我引出來,然後在我們鬥得最激烈的時候,居然有一個人在旁邊下手放毒,所以我就敗了。”

他講得很平靜,彷彿在敘述著另一個人的事,臉上沒有一點生氣、惱火的樣子,這份定性和涵養不是一般人能輕易做到的。

“放毒的那人叫孔少錢,他是京城天威鏢局東方名威的人。”柳如煙補充道。

“是他!”李樂道,“原來還是老鄉,他媽的老鄉見老鄉,背後來一槍。他太缺德了。”

柳如煙笑笑,他很喜歡李樂這種灑脫。

“東方名威一直沒離開京城,也揚言不參與這趟渾水,但卻派了一個孔少錢。”

“他是想讓孔少錢混水摸魚。”李樂道,“等到其他的人打得不可開交,他好從中奪取古劍二神。”

“這也是—方面,但更重要的恐怕是另有原因。”柳如煙道,“他是為趙老爺子。”

“為趙老爺子?”李樂疑惑道,“東方名威在京城,而趙老爺子在金陵,他們之間難道有仇嗎?”

“他們沒有仇!”柳如煙解釋道,“但他卻是和劍魔站在一起的。因為他們都知道,在他們得到秦皇古鼎的時候,趙老爺子也得到了消息。”‘

“孔少錢不是為了古劍二神,而是為了殺趙老爺子。”李樂恍然大悟。

“當今江湖上知道那隻古鼎消息的人越少越好,東方名威當然不能錯過這個機會,所以他派孔少錢趁機殺趙老爺子。說不定也想趁機殺周森。”

李樂道:“那他為什麼要施毒於你?”

柳如煙淡淡地道:“孔少錢是腳踏兩隻船的小人,他地獻計讓劍魔把我引出來,其目的就是先讓劍魔周森在我身上耗去一部分體力,然後再出手施毒,把我制住,最後引劍魔去找趙老爺子。”

李樂冷哼道:“他倒也‘公平’,希望藉此使趙老爺子能和周森一戰兩敗俱傷。”

“劍魔當時也沒有料到孔少錢會突然出手,所以未能及時攻擊我。”柳如煙道,“孔少錢自然也不會追擊我,所以我才得以逃生。”

“劍魔也一定很生氣。”李樂笑道,“他也萬沒想到孔少錢坑害他一下。”

柳如煙緊急皺著眉頭,忽然正色道:“劍魔畢竟是江湖名人,他不會在比劍中使出這不要臉的一招的。他既然這麼做,就一定有預謀,一定有更大的陰謀,而這個陰謀就是針對趙老爺子的。”

“可我手上沒弓箭!”李樂叫道。

他出來時忘記帶上那把曲一歌送他的張箭了。

“你立刻回去,也許還能幫上忙。”柳如煙道,“但如果不回去,就一點忙都幫不上了。”

“可你怎麼辦?”李樂擔心對方。

柳如煙笑笑,道:“我像有事的樣子嗎?”

李樂睜大眼睛看去,只見柳如煙氣宇軒昂,根本看不出有什麼不對的樣子。

“我已把毒逼到下肢,一時也無大礙。”柳如煙道,“我已在路上留下記號,過一會兒刑嶽就會找過來,你放心地去吧!”

“刑嶽為什麼一直沒來?”

“這一就是一個大陰謀,他們此時也許受到了攻擊。”柳如煙臉上閃過一絲愁惱,但立刻又平靜下來,道,“但我相信他會來的。”

“聽你的嘆口氣,他現在的處境好像不妙。”李樂道,“他是不是受了重傷?”

“是的。”柳如煙道,“但我還是相信他,因為他不是容易被人打倒的人。”

李樂卻不放心了,如果刑嶽了重傷,而且又受到高手的攻擊,他是否還能全身而退,都是一個問題,就更不用說來此接應柳如煙了。

“你不放心?”柳如煙笑道,“我告訴你,和刑嶽在一起的不但有秦淮幫的梅宜人,而且還有一個叫葉紛飛的人。這回你放心不放心?”

李樂笑了,對葉紛飛,他絕對一百個放心。

其實就算他信不過葉紛飛,此時也沒別的法子可想。

他咬著牙點頭。

他必須回去。

相比之下,雲濤珠寶行才是更需要他幫忙的。

這不但是為了趙老爺子,而且那裡還有他的朋友,甚至有沒過門的……李樂已把自己所謂的“輕功”已提到了極點。

但他到了最後,卻跳上了一輛拉大糞的牛車。

他不是為了偷懶,而是到這時候,他奔跑的速度已不如這輛牛車走得快了。

他早上還拿著一把鐵龍門的人逃走時留下的一把刀。那把刀的刀鋒現在已刺到拉車的老牛屁股上。

老牛吃驚,哞叫了一聲,撒開四蹄,狂奔起來,趕車的老漢在後面大叫著,狂追著。

李樂已顧不上那些了,像天神一般,舞著刀,指揮著這輛拉大糞的牛車,在大街上衝著。

李樂一個飛躍,從車上跳了下來,在地上連滾再滾地進了珠寶行。

這裡是靜悄悄的,彷彿根本沒發生任何事,但李樂卻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他沒有大叫,而是貓著腰,小心翼翼地摸向珠寶行後房的秘室。

他必須偷襲,因為了手中沒有弓箭,所以他就算以平生最猛烈的姿態衝進去,對一個高手來說,也是白給。

況且秘室中的人不但是高手,而且是高手中的高手。

這一回他做對了。

還沒有到秘室門口,他就聽到裡面傳出了人語聲。

他一下就聽出是劍魔的聲音。

秘室中的地方本來不小,但現在因為裡面的人更不少,所以就顯得擁擠多了。

劍魔就站在門口,他身邊是那個東方名威暗中派來的孔少錢,還有鐵龍門的大總管許白塵,另一邊是四個全副武裝的精悍壯漢。

許白塵還不死心,他是為了古劍二神而來,他知道古劍二神一定在這間秘室中。

對面不但有趙老爺子和柳如眉,還有曲一歌和花含語,但曲一歌和花含語卻是躲在地上。

劍魔看著趙老爺子在笑。

他們已經二十年沒見面了。

“師兄!我們終於面對面了!”劍魔周森道。

“是的!”趙老爺子很平淡地道,“但你卻已不是老朽的師弟。你是一個江湖罪人。”

劍魔笑道:“不論是好人,還是罪人,我們都是一個師父帶出來的,都是江湖名人,只要我們師兄弟聯手,這個江湖中還會有人說不嗎?”

“有!”趙老爺子冰冷地道。

“當然,這個說不的人就是師兄你了!’劍魔笑道,“正邪不兩立,水火不相容,所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師兄,我說得對吧?”

“你說得對極了。”趙老爺子也大笑起來,道,“但不論是正還是邪,是白道還是黑道,一個人都不應該做不要臉的事,你說對不對?”

劍魔不說話了。

他知道自己做了很多很不名氣的事,他其實並不喜歡那麼做,但有時,他又忍不住去做。

他胸中總是衝動著一種感覺,讓他去做—些別人不敢做、不願做、不屑做,或者做不到的那些事。

這只是—種走了形的心態,也許就因為這種心態才使他成為一代劍魔而不是一代劍王。

他長嘆了一氣。

現在他們已經可以解決拖了二十年的恩怨了,但劍魔卻有些猶豫。

這不是貓抓到老鼠時那種感覺,他並沒有一點欣賞自己的心情。

他現在是有一種蕭澀的感覺,而這種感覺是不快的。

和他鬥了二十年的對手,現在就要死在他手下,為什麼他會不高興呢?

他說不出。

這是不是人們常說的高處不勝寒?是不是兔死狐悲的感覺?

周森冷無人聲地道:“趙月明,你我都知道,無論我們兩人誰死了,剩下的一個都活得毫無意義。”

他這句話沒人懂,至少柳如眉就不懂。

但趙老爺子卻明白,他畢竟是經過無數次風浪的老人,他已把世間的一切事看得很清楚。

他用鼻子深深地噴出了一氣,道:“也許是的,但你死了,江湖的人卻會活得更有意義,這一點正是你我當初選擇道路不同的原因。”

劍魔是一切為了自己,而趙月明卻不是。正因為這一點,世上才有了正邪之分。

劍魔“呵呵”地笑了兩聲道:“正也好,邪也好:一切都是空的,流芳百世,遺臭萬年,他們之間又有什麼區別?那是以後的事。”

“你會永遠被人唾罵,死了也永遠不得超生。”趙老爺子怒目而道。

“人常說‘看三國掉眼淚,叫什麼替古人擔心。’”劍魔笑道,“可活人為死著想,是不是也是一種可笑的想法?師兄,不論後人是怎樣讚揚你,怎麼唾罵我,你我都聽不到了。”

“假如人人都像你這樣,這個世界該地是什麼樣子?”趙老爺子義凜盲正地道,“那不是一個人類的世界,而是一個畜牲的世界。”

“是的,我是很自私。”劍魔大叫道,“可我現在卻還活著,而且活得很好,以現在的實力看,我可以一劍殺死你,而你卻不能。”

“哈哈……”趙老爺子大笑起來,道,“我趙月明個人代表不了世間永在的正義,你周森殺了我也代表不了邪惡就能戰勝一切,邪惡是永遠不能戰勝正義的。”

“可你不要忘了,世上還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話。”周森叫道,“時間已過去二十年了,我們還是如當年一樣,誰也無法說服對方,好1就讓我們的劍來證明誰是對的吧!”

正與邪,不是用劍來證明的。但趙老爺子也沒有再說什麼,他彷彿也在等著這一刻。

他平淡地一笑,然後才道:“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二十年了,想必你也是的。”

劍魔沒有再說什麼,他們之間已用不著多說了,該說的都巳說完,剩下的將是生死之搏。

他巳忘記了正邪之事,跟中開始閃舶著一種無形而又令人心顫的光芒。

趙老爺子沒有動,而是沉思一陣,道:“這兩個年輕人是怎麼一回事?”

他指的是倒在地上的曲一歌和花言語,他在最關鍵的時候也沒有忘記去關心別人。

劍魔冷冷地道:“老夫只不過是在他們身上下了一些迷藥而已,死不了的。”

“為什麼我們沒有中毒?”趙老爺子道。

“他們昨天曾和老夫交過手,那時老夫就在他們身上下了藏地天山陰的紅花。”劍魔道。

“為什麼他們到現在才毒發倒地?”趙老爺於又問道。

劍魔道:“你應該知道,藏地天山陰的紅花本身無毒、五色、無味,但一旦遇上陀玲迷魂散,就會毒力大發,至少能迷倒一群大象。”

他得意地冷笑了一下,道:“老夫只不過是在進門時,放了一些陀玲迷魂散。”

“你好狠,也夠陰的。”柳如眉在旁邊叫了起來,劍魔幾乎是步步處到,先放倒了曲一歌和花含語,兩邊的實力立刻顯得不平,重心已偏向劍魔他們。

“臭丫頭。”劍魔道,“老夫是看在師兄面上,只是撒了一些陀玲迷魂散而已,憑你身上的功力,這點迷魂散還不能迷倒你,你在旁還叫什麼?”

柳如眉道:“你這算什麼本事?你明知道老爺子現在身體不行,居然還舔著臉向他叫陣?”

“青兒,你退下!”趙老爺子道,“老朽等這一刻已等了二十年了,就算他不叫陣,我也會向他叫陣的,不論我出了什麼事,你都不可插手。”

“不錯,這是我們師兄弟之間的事。”劍魔回過頭,對孔少錢和許白塵等人道,“老夫今天和師兄一了恩怨,不論老夫是死是活,你們都要等我們了結恩怨後再出手,否則老夫將翻臉不認人。”

沒有人想動手,因為他們都看到趙老子爺現在這種情況,能在劍魔劍下走全一招,已經夠令人吃驚了。

但劍魔沒有輕視,他已看出來了,趙老爺子雖是風中將熄之燭,但趙老爺子的武功還在。

只要趙老爺子不死,他永遠是一個令人心顫的一代劍王,他現在這種衰老的,只不過是把全身幾十年來修練來的精力全部都內斂的緣故。

他要保存身上任何一點精力,來對付劍魔。

現在就已到時候了。

趙老爺子猛地睜大了凹陷下去的眼睛,兩道刺人的精光剎時間從眼睛中放射出來。

他雖然沒有正眼去看孔少錢他們,但這兩道光芒卻如利劍一般刺得他們身不由已地退了一步。

趙老爺子不知從什麼地方,在什麼時候,手中已出現了一把長劍。

沒有人見過趙老爺子用劍,至少這裡的人沒有見過,但他們今天卻見到了。

他們發誓永遠也忘不了,一代劍王手中持劍時,那種天神臨凡般的威武氣勢。

但他們卻也永遠無法和別人說這種感覺了。

就在這一刻,孔少錢和許白塵慘叫著倒了下去。

劍魔親手調教的四個好手,也幾乎同時倒了下去。

他們六個人全是一箭穿心,幾乎全是在同一時間內被人一箭射穿了胸膛。

距離太近了,對李樂來說,簡直就是在釣缸中之魚、捉甕中之鱉、射籠中之鳥。

劍魔心驚,他知道是誰來了,但他不明白,為什麼李樂不先放一箭射死他呢?

這時只聽到門外傳來聲音道:“既然單挑對陣,就應該一對一比劍,是嗎?所以他們可以死了。”

柳如眉一聽,立刻走到曲一歌和花含語面前,一手挾著一個,出了秘室門。

她雖然不像柳如煙那樣瞭解趙老爺子,但她卻同李樂一樣聰明,知道趙老爺子的脾氣。

趙老爺子到這時才真正地吐出了一口氣。

他非常喜歡李樂這個少年,因為他所做的這件事,非常令他滿意,這才是一個真正的江湖人,一個真正的俠土應有的本色。

現在已沒有任何一件事能佔有趙老爺子的心。

他已有三十五年沒有象今天這樣無牽無掛地盡情一搏了,他不再猶豫,舉起了手中的長劍。

他是劍士,也永遠是劍士。

不論他是生是死,他永遠不後悔自己這一生。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08:57


第十六章 寶瑩寺的劫難

平都山是七十二福地之—。

山腰翠柏之中飛簷橫出,霧藏雕樓,那就是聞名江湖的寶瑩寺。

寺前山門大開,四周翠柏陰森,雨簷下橫懸著金匾,上面四個蒼龍騰空般的大字——寶瑩福地。

寺內鐘鳴鼓震,佛香繚繞,人來人往。

寺後的翠柏林,卻是人際沓無,寂靜暗淡。

日落山坳時分,一道紅影從林中急閃而出,快似奔馬,靈若老猿。

從身形上看,嬌巧玲瓏,顯然是位妙齡女子,可惜臉罩紅紗,難辨芳容。

她轉目四顧,眼神中透著焦急。

夕陽西墜,黑夜將臨。

在昏暗的山間,有一道黑影急馳過來。

接著,輕嘯聲響起,山川為之失色。

紅衣女子聞聲,急忙現身。

她輕聲喝道:“黑衣使者,為何此時方至?”

黑衣蒙面人手持七彩,厲聲道:“樓主有令:本門雪恥,在此一舉,毋須謹慎,不怠懈。特示照諭,行動推遲兩個時辰,勿必盡力,完成大計。令止!”

“紅衣使者接令!”紅衣女深深一躬,起身接過七彩令旗。

黑衣使者轉輕柔道:“姐姐,你等得辛苦了!”

“樓主為何推遲行動時間?”

“一個時辰前得到消息,秋飛霜也在寶瑩寺!”

“攝魂谷的秋飛霜?”紅衣使者全身猛地一顫道,“他怎麼會來這裡?”

“秋飛霜到寺中已有時日,具體情況我也不很清楚。”

“寶瑩寺果然有防備。”

“幸好樓主高明,否則今夜很可能全盤皆輸。”

“樓主深謀遠慮,非屬下能及。今夜正是天時地利人和之吉日,但願天從人願!”

“但願天從人願。”黑衣使者也嘆道。

紅衣使者沉思了一陣,“道:“秋飛霜潛蹤十年,為何會忽然出現在寶瑩寺?”

黑衣使者搖頭道:“秋飛霜與樓主有不共戴天之仇,此時也正是報仇雪恨的好時機。”

她頓了一頓,又道:“寶瑩寺主持廣空和尚有‘七彩袈裟’和‘震天木魚’,再加上秋飛霜,我們此舉能成功嗎?”

“蝶妹!”紅衣使者輕叱一聲,道,“難道你信不過樓主?”

“但……”

“沒有但是,也沒有或者。”紅衣使者打斷她的話,說道,“樓主把我們辛苦養大,教我們上乘武功,我們又怎能不信任他老人家。”

黑衣使者點頭稱是。

她可以懷疑一切,但絕不會懷疑樓主的每一句話。

紅衣使者輕扶著她的肩頭,道:“好妹妹!不要想太多了!”

黑衣使者只是聽,沒有回答。

紅衣使者用力握住她的手,展顏笑道:“還有兩個時辰,姐姐帶你去放鬆一下。”

她會心地一笑,翻身馳去。

黑衣使者彷彿知道要做什麼,臉上隱隱地露出一絲渴望的微笑,急忙跟上。

轉眼間,樹林中恢復平靜,空山寂寂。

翠柏林的密洞中,春意盎然,情趣濃烈。

紅衣使者已脫去身上的肚兜,露出一身雪白的肌膚。

胸前的玉峰早已高挺如山,豔紅櫻桃微顫晃動,彷彿要脫峰而出。

她面前是一位俊美的年輕公子,雙眼迷離,猶如做夢—般。

公子一看到眼前的豔浪之軀,眼睛突然一亮;不自主地伸出雙手,扣在她胸脯上。

紅衣使者嬌哼一聲,故意一挺胸膛迎了上去,順勢倒在公子懷裡。

公子張開雙臂,緊緊擁著軟香溫芳的胴體。

白皙嫩滑的胸脯貼在他身上,輕輕得揉動著。

他只感到那裡軟綿如火,堅挺如石。

紅衣使者忽然“嗯”的一聲呻吟,伸出鶯舌輕輕勾舔著他的耳垂。

公子渾身顫動起來,張大眼睛,喃喃不停地遭:“你是誰……你是誰?”

“你的夢中情人!”紅衣使者的聲音輕柔而又甜蜜。

公子長長噓口氣,閉上了眼睛。

他雙於從光滑如緞的皮膚劃過,最後抓住了雙峰。

手指握得很緊,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深深陷入胖大的白肉中。

“啊……籲……”

紅衣使者忍不住輕哼起來。

呻吟聲給公子帶來一種極端的興奮,雙手加快搓磨起來,微張嘴唇按在了她櫻唇上。

紅衣使者的嘴唇開始變得溼潤、滾熱。

她把豔紅的香舌盡情伸出,伸進公子口中,用力地攪動著。

“我好難受……好難受……”公子雙眉緊皺,口含香舌,含糊地道。

“寶貝,你馬上就會好了!”

她果然沒有讓公子等得太久,雙手從他頸上落下,直到他小腹下方,用力地摩搓起來。

公子的呼吸開始急促,身體不自然地扭動著。

“噢……美人……啊……”

“乖寶貝……你盡情來吧……”

纖細的腰枝迎合上去,他們相互絞纏如蛇。

公子的衣衫已被她無聲無息地褪下。

急喘聲中,她的小手握住了他的要緊部位。

她的指尖冰冷如雪,掌心中卻滾熱如火,讓人感到彷彿全身都旋人熱流之中。

公子忽然瞪大眼睛,眼光中噴射出強烈的火光。

他喉中發出古怪的聲音,翻身把紅衣使者重重壓倒在身下。

慾望如火,燒天的大火。

公子咬著左邊的紅櫻桃,一手揉捏著右邊的朱核,全心投人的扭動著屁肚,尋找著花開之處。

“啊……咦……啊……”

“嗚……呀……”

公於的呻吟叫喊聲彷彿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但臉上卻是欲醉欲仙的表情。

紅衣使者的叫春聲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在洞中迴盪著。

兩肉相碰的“咕咕嘰嘰”聲音摻雜其中,使得春趣更濃,興致更高。

震天的聲音延續了很長時間。

公子停止了抖動的身軀,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紅衣使者推開壓在身上的公子,笑道:“蝶妹,你好了沒有?”

洞的更深處傳來黑衣使者的聲音:“姐姐!你以後能不能找些更強壯的。”

紅衣使者穿上輕紗裙,道:“他們兩人可是方園三十里之內最英俊、最強壯的公子!”

“不要啦!你把最好的留給自己,我可不領情。”黑衣使者的聲音似嗔似嬌,“妹妹還沒有盡興,他就已經斷氣了!”

“斷氣豈不更好?省得再費一次力氣。”紅衣使者大笑道。

話音未落,她提掌拍向癱軟於地的公子。

公子悶哼一聲,雙眼一翻,倒地身亡。

紅衣使者連看都沒有看一眼,雙眼緊盯著洞外。

夜已黑,風已起。

暗黑的天空,狂烈的山風。

寶瑩寺內燈火通明,人頭攢動,寬廣的大殿內聚集著百十位江湖豪傑。

他們正在相互問候閒聊。

一陣亮響的木魚聲從殿後響起,聲聲震耳,嘈嘈亂亂的大殿立刻肅靜下來。

一位身著彩色袈裟的中年和尚敲著木魚,從殿後步人大廳。

“阿彌陀佛!”和尚打個佛號,朗聲道:“各位施主久等了!”

“這倒沒什麼……”

隨著話聲,人群中走出一位大漢,穿著長衫,腰中挎著一個沉甸甸的包袱。

他走到和尚身邊,道:“貴寺請我們來,不知有何見告?”

和尚又是一聲佛號,高聲道:“小寺招待不周,請各位施主海涵。至於恭請各位大駕,是為小寺做個見證。”

他頓了頓,眼環四周,臉色嚴肅地接著道:“寶瑩寺從此退出江湖!”

此話一出,喧譁聲四起。

大漢問道:“這等大事,怎不見廣空大師?”

和尚道:“大師俗務纏身,請各位原諒,貧僧遵法旨,繼任卑寺方丈,特來主持封寺儀式。阿彌陀佛!貧僧廣善有禮了。”

大殿上人聲鼎沸,議論紛紛。

大漢再步上前,似又要發問。

廣善立刻道:“容施主請坐,聽貧僧一言。”

群雄心存疑問,安靜了許多。

“大師怎會認識在下?”大漢站立不動。

廣善道:“飛鏈神錐’容雄遠的大名,何人不知,何人不曉。”

容雄遠笑了一聲,剛要退下。

“原來是你!“

隨著話音,從殿外衝進一人,頭戴道髻,身穿道袍,神色極是憤怒,直衝到容雄遠身前。

容雄遠翻個白眼,冷冷地道:“原來是無虛老雜毛。”

“你……”無虛雙眼怒睜,右手按到了劍柄上。

“阿彌陀佛!”廣善攔在他們中間。

這聲是他用佛門上層武學“金剛獅子吼”呼出,震得大殿晃動不已,佛前燈燭連閃似滅。

殿上之人皆是武功好手,聞聲同是一凜。

“二位施主息怒。”廣善道。

“息個屁!”無虛破口大罵道,“大師可知他的請柬從何而來?他是奪自無靖師弟的。”

龜山雲龍觀霹靂大仙無虛道人,他的師弟就是蛇山雲虎觀的無靖道人。

這無虛脾氣火爆,江湖知名,此時更是爆跳如雷。

他指著容雄遠,大聲道:“你家道爺本不明白,為何在山前等了一天,也不見無靖師弟身影,原來請柬被你弄去。”

“何以為證?”容雄遠含怒道,“龜蛇二仙觀和你向來恩怨不斷,不是你還有誰?”

“不足服人。”

容雄遠雖一臉不屑,但幾乎每根神經都繃得緊緊。

無虛道人的一手霹靂降魔劍可不是隨便開玩笑的。

幸好無虛雖脾氣火爆,頭腦還算清醒,記得這裡不是龜山雲龍觀,而是名震江湖的寶瑩寺。

他大聲道:“拿出請柬,便知端倪。”

容雄遠一聲冷笑道:“大爺告訴你,我身上這張請柬,就是無靖那老雜毛的,你又能怎樣?”

“我師弟無靖呢?”

容雄遠淡淡地道:“被我殺了,大爺還一把火把什麼破龍爛虎觀燒個精光。”

無虛胸中一陣巨痛,張口噴出一蓬鮮血。

別人認為容雄遠不過是在開玩笑,可是他卻認為是真的。

長劍隨著一聲虎嘯龍吟飛出劍鞘,直取容雄遠面門。

容雄遠身形晃動,閃到了廣善身後,高聲叫道:“這是你我恩怨,何必耽誤大家時間。”

寶瑩寺中賓客如雲,他們來這裡可不是看人比武拼命的。

武當三子之—的木罄真人越眾而出,攔在無虛面前。

“無量壽佛。無虛師弟息怒,這筆帳,貧道必然幫你討個公道,只是當前之事,且聽廣善大師之語。”

武當派高手無數,武當三子更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人物。由木罄出面,無虛確也安靜許多。

他收劍退下,臉色依然憤憤不平。

一場風披算是暫時平息。

廣善雙手捧起木魚,高高舉過頭頂。

寶瑩寺兩件寶,一是水火不侵,保命護體的“七彩袈裟”,二者就是這副“震天木魚”。”

廣善朗頌佛號,道:“敝寺這副佛骨木魚,是寶瑩寺開山守師弘法大師所留。”

大殿內寂靜無聲,殿中百餘位高手皆輕屏呼吸,立耳細聽。

廣善繼續道:“小僧領寶瑩寺第二十一代住持——廣空大師法旨,任寶瑩寺第二十二代住持。阿彌陀佛!”

他放下佛骨木魚,提起小錐用力敲擊。

“咚”地—聲。

眾人耳邊嗡嗡作響,大殿頂上簌簌地灑落下一層細灰。

“此時此刻起,平都山寶瑩寺封寺閉門,退……”

廣善的話說到一半,就被一陣轟天而來的金鐘巨鳴聲打斷。

鐘鳴鼓聲滾滾而來,響徹雲霄,震撼整個平都山。

“不好!這是寺內警鐘!”

廣善剛說完這句話,就發現一把閃著精光的利刃刺了過來。

匆忙之間,廣善本能的揮手撥去。

利刃劃過,在他手臂上割開了一道血口。

廣善退步,張眼一看,那偷襲之人正是容雄遠。

“你居然……”廣善怒目而槐。

容雄遠道:“廢話少說,拿命來!”

他說完,獰笑一聲,抽出腰間的流星錐,左刀右錐,猛攻過來。

這時間,大殿裡已亂成了一團。

應邀而來的江湖群雄中,混進了許多敵人。他們在人群中大砍大殺起來。

和木罄道長對峙的是兩個人。

一個是無虛道人,另一個卻是無虛的師弟無靖道人。

廣善一看,心中已全明白了。

容雄遠和無虛、無靖原來根本沒有仇,他們剛才只不過在演戲,目的就是吸引群雄的注意力,好使同夥混進寶瑩寺。

廣善運足內力,用“金剛獅子吼”大喝一聲:“佛門之地豈容你們猖撅。”

他猱身撲向容雄遠。

容雄遠連換五個身法,才勉強避開他這一招。

“快來幫我,老禿驢難對付!”容雄遠大叫一聲,身體向後撤去。

可離他最近的無虛、無靖,此時也到了命不保夕的地步。

木罄道長的松紋劍,指東打西,力敵他們兩人,而且順帶還刺死下五名敵人。

大殿內的形式漸漸被群雄控制,可就在這時,那二十四盞牛油巨燈忽然間想滅。

狂烈的殺氣頓充滿整個大殿。

緊接著慘呼聲四起。

廣善急忙護住身體,一式“鷂子沖天”,竄上了殿頂。

剛要點燃燈燭,就看到殿後竄起一道火光。

廣善心中大急,喝道:“有人縱火!”

光明又回到人間。

可大殿中卻已變成了地獄。

血腥和悲號佈滿空間,群雄死傷過半,殿內的護法僧人更是所剩無幾。

趁剛才燈滅之時,已有四五十名武功高強的黑衣人衝進大殿.此時正與群雄鏖戰。

廣善長嘆了一聲,暗道:“這些黑衣人能衝進大殿,說明前殿防衛已被他們攻破。”

轉眼間,殿後大火已燃燒起來。

他一眼看到放火之人正是容雄遠,大喝道:“殺奸賊,誓與寺同在!”

他揮掌撲了過去。

這時間,從殿門忽然衝進一道黑影,把廣善攔劫下來,長劍挾風怒刺。

“擋路者死!”廣替大喝。

又有四名黑衣人圍了過來,與黑衣人並肩齊攻廣善。

那黑衣人身材嬌小,顯然是位女子,長劍擺動,招式突峰疊起,變化莫測。

廣善憑藉體內悠長內力,力敵五人。

十招一過,他已摸清黑衣女的劍路,剛要施展絕學,就聽到身後傳來—聲嬌喝道:“妹妹不要慌,姐姐來也!”

廣菩只感到腰間一涼,知道自己已中招受傷。

他心中大驚,高聲斷喝,用盡全力向身旁的一名黑衣人衝去。

他這一衝的力道何止千斤?

那黑衣人立刻被撞得口噴鮮血,後飛出去。

一個紅衣蒙面人出現在廣善眼前。

從身形上看,這紅衣人也是位年輕女子,兩道滿是煞氣的目光盯在廣善臉上。

紅衣女道:“禿驢,交出二寶,放你一條生路。”

“阿彌陀佛!妖女,你簡直在做白日夢。”

“那本使者就叫你死!”

紅衣使者一聲大叫,與黑衣使者挺劍攻來。

廣善已兩處受傷,武功已大打折扣,現在與兩大使者交手,的確有些力不從心。

這時,旁邊忽然竄出一名僧人,叫道:“師叔,我來幫你……”

說著,那名僧人手舞禪仗擋在廣善前面。

廣善道:“圓妄,你不是她們的對手,先退下!”

話音間,他已翻掌攻去。

可招式才打出一半,就忽然停了。

廣善感到一股來有過的疼痛從背心處傳來。

一種寒入骨髓的冷氣從後心傳人,瞬間傳遍了全身。

眼前劍光一閃、紅衣使者的長劍已深深刺入廣善的胸膛中。

廣善臨死前,看到身後的圓妄正猙獰地狂笑著。

紅衣使者對圓妄笑道:“你立了大功!”

圓妄把短劍從廣善體內拔出,道:“廣善這個禿驢,他穿得根本不是‘七彩袈裟’,我們都被他騙了。”

他只記得罵廣善是“禿驢”,卻忘記自己也是和尚。

紅衣使者心想:“如果他穿得是‘七彩袈裟’,你的這一劍還能刺得進去嗎?”

黑衣使者對圓妄道:“無論怎麼說,你都立了大功,這柄‘震天木魚’想必不會假。”

圓妄此時已伸手去摸放在廣善懷中的“震天木魚”。

他剛把木魚拿到手,就感到脖子上一涼。

圓妄那顆光亮亮的腦袋從脖子滾落,鮮血噴酒。

紅衣使者冷笑著,拭著手中長劍上的血跡。

黑衣使者不懂,問道:“姐姐為何殺了此人?”

紅衣使者冷冷地道:“他是‘天尊’的人,怎能讓他得到‘震天木魚’?”

“這個木魚定是假的,否則廣善豈有不用之理?”

紅衣使者道:“就算是假的,也不能讓他領這個頭功。”

黑衣使者心中一驚,默默地看著她,一句話不說。

這時間,殿內的群雄已傷亡殆盡,只剩下木罄道長一個人獨戰十數名高手。“

他的劍神出鬼沒,保住全身要害,看準容雄遠的一處空檔,一掌拍了過去。

容雄遠急退,一腳正踩在一名武當弟子的屍體上。

那屍體忽然跳了起來,一把抱住了他。

容雄遠大驚失色,狂叫著揮錐砸去。

—錐砸在那武當弟子的頭上。

武當弟子慘嚎一聲當場死去,可抱著容雄遠的手臂卻沒有—絲鬆動。

這時間,木罄道長的長劍已刺入了容雄遠的咽喉中,“喀”的一聲,喉骨盡碎。

容雄遠雙眼怒睜,身體前衝,長劍隨喉而入,直沒劍柄,連身後的武當弟子也串在一起。

容雄遠的頭重重撞在木罄道長的手腕上。

長劍脫手,木罄道長飛身後退。

容雄遠明明已經死了,又怎會有這等舉動?

原來在容雄遠慢慢倒下的屍體後面,還有一人站立著。

他一身緇衣長袍,從頭到腳都全摭蓋的嚴嚴實實,只能看到一雙幽亮的跟睛,正閃著惡毒的目光。

這人身上彷彿充滿著一種無形的煞氣.在昏暗的燈光下,更顯得鬼氣森森。

他“傑傑”的怪笑兩聲,道:“木罄,你死到臨頭,還想作困獸之鬥嗎?”

當這玄衣人出現時,圍在木罄道長身邊的黑衣人都已停下手,環立四周。

“你是誰?”木罄道長喝問。

玄衣人道:“本座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能活著回武當。”

“你要怎樣?”

說出廣空老禿驢在什麼地方?”

“貧道怎會知道?”

玄衣人文是怪笑連連,道:“廣空與你是多年的好友,你怎會不知道?·

木罄道長回頭望去,只見一個銀衣大漢正踏著地上的屍體走了過來。

他臉上帶著猙獰的天神面具,手中的長劍上插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木罄道長仔細一看,不禁“呀”的一聲。

那人頭正是少林高僧緣木大師的腦袋。

“你們……惡賊、禽獸……”木罄道長失聲高叫。

他雙眼通紅,大喝一聲,猛地撲向面前的玄衣人。

玄衣人知道他乃武當三子之一,其武功在江湖上赫赫有名。

玄衣人不願冒險硬接木罄道長這拼命的一擊,身形閃動,向後飄去。

木罄道長一見他撤身,腳尖一轉,無奇不意地撲向旁邊的無靖道人。

無靖大驚,再想後退,卻已來不及了。

兩個人抱在一起,翻滾於地。

站在一旁的無虛一看,急忙揮劍砍去。

至少有十把不同的兵器斬在木罄道長身上。

木罄道長的手指也在同時間插進了無靖的眼眶中。

無虛道人踢開木罄道長的屍體,看到無靖也沒有生還的可能,不禁嘆息起來。

玄衣人對走過來的銀衣大漢道:“你可找到廣空老禿驢的下落?”

銀衣大漢淡淡地搖搖頭,道:“當和尚果然是驢一般的脾氣:本座斬去他的雙臂雙腿,他就是一個字不說。”

說著,他抬腳踢飛了掛在長劍上的人頭。

玄衣人大聲地冷笑。

銀衣大漢道:“你笑什麼?廣空縮頭當烏龜,二寶也沒有出現,我們這次聯手什麼都沒得到。”

玄巒人道:“如果本座猜測不錯,他一定藏在寶瑩寺附近,本座手下的青衣使者和白衣使者已分別從寺前寺後搜索去了。”

“搜到又怎樣?她們是廣空的對手嗎?”

“本座早巳命令她們,不得與之交手,只要把廣空老禿驢引過來就是大功一件。”

銀衣大漢這才微微點頭,道:“本座很是奇怪,為何今夜沒有看到秋飛霜。”

“寶瑩寺中不是有你的眼線嗎?你為何不問他?”

“他要知道,本座也不會問你了!”

玄衣人惡狠狠地道:“秋飛霜一定和廣空老禿驢在一起,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銀衣大漢道:“好!秋飛霜和廣空就交給你,一個月之內,本座給你線索,讓你手刃仇人,痛快一番。”

玄衣人大笑起來,如夜貓子嚎叫。

銀衣大漢又道:“這個人情你要還,寶瑩寺二寶本座要了,你不能染指。”

“什麼?……”玄衣人高聲大叫。

銀衣大漢急忙接著解釋道:“但寶瑩寺的‘御爐定心功’歸你,本座也不會動它一分主意。”

玄衣人眼珠轉動著,最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些全是寶瑩寺之物,可他們卻已坐地分髒。

玄衣人剛要開口,就看到殿門處忽然閃過了一道淡淡的白影。

那道白影快若驚鴻,勢如流星,如果眼力不好的人,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玄衣入面前巳站著一人。

這人面蒙白巾,一身白紗罩體,身材婀娜,是位年輕的女子,也正是殿前閃過的那道白影。

她的輕功簡直嚇人至極,連銀衣大漢此時也不禁愣了愣,低頭沉思起來。

“四妹!你怎麼了?”紅衣使者衝了過來,扶住了白衣女子。

白衣使者的白巾上血跡斑斑,重重咳嗽丁一下,又吐出了許多鮮血。

她嬌喘著,道:“樓主……廣空在……”

她說到這裡,身體猛地一震,噴著一大口鮮血,身體己軟軟的倒了虹衣使者懷中。

一道淡淡的白影,在黑夜中閃動,似有若無,形若鬼魅,一閃而逝。

廣空大師不禁倒吸—口涼氣。

“這是何方高人?”他心中驚問。

這種震絕江湖、獨步天下的輕功,彷彿鬼魅—般。

一愣之下,那道人彰已消失夜幕之中。

廣空疑心頓起,猛提—口真氣,急迫下去。

他的身形如劃夜的長鷹,在神行之中,他回頭看了看原先立腳之處。

那是平都山的最高點——平頂峰上的一塊光滑鏡石。

初月當空,照在上面,反射出一道明亮的光線,宜映夜空。

寺內警鐘傳來,廣空表情泰然。

他早已料到今夜必有事發生。

廣空大師不想離開頂峰,但又忍不住想看看這具有驚世孩俗輕功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白影在林中閃動,廣空把平生的輕功提到極點,還是被對方越拉越遠。

穿過山林,兩人向山腰的寶瑩寺方向激射而去。

月光普照,玉輪懸空,已是三更時分。

淡白身影剛到寺後,突然幾條人影閃動,將他困在中間,禪杖戒刀,一起招呼過去。

廣空大師心中一凜,高聲急呼道:“眾弟子小心……”

可他的示警已經遲了。

奔行奇快的白影,發出一聲尖銳的短嘯,身形迅急無比地閃了閃。

血光進現,七個寺中好手隨之倒下。

廣空大師冷咬鋼牙,驚怒交織。他竭盡全身之力,猛撲過去。

那白影根本不在意廣空這全力一擊,身形飄忽,一晃而去。

以廣空大師的輕功,絕可以躋身當今前十名之列,但與那自影相比,卻是小巫見大巫,變成了二流水準。

白影一去十數丈,直向寺中衝去。

廣空大師不得不高聲斷喝道:“什麼人?停下身來!”

這是出聲示警,一來通知寺中暗伏的高手,有外人從寺後闖人;二來是警告對方。

話音剛落,就聽到“叮噹”之聲,房角處閃出四名持杖僧人。

他們都是寶瑩寺的高僧,手中的撣杖發出陣陣殺氣。

“小心!”廣空大師再次高喝。

此時,四大高手已舉杖出擊,鈴聲大作,帶著驚天動地的罡氣。

白影甫動急至,不退反進。

白影從寬大飄舞衣袖中,倏然伸出手來。

白皙玉脂般的手腕,分明是少女所有。從手腕的肌膚上,彷彿能想像到她驚人容貌。

雪腕輕籠,玉蔥彈開。

一道白芒從她掌心中疾吐射出。

四位高僧也同前面的眾僧—般,哼都未哼一聲,紛倒於地。

白影身形未頓,行雲流水般沖人寺中,直向達摩殿方向急馳。

這等—流高手,竟也在一招之間被殺,這白衣少女的武功委實到了令人驚懼的地步。

廣空大師心中的驚奇巳被悲怒所淹,眼中精光暴射,怒氣貫頂。

“停身答話!”廣空大師高喝道,“否則休怪老衲背後傷人。”

怒喝之後,他憤然出手。

從他指端射出一道黑影。黑烏烏的色彩,與周圍環境熔為一體,根本無法發覺。

廣空大師二指再彈,又一道烏光激射,破空聲響,發出刺耳尖嘯,直射“白影”後腰。

那白衣少女不等暗器近身,身形一抖,橫向瓢去。

這時第二顆烏色暗器已至。

“白影”沒想到廣空射出連環暗器,身體一震,急轉身,拂手而出。

廣空從她匆忙接招上已判斷出,她雖輕功極高,但缺少江湖經驗,顯然是剛出茅廬的新手。

白衣少女輕抬玉腕,“當”的一聲,白芒與烏光相撞,碰出一溜火花。

白芒“霍”地一下又回到少女手中,整個人倒退了四五步。

她的輕功雖高絕,但其內力修為卻遠不及修練了數十年的廣空大師。

趁著機會,廣空大師已到了她面前,攔住去路,冷冷地看著她。

明月直掛天際,冰盤如晝。

月光樹影下只見那少女身著淡白輕紗,薄若蟬冀,宜人的眼神彷彿空無一物,對廣空大師視若無物。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廠

眼前的少女不僅是飄渺神秘,而且給人更多的感覺是詭異和豔麗。

廣空大師叱道:“你是何人?為何闖我寶瑩寺?”

白衣少女不答,舉首望天,無聲無息向廣空大師拍出一掌,直擊胸口膻中穴。

這—掌似水若雲,輕柔陰毒。

廣空大師向後一撤,二指急彈,一道烏光,擊向少女掌心。

這不是見血封喉的歹毒暗器,只是他胸前那一百零八顆佛珠中的一顆。白農少女撤回手臂,身軀急轉,那道白芒又告出手。

廣空大師看的真切,抽身一閃,手中佛珠直卷向那道白芒。

那道白芒到底是何兵器?為何在她手中能吞吐自然?

如靈蛇之舌,似矯龍之爪?

他出手第一招就鎖向少女的兵器。

廣空大師一招聞名天下的“羅網擒魔”,佛珠纏住白芒。

他定眼看去,原來是柄晶亮揮圓的細劍,手指粗細,彈性極佳。

廣空心念一閃:“這種想必就是從西洋流傳到中原的彈簧劍。”

他鎖緊彈簧劍,用力向懷中帶去,卻忽覺眼旁一閃。

白芒再現,殺氣頓生。

少女左手中竟也有白芒現出。

白芒一閃,沒人大師腰側。

廣空大師不覺得疼痛,他只覺得遺憾。

——他馳騁江湖數十年,沒想到最終會敗在一個不知名的少女手中。

可他連少女的容貌也沒看到。

這對一個絕頂高手來說,無疑是探人肺腑的悲哀。

廣空大師拼著胸中一口不散的真氣,向少女打出強勁無比的一掌。

江湖中又有誰會懷疑廣空大師的“渾無空雲掌”的勁力?

白衣少女驚愕中鬆手撤劍,身如柳絮,在掌風中,飄蕩出去。

廣空大師身受重創,已根本無法追去。

他盯著地上的兩柄彈簧劍,不禁暗自問道:“這少女到底是什麼人?”

他從少女遠去的身影中看出,少女已受到“渾天空雲掌”勁力的波及,受了不輕的內傷。

他一愣之間,就看見大雄寶殿升起了熊熊大火。

廣空大師心中明白,寶瑩寺已被外敵佔據。

他長嘆一聲,向寺外疾馳而去。

名震江湖的寶瑩寺,一夜之間被毀,寺中二百餘眾,盡皆殆斃。

同時被邀請參加儀式的四十餘位江湖高人,無一生還。

一時間,寶瑩寺慘案遍傳江湖。

但這場震驚人寰的浩劫使得各地豪傑蜂擁平都山區。

一個確切的消息,寶瑩寺二寶——“七彩袈裟”和“震天木魚”就在那一夜不知去向。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09:48


第十七章 大火謎蹤

紅日當頭.山風送爽。

平都山山區更是風和日麗。萬象欣榮。

寶瑩寺被毀的一個月來,上山遊玩之人絡繹不絕。

他們上山的目的彼此心照不宜。

無論誰得到寶瑩寺二寶之一,都可以揚名江湖,在武林稱雄。

寶瑩寺已是—片廢墟,到現在為止,這裡已不知被人搜了多少遍。

眾人在淡淡的失望中,遊覽著平都山俊美風光。最後不約而同地到了平頂峰絕頂。

山頂是一片寬闊的廣場,一望數十丈,綠蔭青樹,碧草嬌花,遠眺則群山環抱,白雲渺渺。

峰頂正中一塊巨石堅硬無摧,石面光滑若鏡。

有—人答道:“這就是古書上記載的‘鏡石’,能吸月魄精華,是塊寶石。”

“坐在上面練功必能事半功倍。”一個精壯漢子上前道,“廣空大師之所以內功高絕,就與這塊石頭有關係。”

有人大笑,笑聲滿是不信。

“不信的可以坐上試—試?”精壯漢子瞪著眼道。

一位老者道:“白天無用,要試也要等到夜裡。”

“把它搬回去就是了。”那精壯漢子大聲道,”在這荒山野嶺等到半夜,這人腦袋一定出了毛病。”

一個人在人群中道:“那就請腦袋沒有毛病的人去搬這塊玉盤石吧!’

大漢一聽,立即圓瞪雙眼,向發話之人望去。

這大漢可是名震黃河兩岸,人稱黃毛虎的洪二爺。

是誰敢用這種口氣對他說話?

洪老二緊緊盯在說話的人臉上。

這是位老者。長鬚飄然,身著淡灰道袍。

“你是武當的?”洪老二問道。

道人冷笑道:“道士一定要在武當山嗎?”

“大爺搬不搬鏡石,關老雜毛屁事。”

“貧道只是提醒你!”道人道,“這塊也算是寶瑩寺‘第三寶’,受日月精光而生,石連山根。除非你把這座平頂峰拔起來,否則休想動它半分!”

“是啊是啊!”一個精幹的中年人走過來,對洪老二道,“二爺,這你就要相信青林道長的話了!”

洪老二又一次睜大了眼睛,道:“你就是崆峒派掌門青林?”

青林道長冷笑道:“禿毛鼠謝星和你關係果熊非同小可,生怕你洪二爺吃虧,急忙出來助陣。”

謝星上前抱拳笑道:“道長哪裡的話,同是在江湖上混飯吃的。”

洪老二卻是—臉的不服。

一個聲揚黃河兩岸,響噹噹的獨行大盜豈會輕易輸給—個臭道士?

謝星討好地上前問道:“道長怎麼有空採此遊玩?莫非也是……”

也是什麼?他沒有說下去,但在場的每個人都明白。

青林道長輕捋長髯,道:“寶瑩寺二寶是天生奇物,豈有靠人力所求,唯有德者據之。”

謝星大笑著;拍手稱是。

他心中想:“如果二寶忽然出現,不知你會不會拔劍強佔?”

青林道長臉色悲慼;緩緩地道;“貧道來此是為憑弔木罄道友。”

“原來崆蛔派與武當的關係非同小可。”謝星道。

青林道長連連冷哼,這話聽起來好像崆峒派有意攀結武當三子。

一個頭戴秀士巾,手握摺扇的人走來。

他“譁”的一聲,打開摺扇,搖了幾下,瀟灑倜儻。

他道:“這場浩劫,死難的寶瑩寺僧人和群雄不說,光是當今絕頂高手就有三人命喪於此。”

“追魂秀才方之卿!”謝星叫了起來。

他認識的江湖人士的確不少。

“還是謝老兄有眼力。”方之卿笑道,“寧做真小人,不做偽君子,方某一向實話實說。在下此來絕不是為什麼慘案,而是為二寶而來。”

謝星訕訕而笑。

憑青林道長一人,謝星和洪老二聯手,尚可對付。沒想到又冒出一個正邪不分、黑白全吃的追魂秀才方之卿。

看來方之卿是站在青林道長一邊了,因為分寶的人總是越少越好。

青林道長問道:“方施主說的是哪三位高人?”

“廣空大師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但多數已遇難,木罄真人當場喪身利刃之下。”方之卿道。

“還有一位呢?”

方之卿鄭重地道:“哀牢山攝魂谷之主——秋飛霜。”

此話—出,眾人皆驚。

一愣之後,他們的臉上滿是不相信的表情。

“消息從何而來?”謝星冷聲道。

方之卿道:“用錢買來的!”

“胡說,廣空大師是何等人物?怎會與秋飛霜這等惡魔來往?”青林道長喝道。

方之卿悠悠地搖了搖摺扇,道:“信不信由你。你們就當聽個故事,長個見識。”

“小子,你太狂了!”洪老二正一肚氣,不禁全發在方之卿頭上。

謝星伸手攔住他,大聲對眾人道:“我敢說毀寺之主謀,就是攝魂谷的秋飛霜。”

沒有人反對,連青林道長也沒有。

“沒有根據就不要妄自猜測。”方之卿冷笑道,“謝先生就不怕攝魂谷的人找上門嗎?”

迭句話讓謝星心底深處猛顫—下。

江湖上見過攝魂谷的人不是身首異處,就是中邪一般變成了白痴。

關於攝魂谷的事,更多的是江湖傳聞,但每個人對此深信不疑。

青林道長看著眾人驚悚四顧的畏懼表情,不由得大聲冷笑起來。

人群中鴉雀無聲。

驟然間——只聽到山腰處的寶瑩寺中傳出一陣“轟隆”巨響。

爆炸聲響徹雲霄,震撼大地,使平頂峰也為之顫抖。

濃煙滾起,火光與夕陽相映,寶瑩寺已處在一片火海之中。

青林道長大叫一聲:“不好!這是斷我們下山之路。”

平頂峰只此一條山路,三面皆是懸崖峽谷,萬丈深淵,靈猿難渡。

這場大火燒起來,至少要兩天才能滅去,誰知道此期間會發生什麼事?

眾人驚恐地望著山腰大火,手足無措。

青林道長進:“我們快把四周樹木砍倒,防止火勢漫延上來。”

眾人一起動手清除四下雜木亂草。

他們都很清楚,只有萬眾—心,或許能躲過這場劫難。

這時。方之卿忽然拍手大笑起來。

無人明白他的意思,他如此無忌的狂笑,是幸災樂禍?還是瘋了?

方之卿一指天際,大聲道:“他們這些賊人萬沒想到,今天老天爺會救我們。”

眾人還是不明白。

“你是說……今夜有雨?”青林遭長喃喃地道。

“而且雨勢還不小!”方之卿得意地幾乎要手舞足蹈,笑道,“方某略通天文,知道這天象叫火燒霞,不久必有一場豪雨。”

眾人皆拍手拂額,慶幸不已。

青林道長笑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謝星跳上鏡石,大聲道,“機不可失,時不待我,大家做好突圍準備,攻這邦賊子一個措手不及。”

沒有人理他,所有人的眼光都望向背林道長。

青林道長略思一陣才道:“選十個高手在前,左側由貧道和方秀才守護,右側由洪老二與謝施主護衛.凡老幼婦弱者居中。

方之卿道:“各處相距二十步,等雨落火滅時,我們一口氣衝下山去。”

他長嘯一聲,壯氣十足,又大聲道:“現在選十位前鋒。”

話音剛落,人群中跳出一位少年。

那少年高舉著手,大聲叫道:“我第一個報名。”

眾人看去,只見他竟是位十五六歲的紫衣華服的富家子弟。

少年郎生得皓齒朱唇,龍眉虎目,雙睛點漆有神,看上去志氣軒昂.意氣勃發。

他頭上戴著冠頂紗巾,身穿百花衫,腳穿鹿皮快靴。手上拿著一把帶鞘長劍。

“你……”青林道長左看右瞧,目光驚疑不定。

“我不行嗎?”少年揚揚眉毛,昂著頭反問道。

人群還有許多人是真正遊山玩水的遊客。

青林嘆道:“你鍆不應到平都山來1”、

少年微微—笑道:“為什麼你能來,我就不能來?莫非王土,何以此地就不能來?”

“這是江湖!”方之卿冷冷地道,“不是你想來就來的地方。”

“哈哈……”少年人大笑幾聲,忽然臉色一變,很嚴肅的樣子道,“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是江湖人?”

“你是江湖人?”方之卿幾乎要笑掉大牙。

少年手中的那柄帶鞘劍,是嵌玉樓花的劍鞘,劍把上掛著紅絛劍穗。

這樣的劍是用來把玩觀賞的,不是用來殺人的。

方之卿冷笑搖頭,不說一句話。

洪老二問道:“我相信!請問小俠萬字?’

少年用力一拍自己的胸膛,大聲道:“說出來嚇你們一跳,你們可要站穩了,莫要跌倒滾下山去。”

這話要是從別人口中說來,恐怕洪老二早巳—拳打過去,

洪老二沒有發怒。

他很瞭解少年的心思——向自己臉上貼金。

這就是心虛!

“我們已準備好了。”洪龍二笑道,

“少年昂首挺胸道:“本少爺就是名揚四海,萬播五湖,名如皓月當空,人似虹日……”

他後面的話誰也沒聽到。

“轟隆隆,轟隆隆……”

一陣來自天邊的巨雷滾滾而過。

巨雷轟然而過,搖天撼地,每個人都不禁驚了一下。

一連三個炸雷,從雲角響起,崩雲裂天,挾光攜電,落在眾人頭頂。

雨滴開始落下。

眾人歡呼起來。

青林道長不由得佩服道:“方施主果然是識天文、通地理的武林奇才”

方之卿大笑著謙讓,道:“在下這點微末之技算什麼?

倒是這位少俠的大名,卻真的讓在下驚愕,著實嚇了一個哆嗦。”

謝星笑道:“果然名不‘凡’響,驚天動地,如果少俠沒有事先提醒,在下定會滾下山去。”

眾人望著少年大笑起來,笑聲中沒有惡意,但少年卻渾身的不自在。

方之卿道:“少俠報名,上天有應,可見非常人也,在下慚愧,剛才被驚嚇不小,充耳天威之聲。此時願再聞少俠大名。”

洪老二道:“就算廣空大師的名號,也只是‘如雷貫耳’,遠不及少俠大名‘真雷貫耳’。”

少年冷哼。

這時雨勢漸大,但還遠遠不能撲滅寶瑩寺大火。

遠處天空被大火映紅,山風過處,嗆人的煙味,襲鼻而來。

謝星道:“看這雨勢,明天也滅不了大火。願再聞貫耳大名,好救眾人儘早突圍。”

“那你可要站穩了!”方之卿笑道,“說不定這回連打十七八個響雷。”

洪老二“桀桀”怪笑兩聲,道:“要是再有一個雷隨名而來,我洪老二拜他為師。”

方之卿冷笑道:“你這樣的徒弟誰敢收?”

謝星道:“果真如此,我謝星也願聽從這位少俠高遣,永當跟班。”

他們臉上含著煞氣。

少年似懂非懂的神情,眼光在他們臉上轉來轉去。

他們都是江湖上聞名已久的一流高手,可他一個也不認識。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們不信邪,就讓你們見識見識馬王爺有幾隻眼?”方之卿幸災樂禍地道。

有雷無雷,誰輸誰贏都於他無一絲損失。

青林道長也不信,道:“那樣貧道就保你做第一位先鋒官。”

少年人木訥地點點頭。

自古就有“天威難測”這句話。

誰敢保證,說出名字時就會有一道搖天霹靂。

連少年自己都不相信。

“少俠請報大名?”謝星板著一張極認真的臉問道。

少年猶豫著。

最後用蚊子叫一般的聲音道:“我叫李樂!”

洪老二仰天狂笑道:“方秀才,你的‘雷’呢?’

話音剛落,當空一道耀眼精光,落在山頂最高處的樹梢上,隨之一聲震碎人心的暴響。

憾天焦雷,震耳欲聾。

洪老二正得意之時,忽然當頭巨雷,只嚇得雙腳一軟,撲倒坐地。

被雷擊中的那顆千年古柏,燒起天火,在瓢潑大雨中冒著滾滾濃煙。

隔了很長時間,眾人才從這狂雷中驚醒過來。

方之卿用力搖了播腦袋,清除一下耳內餘有的嗡嗡轟鳴。

他長吐一口氣,道:“天威難測,洪二爺,你認命吧!”

洪老二從地上爬起,滿腔滿身的泥漿。

他哼了半天,道:“這雷聲不是隨他名字而來,難道還算數嗎?”

方之卿一指正在發怒的天空道:“你不怕老天劈你?”

要洪老二向一個十五六歲的毛孩子鞠躬磕頭,他死也不幹。

“大爺不服!”洪老二大聲道。

話音剛落,就聽到當頭又響了一聲。

其聲悶蘊洪渾,震得每個人血脈爆脹,腦海中嗡嗡作響,怪聲哄鳴。

焦雷正砸在洪老二身邊不遠的土丘上。

土丘立即變為焦土凹坑。

天之威,非人力所能擋。

洪老二連頓一下都沒有,在眾人咋舌驚呆中,已奔到李樂面前。

他大躬肥腰,向李樂施禮,道:“李大俠,李大俠!小的信服了!”

謝星上前躬身道:“現在起,你就是我們大哥,‘霹靂劍俠’李樂。”

他知道眾意難違,不得不謹守諾言。並順勢給李樂取了一個極威風的名號。

方之卿淡笑道:“華服長劍,名伴霹靂,這個‘霹靂劍俠’果然是服貼得很。”

李樂卻被這幾道狂雷嚇得張大嘴巴,口水直流。

他從未親眼看過雷擊電打之威。

直到方之卿說完,他才意識到自己已得了個很好聽的綽號,這才興奮起來。

青林道長全身一震,急道:“山勢太高,緊接雲端,最易遭雷電襲擊,我們快撤入下面的平坦之處。”

他的話音未完,人群中已有一半人衝了下去。

大火也到了火盡焰滅的時候;

風雨驟烈,雷電交織。

這正是突圍的最好時機。

大雨已停,眾人依次下山。

寶瑩寺四周除了焦土灰木,投有任何可疑的事物,靜悄悄地讓人心中發毛。

等十位先鋒走過寶瑩寺,一切正常。

李樂忍不住道:“為什麼—個壞人都沒有?”

說著,他回頭望去。

這十人中,誰的輕功都比他強,但他前行速度卻遠比其他人快得多。

“我們是不是神經過敏了。也許他們只是為了燒燬寶瑩寺,根本沒有其他想法。”一位漢子道。

他年約四十左右,手中握一把紫金丸環刀。

“戴大俠說的甚是。”旁邊一人道。

戴大俠戴秉春道:“這—個多月中,不知來此幾十撥江湖同道,他們從未受過任何襲擊。”

大家點頭釋然。

“也許今天是巧合而已!”戴粟春看著李樂道,“李少俠,你認為呢?”

李樂最高興的事,就是別人稱他為“少俠”。

李樂立刻點頭,但忽然間又搖搖頭。

戴秉春領會不過來。

李樂道:“江湖險惡,而且撮魂谷又是陰毒的人,誰知道他們是不是欲擒故縱,暗中痛下殺手?”

戴秉春點頭同意,四顧望去,全是高大的樹木。

後面的人群被茂密的樹林所擋,看不到人在何處。

李樂道:“看來青林道長他們也沒有發現什麼?’

沒有示警嘯聲,顯然大家都很平安。

“的確不像有人埋伏的樣子!”戴秉春道。

他看向身旁的師弟花景春。

花景春道,但我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今夜好像有事要發生。”

他不說還好,這—說,讓其他人也立刻覺得全身不自在起來。

他們東張西望,好像四周有許多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正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每人都覺得陰森之氣傳遍全身。

李樂從出門起,就希望有一場架打,好試—試自己新練成的“無敵劍法”。

可現在他沒有這種感覺了。

眾人在相愕之際,遠處一道亮光忽閃而逝。

絕不是雷電之光,而是燈光。

在漆黑林中,這道燈光顯得格外明亮。

眾人皆是一驚。

誰會在半夜大雨中到深山之處?

那燈光怎會忽然滅掉?

那裡是人還是鬼?

無論那裡有什麼,他們都要去看看!

這是他們的任務。

他們走過去的時候,是十萬分的謹慎。

行過數十丈,就看見一座小木屋,屋內閃爍著徽弱的燈火。

“這間小屋是做什麼用的?”李樂問道。

戴秉春道:“應應守林之人夜宿的木屋,但有些古怪。”

“有什麼古怪?”一個矮挫稍胖的大鬍子說道。

“原來是羅百客羅兄,戴秉春笑道。

他—頓之後,解釋道:“羅兄請細想,這場大火過後,守林人怎會還在這裡?”

羅百客喃喃不語。

李樂道:“我們一起衝進去,不就明白了。”

他的提議正好符合戴秉春心意,戴秉春心想:“傾眾衝襲,人多勢眾。以我與師弟武功,足可以在眾人中得以自保。”

“我們就這樣做!”他道。

羅百客道:“一擁而上,容易被陷阱機關捕殺,不如分頭襲擊。”

戴秉春沒想到他會反對,不由得問道:“怎麼分頭襲擊?”

羅百客道:“分成四路隱伏逼近,然後約定信號,在同一時間向木屋衝擊。”

李樂道:“這樣好!至少可以相互側應,而且不會一下子全被捕殺,就能有機會通知青林道長。”

這的確是個好主意!

戴秉春不是沒想到,只是他不說面已。

分兵襲擊,力量自然大大減弱,對他來說,當然還是一起衝進屋去的好。

但羅百客既已提出四面突襲,他也不好反對。

他道:“既然如此,王兄、張兄,你們攻左,鄭氏兄弟攻右。”

四個漢子立刻應聲呼是。

戴秉春接著道:“請羅兄與這位“霹靂劍俠”李少俠從屋後進攻。”

眾人一陣竊笑。

李樂不去理會他們;拍手道:“就這麼定了!我們開始行動吧!”

一路上,他也不知想了多少遍,要讓“霹靂劍俠”的名號在今夜一夜之間傳遍整個江湖。

江湖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二十秋。

李樂已感到自己就是這一代獨領風騷的大俠客。

他在笑,很甜的笑。

羅百客冷然道:“那麼戴大俠做什麼?”

他也不是呆子,戴秉春故意把李樂安排和他一起,顯然有妒恨之心。

戴秉春正色道:“戴某和花師弟與餘卞兩位兄弟,從正門殺入。”

正門形勢最危險,由四人衝擊,也在情理之中。

李樂等不及了,對羅百客道:“我們走!”

羅百客看看戴秉春,丟下一個陰森森的冷笑,隨李樂而去。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10:35


第十八章 魔音攝魂

一間普普通通的小木屋,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室內無聲,昏暗的燈光,孤零零地在房中閃爍。

十位好手約定時間,從四面齊向小屋逼近。

就在這時,屋內有了動靜。

一陣輕歌曼曲傳出。

聲音玄妙悅耳,搖心醉意,使人忘記自身之所在,飄飄然進入夢幻的世界。

一切的一切都在輕歌中變軟變柔。

低婉纏綿之聲,悱側令人之曲,如泣如訴,似怨似幽,悽咽婉轉。

歌聲在每人的耳中縈繞,穿入耳膜,進人大腦最深處。

李樂凝神細聽,只聽到斷斷續續的歌聲中唱道!“……琴瑟驀停風凰住,鼓簫乍斷鴛鴦散。曲曲有意無人知,願隨春風寄鴻燕……憶君迢迢何時回,嬋娟相望隔青煙,何時還,妾腸斷……”

李樂幾乎要掉下眼淚。不禁自語道:“這個人好苦!歌聲更是令人感動……”

說著他一回頭,看了看身邊的羅百客。

一看之下,驀地他大叫起來。

羅百客目瞪口呆,眼睛中邪一般呆滯,雙瞳放大,連眼光甚至都變成綠色。

他“咕嚕”一聲咽口口水,雙腿僵直地向屋內走去。

“你……他怎會變成這種樣子?”李樂自語道,“難道是歌聲所致?”

細想之下,果然憶起在聽歌時,心中氣血翻滾,大腦空洞一片。

李樂心中一凜,急道:“羅大俠……”

羅百客雙膝不彎,連蹦帶跳地到了小屋後窗下。

“注意!危險……”李樂大叫急迫。

羅百客聽而不聞,身子向上一竄,居然硬生生地從小窗口翻了進去。

“啊?……”

李樂呆在當場,自語道:“這小窗口只有一尺見方,他也能一下子竄進去!”

他口中唸唸有詞,急衝至窗下。

小窗口只比腦袋大一點,窗框上掛著些碎衣破衫,甚至還有血跡。

這都是羅百客硬擠進去時,從身上留下的。

望著窗口,李樂嘆了口氣,自語道:“看來靡靡之音,果然害人不淺!”

他一躍而起,雙手搭住窗框。

整個人懸在空中,伸長脖子定睛向屋內望去。

李樂才看一眼,已是驚恐萬分,險些掉下來。

青林道長選出的十位“先鋒”,除了李樂,哪一位不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

他們的定力和自控力不知比常人高出多少倍,可他們現在已不知自己是何人、在何方?

木屋內只有一桌、椅。

桌上放著一座淡紅色琉璃罩的蓮花燈,門口掛著重重紗簾。

在柔和的燈光照射下,屋內春意盎然,別有一番景色。

但屋內最美妙的卻在寬大躺椅上。

椅子上方嵌鑲一隻小巧玲瓏寶鼎,鼎內香菸繚繞,香氣如蘭似麝,迷漫空間。

香焚寶鼎,花插金瓶,而搖椅上呢?

一位絕色美女,身穿一襲淺綠色蟬翼輕紗,玉體淡籠,妙像畢露,一雙如筍尖的纖足踢伸外面。

人美景美,幽香動心。

九位先鋒全伏臥在她腳下,連—向老成的戴秉春也沒例外。

那美女伸出蓮足,輕撫他們的臉頰,彷彿撫平他們的靈魂劍傷,安慰他們心中的痛苦。

眾人早巳迷失心智,腦海中除了眼前美女的蓮足,已沒有任何思緒。

他們開始親吻起來……從纖纖細竹的腳尖開始親吻,經過足踝,到達精美如雕的小腿。

美女身上的輕紗已無聲滑落,伸手撥弄著自己胸前的玉珠。

紅豔豔的玉珠緊挺起來,圓滾飽脹,逗人可愛。

它在眾人眼前晃動著,彷彿在向他們打招呼。

有人撲上,吸吮著乳珠,也有人親吻她的粉頸,有人把整個頭伏在雙峰之間的深溝中。更有色膽之人,則巳盯上她緊閉的大腿根部。

美女盡情的享受著,舒展四肢,把整個身體都“奉獻”出去,口中輕哼地漫歌已不成曲調。

豐腴的胴體,平坦的腹部,高挺的雙峰,徽隆的幽丘。

在眾人涎津之下完全浸泡。:

歌聲變得沉悶,最後變成了一種似痛苦似快樂的呻吟,在眾人粗厚的喘息聲中交雜著。

她終於分開了兩腿,露出了散著香氣的幽谷。

幽谷處細草遍佈,清溪漫流。

亮晶晶水珠從中滲出,發著誘人的光芒。

美女忽然嬌呼一聲,秘谷頓開,細流成河,重重疊疊的門戶似掩似閉。

她喘息著,秘谷也隨之開閹著,彷彿正等著眾人進入。

九個人井然有序地上前。

他們在“開門”的舌尖上貫注了最大的力氣,然後用盡全力吸吮。

“啊……奴家要死了!……好哥哥,用力一些……噢……啊……”

美女忍不住高呼起來。

呼天喊地的叫聲比攝魂玄音更迷人心魄、撩動血氣。

到最後一人離開,她已呼不成聲。

她雙手緊抓胸前跳之慾離的玉珠,情不自禁的蜷屈身體並翻轉過來。

那白花花刺眼的香臀高高聳立在眾人面前。

香臀夾溝,下面牡丹花開;紅唇翻露。正一收一合的迎接來客。

十八隻手幾乎同時摸到了圓滾的香臀上。

眾人擁向雪白長腿的中間,親吻著,觸嗅著,猶如貓兒見腥,蠅兒見血。

美女舒服地呼出一門氣,娥眉忽皺忽展;臉上是說不出的快樂愜意。

她伸出玉筍嬌手,輕摸最靠近她的花景春臉頰。

花景春受寵若驚般熱淚盈眶,述蒙的跟光彷彿已領會她的意思,小腹向前一挺,使身體下方緊緊地貼在她的花開草茂之處。

高呼聲再起:“哎呀呀……嗚啊……讓奴家去死吧……呀……”

此時吊在窗口外的李樂,早巳累得雙臂發麻。“噗嗵”一聲從上面掉了下來。

他雖是少年,但也懂得人間之事。

乍看之下,他不禁覺得自己亦心神動盪,一種生平未有的奇妙感覺,像電流般流遍全身每個地方,麻酥酥地說不出得難受。

“這怎麼辦?”李樂這時才想起這個問題。

他自酌道:“是衝進去救他們,還是先去通知青林道長?”

猶豫間,他忽然又覺得心中有一種衝動,想再爬上窗口去看看。

他明知道是不應該的,但還是爬了上去。

就在這時,屋內傳出一陣低吟輕歌般的聲音:“奴家敬請高人進來一敘!”

李樂心神一震,恨不得立刻變成一隻小鳥,一下子飛進屋去,投入那美女的懷內。

他剛要行動,就聽到前門外聲音傳來:“亂世妖魔,貧道難道怕你不成?”

原來那美妙相邀之聲不是在招呼李樂,而是另有其人。

李樂聽得明白,應話之人正是崆峒派掌門青林道長。

屋門一動,青林道長正氣凜然地走進,揮手之下,重重輕紗已被撕碎落地。

那女子在搖椅上輕輕伸開雙腿。

潔自如雪的大腿,還有大腿盡處的妙相展現在青林道長面前。

妖豔女子朱唇輕啟,口中嬌呼不斷。

忽然間,她臉上表情怪異,極古怪的一笑。

花景春也抬起頭,詭異地輕笑一下,腦袋—偏癱倒在地。

那女子又把另一人拉到自己雙腿間。

那人也同花景春一樣,極快樂時怪笑而死。

如此五次,已有五人失去生命。

其他人居然視而不見,依然俯首貼耳,一心等待著那一刻的來臨。

從他們臉上心甘情願、迫不及待的表情,任何人都能看出,只有死去的一刻才是最快樂無比的時候。

李樂不明白他們怎會忽然倒地死去?

他更不明白膏林道長為什麼一直站在門口。

青林道人對此彷彿熱視無睹,不但沒有一絲阻止的樣子,而且好像也在欣賞一般。

眼前發生的一切,彷彿是在戲中,在夢裡,彷彿不是現實存在的。

幸好李樂終於清醒過來。

他覺得心中窩著一口悶氣,於是放聲大叫一聲:“妖女住手!霹靂劍俠在此!”

話聲中,他從窗口鑽了進去。

那美豔女子被喝聲—嚇,不禁連打了兩個哆嗦,一張嘴噴出一口血來。

李樂雙腳落地,看到此景;也愣住了。

他沒想過自己的一聲大喝可以把人嚇得吐血。

正當他不知如何是好之時,青林道長已猛地竄過來,一拳把那女子打翻椅下。

他沒有就勢追擊,而是將李樂拉到了一邊。

他渾身顫抖,臉色蒼白,嘴邊遺著絲絲血跡。

李樂抱歉地道;“我本想喝住她停手,沒想到把道長也……”

青林道長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嘆道:“好利害的迷魂玄功!”

“迷魂玄功?”李樂不明白,自己只是用最大嗓門喊了一聲,怎麼變成了“迷魂玄功”?

李樂暗道:我的‘迷魂玄功’是不是和少林的‘金剛獅子吼”一樣厲害?”

青林道長用一種很奇怪、很感激的眼光看著李樂,道:“多謝小兄弟,如果沒有你的一聲斷喝,青林今夜可就栽在這裡了!”

“我的斷喝?”李樂眨動著大眼睛,一臉不懂地望著青林道長。

青林嘆道:“貧道剛才根本無法出手救人,那時連貧道自己……唉!”

他長嘆一聲,想想剛才情形,後怕無窮,心驚膽戰。

幾十年的修行,幾十年的清譽,整個崆蛔派在江湖上的名聲幾乎全毀在這妖女手上。

青林道長雙目一瞪,對那女子喝道:“魔女,你還有什麼話說!”

那女子整理衣裙,慢慢站起,盈盈笑道:“如果不是這小子從中壞事,青林老道,你自信能過得了本使者這一關?”

“哈哈……”

青林道長放聲一笑道:“天理昭昭,邪不勝正!冥冥之中早巳註定妖滅魔亡。”

“今日到此為此,臭小子……嗯!你去死吧。”

說話間,她剛穿上的輕紗又忽然脫身而出。

青綠色的輕紗帶著一股淡淡肉香罩向青林道長。

潔白如雪的胴體撲向李樂,兩指急插雙腈,高挺誘人的胸脯,微顫顫的櫻桃肉就在他面前。

李樂的呼吸頓時停住。

青林道長腰中的松紋古劍疾快地出擊。

“嘶”的一聲,長劍如虹,劈開撲來的薄紗,直射妖女心口。

妖女身在空中,及時翻轉,動作優雅,微妙地避過這一劍。

可她身無絲掛,這美妙的動作,在旁人眼裡卻變成了另外一種感受。

李樂急忙退到一邊。

青林道長出手佔據上風,得理不饒人,一連三劍,把她逼到了屋角。

他肚裡滿是怒氣,所以—上手就是劍劍追魂,招招奪命,甚至用上了同歸於盡的打法。

妖女閃身道:“臭道士,我們今天都已重傷,你還想拼老命不成?”

青林道長仰首狂嘯,道;‘這都是你們攝魂谷所賜!”

“明明是這臭小子的喝嚇,致使你體內真氣倒逆,和本使有什麼關係?”

這位小兄弟雖使貧道險些走火入魔,但百倍強於他們。”

九位好手中還有四位還活著,他們己痴呆愚傻。

李樂把一直盯在美女身上的眼光收回,看向他們。

他慢慢走過去。

“沒用的,他們大腦已被魔音所傷,恐怕很難恢復。”肯林道長道。

其實李樂也不指望救治他們,只是站在那裡,眼睛就會情不自禁地飄到那美嬌赤裸的身體上。

他只好找些事做。

現在他卻有了另一番疑惑。

——這些死去的江湖好手身上,找不到一絲傷口,除了一直僵硬在臉上的怪異笑容外,一切全是正常。

他思索間,青林道長和對方已鬥到了兩敗俱傷的地步。

崆峒派劍法以招式繁密、輕靈迅速見長。

妖女重傷之下,幾番奮力突圍,都被青林道長輕靈的劍法逼了回來。

“臭道士!”妖女叫道,“憑你還殺不了本使。”

“貧道就算殺不了你,你也休想全身而退。”

“嘻嘻……”妖女一聲無情的冷笑。

她道:“本使就以半條命換你這條快進棺材的老命!”

青林道長大笑道:“為武林除害,死有何懼?貧道今年五十有二,不算夭折1”

話語間,長劍的力道驟加,急風而至。

李樂衝了上來。

他不能看著青林道長力戰而死。

長劍出鞘,翻手就是一劍刺出。

不等李樂長劍招式展開,妖女身體忽躍而起,白皙纖嫩的玉腿以“紫燕飛”的招式踢出。

剎那間,玉腿雙分,幽溪密草;丘突溝深,離李樂臉前不到三尺。

美妙處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噴發著一種特殊的香味,迎著他口鼻而來。

李樂叫了一聲,緊緊閉上眼睛。

當他睜開雙眼時,看到青林道長髮出一聲驚呼,已撲倒在地上。

攝魂谷妖女肋下鮮血橫流,中招受傷。

果然打得兩敗俱飭。

只見她怒目狂嘯,不退反進。

玉體閃動之中,她十指如鉤,狠狠地抓向青林道長胸前,李樂心下大驚,頭腦猛地清醒過來。

他左手急快地向腰間一拉,帶出一根拇指粗的牛筋,右手長劍向筋弦上一搭,輕叱聲中,長劍挾風而出。

霹靂劍俠,這名字自然是錯了!

李樂不是霹靂劍俠,是霹靂“箭”俠!

即使沒有弓與箭時,他也是箭俠。

劍,已是箭。

長劍如怒電憤雷般直貫人那妖女腹中,全力帶著她跌出丈外,重重跌撲在地。

這力量是排山倒海的,是根本無法抗拒的。

妖女慘呼,撕心裂肺。這種痛苦和恐懼是她平生從未有過的。

這種痛苦在她身上並沒有持續太久,光裸的玉體在一陣抽搐之後終於僵直不動。

李樂不敢上前去查看。

他只是看著青林道長。

幸好的是青林還沒有斷氣。

他躺在地上休息片刻,扶著李樂的肩頭盤膝坐好。

李樂問道,“現在該怎麼辦?”

青林道長凝眉顧盼。

他胸口中了妖女一掌,傷勢極重,現在連三流人物的武功都不如,他還能做什麼?

妖女已死,但誰又能保證四周就沒有其他敵人?

就在這時,房門一陣響動。

兩個人影撲進屋來。

李樂嚇了一跳。

待他定睛看去,原來是洪老二和謝星。

看到他們,李樂還是吃驚悚然——洪老二和謝星渾身浴血,臉上痛苦表情。

他們一看到青林道長,再也站不穩了,雙雙跌倒在地。

“出什麼事?”青林道長急問。

其實不用問,無論誰都能猜到。

謝星喘了幾口氣,道:“道長被歌聲引走……不久……追魂秀才方之卿就……”:

“他居然是攝魂谷的人?”李樂驚訝著大叫。

青林驚問道:“他們有多少人?”

“除姓方的之外,已有黑衣、紅衣兩個使者。”謝星道,“鬼怪一般的身手,見人就殺,下手極其毒辣!大家逃散了,能活著的不知有幾個!”

青林道長長嘆一聲,沉思不語。

洪老二的體力恢復了許多,起身道:“我們快些下山吧!”

青林道長搖頭。

他們很不明白,到了這種地步,青林道長難道還想找攝魂谷的人一搏嗎?

青林道長慢慢地道:“我們開始時就錯了!”

誰也不懂話中的意思。

“我們不應該下山。”

青林兩眼閃燦著精光。

“我們難道在山頂上等著被他們活活殺死?”洪老二叫道。

青林道長非常肯定地道:“攝魂谷的人,要對付的不是我們。”

“道長此話何意?”洪老二不明地問道。

青林道長嘆了口氣,道:“貧道此時才想通,為什麼方之卿一直勸我們衝下山?原來他們在山頂上還有更慘烈的爭鬥。”

“既然他們不找我們,又為什麼大開殺戒,不放我們下山?”謝星問道。

青林道長道:“貧道以為,是怕我們回去。”

洪老二道:“可能回去嗎?”

謝星道:“打死我,我也不回去!”

青林道長嘆息道:“攝魂谷在山頂一定有要事。很可能與二寶有關。”

李樂明白了,大聲道:“他們怕群雄中有寶瑩寺的內應,帶著眾人殺個回馬槍。”

洪老二氣道:“就算如此,也不可以濫殺無辜?他們不怕被天打雷劈嗎?”

一提到‘天打雷劈”,他不禁打個哆嗦。

“他們當然怕!但他們更不放心對手。”青林道長道。

李樂問道:“他們會是誰?”

“貧道不知!”

青林道長透過屋門,向山頂處遙望。

攝魂谷的對手會是什麼人?

是不是寶瑩寺的餘眾?

還是與另外的江湖高人在山頂爭奪二寶?

李樂一拍手,大聲道:“廣空大師還沒有死,就躲在山峰頂上養傷。”

青林道長一愣,道:“果真如此,我們應上山助陣,消滅這群妖孽。”

“可道長身上的傷……”李樂無不擔心地道。

青林道長深吸一口氣,猛地站了起來。

體內真氣撞動,引發內傷。他痛哼—聲,腦袋一偏,無力地垂下,昏了過去。

大家手忙腳亂地救護起來。

青林道長還在昏迷之中,但臉色巳恢復如常,呼吸穩定。

謝星道:“看來一時半刻是不會醒了。”

李樂大聲道:“你們身上也有傷,不宜再冒險,就保護道長速速下山。”

謝星問道:“少俠呢?”

“我上山去看看。”

“你不能一個人去冒險!”謝星道。

李樂道:“你們有傷在身,而且下山之路也是吉凶未卜,況且,廣空大師乃當世頭面人物,不會輸給攝魂谷那幫妖人。所以我此去還是很安全的。”

洪、謝兩人剛要開口,他已高舉一手阻止了他們。

李樂又太聲道:“這件事就定下來了!誰也不要多說。”

他們相互看看,無話可說。

謝星極認真地道;“如果大家有命下山,李少俠永遠是我們的老大。”

這句話簡直讓李樂熱淚盈眶。

他用力拉拉他們的手,昂著頭大步出門。

李樂猜對了!

廣空大師就在乎頂峰。

他佇立在蜂頂的玉盤石上。雙掌合十胸前,微閉雙目,法像莊嚴。

在他下首的平坦空闊地上,站立十餘名身穿黑衣、高矮不一的江湖好手。

人群中端坐一人,玄袍罩體,從頭至腳看不到一絲肌膚,只有一雙眼睛正閃閃發著奪人光芒。

玄衣人的聲音有些嘶啞,僵直平硬,彷彿是從牙縫中崩出一般。

他道:“廣空老禿驢,你可想好了!如不交出“御爐定心功”,今夜就是你去西的時候。”

“阿彌陀佛!”

廣空大師雙目倏開間,自有一種令人懍然敬畏之威。

喝道:“佛家以除魔平妖、普渡眾生為旨,老衲自要以身護法衛道!”

玄衣人乾笑兩聲道:“老禿驢,你現在還有什麼資本與本座作對?”

“除魔衛道要的是一顆心!”廣空大師怒喝道,“老衲今夜誓為……江湖除害!”

最後四字中貫注了他無窮內力,聲音震撼天地,讓人聽得如巨浪天雷,直撞腦門。

玄衣人身周的眾人中,已有三人經受不住,痛苦地捂著頭,蹲到地上。

玄衣人大笑道:“老禿驢,你的‘金剛獅子吼’也不過耳耳。”

罩在玄色面罩中的腦袋搖動了一下,又尖聲道:“沒用的東西!留之何用?”

蹲在地上的三人聽得大驚失色,張惶四顧。

他們沒來得及任何反應,同伴的手掌已拍到了他們頭頂上。

這三人的腦袋被強悍內力震碎,立刻口噴鮮血,橫屍當場。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廣空大師看到他們對自己同伴都如此慘忍狠毒,只有唸經的份兒了。

“法不嚴不治!”玄衣人狂笑道,“婦人之仁只能敗事壞國。”

廣空大師平靜地道:“浪子回頭,惡人向善。百里施主,你棄暗投明吧!”

‘你說的話等於放屁!”

‘阿彌陀佛!”

“本座今天要你知道,這十年來一直與本座作對的下場。”玄衣人的聲音狼嗥般響起。

廣空大師閉目輕唸佛經。

他不願再去看那野獸般的眼光。

玄衣人道:“這都是感謝你這個老禿驢才使得本座知道什麼是心軟壞事。治法必嚴,觸法必究,懲賞分明,令出如山,這就是本座成功之要。”

廣空大師不理,依然低唸佛經。

玄衣人彷彿還要說下去,他的興致正濃。

這些值得驕傲的成果,能真正欣賞的人,不也正是他的宿敵嗎?

廣空大師卻沒有興趣去聽。

他微開雙目,看看天色。

天際依舊漆黑無常,濃雲雖在風中轉淡,但月亮還是深藏不露。

若要等到月現之時,彷彿比日出還要遙遠。

玄衣人也看向夜空。

他吁了一聲,奸笑道:“本座早巳算過,今夜大雨過後,必會天晴月出。老禿驢,今日怎沒了耐心?是不是在等什麼高人?”

“阿彌陀佛!”廣空大師心中一驚。

他心中暗道:“他的話不會空穴來風,莫非此事巳敗露?”

一如是這樣,必有叛徒。

玄衣人不是為二寶而來,是為一套絕世心法——“御爐定心功”。

這套心法不是殺敵強身的武功心法,而是一種輔助內功。

心法學成之後,再學其他武學,可事半功倍,不為邪念所侵,避走火人魔之累。

關於這本奇書,世人知之者甚少。

至少李樂就不知道。

他剛到山頂,遠遠地爬在草地上。

他全身上下已經溼透,衣服就像一張皮,緊裹著身體,冰冷難受。

前面的全是絕頂高手。他一也不敢動,只能睜著大眼睛四處張望。

幸好他自幼苦練射術,眼力已非常人可比,在這漆黑如炭的環境中,依然能看清二十丈外的玄衣人和廣空大師。

他有些不懂——為什麼廣空大師和玄衣人一句話不說,都斜著眼看黑鴉鴉的夜空?

李樂也仰頭看去。

人在絕峰之上,烏雲看似就在頭頂,彷彿舉手可觸。風吹雲轉,似萬馬奔騰,翻滾之勢,令人眼暈頭昏,猶如回到洪荒時代,又似世界末日來臨。

“好可怕的風,好可怕的雲!”李樂垂下眼光,心中自嘆道。

“哈哈……”。

玄衣人忽然大笑道:“風雲變色,夜明月朗!”

李樂再抬頭看去——是眨眼時間,夜空已變得發青,風更急,雲更快。

不大時間,月光朦朧,淡暉現出。

“時辰到了!”玄衣人一聲斷喝。

廣空大師額上,巳現滴滴汗跡。

此時月光如一盆清水灑落山頂,萬里乾坤,群山百壑,盡在光輝之中。

“哈哈……見識見識本座的‘雷霆玄音’。”

“哈哈……哈哈……”

玄衣人為首,聯同下屬十數人一起大笑起來。

十幾位一流高手,用盡憑生內力衝激而出的笑聲,足以嚇死大象。

他們體內的罡氣也隨之崩發身外。

在二十丈之外的李樂也無法倖免,只覺得彷彿有人重擊自己胸口,體內血脈大亂,氣血攻心。

五臟離位,氣血逆行,體內真氣猶如一把重錘,並砸在心窩上,頭腦一陣陣眩暈。

他極力忍住,不讓自己昏厥過去。

玄衣人的聲音在笑聲中響起:“趴在山凹草叢中的那位朋友,你能衝上山頂,是你的本事,也是你的不幸。”’

李樂聽得清楚,心中也明白,玄衣人說的就是自己。

此時,笑聲突高,如潮水拍岸,一浪疊著一浪,彷彿永無休止。

即使李樂能忍住,但還來不及喘口氣,第二陣氣血又攻上心

不是被敵人的武功打敗,而是被自己的內力打敗。

李樂憋不住這口氣了!

他—張嘴,腥紅的鮮血、隔夜的飯菜,彷彿還有心肝脾肺,噴了出去。

李樂腦袋一歪,無力地倒下。

在倒下的最後一刻,他著到從廣空大師腳下的玉盤石後面,突然縱出一人。

那人身材高大,威武非凡,一身紫紅寬袍。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12:09


第十九章 秋飛霜

玄衣人帶來的十八位屬下,全是千里挑一的內功高手。

紅袍客就撲向他們。

他突然衝擊,使眾人陣腳一亂,口中的笑聲也禁不住停了下來。

紅袍客一擊而退,和廣空大師立刻站在玉盤石之上,挺胸怒視對方。

玄衣人收詮功力,重重地吐口氣,定睛細看。

那紅袍客年齡四十有餘,氣宇軒昂,威風凜凜。

玄衣人如哭似嚎的乾笑了三聲,道:“十年未見,本座特來為你送終。”

紅袍客一臉不屑之色,道:“勝負未分,言之過早,十年前你不也說我死定了嗎?哈哈哈……看來你的話並不可信!”

玄衣人狠聲道:“可惜連萬毒之首的‘紅顏鶴頂送佛散’也不能要了你的性命!”

“想不想知道我是怎麼逃過此劫的?”

玄衣人本就迷惑之中,聽到問話,不禁脫口問道:“你是如何解得體內巨毒?”

紅袍客冷笑,不答反問:“你是如何知道我藏在這裡?”

玄衣人大笑,躊躇滿志的感覺佈滿全身:“天下歸我,又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問我是如何解毒?”

那十餘名劍客忽然舉劍向天。

月色如水,劍光輝映;無孔不入,一波三疊。

十餘柄劍化作千萬劍裹住了廣空大師。

三十餘招一過,廣空大師就處於下風,只能收招自保。

紅袍客不敢再耽擱下去,大喝一聲,衝向玄衣人。

玄衣人身體飄起,直升空中。

人在空中,雙手齊扭,點點星光如雨灑向紅袍客。

紅袍客向後一推,一式“僧推山門’,把他的暗器擋在五步之外。

但忽然間,他心中一凜。

紅袍客身體倒仰,足尖點地,背脊貼地竄了回去。

他原先所站之處,冉冉冒出十幾縷細弱的青煙。

紅袍客凝眉大驚,脫口道:“湟水關崔家‘大藏穿山針’!”

“有見識!可惜不識時務1”

話聲中,玄衣人的寬大衣袖中飛出一道繩索,

紅袍客身體閃動,但兩丈長的繩索筆直如劍,如影隨身。

他急忙後退,扭腰、躲閃、反身、蹋腿,幾個動作一氣呵成。

繩索電閃般回捲,繞過他正面,纏在腰上,

“無量庵縛仙繩!”

紅袍客驚呼聲中,不退反進。

一把鋒利的長劍,瞬跟之間出現在玄衣人手上。迅急無比地攻向紅袍客胸口。

紅袍客貫注內力的袍袖把長劍撞開。

那把長劍盪開,長劍劃出一道詭異的孤度,玄妙無比。

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刺出。

紅袍客“呀”的一聲,身體後飄,退出丈外。

他胸前衣襟,被長劍撕開一道長口。

他面帶驚奇,冷冷地道:“聶青孃的‘繞日三環劍’居然也被你學到手。”

紅袍客三次出擊,皆是無功而返。

他正尋機思索時,聽到一聲震耳欲聾的吼聲。

廣空大師已身受三劍,拼盡最後一口真氣,用“金剛獅子吼”大喝起來。

劍陣的陣勢無形之中頓了一頓。

藉此時機,紅袍客衝進劍陣,把廣空大師救了出來。

退回玉盤石上,廣空大師已力竭身虛,癱坐下來。

他輕呼口氣,疲憊地道:“老衲大限已到,秋居士自重!一定要將‘御爐定心功’傳於後人……”

一句話未完,廣空大師油枯燈滅,飛登極樂。

紅袍客雙眼凸出,人如木雕。

玄衣人嘆息一聲,道:“廣空老禿驢確是人中豪傑,他的武功絕不在少林方丈虛釋之下。”

他雖在嘆息,臉上卻盡是幸災樂禍之意。

“阿彌陀佛!”

紅袍客居然高念一句佛號,冷冷地道:“百里飛浪,你去死吧!”‘

他撲向玄衣人。

玄衣人知他功力勇不可擋,不敢正面牴觸;急退到七尺之外。

十餘名劍手排出劍陣,把紅袍客圈在中間。

玄衣人道:“當日你曾發誓,如再提起本座名姓,你就萬劫不生。”

“不錯,我秋飛霜是這樣的人,你要我死,你也得死?”

“想讓我死?沒那麼容易!”

“你不死!天眼難開!”

玄衣人百里飛浪大叫道:“當年,你將本座逐出師門,全不念兄弟之情,廢我武功。我歷盡了多少艱辛、多少屈辱,才活到今天,本座要報復:!”

“你不做姦殺搶擄之事,我又怎會收回你的武功、依門規遂你下山?”

“哈哈……”百里飛浪狂笑不已,“好一個心慈性善、公平正直的掌門師兄,原來都是嘴上玩藝!”

秋飛霜正色道:“十年前,我遭你暗算,為解體內巨毒,已散盡全身功力,從那時起,我已不是掌門。”

“原來你是散功祛毒?”百里飛浪驚訝不已。

他感嘆了一聲,又惡狠狠地道:“十年前,如不是廣空老禿驢橫加干涉,本座已收了你的性命,大仇得報。今日就是他的報應!”

“哈哈……”

秋飛霜大笑聲中,雙臂平舉,接著一聲大喝。

鮮紅色的長袍被體內所發的罡氣震碎,片片飛舞,如千百隻大蝴蝶盈舞在他周圍。

他厲聲道:“我們痛痛快快地打一場!”

百里飛浪道:“本座手下精英,今日全集中於此。本座何必費體力和你一搏!”

“無恥小人!”秋飛霜怒吼。

“看你死得不服,給你一次機會。過了劍陣再與本座對上三掌!”

“殺……”

秋飛霜按撩不住,雙掌僕起,斬向面前劍手。

劍手根本不及反抗,已受到他掌上的無形罡氣衝擊。

“混元罡氣”猶如一把無堅不摧的大鐵錘,直撞在這劍手胸口上,立刻五臟俱裂,大叫一聲,僕身倒地,氣絕命亡。

“好功力!”百里飛浪不得不佩服。

他冷冷地道:“你十年前,明明散盡功力祛毒,可現在看來,你的內功卻更上一層,這想必是‘御爐定心功’的功勞!”

“不錯!”秋飛霜大笑道,“但是它和你無緣!”

“誰說的?我一定要得到它”百里飛浪用最大的力氣叫喊起來。

聲音直穿雲端,震盪群山。

這時間,秋飛霜隨之大喝一聲。

他雙手一和劍,憑藉體內無所不能的罡氣,硬生生夾碎一名劍手的腦袋。

紅的血,白的漿,一起崩發而出,噴灑秋飛霜全身。

他這冒險舉動,立刻遭來了七柄長劍加身,腹背之間湧出鮮血。

要不是他的功力極高,這七柄劍中,任柯一劍都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他又是一聲大喝,身體猛地一抖,身上的七把劍齊刷刷折斷。

有誰見過這等強悍之人?

眾劍手不禁心驚膽戰,目瞪口呆。

秋飛霜衝出劍陣,撲向百里飛浪。

雙掌連環,一連十八掌。

百里飛浪急退。

他邊接邊退,大叫道:“除掉你之後,本座就是玲瓏門第二十七代掌門。”

“你不是!”秋飛霜招式更急,喊聲也更響,“你是萬惡不赦的玄音魔教教主!”

“不是玄音魔教,是‘四方萬服九天玄音樓’!”

此時,百里飛浪已架住秋飛霜—百掌。

一口氣打出力沉勢猛的百餘掌,這份功力在當今武林中是絕無僅有的。

但秋飛霜總有力竭之時,至少也要換口氣,重新提氣運功。

這空隙間,百里飛浪反攻了。

一旦佔據上風;他就得理不饒人。

“繞日三環劍”攻出,反手打出一把‘大藏穿山針”。

秋飛霜偏頭讓過,同時雙腿連環踢出,攻其下盤,身體重心急速向後移去。

他的腳步還沒站穩,就覺得後腰一涼。

一名劍手已挺劍刺人他腰間。

秋飛霜頭也不回,怒喝著反腿蹋出。

一腿正中那劍手下身,只聽“噗”的一聲,那劍手猶如長了翅膀一般,倒飛出五六丈遠,哼都沒哼,就命歸黃泉。

秋飛霜反手抓住插腰中的長劍,一聲厲喝,把利劍折斷。

已有八柄斷劍留在他體內,但他彷彿毫無知覺,表情無絲毫痛楚。

這份氣魄震住在場的每個人,連百里飛浪也不例外。

他們心底不免生起對秋飛霜的恐懼,誰也不敢再貿然出手。

百里飛浪嘆道:“你閉關三月,沒能趕上月前的那場大戰,著實可惜!”。

秋飛霜不說話,緊盯著他。

百里飛浪又道:“今日是你出關之日,但你萬沒想到本座會出現,合眾高手用‘雷霆玄音,震散你六脈氣相。你雖僥倖沒有走火入魔,卻已氣閉心滯,血脈紊亂,功力、腦力大打折扣。你已不是本座的對手了。

這一切正是百里飛浪所希望的。

秋飛霜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對自己閉關之事瞭如指掌?

“難道如大師所言,寶瑩寺內有叛徒?”秋飛霜心中暗道。

他有些氣燥心浮,耳目之靈也大不如往常。否則也不會被人從身後偷襲得手。

他心中狂驚,急忙長吸一口氣,暗中調息。

秋飛霜深吸三次,收住了心神,平靜了情緒。

他道:“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百里飛浪道:“現在無事,但你一旦用功過度,就又會氣衝筋脈,你死定了!”

“你放心!你不死;我也死不了!”

“哈哈……”百里飛浪狂笑著道.“誰說的?誰說我們今夜都要死?”

他抬手丟棄了繩索和長劍,又道:“交出‘御爐定心功’,你下山,我走人。”

“放你媽臭屁!”秋飛霜不屑一顧地罵道。

百里飛浪氣得一翻白眼,叫道:“你不講理,也休想本座和你客氣。”

說著,他一招手。

只見遠處轉出三人。

這三個人,裝束一黑一紅—白。

她們都是正值妙齡青春的女子,面容姣好。

“秋飛霜!”百里飛浪叫道:“你看本座的白衣使者是誰?”

秋飛冪目光緩緩地落在白衣女子臉上。

那女子美豔驚人。

秋飛霜驚愣了好一會兒,忽然撕心裂肺地叫了起來!

“香兒,香兒……”

美女子一副無神空洞的大眼睛眨動著,望了望秋飛霜,臉上無絲豪表情。

“啊!……”秋飛霜駢指指向百里飛浪,喝問道,“你將香兒如何了?”

百里飛浪尖尖的—笑。道:“說出來你可別寒心,她身上的傷是月前被廣空老禿驢打的。”

秋飛霜一聲冷哼,道:“你要怎樣?”

“很簡單!”百里飛浪道,“拿出‘御爐定心功’秘芨,你和她下山。”

“不可能!”

“這麼說,你是願意讓她永遠為本座所驅使;永做本座的奴隸……你不心痛?”百里飛浪奸笑起來。

秋飛霜怒目圓睜,悲痛至極。

百里飛浪走到香兒面前,又道:“一想到聞名江湖、聲震四海的秋飛霜秋大俠之女,玲瓏門第二十八代掌門秋凝香居然做本座的床頭嬌娃,本座就興奮不已,不能自制。”

他說著,手已摸到香兒高挺的胸脯。

“不……”

秋飛霜大叫起來,雙眼赤紅,眼珠子凸出眼眶,額頭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百里飛浪得意大笑道:“你放心,本座從沒動過她十根手指,自從十年前她跟了本座,本座不但養育了她,而且還教她一身神出鬼沒的武功。”

“原來廣空大師所說的絕頂輕功商手是香兒?”秋飛霜喃喃地道。

“本座這位白衣使者在那一天一共手刃七十一名敵人,你說她的武功如何?”

秋飛霜心痛至極:“她為何神情痴呆?”

“如果本座不用‘攝魂大法’封住她心竅,她又如何經得起‘洗髓易筋練魔功’?又如何能練成傲世絕學?”

“你好毒的心!……老天……”秋飛霜高舉雙臂,仰天高呼,“助我殺盡惡魔!”

話音中,他已飛起,猶如天神降臨,直撲百里飛浪。

百里飛浪身形不動,從他眼光中,彷彿看到幾縷得意的奸笑。

面對一位超級絕頂高手,在極憤怒時全力一擊,難道他沒有一絲緊張?

秋飛霜的雙掌如巨雷般打向百里飛浪頭頂。

百里飛浪高舉一手,五指分開,猶如託天之勢。掌心對著夜空中的皎白銀月。

他急速吐納三週,右手駢兩指成劍勢,指向撲在空中的秋飛霜。

一股無形罡氣,從他兩指中擊出。

這股罡氣柔中帶剛,陰柔無形。

襲到肌膚時,秋飛霜才發覺不妙,但此時,陰柔罡氣已成有形的鋒利鋼劍,如厲錐加身,貫人體內。即使護體神功也無法阻止。

秋飛霜感到胸口處遭受前所未有的重擊。

一股氣流,穿過護體內力,進入身體深處,透過背部飛入。

他悶哼一聲,跌落地面。

“月魄寒冰劍“秋飛霜捂住傷口,不禁叫起來,言下頗是惶惴。

“為你自己想想吧!”百里飛浪道,“要不是本座的劍指只有五成功力;你現在已去閻王那裡報到了!”

秋飛霜開始覺得全身發冷。

他道:“你一心想得“御爐定心功’,就因為內力無法大成……我絕不會讓你得逞。”

百里飛浪雙眼緊閉,能看出,罩在寬大黑衣下的身體,正在輕輕發抖。

秋飛霜冷哼道:“憑你現在的資質和功力,到老死那天,月魄寒冰劍也只能如此而已。”

百里飛浪張開眼大叫道:“所以我要‘御爐定心功’,只有它才能讓本座的功力一日千里。”

秋飛霜—聲冷笑,道:“恐怕還不止這些;‘御爐定心功’還能破你的‘攝魂魔音’,使邪門妖術無法在江湖上逞兇害人。”

“桀桀……”百里飛浪連連怪笑道,“你知道就好!所以為了這本秘芨,我百里飛浪可以做任何一件事,不惜殺多少人。”

“我現在還不能死,廣空大師臨終前一再囑託,要把此心法傳下去,我不能有負他老人家。”秋飛霜平靜地道。

“傳給本座不就一切都好了!”

百里飛浪說出這話時,語氣中居然沒有一絲羞愧,

“哈哈……”秋飛霜大笑道,“能在這裡相識,也說不清是幸會還是不幸,你以後就是玲瓏門第二十九代掌門。”

百里飛浪順著他光看去,原來他是在對遠處叢木中的人說話。

——李樂。

李樂早巳醒轉過來,不但看到了發生的一切,而且也聽出秋飛霜這句話是對自己所說。

他現在唯—要做的事就是站起身來,然後提心吊膽,哆哆嗦嗉地走過去。

百里飛浪沒有攔他,其他人自然也不會動。

他們都不在乎一個少年,即使他是一個高手,也不可能把秋飛霜救走。

李樂蹲在秋飛霜身邊,輕聲道:“我已經有師父了,當他人掌門是不是不太好!”

百里飛浪一聽,氣得火冒三丈。

其實李樂說的是真心話。

他的小命能不能活過今夜,恐怕連老天都不敢肯定,此時接任掌門,實在無法為玲瓏門做什麼事。

秋飛霜柔和一笑,道:“臨危受託,情不得已,你師門會原諒你的。我總不能把秘笈交給他們,是不是?”

李樂左右看了看。

如果這裡還有任何一個不值得他仇恨的人,他都會把那人推薦給秋飛霜。

秋飛霜語重心長地道:“我以前掌門、本門長老身份,任命你為玲瓏門第二十九代掌門人。”

他握住了李樂的手,臉上一片鄭重。

李樂還想推辭,可已說不出口了。

秋飛霜又道:“我有三份遺囑,一是重振玲瓏門,還我清白;二是除此惡徒,清理門戶,告慰武林;三是把‘御爐定心功’傳下去,這是前輩高人畢生心血,是為師與廣空大師用性命所換來的。”

百里飛浪一聽“御爐定心功”這五個字,就有一種衝動。

不禁開口叫道:“廢話少說,本座的“御爐定心功“秘笈到底藏在什麼地方?”

“鬼叫什麼?”李樂回頭一瞪眼睛,叫道:“大人說話,小孩少插嘴。”

他原在外場說話,作為旁觀者,越看越心驚,但一旦身在局中,不但沒有絲毫畏懼之感,反而覺得這是他的責任,比生命還重要的責任。

百里飛浪一聽李樂之話,氣得怪眼連翻,舉掌喝道:“小毛賊,敢對本座無禮,下地獄去吧!”

沒有人去理他。

百里飛浪重重吐口惡氣,把手上內力散去。

秋飛霜繼續對李樂道:“你後悔不後悔秋某此時冒昧找上你?”

李樂一笑,平靜地道:“不後悔!即使你不找我,這個黑衣老怪事後也會找我的。”

“你真聰明!”秋飛霜道,“如果現在就叫你死?你怕不怕?”

李樂猶豫一陣,細細的聲音道:“死,當然怕羅……好死不如賴活著嘛!”

周圍之人,連百里飛浪在內都不由得大笑起來。

如果‘御爐定心功”落在這少年手中,當然要比軟硬不吃的秋飛霜好對付得多。

“師兄這個法子不錯!”百里飛浪居然又叫秋飛霜為師兄。

他笑道:“這樣你不但完成心願,了卻廣空遺託,而且也保住一生清譽,同時又成全了兄弟!”

秋飛霜看都不看他一眼,對李樂說道:“你是個誠實的好孩子。但我們現在身處死地,如果想活下去,你說該怎麼做?”

把李樂腦袋打破了,也想不出法子來。

周圍十數位高手環視,就算長了翅膀都不知從何處飛出去。

秋飛霜笑道:“身處死地,就只有一條路。”

“不會是投降吧?”李樂問道。

“當然不是!”秋飛霜笑道,“我們只能死裡求生。”

李樂雖然不太懂,但又覺得他的話中好像大有道理,所以重重地點點頭。

他視死如歸的樣子,道:“怎麼死法?”

“你還怕不怕?”秋飛霜笑問道。

李樂一挺胸口,大聲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得青山把柴燒!”

“什麼亂七八糟的,狗屁不通。”百里飛浪在旁忍俊不已。

“你說得很好!他不懂的……”秋飛霜緊握著李樂的手,這時間忽然用力拋去。

這力度來的突然,而且異常強勁,李樂“媽呀”叫一聲,已飛了起來。

秋飛霜的內力是何等深厚,此舉貫注了十成功力。李樂在空中彷彿變成了一隻大鳥,急迅飛去。

沒有人明白秋飛霜為什麼這樣做。

李樂更是不明白。

轉眼之間,這種不明的心理,立刻又被一種恐懼所代替。

他飛向的地方,居然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他橡—只大鳥,但不是真正的鳥。

他在空中,身不由己,根本無法扭轉自己的飛行方向。

李樂只有歇斯里底地大叫著。

平頂峰,山之絕巔,高入雲端。

站在巖邊向下望去,一眼不見底,只有峰腰處的朵朵白雲和山岫中吐出的濛濛霧氣。

這個地方,李樂在白天看了七八遍,還曾為其高、為其險而讚歎一番。

誰曾想,不過幾個時辰之後,自己居然親自去體驗其深險。

“我還沒說遺言……”李樂大叫著,身如流星墜人深淵。

他實在不甘心,更不懂。

百里飛浪也不明白。

秋飛霜此時已如強弩彈出一般,直撲過來。

他似虎人羊群,雙掌四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連擊斃五名劍手。

剎那間,慘嚎此起彼伏,哀號充滿天地。

秋飛霜明明中了五成功力的月魄寒冰劍,可此時體內的真氣又從何而來?

百里飛浪一愣之間,立刻醒悟。

“定是‘御爐定心功’!”他大叫著撲去。

“御爐定心功”果然神奇無比!只在短暫幾刻之中,就助秋飛霜恢復了許多功力。

百里飛浪想到這些,連牙根都癢。

他帶著興奮的心情,奮力出手。

但此時的秋飛霜,衝散了身側的劍手,反身跳向深不可測的懸崖。

他與李樂同生死!

他寧願去死,也絕不把“御爐定心功”心法交與百里飛浪。

百里飛浪站在崖邊,氣得幾乎昏過去,恨不得自己也湧身躍下。

崖下看不到秋飛霜和李樂的影子,能看到的只有流動的黑雲。

月如冰,光如水。

東邊的薄雲已變得發青。

那是初生的曙光。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12:52

  
第二十章 玲瓏門

李樂不知掉落了多久,一直見不到谷底。

深淵彷彿是一條無底洞。

他無意中向峰上看去,忽然發覺還有另外一條人影從上面直墜而下。

身影的速度如流星劃過,轉眼之間,已追上了李樂。

李樂這時才看清這人是秋飛霜。

秋飛霜伸手抓住李樂後腰,同時雙腿向崖壁不停地踢去。

他每出一腳,下墜的身形就頓了一下,一連踢了百十餘腳,李樂才看到谷底的參天大樹。

茂密而又堅硬的樹枝,經不住他們下墜時強勁的慣力,一撞即折。

李樂感到衣服被樹枝無情的撕開,但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啊……”

他閉上眼,大叫—聲,身體直跌落在地面。

當李樂醒過來時,陽光已灑滿谷中。

他看到斑斕婆娑的樹影,搖曳的樹葉。

身上居然沒有太多的疼痛,他不禁心中一驚。

“我是不是死了?”他叫了一聲,急翻身坐起。

這時,李樂才發覺自己壓在秋飛霜身上。

剎那間,李樂已完全明白了秋飛霜為自己所做的一切。

秋飛霜七竅出血,血跡乾結面孔。

李樂哀天嚎地地大哭起來。

秋飛霜清醒過來:“你……你還好吧?”

“我很好……”李樂淚如雨下。

“不要哭”聽我說……“秋飛霜艱難地道。

李樂哭道:“弟子扶你出去,先找醫生救治。有話以後再說……”

“不!”秋飛霜嚴厲地打斷他的話,道,“秋某全身骨骼盡碎五臟離位,神仙難救。”

“不會的……”

“秋某舍命救你,就是為讓你繼承玲瓏門,為江湖除害。”

“弟子明白!”

秋飛霜重重地喘著氣,接道:“玲瓏門武功得自‘瑤池仙冊’,自一百三十年前雲夢鶴老祖開派以來,歷十五輩先人,一直隱居江湖之外。歷代先人牌位和仙冊都封在哀牢山無邪谷百毒洞的玲瓏門中。”

他頓了一頓,閉上眼睛又道:“百里飛浪與為師本是一師之徒,二十年前,玲瓏門的第二十六代掌門去逝,為師繼任掌門之位,百里飛浪那時起就經常私自下山,在江湖上幹些姦殺擄掠之勾當。”

李樂道:“官府的人為何不抓他?”

“傻孩子!百里飛浪武功那時已很高了,江湖高手幾次聯手圍捕,都被他逃掉。最後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子,終於和—幫人找到無邪谷。”

“那女子是誰?”

“她叫秦鳳簫,是當時江湖上有名的‘千手千面玉觀音’。從那時起,為師才知道百里飛浪在谷外做了許多令人髮指的惡事,我一氣之下,打斷了百里飛浪的六道經脈,把他逐出了玲瓏門。”

“百里飛浪就是因為此事才仇恨師傅的?”

秋飛霜悽慘地一笑,道:“為師與秦女俠一見鍾情,成了結髮夫妻,百里飛浪後來聽說此事,認為為師是念戀女色而對他下得毒手,所以連秦女俠也一併忌恨。”

“師孃現在什麼地方?·

“她……唉!”秋飛霜悠悠地長嘆—聲。

他接著道:“百里飛浪為了恢復功力,居然喪心病狂地私闖百毒洞,打開玲瓏門,盜走了秘芨。”

李樂驚叫道:“啊!那怎麼辦?”

“所幸當時被為師發現,及時地追了出去。但百里飛浪奸詐無比,還是被他拿走了‘九天玄音’,這部絕學。後來被他改動,變成了邪門歪道的‘攝魂魔音’。”

李樂想起了山下青衣使者的“靡靡之曲”。

秋飛霜嘆息一聲,續道:“他歷盡十年之苦,終於打通了被封的六道經脈,在—個漆黑之夜,又進了無邪谷,正準備再入百毒洞時,卻看到了秦女俠。”

他頓了一頓。

李樂道:“著到了師孃?後來怎樣?”

秋飛霜不說話,臉上的表情是極痛苦的。

隔了一陣,他才道:“幸好為師和廣空大師在天亮之時趕回谷中,於是把這個惡賊擒住,為師本想一掌斃了他,但大師慈悲為懷……”

他不停地嘆息,然後繼續道:“廣空大師再一次廢了他的武功,給他一條生路。沒想到此賊居然沒有出谷,躲了三天三夜後,趁為師不留意,暗中在水源下毒。”

李樂聽得大叫起來,整個心“怦怦”跳個不停。

秋飛霜道:“百里飛浪下完毒後,立刻就逃走了!”

“那師孃和廣空大師呢?”

“她……他們沒事!”秋飛霜道。

他欲言又止,停頓了一下才接著道:“為師拼著散去一身功力,把體內巨毒逼出,但也因此成了廢人。於是—氣之下,把玲瓏門封死,‘玲瓏寶鑰’—分為二;一半在秦女俠手上。然後又把掌門之位傳給只有十歲的女兒。”

李樂道:“才十歲?那怎麼當掌門!”

秋飛霜道:“當時玲瓏門的長老都不肯接位,為師只好請他們輔助香兒,而為師應廣空大師之邀來到寶瑩寺,秘密修練‘御爐定心功’。”

李樂道:“百里飛浪後來在江湖上幹盡壞事,還打著師父的旗號,所以江湖上都稱無邪谷為攝魂谷。”

秋飛霜又是嘆息道:“當時百里飛浪逃出去,交結了惡名遠播的‘南海三蚊’,一年後又回到無邪谷,血洗玲瓏門,劫持了香兒。”

李樂笑道;“他們一定是來搶‘瑤池仙冊’的,沒想到師父已經把玲瓏門封死,他一定氣得吐血。”

秋飛霜也笑了起來,但立刻引動了傷勢,劇烈咳嗽中噴出一口鮮血。

李樂驚叫道:“師父……”

秋飛霜揮手製住他,道:“為師已經不行了,聽我說,玲瓏門被封死,千萬不可妄自啟動,這一點切記切記。找到秦女俠,她會幫你拿到‘瑤池仙冊’。”

李樂急道:“師孃在什麼地方?”

秋飛霜的呼吸急促起來,道:“到濟南城去找她……注意!進入百毒洞只能穿上‘七彩袈裟’……”

李樂哭道:“弟子全記下了!嗚嗚……”

秋飛霜幾欲昏厥過去,顫抖的聲音道:“告訴她,寶瑩寺有叛徒,百里飛浪也一定能找到她……”

“我知道了,師父……”李樂看他已經呼吸困難,禁不住又嚎啕大哭。

但秋飛霜臉上卻泛起紅光,精神陡然一好。

他明白自己已到迴光返照之際。

“玄音教的白衣使者是本門第二十八代掌門,也是師父的親生女兒香兒。她被百里飛浪控制住心智,如能救她,當然最好。否則就……就廢去她武功,讓她自生自滅吧!”秋飛霜無限感嘆地道。’

“弟子一定會想盡法子救她的。請師父放心!”李樂哽咽著道。

“為師懷中有一枚折斷的銀鈴發鉤就是‘玲瓏寶鑰’,把它交給……秦女俠,還有一本‘御爐定心功’心法,熟記後毀去,萬萬不能落到百里飛浪這個惡賊手中。”

“弟子全記住了!”

秋飛霜笑了笑,道:“你已叫師父了!可師父到現在還不知你的名姓和容貌。”

李樂一摸臉龐,全是汙水爛泥。

他急忙一邊擦著臉,一邊道:“我叫李樂!家住京城……”

他說到一半再也說不下去了。

秋飛霜的眼皮已經慢慢垂下,魂遊西方,瞌目長辭。

李樂張開大嘴,“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哭聲泣神涕鬼,震天動地,驚得谷中宿鳥振翅亂飛。

李樂哭得睡著了。

當他再張眼時,已是夕陽西墜時分。

葬好秋飛霜,他在墳前燒燬了“御爐定心功”秘笈。

李樂自語道:“百里飛浪一定會找到這裡,現在還不能立碑。”

一想到百里飛浪,他心中不禁生起一團怒火,但同時又深深一驚。

遠處傳來“叭噠”之聲。

“有人來了!”李樂心中大叫著。

來人無疑是百里飛浪的手下。

他急忙在秋飛霜墳前,重重地磕上三個響頭,道;“師父!弟子先走了,等抓住百里飛浪,再把您接到哀牢山無邪谷長居。”

他起身四望。

這裡最好的掩飾就是數不清的參天大樹。

李樂剛藏好身形,就看見遠處有兩個人走來。

他長噓了一口氣,原來這兩人是當地的獵戶。

就聽扛獵叉之人道:“召兄弟,你昨晚真的聽到有東西掉下來?”

“四哥,你放心,一定有獵物。”瘦子道。

“我們已找了大半天,全無收穫。”

“就算沒有大獵物,這些獾兔也夠我們混上三四天。”

他身背長弓,肩扛獵物,一張通紅的臉孔,顯然是長年風吹日曬的緣故。

李樂暗道:“既然不是百里飛浪的人,我應該去問問路,也好快些趕回去。”

他會心地一笑,想到了葉紛飛和曲一歌。

李樂這次私自行動,他們不知急成什麼樣子?

“誰叫他們不跟我一起來找寶?,急死他們!”李樂自語笑道。

他翻身躍下了樹。

兩個獵戶一驚,急撒手中兵器。

李樂大笑道:“兩位叔叔,我是迷途羔羊,可不是什麼壞人。”

獵叉和長弓依然對著他,兩人的臉上是一片迷茫之色。

李樂擺出一副可憐而又可愛的模樣,道:“我要回家,我的家住在平都鎮。”

四哥道;“出了谷,向南三十里,就是官道,沿路東行就是鎮口。”

“謝謝你了!能不能買你們弓箭?”李樂說著,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

這錠銀子能夠他們過一年。

四哥的眼睛開始發亮,道:“深山老林中,的確應有件武器防身。”

召兄弟已把弓箭遞了過去。

四哥接過銀子,笑道;“今日天色已晚,山中全是嶇崎的羊腸小路。小兄弟不嫌棄,請到舍下一宿,明早送你出山。”

李樂雙眼眯成一條線,緊盯著他。

“他們會不會想打劫本少爺?”李樂心中暗道,手不自主地摸向懷中錢兜。

他知道夜行山路的險惡,而且此時肚子已“岵咕”地叫了起來。

”那就多謝兩位大叔。”李樂笑道。

四哥很高興地笑著,與召兄弟手挽手地從前面帶路。

走出峽谷,向前七八里地,就看見了一座小院落。

一頓很不錯的山珍野味的晚餐。

可李樂吃得卻是提心吊膽。

他怕飯裡有毒。

這四哥很是豪爽,而召兄弟卻很少開口,只喝了一杯酒就告辭出去了。

四哥的妻子在旁不言不語,更不知是怎樣的人。

李樂躺在草床上,細想這三個人。

“他們是不是玄音樓韻人?他們會不會半夜對本少爺下手?”他心中暗道。

他不敢睡,眯著眼佯眠。

忽然,茅草房的門發出“呀呀”輕響。

那村婦躡手躡腳走了進來。

李樂心中震驚,暗道,“果然來了!看小爺的手段……”

他的手已暗暗握住枕頭下的長劍。

村婦走近,把手中的粗布毯蓋在李樂身上,然後又輕手輕腳地走出門。

李樂鬆了口氣,心道:“人家一片好心,我卻當了驢肝肺,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明天—定好好謝謝他們!”

山中漢子性情好爽,心地梗直。

他們不願佔別人的好處,—且受惠於人,必想盡法子報答。

李樂帶著感激之情,沉沉睡去。

他睡得正香時,就覺得有樣東西在身體上蠕動。

一驚之下,他翻身跳起。

但他只是坐起身而已,張開眼睛後,才意識到自己原來已被綁了起來。

站在面前的是召兄弟;正探手摸他懷中。

“你小子不錯,一大包‘迷心藥’,只讓你睡了半個時辰。”召兄弟笑道。

李樂展目四看,這裡已不是茅草房,而是乾草堆。

“原來你們真是劫匪!”李樂冷哼道。

召兄弟道:“只我一個,四哥是個老實人,他想幹—輩子獵戶,可我不想,我要發財!”

他把李樂的錢兜在臉前晃了晃,又得意地笑道:“四嫂給你送毯之後,你是不是就放鬆了警惕?”

“原來是你的指使?”

“他們是老實人,容易上當……”

“你卻該死!”

“不!我是聰明人,你卻是笨蛋!你今日死在聰明人手上,也不算太冤。”

“劫財還想劫命?”李樂嚇得大叫起來。

召兄弟舉起了李樂的長劍,悶聲喝道:“老子宰了你,叫你再喊……”

他只說了一半,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慘叫。

召兄弟嚇了一跳,站起身向院子中望去。

接著,驚叫聲連連,聽得出來是四嫂的聲音。

召兄弟急忙把李樂藏在草堆中,用稻草壓實。

他提著長劍衝進院中。

不多時,召兄弟又嚎叫起來。

院中飛奔出一人,衣裝破爛;亂髮掩面。

這人居然是四嫂,她後面跟著追出兩個黑衣壯漢。

李樂一眼就認出他們是玄音摟韻人。

壯漢大笑一聲,把四嫂撲倒在地,

四嫂連滾帶爬,在草堆前終於被壯漢按住。

他們就在李樂面前。

誰會想到爛草堆中還藏著一個人!

兩個壯漢把四嫂壓在地上,轉跟間,把她的衣服扒光,抱住亂親起來。

雖然四嫂是一介村婦,但正是韻華年齡。一旦除去衣服,反而看不出她有一絲山野之氣。

細白的胴體,勻稱豐滿。兩堆高挺如山的豐乳,上綴淡紅玉珠。

她掙扎著,叫喊著。

兩個壯漢親夠了,拉上褲子就要進去。

“還沒輪到你這個臭小子。”

聲音從壯漢身後傳採。

壯漢抬起頭,諂笑道:“小的以為,道爺對這種野味沒有興趣呢!”說著,退到一邊。

“我無虛道人以前是和尚,就是因為犯了色戒,才被迫當了道士。”

他說著,已經褪去了整條褲子。

他抱住四嫂,舌尖勾舔著櫻珠。

四嫂拼命地掙扎,但到後來,動作巳變成了顫抖。

她的叫喊聲漸漸微弱,成了時快時慢的呻吟。

無虛忽然掰開她的雙腿,露出草叢幽穴。探手抓去,摩擦出陣陣蕩人心魂的聲響。

“啊……啊……賊強盜……千刀殺的……啊……”

誰也脫不清她的叫罵聲中,是充滿著仇恨,還是充滿著快慰。

無虛倒騎在她肚皮上:“噢……有點味道……啊……”

“道爺這招的名堂,就叫‘倒騎毛驢’?”無虛狂妄地淫笑道。

一個壯漢打趣地道:“一定是張果老交授道爺的絕學”

無虛道:“果然是野味……噢……比白天那個大姑娘強……啊……爽!”

四嫂叫喊一聲,呻吟一聲。

她無意中抬頭,一下子看到了草堆中的李樂。

她心中狂驚,但立刻就反應過來。

“啊……啊……快點……要命的……不能再耽擱……啊……”

話聲中,四嫂用力搖頭,示意李樂快逃。

但這話聽到無虛耳中,卻是另一番情趣。

他不由得大笑道:“……噢……小騷貸不賴!……道爺今天就……好好疼疼你……!”

李樂暗自長嘆,心裡無限感激。

他把被縛的雙手舉了舉,

四嫂看到,猛地掙扎起來。

“騷娘們,別亂動……噢!”無虛高喝。

但四嫂的頭已經鑽進子草堆。

長髮亂灑,沒有人看得清她在草堆裡幹什麼?

無虛帶來的四個壯漢根本沒有去注意她。

他們都大眼瞪小眼的看著無虛的“現場表演”。

四嫂咬斷了李樂手上的繩索。

接著,她忽然大叫一聲,翻身坐起,抱住無虛就咬上一口。

“他媽的,小騷貨咬道爺……”

無虛大叫著,反掌打去。

李樂知道,四嫂這種捨命做法是為他趁機脫身。

幸好草堆很大,李樂趁他們注意四嫂之時,從另一邊鑽了出去。

他伏身直竄,像一隻狸貓,無聲地竄進了黑暗中。

四嫂被無虛打得昏了過去。

但無虛還沒有放手之意、把她身體翻過,又騎在胖大的肥臀上。

他雙手抓住乳峰,上下震動不停。口中大笑道:“這招叫‘張飛騎馬’,樂趣無窮!”

“道爺的功夫,看來比樓主還高。”—個壯漢笑道。

“噢……野味果然好吃……下回再弄幾個……噢……”

另一個壯漢道:“我們應感謝秋飛霜的徒弟,如果不是他,我們怎會知道野味之趣?”

無虛全身開始顫抖起來,動作加快,如野狼一般地大嚎著。

“噢……小騷貨……死了還這麼夠味……噢……啊……”

他的呻吟聲忽然一變。

“啊……”無虛發出一聲悽慘的厲叫。

—道白光從稻草堆中閃出,直入無虛胸口,從後心處透出,沒入地中。

他的身體猛地一震;然後向後慢慢仰倒。

他胸口間有一個血洞.正狂噴著鮮血。

四嫂雪白高脹的胸脯,已滿是鮮紅的血跡,看上去嬌異嬌豔。

無虛死了!

四個壯漢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道白得刺眼的光芒,又從草堆中閃出。

三個人,並排地倒了下去。

這時,那最後一個大漢就看到,從草中鑽出一個手持弓箭的少年。

“你……你就是秋飛霜的徒弟?”大漢哆嗦地道。

他想逃走,可兩條腿已經軟弱無力。

“我叫李樂!”

李樂說著,推弓搭箭。

白芒再閃,穿透了那大漢的胸膛。

利箭上的餘力帶著他向後飛出,噴灑了一路刺眼的鮮血。

四嫂得到了李樂全部的銀子。

這些銀子足夠她過一輩子。

李樂鄭重感激地道:“是我害了你們一家,可你卻救了我,我會永遠記住你的。”

四嫂道:“少俠才是奴兒的救命恩人,奴兒已沒有家了,願伺候少俠一輩子。”

李樂猶豫著,沉思一陣,道:“你去京城南郊的柳家莊,找他們的四小姐,告訴她,是我李樂叫你去的。”

“奴兒知道了!多謝少爺收留!”

她頓了一頓又道:“出山之路,一定被穿黑衣的那幫惡賊封鎖了。”

李樂一驚,道:“那我們豈不成了甕中之鱉!”

“還有一條路;此去十里就可到達平都鎮,但中途有條大澗,水流甚急,船不能渡。”

“不怕!我的水性很好的。”李樂說著,做了幾個“狗刨式”動作。

奴兒笑了起來。

她笑時還是非常迷人的,李樂不禁想起她昨夜時……李樂的眼光急忙看向天邊。

奴兒道:“就讓奴家背少爺渡過去。”

“你會水性?”李樂很驚奇。

“奴兒未嫁時,就住在大澗邊。”

李樂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們一起走也好!……從城門分手,你去柳家莊……”

“奴兒等少爺……”

她說著,已經低頭向西去。

荊粱重鎮——平都鎮。

城門處車水馬龍,熙熙攘攘。

李樂一人城門,就被—人在身後拎住了衣領。

他急切之下,回頭望去,但那人稍一用力就把他懸空提了起來。

李樂的兩條腿在空中亂蹬,掙扎地叫道:“是哪個?混蛋?少爺要放飛鏢了。”

“你還會放飛鏢?好可怕啊!”那人把他放了下來。

李樂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誰了。

他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大步向前走去。

“幹什麼?生氣了?為什麼不想想你一出去就是兩天,讓我們急成什麼樣子?”那人追在後面叫道。

“你在眾人面前,把我捉起來,是不是覺得很露臉了?”

“啊哈,你認為我很露臉嗎?是不是覺得自己丟臉了!”

那人說著,竄到李樂前面。

他是位二十上下的年輕人,衣裝破爛,臉上塵土掩住本來英俊相貌,一雙笑眯眯的眼睛,在李樂身上掃來掃去。

“哇!……兩天不見,變得如此乾淨!”年輕人滿臉驚奇。

李樂斜著眼道:“洗澡是很奇怪的事嘛。”

“洗澡倒也不奇怪,奇怪的是你居然穿著衣服洗澡!”

李樂一身衣服,裡外全溼,頭髮上還滴著水珠。

“這叫一舉兩得,省時省工,提高效率!”

“在下生平第一次聽說,大長見識,值得慶祝,應幹三大杯。”

他說著伸出舌頭舔舔嘴唇,露出一副饞貓相。

一想到喝酒吃飯,李樂也感到肚中一片空虛;道:“由我請客,你說到什麼地方?”

“西門外有個好地方。”

“好,我到那裡等你!”。

年輕人不明道:“等我?……那我去幹什麼?”

“去找小葉子!”

“喝酒怎會少了他。”年輕人道,“只要我站在這裡一喊,他就不知從哪個地縫中蹦出來!”’

”小葉子!”李樂大聲道。

他左顧右盼了一陣;神秘地道:“不能給任何人知道!”

這時從他身後伸出一個腦袋,陰陽怪氣地道:“我也不能知道嗎?”‘

聽聲音就知道是誰了!

小葉子身材中等,一副既不英俊,也不醜陋的氏相,普普通通的打扮,走在人群之中,根本就提下上“顯眼”兩字。

李樂對他的感情甚至比對親爹李長淳還要親密。

他—撒嘴,帶著哭腔道:“我被人欺負了……”

葉紛飛不聽這話則可,一聽此語,立刻火冒三丈,氣沖斗牛。

他兩眼一瞪,本來不太大的眼睛,立刻變成凸魚眼。

旁人真擔心他的眼珠子會從眼眶裡擠出來。

葉紛飛一指前面晃著膀子的街頭無賴,問李樂到:“是不是他?”

“呸!”李樂重重唾了一口,道,“我堂堂江湖聞名的‘霹靂劍俠’會被他欺負?我就那麼遜啊!”

“不是他就算了!”葉紛飛臉色—展,片刻間變成了一副笑嘻嘻的模樣。

他笑道:“‘霹靂劍俠’這名字不錯嘛?只要‘霹靂大劍俠’身無大礙,我就放心了!”

“什麼話……”

年輕人也叫道:”是啊是啊!你這算什麼話?簡直連屁話都不如,以後不准你用嘴說話。”

“什麼?”葉紛飛比剛才還急,伸著脖子,指著他的鼻子大叫道,“曲一歌,你是不是不想再喝酒了。”

他們三人一起喝酒,一向是由葉紛飛掏錢付帳。

李樂是小爵爺,身不帶分文,只帶葉紛飛,曲一歌是叫花子,身上除了蝨子多,錢卻沒多少。

曲一歌不在乎地道:“你不要忘了,公子爺獨自出門兩天,怎會不準備銀子?”

葉紛飛剛要開口窮辯,李樂已摔手走去。

葉、曲兩人直追。

李樂道:“我有要事請你們相幫,原來你們這樣不顧情義!”

“我的公子爺……”葉紛飛拍拍李樂肩頭。

李樂的衣服溼漉漉的,手掌拍上去,發出的是“噼卟”的聲音。

葉紛飛的手急收了回來,笑眯眯地沒話找話講:“公子說要去尋寶,不知寶物可拿到手?平頂峰上有沒有好玩的?”

李樂道:“‘寶’沒有到手,命卻差點丟掉。”

“唉!”葉紛飛長嘆一聲,一副無奈的表情,“不是我們不幫你討回公道,只是出門時,老爺吩咐過,不讓我們在外打架。”

曲一歌道:“除了打架,什麼都好說!”

“殺人行不行?”李樂忽然冷氣森森地問道。

曲一歌對著葉紛飛吐一吐舌頭。

葉紛飛又笑道:“我們回京吧!已經出來二十多天,老爺夫人會擔心的。”

“你要敢再提‘老爺’一句,我們關係一刀兩斷!”李樂咬著牙一字字地道。

“為什麼?”葉紛飛睜大眼睛。

曲一歌道:“還問為什麼?公子的話就是命令。”

葉紛飛道:“那我也要明白事情的前後由來,否則恕不合作。”

李樂這才點點頭,極嚴肅地道:“你們知道秋飛霜這個人嗎?”

葉紛飛道:“我只認識張飛、岳飛、葉紛飛,這個秋飛什麼樣的人,我就不知道了。”

他說完剛要笑,但一看到曲一歌凝重的臉色,已笑不出口了。

曲一歌的表情比李樂的還要嚴肅十倍。

“誰是秋飛霜?”葉紛飛不禁問道。

他一直生活在王府中,追隨李樂身邊,所以對江湖上的事,可以說是門外漢。

曲一歌收斂了臉色,淡淡地道:“我怎會認識?”

葉紛飛恨不得飛起一大腳,踢在他鼻子上,氣道:“你不認識他,又何必裝出一副死人臉。”

我雖不認識秋飛霜,卻聽過他的名字。”曲一歌不動聲色地道。

“他是何許人?”

曲一歌道:“你總該知道近年來,江湖中有個神秘的攝魂谷組織吧!”

葉紛飛看著李樂,心向下沉。

曲一歌的聲音有些顫抖道:“攝魂谷是個非常邪門的組織,個個會妖術魔法,專門吸魂撮魄,吃人腦髓,據說他們都不是真正的人類,是……”

“少來了!”李樂對他翻了兩個白眼。

“秋飛霜和攝魂谷,到底是什麼關係?”葉紛飛問道。

曲二歌正色道:“秋飛霜就是攝魂谷的主人。”

“啊!”葉紛飛尖叫了一聲,急忙抓住李樂。

他驚問道:“你快些告訴我,秋飛霜到底和你什麼關係?”

李樂也是—臉正色,道:“秋飛霜就是本少俠新拜的師父!”

“啊啊!”葉紛飛抓著李樂肩頭的手,像觸了電一般“嗖”的一下縮了回來。

他用鴨子吵架一般的聲音叫道:“你不是在和我開玩笑?”

李樂一攤雙手,道:“你不相信?”

“不信!”葉紛飛重重地道。

他嘴上這麼說,心裡卻非常明白,李樂這兩天兩夜所經歷的事,定然是極恐怖可怕。

李樂嘆道:“現在我不但拜了秋飛霜為師,而且還榮當了攝魂谷的主人。”

“啊喲!”葉紛飛一聽,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曲一歌忍不住問道。

李樂不答,反而問道:“已到了西門,你說好地方在哪?”

曲一歌一指前面,道:“穿入樹林走百餘步,然後向左拐,再向前走百餘步,過了一座小水橋,然後向右拐,然後再向左拐,再過一片竹林,就能看到一座庭院。繞過庭院,就可以看到那家酒館。”

葉紛飛叫道:“那酒館是人去的地方嗎?”

曲—歌道:“我說的是近路捷徑,如果你想繞遠就順大道而下,走兩里路,向左看就是了!”

葉紛飛冷哼道:“說你笨?果然笨!”

李樂道:“我走小路。”

‘我也走小路!”葉紛飛毫無愧色地道,“聰明人嘛!當然是走捷徑羅!”

李樂低著頭,若有沉思地向小道走去。

曲一歌拍拍葉紛飛後背,笑道:“我為江湖慶幸,‘金剛鐵臉皮’的絕學終於在你臉上發揚光大!”

葉紛飛不理他取笑,而是一臉正色地道:“你看我們公子一改往常之嘻笑,變得認真嚴肅了。”

“這正說明我們公子已長大成人,明確了人生觀、世界觀!”

葉紛飛輕嘆道:“怎樣都好!只求老天保佑,不要被人攝了魂魄。”

曲一歌神秘地道:“據說‘失魂落魄病’會傳染的。”

葉紛飛聽得一驚接著一愣。

此時曲一歌已撒開大步,追上了李樂。

走人叢林,跨過一條不太大的河流,果然看見了一片莊院。

莊院朱牆碧瓦,四周小溪環抱,岸邊都是垂柳大樹。

正門摭雨簷下,懸掛著金字長匾——“群英山莊”。

李樂不禁嘆道:“好氣派的山莊!”

“看這個莊名,一定是江湖人家。”葉紛飛道。

曲一歌搖頭道:“沒聽過。”

繞過群英山莊,就看到遠處有人影閃動,一座小酒店包圍在群蔭亂綠之中。

這家小酒店,前臨驛路,後接清溪,幾株桃柳下酒肆輕舞,上寫“醉八仙”。

“環境優雅,可看山觀水,賞桃紅綠柳。這地方不錯。”

李樂讚道。

“還有更好的。”曲一歌輕聲道。

順他眼光看去,只見前面有位十七八歲的少女,正在道旁當壚賣酒。

這少女清秀可愛,眉似春柳,眼若夜星。

李樂不禁多看了兩眼。

看第三眼時,葉紛飛已擋在他面前。

走進小店,小二就滿臉春風地迎了上來。

李樂又是愣了愣神。

店小二居然也是位十六七歲的少女。

李樂不由得想起青衣使者的豔體,口中喃喃念道:“平都地僻五色彩,數日不食秀色餐……”

葉紛飛道:“白居易一句琵琶行,怎地被你改成如此難聽!”

女小二笑道:“公子謬讚了,賤婢只是個村中野丫頭!”

葉紛飛站在她面前,道:“你家怎麼沒有男丁?卻讓你倆拋頭露面?”

女小二笑道:“誰說沒男丁?你想見他啊?”

“不想……有什麼好酒好菜?”

“有清蒸獐腿,澆滷牛肉,野稚威翅,還有香菇鴨肫,涼皮拌雞雜。”

報菜名的居然不是那女小二,而是曲一歌。

葉紛飛剛要開口,忽然想起什麼。

他猛地轉過身抓住曲一歌的衣領,怒道:“我說你為什麼帶公子到這裡喝酒,原來你早來過這裡,早有預謀。”

“這裡的酒菜獨樹一格,這算什麼預謀?不想吃就趁早走人!”

葉紛飛道:“公子爺,我們走!”

李樂不但沒走,反而坐了下來。

葉紛飛氣得只有翻白眼的份兒:“臭要飯的,如果公子爺學壞了,我找你拼命。”

“拼酒可以,拼命不幹!”曲一歌笑著回頭,對女小二道,“來三罐透瓶香。”

李樂看著女小二的笑容,又想到了這兩天的豔事,不由得吟道:“芙蓉如面柳如眉,回頭一笑百媚生……”

那女小二果然回頭一笑,笑得甚是甜蜜動人,讓人感到眼前一亮。

她帶著微笑,款款細步消失在店門外。

不大時間,酒萊上齊。

李樂的大眼睛卻不在這野味佳餚上,而在那女小二身上轉來轉去。

她的身材和青衣使者比起,纖瘦了許多,但有著另一番誘人之處,嬌小的屁股隨著纖纖細腰在眼前晃動,彷彿有看不完的美妙風景,醉人的優美旋律。

葉紛飛倒滿一碗酒,舉在他眼前,擋住了他眉飛色舞的眼光。

“公子,如此風雅之處,全是曲一歌這小子找到的,我們應喝上一碗才是!”

李樂接過抵在眼眉處的酒碗,道:“綠楊郊外,鳥啼桃林,村酒野味,確是好地方!”

“如果再聽聽我們公子這兩天的傳奇,那就更有趣了!”

曲一歌說道;

葉紛飛問道:“你是怎麼拜那姓秋的當師父的?”

李樂收住心神,把事情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公子當真跌落懸崖?”葉紛飛忽然插口驚問。

“怎麼?……沒想到我會沒跌死?”

“我是不明白!”葉紛飛喝下第五碗酒。

李樂心有餘悸:“當然身體急速下降,一落幾百丈,這時間……”

“幾百丈?”葉紛飛差點—口酒噴出嘴外,道,“沒有這麼高吧!太誇張了!”

曲一歌大聲抗議道:“‘李白一愁,白髮三千丈’,幾百丈的距離算個屁。你不想聽就別打岔!”

李樂接著道:“幾百丈之後,忽然發現又有一道人影跌落下來。”

“哦?”

“那人跌落的速度比我快得多,他一下子就趕上我,接著到了前面。”李樂道。

葉紛飛大嘆一口氣:“你的輕功我們都很清楚,沒想到連掉下山崖也如此不濟。”

李樂不理他,接著說道:“你們說那人是誰?他就是秋飛霜。”

“秋飛霜?”曲一歌道,“他是被人打下來的,還是自己跳下來的?”

“自然是他自己跳下來的!”李樂道,“他超過我後,托住我身體,接著,他雙腿在空中一陣亂蹬亂踏,說來也怪,我們下落的速度居然慢了許多!”

“哦?”曲一歌和葉紛飛對望一眼。

“這一定是種很神奇的輕功。”葉紛飛點頭道。

曲一歌撇嘴道:“作用力與反作用力的道理你都不懂,回家重唸書去!似後就改名‘葉白痴’!”

葉紛飛不服,高聲道:“這明明是氣功奧妙之處,無處著力時產生力道。只有達到人天合一境界,才能有此功力,你懂不懂人天合一的道理?還敢嘲笑高人能士!……”

“你們還想不想聽?”李樂拍著桌面大叫起來。

葉紛飛把半截話嚥了回去:“公子,不要理他,文盲加白痴懂個什麼?你繼續講!”

李樂慢吞吞地把碗中的酒喝完。

他繼續道:“到了崖底,師父的氣力用盡,拼著最後一口氣,把我向上猛地一推,而自己卻更重地跌在崖下岩石上!我落下時,又壓在他身上……”

李樂說完,大聲嘆息,滿面愁容和內疚,猛烈地喝上好幾口酒。

“師父為救我而死,從今以後,誰也不能說他是妖人惡魔,否則本大俠和他翻臉!”李樂鄭重重申。

曲一歌和葉紛飛都在默默喝酒,誰也不開口。

“你們為什麼不說話?”

“你到底怎麼想?”曲一歌終於抬起了頭問道。

李樂道:“我已決定,從明天起闖蕩江湖,打聽玲瓏門下弟子的下落!”

“什麼?……不行!”

曲一歌和葉紛飛異口同聲地叫道。

臨出京城時,他們已向李樂的父親李長淳保證過,一個月之內一定回來。

看李樂的表情和口氣,他們很清楚一點,李樂已決定了這件事。

曲一歌看了一眼葉紛飛,道:“酒過三巡,萊過五味,我要去方便方便了。”

葉紛飛道:“人有三急,我現在就有一急。”

他們要商量商量,怎樣才能讓李樂打消闖江湖的念頭。

不等他們離位,李樂也立刻站起身。

‘你要幹什麼?”葉紛飛問道。

李樂道:“你們可以去方便,難道本公子就不能‘噓噓’?”

葉紛飛和曲一歌沒法子,相視苦笑。

三人同行,雄赳赳、氣昂昂地去了店後茅坑。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13:29


第二十一章 小店風波

葉紛飛和曲一歌的“蹲功”都達到當今一流水準。

他們在那個地方一蹲就是一個時辰,一動不動,直把李樂等得實在沒了耐心,只得回到店內。

李樂一踏進酒館,就發覺一件遠不如蹲毛坑好玩的事。

——把雪白鋒利的長刀,架在脖頸之上。

“你……你們要幹什麼?”李樂立刻高舉雙手。

持刀之人是身著農夫衣裝的瘦高漢子。

他還有四個同夥,正圍坐在店中央的大桌子邊,手把酒壺大喝著。

沽酒的少女和女小二,伏在櫃檯前。

李樂一看她們,眼睛立刻大了兩倍。

沽酒少女身上的衣服已被扒光,只穿著一件肉紅色的小內褲,胸前兩團巨大的棉花球,雪白乾淨,耀眼增目,頂端的豔紅櫻桃,紛顏迷人。

李樂急把跟光收回,看向店中四人。

“大哥!”持刀漢於道,“這小子怎樣發落?”

“當然要幹掉他!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坐在正中的寬臉人說道。

聽到他的後半句話,李樂才長吐了一口氣。

那老大側了一下身子,對李樂道:“臭小子,看你這身穿戴像是有錢人家子弟!”

李樂苦笑一下,道:“小的看幾位大爺氣質也不像普通農家!”

寬臉老大大笑道:“小子有眼力,我們五人坐不改姓,行不更名,正是江湖上人人畏懼的‘通天五虎’!”

“原來五位虎爺,久仰久仰!”李樂笑得很真誠。

他從末聽過這幫人,心下揣摸不已。

寬臉老大道:“大爺姓杜,你姓什麼?”

“我姓李!”

‘你們為什麼躲在茅坑中不出來?在搞什麼陰謀?”

李樂一聽,心知不妙,暗道:“原來我們早被他們盯上了。”

轉念一想,他又不由得大吃一驚,暗自叫道:“說不定這五人就是百里飛浪的人,特地找小爺來的。”

李樂急出一身冷汗。

先下手為強!

他身體一矮,趁著持刀漢子沒留意,飛起一腳正踢在他交檔處。

“哎喲”一聲,那漢於捂著下身,拖刀退到了一邊,口中叫罵聲不斷。

杜老大沒想到達小孩子居然敢出手傷人,右手腕一翻,摸到腰間的刀柄。

李樂本想直接逃出去,但一看到兩位少女羞慘之相,不禁翻身衝回。

他用最快的速度,解開她們身上的繩索。

但她們還是不能活動,原是穴道被制。

李樂不會解穴,氣得大罵道:“你們這群笨蛋;真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明明已點住她們穴道,為何又用繩子綁住。”

杜老大道:“小子,原來你們是一夥的。”

“什麼意思?”

“你剛才得空不但沒有逃走,反而去救她們。憑這一點,本大爺就斷定你也是群英山莊的人。”

李樂吃驚不小,看了看兩位少女,道:“你們是群英山莊的的人?”

女小二開口道:“小公子,小婢紅玉、翠玉記住你的大恩了。爺你快逃命吧!”

“我李樂是從來不逃命的……”李樂說得十分乾脆。

其實他自己比誰都清楚,逃命之事,已不下五十次。

杜老大道:“說得簡單,真是毛孩子沒見識。先回頭看看再說。”

李樂回頭望去,店門外正站著一個穿褐長衣、臉色冰冷的大漢。

紅玉嘆息了一聲,知道今天誰也逃不掉了。

她只是奇怪——當通天五虎向她們動手發難時,她已用極秘密的法子向莊裡報警,但為何已半個時辰過去;近在兩裡外的山莊卻一直沒有救兵出現?

莫非莊裡也出了事?

她臉色突然變了變!

她的妹妹翠玉,正緊閉著小嘴,臉色堅毅。

杜老大笑道:“你們是聰明漂亮的小姐,一猜就中,所以大爺也不瞞你,現在群英山莊已是我們的天下。”

“大言不慚!”紅玉怒道。

杜老大一陣狂笑,道:“你還是乖乖地告訴大爺,山莊的秘道出口在什麼地方?”

紅玉重重地唾他一口,道:“也不用你的豬腦子想一想,可能嗎?”

“嘴硬算不了什麼?”杜老大不慌不忙地道,“現在倒要看看你的骨頭硬不硬。”

他一揮手。

旁邊的矮胖子忽然舉杯幹酒,大聲道:“這回看二爺的手段。”

另一漢子笑道:“對付小妞,你‘落花刀’傅青樓的手段確在我們兄弟之上。”

“老四你說笑了!”傅青樓一笑而起,早就冒著火星的眼睛緊盯在兩位少女身上。

“你看中了哪一個?”老四大笑道。

傅青樓道:“這個已經沒什麼好看的了,就是她了!”

他一指紅玉。

“你小心點那臭小子!”杜老大悶哼。

傅青樓毫不在意,道:“這小子踢老五一腳,難道此仇老五就算了?還是要二哥幫你?”

他把李樂交給老五,自己就可以專心去對付紅玉了。

那持刀漢子一聽,強忍檔下痛苦,當即舉起刀,怒哼一聲,舉刀花撲向李樂。

李樂閃身,急忙竄出老遠。

傅青樓不顧廉恥.抓住時機,三拳兩腳攻向李樂身後,他的拳腳之上已貫滿內力,拳到力到,呼呼生風,勢不可擋。

至少李樂是擋不住。

他只有翻身向外跳去。

傅青樓也不去追擊,只求李樂離兩位女孩子遠些,所以收住拳腳,一步跨到紅玉面前。

李樂在屋內竄來竄去。

杜老大等人,也不上前攔劫,只由得老五人去追殺。

老五是通天五虎中最不中用的一個,由他對付李樂,正是恰好一對,棋逢對手。

他們兩人就好像貓捉老鼠;圍著中央的桌子轉來轉去。

可惜的是李樂不是貓,而是鼠。

傅青樓對付女孩的動作,要比他的拳腳利落得多,三下五下就把紅玉的衣服扒個精光。

他停下手,慢慢欣賞著上天賜給女人的美麗胴體,發出陣陣的淫笑聲。

紅玉的胸膛起伏不停,已成熟的胸脯像兩顆巨大的桃子,紅暈當頭,托出圓圓的玉珠。

傅青樓再看看旁邊的翠玉,笑道:“你的比她的大,看來二爺沒有選錯。”

他用手指輕輕彈去,那顆玉珠晃動起來,一跳一彈的更顯可愛。

雙峰邊緣優美的曲線,併攏成一條既深且窄的峰溝,讓人看得神起魂飛。

傅青樓低身輕吻她的面頰。

紅玉忽然猛一張口,咬向他耳朵。

傅青樓早有防備,微一閃頭躲過,順手點住她的下頜穴位。

紅玉張著櫻紅的小嘴一動不動。

傅青樓吐出舌頭,伸進她櫻嘴之中,用力地攪著,一吞一吐地裹動著。

他大笑起來,笑聲越來越高,興趣也越來越大。

李樂可急了!

店內動起手來,在茅坑的曲一歌和葉紛飛早就該知道了,可他們為什麼還不出現?;他急得扯開嗓門大叫道;“拉不死的!死到哪裡去了……我要死了……”

“寶貝……二爺也快要急死了!……”傅青樓叫了一聲。

他面對這美妙身軀,已忘記周圍的一切,按捺不住脫去褲子,就撲了上去。

他的手摸向紅玉最秘密的地方,大笑道:“你不告訴二爺秘道出口,二爺只好找你身上的秘道了!哈哈……”

“你不要動!”翠玉在旁大叫起來。

她實在忍不住了:“你放開我姐姐,我告訴你!”

“哦?”杜老大向傅青樓揮了一下手。

傅青樓正在興頭上,但又不敢抗命,只得應了一聲,快快地起身離開。

紅玉口不能合,但聲音還可發出:“翠玉,你不能,你忘了老莊主對我們的恩情嗎?”

“我看不下去。”翠玉哭著道。

紅玉強忍淚水,一副堅毅無比的神色,用力地搖頭。

“臭丫頭!”杜老大道,“要說快說!”

“我……我不會告訴你們的!”翠玉高聲道。

她的話才落,傅青樓重重地打了她一記耳光,罵道:“他媽的,耍大爺,隔一會兒讓你好看。”

翠玉痛哼一聲,一張嘴,一口血水帶著兩顆牙全噴向傅青樓臉上。

傅青樓急閃讓開,怒道:“臭丫頭含血噴人,那就讓你先嚐嘗二爺的手段!”

“住手!”李樂忽然停住亂跳的身子,站在他面前。

傅青樓嚇了一跳,向旁竄去。

老五及時地把刀架在李樂脖子上。

他看向杜老大,沒有老大的命令,他不敢動手。

李樂大聲對杜老大道,“找秘道自己找就是了,何必欺辱一個女孩子!”

看他一派正氣凜然的樣子,翠玉簡直要感動得哭出來。

“如果你知道,你就說!”杜老大站起身,“說出來,放你們走!”

“這秘道對你們真有這麼重要?你說的話算數嗎?”李樂問道。

一條秘道能換三條性命!

杜老大道:“我杜遠河言出必行1”

李樂看向翠玉。

翠玉慘淡一笑,道:“公子說的是,有本事讓他們自己找!”

“我們找不到!”杜老大非常乾脆地道。

翠玉譏諷地一笑,道:“你們通天五虎的本領就是欺辱女人。”

通天五虎,一刀奪魂。

這“一刀”專指他們的老大杜遠河。

杜遠河在江湖上也算是稍有名氣的使刀好手。

他臉上有些掛不住,厲聲喝道:“活命就說,不說……死都不得好死!

“不說!”紅玉的聲音。

杜遠河氣得連翻白眼。

他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他叫道,‘連這小子一起帶上。”

傅青樓明白他的意思,道:“看二爺是怎樣做的,好好學學。”

他重撲到紅玉身上,雙手在平坦的小腹上摩搓著。

老五手中長刀一壓,李樂不得不低下頭。

他飛起一腳,正蹋在李樂膝彎處。

李樂“噗咚”一聲跪倒,正趴在翠玉身上。

老五按著他的頭,埋在翠玉軟綿溫暖的胸脯中。

一股少女身上特有的香氣,直衝進李樂鼻中。

李樂幾乎醉了!

他也不知自己的心情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帶著滿是歉意的眼光,看著翠玉。

翠玉閉上了眼睛,極輕的聲音道:“小婢不怪公子……”

李樂聽得心中顫動,急用力挺腰,試圖站起身。

老五再起一腳,踩在他屁股上。

李樂整個身子,完全壓在翠玉身上。

他把頭用力向外擰去,眼光正落到近在咫尺的紅玉身上。

紅玉“啊啊……”眼睛緊閉,喉中不由自主地發出呻吟。

她還是未經人事的少女,如何經得起傅青樓這番擺弄,眼皮雙垂,臉色酡紅,嬌喘鶯鶯。

李樂看著她如醉之色,也不禁心動起來。

他想掙扎起身,可又不敢強動。

老五的刀已經深深壓住他脖子,只要輕輕一碰,很可能就脈破血噴。

翠玉的大白球,緊貼在他臉上,軟軟的好不舒服,光滑冰脂的肌膚,讓他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李樂心跳加快,呼吸加重。

他每呼出一口氣,都會將鼻尖前的櫻珠吹得亂顫一陣。

胸前的濃濃熱氣,已讓翠玉心搖意晃,耳鬢處傳來的陣陣呻吟,也使她不由得隨之輕哼起來。

這時間,傅青樓雙手己摟住紅玉光滑堅實的大腿,指尖在白嫩的肌膚上移動,然後開始穿越細細柔柔的緘草地,向深處探去。

“啊……”

紅玉本能地哼了一聲,胸膛向上挺去。

那兩顆呼之欲出的珠兒,更加脹大了許多。

傅青樓眼光迷醉,呼吸漸重,伸長嘴去叼啄彈珠,然後在牙齒間輕釦慢咬著。

紅玉頓覺天旋地轉,渾身無力,全身上下的每根骨頭都彷彿酥透了。

眼前的事物已開始變得模糊,看不清傅青樓的容貌,只感到自己好像在夢裡,躺在一泓溫暖的泉水之中。

水流似有似無地從身體每個部位流過,刺激著她最敏感的地方。

她覺得身體彷彿也慢慢溶化成水,與四周相溶。

“啊……啊……”

傅青樓騎在了她身上。

紅玉本來氣憤的臉色已是一片羞澀和喜悅。

她緊閉的雙眼下,遮蓋著一層濃濃的長長的睫毛,上面晶盈剔透的淚花還沒有消去。

“噢……呀……好難受!……啊!……”

紅玉的呻吟聲是痛苦和歡悅交織在一起。

翠玉大為不懂,輕睜雙眼,低視自己懷中的李樂,忽然之間,她也有種感覺,希望李樂也能如此對待自己。

也下意識地一挺胸脯,一顆碩大的鮮紅櫻桃,剛巧塞進李樂的口中。

李樂心中一驚,急忙用舌頭頂去。

“公子……求求你……”翠玉的聲音細如蚊鳴。

李樂不知道是可憐她,還是本就願意?慢慢縮回向外頂去的舌尖。

他不敢去看眼前的翠玉,目光落在紅玉和傅青樓身上。

“小賤貨,真夠騷的!啊J……他媽的爽!……啊……老子忍不住了……”

傅青樓仰首高呼,呼聲中充滿著痛苦,彷彿在忍受著非人的折磨,但他臉上卻是一副興奮、滿足、快悅到極點的表情。

紅玉隨之重重地哼了一聲,接著又一聲尖叫。全身顫抖不停,四肢抽搐著亂舞。

李樂看得血脈賁張,全身難受至極。

全場中靜悄悄的,他無意中斜眼看去。

只見身後的老五大嘴微張,口水直流,一雙老鼠眼盡情盯在傅青樓和紅玉身上,

架在李樂脖子上的那把刀,軟軟地會隨時掉下來。

“哇!命在一線間。”李樂心中大顫。

突然間,他舉手後撩,反腳踢出。

這一腳又中老五的胯下。

老五的那寶貝正因興奮而勃怒蓬髮,冷不丁地著了李樂的一記拼命重擊。

他慘叫一聲,丟刀抱腹,倒地翻滾,瞪眼痛嚎。

李樂只是手臂輕傷,一聲大笑,跳了起來。

他看向門外,那褐衣人已不在樹蔭下,可還是看不到曲一歌和葉紛飛的一絲影子。

“真不懂他們在搞什麼?”李樂自言白語,拾起了老五的長刀。

杜遠河彷彿沒有一點驚訝,淡淡地問道:“你不懂什麼?”

李樂一瞪眼,高聲道:“小爺我都不懂,你還能懂個屁!”

“他媽的!你臭小於出口傷人!”杜遠河喝道,“老四,你上去把他作了!”

他身邊的—年輕人“呼”地站了起來。

這人一臉寒峻,雙眼直視,似殭屍一樣,走到李樂面前。

他用機械般的語言遭:“你叫李樂,我叫‘冷血刀客’段寒波!”

李樂只有聽著。

傅青樓道:“老四這個啟報家門的毛病,對付一個無名小輩大可用不著。”

胖子老三道:“他一向不殺無名之人,也一定要讓對手知道是死在何人手下,這樣死後也好到閻王那裡報告。”

杜遠河道:“這是個好習慣!”

李樂道:“再好的習慣對一個死人也沒有用!”

“有氣魄!”杜遠河道,“本大爺就是看中你這一點,才叫老四去殺你。”

“我從來沒想過感謝你。”

杜老大笑道:“老四殺人向來一刀,你死在他刀下也是一種福氣,如是那不成材的老五,會砍你十七八刀,叫你想死都死不了!”

老五蹲到一旁,不敢吭聲。

李樂笑道:“我也答應你,給你一個痛快,免得江湖朋友說我不還人情債。”

杜遠河大笑道:“有性格、把這小妞賞給你了。”

“那我就帶她走羅!”

“不是現在,是死以後!”杜遠河道,“我不會讓老二碰她一下,清白的身子給你殉葬。”

“老大,你話說完沒有?”段寒波忽然冷冷地問。

他是一個不喜歡“等”的人。

杜遠河收住笑容,眯著雙眼道:“你可以動手了!”

話音才落,段寒波已出刀,白光一閃,無情刀快如電閃,砍向李樂面門。

李樂一躬身,雙手觸地,兩條腿極快地連環踢出。

“咦!這小子還能還手!”杜老大不禁把眼睛又睜大了一倍。

段寒波收刀橫推而出,砍李樂雙腿,並切腹斷腰。

他從來不輕視對手,哪怕對手是一個農夫走卒,小販弱婦。

他在拔刀前總是問清對手的名姓,並報出自家的名號。

這樣做,至少可以提醒自己不輕視對手。

三招一過,李樂被逼到了左壁大窗下。

他手中的長刀迫不及待地砍出。

段寒波刀式不變,疾抬左腳,正中李樂手腕。

長刀落地,李樂再退,背靠在窗臺上。

他手無兵器,路無可退。

段寒波的鋼刀橫推側砍,半途回折,詭異的招式,砍向李樂下盤。

李樂只有向左上方跳起。

長刀再翻,隨李樂上躍而挑出。

這一刀變化極快,招式巧妙,完全封死了他一切退路。

段寒波勝了!甚至開始微笑。

但他萬萬沒想到另一件事在同時間發生了——窗外右側忽然出現了一隻腳。

李樂明明向左側跳去,那右側的這隻腳又是誰的?

這隻腳是誰的,對段寒波並不重要。

最重要的也是最可怕的,是這隻,腳忽然伸長,正蹬在他胸口。

這叫“窩心腳”,江湖上稱之為“追魂奪命腳”——腳尖下點心坎。

段寒波一口鮮血狂噴而出,退了兩步,如抽空的麻袋一般軟軟地倒在地上,人已昏迷過去。

就是李樂踢出這一腳,也會讓他頭腦—昏,胸口發悶,更何況出腳之人是葉紛飛。

葉紛飛翻窗而人,雙手叉腰,一副神氣活現的模樣。

李樂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板著臉輕輕地拍拍手。

杜遠河眼中立刻佈滿血絲,從剛才情形上看,段寒波就算能保住性命,也至少在床上躺個三年五載。

他如何不心痛於。如何不著急?

他一拍刀柄,“嗆啷’一聲,長刀跳躍出鞘,匹練般撤出。

他攻向的是李樂,但擋住他這一刀的自然又是葉紛飛。

葉紛飛手中拿的是段寒波的長刀。

他的刀法遠不同於段寒波,雖在速度變招上不見特長,但刀沉力猛,一刀劈出,煞氣滿屋,罡氣四散。

“當”的—聲暴響。

兩柄刀相碰,一淚火花,杜遠河後退三步,才穩住身形。

但葉紛飛連腳跟動都沒動一分。

並不是葉紛飛的力量比他大上好幾倍,而是又從窗外伸起的一隻手臂,抵在他的腰上。

“他們倆拉屎拉夠了!”李樂叫道。

葉紛飛和曲一歌相對“嘻嘻”一笑。

“好大力道!”杜遠河的腳步不敢再上前。

他那把四尺長的厚背金刀,犀利的刀鋒上已出現了一道缺口。

杜遠河的戰鬥士氣開始消萎,知道今天遇上的不是普通高手。

這時,一直蹲在地上的老五從旁繞過,揮刀直劈李樂。

以他的武功完全可以偷襲成功,但絕不應該在葉紛飛和曲一歌出現以後。

葉紛飛頭也不回,手腕一翻,長刀脫手飛出,正撞在他手中的刀上。

他感到雙臂一震,麻酸酸的用不上一絲力氣,身體也不由地向後倒去。

腳跟還沒站穩,葉紛飛已飛身而至,大腳起處,風雲變色,惡狠狠的一記“追魂奪命腳”。

誰敢對李樂不利,葉紛飛就敢向他下殺手。

他出招絕不慢,腳下絕不留情。

可老五在這裡,卻倒了下去。

葉紛飛一腳走空,收腿看向窗外的曲—歌。

曲一歌聳聳肩,一副無奈的表情道:“我只是用小石子砸他一下,他就倒羅!”

葉紛飛一腳挑翻老五屍體。

老五後腦正中嵌入一顆普普通遁的石子,已敲破頭骨,直達腦顱。

曲一歌正面對著他,但打出的暗器卻打到了後腦,這神不知鬼不覺的暗器手法,正是他的絕活“貫日長虹”。

通天五虎被嚇傻了!

老大杜遠河,第—個向外逃去。

他大叫道:“無常兩位老兄,快過來幫忙。”

李樂想起,前門和後門外一直站著兩個形如鬼魅的人。

想必杜遠河就是在招呼他們。

那兩個人一定是不好惹的主兒。

他急叫道:“快追!”

但曲一歌和葉紛飛毫不在乎杜老大去找幫手,嘻皮笑臉地向傅青樓和老三走去。

傅青樓和老三的雙腿已經無法負擔自身的重量,癱軟當場。

身為通夫五虎的老大杜遠河,此時毫無戰志,急奔而出,慌不擇路,衝進了酒店的後院。

後院狼藉一片,到處都是雜物。

他還沒有完全看清周圍情況,就聽到背後響起風聲。

“呼呼”之聲傳來,顯然是有人用重兵器襲擊身後。

杜遠河怒喝聲中擰腰回身,鋼刀揮出,豎兩刀橫一刀。

三刀合一,力道奇猛,出刀無誤。

“噗噗噗”三聲,杜遠河三刀之下把襲來的“兵器”劈成四段。

收刀之時,他已清楚地看到,那不是什麼重兵器,而是“一個人”。

他在一片血肉模糊中還是認出了那人。

一正是他要找的無常兩兄弟的老二張惕。

他立在當場,呆若木雞。

忽然,身後又有風聲疾至,不等他反應,腿彎處中招。

“噗咚”。他跪倒在地。

他抬起頭時,就看到面前站著一個人,瘦長的身體,褐色長衫,卻是無常兩兄弟的老大張警。

杜遠河心裡一陣慌亂。

他想起剛才把張惕分屍,現在不知張警會怎樣對付自己。

這張警的武功可算是一流。

張警面帶古怪笑容,兩眼愣愣地望著遠方,一眨不眨。

“你要幹什麼?”杜遠河用尖銳得幾乎撕破的聲音叫了起來。

張警沒有回答,也設有動,彷彿根本沒聽到任何人說任何話。

他的右手握著獨門兵器“追魂鉤”,鉤尖指向杜遠河褲襠,左手做烏龜狀指著杜遠河的鼻子。

杜遠河怎能忍受這—切?

“你才是烏龜王八蛋。”

他大叫一聲,挺身合刀撲上。

刀快,刀也利。

“唰”的一聲,手起刀落,刀起頭落。這一刀乾淨俐落,十分得痛快。

張警的頭飛出一丈多遠。

杜遠河大驚,這本不可能的事!

鮮血四噴,人頭落地。

但這一切還不算最恐怖、最不可思議的。

讓杜遠河感到最毛骨悚然的是在張警頸上居然還有一顆人頭。

那顆人頭上帶著得意的笑容,頭頂上禿禿的不見一根頭髮。

他笑容雖並不難看,但杜遠河此時看來,卻比看見鬼還要心驚肉跳。

人頭上的那張嘴巴居然道:“杜老大,親手砍下同夥的腦袋,是不是很快意?”

這時,張警慢慢向前倒下。

另外一個人出現在杜遠河面前。

“你……”。

“大爺禿毛鼠謝星!”

“是你!通天五虎與你無怨無仇……”

“那是以前的事。”謝星打斷他的話,道,“你現在卻是該死!”

“為什麼?”杜遠河橫刀於胸,冷冷地問道。

在他身後閃出了曲一歌和葉紛飛,斷了他的後路。

杜遠河非常清楚,這謝星是黃河水域上出了名的黑道人物,其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謝星乾笑了兩聲道:“你為什麼要欺負我們老大?”

杜遠河聽不懂。

謝星向來獨行獨往,機警過人,他稱老二,沒人敢稱老大。

他正發愣之時,就聽到身後有人大聲道:“他的老大就是本公子!”

杜遠河回頭看去,只見發話之人正是那十五六歲的少年李樂。

李樂騎在一個人的肩上。

杜遠河一看那人,嚇得連連後退。

扛著李樂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一頭淡黃色的長髮,頜下鬍鬚也是金黃色,一臉的橫肉,濃眉圓眼,張著大嘴,露出兩排黃板牙,正對著杜遠河笑著。

就是用腳指頭去想,也能猜到這大漢就是“黃毛虎”洪老二。

洪老二的武功可不是杜遠河所能對付的。

現在洪老二居然被人當馬一樣地騎著,而且臉上還是一片幸福之色。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一件終生後悔的事,這少年人遠不是他所想像的那樣普通。

“你們要怎樣?”杜遠河尖著嗓子叫道。

洪老二道:“你是死是活,是殘是廢,這全要聽我們老大一句話。”

杜遠河看著李樂,恨不得馬上跪下磕頭。

李樂道:“我們都是正道中的大俠,自然不會以眾欺寡,你挑一個對手,生死由天吧!”

杜遠河看去,身邊的全是一流高手,只有一個李樂例外。

但他能點名叫李樂出陣嗎?

杜遠河思量著:“洪老二是一匹吃人狼,不能找他;謝星狡猾的像只老狐狸,詭計多端,和這種人交手,也非上策。”

他眼光一掃,冷哼著,挺刀直指站在最遠處的曲一歌。

葉紛飛的武功他巳見識過,無疑是高手。

只有曲一歌看來是他們當中最弱的,否則也不會站在最後面。

對杜遠河來說,戰勝一個名不經傳的年輕好手,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曲一歌走過來,笑道:“高手相爭,舉手不留情,抬腿不讓步,死傷可別怨我!”

杜遠河最喜歡聽這句話。

“你也一樣,生死由命!”他的刀展開,如風似電,攻向曲一歌。

曲一歌閃過三招,忽然一聲長嘯,喝道:“死的是你!”

他反而向著杜遠河的刀衝了過去。

“他瘋了?”謝星不禁嘆道。

那一刀差之毫釐地從曲一歌腰間掃過,但再想收刀,已來不及了。

杜遠河和曲一歌幾乎是臉貼著臉。

曲一歌舉手屈指,已捏住了他的咽喉,道:“‘簫瑟秋風刀法’,你只練到三成,你不死誰死?”

只聽“喀”的一聲輕響,喉骨盡斷。

杜遠河的咽喉中“嚕咕·亂叫,掙扎幾下,腦袋一歪,屍體倒在塵埃中。

謝星和洪老二看得一驚。

一招之內殺了杜遠河,這份武功已駭人聽聞。

他們不禁多看曲一歌幾眼,臉上是一片敬重之色。

李樂拍拍手,道:“看不出你殺人,比殺雞利落。”

曲一歌慘慘一笑。

他不喜歡殺人,至少在李樂面前從沒殺過人。

曲一歌在李樂印象中,是一個很快樂、很有趣、很有善心的年輕人。

曲—歌道:“他的確該死,因為就在不久前,他還殺死了三個無辜的老人和兩個孩童,並姦殺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年輕寡婦。如今又下毒殘害兩個可愛的女孩子……”

李樂一聽,心底忽然有種不祥之感,不等他把話說完,已跳下洪老二肩頭,向酒店中奔去。

紅玉、翠玉死了。

這兩個可愛的少女,當時不但被通天五虎封住了穴道,同時還灌了“回魂毒散”。

李樂眼圈發紅,喃喃地道:“他們為什麼這麼做?沒有必要的!”

殺死兩個小丫環,的確沒有必要。

謝星道:“他們就是要盡殲敵手,不留一個活口,所以才給她們下了毒。”

李樂道:“我聽他們說,要找什麼秘道出口?”

謝星道:“他們的任務是守在這裡,堵死出口。”

“群英山莊到底出了什麼事?”

“寶瑩寺二寶在群英山莊出現!”

“哦?二寶出現?”三人怦然一驚。

李樂問道:“二寶怎會在群英山莊?”

謝星解釋道:“廣空大師早算到寶瑩寺之災,所以讓首座大弟子百庸和尚帶著二寶躲進了群英山莊。”

“這麼說,當時廣善和尚手上的二寶是假的?”

“想必是的!”

“你們又怎麼到了群英山莊?”

“青林道長和群英山莊的莊主宇文前輩認識,當時情急之下,只好到山莊借住養傷。”

“群英山莊的主人是誰?”葉紛飛插口問道。

謝星道:“這座山莊是寶瑩寺的同盟,莊主宇文春秋老前輩就是廣空大師的親生兄弟。”

曲一歌嘆道:“江湖上恐怕很少有人知道這件事。”

李樂道:“百庸把二寶帶到山莊,雖瞞得一時,卻瞞不了一世,結果被寺中叛徒出賣,又為群英山莊惹來—場浩劫。”

他一想到紅玉、翠玉慘死,就悲從心起。

謝星見他神情暗淡,於是接著道:“字文前輩叫我們除掉通天五虎和無常兩兄弟,代替他們守在這裡,幸好有兩位相助。”

說著,他向葉紛飛和曲一歌抱拳行禮。

葉紛飛謙讓一番,道:“無常兩兄弟的武功的確了得,幸好有你們兩人相助,否則我和曲一歌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曲一歌道:“要是大打出手,殺了他們也不太難,就怕驚動杜遠河。公子在他手中,我們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寧願救李樂來得慢些,一定要不動聲色地先擺平無常兩兄弟。

幸好碰上洪老二和謝星。

李樂拍拍洪老二的肩頭,笑著對曲一歌和葉紛飛道:“他們是我的弟兄,生死之交,絕對的鐵交情。”

曲一歌只是笑笑。

他不十分贊成,但也沒有反對。

這兩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黑道人物,能和他們成為朋友,總比成為敵人好得多。

葉紛飛冷冷地道:“想不到出去才兩天時間,就有了兩個大名鼎鼎的鐵哥們,如有第三個時,別忘了帶上我和小曲。”

葉紛飛這番話倒讓李樂想起了青林道長,於是叫道:“咦!真的還有一個呢!”

聽到李樂的話,葉紛飛簡直要昏過去。

臨出京城時,李長淳一再囑咐,不允許李樂在外結交江湖人物,否則三人並罰。

他剛要開口,聽到李樂問謝星道:“青林道長人呢?他現在怎樣?”

“青林道長和宇文前輩在一起,傷勢已經好大半,莊裡還有百庸大師。”

“他們不會有危險吧?”

謝星長嘆一聲,道:“莊裡能稱得上好手的人,沒有幾個,誰知現在情況如何?”

“也許對方好手更少。”李樂道。

曲一歌道:“遁天五虎和無常兩兄弟都是下屬,這個人的武功可想而知了!”

“是百里飛浪這個奸賊!”李樂叫了起來。

謝星搖了搖禿禿的腦袋,陰陰地道;“問問他們不就全明白了。”

直躺著重傷的段寒波,還有被點住穴道的“落花刀”傅青樓和胖子曾老三。

李樂一指傅青樓,道:“先問他!”

謝星走了過去,把傅青樓上下看了兩遍,然後“桀桀”地怪笑起來,一張皮包骨頭的面孔,因怪笑而走形。只把傅青樓嚇得渾身亂顫。

“我說我說……”他不停地叫道。

段寒波大叫道:“孬種!就算你能活著回去,我段寒波也一樣殺了你!”

傅青樓一驚,把後半截話咽回了肚裡。

謝星二話不說,頭也不回,身子猛地一抖,反手拍在段寒波的天靈蓋上。

“噗”的一聲悶響,他的腦袋像炸開的西瓜鮮血腦漿噴灑一地,屍體歪歪地倒下。

也不用謝星再發問,傅青樓急道:“我……我只知道我們的首領叫……天尊。”

謝星還不滿意,捏住他的耳朵,括生生地把他整個人都提了起來:“血洗寶瑩寺元兇是誰?”

傅青樓殺豬一般地“呦呦”亂叫,道:“也是他……”

“天尊,好大的口氣!”李樂甚是不服。

葉紛飛道:“這個叫‘天尊’的人會不會是玄音教的百里飛浪?”

沒有人回答。

誰也不知道。

“這人怎麼辦?”謝星還提著傅青樓的耳朵,對李樂道,“一刀殺了,是不是太便宜了他?”

李樂想起紅玉,氣得火冒三丈,高聲道:“通通拉出去,閹了活埋,為紅玉、翠玉賠葬。”

“饒命!大爺……’傅青樓鬼叫起來。

謝星一腳把他蹋到洪老二面前。

這種事全由洪老二去辦。

葬好紅玉、翠玉,處理了店裡的屍體,李樂才坐到了桌邊。

他道:“群英山莊一直沒有動靜,我們應過去看看才是。”

謝星道:“宇文老莊主讓我們守住這裡,就是為了最後撤退。”

“沒有人出來,說明莊內暫時無憂。”曲一歌道。

李樂道:“我是擔心青林道長,他身上的傷勢很重的。”

“他沒有事,也沒受到絲毫傷害!”

這句話是從店門外傳來。

所有的人都在店內,說這句話的人會是誰?

眾人全都站起身來。

門外出現一個大和尚,年約五十上下,頭頂上六道戒疤,在夕陽照耀之下閃閃發亮,高大魁梧的身材,黑臉濃眉,眼光中進出慈善之相。

“果然是位降魔的尊者,護法的羅漢。”曲一歌心中不禁嘆道。

他心生敬意,不由得佩服道:“真是慚愧!大師到了門外,離吾等只有五步之遙,而我們卻沒有絲毫查覺。這份佛家純真功力,非同一般。”

“阿彌陀佛!”大和尚一聲響亮的佛號,走進店門,道:“這位施主誇獎貧僧了!”

他說著,看向李樂,又道:“你就是‘霹靂劍俠’李樂少俠?”

他不但報出李樂的名字,還有最新才得的江湖名號。

李樂愣住了,不知這大和尚是什麼人?

謝星和洪老二上前,抱拳秉禮道:“大師安好?莊裡的事已經解決妥善?”

大和尚嘆了口氣,道:“是的是的!你們辛苦了!”

洪老二對李樂道:“這位就是廣空大師的首座大弟子,百庸大師。”

李樂三人急上前問好。

百庸在江湖上的名望並不比廣空大師差多少。

他含笑道:“阿彌陀佛!江湖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十年,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善哉,善哉!”

李樂問道:“青林道長呢?”

“青林道友不知道少俠在此,現在正陪著莊主。”百庸大師說著,嘆了口氣又道,“小小年紀,就捲入江湖之爭,你怕不怕?”

李樂笑道:“不怕!”

葉紛飛在一旁撇撇嘴,輕聲道:“你不怕我怕……下回還想出來玩?沒門!”

“他們是什麼人?”謝星問道。

百庸大師搖搖頭,嘆道:“江湖浩劫呀!”

眾人看他神情嚴肅,都不敢出聲打斷他的話。

百庸大師繼續道:“武林敗類,江湖惡徒,他們居然勾結內奸在群英山莊水源中下了巨毒,已致莊內眾人皆中毒臥床,無力抵禦外敵。”

李樂尖叫道:“後來呢?”

百庸大師一臉悲憤之色,道:“為救眾人於苦海之中,保全群英山莊之業,老衲只好自作主張,用師門的‘七彩袈裟’與之交換解藥。”

他說著,向寶瑩寺方向拜倒,口中念道:“大慈大悲廣空法師在西天神靈,恕弟子未能保全師祖遺物,有負恩師所託,阿彌陀佛……”

“大師!你不要太自責了,這全是為救眾人性命才不得已為之,此乃無量功德,廣空大師不會怪罪的。”曲一歌說著,上前扶起百庸。

百庸大師道:“莊主字文春秋力敵數名高手,重傷在身,青林道長內傷未愈。山莊實在無法與強敵抗衡,老衲也不想再為此身外之物流血太多,所以只好出此下策。還望武林同道見諒!唉……罪過罪過!”

謝星和洪老二急忙道:“大師慈心仁厚,普渡眾生,並沒有做錯什麼!”

百庸大師嘆了口氣,道:“內奸是守藏經閣的悟相和尚,沒想到他自幼出家人寺,至今五十餘年,到最後卻變節投敵。”

他頓了一頓,又道:“他們首領名為‘天尊’,但老衲和宇文老莊主的推測。十有八九就是玄音樓樓主百里飛浪。”

李樂輕點了一下頭,道:“玄音樓中有四大使者,被我弄死一個,剩下的三人必會出現山莊之中。”

百庸大師沉思了一陣,才道:“四大使者分紅黑青白,但今天卻沒有看見。”

李樂凝眉沉思,暗道:“如果‘天尊’不是百里飛浪,那會是誰?”

李樂愣愣地出神。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14:05


第二十二章 濟南金家

秋風瑟瑟吹落雁,硫柳曳曳鳴幽蟬。

李樂到濟南城已一個月時間。

他是瞞著葉紛飛和曲一歌,一個人逃出來的。

沒有人知道他此行的行蹤。

情急之中,青林道長居然以崆峒派掌門的身份,向江湖處處發貼,懸一千兩白銀,尋找一個名為“霹靂劍俠”李樂的十五、六歲少年。

這樣一來,倒讓李樂的大名盛隆天下。

李樂在濟南只好改名換姓,處處小心。

一個月下來,他把城裡情況摸得爛熟,但就是沒有秦鳳簫一絲線索。

“這個秦風簫不要搬家才好!”李樂時時對自己道。

無可奈何,又百般無聊,他開始到處遊玩閒逛。

李樂嚼著牛肉乾,漫無目的逛到濟南城外五里鋪。

他剛準備坐下喝碗涼茶,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鬧,一大群人圍擁在一起。

有熱鬧李樂怎能不看?

他奔過去,擠開人群,只見路邊一顆高大槐樹下,躺著一個白髮老乞婆。

老乞婆汙垢滿顏,半蜷著身子,雙眼緊閉,左腿上乾澀血跡歷歷在目。

眾人議論紛紛,有人說是得了重病,死期不遠;有人說是幾天不吃不喝,餓得只剩半條命;還有人說,那條腿是被瘋狗咬傷的,恐怕已患有狂犬病。

此話落地,周圍的人“呼”的一下閃出老遠。

誰不怕狂犬病?

可李樂沒走。

如果是餓的,李樂身上還有乾糧;如果是患病,李樂身上有銀子;如果真有狂犬病,李樂身上還有一把鋒利無比的純鋼青鋒劍。

他輕輕靠近老乞婆,想幫她查看一下腿上傷勢。

老乞婆猛地睜開眼睛。

兩道射人心肺的眼光,如兩支利箭射到李樂臉上。

李樂心中一驚,本能地把手縮了回來,暗道:“好犀厲的眼光。”

“小子!你要幹什麼?”老乞婆的聲音嘶啞,像兩張破鐵皮碰出的尖銳聲,聽得令人難受。

李樂小心翼翼地道:“我想看看你的傷口?”

“你會治傷?”

“不會!”

“不會你看個屁!”老乞婆瞪著怪眼罵道。

旁邊有人替李樂打抱不平,這老乞婆太不通人情了。

李樂討個沒趣,站起身道:“我想知道是不是被狗咬的!”

“就是被狗咬的!”

眾人一聽,躲得更遠。

李樂也覺得沒趣,從身上摸出一大塊銀子,扔給了她。

他嘆息一聲。

他不是可憐對方,原本想做些好事,以體現體現“大劍俠”助人為樂的熱心腸,卻沒想碰了一鼻子灰。

李樂回身走去。

老乞婆道:“老孃從不欠人情,銀子收下,這塊金牌送你!”

一道黃影飄忽飛來,掉在李樂腳下。

李樂彎身拾起,仔細一看,是一塊手掌般大小的牌子,白銀為底,四周鑲金,中間四字——“乘龍金牌”。

李樂掂掂份量,金牌的重量絕不亞於那塊銀子,況且金牌上還鑲有金邊,鑄造精巧,其價值不低於五兩銀子。

他明白了,這老乞婆並不是要飯的叫花子,而是風塵俠丐一類的江湖人物。

他躬身道:“老婆婆需要幫助嗎?晚輩無能,但不知能為你做……”

“無能之輩,能做些什麼?沒你的事,走遠點!”老乞婆瞪著眼打斷他的話。

李樂愣在當場,不知說什麼是好。

是感激她?還是和她互罵幾句消消氣?

他只有嘆息一聲,轉過身走去。

沒走幾步,遠處的茶館傳來一陣喧譁。

又有熱鬧看了!

李樂心中的氣自然消去了不少。

他回頭道:“婆婆……”

忽然間,他說不下去了。

那老乞婆已不見身影。

李樂四處張望,周圍一望四野,連鬼影子都沒有,那她會到什麼地方去?

談起逃跑,李樂最在行。

他立刻審視一下週圍情況,轉眼間就判斷出,老乞婆不是躲在大樹上,就是躲在路邊的坑漕中。

他圍著大樹轉了兩圈。

樹高葉茂,但憑李樂一雙如鷹銳眼,還是看出樹上只有十九隻麻雀,卻沒有一個人。

他走到路基處,順著路邊的渠坑望去,不由得拍手笑了起來。

老乞婆躲在一個凹處,把稀泥蓋在身上,形成了一道自然保護色。

沒有李樂這種眼力,恐怕很難發現她。

“我十歲就玩過了,很髒的!”他大笑著。

忽然間,他不笑了。

只見前方衝來十餘匹快馬;馬上之人個個是戎裝怒漢。

一匹馬當先衝到李樂面前,馬背上的漢子“唏津”一聲,高頭大馬長嘶而立。

這是一位金邊黑袍大漢,三叉黃鬚,貌相魁梧,兩道濃眉緊鎖。

他粗大的嗓門問李樂道:“你看見一個老乞婆沒有?”

“有!”李樂答道。

“她人呢?”

“走羅!”李樂漫不經心的樣於。

那漢子東張西望,大眼睛猛地一瞪,喝道:“臭小於,老實說,老乞婆躲到什麼地方去了!”

“她向那邊走的!”李樂指著官道大路。

大道筆直,一望百丈。

“她腿上有傷,能逃得多快?怎麼不見人彰?”那漢於怒喝道。

“本來走的很慢,但發現你們過來,她就連蹦帶跳地拼命逃去,比老獵狗還快,轉眼間就不見了。”

李樂說完緊閉上嘴。

他怕自己笑出來,心裡暗暗高興,這次可以嘴頭上討回老乞婆一些便宜。

“我湯成龍眼裡不摻砂子,你小子不說實話”

李樂無奈地道:“你自己看看這裡,夏麥已收,光禿禿的一望無際,根本無法藏身。她能躲哪?還能躲到我褲子裡?”

說著,他就要把褲子解開。

湯成龍氣得瞪眼直哼。

旁邊一個漢子道:“湯爺,這小子說得沒錯,這裡不可能躲一個大活人而看不見的。”

“難道她插翅膀飛了不成?”湯成龍擰著眉毛道。

“也許順大道逃走了!”

“不可能!她中了大爺一記‘一日散星掌’,十二時辰之內根本用不上內力,不可能逃得這麼快!”湯成龍信心十足地道。

“也許湯爺當時的掌力……”那漢子小心地試探著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說了湯成龍的“一日散星掌沒練到家,這怎麼可能?

他左右環顧—周,眼光盯在那棵枝葉茂盛的高大槐樹上。

他使個眼色,手下的十九位彪漢同時舉手發鏢。

數十道暗器暴雨般射向樹頂茂密處。

“嘩嘩”聲亂響,樹葉飄落,中間還有十九隻被射死的麻雀。

這一場鏢雨已證明樹上沒人。

眾大漢都直了眼,看向湯成龍。

湯成龍問李樂道:“你這臭小子在路邊伸著脖子幹什麼?”

他是很細心的人,發現李樂當時在路邊的動作奇怪。

李樂一咧嘴,道:“撒尿!”

“尿呢?”

李樂腳下的土地乾澀,沒有絲豪水跡。

“你們突然跑過來,尿被嚇回去了!”李樂一臉很害怕的樣子。

湯成龍無話可說;但怎麼看,都覺得跟前這少年與其他人不一樣,

他心中暗道:“臭小子歲數不大,但氣質非凡,面對我們十餘個漢子,能不亢不阜,面不改色。”

“老實說!”他大喝一聲,怒氣衝衝地道,大爺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出老乞婆去向。否則抓你回去,嚴刑拷打,治你同謀之罪!”

此話一出,站在遠處看熱鬧的人都嚇得直退,恐懼的眼光看著李樂。

他們都是本地人,都知道這湯成龍是何等人物。

沒有人不為李樂擔心!

李樂卻輕鬆不在意,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朗郎乾坤,豈容你如此囂張!”

他的話音剛落,湯成龍手中馬鞭已抖出,如—條怪蟒,迅地纏在李樂脖子上。

李樂整個人被吊著提了起來,飛到他馬鞍上。

“你說不說?”湯成龍收回馬鞭,手指點在李樂的麻筋上。

“哎喲!奶奶的……”

一陣難以忍受的痠痛,讓李樂不由得大叫起來。

他掙扎著身體,只扭了幾下,那塊金牌就從懷中掉落下來。

立刻有一騎手,馬鞭急揚,捲起地上金牌,遞到了湯成龍手中。

看清金牌,湯成龍不由一驚,喝問道:“這塊金牌從哪裡來的?”

“就是本公子的!……你放我下來!”

湯成龍不再說話,壓住李樂身體,向眾人打個呼哨,提韁向城門奔去。

李樂罵聲一路不絕;等到了城門時,湯成龍的祖宗十八代已被他罵遍了。

李樂所知道的髒話都已罵完,也罵累了。

他靠著牆壁,用迷迷糊糊的眼光打量四周。

這裡是一間很大的柴房,柴草分類整齊的堆放成五垛,牆壁粉白,嶄新幹淨。

後牆上方有一個桃木綠漆的通氣窗口,黑油油的房門虛掩。

但門外站著兩個彪形大漢。

湯成龍沒有對他太在意,誰都看得出,他是個不會武功的紈絝子弟。

“這是誰家府第,一間破柴房也弄得如此豪華。”他自語道。

“有人嗎?小爺肚子餓了……”他大叫起來。

門外漢子充耳不聞,裝聾作啞。

“他媽的!就是坐大牢也有個送飯的,三四個時辰了,當小爺不存在呀?”

沒有人理他。

他身上的五百多兩的銀票、那柄寶貝似的長劍、老乞婆送他的金牌,還有隨身帶的牛肉乾,全被湯成龍一股腦兒搜走了。

“土匪強盜……”李樂罵兩句,肚子也隨之“咕咕”叫了兩聲。

“五臟廟”造反,實在無法安心。

他站起身,察看周圍情況。

“讓你們見識一番小爺的本事……”他心中暗道。

這裡只有大門和窗口兩條出路。

從窗口爬出,必然發出聲響,門外兩個壯漢豈會聽不到?

就算他們是聾子,但一旦出了窗口,必然會引起來往之人的注意。

李樂把一切情況都估計到,最後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藏身柴草中,打破氣窗。

外面的壯漢從門縫中一看,不由得吃驚不小。

他們急衝向房後。

李樂從柴垛上跳出。

“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豈能不中本少爺的‘調虎高山’之計?”

他帶著微笑,自鳴得意,大搖大擺地從大門走出去。

剛出房門,他就站立不動了。

面前站著一個人——湯成龍。

湯成龍沒有出手抓他,只是說了兩字:“過來!”

李樂心驚肉跳,但又不得不乖乖地隨他而去。

走過大院,繞過三座闌亭,穿過待客廳堂,向左一拐,進了一間雅房。

房外雕欄繚繞,窗前花木扶疏,屋內書棟珠簾,茶香沁人。

“好闊氣,好氣派,好派頭,好頭……”他說著,看到了桌上的茶壺。

他端起茶壺,一乾而盡,這才問道:“你帶我到這裡做什麼?”

湯成龍道:“老爺吩咐,請李公子在這裡下塌,以前的事是場誤會!”

“這還差不多!”李樂笑笑,忽然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姓李?”

“其他公子都到了,只差你這位李公子。”湯成龍反問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李樂糊塗了。

湯成龍指著桌上的包袱,又道:“這是公子的隨身之物,請海涵收回!”

李樂開包袱—看,五張一百兩的銀票及數兩碎銀,還有自己最心愛的“一見鍾情”劍。

但他第一個拿起的卻是那半支風鈴銀釵。

他邊收拾東西,邊道:“我的五個豆沙包子和半斤牛肉乾呢?”

湯成龍一笑,道:“接風宴就要開了!”

李樂臉現笑容,微微點頭。

“李老爺子可好?”湯成龍沒話找話講。

李樂看他一眼,心道:“我沒聽爹說過,認識湯成龍這樣的人。”

“還好!身體不錯!”他隨口答道。

“李老爺子在江湖上的威望和成就,想來不會有太大的煩心事,但這次為何沒和公子一起來濟南觀禮?”

李樂聽得越來越糊塗,李長淳何時在江湖有威望?

他心道:“姓湯的是不是認錯人了?”

他急忙反問道:“我的金牌?”

“乘龍金牌已收回!”湯成龍道,“出閣英雄大會過後,不論成就,皆有重禮相送。”

李樂不由驚呼道:“你們是金家?”

他在濟南住了一個月,自然聽說過此事。

城內最大的豪紳金中魁,為獨生女出閣召開英雄大會。

“公子真會開玩笑,這房間公子還來過。”

“看來我比你糊塗!”

“屬下記得六年前的十一月,你和令堂就在敝處落腳,公子怎麼忘了?”

“沒有!”李樂笑了起來。

“六年前的事了,那時公子才十三歲,現在卻已是玉樹臨風,英俊兒郎……”

他看著李樂講不下去了。

任誰都看得出,李樂最多不過十六歲。

李樂已確認他認錯人了。

這塊金牌原來早有主人。

他心中暗道:“但這人也姓李,算來是我本家,本少爺就借你的光了。”

他不敢說穿,否則又會被送回柴房捱餓。

“嗯!湯兄過獎了!”李樂用力地挺了挺胸,顯得自己高些。

“湯某……實情實說……”

李樂大笑道:“湯兄,先為本公子來些茶點怎麼樣?”

湯成龍打個哈哈,急忙道:“請公子多多海涵,我這就去張點心!”

他躬身退出房門。

湯成龍走出房門,臉上就露出了冷冷的笑。

他來到大廳後堂,叫道:“來人!為‘步雪齋’送兩盤糕。

他一抬頭,看到大廳口一人穿著五花錦袍,白皙臉孔,正眯著雙眼看著自己。

湯成龍走過去,小聲道:“杜總管,你看這樣行得通嗎?”

杜總管道:“何以見得行不通?”

湯成龍道:“那李俊逸是西北道上第一號黑道人物、鸚鵡軒軒主李博狂的親兒子。”

“不錯,但他現在已經死了!”杜總管那雙細小的眼睛忽地一睜,尖尖的聲音道。

湯成龍嘆了口氣,道:“殺死李公子的那個臭要飯的,會是什麼人?”

“我怎知道她是誰?”杜總管道,“老子只知道李俊逸,是我們金家請來的十三位公子之一。如果李博狂知道他兒子死在我們金家門前,你說會怎樣?”

湯成龍早已意識到這結果的可怕性。

杜總管冷笑道:“所以老爺的意思,就是讓這小子代替李公子,然後在大會—上揭穿他的假身份,同時幹掉他。這不就全解決了!哈哈……”

湯成龍搔搔頭皮,道:“屬下還是有些不明白。幹掉這小子,李博狂就不會找上門了?”

“你腦袋裝大糞的?”

一人無聲地走近,冷冷地從他們背後說道。

湯成龍回頭一看,急忙彎腰打禮道:“金爺……”

這位正是金家的主人“金劍飛龍”金中魁。

金中魁身高八尺,臉色白淨,穿著一領綠羅團花袍,腰間是金絲寬帶。

他手中搖著一把摺扇,淡淡地道:“老子認牌不認人,誰拿著金牌,誰就是李俊逸。金牌半路掉包,這是不是老夫的錯?”

“不是!”杜、湯兩人同聲回答。

“但李博狂的‘乾屍化骨功’可不是玩的,那是一種極陰損的邪功,而且此人更是心狠手辣,你要小心伺候著,別讓這小子到處亂講,壞了我們的大事。”

湯成龍答道:“謹尊金爺之意,屬下不敢出錯。”

盆中魁道:“這幾天,就由你專門負責這小子,府上安全之事交由杜總管。”

湯成龍點頭答應,又道:“追蹤那老叫花的事,屬下還要不要繼續?”

金中魁沉思一陣,喃喃地道:“這個老叫花子,絕非等閒之輩。”

湯成龍應道:“是是!今天與她交手,要不是她急於躲避金爺那一劍,屬下絕不可能打中她一記‘一日散星掌’。”

“老叫花的事拖後,出閣大會迫在眉捷,近日江湖甚亂,我不想再出什麼事。”

湯成龍行禮遵命,嘆道:“李俊逸怎會和中原的江湖人物結仇?”

金中魁輕搖摺扇,道:“以老夫推測,不出五天,李博狂必到濟南。”

湯成龍一聽,心中有些慌張。

這李博狂可是個殺人狂魔,人見人怕的惡煞。

金中魁看他一臉驚恐之色,冷哼道:“我都不怕,你怕個鳥?”

搖了搖手中摺扇,他又道:“李俊逸死在濟南之外,和金家扯不上半點,我沒有失了禮數,最後替他報了仇,他還想要老子怎樣?”

他說著,晃晃地走進大廳。

湯成龍在想:“他果真一點都不顧忌嗎?”

——看來只有金中魁自己心中明白!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14:41


第二十三章 選婿大會

八月初八。

秋花紅,果實落。

這是李樂來金家的第三天。

這假李公子並不好當,既不讓他出門,也沒有人主動來這“步雪齋”聊天品茶。

李樂要不是想到大會上,打聽秦風簫的消息,恐怕早就想法子逃了!

來來往往送飯萊的只有湯成龍,有事沒事地和他搭上兩句,但再沒提起過那老乞婆的事。

李樂決定先開口。

他正想著,門已被推開。

湯成龍站在門口,笑容可掬地道:“李公子,出閣大會已開始,請移尊步。”

“我們這就去!”李樂站起身來,又問道,“你們小姐芳名如何稱呼?”

“大小姐閨名香蝶。”

“好名字!金玉庭前花撩屏,一忱香夢蝴蝶來。卻不知今日摘花撲蝶之人會是誰?”

湯成龍聽得似懂非懂,乾笑兩聲道:“公子好文章,是能文能武的奇才。”

李樂隨著他走出房門,問道:“我叫你幫忙打聽秦風簫這個人,現在怎麼樣?”

“秦風簫二十年前時,的確很有名氣,是江湖上第一朵名花。”

“哦?她是女人,而且還是個老女人。”

湯成龍笑道:“可惜她當年曇花一現,早已退出江湖。實在查不到她現居何處。”

李樂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低頭疾走。

一路行來,金府今日非同往常,府內上下處處結燈掛彩.一派喜氣。

後花園搭起—座花樓,正前面是練武操場。

花樓中仙樂響起,煙霧繚繞。

不愧是濟南府第一富,豪華鋪張之設,非他人能比。

操場佈滿數十位座位,人頭攢動,最前面一條長桌,上鋪著大紅桌裙,坐著幾位江湖名望極高之人。

一陣金嗚之聲,音樂停了下來。

金府大管家杜兆言出現在花樓前的平臺上。他今日穿戴整潔,一張本來就很白淨的臉,颳得更是如剝了殼的雞蛋。

“今日八月初八,是本府小姐出閣吉時,各位貴客作憑,選婿條件是,持十三面金牌的公子,是與金家有淵緣的後輩俊傑,他們要經過三場比試……”

“下去!”

“叫新娘出來!”

杜總管似乎還有很多話,但現在看來,已經不能再堅持下去了。

他低頭下臺,換上來的也不是今天的新娘金大小姐,而是這家的主人金中魁。

從金中魁身上的穿帶就彷彿能看到洋洋喜氣。

他滿面春風,一派得意地道:“各位同喜同喜!金某一生無子,僅此一女,小名香蝶,今日從十三位與金家有交的世家子弟中,選出一位優秀少年兒郎,便是金家乘龍快婿。”

他微笑著一舉手,比試開始。

臺下貴客中有當地豪紳官吏,更多的是江湖豪傑。

他們此來一是為了給金中魁臉上貼金,二來想看看金大小姐如花似玉的美貌。

那十二位公子陸續站起謝禮。

李樂可不管那些,只顧得在人群中到處尋問秦鳳簫的下落。

金中魁本就想在大會最後之時,再揭穿李樂身份,所以此時也不管他。

山西霸王槍董家少主人董長青首先上臺,對手是閩南派少掌門吳可重。

比試規定,先文後武。

董長青似乎早已準備好題目:“江湖人論江湖事,在下的題目就是當今江湖中門派群立,黑白並起,但最為江湖中人不恥的是哪個門派組織?”

吳可重想了一陣,緩緩地答道:“若論當今江湖上最令人痛罵的莫過於攝魂谷。”

此話一出,眾人開始附合。

兩月前平都山寶瑩寺慘案,正是攝魂谷所為,也正是這件事提醒了吳可重。

董長青搖頭,一字一字地道:“不是攝魂谷之人燒了寶瑩寺。”

眾客又譁然四起,不是攝魂谷所為,又是什麼人呢?

攝魂谷這幾年來一直秘密盤結,為害江湖,以邪術殘殺武林同道,這種組織難道不是被江湖人最痛恨,最不恥之輩嗎?

董長青板著一張面孔嚴肅地道:“答案不是攝魂谷,而是江湖中一個秘密組織玄音樓。”

他不理眾人喧譁之聲,接著道:“攝魂谷谷主秋飛霜的同門師弟百里飛浪,組織了玄音樓,打著攝魂谷旗號為害江湖。”

“何以證明?”吳可重問道。

董長青道:“這一切全是廣空大師首座大弟子百庸大師親口對在下所言。”

他看向端坐在貴賓席上的一位大和尚。

那和尚忽然唸了一句佛號,站起身來,手上託著一具唸經的木魚。

有人腦袋聰明,一眼看到那木魚就不由得想起寶瑩寺二寶,大叫一聲:“‘震天木魚’!”

“阿彌陀佛!”和尚大聲道,“這正是‘震天木魚’!”

他說著就隨手敲擊了一下。

只見到“砰”的一聲響。

聲音不高,卻讓每個人清楚聽到,彷彿就在耳邊敲響了一座巨鍾。

那一聲猶如一道有形的物體,穿過耳膜,直插腦海深處。震得在場之人皆感到胸內一陣難受,五臟六腑都彷彿被這聲音牽動,口乾舌燥,眼花耳鳴。

能有這種威力的自然非寶瑩寺“震天木魚”莫屬。

和尚道:“貧道百庸,此行目的是向各位表明,毀我佛寺、殺我佛門弟子之人,不是秋飛霜,而是玄音樓的百里飛浪,”

百庸大師在江湖上的名聲絕不亞於廣空大師,在座的江湖中人誰沒聽過他的大名?

坐在他身邊的就是武當三子之一的木笙道人。

他念了一句“無量壽佛廠,站起身道:“貧道相信百庸大師所言,害貧道師弟木罄的兇手,就是百里飛浪。”

場中的江湖中人,論名聲輩份,屬木笙最有資格,他既開口,別人自然不會再說三道四。

百庸大師坐下時,遠遠地看著李樂一笑。

李樂無可奈何地回笑一下,然後臉上就是吃了黃連般的表情。

今天被他撞見,那麼在將來的幾天之內,葉紛飛和曲一歌就一定會出現在濟南城中。

金中魁道:“吳公子可以提問了!”

吳可重想了一陣。

他為人沉著,不動聲色,尋思了半晌才道:“山西董家號稱霸王槍。其‘幻影烏錐三踏雷’之招,應怎樣破解?”

董長背聽得一愣。

此招是董家言不傳六耳的“八絕槍”之一,又怎能說出來。

吳可重的問題像個圈套,把董長青套了進去。

他不甘心,額頭上出現滴滴汗珠,正束手無策之時,貴賓席上站起—位老者。

這老者一身紫袍,胸口團繡綠花,廣袖束腰,一副貴人福相。

他道:“那就由老朽代犬子回答這個問題吧!”

金中魁定睛一看,原來是山西董家的當家人董春侯董老爺子。

吳可重急道:“不敢有勞董老爺子。”

金中魁—心想聽“幻影烏錐三踏雪”的破法,豈能白白放棄這個機會?

他立刻應允道:“既然董老爺子發話,金某以為權當認可。”

吳可重道:“他才不敢開口應答。”

“是的是的!”金中魁笑道,“吳公子提的這個問題也太難為人了!”

董春侯道:“董家槍法,以力見長,以長爭先,所以單憑招式破解極為不易,要輕功眼力、機敏智薏之人,才可以尋空攻其不備。”

眾人皆屏息細聽,生怕錯過一點重要地方。

董老爺子那張紫色臉龐展顏一笑,雙手比劃著把這一招“幻影烏錐三踏雪”精妙之處講出。

一番話說完,四周客人都噓出了一口氣,如果不知道“幻影烏錐三踏雪”奧妙所在,就是打破腦袋也想不出破解之法。

李樂卻不以為然,心道:“打不過可以逃,然後再尋機反攻,何必非破這一招不可?難道人家霸王槍就這一個絕招?真是小孩子見識!”

他在旁冷笑不已。

此時場中掌聲大響,為董長青文比得勝賀彩。

接著是比武。

果然不出李樂“所料”,董長青根本不用“幻影烏錐三踏雪”絕招,依然把吳可重打下臺去。

臺下掌聲、叫好聲四起。

比試繼續進行,到最後諸公子所出題目,更是花樣百出。

李樂排在最後一個,所以沒有對手。

他笑眯眯地站起身大聲道:

“本公予沒有對手,算不算已經過關?”

金中魁還沒開口,就聽到貴賓席上傳出:“萬萬不可,這樣有失公平,貧道賠你就是。”

說話的人居然是武當三子之一的木笙道長。

李樂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隨之火氣大起,暗罵道:“憑什麼你要出頭?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金中魁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

他們彷彿商量好的一般,這倒使李樂心中豪氣頓升,立刻擺出一副傲慢架子,走上臺來。

他仰首望著天上的白雲道:

“既然是文比,那麼就提個簡單而又有趣的問題!”

木笙道長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李樂道:“我們都知道鍋是用來做飯的,但什麼樣的鍋卻不能用來做飯?”

這個問題通俗得簡直到了庸俗的地步,但木笙道長卻回答不出。

木笙道長是何等身份,豈能輸在一個小於手上?

他眉頭緊皺,尋思了半天,卻沒說出一句話來。

李樂道:“猜不出吧!告訴你,漏底的破鍋也是鍋,可它不能用來煮飯。”

臺下一片鬨鬧聲。

“最好是提個嚴肅一些問題!”

金中魁想為木笙道長找回面子。

董老爺子也道:“金當家之話極對,還請李公子嚴肅一些。”

“好哇!”李樂居然一口答應,“那就嚴肅一些,請道長回答。江湖風雲數十年一起,追究原因無非是想獨霸武林,稱雄江湖……”

他講出這番話,臺下之人都已點頭稱是,沒臉再認為有何不妥之處。

李樂繼續道:“每一場江湖浩劫,都是你死我傷,荼炭生靈。正可謂一山不容二虎,以致江湖元氣大傷。如果要一一容下二虎,請問道長,這究竟該怎樣?”

木笙聽完乾瞪眼,講不出一個字。

這個問題看似和江湖有關,但彷彿少些什麼,所以木笙道長一臉的不高興。

李樂不等金中魁和木笙開口,就已先說道:“臺下的諸位前輩諸位公子,大家都可以回答。誰說對了,這一分成績就給誰。

果然是好主意,臺下眾人一致贊成,沒有人再說李樂的不是。

可過去一炷香時閻,答案已有了十七八個,卻沒有一個是正中題意的正確答案。

董長青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所以然,只得輕聲嘆道:“幸好答題的不是我。”

此話一出,各位參賽公子大有同感,不禁搖頭的搖頭,嘆息的嘆息。

木笙一看情形,只得道:“貧道認輸,你說答案吧,但如果文不對題,莫怪貧道不認帳。”

李樂只是冷冷一笑,大聲道:“一山容下二虎,這是因為一隻是公老虎,一隻是母老虎!”

臺下亂了一團,有人大笑,有人嘆氣,而木笙卻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

堂堂的一代武林宗師被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子耍了!

他一腔怒火,要不是在眾人面前,一定會衝上去給李樂一劍。

他幾乎是跳起來的提出抗議道:“這個問題和江湖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李樂大聲道,“這個提問是正是指出一山況且有容二虎之時,—個人想獨霸江湖又怎麼可能呢?這就告誡我們,誰也不要妄想主宰武林。”

他說著嘆了口氣,又立刻接道:“當然也有例外,除非那隻老虎出家當道土,不娶老婆。”

“哈哈……”

臺下的笑聲鬨然四起,直淹沒了木笙後面所說的話。“臭小子,你和本道對上了!”

木笙重重地冷哼一聲,閉目不理他人。

“好了!”金中魁感到很疲倦,道:

“這場就算李公子勝,現在請道長出題提問。”

木笙正要報著這“一問”之仇。

他細想了一陣,道:“玄音樓樓主為害江湖,但他卻師出攝魂谷,你能說說攝魂谷的來歷嗎?還有百里飛浪為何與師兄秋飛霜反目成仇?”

李樂臉上一顫,心裡簡直要笑開了花,這個問題可真問到家了!

他心想:“現在江湖上已知道作亂害人的不是攝魂谷,何妨把攝魂谷的本名玲瓏門大白天下,藉此機會也好使本門揚名江湖。”

他故意咳嗽—聲,清了清嗓子,然後才大聲道:“攝魂谷只是江湖上一些不明真相之人隨意叫出來的,其實它的真名是玲瓏門。”

李樂說玲瓏門三個字時,把聲音提到最高,接著又拍了拍手,鼓掌幾下。

臺下沒有人響應。

李樂只好苦笑一下,續道:“玲瓏門是百餘年前雲夢老祖所創,一直隱居世外,不理江湖之事,到了第十六代時,只傳下了秋飛霜和百里飛浪兩個徒弟。”

他凝神片刻,在腦海中選些不要緊的玲瓏門秘密,又大聲瑪道:

“二十年前,百里飛浪瞞著掌門師兄秋飛霜在江湖上為非作歹,無惡不做,但最後事情敗露,秋飛霜就廢了他的武功,把他逐出師門。”

李樂說著,大嘆了一口氣,接著道:“沒想到百里飛浪懷恨在心,練毒功恢復了功力,然後又設計毒害師兄,害得秋飛霜也武功盡失,被迫躲到了寶瑩寺。”

這時,臺下之人就有的在想:“這個秋飛霜畢竟心軟,否則一刀把這個百里飛浪殺了.現在江湖上不就太平多了嗎?”

還有的人在想:“放虎歸山,不但害人,而且害己,看來以後老子還是心狠一點得好!”

李樂這時又道:“百里飛浪此後還不甘心,又想出一個餿主意,打著攝魂谷的旗號在江湖上作奸犯科,這才使江湖同道誤會,以為秋飛霜是窮兇極惡之人。”

木笙插話道:“為什麼廣空大師沒有向江湖同道解釋此事?”

李樂道:

“廣空大師想必有他的難處,因為百里飛浪這樣做,無疑就是想逼秋飛霜出面。而秋飛霜當時武功盡失,面對師門逆徒,卻不能出手懲戒,心裡將是怎樣的痛苦?還有什麼心思再為自己辯白!”

木笙心想:“這樣看來,這個秋飛霜真是—位世外高人,對名利兩字早已看透。”

要知道,在江湖上,一個人的名號有時要比性命還要重要。

這就是一向被江湖人士公認的“土可殺,名不可辱!”

李樂這番話,讓在場的所有人信服,他們中有人輕聲道:

“怪不得寶瑩寺專找攝魂谷的麻煩,原來是廣空大師是幫著秋飛霜出氣。”

又有人道:“所以百里飛浪才一把火把寶瑩寺燒個精光。”

臺上的李樂這時大聲道:“百里飛浪組織了一個叫玄音樓的幫會,秘密盤結中原地區,想稱霸江湖,這是有正義感的人不能容忍的。”

他說完後,又為自己鼓鼓掌,然後大步走下臺。

李樂的一席話讓在場眾人大吃一驚,他們再也沒想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居然對一向以秘密聞於江湖的攝魂谷有如此的瞭解。

木笙道長瞠目結舌,幹瞪著一雙死魚眼。

金中魁問道:

“世人對攝魂谷皆一無所知,為何獨李公子對此瞭解甚多?”

李樂打個哈哈,騙人的話還沒想好,只見百庸大師已站起身來。

他念句佛號,道:

“這些事全是老衲在月前告訴李公子的。”

眾人自然相信他的話,但木笙問道:

“大師何以沒有對貧道提過此事?”

“阿彌陀佛!”百庸大師道:

“毀寺殺人者非攝魂谷秋飛霜而是玄音樓,所以老衲當時也就沒有多提他人門派中事。這一點想必道長能原諒!”

他是有德有望的得道高僧,這番話更讓場上的人敬佩不已,連金中魁也不由得唸了一句“阿彌陀佛”,道:

“請大師坐。”

他雙手高舉,宣佈道;“請李公子做好比武準備。”

這回有熱鬧看了,大家都是興奮不已。

唯獨李樂在旁揣摩不安。

這時間,木笙道長已躍上臺。

李樂的武功,他自己再清楚不過了,於是大聲道:

“不用比了,本公子認輸就是。”

和武當三子之—的木笙比武,豈不找死?

金中魁道:“李公子只要接住木笙道長十招,就算全勝。”

木笙道長冷笑搖頭道:“李公子只要擋住貧道三招,就算過關。不知這個提議金當家和李公子可否接受。”

金中魁明白木笙的意思,是想讓李樂在眾人面前大大難堪一次,所以立刻點頭答應。

李樂大聲道:“本公子都已認輸,道長還不夠露臉?”

木笙道:“貧道答應你,一不用劍,二不用內力。只要你能三招之內不下臺,就算過關。”

這個條件是非常優惠的。

金中魁大笑道:“金某同意,其實木笙道長這樣做已經不公平了。哈哈,李公子難道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木笙自己講出條件,自然有十分得把握,他當然樂得做個人情。

李樂暗道:“如果我再不答應,誰還會看得起本公子?以後行走江湖,‘霹靂劍俠’的名號就不值錢了!”

他點了點頭,慢慢走上臺去。

比武臺寬五丈四尺,長五丈四尺,是個大大的正方形,用來比武較技,場地正好。

但對李樂來說卻是嫌小,如果大得無邊,木笙就是一百招也不能把他打下臺去。

他亮出自己的“一見鍾情”劍,大聲道:

“請道長把條件再大聲說一遍。”

木笙道長果然又大聲地把條件重複一遍。

“說得明白,大家也聽得真切。”李樂道,如果道長違背比武規則怎樣?”

“你把本道看成什麼人了?”木笙道長瞪眼道。

李樂一笑,道:

“我是說如果,這是規矩,雙方都有義務事先說明!”

木笙道長冷哼道:

“如果本道動手之時忘記比武條件,也同樣算你勝!”

“開始吧!”李樂說著一劍刺出。

木笙腳步不動,身子向右側,讓過長劍,雙手一翻,左手扣在他拿劍的手腕上,右手抓住他的咽喉。

李樂大叫道:“住手住手,你這算什麼?”

木笙道長果然不動,雙手卻沒有撤回。

李樂又道:“主裁判沒宣佈開始,你就動手,這算不算是偷襲?算不算犯規?”

“本道偷襲你這臭小子?”

木笙道長氣乎乎地罵了—句,縮回雙手。

金中魁急忙道:

“好!金某現在宜布……”

“慢著!”李樂道:

“本公子還沒找好位置呢?”

金中魁只得停下來等他。

李樂先圍著臺上轉了一圈,然後找一個最靠裡的角落站好,大聲道:

“現在可以開始了!”

金中魁嘆了口氣,今天表面上看似他在主持大局,但一遇到李樂,他就好像是被人撥動的算盤。

他冷哼,大聲宣佈:

“從現在起,木笙道長只能擊出三招,比武開始!”

木笙道長並沒有馬上動,而是盯著李樂,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他的步伐中帶著七星變化之妙,不論李樂從什麼方位出劍,他都可以在一個動作之中化解攻勢。

臺下的人鴉雀無聲,他們發現就算木笙道長不用武器和內力,也絕對是個高手。

就憑剛才木笙出招制住李樂的那一招式,諸位公子都相信自己是無法破解的。

他們已開始為李樂擔心,已變得希望李樂能擋住木笙道長的三招。

李樂手中的劍像在鬥蟋蟀一般,一伸,一縮地不讓木笙道長靠近。

他不敢出招,一出招必有破綻。

李樂絕對相信,木笙道長一眼就能看穿破綻,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後之勢出擊。

木笙道長停在李樂前五尺之處,冷冷地道:“貧道……出招了……”

李樂心中忽地一驚,本能的,劍疾刺而出,同時閉上了眼睛。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15:40


第二十四章 凜凜美人劍

李樂的武功遠不是木笙道長的敵手,如果在其他情況下相遇,李樂早就溜之大吉了。

可今天非同一般,因為一對一、面對面地在擂臺上較量,沒有詭計可施,也沒有任何退路可退。

劍光劃空,直刺木笙小腹。

木笙不退反進,雙手奇快地抓向長劍;

長劍兩刃皆鋒利無比、就算木笙練成“金剛不壞手”也討不到便宜。

他如此出招,豈不是把自己的一雙手白白送出?

眾人驚呼聲中,木笙道長手腕一翻,迅急縮回,同時一剎那間,右腿蹋出。

腳尖—勾,正中李樂手腕。

李樂“哎喲”一聲,長劍脫手。

臺下掌聲四起,為木笙道長叫好。

可這叫好聲在他耳裡卻是—種諷刺。

他心中的氣自然發在李樂身上。

大喝聲中,他像一頭惡虎撲上,一把抓住李樂。

幸好他沒忘記自己定下的比武條件。

但木笙憑著自身的力氣,也足以能把李樂舉起來、拋落臺下。

他連發了三次力。

非常奇怪的是,居然沒能把李樂舉起來。

李樂紋絲不動。

木笙道長不由得定睛看去。

這一看只把他氣得半死。

李樂緊緊抱著臺角的一根攔柱,大聲叫道:“臭道士,你這算是第幾招了!”

木笙道長腳步已不穩,體內真氣被氣得翻滾不已。

他如果不用內力,就根本無法把李樂拉開,不用內力甚至扳不開李樂緊抱攔柱的手指,不用內力也無法把那根攔柱劈斷,不用內力他什麼也做不了。

以木笙的身份總不能衝上去掐住李樂的脖子,把他掐死。但除此以外已沒有別的取勝法子。

李樂的舉動雖有些無賴,但卻是最有效的對應辦法。

臺下的人已有的開始為李樂而鼓掌。

不論怎樣做,能讓木笙認輸,就已經是一件不小的露臉大事。

金中魁在旁也坐不住了,起身道:“道長,你看現在這情況……”

木笙道長想不出好法子,如果自毀比武條件,而用上內力,也同樣是輸。

他重重地冷哼一聲,幾乎是用鼻子說出的一句話,道,“好小子,算你狠!”

說完,他翻身下臺,對金中魁略施一禮,道:“貧道失禮,金先生見笑。貧道這就先回武當,日後再專程為金大小姐賀喜。”

“道長何必如此……”金中魁知道已不可能再留住他。

“無量壽佛!”木笙又向百庸大師施禮,然後不再理會他人勸阻,大步流星而去。

他已沒必要留在這裡,更沒有臉面留在這裡。

金中魁只有嘆息一聲,木笙道長走了,這大會自然失色不少。

他心裡自然是暗罵李樂。

接下依然是入選公子上臺捉對比武,決出最後的勝利。

這時有人大聲道:“到這時候,也應讓金小姐露面了吧!”

金中魁看去,說話之人正是關外千山牧場的少主人白有功。

白有功的這句話立刻使全場熱鬧起來。

眾意難違,金中魁只好答應。

只見花樓珠簾挑動,一位丫環扶著一位嬌美小姐款步而出。

金香蝶蛾眉鳳眼,臉帶微笑,輕輕一籠臉邊雲鬢,對著眾人行禮。

“素體輕盈,細腰嫋娜。果然絕代佳人!”董長青禁不住開口大聲讚道。

李樂瞪著大眼,目不轉睛地緊緊盯著金香蝶。

他不但見過美女,他還進過皇宮,見過宮中的三千佳麗,她們都是各省各地精選上來的大美人。

他這樣盯著金香蝶,是因為他發覺自己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她。

在什麼地方呢?

一個男人可以忘記自己老乞婆長得什麼模樣,但絕不會忘記一位仙子般美女的模樣,就算再多出個十位八位,他們也不會在記憶中混淆。

可李樂卻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張面孔。

白有功推了李樂一把,道:“你是不是在做夢?”

“做什麼夢?”李樂隨口答道,“夢裡的那幾位美人不是她。”

“哈哈……”大家都笑了起來。

白有功道:“你在說什麼?”

“啊?”李樂這才清醒過來,道,“我說什麼?”

這話倒問得白有功無話可答。

金中魁冷眼看著,肚中自有打算:“誰人都可以當女婿,就是這個假李俊逸不行,可他偏偏跌跌撞撞地大出風頭,萬一真當了花魁怎麼辦?”

金中魁不能不防,要儘快想個法子,把假李俊逸的身份揭露,好按計劃行事。

他開口道:“金某看各位公子皆是少年英俊,能文能武,甚得金某喜愛,可惜金某平生只此一女,所以只能從諸公子中選出一位。”

“全收下當女婿算了!”

人群中忽然冷不丁地冒出這麼一句話。

又是滿場鬨笑。

金中魁濃眉一皺,厲聲喝道:“是哪位朋友,請站出來說話。”

沒有人理他。

他連問三遍,場上的人都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剛才是何人發此“高論”。

金中魁很清楚,今天請來的客人都是與他交好的朋友,不可能有人搗蛋,那人出言不遜,莫不是仇家藉此機會找上門來?

他心中不禁生起十二分的警惕,寶瑩寺的事剛過去兩個月,江湖上還沒穩定下來,自己這場大好喜事可別叫人破壞了!

在眾位貴賓面前,金中魁也不好口出惡言相向,只得吞下一口惡氣,依然平靜地道:“四位公子勞累一天,腦力體力都有所不及,這相互比武之事就此作罷。”

場內一聽又混亂起來。

“諸位稍安勿躁。”金中魁喘口氣,又道,“雖不相互比武,但並不代表大會到此為止。金某隻是想請四位公子輪流上與小女交手。小女能看中哪一位公子,自有她自己的道理。我這個做父親的,只幫她到此,剩下的由她自己訂終身了。”

“好好!”白有功立刻拍手稱是。

董長青也磨拳擦掌。“與金香蝶交手遠比同其他人交手,比武依然點到為止,不可出手傷人。”金中魁宣佈道,就算金香蝶武功不錯,但終究是弱小女子,她能打敗這幾位在江湖上已略有聲名的年輕高手?

但金中魁這麼說,必有他的道理。所以每個人都寧可。諸位公子正商量何人先上臺時,青州知府的公子武安一共十九招,就讓木笙遭長最疼愛的俗家弟子武安南論文屯沒想到,金香蝶的武功如此之高。

董長青和白有功都驚呆了,相互看著發愣。

金香蝶道:“多謝武公子承讓,下面哪位公子上臺?”

沒有人說話。

金香蝶微微一笑,道:“李公子,小女想請你上臺賜教幾招家傳的鸚鵡萬相劍,不知公子爺是否肯賞臉?”

她先找上李樂,自然是金中魁在旁唆使。

他要藉此揭露李樂的假身份。

李樂雙手直襬,叫道:“在下不敢自不量力,認輸認輸!”

就在這時,人群中不知何人大聲道:“大丈夫行事怎能如此沒有骨氣,還是個男人嗎??

這聲音和前面譏刺金中魁的是同一聲音,金中魁急忙伸長脖子向人群中尋找。

臺下有百十餘人,所能看到的是一個個攢動的腦袋;根本無法分辨剛才是何人說話。

今日所來客人全是名流人物,官場的、行商的、走江湖的,幾乎每個人都不能輕易得罪。

金中魁恨得只有暗中挫牙。

李樂聽到那句話,不由得精神一振。

他慢慢走上臺。

他在想,在什麼地方見過這金小姐?

是金香蝶這個人,還是金香蝶的武功?

也許兩樣全有!

只是李樂想不起來而已。

他站在金香蝶面前,還愣愣地發呆,想著心事。

“李公子,請賜教!”金香蝶輕啟朱唇,同時手中長劍慢慢提起,一式“笑指南山’。

這一招含有尊敬對方之意,是金家嫡傳劍法。

李樂猛然驚醒,深吸一口氣道:“金小姐注意!”

話音一落,李樂拔劍刺出。

這一劍平平常常,恐怕連十歲的小孩都知道如何應解。

這也是鸚鵡萬相劍?

臺下眾人簡直失望地要哭出來。

金香蝶微徽一笑,長劍波動,速度之快令人眼花,後發先至,直刺李樂胸口。

那極平常的一劍,就在這時忽然變招。

長劍一轉,攪開來劍,砍向金香蝶脖項。

這一劍不但出手極快,而且應招巧妙無比,攻其不備。

眾人不禁驚呼叫好,連金中魁也不例外。

金香蝶措手不及,只有退身躲讓。

李樂長劍再翻,轉到了她脖頸另一邊。劍尖直挑右邊頸脈處。

金中魁驚叫聲未斷。

金香蝶雙手向上一託,忽拍來劍,同時身體向下矮去,避開劍招。

這樣雖能保住大好頭顱,卻把一雙手送給了對方。

金中魁驚叫聲依然未停。

金香蝶白白嫩嫩的纖手,如兩隻翻舞飛動的蝴蝶,也不知用了什麼招式,居然化解了劍勢。

眾人的叫聲還沒有來得及發出,就聽李樂叫道:“小心了!”

他手中長劍就勢直擊,甚至連換氣都沒有。

變招換氣是最浪費時間的。

長劍宛若通靈怪蛇,靈活地纏轉金香蝶左肩。

那裡正是金香蝶的空門。

金中魁先見寶貝女兒化險為夷,剛要把驚叫聲停下,但突見此招,又忍不住繼續驚叫。

他一口氣都不換,也難為他沒被憋死。

李樂的這一劍比前兩劍更兇險。

李樂的劍勢緊逼對方空門。

金香蝶在這千鈞一髮之時輕嘯一聲,鬆手撤劍,身體圍著李樂長劍轉動一圈,左掌拍在長劍之上。

“哎喲”一聲,李樂禁不住這股巨大力道,連退兩步,一屁股坐在臺上。

拿劍的右臂被震得痠麻,抽搐著不能動彈。

李樂舉著劍坐在臺上,而金香蝶退到臺角處,一頭青絲亂撒胸前,玉面驚變。

一招相試,誰勝誰負?

眾人皆被這險惡的一招,驚得說不出話來。

忽然間,有人大聲叫道:“你不是李俊逸,剛才那招不是‘鸚鵡萬相劍’,而是‘天罡三轉’。”

“天罡三轉”絕不是鸚鵡萬相劍法中的招式。

它是金陵點霞山莊趙月明趙老爺子的絕學。

“哈哈”李樂大笑著振臂跳起。

剛才只是右臂一陣痠麻,並無大礙,他高聲叫道:“你不是金香蝶,我知道你是誰了!”

他想起在平都山時曾見過金香蝶。

那時,她是百里飛浪的三大使者之一。

金香蝶臉上一片驚愕,喃喃地道:“我是誰?”

“你是玄音樓的黑衣使者!”李樂一宇字地高聲道出。

“不得放肆!”金中魁閃身站到了李樂面前。

他手中提著一柄鍍金的百鋼快劍。

“你到底是誰?”他舉劍相向,大聲喝問。

“我是趙老爺子的關門弟子!”李樂道,“剛才的‘天衛三轉’已證明這點。”

金中魁道:“魁老爺子只有一個義子,從不收入門弟子,而他義子趙仙笛早在一年前死去,你到底是什麼人?從實招來!”

金中魁一抖手中金劍,黃光閃動,殺氣已在胸中升起。

劍端透出陣陣寒氣,如一股陰風直人李樂體內。

李樂冷不丁地打個寒戰:“信不信由你!”

“不信!”二字落地,金中魁已告出手。

金劍如奔騰之馬,勃然而起,在李樂頭上撒下一片金色劍網。

李樂立刻出劍還擊。

一招三式,一轉、二轉、三轉。

依然是“天罡三轉”。

此招果然了得,逼得金中魁不得不退步閃開。、

幸好金中魁經驗老到,而且剛才已看過這招劍勢,所以不至於劍下見血。

“一代劍王”趙老爺子的畢生絕學,絕不是開玩笑的,要不是李樂劍術疏散,恐怕已一劍得手。

金中魁長劍平胸,叫道:“杜總管何在?拿下此人!”

金家大總管杜兆言,不知從何處像幽靈般冒了出來,身後是一群黑衣漢子。

李樂見勢不妙,翻身就逃。

可他剛轉過身,又站住了。

一位穿淡綠長袍之人傲立他身後。

那人魁梧身材,寬大的衣袖隨風飄擺,方形大臉,一雙豹眼,看上去威猛雄偉。

“臭小子,竟敢壞人好事!”大漢瞪眼怒喝,揉身挺進,舉掌劈向李樂。

掌未到,勁風先至,李樂感到從他掌上發出陣陣壓力令人窒息。

好厲害的內家功力!

李樂只得退回原地。

金中魁大聲道:“臭小子,你如何會有李梭逸的金牌?李公子人呢?是不是已被你暗中謀害?”

“放你媽的狗臭屁,明明你們認定小爺就是那個小王八蛋,此時卻豬八戒倒打一鈀。”

“打死你這個殺人小惡賊!”金中魁不願多說,怕露出破綻。

他已不顧自己的身份,居然合兩大高手之力齊攻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忽然間,眾人所到三聲震耳欲聾的“梆梆棉”之聲,接著就是一句“阿彌陀佛”。

眾人不由得靜了下來,臺上三人也禁不住這動盪心神,衝散魂魄的“震天木魚”之威力,各自退到一邊角落,守住自身要害。

金中魁本來黃色的長臉,現在已泛出青色,狠狠地瞪了一眼臺下的百庸大師。

百庸大師託著古樸的“震天木魚”道:“金大當家請勿煩燥,這位公子想必真是趙老爺子弟子,應問明再做計較。”

金中魁道:“此人身懷李俊逸乘龍金牌,來此冒他人招親,定是心懷叵測,況且不抓住他逼出李俊逸下落,事後鸚鵡軒李博狂找上門來,金某將如何答覆?”

眾人中有的贊同:“金當家說的極是,此子身懷金陵趙老爺子絕學,身份大為可疑!”

李樂看去,說話的正是董春侯。

董春侯在臺下側角處一站,雙腳不丁不八地擺開,含胸抱腹。

他站得位置正是李樂撤退的必經之路。

董長青一看老爹如此,急忙抓起身後的長槍。

他一橫長槍,當胸挺立,眼光卻閃爍不定,不知是對著百庸,還是臺上的李樂。

“此人不可留。”金中魁叫道,“他暗害李俊逸,冒名來此招親,與金家厲害關係切不說,日後李博狂定會找各位麻煩。”

鸚鵡軒李博狂就李俊逸這一個寶貝兒子,如果真死在濟南,日後恐怕李博狂絕不會放過與會的任何人。

眾人一聽,都知道金中魁講得是實話,所以齊亮出兵器,對準了李樂。

這時,杜總管道:“請主人下令!”

只見他身後的十幾位黑衣人,撤出清一色的武器——鐵胎金雕弓。

他們一起拔箭拉弦,發出一陣響亮的“嘎吱吱”之聲,十餘支利箭齊指向李樂。

李樂不但沒有絲毫恐懼,反而一臉的興奮。

他睜大眼睛,盯著黑衣漢子手上的弓箭,很不得拍手叫好!

眾人看得甚是不懂——十餘柄強弓利箭齊射,第一輪就能把李樂射成刺蝟,他還有什麼可高興的?

金中魁不敢大意,正所謂夜長夢多。想想藏在眾人中出言諷刺之人,很可能就是李樂同夥。

他高舉長劍大喝道:‘放箭!”

“嗖嗖嗖”弓弦響聲中還夾雜著‘梆”的一聲。

這自然又是百庸大師敲響“震天木魚”。

那十餘名壯漢,個個頭脹眼花,站立不穩。

十餘支利箭皆失去準頭,連金中魁也受波及,手忙腳亂地打飛迎面而來的利箭。

“百庸!”金中魁厲聲叫道,o你到底是何居心?”

百庸大師大念“阿彌陀佛”道:“老衲身為江湖之人,著實看不過去,金當家應平心靜氣,聽他講明一切,然後再做定奪。”

”殺人之人,和他還有什麼江湖規矩可談?”金中魁怒吼著長劍突起,直刺李樂。

他不能讓李樂再活在世上,現在不但因為李俊逸的事,還有自己女兒的事。

金中魁出劍時,站在臺角的綠衣大漢也雙掌齊出,劈向李樂身後。

此時杜總管和湯成龍也圍攻百庸大師。

憑百庸大師的身手,自然不會輕易受制,但對方招式猛烈,所以他根本無法再運氣敲擊“震天木魚”。

“震天木魚”不響,李樂就沒有任何機會逃生。

就在這時,只見絢麗的夕陽下,忽然出現一道龐大的黑影。

灰濛濛的巨大影子,遮住陽光,投在大地上的陰影如一張無所不括的大網,把場中所有人都籠罩其中。

金中魁不由得一愣,舉頭望去,突然間,臺下人群中射出一道銀光閃閃的物件,迎他面門而來。

他舉劍亂攪,用盡平生最快的劍速,可臉上還是一陣刺痛。

金中魁萬沒想到自己請來的客人居然會偷襲自己。

而且這人還是個暗器高手。

這是什麼暗器?

會不會有毒?

金中魁顧不得尋查偷襲之人,急忙退身檢查。

李樂當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現在已到了拼命加逃命的關鍵時刻。

他大喝道:“天罡三轉!”

話音中手上長劍飛速轉動著擊出,好似疾旋的漩渦,要把那綠衣大漢吸進去一般。

綠衣大漢雖是內功高手,但對趙老爺子的真傳絕學依然有顧忌。

他停住腳步,雙掌在胸前划動,掌力暴出,硬生生地把李樂的長劍逼回。

長劍“噹啷”一聲落地!

此時綠衣大漢發覺李樂已不在臺上。

這一劍根本不是“天罡三轉”,而是李樂“撒手放劍”,綠衣大漢只要用一根小手指就可以把長劍打落。

李樂從臺上縱身躍下。

董家父子雖然虎視眈眈,卻是作壁上觀之態,看見李樂跳下高臺,既不讓身,也不阻攔。

但李樂沒有藉此逃走,而是撲向那群持弓壯漢。

壯漢全是訓練有素的好手可他們的武器卻是及遠不及近的弓箭。

李樂撲人人群,大打出手。

一拳打倒一人,第二拳搗在另一人肚子上,接著一腳踢過去,正中他交檔處。

但李樂的第三拳還沒發出,整個人已被兩名黑衣漢子緊緊抱住。

這時間至少有五名壯漢撲上,疊羅漢似地把他死死壓在最底下。

滿地都是壯漢丟棄的弓箭。

綠衣大漢躍下臺時,李樂身上已有十二名壯漢了。

他大叫著揮手抓去,一手一個,拋落身後。可是拋飛最後一名壯漢時,也沒看到李樂的影子。

他盯著地面發愣!

綠衣大漢發愣之時,頭頂上那巨大無比的黑影已徐徐落下。

那是一塊長有數丈的大黑布,布的四角各掛著一個蒙面人。

大布急速下降,正罩在眾人頭上。

只見大黑布上一會兒凸出一個人頭,一會兒又刺出一把利劍。

黑布裡面更是熱鬧非凡,漆黑一片。

眾人雖看不到對手,但還有人用上了兵器,使出乎生最厲害的絕招。

整個場中呼叫聲大作,慘嚎聲此起彼伏。

等眾人撕開大黑布,才發覺身邊沒有任何一個敵人。

杜兆言氣急敗壞,急忙著人清理現場。

賓客中一共死了三位,重傷二十一人,帶傷的不計其數,美好圓滿的招親大會,卻變得如此狼藉悽慘。

“罪魁禍首”李樂早巳不知去向,金中魁、綠衣大漢和董二公子也沒了蹤影。

百庸大師合十低眉,大念“罪過罪過”。到最後索性盤腿坐地,大頌超度經。

杜兆言越聽越煩,指著百庸鼻尖大罵起來。

百庸只顧唸經,不去理會他。

他罵得無趣,只好停下,冷哼道:“湯成龍,還不快些去接應金爺!”

湯成龍這時才從夢中醒來一般,答應一聲,帶著十餘位黑衣雙衝出後院。

杜兆言急奔花樓。

金中魁已追擊對方,現在最重要的自然是維持現場秩序和保護金香蝶。

但他又發覺金香蝶早已不在花樓之中。

杜兆言又疾身出了花樓,但忽然間卻張大眼睛,呆立當場。

只見廣場上眾人皆靜立不動,雅雀無聲,場外站著數十名帶刀的壯漢。

他們皆一身官府皂衣,如一鐵桶圍住金家後花園,包圍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現在就是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

正對著花樓的花園正門下站著—個披著玄色披風,頜上長髯飄胸,左腰下斜掛著一把流星趕月刀的中年漢子。

這人走了過來,一臉橫氣,大刀金馬地在杜兆言面前一站,伸出一根食指,在他鼻樑上重重一點。

大漢喝道:“保護現場,其餘人眾,一律由你領著回衙門聽候發落!”

杜兆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裡的流血事件只不過剛剛發生而已。還有人沒從夢中醒來.怎麼衙門中的人就已到了現場?

顯然有人事先密告!

他當然要申辯,但絕不是在眼前這大漢面前,因為這個漢子是有名的只抓人不放人的人物。

他就是山東總捕頭,名列當今天下第四大名捕,江湖上人稱“鬼見愁”的向南天。

向南天大笑一聲,一抖寬大的衣袖,挺胸昂首,晃著膀子,回身走去。

他為何發笑?

他是不是認為抓人也是件很好笑很好玩的事?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16:20


第二十五章 李樂遭劫

李樂大笑著。

能從千軍萬馬中全身而退,連他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了。

“笑什麼?”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李樂偏著頭看去,只見那個救他出來的蒙面人已摘去面少;

他已笑不出來了,不由得張大嘴巴“哦”的一聲,雙眼緊盯對方,一動不動。

這是位妙齡少女,身上雖穿著寬鬆大黑袍,可從容貌上看去,卻是絕代佳人,下凡仙子。

在李樂強烈目光注視下,她非但沒把臉讓過去,反而聲嗔似嬌地盯著李樂,道:“你又在看什麼?”

“你好美……美得無法用詞語來形容。”

李樂可以用一大堆世界上最好聽的詞語來形容任何一個女孩子,但此時卻無法想出一句說給眼前這位女孩子聽。

那女孩道:“你在金家不是很能說得嗎?”

說著,她輕輕一笑,微閉雙眼,頭轉向別處,那彎彎細眉卻變成初春柳葉,蹙眉顫動,飛霞紅腮,櫻桃口氣喘噓噓。

想必她帶著李樂疾奔,此時已感到很疲倦。

李樂笑道:“你就在這裡休息一陣,我去看看有沒有人追來!”

“你不要動!”那女孩道,“後面有簫姨,他們不會追來的。”

“是啊是啊!”李樂笑道,“而且你的輕功又那麼好,他們就是想追也追不到。”

“油嘴滑舌!”

那少女輕嘆一聲,望著天際,也不知在想什麼?

這裡是一條偏僻的小巷,兩邊是高大圍牆,而且這條巷子居然還是條死衚衕。

李樂故意東張西望地看看四周情況,然後忽然把臉轉過來,幾乎貼在那美少女的臉上,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急忙讓開,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李樂道:“我就是江湖新秀,人稱‘霹靂劍俠’的李樂李大公子!”

女孩“哧”的一笑,悠悠道:“你這種人……實在不懂。”

李樂又靠近她一些,問道:“你是不懂我的高智慧思想,還是不懂我的強壯身體??

“無聊!”女孩急忙跳起來,道,“我是不明白簫姨為什麼發出‘千里香塵令’,興師動眾地就是為了救一個你這樣的小無賴。”

“我很無賴嗎?我怎麼沒感覺到?”李樂笑道,“什麼是‘千里香塵令’?”

那女孩道:“這是本門密傳信號,用以最關鍵時召集人馬,你問這個做什麼?;

李樂學著她的口氣道:“我只是不懂,你們為什麼要救我?我好像並不認識你們哪?”

“我也不認識你!”女孩冷冷地道。

“你所說的那位簫姨,她人呢?”

“來了!”女孩一聲輕呼。

李樂順著她眼光望去,只見巷口處一道人影,如飛射的弩箭直衝過來。

“簫姨……”

女孩的話才說出兩宇,就看到簫姨手一擺,道:“雪兒,立刻帶李公子退去,金中魁不會太久就能迫到這裡。”

這時李樂忽然跳起,站到了她面前。,

這位簫姨身穿一副官吏服飾,又加上兩撇八字鬍,十足的官場人物。

原來在金府大會上,出言譏諷金中魁的就是她。

簫姨面色一沉,對李樂道:“我知道你有許多疑問,但現在不是時候,先進去再說。”

這裡是死衚衕,能向那裡去?

李樂一偏頭,就看見那美少女雪兒此時已從牆角處開了一道暗門。

“快過去!”

“我從不走狗洞!”李樂板著面孔大聲道。

其實李樂自己心裡明白,在王府中,他也不知鑽過多少回狗洞,為的就是出去吃碗“老王餛飩’。他覺得那樣吃餛飩才夠味。

李樂忽然間感到身體一震,腰間的穴位已被這位簫姨用極奧妙的手法封住。

她把李樂僵持的身體放倒,大頭往前,像送一根木樁子般塞進暗門。

大牆裡面花草樹木?榭亭長廊,看得出這裡主人是個大戶人家。

雪兒二話不說,扛著李樂這個“木樁”就向垸宅走去。

簫姨並沒有跟進來。

雪兒先把李樂藏在一棵大樹的樹洞中,然後又輕靈迅急地奔回暗門處。

她聽到牆外傳來聲音——“金某人萬沒想到,失蹤江湖十餘年的‘千手千面玉觀音’秦鳳簫居然是我金某的鄰居。挹翠園的大老闆,而今日卻又做了朝廷的官員?”

秦風簫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金中魁道:“當今江湖,在輕功上能把金某人甩掉的不多,當年玉觀音的三大絕技,暗器、輕功、易容術之—的‘踏雪尋梅’輕功術,金某總算沒有忘記。”

秦鳳簫又道:“我以為你至少要一炷香時間才能趕到,沒想到這麼快就發覺了!”

“金某人對秦女俠二十年前的容貌、武功,仍然記憶猶新,時刻莫敢忘去。”金中魁笑著,一雙眼睛眯成一線,閃著幽光盯在秦鳳簫的臉上。”

他二十年前見過秦鳳簫,當對這位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般大美人印象之深,懷念之切,已到了刻骨銘心的地步。

但他臉上的笑容卻給秦鳳簫一種要嘔吐的感覺,不由得極冷地笑了一聲,道:“金當家在想些什麼?”

金中魁神情一愣,急忙恢復原態,看看現在對面“長鬍子”的秦鳳簫,不禁道:“沒想到沒想到……”

秦鳳蕭冷笑道:“沒想到的事還有許多!怕就怕這些沒想到的事,有一天忽然被人想到!”

“你這話我聽不懂!”

“聽不懂也好,至少現在沒有太多的麻煩。”

金中魁心底一顫。

他是老江湖,如何聽不出秦鳳簫話中之音?

他冷笑著,一板臉孔道:“哼!當年的江湖第一朵金花,金某總不能不賣些面子。沒什麼可說的,交出那臭小子,我們依然是相安無事的好鄰居。”

秦鳳簫笑道:“你要那臭小子做什麼?想當女婿?明著說,那小子今年也不過十五、六歲而已,你還是快回去想個法子,把董家少爺或白公子留下來,也算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

“少廢話!看樣子金某今天要領教一番玉觀音的暗器絕學了!”

秦風簫還在笑,譏諷地笑道:“金當家臉上銀針還沒有扎夠?”

“原來是你……”金中魁氣得連哼。

他一挑劍鍔,“當”的一聲,長劍從劍鞘中怒射而出。

但這時就聽到“姓金的,先接姑娘這一劍!”

金中魁抬眼一看,只見從秦風簫身後牆壁中,忽然竄出一人。

那人一身黑袍,肩披黑色絨布披風,臉蒙黑紗,也看不出長相如何。只能從盈盈話語中感到對方是位較年輕漂亮的女孩子。

雪兒衝上前,迎面就是一劍。

金中魁長劍一翻,立刻上步進身,使出“乘風追日劍法”,對雪兒展開攻勢。

他欺負對方是位年少女孩,於是憑著自己體內悠長內力,一口氣連續使出五招快劍。

五招之下,雪兒居然一步沒退。

他不得不讚道:“好劍法!”

話語中,金中魁已變招,閃閃發光的金劍不再以招式和速度進攻,而是變得凝重異常,似千斤之重,如一座山峰慢慢壓向雪兒。

兩劍相交,只發出悶悶的“噗”聲,雪兒經不住他的雄渾力道.被震得手臂一麻,倒退了三大步,後背貼在牆上。

她只能憑劍法上巧妙和金中魁鬥上數招,但若論本身實力,還遠遜於金中魁這樣的高手。

雪兒已無路可退,金中魁的劍也就在這時帶著簌簌殺氣疾射過來。

雪兒身處死地,根本沒回旋餘地,只有拼盡全身力氣硬擋來劍。

她劍出一半,就已感到被一種無形的力量限制,再想把劍招出完已是不可能的了。

金中魁“嘻嘻”冷笑,手中金劍忽地加速,把力道用實,直插雪兒胸膛。

這一劍刺中,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她!

可就在這時間,金劍忽然變了方向,迎向一道白芒芒的光芒,一陣“叮噹”響聲,金中魁已退出五步之遙。

他早就料到秦鳳簫會出手,但沒想到一出手居然是這等嚇人的威力。

金中魁怒目圓睜,惡狠狠地道:“秦鳳簫,你暗箭傷人,已是第二次了!夠不夠得上‘卑鄙’兩字。”

秦鳳簫見雪兒危險,心急之下,禁不住發出成名絕技“杜鵑啼血夢啼淚”。

她冷冷地道:“金當家好身手,在貴宅時欲對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下毒手,現在又如此對付老身的一個晚輩,倒要請教,閣下的行為算不算得上‘不要臉’!”

金中魁冷哼道:“這筆帳金某記下了,我們後會有期!”

話未說完,整個人已騰空躍起,輕飄飄地像一張斷線的風箏滑向巷口,轉眼不見了。

秦風簫嘆出一口氣,輕輕張開手,只見掌心中有一把小巧的“杜鵑刀”。

杜鵑刀形如小巧的鳥雀,中間鏤空,可以在飛行中消去聲音,鳥頭下有機關,可以在暗器中再加上暗器。

這是種極為厲害霸道的暗器。

秦鳳蕭皺下眉頭嘆道;“想不到我十年沒用杜鵑刀,今日終於開戒了。”

“這種人本就該殺!”雪兒道。

“雪兒!你要記住,上天有好生之德,切不可多殺濫殺,更不能以一己之念,大開殺戒!”

“雪兒知道,簫姨全是為了雪兒安危才出手放這‘杜鵑刀’的。”

秦鳳簫感嘆一聲:“我有種感覺,清靜了十幾年的濟南地面要面臨一場浩劫!”

雪兒卻不在乎,道:“簫姨這般悲天感地心腸,只怕金中魁卻沒有絲毫感激之念!”

“金中魁剛才根本不知道自己中的是‘杜鵑刀’,但回去後不久他定然會想到!”

杜鵑十三刀,鬼神亦難逃。

杜鵑刀一共有十三把,百步之內飛旋取人頭,刀出必見血。,

“桂鵑啼血夢啼淚,離鄉千里魂不歸。”知道杜鵑刀的人都知道它的威力。

金中魁也所過這句話;但他沒想到今天居然用在了自己身上。要不是秦風簫手下留情,這—刀足可以讓他丟掉半條命。

“金中魁是不會感激簫姨的。”雪兒道。

“做事只求心安理得,並不是要讓人感激的。”秦鳳簫語重心長地道。

“是!”雪兒認真地回答道,轉而一笑,又道,“簫姨怎樣安排那個臭小子?”

秦鳳蕭道:“他來濟南到處打聽我的下落,必然有事,我觀察近一個月時間,發覺他刁,像邪派中人,又把他故意送進金家,看他是不是和金中魁有關聯。”

“現在看來不是的!”雪兒笑著道。

“這次大會上,他居然使出金陵趙老爺子的‘天罡三轉’,我才決定發出千里香塵令,召集你們去應救。”

“他居然會‘天罡三轉’,我以後要領教一番。”雪兒是副又調皮又不服的表情。

“不可胡來!”

雪兒笑道:“簫姨是擔心雪兒的劍法?”

“這少年絕不是簡單人物,他能在大會上一口氣說出我們玲瓏門的許多秘密,可見他與玲瓏門有著極深的淵源,說不定知道你父親秋飛霜的下落。”

雪兒神色暗淡,嘆道:“父親失蹤已十年,渺無音信,姐姐在八年前也莫名失蹤,他們的下落淮會知道?”

秦鳳簫道,“這少年的出現,恐怕我們的日子不會再平靜下去了!”

“簫姨,你聽過江湖上有一個叫‘霹靂劍俠’李樂的人嗎?”

“他叫李樂?”

“是他親口對我說的!”

秦鳳簫心中一驚,自言自語地道:“崆蛔派掌門青林道長一月前發出江湖帖是找他?”

“這小子不但和金陵趙老爺子有關係,而且還和我們玲瓏門有淵源,現在又拉下崆峒派,他可真是玲瓏八面,吃遍四方的人。”

秦鳳簫喃喃地道:“他會是什麼人?是不是百里飛浪的人?來濟南找我,究竟目的何在?”

雪兒笑道:“簫姨何必在此亂猜,進去問問不就全知道了!”

秦鳳簫想心事,倒把跟前的李樂給忘了。

她不禁失笑道:“雪兒封好暗門,我先進去。”

她帶著許多疑問鑽進暗門,直奔藏李樂的大樹。

等雪兒趕到時,發覺秦鳳簫正直直地站著,盯著樹洞發愣。

“他失蹤了!”秦風簫淡淡地說道。

“不會吧!……是簫姨點的穴道,我親手把他藏在這顆大榕樹的樹洞中,他難道會解開自己的穴道?”

“一定有人在暗中跟著我們!”秦風簫道,“他才是真正的高手!”

雪兒一聽,不禁下意識地向四周望去。

高深圍牆,院裡花深草茂,頭頂上,朵朵被晚霞映紅的白雲從天空上飄過。

沒有人,連—個鬼影也沒有,但雪兒卻彷彿感到在最隱蔽最黑暗的一個角落裡,正有一雙眼睛盯著她們。

秦鳳簫臉上一片凝重。

她忽然問道:“衙門的人是不是你們通知的?”

雪兒搖頭。

“那麼還有誰和金家作對?”

雪兒還是搖頭,她年紀畢竟還小,還不懂得江湖上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伎倆。

秦鳳簫淡淡一笑,道:“也許是那個‘大水牛’向南天看中了金家;帶走了金家所有客人,這回金中魁不氣得吐血才怪!”

雪兒彷彿沒有聽到她在說話,而是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望著天際的紅霞發愣。

“雪兒,你在想什麼?”

“那臭小子會不會有危險?”雪兒問道。

“他絕不可能自己衝開穴道,帶走他的人也絕不是普通好手,生死只有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如果出了事,豈不是我們害了他!”雪兒滿臉的懊悔之色。

“你何以對他如此關心?”女人的敏感立刻布上秦鳳簫心頭。

“我……我不是關心!”雪兒辯道,“我只是感到簫姨的一番力氣不能白費!所以才……”

秦鳳簫笑了笑,接著又嚴肅地道:“我知道這小子人小鬼大,而且又特別討人喜歡,但雪兒莫忘記,我們大仇未報,敵人隨時都會出現在我們身邊,切不可感情用事!”

“我才沒對他用感情呢!”

雪兒說完這句話立刻緊閉上嘴。

秦鳳簫看著她,輕嘆一聲,道:“我們回去吧!派些人追查這小子下落。”

“你是不是玄音樓的人?”

“不是!”

“你是不是玲瓏門的人?”

“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應該是,但以後就一定是了,可是以後的以後,就又不是了!”

李樂把這句話講出後,連自己都覺得有些糊塗。

可他說的是心裡話。

現在天下沒有人知道他就是玲瓏門的掌門,所以他說“不應該是”,等找到秦鳳簫,說明一切,他才能算是玲瓏門掌門。

但李樂打算把百里飛浪的事辦完之後,就讓位於秦鳳簫,自己還回京城,當自己的小侯爺,當自己的街頭霸王。

所以說,他以後又不是玲瓏門的人了!

他把自己的心事斷章取義地講出來,雖說的是實話,卻沒有人能聽得懂。

至少站在他面前問話之人,就是一頭霧水,糊里糊塗。

李樂看著他,笑著問道:“我看你也是位高人,你和金中魁打起來,誰會贏?”

劫李樂回來的神秘高手,正是金府大會上,幫助金中魁抓他的那位綠衣大漢。

綠衣大漢不答這種小孩式的問題。

他繼續發問道:“你何以知道玄音樓和玲瓏門的許多秘密?”

“瞎猜的!”

綠衣大漢冷笑道:“你再猜猜,本大爺現在想幹什麼?”

“你想幹什麼關我屁事!”李樂叫道,“但我勸你現在最好想這麼一件事,就是請我喝酒!”

他已大半天沒吃到一點食物,肚子裡早已打起架來。

“你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成問題,還想喝酒?”

“我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天要吃五頓。”

“以前是一天吃五頓飯,現在是一天吃五頓打!”話音一落,綠衣大漢出手!

他運指如飛,在李樂胸口連擊三下,又對著背心用力揉搓。

李樂被秦鳳簫點住穴道,一動不能動,只能看著他在自己身上施加酷刑。

他感到胸口內有三股熱氣直衝上來,繞過頂門,順督脈而到,到“關門穴”一分為二,由兩肋直人腰側。

一股火辣辣的氣團在李樂腰間深處爆發,把他震得整個身體跳動不已,彷彿有千百根尖針刺著身體,刺入深處,便化解成一股熱流。

這是什麼酷刑?

李樂感到周身又痛又癢,而且還帶點懶洋洋的舒適感。

他不由得一挺腰,直直地跳了起來,大聲道:“你怎麼能虐待兒童?”

綠衣大漢收氣于丹田,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

“笑你!”綠衣大漢道,“也有我自己!”

他張著一雙帶著欣賞般的眼神,看著李樂。

這時李樂才發覺自己能動彈了!

他拉拉雙肩,擺出一個開弓勢,覺得自己精力充沛,彷彿有使不完的力氣。

“原來你幫我解開穴道!”

“我沒這本事!”綠衣大漢搖頭道,“我是憑內力,用‘推宮換脈’的法子,硬把你身上被封穴道衝開!”

“還不是一樣!”

綠衣大漢道:“這門點穴手法獨特奧妙,能解穴的只有秦鳳簫一人!”

“原來是這樣……什麼?秦鳳簫?”李樂跳起六尺高。

“救你出金府、點你穴道的人,就是你一直在找的秦鳳簫。”

“是她!會是她!”李樂若有所思地道。

他沉思片刻,問道:“她不是姓蕭嗎?你怎麼知道她就是秦鳳簫?”

綠衣大漢道:“姓蕭只是取名字中的一字,來掩護其真正身份。認出秦鳳簫的人不是我,而是濟南府最有勢力的金中魁金大當家。”

李樂自語道:“害得我到處找她不到,原來埋名藏姓。”

“你在金府不也是假冒李俊逸,而不用‘李樂’真名嗎?”

大漢冷笑著道。

李樂吃驚地又跳起有八尺高,叫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綠衣大漢學著他的口氣,道:‘瞎猜的!”

李樂無話可說。

他狠狠盯了綠衣大漢一跟,惡狠狠的樣子道:“知道本公子大名也好,至少你現在已明白本公子不是好惹的。我現在可以走了吧!”

綠衣大漢只是笑,一動不動,一句話不說。

李樂嘴上是這麼說,卻沒有移動一步。

他忽然間笑了笑,問道:“在走之前,我問你一個問題,你為什麼不抓秦鳳簫而抓本公子?明明是她攪亂了你們的召親大會!”

“你要清楚一點,這不是我的召親大會!……是金中魁的。”

“還不是一樣!你不也是金中魁的人?”

“不是!”綠衣大漢的口氣硬梆梆的。

“你明明幫金中魁抓我的!還撒謊!”

“對一些人來說,有些事知道得越多,就越有危險!”

“這句話我明白!就像我,才講出玄音樓和玲瓏門的往事,就立刻惹禍上身,又是劫殺又是綁架,最後落到一個無名小輩手中!”

“你小子在說本大爺!”綠衣大漢把一雙大眼睛瞪得凸出眼眶一半。

“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怪嚇人的!”李樂一縮脖子,說道,“但對我來說,你確是無名之人!因為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的大名。”

“大爺大名擎蒼,祖上傳下一個高貴姓氏軒轅!”

“軒轅擎蒼?”李樂道,“這名字果然響亮,猛地一聽好像‘懸賞清倉’!”

軒轅擎蒼被他氣得簡直無話可說。

李樂看他握緊了拳頭,急忙道:“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你知道‘擎蒼’什麼意思嗎?”

“反正不是‘清倉’的意思!”

李樂解釋道:“這是宋時大名人東坡居士的一首詞句,‘擎蒼’就是架著獵鷹的意思,現在你總算明白自己名字的含意了!”

“算你有點學問。”軒轅擎蒼露出笑容。

忽然間,他把臉色一板,厲聲問道:“你對百里飛糧到底知道多少底細?”

“就大會上所說的一點點了!”

“少廢話!”軒轅擎蒼把李樂按在椅子上,一字字地道,“現在該是我們好好談談的時候了!”

“我就知道這麼多!”

軒轅擎蒼不理他,繼續問道:“你說金小姐是玄音樓的黑衣使者,憑什麼這麼說?”

“瞎猜的!”

“你非要吃苦頭?”

“不不不!”李樂又是搖頭又是擺手,然後一臉正經地道,“我的意思是說,以前我見過金小姐,但什麼地方、什麼時間卻忘記了!”

“讓大爺幫你想想!”

“不用不用!我想起來了1”

“說!”

“是在夢裡!”李樂拍拍自己腦袋,煞有其事的樣子道,“依稀夢裡瑤臺下,男未婚女未嫁,青梅竹馬手牽手,兩人一塊過家家……哎喲……”

他頭上捱了軒轅擎蒼一記爆栗子。

“你欺負小孩!”

“黑衣使者就是金香蝶,想必百里飛浪也在濟南。”軒轅擎蒼自言自語地道。

“她是我夢中情人!”

“放屁!”軒轅擎蒼大喝一聲,舉起手來,嚇得李樂急忙躲閃。

他淡淡一笑,舉起的手在後背上抓抓癢,道:“怕什麼?膽子這麼小,怎麼當劍俠?”

李樂連連冷哼,他遠不是軒轅的對手,所以有氣也不敢發出。

軒轅擎蒼又問道:“血洗寶瑩寺有百里飛浪一份,火攻寶瑩寺也是他乾的,但劫殺平都山下群英山莊的人,是不是百里飛浪?你對玄音樓瞭解比我多,現在你說說看?”

“是一個叫‘天尊’的人,血洗寶瑩寺也是他策劃的。”李樂道。

軒轅擎蒼點頭相信道:“你所說的和我調查的一樣,但不知這‘天尊’會不會就是百里飛浪?”

“以我的推測……不是!”

“為什麼?”

“百里飛浪最感興趣的並不是寶瑩寺二寶,而天尊卻對此極有興趣。二寶之一的‘七彩袈裟’就在他手上。”

軒轅擎蒼淡笑了一下,道:“這件事我知道!”

“你不知道!”李樂冷笑道,“知道這件事的人絕不會超過十個,你不是這十人中的一個!”

軒轅擎蒼只有乾笑兩聲,問道:“你怎麼知道這件事?”

“是百庸大師對我說的。”

“這位能調動上百名江湖好手的‘天尊’,會是什麼人?”

李樂冷笑道:“鬼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

“臭小子,你又拿話套大爺!”軒轅擎蒼飛快出手,一把捏住了李樂的耳朵。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16:57


第二十六章 花錢消災

軒轅擎蒼提著李樂的耳朵走出房間。

李樂原是被他扛著從窗口跳進房的,根本不清楚這裡是什麼地方,這時出了房門才發覺,原是一家客棧。

軒轅擎蒼請他吃了三大碗水煮麵。

然後兩人又回到房中。

李樂進來第一句話就是“我現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白吃一頓就想走?”

“你還叫我做什麼?”

軒轅擎蒼鐵青著臉沉思著。

“你這麼聽金老狗的話?”李樂氣乎乎地道。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軒轅擎蒼道,“我認為這樣沒有錯!”

對李樂來說,他卻是大錯特錯。

李樂不由得問道:“你要把我送到金家?“他每月給我五十兩白銀,如果你拿出五百兩,大爺就立刻放人。”

“哇!五百兩?”李樂大叫起來,“五十兩抓一個人,五百兩才放?是抓人費力,還是放人費力?”

“都費力氣……如果抓不到人,怎麼談得上放人?”

“你黑心不黑心?”

“大爺沒看過自己的心是什麼顏色!想你也沒本事看到!”

李樂只有嘆氣。

他是一個高手,少見的高手,高手中的高手,而李樂卻什麼也不是。

李樂小心地問道:“五百兩放一個人,還是放一次!”

“當然是一個人!大爺說話一向說一不二,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說話數!”

李樂說著,從衣襟最深處抓出五張一百兩銀票。

這是他的全部家當。

他心疼地親一下銀票,遞過去道:“寶通字號,全國通用!”

“我相信!”軒轅擎蒼接過銀票。

“可憐啊!我的五百兩白花花銀子!”

“錢能通鬼神、消災滅禍,大爺又不是白搶你的!”

“雖不是白搶,卻是勒索!”

“不想給就拿回去!”

李樂苦笑道:“希望你謹守諾言!”

軒轅擎蒼道:“你當大爺是什麼人”當然不會白拿別人一千五百兩銀子。”

李樂大叫道:“怎麼又變成了一千五百兩?”

軒轅擎蒼道:“放人五百兩,崆峒派掌門青林道長又是懸賞一千兩找你。這份意外之財,當然不能讓給他人。”

李樂恍然大悟,道:“你是因為這件事,才猜到我就是李樂的。”

軒轅擎蒼笑道:“你簡直和大爺一樣聰明瞭。記住,在同一個地方,最好不要用五六個化名,免得讓人懷疑。”

“哦!你原來早就盯上本公子了!”

“盯上你的,不止我一個。”

“還有誰?”李樂急問。

“拿錢來!”軒轅擎蒼冷冷地道。

李樂冷哼一聲,道:“就此告別,後會無期!”

“這裡是客瞻客棧甲字號一房,以後沒事來玩!”軒轅擎蒼半躺在椅上說道。

李樂轉身出門,像一隻脫籠小鳥,快樂地飛出客棧。

此時已是華燈初上時分,天色漸漸黑了下來。

李樂一連問了七家客棧,身上僅有的幾兩碎銀,只能夠吃一頓晚飯。

“要住店就住最好的!”李樂對自己說道。“堂堂一個小爵爺,大名鼎鼎的‘霹靂劍俠’,怎能住在客瞻客棧這樣的地方?”

李樂挺起胸膛,走進濟南城最豪華的客棧——“挹翠園”。

店小二迎了過來,笑道:“公子爺吃飯還是住店?”

他的眼睛在李樂身上不停地掃動。

“看什麼?怕沒銀子?要不要拿出來給你老人家看看?”

“不敢不敢!”店小二滿臉堆笑道:“公子爺請上坐,給公子爺泡上茶。”

“本公子住店!”

“春姑娘,有客人到!”店小二朗聲道。

一個嬌巧聲音響起:“公子,請過來。”

“有空房嗎?”

春姑娘是位很秀氣的女孩子,她輕輕點頭。

“我要……”

李樂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身後傳來:“公子,你可姓李?”

李樂回頭看去,見是位美得眩目的大姑娘,不覺心中一動,奇道:“我姓李,你怎麼知道?”

大姑娘嫣然一笑道:“世上重英雄,‘霹靂劍俠’這四個字在如今江湖上,可是如雷貫耳。”

人逢馬屁精神爽。

李樂精神大震,忍不住微笑道:“不敢,不敢,姑娘想必也是江湖中人,不知能否以芳名見告?”

“妾姓白。”白姑娘轉身走到櫃檯前,取出一錠銀子,道:“兩間上房。”

李樂不知為何頗覺失望,原來白姑娘並不是一人來的,向白姑娘身後望去,卻不見人影。

白姑娘笑道:“李公子,你的房錢,我便一起付了。”

李樂大奇道:“你怎知我身上沒有銀子?”

“我做過強盜,你該知道,一個人身上有沒有油水,強盜一望便知的。”白姑娘笑著道。

看來她不但豪爽,更是風趣。

李樂看著她纖腰扭動,走進房去,竟有些眼直了。

李樂住進甲字號二號房,正挨著白姑娘的房間。

安頓完畢,李樂出了挹翠園,轉身進了一條不起眼的小巷。

他這樣做,是因為心中總有種感覺,自己一直被人盯梢,但他又無法在人群中發覺這人,所以他就開始與對方捉迷藏。

李樂背靠著牆靜靜地站著,足有—盞茶工夫,沒有人跟進來。

他自語嘆道:“看來我是多慮了!”

李樂走出小巷,直奔客瞻客棧。

軒轅擎蒼不在房中,想必去了金府,李樂進房一陣東翻西找。

他終於在床下找到了“金雕弓”。

這是他拼著性命從金府中帶出的。

他身上的銀兩買不起弓箭,而且那柄“一見鍾情”劍也掉在金府。

現在濟南城中風雲四起,總要有武器防身才是。

李樂抱著“鐵胎金雕弓”忍不住笑了起來;但才笑出一聲,就停頓下來。

弓弦上纏著一個紙卷,上面墨跡未乾;“臭小子,大傻蛋,被人跟蹤要完蛋!”

“一定是軒轅這老小子!”李樂跳起身,在房間中環顧。

是誰在跟蹤?

會不會就是軒轅擎蒼?

“看本公子是怎麼樣揪出你?”李樂拍著頭自語道。

他到了門外,高叫道:“小二哥,拿壺香茶來!”

不多時,店小二端著茶盤,笑容可擒地進來,道:“公子爺,這是本地的名茶,青蜂尖’。”

這時房內的油燈忽然熄滅,眼前一片漆黑。

只聽到“啊”地一聲,接著就聲息全無,

不久,房門拉開一道窄縫,店小二彎腰走出房門,直向後院走去。

小二端著茶本應去前面大廳,為何直奔後院?

莫非店小二是李樂假扮?

一道黑影從暗處竄出,輕飄無聲,一數十丈,直追過去。

此人之輕功簡直非常人所有!

躡到無人處,那人二指急點而出,店小二應指倒下。

黑衣人急視,不覺大驚——這人就是店小二,不是李樂。

大怒之下,他一掌拍去。

店小二立刻氣絕身亡。

黑衣人踢開屍體,向軒轅擎蒼的房間疾來。

房中空無一人,黑衣人不禁茫然。

他剛要轉身,隱隱感到冷氣襲體。

黑衣人極慢地轉過身來,抬頭看去。

門外站著一人,豹頭環眼,身高九尺,幾乎把整個門擋住。

“你知道大爺是誰?”

“軒轅擎蒼……”

黑衣人說著,已出手攻擊。

軒轅擎蒼怒道:“鼠輩還敢行兇!”

他奮力一拳,打向黑衣人的胸口,同時抬步向前,身體硬向門內沖人。

“讓你嚐嚐本大爺的‘拉鋸大法’”。

寬大的手掌屈成爪狀,左手用“蚊龍吸水”的功力向四拉拽,右手卻是“大力凌空”掌力。

一拉一摧,一收一放,以軒轅擎蒼的功力,足以把一頭犍牛掀翻在地。

但黑衣人身似幽靈,快速地從他身側擠出門去!

只聽到“轟”的一聲。

軒轅擎蒼來不及收回功力,後窗已被砸得粉碎。

“奇怪!”軒轅擎蒼皺眉自語道:“世上居然有這等輕功?

他是人是鬼?”

拋開盯梢之人,李樂心情輕鬆愉快,抱著這把失而復得的“金雕弓”回到了“挹翠園”。

一進大門春姑娘就迎了上來,笑道:“李公子,吃過夜宵了?”

在等春姑娘請客!”

“小婢容幸之至。”春姑娘笑得很甜。

“李樂回房不久,果然有人敲門。

他起身開門,原來是店小二,提著一桶熱水走了進來。

“請公子先沐浴更衣!”小二哥很古怪地笑道。

李樂沐浴完畢,卻一直不見夜宵送來。

他忍不住叫道:“春姑娘……”

話音才落,就聽門外傳來聲音:“公子有何吩咐?”

走進來的不是春姑娘,而是白姑娘。

白姑娘穿著一件薄羽輕紗,窈窕莊雅,手中端著一盤糕點。

“你……”李樂站了起來。’

“我是給你送夜宵的。”白姑娘說著,放下糕點,坐在床上。

“怎敢勞姑娘大駕!”

白姑娘道:“春姑娘有事,就有我陪公子喝上三杯吧!”

她從身後拿出兩壺酒來。

“可……”

李樂的話未完,白姑娘已拉著他坐在自己身邊。

她高聳秀拔的胸脯,時時發出陣陣誘人的香氣。

李樂急忙道:“白姑娘,這樣不太好吧!”

白姑娘笑著把酒壺遞到他嘴邊。

美酒佳人,詩情畫意,李樂怎會感受不到?

“李公子的大名在江湖聞名遐邇,小女甚是敬佩。”

“姑娘對我瞭如指掌,可我對你一無所知。”

“李公子馬上就會知道了!”

白姑娘盈盈一笑,揮手拂去。

房門“呀“的—聲合上。

李樂忙道:“姑娘心意,我心領了……”

他說著,掙脫白姑娘的手欲要站起。

“呀!你壞死了!”

白姑娘一聲尖叫,身上薄紗被李樂的手指勾了下來。

輕紗褪去,雪白的胴體完全暴露出來。

李樂眼睛瞪起老大,心中狂叫道:“哇!她居然沒有穿內褲!”

白姑娘已軟弱無力地靠在他身上,輕歌燕語地道:“公於,你這個小冤家,以後我可怎麼見人……”

“我已有老婆……”李樂急忙推去。

可惜他情急之下,雙手推得極不是地方,透挺的雙峰堵在他手中。

李樂心跳劇烈,呼吸急促。

他從沒見過如白姑娘這樣美麗絕倫、豐滿誘人的女人。

“你到底是誰?”李樂問道。

“我是誰,現在已不重要,公子只要知道我是個女人就行了!”

白姑娘的手開始幫他解去衣釦。

“我知道,你是有目的的!”李樂掙扎著起身。

圓鼓飽脹的香臀,纖細盈握的蠻腰,在他眼前晃動,彷彿一副精美的畫卷。

白姑娘舒展雙臂,摟住了他的脖頸,濃豔的嘴唇印到了他口上。

“我知道,你有一把半截的銀釵,它在哪裡?”

她說話時,雙手已探進李樂衣服內。

冰脂玉指緊貼著他肌膚,上下游動著,讓他感到舒泰無比,心神蕩動。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李樂急急地問道。

可這時,李樂身上的衣服已無聲地滑落。

他又急急去抓衣服。

白姑娘卻反過來握住了他的手,軟香溫玉的胸脯緊貼在他胸膛上。

“公子,求你了……人家已經全都給你了……”她的聲音溫柔如春。

“我們以前見過面,是不是?”李樂忽然清醒過來。

“哦!奴家還是第一次和男人……”白姑娘說著,羞色於面,深垂皓首。

“我不是這個意思!”

“難道奴家比那半截銀釵還重要嗎!”

光滑而又溫暖的胴體,長蛇般纏在李樂身上。

細嫩白亮的雙峰,漸漸硬起來,通紅光擇的乳珠在他眼前微顫秀挺。

“我沒有……”李樂的眼睛開始發楞,口齒已不清楚。

他的雙手被白姑娘握得緊緊的,送到了修長如玉的雙腿中,貼在溼潤滑露的根部。

四隻手在那裡摩擦著。

李樂感到懷中的白姑娘,已開始不自主地顫抖起來。

“啊……公子,就當你做件好事……”

“我忍不住了,噢……你放開……”

“不要!……奴家要……”

白姑娘的身體完全貼在他身上,兩條腿緊緊夾在他腰間,蠕動著,漫漫流淌的清溪,沽滿李樂“高昂”之處。

“你是玄音樓的人……”李樂口中這樣說著,雙手已情不自禁地撫摸著高翹的香臀。

臀溝深裂,蘊香藏幽。

白姑娘快活得呻吟起來,道:“啊……這很重要嗎……公子!現在重要的是我們在一起……”

“你不想知道半截銀釵的下落了?”

“奴傢什麼也不要……啊……”

自姑娘如鶯吐蘭舌,伸進李樂口中,噴填有聲。

李樂嘴被堵,說不出話來。

他也不想說任何話。

雙手在光滑如緞的肌膚上游動,感受著從未有過的一種刺激。

“啊……奴家現在什麼也不要……只要公子……”白姑娘高聲呻吟中,把李樂推到了自己上面。

李樂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他剛要尋幽而入,門前忽然傳來一聲輕咳。

咳聲不高,但能清楚聽到。

白姑娘急忙翻身坐起,滿面通紅,在李樂面頰上輕輕一吻。

她提著輕紗羽衣,翻身從窗口躍出。

李樂想起了店小二進門時古怪的笑容,不禁怒喝道:“狗東西,你給大爺滾進來!”

話聲中,他裹住衣服,衝向房門。

春姑娘從門外走進來,和她在—起的居熱是雪兒。

李樂臉色大變。

但轉跟闊,他又笑了起來,指著身上不整的衣服,道:‘這件新衣,—定是你做的!”

雪兒臉色不動,冷冷地道:“簫姨想見你!”

“我也正好要找她。”李樂笑道,“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

“簫姨不喜歡嬉皮笑臉的人!”雪兒臉色冷冰如霜。

李樂砭眨眼,不懂雪兒為何白天熱情十分,此時卻態度形如仇敵。

“是不是因為白姑娘?”他心中暗道。

“還不快走!”雪兒的話打斷他的思慮。

“自古唯女子與小入難養也!果然如此!”李樂喃喃地道。

“你在說什麼?”

‘馬上去見簫姨,還是等吃過夜宵再去?”

‘現在就去!”

雪兒的聲音如冰碴子般,冷冷得讓李樂連打寒顫。

以她的神形,李樂不敢想像這—趟是死是活?

前面是雪兒,後面是紫春。李樂被她們夾在中間帶進了後院的一座小樓,

小樓客廳正中一道錦繡屏,後面人影閃動,不等李樂坐下,屏風後已傳來聲音:“老身就是秦鳳簫。”

李樂一臉平靜,淡淡問道:“你為什麼騙我進金家送死?”

“什麼意思?”

“明人眼裡不說暗話!”李樂聲音提高,“你化妝成老乞婆騙我,到底是何打算?”

看不到秦鳳簫的表情,但能清楚看到,她的身形顫動一下。

李樂向前幾步,又繼續道:“你為什麼這樣做?又為什麼要救我?”

秦鳳簫沉思了半天,慢慢地從屏風後走出來。

秦鳳簫果然不虧當年江湖上第一朵金花,羞花閉月之容,沉魚落雁之顏。

李樂吃驚地睜大眼睛看著她發呆。

從她臉上看不到絲毫年月的痕跡,任誰也無法相信,她居然已是四十多歲的徐老半娘。

“你已經全知道了?”秦風簫淡淡地問道。

“我千里迢迢來濟南,歷盡千辛萬苦就是為了找你,沒想到你居然把我送進虎口?”

“你是怎麼認出我就是老乞婆?”

“一個人無論怎樣易容,他的眼睛都無法改變的,你如果能把自己的眼睛也化妝,我相信這世上就沒有人能認出你了!”

“原來你是憑自己的眼力!”秦鳳蕭感嘆道,“這的確是很不容易。”

“李俊逸是不是你殺的!”李樂忽然問道。

秦鳳簫沒有否認。

“你為什麼和鸚鵡軒結怨?鸚鵡軒的李博狂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之輩。”

秦鳳簫冷哼道:“是他先招惹雪兒的。”

“輕薄狂徒,罪不至死!”

“只能怪他命不好!”秦風簫冷森道,“為了掩蓋我們的身份,只有讓他死!況且這種姦淫之徒,本就該殺!”

其實李樂心中也這麼想。

秦鳳簫忽然一板面孔,厲聲問道:“是誰叫你來濟南找老身?”

“秋飛霜!”李樂一字一字地答道。

秦鳳簫的神情一下僵住了,剎那間凝固了臉上所有的表情,猶如一座雕像。

她喃喃自語道:“十年了……十年來第一次聽到你的消息。”

猶如夢中醒來一般,她猛地撲到李樂面前,道:“快說!他在什麼地方?”

“師父他……他……”李樂長嘆一聲,不忍去看她臉上的神情,把平都山上所發生的事講了出來。

秦鳳簫無力地坐倒在椅子上,自言自語地道:“他死了!……他竟然十年中忍心不到濟南……”

李樂不敢多說話,他知道師父秋飛霜和秦鳳簫兩人之間必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

秦風簫望著屋頂一動不動,靜靜地回想著往事。

她的思緒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年秦鳳簫二十二歲,尚是小姑獨處,但江湖上卻早已有了“千手千面玉觀音”的稱號。

她出生在一個武林世家,父親秦二爺是當時的山東總捕,江湖人稱“斷腸無影刀”。

秦鳳簫不但有顯赫的家庭,而且嬌容玉面,羞花閉月,堪稱江湖花魁。

到秦家提親的不知有幾百人,秦家大門三年之內連換了三個,鐵做的門檻被踩低了四寸。

可秦鳳簫卻沒有看中一人。

這一日,秦二爺把她叫到房間。

秦二爺一臉正色地道:“簫兒,為父要出門兩三個月,辦一件重大的要案。”

秦風簫道:“什麼案子?能不能帶上女兒?”

“不行!”秦二爺的回答斬釘截鐵。

秦鳳簫只得輕笑一聲,道:“爹有什麼吩咐嗎?”

秦二爺背過身去,道:“辦完這件案子,為父就辭退總捕之位,歸隱山林。”

“爹今年才四十餘歲,正當大展圖鴻之時,為何萌發隱退之心?”

“官場多厄,江湖險惡,沒什麼好留念的。”

“爹說的是!”

秦二爺話題一換,道:“為父也該為你辦終身大事了!”

秦鳳簫臉色一紅,道:“女兒還小……”

“什麼?你還小?”秦二爺掉過身道,“你娘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生下你弟弟了!”

秦鳳簫道:“現在時代不同了,年輕人應該多為事業考慮。”

秦二爺大聲道:“你一年偷著跑到江湖上去玩,為父不怪你。但這次不行!為父出去這兩三個月內,你必須把這件事決定下來。”

他頓了一頓,又和藹地道:“你認識的男孩子已經不少了,你自己選,不管是文是武,是美是醜,是貧是富,只要你自己看上眼,為父絕不反對。”

秦鳳簫皺起峨眉,道:“可是……”

“沒有可是!”秦二爺打斷她的話,道,“這件事就這麼定了,為父回來後立刻為你操辦婚事,你出去吧!”

秦鳳簫低垂著頭,回到自己房間。

在她所認識的年輕人中,根本沒有讓她一見動情的人,在他們身上絲毫找不到那一份令她心動的感覺。

但秦二爺今天的態度,秦鳳簫知道這件事已經成了定局,看來只好矮子裡面拔將軍了。

她想起了一個人。

秦鳳簫緊鎖的眉頭展開,一陣風似地飄出了房間。

她在後院找到了三師兄孫冠清。

秦二爺有三個徒弟,大徒弟王常嶽,二徒弟高震,三徒弟就是這位“陸地蚊龍”孫冠清。

雖然孫冠清從沒有在秦鳳簫面前說過一句“我喜歡你”

這樣的話,但秦風簫還是能感覺得出他是非常喜歡自己的。

秦鳳蕭道:“二師兄;向你打聽—件事。”

孫冠清道:“簫妹請說,愚兄知無不言。”

秦鳳簫環目四顧,看看投有人才道:“爹這次去辦什麼案子?到什麼地方?”

孫冠清沒想到她會問這件事,不禁愣了愣,剛要開口,秦鳳簫又道:“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

孫冠清知道蕭妹冰雪聰明,想瞞也瞞不過。只得苦笑一下,結巴地道:“師父他老人家……”

秦鳳蕭道:“當然不會讓你白說,可以有條件的交換,你說你想要什麼?”

孫冠清苦笑道:“簫妹不是不知道,師父他—向說—不二,我什麼也不要!”

“真的什麼也不要?”

秦鳳簫的如花玉面,發著一種特有的珍珠般光澤,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盯在孫冠清臉上。

孫冠清彷彿悟到了什麼,呼吸立刻急促起來,心臟在胸內蹦跳如小鹿狂奔。

他激動得已說不出話來:“簫妹……你……你沒有在逗我玩吧?”

秦鳳簫臉色紅嫣如醉,嬌聲道:“一個女孩子,有拿這些事開玩笑的嗎?”

孫冠清雖不是她夢中的白馬王子,但已是她所認識的年輕人中最好的一個。

孫冠清英俊健壯、忠厚誠實,少年老成,

少女夢雖然難圓,但現實中有這樣夫君,也足以慰平生了。

秦鳳蕭為自己決定了終身大事,低頭紅臉地跑開了。

一個月後,秦鳳簫帶著貼身丫環繽兒來到了裒牢山無邪谷。

她們可不是跟蹤秦二爺來的。秦二爺當捕頭十三年,一向是追蹤別人,又怎會被人盯梢?

可現在無邪谷谷口卻沒有秦二爺的一絲人影。

繽兒等不及了,道:“小姐,三師兄的話你聽真了嗎?”

秦鳳簫道:“絕不會錯!就是這個哀牢山無邪谷。”

她們正說話間,遠處傳來雜亂的聲音。

繽兒急道:“小姐,有人來了……”

“那還不快躲起來,說不定就是爹和師兄他們!”

她們兩人找個秘密地方藏了起來。

不久,果然是秦二爺帶著十餘人走了過來,其中就有秦鳳簫的三個師兄和胞弟秦祥麟。

他們分成兩隊、小心地向谷中走去。

繽兒問道:“小姐,我們跟不跟進去?”

“不進去到這裡做什麼?但現在不行.和爹一起來的都是江湖的成名高手,連少林寺的覺空大師都來了,我們跟得太近,會被發現的。”

繽兒微微點頭,剛要開口,就聽到谷內響起了殺伐叫喊之聲。

顯然,谷內之人早已作了準備。

接著,就有慘呼聲傳出,戰事越來越慘烈。

繽兒道:“小姐,我們是不是等他們打到兩敗俱傷之時,再出兵收拾殘局?”

可秦鳳簫已等不下去了。

她擔心爹和弟弟,還有自己未嫁的郎君。

於是她跳起身,叫道:“繽兒,我們衝進去!”

等衝進谷中,她們才發覺這裡已成了人間地獄。

著眼處,屍橫遍緊,血流成河。

秦二爺帶著僅剩的五名高手奮力抵抗。

無邪谷之人全是白衣白袍,腰扎紅帶,雖然力斬十名高手,但自己也損失慘重。

七八個白衣人圍著一位鷹目白臉年輕人。

那年輕人武功極高,以一敵二,接住了秦二爺和孫冠清兩個人的進攻。

秦鳳簫迫不及待地大喊一聲:“爹!女兒來幫你。”

她飛—般的衝到白衣年輕人面前,接住了攻過來的一式劍招。

那年輕人一看秦鳳簫,不由得深深地一愣,閃身躍了出去。

秦鳳簫的忽然出現,也讓秦二爺吃驚,當即雙方不禁停下手,各自對陣雄視。

那白衣少年臉上帶著興奮的神情,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秦風簫。

秦二爺問秦鳳簫道:“你怎麼會跟來?”

秦風簫不答反問道:“爹,那人是誰?”’

秦二爺怒哼—聲,道:“他就是姦殺五十三名少女,欠下—百二十三條人命的魔鬼。”

白衣少年在笑道,“老匹夫,你怎可血口噴人,你既然把本公子調查得這樣清楚,那可知本公子的名姓?”

秦二爺一愣,說不出話來。

白衣少年又道:“本公子從不在江湖上露面。你不但誣陷於我,又帶人大舉進攻無邪谷,其罪不可恕。”

秦二爺怒道:“放屁,你罪名昭昭,居然豬八戒倒打一鈀。”

秦鳳簫問道:“爹,你查出他的罪名,又怎會不知道他的名姓?”

秦二爺道:“他在江湖上至少有十七八個姓名,誰知道哪個是真,哪個假。”

旁邊的孫冠清道:“那些名字沒有一個是真的,但他所犯的滔天大罪,卻是千真萬確。”

白衣少年又是狂笑,道:“到無邪谷殺人,只有死路一條,現在告訴你們也無妨,本公子叫百里飛浪。”

話音一落,他已沖天躍起。

沒有人知道他要做什麼,只看到他在空中揮手向下打出一把綠毛細針。

“小心有毒!”秦二爺大叫一聲,舉掌發力。

可這些不光是毒針,更主要的是歹毒無比的“殂骨粉”。

細針的綠毛上發陣陣綠煙,頃刻間佈滿眾人頭頂,形成了濃濃的綠色煙霧,把眾人團團籠罩。

這時,百里飛浪已佔據上風處,施展殺招大肆殺戮從毒霧中逃出來的人。

他手下沒有留一個活口,就連自己的同門也沒有放過。

轉眼間,風吹霧散,綠煙飄向谷中深處。

百里飛浪眼前已是堆屍成山,鮮血成河,但他依然不滿足,揮劍砍去,把被毒霧燻倒的秦二爺、覺空大師和另兩個人砍成數段。

秦鳳簫全身無力,筋骨痠麻,當看到這一切時,不禁驚叫了一聲,昏了過去,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

秦鳳簫身上的毒雖已解去,但穴道被封。

她看到房內坐著一人,正是百里飛浪。

百里飛浪見她醒轉,走了過來,笑道:“美人,我已知道你的名字叫秦鳳簫了。”

“惡賊,你……”

“你應該感激本公子救了你,現在所有的人都死了,只有你還活著。”

“放開我……”

百里飛浪大笑道:“你真的很天真,居然還能提出這樣的條件,但我也不是不盡人情的人,答應你的條件前,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嫁紿本公子!”

“我已經嫁人了!”

“是嗎?是不是那個叫孫冠清的人?’

秦鳳簫驚問道:“你怎會知道?”

百里飛浪狂笑三聲,道:“當我砍下他一條手臂時,他就說了出來,砍下他兩條腿時,他就把你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了我。”

“你……你……惡賊……”

秦鳳簫怒氣攻心,頭腦一昏,又要暈過去。

百里飛浪伸指點住她“靈會穴”,一股真氣渡入她體內,使得她頭腦清醒過來。

秦風蕭大叫道:“惡賊,你讓我死……”

“那怎麼可以?你還要陪本公子共度雲雨之歡。”

“我死也不會讓你這個惡賊碰我身體。”

“由不得你了!”百里飛浪淫笑道,“現在本公子要檢查你是否處子之身。”

話音一落,他伸手按在秦風簫胸脯上。

高大挺拔的乳峰,軟綿綿的而富有彈性。

秦鳳簫歇斯里底地大叫起來。

百里飛浪二指一動,只聽秦鳳簫胸前的衣襟發出一聲裂帛之響。

光滑滾圓的香丘從裂縫中彈跳而出。

香丘上豔紅乳珠光彩奪目,巍巍顫顫發著誘人光澤。

百里飛浪笑道:“先吃上一口嚐嚐滋味。”

他伏身下去,把臉貼在秦風簫胸前。

秦鳳簫知道再怎麼掙扎也是無用,只有默默承受,兩行熱淚不由得滾滾而出。

在朦朧之中,她忽然看到有一道紅色的身影,在跟前電馳般閃過。

接著,百里飛浪就從秦鳳簫身上跳了起來。

可這一切已經遲了。

房間中站著一位身材魁梧的紅袍年輕人,濃眉虎目,不怒自威。

紅袍人出手了,在他後面又陸續衝進了四名白衣長鬚老人。

百里飛浪無法抵禦五大高手的圍攻,最終被擒。

秦鳳蕭透過淚水的眼光,看著那紅袍人,彷彿感到他就是自己多年夢想的如意郎君。

後來她知道,那位穿紅袍的年輕人就是玲瓏門第二十七代掌門秋飛霜。

秦風簫留在了無邪谷,嫁給了他。

李樂一直等到秦鳳簫把眼光收回,才道:“師父臨終吩咐,把這半枚風鈴銀釵交給你。”

秦鳳簫接過李樂手中的銀釵。

李樂又道:“據師父說,另一半在你手上。”

“這是我們玲瓏門的瑤池寶鑰,它關係著一部絕世奇書。”秦鳳簫說話的聲音壓得很低。

“我知道,是瑤池仙冊!”

秦風簫點頭,剛要開口,忽然臉上表情—整,目光直射窗外。

“什麼人?”

秦鳳簫厲喝一聲,左手二指一彈,兩枚追魂子午釘疾射而出。

暗器出手,她整個人已如一支利箭衝向大門。

忽然“轟”地—聲,整個大門像一座平地而起的小山峰,壓向秦鳳簫。

秦風簫萬沒想到對方的身手居然比自己快了許多,此時再想收功停步,早已來不及了。

無奈之下,她只好舉掌拍碎大門。

這一頓之間,門外閃過一道黑影,飄忽而去。

秦鳳簫輕聲叱喝,身體騰空而起,直射人影消失之處。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17:34


第二十七章 魔音再現

李樂憑直覺斷定,此人定是跟蹤自己的無形人。

他的輕功已達登峰造極境界,秦鳳簫必會空跑一趟。

“趁簫姨沒回來,先弄些吃的。”李樂自語道。

他在房中找到四盤糕點,剛吃上一口,就聽到門外聲音傳來:“抓小偷!”

李樂嚇了一跳,回身望去,只見雪兒站在門外。

“雪兒……”

“‘雪兒’是你叫的嗎?……”雪兒看到四周情形,臉色倏變,急問道,“發生什麼事了?簫姨人呢?”。

“抓壞蛋去了!”李樂吃著甜糕,把剛才事情大略說了一遍。

雪兒沉思了一陣,淡淡地道:“在簫姨沒回來之前,你最好不要離開這裡!”

“為什麼?”

“簫姨沒讓你走,你就不能走!”雪兒聲色俱厲地道。

李樂冷哼一聲,暗道:“好厲害的臭丫頭,給你一個大嘴巴,打你入洞房!”

他雖這麼想,可投這麼做。

“我想回自己房間休息一刻,這總可以吧!”

雪兒急於接應簫姨,無奈之下只好點了點頭。

李樂剛踏進自己房間,大門就被雪兒從外面鎖了起來。

李樂立刻叫道:“臭丫頭,你真是對本公子‘照顧有佳’,居然用了八個大漢為小爺站崗。”

門外四名,窗下四名,他現在成了籠中之鳥。

他心急如火,暗想道:“空口無憑,雪兒這下自然不會相信我。”

能相信他的人,除了秦鳳簫之外,只有葉紛飛和曲一歌了。

“如果簫姨出了事,光是小葉子和小曲相信我,又有個屁用!”李樂心忖道,“不能在這裡乾等,還是出去查訪一下。”

他拿起“金雕弓”,插好唯有的兩支長箭。

論逃命的本事,李樂絕對在行!

他用了一盞茶工夫,就把隔壁的牆弄出一個大洞。

李樂鑽了進去。

這是白姑娘的房間。

李樂找出一件繡花長裙穿在身上。

易容術他不會,但化妝總還是看過。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李樂站到鏡子前,居然忍不住大笑起來。

李樂把弓箭藏在長裙之中,正要推門離開,忽然又站住了!

“總不能這樣一走了之!”李樂自語道,“白姑娘一定會認為我是個偷雞摸狗的小賊!”

找到紙墨,大筆一揮,在紙上寫道:“情況緊急,保命第一,借套衣服,化妝逃離!”

他學著女人走路的姿勢推開大門,扭著屁股出去。

門外四個漢子一看旁邊門出來一個傻姑,都不由一瞪。

剛要開口尋問,傻姑小手一擺,向他們飛出兩個媚眼,自顧自地走了。

“這個醜丫頭是誰?我怎麼沒聽大小姐說過?”一個漢子問道。

只見那三位都已扒在走廊欄杆上,一副要嘔吐的樣子。

“要去你自己去。”另一個漢子道,“再看她一眼,我就要吐出來了。”

那漢子看著李樂出了大門。

他喃喃地道:“我總覺得這個傻姑可疑,最好還是通知大小姐一聲。”

正說著,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從走廊盡頭響起。

“大小姐……”四個漢子急忙躬身行禮。

雪兒道:“有人報告,剛才有陌生人出入。”

一個漢於道:“是從甲字號一號房出去的,一個長得極醜的傻女人。””

雪兒秀眉一皺,不待那四個漢子再開口,一腳踢開了李樂房間的大門。

雪兒美目在房內一掃,不由得“哎呀”一聲。

“叫素秋暫時照料店中。”雪兒道,“胡三、蘇二,你們跟來。”

說完,雪兒已如一縷輕煙向店外衝去。

人海茫茫,她到何處去找李樂?

雪兒等三人一路疾走、直奔城東一座大宅。

不等通報,雪兒已進了大廳。

大廳素雅,坐在正位的主人中年發福,一身華貴,姿態雍容。

雪兒躬身道:“雪兒拜見知府大人陸伯怕。”

陸知府明明聽到雪兒的問候,卻一臉茫然,眼光閃動兩下,又緊盯著前方。

雪兒看他神情不對,望向一旁忙道:“武師爺,陸伯伯怎麼了?”

武師爺道:“小姐,老爺近日身體欠佳,盡請見諒,有什麼事日後再說!”

“陸伯伯既然身體不適,為何不在房內休息,卻在此處?”

“這……”武師爺說不出話來。

話說間,廳外大門處傳出聲音:“武師爺沒說錯,陸老爺是病了。只不過他患的是一種很奇怪的病。”

一位身著大紅長袍的壯漢,邁步走進大廳。

“你到底是何人?”雪兒認出此人曾在金府見過。

“在下軒轅擎蒼!”

“你是金中魁的人?”武師爺問道。

“我不是任何人的人,我只是我!”軒轅擎蒼說道。

雪兒對他的事並不感興趣,她只想知道陸伯伯為何變成這副模樣。

軒轅擎蒼道:“據我所知,陸大人得罪了一夥人。”’

“是些什麼人?”雪兒問道。

武師爺遭:“就在傍晚,府上來了位年輕美貌的女子,身穿一身紅衣,懷抱一把碧玉琵琶,要見老爺!”

“她是什麼人?”

武師爺道:“那女子只說要和老爺密談,卻不肯留下姓名。”

雪兒急問道:“他們談些什麼?”

武師爺搖頭道:“當時我只聽到房內有歌舞聲傳出,她走後不久,老爺就變成這個模樣!”

——這模樣就是白痴!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雪兒心亂如麻。

“他是得了相思病!”聲音是從廳外傳來。

·臭小子,你還沒有死!”軒轅擎蒼不禁笑罵道。

“什麼意思?”李樂大叫著,走進大廳。

“你怎麼會在這裡?”雪兒蹬大眼睛,臉上卻是一片渴望興奮之色。

李樂早巳除去妝扮,恢復了本來面目,笑眯眯地道:“因為你在這裡。”

“你是自投羅網!”

“是自投懷抱吧!”

“你在說什麼?”

李樂看向陸大人,不去理會雪兒。

軒轅擎蒼問李樂道:“甩掉跟蹤你的人了?”

“和本公子鬥?……自找苦吃!”

“那人是誰?”軒轅擎蒼不禁又問。

“等我查明後一定會第一個通知你!”

軒轅擎蒼一想到那位輕功絕頂高手,就情不自禁地“哦”了一聲,眼光閃爍不停。

“我不想聽你們的事!”雪兒大聲道,“我只想知道陸伯伯到底怎麼了?”

軒轅擎蒼嘆道:“解鈴還須繫鈴人。”

“為何還不派人去找那紅衣女子?”

軒轅擎蒼—聽大笑道:“向大捕頭,他抓人可是天下第一流水平。”

武師爺道:“兩個時辰前,我已派人通知他了!”

軒轅擎蒼長嘆道:“已兩個時辰?……看來向大總捕要空手而回。”

“放屁!”向南天聲音從門口響起。

他大步而人,聲若霹靂道:“你就是軒轅擎蒼?”

“如假包換!”

當今四大名捕中,你排在第三?”向南天冷冷的語氣說道。

“不錯!四大名捕前面兩個我記不得是誰,但記得,排在我後面卻是一個姓向的,會不會就是你?”

向南天連連冷哼。

雪兒問道:“那紅衣女子呢?”

向南天狠聲道:“本座早晚會抓到她。”

“要多長時間?’軒轅擎蒼問道。

“最多三天!”

軒轅擎蒼大笑起來。

“你不信?”

“如是這樣,在下應代表武林同道先謝謝向大總捕頭!”

“什麼意思?”

軒轅擎蒼笑而不答。

李樂提醒道:“你應先問問他為何到衙門來。”

向南天果然問道:“衙門重地,你來何事?”

軒轅擎蒼道:“在下此來,本想告知一些關於紅衣女子的事,但現在見向捕頭這等有把握,想必已不用在下這點微末小道消息。”

向南天一聽,不好意思再問下去。

武師爺不理那一套,急忙道:“軒轅大爺,看在陸大人份上,請明言。”

軒轅擎蒼收住一臉嘻笑,道:“以在下推測,那女子應是玄音樓四大使者之—的紅衣使者。”

“玄音魔教的人到了濟南?我怎麼不知道?”向南天叫了起來。

軒轅擎蒼道:“名捕就是名捕,玄音樓的人果然不敢在向捕頭面前報出自家名號。”

向南天不理他的譏諷,依然傲氣道:“玄音樓又怎樣?

本座早就想插手調查寶瑩寺的事,現在他們居然自己找上門來,濟南城就是他們落網之處!”

“既然向捕頭信心十足,在下就此告辭。”

說完,他大步而去。

向南天對著他的背影冷哼一聲,然後看向李樂問道:“你又為何事來此?”

李樂道:“我想做的事,軒轅擎蒼已代我辦了!”

“那你也可以走了!”

“我的確想走,可有人不同意。”

雪兒立刻道:“我自然會帶他離開,但現在不行!”

李樂笑臉相向,雙肩一聳,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雪兒又問道:“向捕頭有把握抓住那女人嗎?”

向南天沉思著。

玄音樓非等閒之輩,看來破案困難重重。

雪兒眼光不禁看向李樂,彷彿這世上除了秦鳳簫,也只有李樂才能幫助她。

這是少女的情懷和感覺。

李樂看看她,彷彿明白她的意思,道:“玄音樓看中陸大人,不可能空穴來風。他們恐怕要有行動。”

“哦?”

李樂看著向南天接道:“我們只有和軒轅擎蒼聯手,或可能避過這場浩劫。”

“我們?……你憑什麼?”向南天喝道。

“你敢看不起本公子?”

“誰也不能說看不起誰。”武師爺高聲說道,“我立刻派人去請軒轅大爺和簫大老闆來此商量對策。”

說完,他繞過後堂,出去了。

不久,武師爺匆匆忙忙走進大廳。

李樂看見,他的眼中滿是殺機,心底不由一驚。

向南天道:“發生了什麼事?”

·值夜公差,已有五人被殺。”武師爺道。

向南天再也坐不住。

武師爺一指李樂道:“你就住在衙門中,沒有我的命令絕不允許邁出大門一步,否則後果自負!”

好嚴厲的口氣。

雪兒立刻道:“他是簫姨要的人,我要帶他回去。”

武師爺道:“衙門自然會照顧他,現在就讓向捕頭送你回去。”

“我也留下。”雪兒的口氣很堅決。

武師爺知道無法再勸她,只好答應。

他道:“雪兒小姐,時已二更,請回房休息,把這少年交給我,儘管放心就是。”

“你可別叫人打他!”雪兒羞澀的輕聲叮嚀一句,帶著胡三、蘇二兩人向後堂走去。

李樂被兩個捕快帶下去後,向南天問道:“這小子人不錯,為何扣下他?”

武師爺道:“我在後面見到了軒轅擎蒼。”

“他敢私闖衙門?”說著,向南天就要奔向後院。

“他人已走。”武師爺道,“是他提醒我,注意這個叫李樂的少年。”

“一個小毛孩能掀起多大風浪?”

“他不但對玄音樓瞭解甚多,而且至今不明他真正身份,是個非常可疑之人。”

“隨你們的便。”向南天說著,起身出門。

“向捕頭何往?”

“本座要親自去一趟挹翠園。”

他知道蕭大娘在園中有一座單獨座落的小院。

整個挹翠園中非常平靜,彷彿空氣都凝結一般,又似乎有一種風浪將來前的那種寧靜。

向南天小心謹慎地接近小院。

小院中除了正對院門的廳堂外,就只有一座小樓這樣的建築。

廳內透出燈光。

向南天一個燕子穿林,無聲無息地進了小院,以他的身手,足可以靠近廳堂前五丈之內。

他躲在一棵枝葉茂盛的大樹上。

藉著燈光,他看得很清楚,但這一看,卻讓他驚得差點坐倒在地。

廳堂內已有兩個人。

——個簫大娘,另一個是位眉慈目善的老和尚。

向南天認識這個老和尚,他就是百庸大師。

百庸大師正喘息不停,並劇烈地咳嗽著。

以向南天十餘年捕快經驗,立刻看出他是被人用重手法擊傷。

他側耳細聽,只聽百庸大師道:“多謝秦施主救命之恩……”

秦鳳簫道:“老身擊斃的三個人,確是金中魁的手下。”

百庸大師道:“金中魁的武功果然不可小覷,搶去老衲的‘震天木魚’。”

“金中魁的武功在十年前就已達一流境界。”秦鳳簫說道。

百庸大師又道:“金中魁早已在五年前投靠玄音樓,而百里飛浪的目的卻不在敝寺二寶,而是貴派的武學秘冊。”

秦鳳簫凝思道:“那金中魁搶去大師的‘震天木魚’目的何在?如果不是老身碰巧路過,大師豈不毀在他手下?”

百庸大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淡淡地道:“金中魁自己也很清楚,他完全沒有必要冒天下大不諱搶‘震天木魚’,這一定是百里飛浪的指使。”

秦鳳簫只是點點頭。

她淡淡地道:“他的女兒金香蝶真是玄音樓四大使者之一的黑衣使者?”

“不錯。”

“那叫李樂的少年到底和你們寶瑩寺有無關係?”這件事對秦鳳簫來說,才是最重要的。百庸大師苦笑一聲,道:“應該說沒有關係,但對於他知道玄音樓和鄙寺的一些秘密這件事,老衲也不明白。可老衲感覺得到這少年來歷不凡,到此的目的也自然與此事有莫大的關係。至於他的底細,老衲想以後自會見分曉。”

秦鳳簫臉色不變,平淡地問道:“大師有何打算?”

百庸大師道:“經此一劫,老衲方知對方的真正實力,果然不可小覷,秦施主,現在你的身份已暴露,這關係到秋大俠一生聲譽和玲瓏門一派的命運。”

秦鳳簫正色道:“老身當義不容辭!”

百庸大師又道:“老衲身受重傷,當隱蔽身份,今晚就走,請秦施主多加註意。”

說完,他踉蹌地站起身,施禮打個佛號,緩步而出。

再看廳上的秦大娘卻是一種嘆息,重重地坐在椅上。

她沉思片刻道:“素秋,你出來I”

只見一個花容月貌的姑娘從屏風後繞了出來,道:“簫姨,我們現在怎麼辦?“

秦鳳簫沉思不言,幾次欲開口,卻都沒有說下去。

“我們是不是應把真相告訴那個李樂?”素秋道,“這樣也可以多一人幫助!”

“不!還沒到時候!他的事可以暫時擱一下。”

“那簫姨的意思……”

秦鳳簫張大眼睛看著漆黑夜空。

接著她道:“想法子把金香蝶弄到手,迫她說出百里飛浪的老巢。”

“簫姨想直接去找百里飛浪?”素秋說著,臉上已是一片驚恐。

“不錯!”秦大娘臉上的神情在變。

她一字字地道:“只有這樣才能報當年之恥。”

“可是……”

“沒有可是了!”秦鳳簫道,“我們苦心積慮了十年,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

素秋見她心意已決,也無可奈何,只好道:“既然這樣,小婢就去通知雪兒和紫春她們。”

秦風簫道:“紫春說雪兒去了衙門!”

“是!小婢這就去!”素秋答應著,剛要出門。

“慢著!”秦風簫忽然阻止,然後側耳靜聽一刻。

她忽然道:“外面的江湖同道,該現身了吧?”

向南天一聽此話,就已知道自己露出了馬腳。

他沒想到這簫大娘的耳力居然如此高明,自己剛才只不過眨了一下眼皮,都被她聽到聲音。

突然不遠處傳采聲音道:‘好精湛的順風耳,佩服佩服!”

隨著話聲,一位身材魁梧,身著大紅袍的漢子從黑暗處走出。

他大步走向廳門,經過向南天躲藏的那棵大樹,還抬起頭笑了一笑。

向南天當然認得他,這人居然是軒轅擎蒼。

他明白軒轅擎蒼在笑什麼。

軒轅擎蒼早就潛伏在這裡,向南天的一舉一動絲毫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向南天氣得連哼,他絕不會領他的人情,心思一動,就要挺身躍下。

這時間,軒轅擎蒼已到廳前,笑道:“簫大老闆在濟南府臥心藏膽,十年如一日,精神更勝古人,在下甚是敬佩!”

秦鳳簫臉色變了變,道:“既然是聞名江湖的名捕軒轅大捕頭,老身也知道這些事是瞞不過人了!”

“哪裡的話,在下也是遠遠看著,並不太清楚簫大老闆的事,這才現身想請教簫大老闆。尋問些不明之理。”

素秋卻冷哼一聲,道:“你以為想走能走掉嗎?”

軒轅擎蒼笑道:“簫大老闆小院的機關,早巳全面啟動,現在可所謂來得去不得!地地道道的龍潭虎穴,危機四伏的十面埋伏陣!”

他這句話說得聲音很高,彷彿故意說給廳外的向南天聽。

秦鳳簫冷冷地一笑,道:“不錯,自今日傍晚時分有人闖老身住處,於是老身就啟動了從沒用過的護院機關,到了非常時刻,用些非常手段,想必也無可厚非。”

“是的是的!”軒轅擎蒼口上應合著,但他從對方的話語中也感到這些機關絕非普通高手能應付的。

“你是今日第二個私闖我這‘著雨閒庭’小院的外人。”

秦風簫又道。

“哦?第二個?”

秦鳳簫道:“另—個是絕頂輕功的高手,其輕功已達化境,彷彿非人類所能練至。”

“他逃掉了?”軒轅擎蒼說道。

他心裡很明白,那人也正是與自己交過手的黑衣人。

秦風簫道:“他走以後,老身就啟動了院內所有機關,現在是隻能進,不能出。”

“這麼說除大門能安全出去,其他皆是死路。;軒轅擎蒼眼看向大門處說道。

秦風簫道:“大門也是死路。”

軒轅擎蒼一驚。

他相信對方的話,就算不信,他也不打算去驗試。

他問道:

“簫大老闆有何話要說?”

“果然不愧天下名捕!一猜即中。”秦鳳簫道,“我只是想告訴你,如果是朋友,可以輕易走出這座庭院,如果是敵人……哼!”

‘在下當然是朋友!”

軒轅擎蒼回答得飛快。“怎麼證明?”

軒轅擎蒼道:“一來在下這次到濟南,目的不在挹翠園,二來在下根本就是做好事,想幫幫向大人,儘早掀露出毀寶瑩寺兇手‘天尊’的真面目。”

“查兇手居然查到老身頭上?”秦鳳簫冷森森地道。

“既然捕快出身,對一些離奇之事不免心動”軒轅擎蒼笑道,“所以在案件未破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這一點也還請簫大老闆原諒。”

“哼!”秦鳳簫冷哼一聲。

她頓了一頓,又道:“你早巳不在公門之中,這次怎會忽然想起管這檔閒事?”

軒轅擎蒼道:“在下雖不在六扇門中混飯吃,可也沒什麼財路,只好操起舊業,做一個編外查案的領賞人。”

“又有哪一個被朝廷通緝的要犯到了濟南?老身如何不知道。”秦風簫的語氣顯然是不相信他。

軒轅擎蒼道:“被朝廷懸通緝的要犯,何止百人。他們又是何等奸猾,豈會輕易露出行藏?這條線索也正是在下千辛萬苦得來的,恕不能直接知會簫大老闆。”

秦鳳簫雙眼緊盯他,眼中閃出奪人精光,道:

“好!老身這次相信你,我們井水河水不相犯!”

“在下正是此意!”

“你不要讓老身失望!”

“在下只關心懸賞的數目!”

秦鳳簫只是微微點頭,現在大敵當前,不是多樹強敵的時候,況且秦風簫也沒有十分的把握擊敗這位名滿江湖的天鬼手軒轅擎蒼。

她回頭道:“素秋,你送軒轅大俠出去!”

軒轅擎蒼笑眯咪的,又非常客氣地走了,臨走時還不忘向躲在樹上的向南天抱以一個很神秘的微笑。

小庭院中的人全被秦鳳簫打發走了,偌大的廳堂只剩下向南天。

投有聲音,四周靜靜的,彷彿這世上已剩下他們兩人。

向南天一動不動,甚至連三隻大蚊子叮在臉上,他也不敢舉手拂之。

以秦鳳簫的聽力和這麼寧靜的環境,只要向南天心跳得快一些,都會被對方察覺。

他不想過早現身,也不好意思現在現身,更不敢私自行動溜出去。

向南天也百分之百的相信,現在這挹翠園中到處是殺人的機關。

況且他還想看看,這位蟄伏江湖十年的當年玉觀音,到底要做些什麼?

可就在這時,忽然間,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這座小庭院的大門隨著一聲巨響,撞得飛了起來。

緊接著一個偌大的大球帶著熊熊烈火滾進了院落。

不等廳上的秦風簫有任何反應,只見從院牆外射進了無數支利箭。

利箭也屬暗器的一種,對於接發暗器,秦風簫當然比任何人都在行。

可她卻沒有接住—支。

這些利箭每支上都帶著一團火焰,燃燒時發出濃濃的藍色煙霧。

不但是火箭,而且還是毒箭。

對方的目的顯然只有一個——致秦鳳簫於死地。

最倒黴的要數向南天。

火箭一落到樹上,立刻燒了起來,火焰向上直竄,向南天大叫一聲,從上面跳了下來。

饒是他的動作比靈貓還快,衣角上還是沾著火星。

他用力撲打著,但火星轉眼間燒了起來。

這時間,秦鳳簫從廳內衝出,大聲道:

“快閉住呼吸,火焰上有毒。”

說話間,她已衝到向南天面前,一把把向南天的半片衣襟撕了下來。

向南天一邊躲閃著火箭,一邊不好意思地笑道:“多謝……”

秦鳳簫道:

“你怎會躲在樹上?”

“我……我是……”

“不要多講了,隨老身來!”

秦鳳簫話音未落,人已經向廳內衝去。

此時,大廳中滿是濃煙,傢俱皆燒了起來,從外面望去,那裡簡直是一片火海。

向南天一咬牙,也衝了進去。

秦鳳簫掀開床板,裡面露出一道盡可容身的地窯。

她向向南天招手,然後跳了進去。

向南天連想都沒有想,就湧身跟進。

他進了地窯,就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火箭上的毒煙果然厲害,他只吸了一小點,就已經感到頭昏眼花。

秦風簫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自來,這句話正好用在向大捕頭身上。”

向南天苦笑道:“早知這樣,打死本座都不會來,可是公務在身,不得不登門向簫大老闆請教。”

“請教有翻牆的嗎?”

向南天極不好意思笑笑,然後道:

“你得罪了什麼人?

“這好像是江南霹靂堂的火器?”

秦鳳簫輕輕哼了一聲。

向南天道:“是玄音樓的百里飛浪乾的,是不是?”

秦鳳簫道:

“你已經知道老身的真實身份,還要插手這件案子嗎?”

向南天胸膛一挺,道:“為什麼不?本座早晚要把百里飛浪這個小賊緝拿歸案。”

秦鳳簫冷笑。

向南天又問道:“百里飛浪為什麼要燒這座小樓?”

秦鳳簫不答,而是若有所思地道:“今晚老身這裡可熱鬧!”

向南天心想:“不是‘熱鬧’,是太‘熱’了!”

地窯蓋雖然已經蓋上,但滾滾的火氣依舊傳人,而地窯的空間又十分狹小,就更顯得悶熱難當。

向南天拭去頭上的汗珠,道:

“蕭大老闆……不,現在應該稱為秦女俠,你能提供給本座一些線索嗎?”

秦風簫冷冷地道:

“如果你不想死得早,就不會過問此事,老身勸你還是快快活活地當你的大捕頭。”

向南天干瞪著眼,一句話說不出來。

他的脾氣如牛,越不讓他做的事,他越要做到底。

此時,向南天心裡就在想:

“你不說也無防,難道大爺就非求你不成?外面的大火一停我就回衙門調派人手,非把此事查到水落石出不可。”

可這場大火一燒就是兩個時辰。

秦風簫打開了地窯門,清早的霞光照射進來。

向南天向外一看,原來那座華麗幽雅的客廳已經找不到了,現在是遍地狼籍,滿目瘡痕。

他剛要跳出地窯,秦鳳簫已拉住他,道:“火苗餘焰中還含有巨毒,從這邊走。”

說著,秦風簫按動了地窯壁上一個壁磚。

就聽到地窯中傳來輕微的轟鳴聲,緊接著地窯的一道牆壁陷入地內,露出了後面的一條甬道。

向南天跳了起來,大聲叫道:“有秘道?你為何不早點打開?”

他全身衣服都已被汗水滲透。

秦風簫道:“你說過嗎?”

向南天氣得直跺腳,問道:“有秘道你為什麼不走?為什麼非要留在這裡?”

秦鳳簫道:“老身以為他們在放完火之後,會進來查看,所以老身留下來,是想看看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可他們根本沒進來。”

“他們放了這把火,到底是什麼意思?”

“自然是想要你的命。”

秦鳳簫搖頭道:

“如果這樣,他們應該進來!”

向南天只感到這裡再也待不下去了,哪有心思去想這些問題。

他道:“本座要走了!”

“請!”秦鳳簫道:

“從秘道走去,就是挹翠園的後院花園,以向大捕頭的輕功,絕對可以輕鬆地跳過牆去!”

向南天訕訕地笑道:“打擾打擾……”

他說著,已低身竄進了秘道。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18:13


第二十八章 人間地獄

一輪紅日從東方升起,像火—樣的紅。

新的一天,無疑能給人帶來一些好的心情。

可向南天卻沒有這種感覺。

一身威猛的官服被大火燒得零離支碎,幾乎無法摭體,而他也吸了不少的毒氣,現在走起路來,還覺得有些頭昏睡花。

他與秦鳳簫能活著出來,就已經是天大的僥倖。

百里飛浪果然有所行動,但誰又會想到他居然用上了火攻?

向南天並不避路人驚詫的眼光,—路大步,直回衙門。

可當他看到衙門時,驚呆住了。

原先衙門的兩扇大門,現在已成為焦木。大院內那棵參天古樹,也只剩下一根禿黑木樁。

顯然,這裡昨夜也經歷了一場空前絕後的大火。

原來玄音樓昨夜行動,不只是針對一個挹翠圃。這一點恐怕百唐大師和軒轅擎蒼都沒想到。

向南天愣在那裡,直著眼看著衙門中忙碌的人們,腦海中一片空白。

他不僅擔心起陸大人的安全,還有武師爺、雪兒,甚至李樂。

這個少年現在身在何處?

他是不是葬身火海?

向南天想到這裡時,已發覺剛才的假設全是錯的。

因為他已看見了李樂。

李樂揹著寶貝似的‘金雕弓”,帶著驚訝走了過來。

向南天伸手抓住他。

不等向南天開口,李樂已道:“我昨夜四更時分離開衙門,這裡還一切安好。”

“雪兒呢?”

“她在三更時分被挹翠園的人接走了!”

向南天大聲道:“你出去做什麼?”

“我不習慣被人關著。”

“你是怎麼出去的?”

“一位武功很不錯的朋友救了我。”

“誰?”

“軒轅擎蒼!”

“他敢在本座地盤內胡作非為?”

李樂看著他氣憤樣子大笑,轉而又很神秘地道:“我得到消息,金中魁的女兒失蹤了!”

”是誰告訴你的?”

“你走後不久,一個叫趙青松的捕快通知武師爺的。”

趙青松是向南天的手下,是位非常能幹並且忠於職守的捕快。

他的話想必不假。

向南天立刻想到金香蝶失蹤會不會和昨夜這兩場失火有關。

這時已有幾名捕快走了過來,當中也有趙青松。

向南天立刻問他道:“金家到底發生丁什麼事?”

趙青松道:“金香蝶昨日失蹤,至今未歸。”

“金府沒有派人去找?”

“如何不派人?但渺無音信!”

“誰來報的案?”

“杜總管。”趙青松道,“我們是不是派些人手,去幫助查一查?”

李樂道:“失蹤不到十二個時辰,衙門沒有義務追查原因。”

“你懂什麼?”向南天道,“非常時期,自然要用非常手段。”

他又對趙青松命令道:“立刻調查金香蝶之事,並調戌城軍封了金家。”

李樂“咦”了一聲,道:“果然是‘非常手段’。”

趙青松道:“向爺,這樣不妥吧!”

向南天眼看天空,道:“你不想去,那就派你去修復衙門。”

趙青松只得領命,帶著眾捕快走了。

現在走過來的是武師爺,他被兩個人架著走過來的。

一夜不見,他已面目全非,以向南天眼力,一眼就看出他受了傷。

武師爺道:“老爺沒事。”

向南天拍額慶幸。

陸邈雲在他眼裡是位很廉潔的好官。

武師爺呼吸急促起來,又道;“快去挹翠園,……百里飛浪他……”。

說完,“嗅咚”一聲昏倒在地,眾人忙作一團。

“為什麼要去挹翠園?”

向南天剛從那裡回來,知道挹翠園並無大礙。

李樂聽得一驚道:“你不去,我可要走了!”

向南天當然不去,這裡的事已夠他忙上幾天了。

挹翠園的大門依舊,客人來往如昔。

步人後院,李樂忽然覺得寒氣逼身,似乎這裡藏著無限殺機。

秦鳳簫屹立園中,對面是一個黑袍蒙面人。

李樂定睛看去,只覺整個人如同掉進冰水之中。

他不由得驚呼道:“佰裡飛浪……”

百里飛浪向李樂著了一眼,目視秦鳳蕭,道:“你找再多的幫手也無濟於事,你欠我的,終究要還。”

“呸!”秦鳳蕭怒斥,道:“百里老賊,到今天你還如此無恥下流。”

“你讓我找得好苦!”百里飛浪奸笑道,“其實你也是一樣,是不是?”

秦鳳簫並不否認。

百里飛浪道:“金香蝶是被你捉去的?”

“臭妖女,要她做什麼?”

本座提醒你,離金中魁父女遠點,他們不是好東西!”

“百里老賊,你廢話太多了!”秦鳳簫冷冷地說道。

“老朋友十年未見,多些話又有什麼關係?”百里飛浪奸笑著道。

他頓了一頓,又道:“如果你願回到我身邊,以前的帳可以一筆勾銷。”

“不要臉!”秦風簫說著就要動手。

百里飛浪喝道:“交手之前,談筆交易如何?”

“什麼?”

“‘玲瓏寶鑰’給我……”

“呸!妄想!”秦鳳簫打斷他的話斥道。

“難道你不想要她的性命?”

“誰?雪兒?”秦鳳蕭臉色突變,道,“你將她如何了?”

‘她畢竟是我師侄,我豈會傷害她?”百里飛浪奸笑著道。

“我只不過讓三大使者在晚睛山莊的路上等她而巳。”

“卑鄙!居然對—個孩子下手!”秦鳳簫激動得雙肩顫動。

“這算什麼?她將是我的第五個使者。”

“休想……”

話聲中,察風簫身彤一動,兩道白光疾射而出。

百里飛浪雙袖向上拂去,震飛射來的暗器。

秦風蕭抓住時機,人已撲上,瞬間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打出十八枚暗器。

暗器交織成一張大網,罩住百里飛浪。

此時百里飛浪手中已多出一隻泛著青光的玉簫,玉蕭舞動,撥開了暗器。

兩人交手,聲傳前堂,立刻有幾名壯漢奔出.直撲百里飛浪。

秦鳳簫剛要阻止,只見百里飛浪玉蕭抖動,七道白光迅疾無比地射人他們的咽喉中。

他們立刻倒地,氣絕身亡。

秦鳳簫眼充血絲,發出一聲尖銳厲吼,急撲而上。

她出手的每一招都是同歸於盡的招式,威力倍增。百里飛浪一連被逼退十餘步。

這是李樂出手的最好時機。

他解開金雕弓,開弦搭箭,剛要……一陣來自天際的飄渺之音,在這時飄進他耳中。

聲音傳人腦誨,變得激銳高昂。

李樂感到頭昏腦脹,手軟眼花。

這就是百里飛浪仗以雄視江湖的“九天玄音”

百里飛浪親自施為,遠不同當初平都山下的青衣使者。

李樂禁不住盤膝坐下,急忙靜心默運“御爐定心功”抵禦玄音。

玄音倏然變得尖銳,猶如一把冰刀刺進骨髓。

聲音似要破腦而出,李樂功力淺薄實在無法承受,恨不得自己馬上死去。

他睜開雙眼,這一微弱的動作已用盡了全身力氣。

眼前已變成了地府煉獄。’

地上七橫八豎的屍體有二十人之多,皆是五竅噴血,死相極其慘烈。

場中能站著的只有秦鳳簫和百里飛浪。

百里飛浪怒眼四睜,目光透著凌凌殺氣,手握玉簫,還在不停地吹奏著。

秦風簫也練過“瑤池仙冊”上的武功,雖然不‘陪“九天玄音”,但此時額上已現出滴滴盈亮汗珠。

兩人都到了最後關頭,百里飛浪內力消耗過劇,秦鳳簫也是搖搖欲墜。

“此時不殺百里飛浪,更待何時?”李樂在心裡對自己大聲呼喊著。

“御爐定心功”果然是九天玄音的剋星,不大時間,李樂已經恢復了許多。

他憑著自己堅強意志站起身來。

一步一步地向百里飛浪走去。

每跨出一步,他似乎都花去很大的力氣。

就在離百里飛浪還有五步之遙時,秦鳳簫忽然發出一聲銳嘯。

她揮手打出一把銀針。

銀針細細絲絲,如雨而下,針上泛著淡藍的幽光,顯然己餵了巨毒。

這喂毒的暗器,是專門留給百里飛浪的。

李樂不會放過這大好時機,立刻強提一口氣,準備隨之攻上。

就在此時,秦鳳蕭已抓住他衣領,耙他拋了出去。

“晚晴山莊,去救雪兒!”

李樂飛出五六丈才落地。

他看到百里飛浪巳撲向秦鳳簫。

晚晴山莊在濟南城外西北五里處。

進入大門,四周寂靜無聲。

李樂立刻警惕百倍。

一路上他曾仔細觀察過,並未發現打鬥的痕跡,更沒有看到雪兒蹤影。

他不敢貿然進莊。

這時,莊內不遠處傳來一聲短嘯,一道白影劃過,快得驚人,一現即沒。

李樂心頭一驚,立刻向莊內奔去。

莊內房舍櫛比鱗次,但皆空無一人。

進入一道月亮門,一棵大松樹挺立院中,樹下有兩人峙立,一個是灰衣白鬚老道,另一個是自衣罩體。身態婀娜的蒙面女子。

那老道問道:“這位女施主,你在找什麼?”

白衣女傲立不答。

老道又道:“莫非你是埡巴?”

白衣女依然不出聲;把目光投向李樂。

她整個嬌容全罩在雪白麵紗之中,透著靈氣的眼光不禁讓李樂心中——動。

李樂笑道:“我知道這位姑娘在找什麼!”

老道問道:“你說說看!”

“她在找一個男人!”

“亂言者掌嘴!”白衣女一聲嬌喝,身形倏地層動。

李樂眼前白影一閃,臉上響起兩聲輕脆的耳光聲。

她與李樂之間至少有五丈遠,就是把“五步趕蟬”的輕功練到極點的高手,動作也遠不如這般迅速。

幸好她只是小戒李樂,兩個耳光過後,她又回到原處;

李樂摸摸臉頰,不怒反笑道:“現在終於弄清了一件事,這位天仙姐姐不是啞巴!”

白衣女被他—捧,反而不知怎樣才好。

老道嘆道:“女施主好輕功,貧道今日算是大開眼界。”

白衣女道:“道長好手段。”

“此話怎講?”

“道長將雪兒藏到了何處?”

老道放聲大笑道:“叫百里飛浪來問貧道。”

“樓主有令,遇人殺人,遇佛誅佛!”

“好狂的口氣!讓貧道稱稱你的份量。”

“說出雪兒藏在何處,饒你不死!”

“贏了貧道再說!”

“還有本公子!”李樂站到了老道身邊。

“你也不例外。”白衣女冷然道,“山莊裡的每個人都該死!”

“連本大爺也算在內?”

一聲沉重的喝聲,月亮門中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

只見那人身高八尺開外,鸚哥綠的長袍,方方正正的大臉,兩眼開合之間煞氣凌人。

他揹著雙手走了過來,道:“小姑娘好大的口氣,已有好多年沒聽過這樣的話了,爽快刺激!”

能說出這句話的人不可能是無名之輩,李樂剛要開口,就聽老道道:“李博狂,大西北混得好好的,到這裡幹什麼?”

李樂不禁心中一震。

李博狂盯著老道,連眨了幾眼,大笑道:“原來是武當大掌門木籟道長。”

李樂眼珠一轉,故意嘆道:“既然又是大名鼎鼎之人,那就更危險了!”

“什麼意思?”李博狂問道。

“百里飛浪意圖獨霸江湖,所殺之人,便是你們這些有頭有臉的名士。”

李博狂連連點頭,眼光落在白衣女身上。

他看了半晌道:“你就是玄音樓四大使者之—的白衣使者?”

李樂接口道:“李先生好眼力,卻不知有沒有好手段!”

“女流之輩,汙了大爺的神功。”李博狂冷哼,欲回身走之。

“原來李先生怕輸……”

這句話沒說完,白衣女已化作一縷輕風,頃刻間到了李博狂的身後,嬌叱聲中,舉掌拍去。

李博狂豈能沒有防備,但萬沒料到她的輕功如此了得,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情急之下,真氣遍佈全身,“啪”的一聲,他硬接了白衣女子一掌。

李博狂悶哼一聲,連退了三步,喉中響動,硬生生地嚥下一口湧到嘴裡的鮮血。

白衣女子此時已到前面,二指彈出,直取他雙睛。

好狠毒的一招!

李博狂閃身急退,厲嘯—聲,震盪整個幽靜的山莊。

他雙目中暴射出駭人的幽光,臉上皮肉一陣搐動,身形騰空而起,撲向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的輕功遠勝於他,從容地避開這一招。

李博狂雙臂發出“咯咯”暴響,掌指之間發出驚人的磷光。

木籟忍不住叫道:“乾屍化骨功!”

白衣女子的身形如隨風柳絮向後飄去,但依然無法擺脫李博狂掌力。

李樂何曾見過這等詭異武功?乍看之下,也情不自禁為白衣女子擔心。

李博狂的內功是何等深厚,掌風已襲體而至,堪堪掀開了白衣女子臉上的面紗。

以李樂眼力,早已看清她的面目,心中不禁大叫道:“你是白姑娘?”

他拉開了“金雕弓”……一陣輕微的響鈴聲隱隱約約地飄入耳中。

“小心!‘九天玄音’。”李樂立刻反應過來,大聲向木籟道長示警。

此時的白姑娘眼光陡厲,射出令人膽寒的紫稜。

她已不再是美麗素雅的白衣仙子,完全變成一具魔鬼的化身。

李博狂看到她的目光,心頭一顫。

來不及細想,白姑娘已反身撲上,雙掌挾風出擊。

“魔女,你瘋了!……”

話聲中,兩股凌厲無比的掌力撞在一起,轟然作響。

誰也沒想到,連李博狂也不例外,白姑娘的內力就在這一剎那間,居然高出數十倍。

他狂噴著鮮血,飛起老高,跌落場外。

白姑娘看都不看一眼,像一頭瘋狂的野獸回身撲向李樂。

李樂手中的利箭已搭在弦上,瞄準了她的胸口。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可李樂絕不想傷害到白姑娘的一絲一毫。

他正猶豫之間,白姑娘已撲到面前。

掌中發出的罡氣已籠罩住李樂。

“休得濫殺無辜!”

木籟斷喝聲中,挺身迎住白姑娘。

“轟隆……”

以木籟六十年的功力,居然被她震退三步。

“臭小子,還不快走!”他再次躍起,擋在李樂身前。

“前輩,不要傷了她。”說話間,李樂翻身竄去。

才奔出小院,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慘呼。

李樂聽得出,這是木籟道長的聲音。

他急剎住腳步,向回奔去。

木籟道長躺在地上;七竅中汩汩往上噴著鮮血。

他身旁站著一人,身著青色長衫,面色白淨,正是當日誘殺群雄的“追魂秀才”方之卿。

方之卿見是李樂,毫不在意,蔑視地冷笑。

“小賊,去死吧!”李樂氣急大喝。

一道帶著嘯聲的利箭怒射而出,挾風攜電,直貫人方之卿胸膛之中。

方之卿被利箭上的巨大力道帶得飛了起來,人未落地,已氣絕身亡。

李樂急忙上前托起木籟道長。

他身中方之卿暗算,又被白姑娘重擊要害,現在已是氣若游絲。

“道長,你沒事吧廣

木籟道長微閉雙目,輕輕搖頭。

“白衣使者和李博狂呢?”

“那瘋女追李博狂去了!”

李樂長嘆一聲,心裡擔心白姑娘的安危。

他扶起木籟道長,道:“道長,我扶你出去,這裡不易久留。”

木籟道長搖頭道:“莊外可能埋伏著玄音樓的高手,你扶貧道到‘紫竹廳’。”

李樂攙著木籟道長,向院內深處走去。

硃紅色的紫竹林,包圍著一座雅緻的廳堂。

木籟道遭長緊閉雙眼,盤膝坐在廳中,運氣療傷。

不多時,他張開雙目,對身旁的李樂道:“貧道大限已到;如有機會逃生,你勿存他念。”

“我絕不會一人走的。”

“你本就不應回來救貧道。”

可道長也捨身救過我,是不是?”

“沒想到貧道近三十年的清修,居然也被魔音所惑,看來今日之災乃命中劫數。”

木籟說著,不禁長嘆起來。

李樂一時無語,眼光向四周操視。

一座普通的廳堂,幽稚別緻,擺設有序,顯然它的工人是位很細心的人。

“這裡是雪兒姑娘的房間。”木籟道長輕聲道。

“果然沒錯!”

“什麼意思?”

“如果我沒看錯,這裡定有秘密!”

“好小子,果然有眼力,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只要留心一些,就可以注意到房子外圍與屋內面積相距甚大,其古怪必因秘室之故。”

木籟道長—聲長嘆,苦笑道:“是貧道害了你。”

“哦?”

廳堂中本有機關可以開啟秘道,現在卻已被封住,貧道實在無能為力了!”

“你不知道機關被封?”

雪兒姑娘和莊裡眾人,在一個時辰前就是用這條秘道撤離的。”

李樂眼睛不停地眨動,問道:“道長到濟南是為了調查寶瑩寺的事?”

“不錯!同時也為貧道師弟術罄報仇。”

“雪兒到晚睛山莊是為了接道長去挹翠園。”

木籟道長輕輕一笑道:“是百庸大師介紹貧道認識簫大老闆,他因身負重傷,已和雪兒姑娘出莊去了!”

頓了一頓,他又嘆道:“貧道留下來是為了等百里飛浪,卻不想—個小小的白衣使者,就……唉!”

李樂也陪之嘆息一聲。

他問道:“我們現在可有別的出路?”

木籟想了片刻;道:“憑力氣推開秘道大門。”

“行得通嗎?”

“秘道通門是被帶有千斤墜的機關壓住,只要有足夠的力氣就可以。”

“以道長的內功可以做到嗎?”

木籟長嘆道:“貧道全身經脈俱斷,否則當可一試。”

李樂雙眼發直,愣了一陣,喝道:“我們和他們拼了!”

“貧道也正有此意。”木籟道長道,“你能‘承包’幾個?”

“照理說一個也不能,但我有信心放倒一個。”

他手上還有弓與箭,胸中還有一口氣。

“貧道也有決心一命換一命!”

李樂苦笑道:“他們好像不止兩人。”

木籟忽然打個手勢,輕聲喝道:“有人來了!”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到廳外有人高喝道:“百里飛浪,你給大爺滾出來。”

聲音宏遠高昂,震得紫竹“僚簌”作響。

李樂聽到,立刻跳起身,道:“道長準備,我們的救星來了!”

話聲中,一道人影出現在廳堂門前,高大身軀,面帶紅光。

“李樂……臭小子,你怎會在這裡?”

“向大捕頭,你不也是到了這裡。”

百里飛浪既然在晚晴山莊佈下重兵,這裡想必早巳是龍潭虎穴。

向南天毫無懼色,大聲道:“本座要把百里飛浪一夥糾拿歸案。”

“能活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李樂一臉苦相。

向南天道:“怎會呢?我一路過來,沒有一個敵人。”

李樂問道:“你怎會到這裡?”

向南天道:“是雪兒告訴我的!”

“廢話少說,就請向大人快些動手。”木籟道長道。

李樂立刻指向廳壁,道:“用盡全力推它!”

“腦袋壞了!”

“這是秘道出口,也是我們唯一的出路。”

“我向南天—向是大門進大門出的。”

李樂一聲長嘆道:“向大捕頭武功蓋世。妖魔膽寒,我和道長這就祝你一路平安,長命百歲。”

向南天早就看出木籟道長傷勢極重,也清楚李樂的武功根本不值—提。

他並不是只顧自己的人。

向南天二話不說,走到秘道門前。

他們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門打開。

三人鑽了進去。

一條很長很長的地下通道,彷彿沒有盡頭。

黑暗而又狹窄的秘道中,到處漫布著晦溼的味道。

他們剛走出十餘丈,秘道口就傳來一陣轟鳴聲。

木簌道長大驚失色,道:“不好!……秘道已被他們封死。”

“我不信!”

向南天怒吼二聲,猛衝回去,雙掌拍在鐵門之上。

“咚咚”之聲在秘道中來回傳蕩,可鐵門紋絲不動。

李樂感嘆道:“向大捕頭,留些力氣另找出口吧!”

“看來他們早有預謀,秘道的另一道出口,也—定早被堵死,我們現在已成了甕中之鱉。”術籟嘆道。

李樂忽然大笑起來,道:“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大丈夫生有何歡,死有何懼。”

向南天睜大眼睛看著他,不禁血氣澎湃。

李樂說完,默默坐下,兩腿情不白禁地顫抖著。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18:51


第二十九章 劫後餘生

這裡無疑是人間天堂。

房間內香菸繚繞,玉爐噴香。

一張玉床,正擺在房間中央。

陰陰約約地看到床帳內坐著兩個人。

其中一人身穿黑袍,頭帶黑色的頭罩,精光閃動的眼睛盯著對面的人。

她是一個極美女子,身材修長、胖瘦勻稱。身上只穿著薄若蟬翼的輕紗。

但她臉上卻是憤怒至極的神情,目光中彷彿燃燒著火焰,盯在黑衣人眼睛上。

黑衣人“桀桀”怪笑數聲,道:“秦鳳簫,你為何這樣仇視本座?”

說著,他的雙手摸了過去,極慢慢地解開秦風簫衣衫。

輕紗滑落,秦鳳簫身上最後一件衣物——豔紅的肚兜像一隻大蝴蝶飛到空中。

百里飛浪摸到了女人最突出的部位。

白皙嫩滑的胸膛上,鑲著兩隻大球,鮮紅的乳暈上是紅得發紫的雙球。

它們微顫顫地晃動著,逗人喜愛,惹人親近。

秦鳳簫閉目承受著這一切,腦海中浮現出十年前的一件事。

那是—件令人心碎的事。

秦風簫嫁給秋飛霜十年,已為他生育了兩女,一名秋凝香,一名秋凝雪。

一家四口正當過著與世無爭的快樂日子時,發生了一件改變他們命運的事。

一天風高月黑的夜裡,一個黑衣蒙面人偷偷潛入無邪谷。

他是為“瑤池仙冊”而來,沒料到卻無意中遇到了秦鳳簫。

他們打了起來。

秦鳳簫認出了這蒙面人就是她的仇人百里飛浪。

當時令秦鳳簫很是驚訝,怒聲責問道:“惡賊,你不是已被飛霜打斷六道經脈嗎?怎麼還有武功?”

百里飛浪尖笑,道:“這就要謝謝秋飛霜了,他當初只打斷我這根經脈,卻不曾想留下的一根經脈中凝集了我全部功力,憑著它,我甘受百毒侵蝕之苦,進入百毒洞,得到“九天玄音”,功力終於又恢復如初,這是天不絕我。”

秦鳳簫知道自己遠不是他的對手,於是道:“飛霜立刻就會趕到,你這一次死定了!”

百里飛浪一聽,反而停下手來,仰天大笑,道:“臭婊子,就是你害得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今天一定要報這個仇。”

秦鳳簫看著他藏在面罩中的惡毒眼神,不禁倒吸口涼氣,急忙大聲喝道:“飛霜!有惡賊闖谷……”

百里飛浪惡聲道:“不要裝了!秋飛霜早在三天就出谷去了。”

秦鳳簫聽得大驚,原來百里飛浪是有備而來。

百里飛浪又道:“今夜我不但要拿走‘瑤池仙冊’,而且也要把你一起帶走。”

“你休想……”

秦鳳簫話聲中,已撲了上去。

百里飛浪制住了她。

秦鳳簫被百里飛浪騎在身下,衣服一片片地被他撕碎,在他們四周飛舞著。

百里飛浪只感到眼前明晃晃的一亮。

秦鳳簫雪白肌膚展露出來,雙峰高挺秀拔,玉珠帶暈,紅通通的叫人唾涎直垂。

百里飛浪眼光一變,露出了一種興奮和衝動。

秦鳳簫尖叫著,一口口水吐吐在百里飛浪臉上。

百里飛浪淫笑著,伸出舌頭舔著玉珠上。

彈珠受到刺激,立刻飽脹起採,不但紅得發紫,而且紫得發亮。

百里飛浪大笑道:“我終於得到你了。”

“你不得好死……啊!’

秦鳳簫輕哼著;蜷縮起身子。

百里飛浪雙手扣在雙球上。

柔軟的肥肉,在他手心中變化,成為極付彈性的皮球。

手指微微分開,紫紅的玉珠從中彈出。

玉珠上彷彿帶著光亮,猶如掛露的花蕾。

百里飛浪把它們向中間合去,使得兩個蕾珠碰到一起,相互磨搓。

“啊……呀……”

秦鳳簫受不住刺激,身體不停地掙扎著、扭動著。

百里飛浪的眼睛裡向外冒出火花。

直至玉乳被搓得更亮、更紫時,他才低下頭,一口啄住它們兩個。

紫色的玉珠在他口中繼續相互磨搓著。

這種感覺又和剛才大不相同。

秦風簫的叫聲變成了呻吟,一哼一喘,似有節奏的曲調。

“百里飛浪……啊……你要遭千刀萬剮……”

百里飛浪道:“我本想先拿到‘瑤池仙冊’,然後再去找你,沒想到你居然自己送上門來。”

秦風簫雙眼滿是淚水,痛不欲生。

她的罵聲到最後變成了鶯囀鸝啼,撩人性發。

百里飛浪興致勃發,伸手在腰下一抓,只聽到裂帛之聲,已將自己的褲子撕開。

他把秦鳳簫翻轉過來。

巨大渾圓的香臀在百里飛浪面前晃動著。

他清楚看到臀溝深處的“情物”。

—股洶湧的血氣直衝人他要緊部位。

就在這時……房外響起了敲門聲。

百里飛浪正當高潮疊起之時,當然不願意任何人來打擾。

他怒喝道:“是哪個王八蛋?”

門外傳來一聲:“屬下有要事報告。”

百里飛浪身體猛地頓住,只得放開秦風簫坐起,道:“進來!”

紅衣使者垂首而人,躬身床前,聲音清雅地道:“請樓主明示!”

“你進來的可真是時候。”

紅衣使者心底一震,偷眼望去,半透明的帳內春光四溢,肉香橫飛。

她急忙伏地道:“屬下不知,請樓主見諒!”

百里飛浪連連冷哼。

他頓了一頓,喝問道:“有何要事?”

“黑衣使者至今未回。”

“本座知道”

“屬下的意思……她投靠了天尊。”

“什麼?”

“黑衣使者與金中魁本就是天尊的人。”

百里飛浪跳了起來,怒道:“你傳令下去,見到他們父女,格殺勿論!”

紅衣使者道:“屬下以為,現在與天尊公開為敵,還不是時候。”

“你懂個什麼?你以為天尊會讓我們白白拿走‘瑤池仙冊’?”

“玲瓏寶鑰’還沒有下落,這樣做,是不是對雙方都沒有好處?”

百里飛浪大笑道:“本座相信,不用多久,我們就可以得到‘玲瓏寶鑰’了。”

他又大笑了一陣,問道,“你還有什麼事情?’

“秘道已開,裡面三人一死兩活。”

“你最好不要告訴本座,木籟那個老雜毛死了!”

紅衣使者垂下頭,不敢言語。

“哼!……”百里飛浪重重冷哼。

“當時木籟傷勢極重……”

“還不是因為你!擅自動用‘絕音劫身’之術,操縱白衣使者,使她內力倍增,雖然把木籟打成重傷,卻讓她功力損失過半。”

“屬下也是看情勢無奈,才……”

她的話未完,百里飛浪叱道:“你還敢頂撞本座?看你莫不是也要脫離本門,自力為王吧!”

“屬下不敢!”紅衣使者惶恐地說道。

“立刻出去!帶白衣使者和那個野小子李樂過來。”

“是!”

“下回辦事如再有差錯,你就不要回來見本座了。”

紅衣使者躬身而出。

百里飛浪看著她背影冷哼一聲。

不多時,白衣使者走了進來。

她神情憔悴,彷彿大病初癒,向百里飛浪施禮後,躬身立在一旁。

接著,李樂又被人抬著進房。

李樂躺在擔架上,東看西瞧、但當看到床帳內的秦鳳簫時,不由得大叫起來,

百里飛浪冷笑連連,道:“臭小子,你應該知道她是誰吧?”

他說著,用手撫摸秦風簫的胸脯。

李樂道:“我……我好像不認識她,”

“臭小子,少在本座面前耍花槍,說!秋飛霜給你的銀釵放在什麼地方了?”

“我是堂堂大男人,要什麼銀釵?”

“他媽的……”

百里飛浪罵了一句,並重重地在秦鳳簫胸前抓了一把。

“啊……”

秦鳳蕭不禁痛得高叫起來。

站在一旁的白衣使者聽得打個寒戰。

百里飛浪道:“李樂,你不說出來,本座就在你面前把你師孃活活地撕碎。”

李樂大氣也不敢出,喃喃地道;“最好不要……可是……你的手下……”

他看向白衣使者。

百里飛浪大笑道:“她就是本座的白衣使者,你可想知道她是誰?”

李樂心下又是驚顫震動。

他知道,白衣使者就是秋飛霜的女兒,也是秦風簫的女兒。

百里飛浪惡毒地道:“她不但是秋飛霜的女兒,而且也是挹翠園中的白姑娘。”

李樂驚叫著,向白衣使者看去。

可白衣使者是背對著他。

百里飛浪又道:“本座讓她留在這裡,就是為了讓她看看秦鳳簫的‘廬山真面目’。”

“秦鳳簫的淚水湧出,緊閉著雙眼緩緩張開,看到了帳外的香兒。

香兒一臉痴迷,雙眼空洞無神。

秦鳳簫心道:“香兒所中的‘攝魂魔音’太深了!”

她閉上眼睛,思緒又回到十年前那個晚上。·

百里飛浪正準備進入秦鳳蕭身體時,就看到香兒向這邊跑來。

香兒那時才十歲,可她已拿著—把鋒利的長劍。

長劍刺向百里飛浪。

百里飛浪劈手奪過她的長劍,手掌扣在了她頂門上。

秦鳳簫急得大叫道:“你不要傷害她,她還是個孩子。”

百里飛浪獰笑道:“不殺她也可以,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秦風策彷彿已猜到他要幹什麼。

百里飛浪發出一陣淫笑,道:“你只要把我伺候得舒舒服服,我絕不會動你的女兒一根手指。”

秦鳳簫知道自己已無路可走。

谷中僅剩的兩名長老,都已到了風燭之年,他們絕不是百里飛浪的對手,橫加出手,定會遭殺身之禍。

秦鳳簫悲嘆一聲,輕輕低頭道:“百里飛浪,希望你不要食言,否則定會天打雷劈。”

“哈哈……”百里飛浪狂笑著。

他心中暗道:“秋飛霜的兩個孽種,本座現在不會殺她們,還要等她們長成人以後,嘻嘻……”

秦鳳簫垂目道:“你點了香兒的‘暈甜穴’。”

百里飛浪隨手一指點去。

香兒忍不住閉上了睏倦的眼簾。

百里飛浪又解開了秦鳳簫的穴道,只封住了她體內真氣運行的脈絡。

秦鳳簫含恨忍屈,以淚洗面。

百里飛浪除去了面罩。

秦鳳簫驚呆住了,那不是一張人類應有的面孔,除了兩隻眼睛正常外,嘴唇、鼻子、耳朵都已失去。

整個臉好像一張癩蛤蟆的皮,說不出的醜陋和怪異,恐怖中帶著一種讓人嘔吐的感覺。

秦鳳簫驚叫一聲,緊閉上眼睛。

她依照百里飛浪的吩咐,跪在他面前,為他解去衣褲,用舌尖上的甘露,細細溼潤著他身體的每個部位。

百里飛浪情不自禁地大哼起來。

他抱住秦鳳簫光滑的身軀,小心翼翼地聞嗅著她胸前的鮮嫩白肉。

那裡散發著一股特有的香氣。

緊接著,百里飛浪又迫不及待地一口咬在圓鼓的“酥白肉”上。

幽香在嘴中迴盪了一週,吸入肺中,瞬間又散遍了全身進入骨髓的最深處。

百里飛浪道:“現在你必須要叫出聲來,聲音越高越好!”

秦鳳簫似痛非痛地叫了一聲。

“不行!你要像婊子一樣的叫春。”

百里飛浪說著,雙手從她上身滑下,經過油緞般的光滑肌膚,停在她雙腿盡處。

秦風蕭的大腿夾得根緊,使得香臀中間的一條深溝更加曲致玲瑰,優美動人。

百里飛浪用力分開那兩條修長豐腴的大腿,伸手觸向最敏感的地方。

秦鳳簫呻吟起來,聲音越來越高。

現在,她身體上的反應已不由她的心思來控制了。

隨著秦鳳蕭的一聲呻吟,幽洞也一縮一張地開合著。

百里飛浪撼到體內一股熱流不知從何處升起,剎那問傳遍全身,最後集中在小腹最下處。

他按撩不住,撲到了秦鳳蕭乎坦的小腹上,像一頭出籠的野獸,進人了秦鳳簫體內。

“啊……啊……”

“騷貸……你要我玩得舒服,噢……否則休怪……我反悔……啊!”

百里飛狼劇烈擺起來,似地動山搖,狂風斷柳。

呻吟聲、呼叫聲,在山風狂吼的夜裡,依然可以傳出老遠、老遠。

百里飛浪所有的積憤似乎全用在了秦鳳簫身上。

直到天光大亮時,他還在秦風簫胴體上大呼小叫著。

可這時,秦風簫卻看到了另外一人。

他碩大的腦袋、上面光亮亮的不長一根毛髮,穿著一領閃著五顏六色的袈裟。

他大聲念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接著,這位大和尚就出手攻向百里飛浪。

秦鳳簫急忙起身,剛穿好衣服,就看見被打鬥聲引來的秋飛霜。

也就是那天,秦鳳簫第一次捱了自己丈夫的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脆響。

百里飛浪一掌把李樂扇倒在地。

百里飛浪罵道:“臭小子,你有種!但也別得意太早,今天本座暫時饒了你!”

李樂嘴角含血,但還是笑著道:“百里飛浪,你雖然拳腳上的功夫比本少爺高,可嘴上的功夫卻差得遠了,被小爺騙得摸不到自己屁股。”

百里飛浪怒哼一聲,抬腳踢在他屁股。

李樂飛起,直跌到房門上,“哎喲哎喲”地不停大叫起來。

百里飛浪道:“來人,把他帶下去,送進地牢。”

秦鳳簫暗道:“剛才一定有場舌槍齒戰,沒想到百里飛浪這個老奸巨猾的人,居然也被李樂騙得團團亂轉。”

想到這裡,她心中不禁也有種快慰之感。

這時,房門打開,走進兩人,架著李樂出去了。

百里飛浪叫道:“白衣使者,你也給本座滾出去,一點派不上用場,簡直都是廢物。”

香兒不慍不怒地躬身施禮,然後垂首退出房門。

百里飛浪又撲到了秦鳳簫身上,道:“只有看見你時,才能讓本座感到一絲滿足。”

話音未落,他已抱住那白得幾乎透明的香臀,進入秦鳳簫的身體中。

“啊……惡賊!”

秦鳳簫驚叫著,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

十年前,就是因為這個衣冠禽獸,使秦鳳簫因無法解釋的誤會,被迫帶著雪兒離開了秋飛霜。

她自覺對不起秋飛霜,所以雪兒到現在還叫她“簫姨”。

向南天絕對比李樂更自在更幸運,因為他已被百里飛浪放了出來。

他被封住穴道,裝在一個大麻袋中。

有人道:“向大捕頭得罪了,穴道半個時辰自行解開,小的們先告辭,後會無期。”

“蔌簌”的腳步聲遠去,四周平靜下來。

半個時辰過去,向南天終於可以活動手腳,但沒有力氣打開系死的麻袋。

任何人都經不起四天四夜的不吃不喝。

向南天自語道:“看來只有等別人發現麻袋,本大爺才能得救。

話音才落,就聽到有腳步聲傳來。

來的居然不止一個人,向南天一陣興奮。

只聽到一個人道:“聰明人就是聰明,就是連天下最聰明的人也無法辯駁。”

另一個人道:“所以我就不辯駁!”

“你又不是天下最聰明的人。”

“為什麼?”

“這條小路一直由我領路,而且起先你還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這條小路的確近了許多,但雖然如此,並不代表就能找到公子。”

“不管怎樣,先進了濟南城再說!”

說話中,兩人的腳步聲從向南天耳邊劃過,慢慢地遠去。

向南天感到奇怪,暗道:“莫非此處不顯眼?”

一個堂堂的山東總捕頭。不到關鍵時刻,是絕不能喊出“救命”兩字。

向南天一咬舌尖,巨痛傳遍全身。

這也激發出了他的本能。

怒喝聲中,麻袋被撕開一道裂口。

“嗖”的一聲,他竄了出來。

他情不自禁地放聲大笑。

緊接著,他看到了兩個人。

他們一高一矮,都是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

高個子道:“聰明人就是聰明人,我猜對了!”

向南天一聽,心中不禁大叫道:“剛才經過之人,原來就是他們。”

“你好像也錯了!”矮個子一指向南天道,“這個人好像也不是女人?”

“你才是女人呢!”向南天氣乎乎地道。

高個子笑道:“這位老兄,剛才小弟本想救你,他偏說這裡面不是人,而是東西。”

“你才是‘東西’。”向南天惡氣難出。

“現在全明白了,麻袋中裝的不是東西。”

“你才不是東西……”向南天大罵聲中,直奔濟南城。

走了近一個時辰,一座木房出現在視野之中。

離房子還有幾十丈遠,他就聞到了一股烤肉香味。

向南天加快腳步,連敲門都來不及,就推門而人。

房裡一共五人,圍著火盆,架上野味正烤得滋滋冒油。

他們見一個衣衫破爛韻大漢忽然撞進,不由得跳了起來,愣愣地盯著向南天。

但在向南天眼裡,他們遠不如架上的烤肉。

“打擾打擾!”’

向南天說著,眼睛已盯住一隻野雞。

他衝過去,扯下一條雞腿,忙不迭地就往嘴裡送去。

一人已大叫道:“臭叫花子,你想死……”

一個同夥攔住他,對向南天道:“這位老兄好面熟!”

“很熟很熟!”向南天看都不看他一眼,信口說道。

“我們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

“好像好像……”向南天已消滅了一隻雞腿。

他吃得正高興,一個人大叫道:“你是鬼見愁向南天!”

此話一出,不但向南天一愣,連房內其他人也是一驚。

“唰”的一聲,人影晃動亂閃。

五個人只在眨眼間就逃得無影無蹤。

“一定是曾被大爺抓過的鼠輩!”向南天大笑道。

他抓過的人要比他認識的人多得多。

向南天把另一隻雞腿放在嘴裡時,就聽到一陣“噼叭”聲響。

一股濃煙帶著火苗,從房外竄了進來。

轉眼間,這所木房已完全在大火之中。

向南天大喝—聲,舞著雞腿衝出房門。

沒等他站穩,右側就傳來“獵豬”的金鐵之聲。

向南天身形一轉,出手搶攻。

一掌橫切,拍在那麻臉漢子的刀背上。

這時間,另外四人已衝了過來,團團圍住向南天。

一看到他們的兵器,向南天立刻想起了他們。

“黃河五鬼!”大叫聲中,他又被逼退了一步,

“向南天!”使判官筆的叫道,“今日倒要看看你是‘鬼見愁’,還是‘見鬼愁’!”

“老大,少和他廢話,做了他為兄弟們報仇1”

向南天大聲遭:“你們這幫蛇鼠之輩,只恨當年大爺沒有剁了你們!”

這時,一柄分水刺斜刺來,劃破他腰間衣衫。

向南天閃身,伸手直抓使刀漢子的手腕。

只要有刀在手,向南天一定不會輸。

他剛出手,分水刺疾速刺到,正挑在他手腕上。

鮮血立從兩寸長的傷口中湧出。

向南天—頓之間,又有兩把飛刀插入他左胸。

四天不進食,他早巳如強弓之末,力不從心。

向南天現在已無路可退。

他忽然仰天長嘯:“我向南天絕不會死在你們這幫鼠輩手裡!”

大喝聲中;他轉身往大火中跳去,

“他們不但是鼠輩,更是為害武林的敗類。”

向南天—聽話聲,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那一高一矮的兩個年輕人來了。

“救命……”一種求生的本能,使得他大叫起來。

此時他早巳躍起身體,當然不能再跳回原處。

向南天大叫聲中,人已落人了大火內。

向南天現在滿臉水泡,眉毛鬍子皆被燒光,夠稱得上狼狽至極。

他站在黃河五鬼面前,他們已有三人受了重傷。

他盯著他們看,看了好一陣,忽然間撲了上去。

“砰砰……”

向南天連發五掌,每人“賞”給一掌,掌掌貫上雄渾的內力。

五聲慘嚎響起。

“再逃啊!”向南天怒吼著,連臉上的水泡也脹得通虹。

黃河五鬼永遠也聽不到了,向南天這才感到一絲得意和滿足,

“你的傷勢要不要緊?”高個青年問道。

“你們若早來一步,也許會好些。”

“向大捕頭果然風趣得很。”高個青年大笑道。

“你認識我?”

矮個子道:“向大捕頭名震江湖,孰人不識?”

“兩位是……”

“在下葉紛飛。”矮個子道。

向南天忽然跳了起來,指著高個子叫道:“那你就是曲一歌了?”

曲一歌奇道:。你怎會認識在下?”

向南天一挺胸膛,大聲道:“因為我也是李樂的朋友。”

他的話剛出口,葉紛飛已猛撲過來,掐住他的脖子高叫道:“你說什麼?再說—遍!”

向南天心裡大驚,不知道什麼地方得罪了他們。

多年的官威,早已讓他養成一個習慣,就是明知自己錯了,也是對的。

何況他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

他大叫道:“你們意欲何為?”

曲一歌急忙拉開葉紛飛,道:“李樂現在人在何處?”

“他……他已被百里飛浪抓去……”

“什麼?”葉紛飛又發出驚叫,一屁股坐在地上。

向南天長嘆了一聲,把事情始末講了一遍。

葉紛飛瞪圓雙眼問道:“百里飛浪為什麼把你放出來?”

向南天道:“他們在向某身上下了慢性巨毒,要向某在十天之內替他們做兩件事,一是以官府名義告訴武當派,木籟掌門死在玲瓏門手中,第二件是不能動用官府力量干預玄音樓在濟南境內所做的一切事情!”

葉紛飛氣道:“你就不怕吏部治你的罪過嗎?你根本對不起那些被玄音樓害死的無辜,對不起我家公子。”

“我也是被逼的!”

“當官不為百姓辦事,這就是腐敗的一種,習武者貪生怕死,這就是武林敗類的一種。”

他掉頭對曲一歌道:“這種腐敗的敗類。我們本就不應救他,亡羊補牢,現在我們就把他殺了!”、

曲一歌道:“向大人如不趁機脫離魔掌,我們豈不毫無線索?”

葉紛飛道:“出來的為什麼是他,而不是公子?”

曲一歌道:“難道你希望李樂帶著巨毒出來?”

葉紛飛不說話了。

他看著向南天的目光,充滿著同情。

“百里飛浪不會對李樂不利吧?”葉紛飛無不擔心這個問題。

“不會的!”

向南天說這句話時,心裡沒有一點把握。

“如果公子出了事,我也不想活了!”葉紛飛道。

曲一歌笑道:至少你現在還要活下去。”

向南天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進城再說。”

曲一歌和葉紛飛住進了挹翠園。

秦鳳簫雖被百里飛浪抓去,但店還是要繼續開的。

葉紛飛靠在躺椅中,道:“這麼大的客棧,為什麼客人這麼少?”

“這客棧五天前曾鬧過鬼,一連十七人死於非命,”曲一歌吃著大肉包子,道,“街對面賣包子的老闆說的。”

“見他的大頭鬼,這一定是玄音樓乾的好事。”

“這普通的住店人也殺?亳無意義。”

“玄音樓連不吃肉的和尚都沒放過,況且他們!”

“還是見到蕭大娘再說。”

葉紛飛猶豫一陣,問道:“向南天的話可靠嗎?”

“他說過許多話。”

“我指的是公子吩咐保護挹翠園這件事。”

“這要看蕭大老闆是不是當年的‘千手千面玉觀音’秦鳳簫?”

葉紛飛嘆了口氣,道:“恐怕讓你失望了。”

“為什麼?”

“剛才那個春姑娘說,簫大老闆不在,店裡由她們的大小姐打理。”

“大小姐名叫雪兒,據向南天說,她是李樂最好的朋友。”

葉紛飛冷笑道:“李樂的好朋友、鐵哥們遍天下。”

向南天認真地道:“我想不會錯的。”

“這就去找雪兒,一問便知。”葉紛飛站起身。

“她會主動找我們的!”

曲一歌話音才落,門外就響起一陣佩環之聲,走進一位年輕美貌的姑娘。

葉紛飛道:“果然來了!”

那姑娘道:“小婢素秋,特來請兩位大爺,到點香廳用齋。”

葉紛飛道:“好大的架子……”

他說著,已抬腿出門。

繞過兩座小院,就看到一間華貴富麗的廳堂。

葉紛飛已聞到了濃濃的酒香。

廳內擺設考究,正中一張大圓桌,桌上美酒佳餚,桌邊八個位子,但只坐了四人。

坐主位的是個儀容不俗,風雅宜人的女孩子。

她站起道:“小女子秋雪兒,多謝兩位公子移駕,請上坐用茶。”

葉紛飛坐了下來,眼光盯在那兩壇灑上。

雪兒介紹道:“這位是董春候董老爺子!……軒轅擎蒼軒轅大爺。”

葉紛飛點了點頭。

曲一歌暗託他肘尖,一起站了起來,秉札問侯。

“這位是小女子的朋友,也是小店的貴客,白姑娘!”雪兒看向身邊的俊美女子。

曲一歌細看,這白姑娘清雅素妝,天姿韻秀,不由心中一震。

他心道:“一個嬌弱女子,怎會單獨住店?客棧鬧鬼,還敢留下,難道僅僅因為是雪兒的朋友?”

“在下兩人無能無德,無名無望,怎敢與諸位同座。”曲一歌道。

“因為我們都是李樂的朋友。”雪兒道。

葉紛飛笑道:“向南天全對你說了?”

雪兒微笑著,輕輕點頭。

“向捕頭呢?”

“他回衙門處理—些事務。”

“這兩個位置是……”

雪兒一聲嘆息,道:“小女子曾險遭玄音樓劫持,幸好—位前輩相救,這個位子自然是留給他的。”

曲一歌心中感嘆道:“一定是木籟道長。”

“另一個位子是留給何人?”

“這位子是……”

雪兒的話才講到一半,外面傳來聲音:“小生來遲,諸位久等,請多多包涵……”

隨著話聲,走進一位風度翩翩的年輕公子。

“這位就是木籟道長的師侄武安南。”雪兒微笑道。

武安南看到董春侯和軒轅擎蒼在座,不禁楞了一下。

董春侯一笑道:“武公子,請坐!”

武安南極不自然地道;“有董老爺子在,晚輩怎敢!”

曲一歌從話中聽出了一些凌凌鋒芒。

他盯著桌上灑萊獨自發愣,心中暗忖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過節?

上好酒,絕佳菜餚。

但每個人都各想心事,並沒有開懷暢飲。

只有葉紛飛一人例外。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武安南巳忍不住站了起米。

“小生力小名微,能為挹翠園做何事,雪兒姑娘吩咐就是。”

雪兒聲色俱悲地道:“小惦近來禍事連生,簫姨自今未回,生死未卜,百姓不明真相,傳言四起,說店裡……”

“雪兒姑娘放心,我老頭子第一個為你闢謠。”董老爺子插話道。

雪兒感謝—番,道:“小女子還有一個請求,請各位住進挹翠園,一切費用由小店擔負。”

董老爺子點頭道:“如此一來,敢到挹翠固生事之人,自然會知難而退!”

武安南全身一震,急忙道:“小生不久將返回青州,一客不煩二主,就在金家胡亂再住上幾天。雪兒姑娘好意,小生心便了就是。”

董老爺子冷哼道:“武公子是說老夫搬進挹翠園是貪圖享受?”

“小生從未說過。”

“還用嘴上說嗎?”董老爺子的眼光,帶著凌厲煞氣,罩在他臉上。

“老爺子要怎徉?”

“你也搬過來!一天也不能少。”

“金中魁與家父是多年交情,現在金先生下落不明,小生怎能此時舍金家而去?”

軒轅擎蒼道;“雪兒姑娘是誠心誠意請你援手,這點江湖道義,武公子總要講的。”

武安南堅持己見,向雪兒抱拳一禮,大聲道:“萬分抱歉,恕小生無能為力,就此告辭。”

他轉身側滑兩步,向門外飄去。

葉紛飛看向曲一歌。

他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

董老爺子微笑不動,淡淡地道:“武公子,這裡可不是金家。”

這時廳門口閃出一人。

那人白皙臉龐,鼻挺嘴闊,正是董長青。

董長青倒拖長槍,笑道:“武公子,金家大會上那一戰,畢竟打得不過癮。”

曲一歌低聲道:“宴無好宴,熱鬧開始了!”

雪兒花容驟變,急急叫道:“老爺子,這是為何?”

“老夫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誰燒了挹翠園和衙門!”

雪兒甚是不懂,看向武安南。

“這事和小生有什麼關係?”武安南打個冷戰。

“你來金家時,曾帶了一批江南霹靂堂製造的‘火蛇箭’,老夫沒有弄錯吧!’

武安南臉上露出惶恐之色。

“據當時救火之人描述,火苗淡綠,著物即燒,無煙而有毒,越是潑水,火勢越大。這些是不是‘火蛇箭’的特徵?”

“這並不代表縱火者就是小生。”

“這之間一定有聯繫。”

“小生是受金先生之託,收購這批火器,到濟南後就交付於金先生,難道你懷疑金中魁是縱火兇手?”

董老爺子冷哼,道:“自大會後,他就隱匿不出,其中內情老夫不便妄加推測。”

“小生也在積極尋覓金先生,已便查出真相,挹翠園就由老爺子坐陣不是很好?”

“萬一你溜之大吉怎麼辦?”

“小生不愧於此事,逃什麼?”

董老爺子臉色一扳,道:“有人指證金香蝶就是玄音樓的黑衣使者,你和金中魁怎能脫得了關係!”

“此乃妖言惑眾!老爺子應該知道,指責金小姐的人是李樂,如今他失蹤數日,其言豈能輕信。”

曲一歌和葉紛飛同時一楞,相互看了一跟。

“金中魁也失蹤了,現在唯一線索就是武公於、所以你最好留在挹翠園,由老夫保護你。”

“不勞老爺子費心!”

董老爺子沒有再說話,而是為自己斟滿一杯酒。

動作中的含意,每個人都能看得出。

雪兒急道:“老爺子,武公子是木笙道長弟子,怎會與玄音樓勾結?這其中定有誤會。”

董老爺子不言語。

他不開口,在座的人誰也不敢說話;

雪兒道:“小女日前險些被劫,全靠武當掌門木籟道長相救,小女再也不能懷疑他老人家的門人。”

董老爺子猶豫一陣,笑道:“既然雷兒姑娘認為不妥,老夫不便強做主張。”

他看向武安南,—板面孔又道:“稱不要離開濟南城,免得引起誤會。”

武安南暗暗吐出一口長氣,拭去掌心冷汗。

董老爺子是火爆脾氣,嫉惡如仇,愛管閒事,而且下手沒輕沒重。

武安南為自己慶幸。

他道聲“打擾”,快步寓去。

所謂旁觀者清,曲一歌把每人的微小表情都看得清楚,心中立刻下了結論——董老爺子不會輕易放過武安裔。

“應不應該離席去追查一番?”他心中暗道。

曲一歌還未決定下來,葉紛飛就對他道:“陪董爺子多喝幾杯,我出去方便—下。”

他有什麼說什麼,也不管在何種場合。

董老爺於輕輕一笑,葉紛飛捂著肚於出了門。

曲一歌訕訕笑道:“我這兄弟,從小念書少……”

董老爺子笑道:“心直口快未嘗不是件好事,天下之人個個如此,豈不早就太平了。”

“他就是沒心眼兒,不會說假話,連客氣話也不會說。”

“這樣的朋友很好嘛!”

“就是吃得多了一點。”曲一歌也跟著笑道。

“吃得多,壞點子就少,老夫相信他是個安份守己的老實人。”

曲一歌在笑。

他在想:“葉紛飛真是這種‘好’人嗎?”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19:38


第三十章 天尊的秘密

葉紛飛是很不錯的年輕人,就算吃得多一些,但乾的工作絕不少。

現在也是如此。

他一口氣奔出了十餘里,

當然不是為了找廁所,而是為了追蹤一個人。

——武安南。

武安南沒有回金家,卻直接到了城東外的亂石崗。

他坐在土崗頂,彷彿在等什麼人。

葉紛飛隱在遠處,觀察了半天,不見動靜,心裡煩燥起來。

他剛要站起身時,就看見一人向這邊走來。

一位翩翩公子,青袍罩體,邁著幽雅的步子,慢慢行至武安南面前。

“這人不是董長青,他會是誰?”葉紛飛心中暗道。

“你來做什麼?”武安南張眼喝問。

年輕公子道:“有人說金家的東床快婿非你莫屬,本公子甚感奇怪和嫉妒。”

“我也很奇怪,你為什麼非娶金香蝶不可?”

“金家的偌大產業,豈能落入他人手中。”年輕人眼中滿是殺機。

“我並不圖金家財產。”

“大會上的十三位公於,哪一個不是貪圖金香蝶的美貌和金家的億萬家產?”

“白有功,你看錯本公子了!”

“那你來濟南做什麼?”

“不關你的事。”

“你是送火藥來的,目的不在金香蝶,而是在挹翠園,對不對?”

“放屁!”

“是金中魁放得火?”

“不可能!金先生不會是玄音樓的人。”

白有功狂笑道:“金中魁父女失蹤多日,你就是唯一的線索,只要殺了你,天下人就會認定金中魁是縱火兇犯。”

“這對你有什麼好處?”武安南大驚道,“你不敢做金家的女婿了?”

“美人和家產豈能不要?但他的人頭本公子也要。”

“你是玄音樓的人!”

“錯!”

“好你是……”

“問閻王去吧!”

“憑你還殺不了本公子。”

白有功一笑,淡淡地道:“你是不是已中了毒?而且毒傷不輕?”

武安南臉色大變,道:“你怎麼知道的?”

“天下人知天下事,有什麼奇怪?”

“你原來是姓董的那老王八的人。是他先在酒中下毒,然後又叫你來殺本公子,是不是?”

說話之間,不見他任何動作,腰間劍鞘忽地一顫,松紋長劍已怒射出來。

白有功不知何時手中已多出一把鋼刀。“摘星掛月”勢急挑他手腕。

武安南飛身而起,舞劍攻上。

武當三子的徒弟,畢竟不是二流的武功,雖身中巨毒,他還是一口氣刺出三十劍。

白有功一步不退地全接下。

他不急於進攻。

武安南現在全憑一口氣,一旦引發體內巨毒,他將不戰而勝。

十餘招一過,武安南的劍速、身法果然慢了許多。

白有功長嘯聲中奮力一刀,把他的長劍打掉。

手腕一翻,長刀已架在武安南頸間。

武安南仰天苦笑,道:“走出挹翠園大門,我以為一條命已撿回來,沒想到身中巨毒,即使你不殺我,我也活不過今晚。”

白有功冷冷地道:“我一定要親眼看著你死!”

“我死不瞑目!……用不著你動手,我自己來!”

話聲一落,武安南舉掌向頭頂拍下,“噗“的一聲悶響,七竅之中冒出絲絲血珠,身體—歪,向後倒去。

他死時果然是雙眼怒睜,死不瞑目。

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襲上白有功心頭,不僅長嘆一聲輕輕為武安南闔上眼皮。

他收回長刀,鞠著身子,慢慢地走向遠方。

葉紛飛像獵人般小心謹慎地跟在白有功身後。

白有功失魂落魄地一走三晃,速度像烏龜爬行。

葉紛飛急得牙根直癢。

他氣得哼了一聲,剛要反身離去,就聽到另一個腳步聲疾奔而來。

定眼望去,—個黑袍人正施展輕功,從白有功前方迎面而來。

那人臉帶面具,飛馳到他面前停下,閃著幽光的眼睛盯在白有功身上。

白有功拔刀橫胸,冷冷地道:“用不著裝神弄鬼,本公子知道你是誰。”

葉紛飛急忙在一堆灌木叢中伏身細聽。

“你知道老夫是誰?”蒙面人有些驚訝。

“你是金中魁。”

惡狼一般的眼光閃動著,金中魁緩緩地拉下面具,“你憑什麼猜出是老夫?”

“武安南來此,就是等你接應,你居然狠心不出來,讓他絕望自戕。”

“老夫大展宏圖之時。不從者只有死!”

“我已替你殺了武安南。”

“這並不代表你可以活到明天。”

白有功大吃一驚。

金中魁既巳決定殺他,那麼他連逃得機會都沒有。

“我只是想娶金大小姐而已。”白有功道。

“放屁!香蝶豈能嫁給天尊的人?”

一聽到“天尊”這個名字,葉紛飛連眨了幾下眼睛,心裡道:“原來白有功是天尊的跟班!”

白有功連連冷笑,大聲道:“你女兒也是玄音樓的黑衣使者,我們彼此彼此。”

“百里飛浪已沒有資格再約束地了!”

“退出玄音樓?……你原來為這件事才躲起來的。”

“香蝶可以不當黑衣使者,你呢?”

白有功大聲回答道:“不行!天尊對我們白家有莫大的恩惠,本公子絕不能背棄於他。”

金中魁眼中發出逼人的光芒。

他道:“你自認能接住老夫幾招?”

“試試看!”

“小子,夠狂的!”金中魁斷喝道,長劍迎風一抖,急刺過來。

“九轉金龍!”白有功身形急退。

金中魁上手就用“金龍劍法”的絕學,可見他不想讓白有功活著離開。

他喝道:“有遺言先留下!”

“天尊不會放過你的!”

“看老夫的‘五龍鬧海’!”

金中魁手中長劍收放之間,一連五劍。

白有功退了五六步之遙,戰志已衰。

“飛龍歸位”金中魁抓住時機,—聲暴喝。

這一劍挾風而至,內力通貫劍身,發出“波波”之聲。

能接下這一劍的人;在江湖上絕不多,

白有功臉色煞白,橫刀當胸,運足全力迎著來劍推去。

兩兵相交,發出“當”的響聲;鮮血崩現中,長劍已洞穿了白有功右胸。

慘叫聲剛起,金中魁抬腿把他踢飛,順勢拔出長劍。

白有功如斷線的風箏,飛起老高,落向三四丈之外的灌木叢中。

金中魁隨即躍起,蒼鷹撲兔般直撲過來。

金色長劍,在陽光映射之下,好像騰空出世的金龍。

白有功緊閉雙眼,不敢面對死亡。

一劍落下,只聽到“當”的一聲。

不是肢體離位、人頭落地的聲音,而是金鐵相交時發出的暴響。

從長劍上傳來的巨大反彈力,把金中魁震出,在空中連翻三個筋斗才落地站穩。

深茂的灌木叢中慢慢地站起—個年輕人。

他身材不高,笑嘻嘻的表情,向金中魁做個鬼臉。

金中魁不認識他,但認得他手中那件兵器,正是白有功的鑌鐵長刀。

刀刃有一道拇指般大小的缺口。

“是你接住了老夫那一劍?”金中魁帶著不相信的目光,驚愕地問道。

年輕人把鋼刀丟到地上,道:“不關我的事!”

“你是誰?報出我的大名!”

“無名小卒,姓葉。”

“你也是天尊的人?”

葉紛飛大搖其頭,道:“你不早些,也不遲些,今夜在他落到我身邊時放出如此凌厲招式。”

他說著嘆息一聲;接著道:“殃及池魚,冤枉之至,我可不想被你劈成兩截。”

“你怎會躲在這裡?”

“看熱鬧!”

金中魁冷笑不已,慢慢地走過來,道:“現在你也可以站到一旁了。”

葉紛飛閃身過去。

白有功立刻叫道:“葉大俠;救救小弟……”

葉紛飛道:“有人在求我!”

金中魁道,“他是天尊的親信,是武林公敵,你不至於與這種人為伍吧!”

葉紛飛問道:“天尊是誰?”

金中魁不說話。

葉紛飛看向白有功。

白有功把頭垂得很低,不去看他。

葉紛飛道:“天尊是好人還是壞人?你不告訴我,如何幫你?”

白有功抬頭大聲道:“他是壞人!他女兒是玄音樓的黑衣使者,他還打傷百庸大師,搶走‘震天木魚’。”

葉紛飛“哦”的—聲,瞪大眼睛看向金中魁。

“放你媽的屁!老夫如果有‘震天木魚’,會和你講這麼多廢話?”

葉紛飛點頭道,“如果有‘震天木魚’,豈有不用之理。”

白有功道:“葉大俠莫信這個老狐狸,他還放火燒了挹翠園和衙門。”

金中魁急辯道:“老夫根本沒放過火。”

葉紛飛大聲道:“現在已全明白了,這老小子不是好人。但公子你又是什麼人?”

“被壞人迫殺的,葉大陝,你說小弟是好人還是壞人?”

葉紛飛道:“你既是好人,天尊自然也是好人羅。他是誰?”

白有功的嘴唇緊緊閉著。

“你告訴我,本大俠替你出這口惡氣。”

“大俠殺了老賊,小弟自然會告訴你。”

葉紛飛一拍手,站到了金中魁面前。

金中魁道:“你非要趟這趟混水?”

葉紛飛大笑道:“我有好處的,你能給我什麼?”.

“給你一劍!”金中魁舉劍就刺。

葉紛飛明知與他交手勝算不大,但為了弄清“天尊”是何許人,不得不拾刀,挺身迎上。

三十餘招下來,葉紛飛表面上輕鬆從容,卻是暗中咬牙硬挺。

金中魁的劍術早巳達登峰造極的地步。

葉紛飛眼看不支之時,長劍卻忽然化作一道金光,脫手而出,直插入白有功胸膛。

長刀也在同時間砍到金中魁左腿上。

金中魁身子向後飛躍。

“殺人者償命。”葉紛飛舞刀再攻。

金中魁雖腿上重傷,但逃起來比兔子還快。

葉紛飛此時已手軟筋麻,見他離去,一個縱躍,竄到白有功身邊。

白有功已經只有進氣沒了出氣。

“天尊是淮?”葉紛飛扶起他大叫道,“我已經把那老小子打跑了!”

白有功嘴角一動,鮮血漉出,斷斷續續地道:“你講信用,我也講……天尊……就是……”

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時幾乎微不可聞。

但葉紛飛還是聽到了。

他站起身,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興奮。

他忍不住大笑起來,感到自己不但武功很高,而且還非常聰明。

聰明人都懂得享受。

曲一歌半躺在寬大的太師椅中,逍遙自在地用蜜餞葡萄下酒。

他的手伸向放在茶几上的酒壺。

這時,卻有另一隻大手忽然從窗口外伸進來,速度奇快地把酒壺抓走。

曲一歌連看都沒看一眼,道:“你方便完了!”

葉紛飛喝了兩口酒才道:“你可知道我知道了什麼?”

“如果是壞事,就不要說了。”

“當然是好事。”

“洗耳恭聽。”曲一歌坐直了身體。

葉紛飛剛要開口,門外傳來聲音:“哇!有什麼好事?”

向南天走了進來,光禿禿的臉上是—片春風。

“有什麼新發現?”

向南天神情一整,忽然又回身奔到門口,左右看看,確認沒人後,才回來輕聲道:“毀寶瑩寺的元兇現已查到,那個叫‘天尊’的人其實就是……”

“董老爺子!”

說出這四個字是葉紛飛。

向南天和曲一歌同時驚愣住了,齊聲道:“你怎麼會知道!”

葉紛飛傲氣的揚揚頭,笑而不言。

向南天和曲一歌雖然都很驚訝,但他們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曲一歌絕沒想到董老爺子會是“天尊”

向南天雖早已知道,但沒想到葉紛飛也知道這個秘密。

不由得再問道:“到底是誰告訴你的?”

葉紛飛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他喘口氣道:“我還不敢肯定,既然向大捕頭這麼說,可見不會錯了。”

曲一歌冷笑道:“金中魁會敗在你手上?我不相信!”

“這是事實!請你不要嫉妒高人。”

葉紛飛氣乎乎地不去理他,看向向南天。

向南天道:“寶瑩寺慘案驚動了朝廷,刑部秘密派人調查此事,這人就是軒轅擎蒼。”

“怪不得他到濟南。”曲一歌嘆道。

“是他告訴我這件事的。”

“有證據嗎?”

“他歷經許多波折才查到天尊的身份,具體情況卻沒有說。”向南天嘆道,“我雖然很不服他,但這件事還是相信的。”

“我也相信。”葉紛飛說道。

向南天道:“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白有功不會騙人的,是不是?”

他最後一句是問葉紛飛。

葉紛飛點頭表示同意,並道:“武安南在挹翠園中毒,顯然是董老爺子所為,這算不算證據?”

“你也是推測而已。”曲一歌淡淡遣。

“除了他還有誰?”

曲一歌沉思片刻,道:“武安南既然必死,為什麼還要派白有功去追殺?”

“他死在白有功手上,我們才不會懷疑是董老爺子下的毒。”

“詭辯!”曲一歌冷笑道。

葉紛飛道:“我有個主意,可讓你心服口服。”

“說說啦!”

“董老爺子是不是天尊,就看他有沒有‘七彩袈裟’。”葉紛飛道,“一試之下,就可以真相大白。”

“就派你去。”

葉紛飛立刻大搖其頭。

無論董老爺子是不是天尊,誰去誰死。

隔了很長時間,曲一歌極嚴肅地道:“事情未明之前,絕不能洩漏半句,否則……”

葉紛飛沒好氣地道:“知道了!”

說著,他把頭看向向南天,道:“大捕頭,你可想好今後的計劃?”

向南天道:“第一,本座要去找山東第一名醫江西月江老大夫,為本座解毒。第二,本座只能在暗中幫忙,免得玄音樓認為本座不守信用,對李樂下毒手。第三,你們應先查到李樂被囚之處,然後計劃救人。”

“好像和你—點關係都沒有。”

“誰說沒有?第一個計劃的執行人,就是我自己!”向南天瞪著眼道。

曲一歌問道:“你何時動身?”

“本座向陸大人告個假,然後就走。”

“陸大人不是瘋了嗎?”葉紛飛問道。

“何止是瘋!簡直是精神崩潰,但本座還是去—趟的好。”

這時有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紫春端著三壺酒進了門口。

向南天拿起一壺,道:“最多三五天。“

說著,已大步出門。

向南天把這壺酒喝光時,已到了衙門門口。

他攔住—個小公差問道:“陸大人在何處?”

那人盯著他看了半天才認出來,急忙道:“武師爺吩咐不讓講。”

“本座也不行嗎?”

“武師爺說的就是你老人家。”

“他媽的!信不信本座擰斷你的脖子?”

那人臉色發青,小聲道:“老爺在‘抱蓮閣’,你老別說是小的講的。”

說完,做賊般急急忙忙走了。

“抱蓮閣”是一幢很特殊的樓,一泓蓮塘擁在其中,樓下大廳懸掛著陸邈雲親筆的“抱蓮閣”巨匾。

大廳內空無—人;向南天高聲道:“有人嗎?”

沒有人應答,只有空曠帶來的迴音。

“連一個傳話的都沒有,武師爺搞什麼名堂?”向南天低頭自言自語,順樓梯而上。

樓梯走到盡頭,他停了下來。

樓口已被鐵鏈封住,一張褪了皮的木板立在眼前,上面四個觸目驚心的腥紅大字:“擅入者死!”

字體飛舞醉狂,垂下幾滴紅墨,看上去彷彿鮮血流淌—般。

“武師爺居然玩起這種詭異的把戲?堂堂衙門,豈容他胡來!”

他飛起一腳,把木板踢得粉碎,大聲喝道:“向南天拜見大人。”

話聲中,他大步上樓,直向內房走去。

他的手剛碰到房門時,門已打開。

武師爺站在門口,冷冰冰的表情,一言不發。

“煩師爺通報一聲,本座要見大人。”

武師爺鐵青著臉,道:“老爺不見任何人。”

“我也不行嗎?”

“你算不算人?”武師爺道。“如果算‘人’,當屬此禁之中。”

“老小子,你也是人!”向南天把拳頭握得緊緊的。

武師爺慘淡一笑,道:“我不是人,我只是條狗,跟在老爺身邊的狗。”

向南天愣在當場,不懂他怎會說出這樣的話。

武師爺揮手就要把門關上,向南天抬腿插入門縫。

他道:“不見大人一面,本座絕不下樓。”

“你敢抗命?想造反不成?”

向南天做威做福慣了,連陸邈雲也讓他三分,何時輪到武師爺對他呼三喁四?

“你他媽的活膩了!”他運氣於身,猛地用肩頭撞向房門。

武師爺如何經得起這一撞?

他倒飛出去,撞在牆壁上跌落;腦袋一歪就昏了過去。

向南天冷笑一聲,步人房內。

房間是兩進兩出的套房,內室的口緊閉著,裡面傳出聲響。

“向南天拜見大人!”說著,他推門而入。

小白桃是被武師爺領進房的。

她一直低垂著頭,才跨進內室,就跪了下去。

武師爺輕手輕腳地離開。

小白桃頓時感到有些害怕,但還是很平靜地道:“奴妾小白桃拜見知府大人。”

“很不錯的名字!”

“隨時聽從老爺差遣。”她的聲音細若蚊鳴。

小白桃鼬今年十八歲,在“步芳院”已有三年,濟南城中也小有名聲。

“你為什麼不抬起頭?”

小白桃白嫩的小臉上忽然現出一層淡淡紅暈。

她抬起頭……陸邈雲穿著一身內衣,斜靠在床沿,一張自淨稍瘦的臉,領下幾縷細須,一雙帶著黑眼圈的眼睛,直愣愣地緊盯在小白桃臉上。

他的眼神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木訥痴呆感覺。

許久,小白桃忍不住問道:“老爺在看什麼?”

陸邈雲沒有目答,眼光從她臉上向下移動,落在腳前兩個圓鼓鼓的大球上。

小白桃臉色更紅、不由得低頭愉笑,小手極不自然地揉搓著看似隨時會掉下來的褲子。

“你過來!”陸邈雲的聲音很溫柔。

小白桃起身走過去,像一隻可愛的小鳥依偎在他懷裡。

陸邈雲從她的頭髮摸起,輕輕柔柔地向下滑落,摸遍全身後,才幫她脫去衣褲。

小白桃赤裸著上身,下身只穿一條又小又薄的內褲,裡面的風景隱隱可見。

胸前的大球漸漸飽滿脹起,櫻珠漸漸挺立。

陸邈雲深吸一口氣,嘴巴貼近櫻珠,用力吹去。

那顆彈子般可愛的珠兒,被吹得亂晃,搖搖欲墜的樣子,彷彿隨時都會從高大的山峰頂上滾下來。

“它還想飛呢!”陸邈雲叫了一聲,咬住了它。

小白桃情不自禁地哼起來,小手指節大小的玉珠在他嘴裡變大,變硬,變成如大拇指一般。

陸邈雲吸吮半天,啄得口乾舌燥,張嘴吐珠。

只見玉珠驕挺峰端,屹立秀拔,猶如一棵老松盤根出頂,穿雲撥霧,傲視遠方。

“好可愛……”

“老爺認為奴妾身上什麼地方最可愛?”小白桃說著,張開小口,咬著他耳垂。

“噢噢……好好可愛!”陸邈雲全身震顫,雙手不肩覺抓住雙峰。

玉珠在掌心中磨擦著,給他帶來—陣說不出的快感,只覺得渾身血脈慢慢拂騰起來。

“老爺……啊……奴妾在濟南多年,沒聽說老爺鐘愛此道?”

“以前忙於政事,現在天下太平,自然不會再浪費春光。”

“老爺……你真好……”

“以前本府不靖此術,近日才略得心機。三日無女,人生無趣,你認為如何?”

“奴妾不比老爺富貴清閒,我們是一日無男肚皮坐,吃喝拉撒無著落。”

“哈哈……”陸邈雲痴痴地大笑起來,手上更用力了。

“老爺在笑話奴妾……”小白桃整個人已貼在他身上。

“她們都不敢來伺候本府,你為什麼不怕?”

小白桃早就聽說過,從這間房中出去的姐妹,沒有一個是自己走出去的,她倆全身上下都是傷痕;尤其是最重要的部位。

濟南的知府大人已變成虐待狂,他越興奮,他的對手就越遭殃。

和這樣的人同枕共眠,後果會怎樣?

想—想她心裡都會害怕,但她更想武師爺手中的一百兩銀子。

“老爺是奴妾最敬愛的人,願意為老爺做任何—件事。”

她的聲音輕柔如春水。

“你才是本府量親近的親信,本府的天仙使者。”陸邈雲把她抱在懷中。

“謝謝老爺……”

“你最想要什麼?本府幫你完成心願。”陸邈雲說著,手已摸到她雙腿中間。

“奴妾要像蘇小小、李師師她們—樣,成為一代名妓。”

“這叫本府如何幫你?”

“老爺答應的……”

“本府雖渡人無數,對此事生疏得很。”

“老爺只要對奴妾溫柔一些就行。”她說著,猛一翻身,把陸邈雲壓在身下。

山峰倒垂,巨鍾晃動,好像隨時會掉下來,陸邈雲急忙張嘴接住。

小白桃忍不住了,鳥兒唱歌般地道:“老爺,你愛小白桃嗎?”

“愛、愛、愛……”

“老爺愛小白桃什麼?”

“老爺最愛小白的一箇中心和兩個點。”陸邈雲大笑著,已把她的內褲扯下來。

小白桃的香脯肉整個壓在他臉上;雙腿並得緊緊的,笑道:“老爺壞死了!”

“你真是天生的尤物……”

“‘尤物’老爺還沒看到呢!”小白桃說著,身子一挺,已經分腿坐在了陸邈雲胸膛上。

雙腿最大程度的分開,根部幾乎貼在陸邈雲嘴上。

白白胖胖的一堆肉,像已發酵的鮮饅頭,偏偏中間裂出—道深縫。

一滴清的露珠從縫中滲出,閃著晶亮的光,好像從山石縫內流淌出來的清冽山泉。

陸邈雲全身僵硬,體內血氣衝藹,匯流成河,最後集中丹田之下。

他不是練武之人,可他此時比任何一個高手都“內力”充沛。

他眼光已變,不再是原來的痴呆相,而是變成—頭公狼在春天時的眼光。

眼光是綠幽幽的,眼前的“尤物”是紅豔豔的。

他猛一抬頭,張嘴咬了過去。

許久之後,陸邈雲倏然起身。

他脫衣的動作絕不比一個劍客的劍速慢多少。

兩條光溜溜的大魚在床上絞纏一起,翻滾著,又好像相互廝殺著。

“啊……老爺……”

“噢……小白桃……”

“老爺……天堂之門已向你打開……”

“本府不入地獄,誰人入地獄……”

陸邈雲把體內的十成“內力”貫注在自己的武器上,挺身而上。

小白桃也變得眼神呆滯,如醉如痴,氣血在體內迅速地流動,每過—處,都是極為舒適,彷彿一個內功高手在調運著通脈大周天。

陸邈雲在她面前始終都沒有機會佔據“上風”,全是在小白桃計劃好的步驟下完成此事。他的興奮點,注意點,全在小白桃控制中。

所以到現在陸邈雲都沒有機會“動”她—根手指。

她將是唯一一個能自己站著走出這房間的女人。

她的願望已實現。

她將是“濟南灘”同行姐妹中大紅大紫的大姐大。

這時門外有雜亂的喧鬧聲傳來。

陸邈雲全然不理那一套,我行我索,依然專心致志地衝刺拼殺。

“高手相爭”豈容得半點心不在焉?

小白桃更是個高手,收心聚氣,夾緊大腿根部的肌肉,使得陸邈雲“耕作”異常費力。

越是費力,他的興志越高。

“奧……小婊子……真有一套……”

“啊……啊……親哥哥……”

“噢嗅……乾乾幹……決戰……”

陸邈雲狂呼著,身軀上下左右擺動。

終點近在眼前,將要決戰時刻,內室的門忽然被人推開。

進來的是向南天。

向南天一看情形,整個眼珠子凸出眼眶三分之二。不由得大喝一聲。

最關鍵時刻,一聲虎吼獅嘯的大喝,直把陸邈雲嚇得全身猛打個冷戰,從小白桃身上直跌落床下。

長槍倏收,人仰馬翻。

向南天卻沒有就此罷手,上前揮起一掌,打在小白桃嬌嫩雪白的臉頰上,接著又一大腳,正中她光滑平坦的小腹。

小白桃張口狂噴鮮血,血中帶著六顆牙齒。

現在看來,她不但不能自己站著走出去,而且還要用四人抬的擔架。

“奴家真是命苦也……”她哼了一聲,就昏了過去。

向南天指著陸邈雲的鼻尖高聲道:“我本來很尊敬你,很同情你。此來是特向你告假,但現在我只想告訴你一件事,從即刻起,向大爺辭職不幹了。”

話一說完,他大步流星,奪門而去。

向南天心中怒氣,從頭頂一直貫穿腳底。

他氣陸邈雲。

他不懂,一向正直秉公的陸知府為什麼會變成如此無恥下流。

他不恨小白桃,可一直後悔為什麼當時那一掌不貫上內力?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20:20


第三十一章 輕功高手

青林道長拂鬚大笑,看著對面的董老爺子。

董老爺子臉上隱著笑容,瞪著發著光的眼睛緊盯著他。

他們十年前就已經是很好的朋友。

青林道長笑道:“老頭子,你老盯著貧道看什麼?難道貧道臉上長了花?”

“想和道長談—件事。”

“怪不得貧道才到濟南,就被你接到挹翠園。”

“你的那位小朋友李樂,和這家老闆關係相當不錯。”

“曲一歌已說過,這裡的老闆就是他要找的秦鳳簫。”

“以道長身份和洪老二、謝星走在一起,倒也是件新奇的事。”

“他們曾救過貧道性命。”青林道長笑了笑,問道,“他們人呢?”

“和葉紛飛他們喝酒去了!”

青林道長頓了一陣,道:“老頭子這麼高興,想必有什麼好事?”

董老爺子笑道:“請道長幫個忙。”

“貧道除了會幾手提不起的劍法外,就只會治病配藥。董家有誰患了疑難雜症?”

“你才有病1”董老爺子笑罵道:“老雜毛,你看雪兒姑娘她……”

青林道長打斷他的話,急道:“貧道乃出家之人,對女色萬不敢接近。”

“老雜毛,少來這一套,老夫問你她人怎樣?”

“長得美似天仙,人間少有!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

“好好好!”董老爺子連聲道。

“什麼意思?”

“我老頭子想給青兒找一門親事。”

青林道長恍然大悟。

“是他看中了人家,老夫也不好阻止,還請道長多多費力,成人之美。”

“我這個出家的老頭子怎麼幫忙?總不能讓貧道去做媒人吧?”

“道長果然靈蘊內,一語中的。”

“什麼?叫一個老道士去做媒人?虧你想得出!”青林道長從椅子上跳起來。

“做媒人有什麼不好?使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是一件大功德,老夫還想親自去做呢?”

青林道長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道:“你老哥既然想做,貧道絕不搶功,你快些去傲吧!貧道先告辭。”

說完他就要走。

董老爺子拉住他,道:“就算你不想做,也應留下商量商量此事。”

“不做媒人就可以留下。”青林道長道。

董老爺子無奈,只好答應。

兩人商量半天,最後決定了一個計劃——讓董長青先探探雪兒口風。

董老爺子急急地站起身,道:“老夫這就去找青兒。”

青林道長點了點頭。

他們不知道,這時房外有一道黑影如幽靈般竄向遠處。

那黑影的輕功已達一流境界。

雪兒在閨房中轉來轉去。

李樂已失蹤十天,至今毫無線索。

她心急如焚,但又不知怎麼去做才好。

轉到第三百六十圈後,她決定睡覺。

睡覺至少有兩點好處,一是可以忘卻煩惱,二是可以做個好夢。

對一個女孩子來說,做一個好夢,要比做一件好事還來得開心。

雪兒剛躺下,就聽到有人敲門。

進來的是董長青。

英俊剛緩的臉上帶著笑容,那杆七尺鋼槍彷彿長在手上一般。

他非常客氣地問道:“你睡覺了?”

“睡覺了還能開門嗎?”

董長青關上門,把長槍靠在門上,道:“有些事和你商量一下。”

“一定要現在嗎?”

董長青點頭道:“老爺子和青林道長正為我的婚事大談特談。”

“這是好事,雪兒恭喜公子了。”

“恭喜我?”

“難道你不希望別人恭喜你嗎?”

雪兒話一出口,立刻反應過來,臉色緋紅,走到床邊向裡坐了下來。

她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她真希望說這話的是李樂。

“如果你願意嫁給我,就點一下頭。我也好向他們兩位老人回話。”

雪兒不說活,既不搖頭也不點頭。

董長青眨著眼睛偷偷笑了兩下。

他正色地道:“我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另外還有一件事,希望你也答應。”

“什麼?”

“和你一起嫁給我的,還有三位姑娘,她們是……”

“還有三位?”雪兒猛地回過身來。

董長青一臉莊重的樣子道:“她們都對我很好,我不能厚此薄彼,那樣她們會很痛苦的。”

雪兒不去看他,眼睛中冒著火。

她道:“她們是誰?”

“‘醉香館’的小倌姑娘,留緣閣的燕妹妹,還有東大街賣饅頭的‘饃饃西施’花姐姐……”

“那個風騷小寡婦你也想娶回家?”雪兒忍不住叫了起來。

“為什麼不能?”

雪兒臉上的表情好如吃了十隻活蒼蠅,眼睛,鼻子都擠到了一起。

她心中道:“風騷寡婦、風流名妓,全進了董家的門,重家簡直成了……”

連她都不好意思想下去。

“其實她們內心是很正直高尚的,她們都是非常善良的苦命人兒。”董長青一臉憐憫之色。

雪兒簡直要嘔吐,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相信,以後在我的教育下。在你的身帶言傳下,她們會變得更好。”

霞兒實在忍不住了,大叫道;我要睡覺了。事先聲明,你的事和我雪兒沒有任何關係!”

說完,合身躺在床上.用棉被盜住了頭。

她本來還把董長青當成好朋友,沒想到他居然是起這種輕浮浪子。

她想起了李樂、整個笑嘻嘻的,她相信李樂不會這樣好色。

“你不嫁給我,想嫁給誰?”

“不關你的事!”

“一心要營救那個李樂。是不是很喜歡他?”

雪兒被說中心事,臉上不由一陣發熱。

她道;“嫁給誰都不會嫁給你,快出去,我要睡覺了。”

“你不想嫁給我,為什麼還要天天和我在一起,有說有笑?”

“你手上時時不離那杆破槍,是不是就代表要娶它當老婆?我正式通知你,我們以後不會再講一句話。從現在起割袍斷義,老死不相往來。”

說著,一塊裙角被她隨手扯下,扔在地上。

童長青一直都沒有出聲。

雪兒把頭伸出來看時,房中已空無一人。

“這小子吃錯了藥?居然敢跑到本大小姐房裡說些不三不四的話。”她自語道。

她覺得董長青一向少年老成,做事謹慎,可今天卻有種說不出的怪怪感覺。

董長青出出了雪兒房間,臉上沒有絲毫痛苦之色,反而帶著笑容。

他向後面的花園急步而去。

剛正到那月亮門前,就看到一個人正站在門中央。

那人背朝董長青。

“什麼人?”董長青覺得他身上發出一股煞氣,不由得停住腳步。

那人不答。

董長青上前,一槍刺了過去。

那人既沒有躲,也沒有擋,而是慢慢地轉過身。

董長青雙眼瞪如銅鈴,臉上盡是驚恐,長槍也僵硬在半空中。

那人居然也是“董長青”。

“你怎會到這裡?”先前的董長青驚問。

另—個董長青道:“這句話應由我來伺你,半夜三更喬扮本公子,目的何為?”

“想知道跟來!”

話—出口,假董公子晃動身子,從月亮門上翻過去,向花園深處急奔。

他們剛剛離去,又有一道身影出現。

這人體輕如燕,身不帶風,腳不蹈塵,輕飄飄地一竄,進了雪兒房間。

接著就聽到輕微的聲音。

“是什麼人?”

是雪兒的呼喝聲。

接著就是拳腳的風聲。

不太久時間,屋內沒了聲響。

四周恢復以往的寧靜,就像從未發生過任何事。

這時有人來了!

——董老爺子和青林道長。

他們“接應”董長青來的,他們剛到這裡,就看見了一道黑從雪兒房間竄出。

黑影一閃,身若鬼魅,速度極快地馳去。

“何人?”董老爺子開口喝問,同時挺身直追。

青林道長高聲大叫起來,向院內眾高手報警。

不多時,眾人陸續出來。

“雪兒姑娘被人劫持……”青林道長大聲道,“是一個穿黑衣的高手。”

眾人問明情況,分頭向四周搜尋。

照理說,最急的應是董長青。

但董長青—直沒有出現。

兩個董長青一前—後.鳳馳電掣地到了後院花園。

前面的董長青忽然站住,端著長槍回過身來,兩眼閃著奪人的精光。

後面的董長青眼中同樣是奪人魂魄的凌凌殺氣。那杆從不離手的長槍一橫,高聲道:“現出你的原形,否則本公子不客氣了。”

“你不認識我,看了也白看。”

董長青長槍似蚊龍出海直奔對方面門,大聲道:“冒充本公子?要拿些本事!”

“董家槍?”假公於大笑一聲,閃身躲過。

“你也配用槍嗎?”董長青喝道。

在他面前玩槍,無疑是關公爺面前耍大刀。

假公子重重冷哼一聲,道:“口氣大狂了,小子,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槍法。”

話一說完,長槍連刺,如疊浪擊岸,一波連著一波,一浪推著一浪,一口氣刺出十餘槍,力大勢猛,擋無可擋。

董長青被逼退了五步之多。

“在大爺十三槍下只退五步,已經很不錯了。”假公子讚道。

董長青沒想到這人的槍術並不比他差,不由得心生傲氣:“看看你能接幾槍?”

長槍“蚊龍出海”攻擊,另一杆槍“秋風卷葉”勢接住。

兩條槍鬥了十餘招,假公子喝道:“看這一槍!”

大槍橫掃,攔腰擊來。

董長青用槍一撥,沒料到那杆槍立刻貼在槍桿上。

這股雄渾的力道要比他的槍術更讓董長青吃驚。

一聲斷喝,他連人帶槍全被假公子壓在下面,想動一下都不可能。

使槍的人,最講究的就是力氣。

假公子的力氣居然比真公子大出一倍。

董長青用家傳槍法中的“卸槍勢”,堪堪抽出身來,立刻滑到丈外。

他很驚訝,也很歎服,剛要開口,就感到背後襲來一縷寒風。

後腰一麻,全身的力氣就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董長青倒下了,身後出現一個蒙面人。

他在董長青身上摸索一陣,然後一攤手道:“沒什麼可疑東西。”

“狐狸尾巴總會露出來的。”假公子道。

“我們快回去吧!免得被人發覺。”

“他呢?”假公子指著地上的董長青。

“讓他在這裡睡上半個時辰。”

“這小子的槍法很不賴。”

“是你的槍法很不好才對。”蒙面人譏笑他道。

兩人剛走出不遠,就聽到青林道長的大叫聲,一聽雪兒被劫,假公子驚呆住了。

他瞪著蒙面人道:“曲一歌,你不是在雪兒屋外嗎?”

“葉紛飛,今夜輪到你保護雪兒。”

兩人飛一般地向前院奔去。

葉紛飛道:“都是你不好,偷聽董老頭,與青林道長淡話。”

“我只是把談話內容告訴你,誰叫你假扮董長青去胡鬧?”

“你當時為什麼不反對?”

“總不能不給你面子,是不是?”

“我覺得應該教育教育這個董公子,太狂傲了!”

“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哪—個不是這樣的脾氣?”

“李樂算不算是大富大貴人家的公子哥?”

“世上有幾個李樂?你數數看!”

葉紛飛覺得這句話大為受用,於是不再開口,大步流裡向前直奔。

他心中暗想:“雪兒這小妞,倒也蠻配李樂的。”

葉紛飛像無頭蒼蠅般到處亂竄,一直到了城郊的樹林中。

沒有找到黑衣人和雪兒絲毫線索。

樹林中更黑,難得的一點天光全被茂盛的樹葉擋住。

“路都看不清,還找個屁線索?’葉紛飛自語道。

他正準備打道回府,前面忽然傳來聲響。

葉紛飛精神一振,夜鷹般急射而去。

昏暗的夜光從樹枝中映透過來,在地上晃動,微風中枝葉輕擺,發出“沙沙”的聲響。

“原來不是‘人’!”葉紛飛輕哼道,“鬼不生蛋的地方,害得大爺白跑一趟!”

“你才不是人呢!”一個聲音從他身後傳來,陰森森的讓人發冷。

葉紛飛著實嚇了一跳,頭也不回,凝氣揮手向後拍出。

雄渾的掌力如泥牛人海,沒有一點反震的感覺。

“這怎麼可能?”他回身望去,四周空蕩蕩的。

“是人是鬼都給我滾出來!”葉紛飛大叫—聲,提足十成功力,一招“夜戰八方”。

掃得四周樹木狂搖欲折,巨響中還挾雜著一聲驚叫。

“呀!”一個黑影從樹上掉下來。

“就是你了!”葉紛飛看準目標,舉掌剛要撲上。

那黑影叫道:“你想要人命是不是?”

從聲音中能聽得出,她是一個歲數不大的小女孩。

葉紛飛大笑道:“你不是鬼嗎?怎麼說是‘人命’?應是鬼命才對。”

“睜大狗眼看看本小姐!”小女孩衝到葉紛飛面前。

她是個長得很清秀的女孩子,十四五歲左右,頭上扎著髮髻,瘦弱的身材套著黑色長袍。

“還是個女鬼!”葉紛飛大笑著。

“你才是大頭鬼!”

小女孩忽然出手,極快地攻出一掌。

葉紛飛不等她近身,已雙手相錯,抓向她脈門。

他的招式才出到一半,只覺得眼前黑影—晃,接著就失去對手的人影。

葉紛飛心裡狂驚;剛要回頭,屁股上已捱了一腳。

他趔趄地搶出三步,急忙“四平大馬”站穩。

猛一抬頭,只見刃叫、女孩正笑吟吟地站在面前。

葉紛飛心底一陣哆嚏,手心冷汗直冒。

只有十四五歲,但其輕功比四五十歲的一流輕功高手還要高出幾倍。

他懷疑小女孩不是人類。

他不禁嘆道:“你是無常……”

“我不叫吳嫦,我叫依兒。”

“你師父是誰?”

“我沒有師父。”

“你怎會到這裡來?”

“我是來告訴你,到什麼地方去找丟掉的東西。”

葉紛飛一愣,道:“你認錯人了!我從不丟東西。”

小女孩冷哼道:“乾爹說,撒謊的人不是好人。”

說完,她回身走去。

葉紛飛大笑道:“只有天下最壞的大壞蛋才說我不是好人……”

他忽然想起了雪兒。

雪兒不是“東西”,是人。

他猛然向依兒撲去。

三四丈的距離對他來說,並不算遠。

但小女孩就在他快要撲到的時候,忽然失蹤了。

四周空空如也!

葉紛飛渾身發麻,手腳冰冷。

“到底是人還是鬼?”口十紛飛顫抖的聲音自語道。

他想起,在很小的時候,大人給他講故事:很久以前,一位秀才在山裡讀書,夜半月隱的時候,忽然出現一個美女,她是……。

濟南挹翠園。四更三刻。

月亮從薄靄中露出,像一張明亮秀麗的臉蛋。

葉紛飛看著皎月,不由想起小女孩的臉,她們之間似乎有種說不出的相像。

站在他對面的是挹翠園眾高手。

他們聽完葉紛飛的陳述,都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表情好像在看街頭耍猴。

“我做錯了什麼?”葉紛飛受不了眾人的眼光。

曲一歌道:“你沒做錯!但還要打你屁股。”

“憑什麼?”

“做錯了,但畢竟還在做,而你……”謝星搖頭道。

“我在做!”

曲一歌道:“你所做的事就是編出一堆連三歲小孩都不相信的故事。”

“你們不相信我?”葉紛飛急得額頭冒汗。

董老爺子道;“有這等神奇的輕功?我老頭子在江湖上五十年,就算沒見過,也應該聽過才是。”

“我發誓……”

“算了算了!”洪老二把葉紛飛高舉的手拉下來,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商量商量下面的對策。”

曲一歌道:“如果小葉子所說的是事實,我們的對頭就實在太棘手了!”

他臉上是一片嚴肅,但眼光流離轉動,一副打死他都不相信的神情。

葉紛飛跳起老高,恨不得衝上去咬他一口。

白姑娘上前拉住他,道:“他們不相信,我相信!這大千世界什麼奇事沒有,人家有高超輕功就不相信了?其實是氣不服。”

“對對!”葉紛飛非常贊同。

白姑娘道:“小時候媽媽還給我講過一件事,從前有位秀才,到山中的破廟讀書,半夜時忽然遇到一個美女,她原來是……”

“啊!”

葉紛飛大叫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

清晨的陽光令人精神振奮。

青林道長是—副疲倦的樣子坐在椅子上,不時的長吁短嘆。

“一定是百里飛浪劫持了雪兒,老夫絕不會放過他。”董老爺子的話中帶著殺氣。

寶貝兒媳丟了,他忍無可忍。

曲一歌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不說一句。

青林道長道:“也許葉紛飛所說是真的!”

董老爺子冷笑。

“貧道以前很難想像世上有李樂那樣的射術。”青林道長感嘆著道。

曲一歌道:“也許真有這種輕功,只不過葉紛飛吹得太過神奇一些!”

董老爺子道:“老夫昨夜追擊時;發覺那黑衣人的輕功;遠不如葉兄弟所說的高絕。”

曲一歌尋思一陣,道:“玄音樓冒險劫走雪兒,不可能沒有目的。”

“我們怎麼做?”

“等!”曲一歌道,“他們會主動找我們聯繫。”

“老夫現在連一刻也等不了了!”董老爺於急得團團亂轉。

“我現在連一刻也忍不了了!”聲音是從門外傳來,是葉紛飛的聲音。

房門被一腳蹋開,他氣乎乎的表情,彷彿世上所有的人都欠他銀子。

“小不忍則亂大謀。”青林道長道。

“不行!”葉紛飛道,“現在不但關係到雪兒安危,也關係到我葉紛飛一生清譽。”

“為什麼?”膏林道長問道。

“他們都在笑我!謝星這個臭小子哄來一大堆孩子,到我房間,要我講故事。”

“哈哈哈……他一定稱你為‘故事大王’。”董老爺子大笑著。

“這倒沒有!”

“看來謝星對你還是客氣的!”青林道長道。

“但他們叫我‘半皮大王’。”

房中之人聽得大笑不止,葉紛飛氣道:“為了本人的名譽,一定要找到那個小女孩了!”

“什麼法子?”董老爺子急問。

“你們先在這裡簽上各自名字。”葉紛飛說著拿出一塊白巾。

董老爺子二話不說,提起筆來,揮毫寫下三個雄渾大字“董春侯”。

膏林道長只好也簽了。

曲一歌只是笑,不肯拿筆。

“你為什麼不籤?”葉紛飛問道。

“你一定幹不出好事。”

葉紛飛丟下一個冷哼,一陣風似地奔出門去。

董老爺子道:“他不會放過你的。”

“什麼意思?”曲一歌奇道。

“老夫敢打賭,他—定會幫你把名字簽上去。”

曲一歌心中大叫起來,也不知自己的名字會變成什麼模樣?

“我……我去看著,二老休息一下!”

出了房門,他張眼望去,果然開始大叫起來。

葉紛飛舉著一塊大白布,上面許多名字中驀然有“曲一歌”三個宇。

這三個字看上去好像用左手寫的。

最令曲一歌吃驚的是白布上一段文字——“近日一女鬼出現,名叫依兒,來去無影,往返無蹤。化成十四五歲女孩迷惑路人。敬請各位往來君子相互轉告,小心為上,嚴守家園。

千真萬確,眾目所見,目擊證人簽名如下……”

葉紛飛高舉白布,身後跟一群起鬨之人,浩浩蕩蕩到城裡各處做宣傳去了。

如此做法固然不失好法子,卻有些缺德。

曲一歌急忙回房中。

董老爺子和青背道長都很贊成葉紛飛。

曲一歌無話可說,沉吟片刻,道:“我去看著熱鬧。”

他不放心葉紛飛。

“不要亂動!”董老爺手驚叫。

曲一歌從他驚恐的眼光中,知道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

他不敢再動。

青林道長走到他身後,道:“沒毒,普通的紙條!”

“到底怎麼回事?”曲一歌轉過身。

青林道長手中已有一張紙條,道:“是在你背心處掀下來的。”

曲一歌心裡狂跳不止。

“你出去才轉眼間,就已遭人暗算。”董老爺子苦笑道。

“看來我們冤枉了葉紛飛!”曲一歌嘆道。

平日裡,一隻螞蟻靠近身邊,他都能查覺到。

“是人是鬼?”董老爺子嘆息不止。

青林道長已把摺疊著的紙條打開。

紙條上寫道——“辰時三刻,茶亭小樓,勿要帶人,過時不候。”

“現在已經剛過辰時。”青林道長道。

“茶亭小樓在什麼地方?”曲一歌問道。

董老爺子喃喃地道:“城裡至少有十幾個茶亭。”

如此短暫時間內,逐一在十餘座茶亭中找出一個不認識的人,簡直是天方夜潭。

董老爺子又氣又急,好像熱鍋上螞蟻。

青林道長道:“我們派人一個一個去找。”

董老爺子道:“這樣會弄巧成抽的。”

“雪兒在他手裡,我們的行動,會直接影響到她的安全。”曲一歌的顧慮完全有必要。

董老爺子和青林道長大眼瞪小眼,想不出好法子。

曲一歌喃喃地道:“城裡會不會有叫茶亭的衚衕?”

沒有人知道。

房裡悶得喘不過氣,沒有人說話,甚至沒有人呼吸。

忽然間——董老爺子跳起來大叫。

寂靜環境中他突然大叫,著實嚇人。

“有一個叫茶亭的包子店,這月十五才開張……”

“廢話少說!它在什麼地方?”青林道長急急問道。

“城西大將軍衚衕。”

“就是它了!”曲一歌說了一聲,一陣風似地出了房間。

茶亭包子店的客人接踵相至。

來這裡吃早茶,不但可以吃到精緻實惠的大肉包,而且還可以聽到許多新聞。

張大老闆常為人滿為患而頭痛,此時又有兩位客人走了進來。

這兩位客人一男一女,剛剛落座,店小二已走上來,笑道:“大爺,點些什麼?”

“不要大爺大爺的,聽得全身發麻,來兩籠肉包。”

那姑娘笑道:“小二哥,叫他軒轅大哥就是了!”

店小二爽快地答應著。

但他不知道:眼前的這漢子就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天魁手”軒轅擎蒼,在他身邊的是白姑娘。

白姑娘道:“一大早出來,沒查到任何線索,算是白忙—場。”

軒轅擎蒼笑道:“我們至少知道了城中最有名的包子店在這裡。”

店小二走了過來,端上了兩籠蟹黃肉包。

白姑娘連吃五個,然後抿了抿嘴道:“葉紛飛最貪嘴,你說他吃過這家包子嗎?”

“他不會知道的,包子店開張最多三天。”

“你知道知道?”

“客人臉上寫著的?”

白姑娘看看四周,覺得他們面部的表情沒什麼特別之處。

“請軒轅大哥明示。”

“聽他們口音,都應是當地人,可話裡好像對店中之事也很陌生,既是街鄰,常來常住,他們怎會不熟呢?況有這樣名店,年長日久也不應如此興旺;還有店中桌椅嶄新幹淨,小二哥動作生疏……種種跡象,已證明店鋪剛剛開張不久,

“我只能從桌椅新舊來判斷,原來軒轅大哥有,更高明的一套。”

“這就是江湖經驗。”

軒轅擎蒼笑著,傾耳聽了一陣,道:“身在江湖,當如履薄冰,時時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比如現在我就已聽出,走進店鋪的共有兩人,一個稍胖些,另一個左腳好像……”

他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發現白姑娘的臉色在變。

軒轅擎蒼的位子是背對門口,所以發生了什麼事他根本不知一樣。

他回頭望去。

進門的果然是一個胖男人和一個稍瘸的女人。

但有一件事他沒說中。

進門的不是兩人,而是三人。

還有一位小姑娘,十四五歲上下,清秀可愛,烏黑的長髮,半散披落肩頭。

軒轅擎蒼吃呆的看著她好長時間,然後道:“你剛才說誰吹牛厲害?”

“葉紛飛!……他昨夜吹得可神了!”

“不是他吹牛厲害,只是我們蠢得要命。”

“我不懂。”

“他說的是實話。“

“你是說這個小姑娘就是依兒?”

軒轅擎蒼極謹重地點點頭。

白姑娘在笑,一臉的不相信。

軒轅擎蒼的表情和葉紛飛當時一模一樣。

他嘆息,輕聲道:“你不懂這之間的利害,那是非常可怕的“我不怕!”

話音間,白姑娘已站起身向那小姑娘走了過去。

可那小姑娘身形一晃,如鬼魅—般,忽然消失在人群中。

店內眾人何時見過這等輕功術?不禁驚叫起來。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21:03


第三十二章 天尊現身

與一個輕功比自己高出數倍的敵人對陣,無疑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軒轅擎蒼很少有“怕”的時候,但現在有了。

曲一歌何嘗沒有?

他還是來了,懷裡收著師門留下的“長虹貫早刀”

才踏進店鋪門,曲一歌猛剎住腳步。

店裡像一團亂麻。

張老闆高聲道“各位客爺,大家不要大驚小怪,哪有大白天見鬼的?剛才的小姑奶奶是江湖中人,那叫‘輕功’!”

有人叫道:“你當我們不知道什麼是輕功?”

“本大爺就會輕功。”一個大嗓門道。

“我拿一百銀子的打賭,那女的一定是鬼,否則就是狐仙。”又有人道。

張老闆急得滿頭大汗,大白天在他的店鋪裡冒出一個女鬼,叫他以後的生意怎麼做下去?

他放開破鑼嗓子大聲強辯著。

曲一歌明白了,是接頭人在店裡露出了駭世驚俗的輕功。

“難道她已經走了?”他自語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曲一歌急忙向張老闆走去,想問個明白。

他剛要擠進人群,一道人影在眼前閃過,快捷無經,從店門一飄而過。

曲一歌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急探懷中。

一摸之下,嚇得傻了眼,“長虹貫日刀”居然不在了。

他急得直冒冷汗,向店外衝去。

剛出店門,就看到街口站著一位小姑娘,手中拿著一把形體古怪的刀,

“我的刀……”

他驚呼了一聲,擰身衝了過去。

心急之下,他把輕功提到十成,如奔馬狂馳,一竄五六丈遠。

他的舉動讓周圍的人大吃一驚。

店鋪中更亂了。

曲一歌的心情比他們更亂、更慌。

那小姑娘已不在原地。

她站在曲一歌四五丈之外,笑咪咪的神情。

曲—歌沒有動;道:“這位姑娘,我們遠無仇近無恨;你何苦耍弄在下?”

“你是指這把刀嗎?”小姑娘笑著道。

曲一歌點了點頭。

“我只不過借來玩一玩?隔幾天就還給你。”

曲一歌還是沒動。

他很清楚,自己一動,她也一定動,那樣永遠摸不到她的衣角。

“小女孩子家不應該玩刀,請把它還給我好嗎?”他和言悅色地道。

“不行!”

她說著,用‘長虹貫日刀”無聊地砍著牆角。

曲一歌哭笑不得。

“你叫依兒?”他問道。

“你叫曲一歌?”

“雪兒在什麼地方?’

小姑娘想了一下,笑道:“我只答應一個條件。”

“在下沒有聽明白。”

“你是想知道雪兒下落,還是要這把刀?”

曲一歌猶豫著。

這把“長虹貫日刀”可是江湖一寶,百年前曾驚動整個武林,令人談“刀”色變。

一頓之後,他大聲道:“告訴我,雪兒在什麼地方?”

依兒看著他,雙大眼閃著晶盈的光。

“跟我來!”她說完,急步走去。

曲一歌二話不說,緊緊跟上。

他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

城西外。

眼望四野,沒有層層樓閣,幢幢房屋,可田園風光依然令人神往。

景色雖佳,但曲一歌沒有一點欣賞的興趣,他看見三輛外裹黑布的馬車。

三輛一模一樣的車,三匹清一色的黑馬。

如果你在不同地方分別看見,一定會認為它們本就是一輛。

曲一歌感到古怪,不禁暗暗提起內氣,以防不側。

依兒道:“請上車吧!”

曲一歌沒出聲,考慮著。

“你不想見到雪兒?還有你的另外兩個朋友。”

“另外兩個朋友?”

“一個是長鬍子的大漢,掌法非常厲害,還有一個白衣大姑娘,長得非常不錯耶!”

曲一歌想到了軒轅擎蒼和白姑娘,急切地問道:“他們怎麼……”

“這麼兇?想要吃我?”

曲一歌不得不擠出一副和藹可親的笑臉,道,“他們還好嗎?”

“你不去怎會知道?”依兒眉毛挑動著。

憑軒轅擎蒼的武功和江湖經驗,居然被—個小孩子擒住,打死曲一歌都不相信。

他問道:“到什麼地方?”

“一個大男人這麼哆嗦?”依兒不耐煩地道,“去不去由你!”

她縱身跳上了一輛馬車。

曲一歌長嘆一聲,心中暗想:“這一去不知將發生什麼事怎樣通知葉紛飛他們呢?”

他一步一捱上了馬車。

他不是怕,是擔心!

依兒等不及地叫道:“上路!”

摭布垂下,車廂內一片漆黑。

依兒吹香吐蘭的氣息噴在曲一歌臉上,癢癢地令他全身發麻。

他道:“可不可以看看外面的景色?”

“不能!”依兒的回答比打鐵的還乾脆。

曲一歌不再說話。

後面的路,人家已為他安排好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只有走—步算—步。

馬車奔個不停,行駛百餘里,不知繞了多少彎。

顯然這是駕車人故意的。

開始時曲一歌還能記住路線,但到後來,就連東南西北也分不清了。

曲一歌苦笑不止。

他心裡暗道:“沒指望了!……乾脆睡上一覺,養足精神,睜眼時不就全明白了。”

找一個最佳姿勢,他閉上了眼睛。

曲一歌正夢到喝酒時,卻被依兒叫醒了。

“我的酒!”曲一歌睜開惺忪的眼睛。

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嘗過在夢中美酒的滋味。

“你還裝死!我們遇上麻煩了!”

“我們是對頭,你遇上麻煩,豈不對我有利。”

“你以為他們會放過你嗎?”

曲一歌一愣,問道:“我們該怎麼辦?”

“你說還能怎麼辦?”

“打?……我沒有刀!”

其實就算沒有任何兵器,曲一歌又怕過誰?

但能要回“長虹貫日刀”,當然是再好不過韻事。

依兒一句話不說,立刻拿出那把奇形古怪的刀還給了曲一歌。

曲一歌驚喜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是什麼人?”他問。

“不知道。”

“不會吧!”

依兒聲音艱澀地道:“但我知道,給他們抓住,就連想死的機會都沒有了。”

“沒這麼嚴重吧?”曲一歌的心在顫抖。

他聽得出依兒沒有開玩笑。

依兒叮嚀道:“如果逃不掉,就趕快用刀抹脖子。”

“以你的輕功也逃不掉?”

這是曲一歌最關心的問題。

“我要是能逃出去也不會這麼著急了!”

曲一歌笑了一下,反而不急了。

他伸個懶腰,斜靠在車廂邊,道:“連你都逃不了,我卻更不用說了。”

既然非死不可,又何必去強求?

依兒嘆息了一聲,哀怨無比,如泣如敘。

這種嘆息聲不是她這麼大的女孩子應該有的。

曲一歌聽得心中一驚。

接著他就感到車廂內充滿刀槍殺伐之氣。

他心中一震,手中的刀立刻貫滿內力。

依兒夢語般悠悠地道:“曲大哥,你保重!”

黑暗中,一道刀光划向依兒的脖頸。

那是她自己的刀。

可她沒有死!

攔住她的是曲一歌。

“你太傻了!……我倒要看看他們是不是三頭六臂!”

依兒還是不肯鬆開手中的刀。

曲一歌冷笑起來。

他不但沒有了剛才那種失落,反而激起了一腔傲氣。

黃昏的陽光絢麗明媚,分成各種顏色,透過密密的樹葉,紛紛灑灑落在地面。

駕車的漢子倒在車轅上。

曲一歌拉著依兒下了車,就佇立不動。

馬車被十餘個白衣人包圍著。

他們穿著清一色的白衣,頭帶白巾,面蒙白紗,胸口上繡著一朵粉色的小花。

那朵花看上去是那麼得妖嬈豔異,令人不安。

曲一歌的眼光避開那朵古怪的花,長吸了一口林中的新鮮空氣。

從白衣人所站的方位來看,其中隱含著一種非常奧妙的陣式。

他們就彷彿是連在一根線上的十餘把尖刀,一動皆動,一呼百應。

曲一歌暗自嘆道:“難怪憑依兒的輕功也無法逃脫。”

他明白,隨意一動,就會立刻招來鋪天蓋地的猛烈攻擊。

“這個陣式的破綻在什麼地方?”曲一歌心中焦急地道。

他極力尋找著。

白衣人也一直靜立不動,沒有人發出聲響。

曲一歌對依兒道:“他們來多久了?”

“你醒來之前。”

“這麼說,我們剛才的話他們都聽見了。”

依兒沒說話。

曲一歌又道:“難道他們不怕?”

依兒不懂地看看他。

曲一歌解釋道:“他們難道不怕我們自殺?”

世上還有怕敵手自殺的人?

但他的話剛落,白衣人就有了騷動,他看向外圍的一個高大白衣人。

曲一歌笑了起來。

他已瞭解到他們的實力。

第一,他們的內力不是很高,因為沒有聽到車廂中的談話。

第二,他們的首領是最外圍的高大白衣人。

第三,他們的江湖經驗和定力都很差。

這—點是最重要的。

曲一歌的笑發自內心,他信心大增。

“各位,為什麼攔車殺人?”曲一歌好像沒有太大的火氣。

“請兩位隨我們走—趟!”白衣首領道。

“笑話!”曲一歌道,“就憑你們這幾塊料?”

白衣首領面容不動,僵硬地道:“可以試試!”

“你們有沒有遺言?”

“我數到三,你們還不束手就擒的話,我們就……”

“就去死吧!”曲一歌一聲大喝,打斷了他的話頭。

同時間,“長虹貫日刀”出手。

刀光閃爍,足有兩丈方圓,罩住了五名白衣人。

“好刀法!”白衣首領喝道。

刀是好刀,刀法更是好刀法。

但曲一歌的全力一擊卻無半點建樹。

他一動,立刻牽動整個陣勢,陷入他們圍攻之中。

七個白衣人,七把亮閃閃的長劍,如同七條怪蟒,上下飛舞,無孔不入,三招不到就讓他手忙腳亂。

他們的武功並不高超絕倫,但劍陣攻守兼備,奧妙無窮,牢不可破。

這樣下去,不出十招,曲一歌就要棄刀被擒。

曲一歌長嘯聲中,忽然收刀,拉著依兒靠在車轅上。

七把長劍同時間收住。

依兒的話是對的,硬衝出去很難,況且外圍還有七名白衣人。

十四個人,組成兩個劍陣,團團圍住他們。

“你們為什麼停下來?”曲一歌笑著問道。

他那把殺人逾千的“長虹貫日刀”正架在依兒雪白嬌嫩的脖子上。

白衣人皆目瞪口呆,看向身後的首領。

曲一歌道:“如果我的手指動一下,將是何樣後果?”

“……放開她!”白衣頭領大叫著。

“這算是命令在下,還是求在下?”

“你想怎樣?”

“在下就這麼放手,未免太沒面子了。”

“你要怎麼樣?”

“退後兩丈。”

白衣首領胸口起伏不停,沉思一陣,只好忍氣串眾人退後。

“先上來兩個人,談談條件。”

白衣首領示意前面兩人過去。

他兩人長斜橫胸,站到了曲一歌面前不遠處。

“什麼條件?”白衣首領高聲問道,

曲一歌輕笑一聲,接著刀光突閃。

刀光只閃了一下。

一閃而沒!

那兩個白衣人連哼都沒哼一聲,一頭栽倒。

“你……”白衣首領氣得說不出話來。

“殺兩個解解氣,你不在意吧!”曲一歌在笑。

“他媽的,敢耍老子!”

“再過來兩個!”曲一歌大聲笑道。

“老子也不想要活的了,給我殺!殺得乾乾淨淨!”白衣首領怒火沖天,揮劍攻上。

十二道無堅不摧的劍氣撲向曲一歌和依兒。

就在這時,那匹駕轅的大黑馬突然受驚了。

一聲長嘶,大黑馬揚開四蹄衝向白衣人。

轉眼之間,它已被剁成了十幾段,

鮮血在劍光中狂噴。

不僅僅是大黑馬的鮮血,還有人類的。

曲一歌心神一動,“長虹貫日刀”突然暴長,一道白芒芒的長虹從他手中射出。

他持刀昂首而立,身上滿是血跡。

血,不是他的!

白衣首領呆若木雞,口不能言。

曲一歌平靜道:“現在連你在內共有六人。”

不用他提醒,白衣首瓴早巳看清己方的實力。

六個人是擺不起七人組成的劍陣。

這—切都在曲一歌有意安排下進行。

他的計策成功了!

他心惰無比輕鬆,玩賞著手中的刀。

“寶貝,全是你的功勞!”他心裡大笑著。

它是刀中暗器,暗器之刀。

它曾在百年前轟動江湖,殺人無數。

曲一歌抬起頭,看向白衣人。

他們已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白衣首領哆嗦地問道:“你……長虹貫日……‘神龍刀’秦小成是你什麼人?”

神龍刀秦小成是曲一歌的師父,金陵劍王趙老爺子的師弟,早巳去世多年。

他終於認出了這把曾經大鬧天下的神刀。

雖然遲了一些,但幸好自己的腦袋還在脖子上。

曲一歌冷笑著,眼光在屍體上掃來掃去。

一刀砍死六人。

這樣的事在江湖上本就駭人聽聞,如今親眼看來,更是驚心動魄。

“你……你果然是……那殺大魔頭的弟子。”

曲一歌冷,笑之中夾雜著苦笑。

他不想讓別人知道,秦小成是他的師父,而且這把刀的確太過霸道,讓人不寒而慄。

死去的六人,全是身首異處,慘不忍賭。

曲一歌嘆息一聲,道:“我不想殺人,更不想被人殺。”

“我們只想這小丫頭走—趟!”

“你們的事在下不管,但現在不行。”

依兒要帶他去拽雪兒,怎能被他們劫走?

“不能放他們走!”依兒揮刀衝了過去。

六名白衣人把依兒圍住,刀來劍往。

曲一歌抱著‘長虹貫日刀”靠在車轅上冷眼觀看。

依兒不是他們的對手,幾招一過,仗著玄妙輕勸跳出了圈子。

“你為什麼不打了?”曲一歌笑問。

依兒嘟起小嘴,氣道:“你為什麼不幫我?”

“我為什麼幫你?“

“因為……因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是我曲一歌做人的原則。”

“他們剛才還要殺我們呢!”

·但他們現在不想。”

“他們日後還會殺你的。”

“那時我再殺他不遲。”

依兒氣褥沒法子。

曲一歌淡淡地道:“小小年齡,動不動就舞刀殺人,長大後該什麼樣子?”

依兒把臉背了過去。

曲一歌抬頭對白衣人喝道:“看什麼?還不快滾!”

“不行的!不能留活口。”依兒叫了起來。

曲一歌學她的樣子,把臉背了過去。

白衣首領恨恨地道:“曲一歌,我們這個樑子是結定了。”

“老兄,你要等到逃走以後再說這句話,免得在下一時忍不住。”

白衣人氣得連連冷哼,率眾離去。

依兒道:“為什麼不問他們是什麼人?”

曲一歌反問道:“他就會告訴我嗎?”

依兒喃喃地道:“多半不會。”

曲一歌一臉古怪的表情看著她,道;“你是不是想借逼供之機,把他們全部幹掉?”

依兒被說中心事,臉色緋虹,但依舊強辯道:“你不覺得這件事很奇怪嗎?”

“的確很奇怪!”

“你不想弄清事情真相?”

“誰說不想?”

“可你卻放他們走了!”

“你說過,他們不會告訴我的。”曲一歌笑了。

依兒跳著腳道:“你就不會把刀架在他們脖子上?”

“那樣太麻煩了!”

依兒楞了一下,忽然拍手笑了起來,道:“你原來想跟蹤他們。”

“你知不知道,你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

曲一歌笑著,連眼睛中也有笑意,頓了一頓,又道:“可是你這一次卻猜錯了!”

笑容在依兒臉上猛地僵住,問道:“你到底想什麼?”

曲一歌臉色一板,道:“與其問他們,不如直接伺你!”

“我怎會知道?”

“出發前,你用了三輛一模一樣的馬車,分別走三條路,就是為了避開他們的耳目,因為稱知道他們早己盯上了你。是不是?”

“不是!”依兒不認帳。

“當馬車被圍住時,你如果不知他們的厲害,怎會輕易舉刀抹脖子?你看上去,不是笨得隨時想自殺的女孩!”

“我就是很笨!怎麼樣?”依兒提高嗓門叫道。

曲一歌淡淡笑道:“你這個小女孩雖然笨了一點,還是蠻可愛的,而且還有一個普通女孩所沒有的性格。”

喜歡聽別人談論自己的優點,這是所有女孩子的共性。

依兒瞪著大眼問道:“我有什麼性格?”

曲一歌很認真地道:“你有一副驢脾氣一樣的倔強性格。”

依兒的小粉拳砸到了他背上。

“你想打死我?”

“我只想把你打得半死!”

“那你就要揹著我走羅!”

依兒一想到自己的任務,不敢再鬨鬧下去,急忙停下手。

曲一歌看到她心思重重的樣子,不再說笑,道;“我們還有很多路要走,是不是?”

“不太遠了。”

“你擔心會再被人盯上?”

依兒搖頭。

“你到底在想什麼?”

“這些白衣人沒有完成任務,為什麼會走?”

曲一歌大笑道:“因為我在。”

“他們都吃了‘仁義丸’。”

“什麼‘仁義丸’?”

“就是不成功便成仁的意思。”

曲一歌心中狂震,望著白衣人消失的方向;道:“我們過去看看。”

依兒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就有一個聲音接著道:“不用了!他們不會說的,因為他們已成了死人。”

一個身材高大的人,帶著猙獰的天神面具,從前面兩丈外的一棵大樹後繞了出來。

這裡地處寬闊,這人是怎麼到了樹後,曲一歌一點都沒發覺,他一身雪白如霜韻長袍;胸口處也繡著一朵妖豔奇異的小花。

曲一歌心中猛顫,道:“我知道白衣人是什麼人了,也知道你是誰!”

“你是聰明人,應老早就猜到了!”白袍人冷冷地道。

依兒跟中滿是恐懼。

她的手慢慢摸向斜插在腰間的短刀。

這把鋒利的短刀,更多的用處是用來自殺的。

曲一歌急按住她的手,大聲道:“就算是無惡不作的‘天尊’,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天尊狂笑道:“你少說了一句。本座不但無惡不做,而且也無所不能。”

曲一歌冷笑。

“可以用你的‘長虹貫日刀’試試!”

曲一歌沒動,他沒有把握。

“你居然能破了本座的‘七星伴月劍陣’,可見,‘長虹貫日月’確是不錯的兵器。”

“此刀專殺惡賊。”

“哈哈……留下‘長虹貫日刀’說出刀法口訣,你就可以活著離開。”

“聽你的口氣,好像—口氣能吹死我?”

“不防一試。”

天尊的凌厲眼光,透過銅製面具,罩在曲—歌臉上。

曲一歌被他這一看,不由得覺得全身、發冷。

依兒站在了曲一歌前面,大聲道:“求求你放了曲大哥,我跟你走就是!”

“你不自殺了?”天尊問道。

依兒神情暗淡,搖了搖頭。

“你早就該想清楚,就算本座放過你,以後你也難逃百里飛浪老小子的手掌心。”

曲一歌雖然早已猜到依兒是玄音樓的人,但聽天尊親口說出,也不禁—愣,皺著眉頭看向她。

依兒道:“乾爹對我很好!”

“哈哈……”天尊狂笑著,身體亂顫。

笑了許久,他道:“原來你還矇在鼓裡,他收養你們,教你們武功是有目的。”

依兒眨了眨大眼睛,問道:“什麼目的?”

“你知不知道,你小時候的許多姐妹,現在到了什麼地方?”

“乾爹說,她們已被送給很好的人家收養。”

“哈哈哈。”天尊大笑三聲,道,“她們早已死!因為她們的體質無法把‘洗髓藏春功’練下去。”

“什麼是‘洗髓藏春功’?”。曲一歌插話問道。

天尊道:“一種邪功,能使人的體質突破人類的極限,達到身輕如燕,踏雪無痕的地步。”

曲一歌驚愕地看向依兒。

依兒的輕功,確是江湖上聞所未聞,以她的年齡更是不凡。

天尊道:“練此邪功,要忍受無法隨受的痛苦,那些女孩子都先後送了小命,只有這個依兒,資質奇特,才堅持到現在。”

曲一歌一聽,不禁兩眼發直,為世上有這種歹毒之人而髮指。

他問道:“男孩子的體質和忍力可能會更好一些,為什麼他只找小姑娘?”’

“因為他要用她們的身體來練功。”

曲一歌看向依兒。

她更是一臉茫然。

她大聲分駁道:“乾爹對我很好,從來沒有拿我練過功。”

‘你的功力只有八成。現在用來豈不可惜?”

“乾爹以後也不會!”

“他不會放棄這個機會,本座也不會!”

曲一歌明白了,叫道:“你這次動用眾多高手,甚至不惜親自現身,原來是為了拿她練功?”

“如果不是白衣使者重傷未愈,人手不夠,百里飛浪老小子怎會放依兒出來?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本座不惜任何代價。”

“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動她一根手指。”

“本座寧原不要‘長虹貫日刀’,也絕不能容忍你得到她這份功力!”

曲一歌聽不懂他的意思。

“練此功必須要處子之身;一旦破身,就要命枯魂飛,而其功力自然轉移到交合之人體內。”

曲一歌只有幹瞪著眼,說不出—句話來。

依兒長長的睫毛不停地顫動著,淡淡地道:“乾爹盼咐過,一旦遇到天尊的人。就找機會自殺,而且絕不能讓任何男人碰我的身體。”

曲一歌的心在滴血。

依兒看向他道:“曲大哥,雪兒姑娘在五里外的化風洞中。”

曲一歌不明白她為什麼這時說出雪兒的下落。

他輕點一下頭。

這時間,依兒忽然一個縱躍,竄出五六丈遠,身似閃電馳去。

以她的輕功,在轉眼之間,已到了十丈之外。

曲一歌根本追不上了,他相信天尊也追不上。

“依兒能就此脫離魔掌,也算是件好事。”

這個想法剛在他心裡出現,就看見天尊肚子凸了起來,對著遠去的依兒猛吹了一口氣。

十丈外的依兒被他吹得翻滾過來。

“混元罡氣……”曲一歌驚叫聲中,天尊已撲了過去,一把抓住跌倒的依兒。

曲一歌的“長虹貫日刀”就在這時出手了。

人和刀溶合在一起,像—道從天際閃出的驚雷。

離天尊還有兩丈時,刀芒已遞到了他的後心。

天尊回掌推出,同時丟下了手中的依兒,身似流星,閃了閃,向遠處竄去。

他既沒有帶走依兒,也沒有奪走“長虹貫日刀”。

他和來時—樣,雙手空空地離去。

“他走了?……”曲一歌甚至有些不相信。

他很清楚“長虹貫日刀”並沒有擊中目標。

當他看到依兒時,已全明白了。

依兒胸口插著一柄短刀,是她自己的刀。

她當時飛身縱出,目的不是逃走,而是躲開天尊視線,舉刀自殺。

但天尊的混元罡氣;使刀只插入—半。

依兒臉色蒼白,嘴角滲出血跡。

看到她的傷勢,就已知道命不長久。

難怪天尊會拂手而去。

曲一歌抱住依兒,不敢去碰短刀。

一尺三寸長的短刀,鋒利無比,稍一顫動,就會帶出鮮血,那樣就連一刻都活不了了。

“曲大哥,抱我回車廂。”依兒的聲音急促。

曲一歌沒有說話,按她的意思做了。

大黑馬不在車轅上,所以車廂是傾斜的。

曲一歌跳下車,砍斷車輪,使車廂平穩。

他做完這一切,慢慢走到車廂口。

依兒的呼吸沉重,道:“曲大哥,都是我不好,把你騙來。”

“不怪你,你也是被百里飛浪矇騙的。”

“曲大哥,我好冷……你能不能抱著我……”

曲一歌猶豫了一下,但一看到依兒懇求的眼兒,再也忍不住了。

他舉步上車,動作很輕、很柔。

依兒屈蜷著身體躺在車廂中,眼睛裡滿是期待之意。

她臉色平靜如常;將要降臨的死神,沒有對她有任何心裡影響。

曲一歌知道,這種視死如歸的精神不是每個人都有的,這是一種堅定的信念,一種極大的忍性。

他好像忽然間明白了,為什麼許多的女孩子練此邪功,而只有依兒才活了下來。

在這個世上,有如此堅定毅力的女孩子絕不多。

他情不自禁地伸開雙臂,摟住了依兒。

但忽然間,他就發覺依兒身上的長袍滑落下去。

“曲大哥,依兒求你了……”

依兒的話,如一根針深深扎進了曲一歌的耳中。

曲一歌的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眼珠中的瞳孔擴散了數倍。

他的心跳突然加速,呼吸變得異常急促。

他看到依兒的胸膛也在起伏不停;短刀插人處,已滲出絲絲鮮,曲一歌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

依兒還是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子……可這是依兒臨死前最後一個要求,他能忍心著到她在極度失望中死去嗎?

車廂的黑布被依兒拉下,晚霞的紅光從車縫中照射進來,映在她嬌美緋紅的臉龐上。

“曲大哥,你在怪我嗎?”

“我心中沒有一絲怪罪,只有喜歡。”曲一歌說著,已先閉上眼睛。

他雙手試探著摸去。

依兒的肌膚好光滑、好冰涼。

曲一歌全身一震,指尖觸在依幾的嫩乳上。

“曲大哥,我是不是長得很醜?”依兒的聲音帶著哭泣的感覺。

“不!你很美,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孩子。”曲一歌張開眼睛。

他看到了依兒的嬌嫩胸脯。

微微隆起的香丘,上綴豔紅的小櫻桃,一顫一顫得變大、變硬。

她的年齡還很小。可身體己初長成,苗條的身材玲瓏有致,凸凹分明。

她像條可愛的小魚,在曲一歌懷中扭動著身軀,時時發出“嘰嘰呀呀”的聲音。

“依兒,曲大哥可以答應做任何事,但你也要答應我,好好地活下去。”

依兒輕輕地哼了一聲,摟住他的腦袋,把櫻唇印在還要說話的嘴上。

曲一歌頓時感到呼吸困難,全身火熱煩躁,說不出的難受。

他情不自禁地把手按在香丘上,才感到心裡舒服了很多,

他摩擦著,從手心處傳來的陣陣觸電般的感覺,

本來很柔軟的香丘在鼓脹、堅實。

“……啊……曲大哥,你真好……”

“依兒……”依兒……”

“幹……乾爹……抓你和雪兒要挾李公子……”

“我知道……”

“啊……啊……曲大哥……”

依兒忽然仰起頭,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長長的睫毛伏下,雙眼似睜似閉。

她臉頰豔紅得如貴妃醉酒,額上出現了絲絲香汗。

她彷彿在強忍著痛苦。

曲一歌以為她的傷勢已發作,急道:“依兒,你要挺住!你會好的……”

依兒嬌喘著,紅唇白齒間發出撩人的聲音:“依兒不要挺住……依兒要曲大哥……”

她練得是,“洗髓藏春功’,這種邪功中含有藏春催情的功力。

怪不得百里飛浪吩咐她不能靠近任何男人。

她體內有一種極不安份的真氣,在血脈中奔騰,衝撞著每根神經。

“洗髓藏春功”的最終結果,就是讓真氣破“穴”而出。

曲一歌抱住她纖細的腰,撫摸著圓鼓鼓腴美的香臀。

他的手滑到下面,托起了依兒的身體。

依兒修長秀挺的長腿,左右分開,露出下面曲一歌從沒見過的春光。

丘壑溝壟分明眼前,乾淨雪白的平臺寸草不生,白嫩嫩光滑滑的如剝殼的雞蛋。

曲一歌很想用手去撫摸一番,可又不敢,生怕把新出籠的小饅頭弄髒弄破。

他用直直的眼光看著那裡,看見裡面滲出絲絲晶盈清亮的露珠。

甘泉之露是甜的、是香的,因為他已聞到陣陣香甜的氣息。

他的指尖從白得幾乎透明的腹部向下劃去,接住一滴剛要滴落的甘露。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21:41


第三十三章 鬥智鬥勇

軒轅擎蒼和白姑娘回到了客棧。

他們甩最有力的證據,證明了葉紛飛沒有吹牛。

葉紛飛幾乎感動得痛哭流涕。

白姑娘道:“你的事還算是小事,雪兒的事卻是麻煩。”

葉紛飛道:“小曲已經去營救她了!”

軒轅擎蒼一驚,問道:“小曲去什麼地方?是誰帶他去的?”

葉紛飛一攤手,道:“鬼才知道。”

這時董老爺子瘴了過來,把曲一歌背後貼紙條的事說了一遍。

眾人又開始為曲一歌擔心起來。

葉紛飛道:“小曲狡猾得像只小狐狸。你們不用擔心,我敢打賭,天黑之時,他一定會回來。”

軒轅擎蒼道:“如果小曲再失蹤,我們的實力就大打折扣,這件事太冒險了!”

這件事是董老爺子決定的。

董老爺子聽到此話,淡淡地一哼。道:“如果午時還沒有小曲消息,老夫親自去找。”

“不可!”軒轅擎蒼急攔住他,道,“老爺子應該坐鎮挹翠園,以防百里飛浪突然襲擊。”

他的提意完全正確,可董者爺子不聽。

董老爺子丟下一句道:“到時再說!”

說完;他走向客棧前廳去喝茶了。

軒轅擎蒼只得苦笑著長嘆—聲。

這個重老爺子歲數—大把,卻還是脾氣火爆,聽不得別人的勸告。

軒轅擎蒼也慢慢踱步,走進前廳。

他“咦”了一聲,看到了一名捕快,正與董老爺子小聲密談。

軒轅擎蒼認識這名捕快,他正是向南天手下最忠靠的趙青松。

軒轅擎蒼暗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可惜太遠,無法聽到。

他只得站在遠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們講話的表情。

董老爺子道:“你這個消息準確嗎?”

趙青松道:“絕對準確,小的到這裡正是為找向大人。”

“向大人尋醫問藥,至今未歸。”

“也不知向大人出了什麼事,老爺子,你看這件事……”

董老爺子道:“老夫和你一起去!”

“就老爺子一人?”

“你小子看不起老夫?”

趙青松急忙打躬施禮,道:“小的怎敢?可是為什麼不多帶些人呢?”

董老爺子道:“挹翠園中高手已經不多,一旦離開,很可能中了百里飛浪的調虎離山之計。”

“老爺子的話有道理,那小的這就帶您去。”

“好!你在城門處等老夫,老夫要找個藉口,和他們這些小字輩撒個謊。”

趙青松笑了笑,抱拳行禮後離開。

董老爺子立在當場,腦筋飛快的運轉,轉眼間,他就想好了主意。

他掉過身去,看見軒轅擎蒼正站在門口對著自己發笑,不由得笑道:“軒轅老弟,你剛才所說的那家包子鋪在什麼地方?”

軒轅擎蒼微笑作答。

董老爺子道:“願不願和老夫再去那裡喝上一杯?老夫請客!”

軒轅擎蒼道:“老爺子雅性,我剛從那裡回來,下次一定陪您老。”

董老爺子大笑著,向內走去。

他不是去拿錢,而是準備開溜。

董老爺子屹立不動。

他前方站著六個手持鋼刀的黑衣壯漢。

對他來說,面前的對手並不比六隻螞蟻強大多少。

站在董老爺子身後的是濟南捕快趙青松。

趙青松掛在腰間的腰刀已放在最佳位置上,他可以在一眨眼的時間裡,抽刀並攻擊三招。

他是向南天的得力助手,在刀法上的造詣也是自然得自向南天的親傳。

趙青松眼裡沒有絲毫恐懼。

董老爺子平靜地道:“你們是玄音樓的人,還是天尊的人?”

“無可奉告!”

“認識老夫嗎?”

“董老爺子名揚天下,誰個不知?”

“還不讓開?”

“使命在身,勉而為之!”

“果然悍不懼死,老夫就成全了你們。”

他們豈能沒有懼意?

但他們沒有移動一步。

聲音從他們背後傳來:“老不以力為能,老爺子還是換個方向走路吧!”

董老爺子冷喝道:“你是誰?”

黑衣大漢兩旁閃去,身後露出一張寬大的躺椅,上面半躺著名紅衣女子。

她長得嬌柔百千,面似芙蓉,腮若桃花。

董老爺子驚愣道:“白姑娘……”

白姑娘冷冷地道:“錯了!”

“你是玄音樓的紅衣使者?”

“董老爺子好眼力!”紅衣使者展顏笑道。

她扭動著身體,使高挺的酥胸又高了許多,猶如一對山峰拔地而起。

“這一套留給不懂事的毛頭小子吧!在老夫面前擺弄,豈不白費力氣。”’

“原來老爺子不識貸!”

“老夫早已看膩了,讓道吧!”

“若爺子當然可以過去,但頭要留下來!”

她彷彿在說著一件很好玩的事。

“老夫的大好人頭就在項上!”

紅衣使者大笑起來,滿是譏諷之意。

笑聲才起,數十道淡綠色光芒從六名黑農漢農袖中激射而出。

強悍的怒箭織成一道天羅地網。

身經百戰的董老爺子豈會把他們放在眼裡。

他大喝聲中,寬大的袍袖瞬間膨脹數倍,捲起一道雄渾力道,翻湧向前。

帶毒的弩箭剛落地,又一輪箭雨忽至。

“找死!”

董老爺子寬大袍袖—卷,接住弩箭,發力反射。

弩箭的力道比來時強上一倍。

六聲慘叫中,黑衣漢紛紛倒地。

“不愧是名震江湖的董老爺子,哈哈……”

紅衣使者忽然仰首大笑起來。

接著一陣清脆鈴聲響起。

鈴聲在曠野中回苗,忽左忽右,弄不清來自何方?

沒有絲毫曲調的鈴聲,卻讓人心亂意慌。

“魔音攝魂……”

董老爺子話音剛出口,就感到身後—道勁風壓體。

“何人敢偷襲老夫?”他暴喝聲中閃身揮掌。

身體—動,百節相應。

但董老爺子猛然發覺自己的反應,動作都比平常慢了許多。

這是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一陣深人骨髓的痛苦從左腿傳遍了他的全身。

董老爺子暗歎道:“難道我真的老了?”

一腔傲氣陡然而起。

掌中力道沒有因痛苦而減弱,重重擊中了偷襲之人的額頭上。

那人倒了下去,原來是趕青松。

“你也是玄音樓的人?”董老爺子驚歎不已。

這裡是濟南城外的十八坡,此處荒無人煙。

董老爺子伏下身子,以掌抵住趙青松的胸口,真氣緩緩渡入他體內。

趙青松一震而醒,眼中滿是迷茫之意,喃喃地道:“是董……老爺子?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這麼痛……”

紅衣使者道:“這是董老爺子把你打傷的。”

“是……是……”趙青松的臉色開始發青,呼吸變得急促。

董老爺子道:“你著了玄音樓的魔音攝魂。”

趙青松的眼睛忽然發亮,想起了往事。

董老爺子明白這是人死前的迴光返照。

“你沒有做錯!錯的是老夫,沒能察覺他們的陰謀。”

趙青松喘息道;“對不起,是小的把你老人家引到這裡……雪兒姑娘在前面不遠的化風洞中。”

“你有什麼話要留下?”

“告訴向大人,衙門……衙門……武師爺已死,他現在……”

趙青松的聲音微不可聞,說到後來,一口氣沒接上,雙腿一蹬,兩眼凸出,含恨而死。

董老爺子長嘆,緩緩地為他合上眼皮。

紅衣使者道:“你老了,又受了不輕的傷,還要強撐到底嗎?”

“不錯老夫已活夠了!”

“江湖上都說董老爺子是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今日看來果然不假。”

說話時,她人已動。

兩丈的距離她一閃而至,七招連發,招招毒辣陰狠。

董老爺子退了兩步,還了一掌,

只一掌,卻讓紅衣使者退了三步。

紅衣使者臉上陰森之氣忽重,雙手向身後一抖,亮出了軟金劍。

董老爺子大笑,從腰間一拉,抖出了一條一丈二尺長的鏈子槍。

內力逼迫之下,槍身變得筆直,甩手刺出。

“接老夫三槍!”

他在槍法上浸泡了一生的心血,現在更是氣憤填胸,欲致紅衣使者於死地。

紅衣使者接了他三招,退了三丈。

鏈子槍一收一放,再挑她的小腹。

紅衣使者極力向後躍去,左手在懷中一探,摸出一對精製的金鈴。

金鈴搖動,發出幽幽怨怨之聲,

鈴聲響一下,董老爺子槍速就慢—分。

響到第五聲時,他已停下腳步,橫槍而立。

紅衣使者嬌喘著道:“大概這就是‘攝魂逍遙鈴’,與震天木魚異曲同工。”

“你不配!”董老爺子喝道。

紅衣使者不理他,依舊笑道:“你老人家還要去救雪兒那丫頭嗎?”

“既來之,豈有退縮之理?”

“你還是回去看看自己的兒子吧!”

“青兒?青兒怎麼了?”

“本使者天天與你們在一起,還不是隨時都可以要你們的命。”

她笑得好不得意。

董老爺子猛打個寒顫,道:“青兒如果少根頭髮,老夫殺光你們。”

話聲一落,他手中的鏈子槍筆直刺出。

紅衣使者道:“董老頭,你今天死定了!”

她左手搖鈴,右手仗劍,擋住他一輪進攻。

“看老夫的‘絕命八槍’!”

一槍刺出,力掃千軍,勢不可擋。

“烏錐三踏雪!”紅衣使者叫了一聲,同時間,人向後躍去。

紅衣使者仗著自身輕功避過前兩槍,等第三槍刺到時,她迎著槍尖躍起。踏槍身疾進;直踢董老爺子面門。

她臉帶微笑,這一招絕命槍已被她完全破解。

此時,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有四尺之遙。

紅衣使者的長劍迅雷般刺出。

董老爺子收招不及,棄槍急退。

劍芒閃爍,一擊命中。

長劍刺中董老爺子小腹,她笑得最開心的時候,卻發覺劍尖已無法再進一分。

“為什麼?……”紅衣使者心中大叫。

她一愣之間,董老爺子已雙拳擊出。

左拳打在她嬌美挺直的鼻子上,右拳正中她那高挺如峰的胸口。

紅衣使者悶哼一聲,人如流星劃過,向後倒飛出去。

董老爺子大笑道:“老夫曾親口說出‘烏錐三踏雪’的破法,你沒有忘記,老夫也沒有忘記。”

紅衣使者血流滿面,臉上肌肉翻出,白森森的額骨刺出臉頰,本來高挺的胸膛,已經陷了下去。

她全身抽動一下,咳嗽中又噴出一大口鮮血.驚恐地道:“你穿著力槍不入……寶衣……你……你是天……尊……”

聲音略帶著無限的痛苦和仇怨。

董老爺子靜靜地看著她死去。

他抬頭望向遠方。

遠方是疊巒起伏的山崗。

“董老爺子居然會是天尊?”

“董老爺子就是天尊!”

軒轅擎蒼臉色極為認真地回答了雪兒的問題。

他氣憤的一掌拍斷身邊的樹枝。

枝葉如雨般紛紛灑落。

他托住雪兒從樹上躍下。

雪兒嘆道:“到現在我還是有些不信。”

“你剛才已看到,紅衣使者最後一劍,明明已刺中他。可對他並沒造成任何傷害。”

“是不是董老爺子練過鐵布衫金鐘罩,類的護體功夫?”

“這類功夫都是外家硬氣功,是絕對擋不住紅衣使者這樣的內功高手奮力一擊,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

軒轅擎蒼又道:“他身穿‘七彩袈裟’,憑這一點,就足以斷定他就是天尊!”

雪兒只有點頭。

寶瑩寺“七彩袈裟”落在天尊手中,這已是江湖上無人不知的事情。

雪兒看著遠去的董老爺子,道:“他好像向化風洞去了。”

“他是來救你的。”

“他既然是無惡不作的天尊,為什麼還要拼了老命救我?”

“百里飛浪不但是我們的敵人,也是他的敵人。他幫你也等於幫他自己。”

“他救了我,挹翠園的人就更不會想到他是天尊。”雪兒明白了許多,“他就可以利用我們對付百里飛浪,坐收漁翁之利。”

“雪兒果然聰明!我們快些趕回挹翠園。”

雪兒向前奔去,笑問道:“軒轅大哥怎知我困在化風洞?”

“趙青松和天尊講話之時,我就站在不遠處,雪兒姑娘你應該知道我職業?”

雪兒笑道:“我當時真不明白,你為什麼帶著我跟蹤董老爺子?”

軒轅擎蒼嚴肅地道:“我早巳知道他就是天尊,可惜苦無證據。”

“我們是不是要立刻揭穿他的身份?”

軒轅擎蒼閉口不言。

雪兒又道:“軒轅大哥認為這樣做對百里飛浪有利?”

軒轅擎蒼重重的點頭道:“我們應該將計就計,讓天尊與百里飛浪去狗咬狗。”

“用什麼法子呢?”

“從董長青下手。”

“以百里飛浪之名殺掉他?”雪兒心中一震。

“不可!董長青一死,天尊很可能會傷心退出。”

“軒轅大哥的意思?”

軒轅擎蒼沉思起來。

他臉上忽現堅毅之色,道:“下毒……”

說著,他從懷中拿出一包白色粉包,接著道:“這是‘七日還魂散’,你小心去辦。”

·

雪兒顫抖著接過藥粉,猶豫地道:“可我想……”

“雪兒姑娘有話儘管說!”

“也許董公子……我們這樣做,是不是有些草菅人命。”

“雪兒姑娘心地善良,實在難得,你別擔心,‘七日還魂散’的獨門解藥就在我身上。”

他又拿出一包藥粉,接著道:“解藥你也拿著,如果查出董長青與慘案無關,你隨時可以解救他。”

雪兒這回放心了!

房間中有很多人。

董老爺子已經一個時辰沒說過一個字。

他那雙飽經風霜、一向堅毅的手,此時正顫抖著扣在董長青脈門上。

過了許久,他終於開口了。

他嘶啞韻嗓子道:“青兒中毒不會超過兩個時辰,他到底是怎麼中毒的?”

青林道長道:“這一段時間,沒有外人來過。”

董老爺子犀利的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掃過,道:“我們當中有奸細。”

眾人都是一臉惶恐之色。

雪兒的臉色更是煞白如紙。

她壓抑住瘋狂的心跳,淡淡地道:“董公子剛從我房間走出,就忽然昏倒,我……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他在你房間吃過東西、喝過茶?”董老爺子厲聲問遣。

“沒……沒有!”

“在下可以證明,因為在下當時也在房中。”軒轅擎蒼在旁大聲道。

青林遭長道:“這種巨毒叫‘七日還魂散’,非獨門解藥不可,一般都是由食物帶人體內,毒發時間約一頓飯時間。”

葉紛飛道:“當時雪兒姑娘回來,店裡很亂,奸細必是趁人多之時,暗中在董少爺茶中下毒。”

董老爺子點頭。

青林道長道:“我們還有七日限期,應集思廣益,想個法子從百里飛浪手中要回解藥才是。”

“也許是天尊下得毒呢?”洪老二忽然說道。

青林道長道:“天尊一直沒有現身,可見他是想收漁翁之利,沒有必要暗中傷害我們的實力,讓百里飛浪得手。”

董老爺子道:“老夫與紅衣使者交手時,她已明確警告老夫,他們將對青兒下手。”

他頓了一頓,又道:“老夫休息了!還有七日時間,我們會有辦法的。”

說完,他轉過身子,面對躺在床上的董長青,一雙老手輕輕撫摸著兒子的臉。

董長青牙關緊咬,呼吸時有時無,一張本來白皙的臉孔,現在已泛起一層詭異的金黃色。

眾人都默默地出了房門,走在最後的是雪兒和軒轅擎蒼。

雪兒輕聲道:“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我想……”

軒轅擎蒼冷冷地打斷她的話:“為慘死在寶瑩寺的人想想,為江湖同道想想,為天下人想想……解藥就在你身上,你自己做主吧!”

他說完,大步而去。

雪兒一個人坐在房間中,窮思竭慮地想著。

她在想,要不要把解藥立刻給董長青?

董老爺子是天尊、是壞人、是魔鬼,但這並不代表董長青也是無惡不赦的惡賊。

“到時我一定會把解藥給他。”雪兒自言自語地說道。

她心裡安靜了許多,但還有些不放心。

她靜悄悄地出門,直奔董家父子房間。

門是虛掩的,敲了半天,居然沒有人應聲。

雪兒輕輕推門走了進去。

當她看到房內情形時,不由得大吃一驚。

房中沒有一個人,連董長青也不在。

雪兒急忙奔了出來,衝到前店大廳。

紫春守在那裡。

她聽完雪兒的話,驚愣半天,道:“我一直在這裡,我敢保證,他們絕沒有從大門出去。”

“難道他們翻牆出去的?”雪兒張大眼睛。

“他們要去做什麼?”

“解藥!……百里飛浪……”

“董老爺子能找到百里飛浪?”

紫春不懂,心中暗道:“如果能找到百里飛浪,我們早就把他剁成肉醬了。”

雪兒忽然想到董老爺子就是天尊,道:“也許他有自己的法子。”

“他們會不會去找神醫江老大夫?”

雪兒搖搖頭,道:“找江老大夫用不著翻窗出去。”

“這麼說,他們知道百里飛浪的下落?”

“你如果是百里飛浪,會藏在什麼地方?”

紫春想了想,道:“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的意思,百里飛浪就藏在我們挹翠園中?”

紫春笑道:“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

“那會是什麼地方?”

“我也想不出來!”

雪兒笑罵道:“說了半天,等於放……限你一個時辰之內想出來,否則把你抓進衙門坐大牢。”

她笑著走了。

紫春還在叫道:“衙門大牢好黑,我怕耶!”

雪兒彷彿自語道:“害怕什麼?至少有吃有住,又不用工作。”忽然間,她停了下來,口中不停地喃喃地道:“衙門……衙門……”

雪兒想起了許多往事。

——衙門失火,陸邈雲被攝魂中邪,然後又是趙青松。

——向冷靜多謀的武師爺也變得冷酷無情,梟厲殘暴,簡直如同換了一人。

衙門為什麼會發生這麼多的事?

雪兒在剎那問彷彿明白了什麼。

“百里飛浪果然奸詐無比!陸邈雲瘋狂,向南天有兵有權卻不敢用,整個濟南城原來全在他控制之下。”她心中想著,已奔到紫春面前。

“軒轅大哥呢?”她問。

“他自晚飯後出去,至今未歸。”

軒轅擎蒼不在,只有靠自己了!

雪兒叫了一聲:“不能再等了!”

說著,人已衝出大門。

衙門大院中黑黝黝的,伸手不見五指。

火災後的殘垣斷壁,在黑夜中看去,詭秘而又可怕。

一種恐怖陰森的感覺襲上雪兒心頭;不由得連打了兩個寒戰。

她只有十七歲,從未走過江湖,既沒有江湖閱歷,更沒有江湖俠客的膽識。

“向最黑的地方走,還是向有光亮的地方走?”雪兒自問道。

夜風襲來,陣陣清涼。

在涼風之中,有一股熱乎乎的暖流吹到雪兒的後頸。

她下章識地回過身。

雪兒的瞳孔突然放大,一種從未有過的驚懼佈滿全身每根神經。

一個身著綠色長袍的人,正無聲無息地站在她身後。

他看著雪兒極度恐懼的樣子,不禁大笑道:“你這樣的老鼠膽,居然也敢獨闖衙門?”

雪兒收住狂跳的心,至少她已知道眼前的是人,不是鬼。

綠袍人又道:“你認識我嗎?”

雪兒搖頭。

“李博狂就是我!”

雪兒嚇得倒退兩步,顫抖地道:“你想幹什麼?”

李博狂冷哼道:“百里樓主動用了眾多高手,最後才查出我兒李俊逸就是因你而死。”

“你怎會和玄音樓狼狽為奸?”

“當日老夫與白衣使者大打出手時,恰巧百里樓主趕到,答應為老夫查出真兇。”

雪兒一聽,知道今夜無法倖免,懼怕的心情反而冷靜下來。

她氣憤地道:“是又怎樣?他本就該死!”

“老夫已殺了二十七人為逸兒陪葬,你是第二十八個。”

“你更該死!”

話聲中,雪兒搶先進攻,長劍出擊,暗器連放。

三劍一過,雪兒又退回了原地。

她遠不是李博狂的對手。

李博狂道:“帶老夫去逸兒的葬身之處,老夫給你一個痛快。”

“晤!”雪兒大聲道:“他早巳被剁成肉泥,餵狗了!”

李博狂氣得七竅生煙,叫道:“臭丫頭,老夫要活剝了你的皮,挖出你的心肝祭我兒在天之靈。”

長劍出鞘,直攻雪兒咽喉。

雪兒向後一躍,揮手射出一枚暗器。

一道光芒在空中打著盤旋,罩向李博狂的“天門穴”。

李博狂舉劍挑去。

—聲輕響,暗器爆開,化成萬點金星四下疾射。

“杜鵑啼血!”李博狂大喝一聲,體內罡氣勃然而出,震飛襲身的暗器。

“杜鵑蹄血”是秦鳳簫特意留給雪兒的,以備關鍵時刻救命之用。

可惜雪兒的內力單薄,遠不能發揮出這道暗器的威力,饒是如此,李博狂也受傷七處之多。

李博狂剛要檢查傷口,忽然發覺雪兒早巳溜出十幾丈外。

“小騷貨,哪裡逃?”李博狂顧不得身上的傷勢,拔腿直追。

在他看來,雪兒的輕功只能算是三四流。

眨眼間,他已追雪兒身後五丈之處。

前面就是翠竹環抱的假山石。

一道道假山,在黑夜中猙獰峻立,高低不一,彷彿魔鬼的獠牙。

雪兒逃人其中,就有機會脫離李博狂的魔掌。

她提足真氣,奮力激射而去。

李博狂心急之下,大喝一聲,手中的長劍如流星追月般擲出。

雪兒只感到身後傳來金鐵劃空的呼嘯聲,接著一道白芒閃過頭頂,帶著刺骨的煞氣,插入前面的假石中。

長劍直沒假石,巨大的力道使劍柄顫顫地抖個不停。

雪兒驚悸之時,李博狂已狂笑一聲,到了她面前。

“老夫終於等到了這一天,要不是挹翠園中高手眾多,你早就連骨頭都爛光了!”

雪兒背靠假石,大聲道:“你不要過來……”

李博狂大步逼進道:“認命吧!求個痛快死法!”

“惡賊,你休想!”

“說!……逸兒的屍骨在什麼地方?”

“你退後,否則我一頭撞死。”

“你還有這種氣魄?撞給才夫看看!”李博狂語氣中充滿著輕蔑和譏嘲。

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類?

雪兒愣了一下,暗挫玉牙,回身對著假山石一頭撞去。

李博狂萬沒想到她居然是敢說敢做的烈性女孩,想出手時,卻已遲了一步。

他只聽到沉悶的“咚”的一聲。

雪兒栽倒在假石旁,血流滿面。

李博狂呆立當場。

他驚訝中帶著不信和奇怪——那塊假山石居然被雪兒撞碎,露出一個黑烏烏的大洞。

洞內噴出潮溼惡臭的氣味,彷彿裡面就是幽冥地府。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22:42


第三十四章 郎情妾意

李樂重重地喘丁一口氣。

喘息聲中非但沒有絲毫痛苦和失望,而且充滿著自信和滿足。

“啦……這裡是美麗的……家園,像天堂一樣燦爛……”李樂高聲唱著。

這裡不是天堂,是地獄。

周圍黑乎乎的不見任何光亮,到處充滿著悶熱潮溼的空氣,惡臭腐爛的味道。

古老相傳,黑暗和寂寞能使人發瘋發狂,使人的意志完全崩潰。

百里飛浪用這樣的法子讓李樂屈服。

但他萬沒想到,李樂有一雙超越常人的明亮眼睛,在這暗無光線的黑暗中,依然明辨秋毫。

他端詳著腰上的牛筋褲帶。

這是他除衣褲外,唯一的一件隨身物件。

“總有一天要讓你這個老烏龜蛋、老棺材板見識一下本公子的絕學。”李樂心裡想著。

他想了許多事,就是想不出怎樣才能出去!

這地牢的四壁,是用磨光的巨石壘成,堅固的一百年都不會倒塌。

“越獄是不可能的,只有等好心人來‘放生’。”李樂自言白語地道。

他調整一個舒適的姿勢躺好,剛閉上眼睛,就聽到頭頂處發出“嚓”的一聲響。

聲音不太高,但在幽靜的地牢中卻猶如響雷一般。

李樂嚇得直跳了起來。

他定睛看去,地牢最上面的一塊石壁處插入一段發著精光的劍刃。

青鋒插進三尺有餘,可見是至柄而人。

“噢!我明白了。”李樂道。

他心裡明白,這塊石壁並不厚,最多兩三寸的寬度。

一愣之間,他忽然大叫道:“長劍能進來,我為什麼不能出去?”

他躍起身,舉拳敲擊石壁,果然發出“咚咚”之聲。

這聲音與其他石壁所發出的“噗噗”聲音明顯不一樣。

“他媽的!為什麼就這塊石壁薄得像張紙?早知如此,本公子早就出去了。”

李樂大叫聲中已一躍而起,運足憑生的力氣,對準石壁一拳猛擊過去。

“轟”的一聲巨響,那塊石壁彷彿被炸藥炸開一般爆了開來。

但李樂心裡清楚,石壁炸開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的拳頭根本沒擊中目標,石壁是從外向內炸開的。

碎石散礫落了李樂一身,那把青鋒長劍也掉進了地牢,正落在他腳下。

李樂瞪著大眼,直勾勾地望著那洞口發愣。

他全身一震,然後猛地醒悟,洞外就是自己夢牽夢繞的“人間”。

他向上一躍,雙手搭在洞口邊,向外看去——外面是漆黑的夜。

洞口處躺著一人,不遠處站著另一人。

李樂一眼就認出,他正是西北黑道上第一魁首、鸚鵡軒主人李博狂。

“不好!才出虎穴,就碰見大尾巴狼,這該如何是好……”李樂心中大急。

他面前臥倒之人,看不到她面孔,只能從身材上分辨出她是個年輕的女子。

“這人的身材好熟悉……啊!……雪兒……”李樂感到心跳聲

“咚咚”亂響。

正在他發愣之時,李博狂已帶著一臉驚愕,大步上前,伸手去抓雪兒。

“英雄救美……”這個念頭立刻在李樂心中湧起。

他用最快的速度拾起地上長劍。

一把好劍,不輕不重,寒光四射;煞氣橫生。

這本是李博狂的佩劍。

李樂猛然躍起,一凝腕力,長劍猛地刺出。

從最黑暗、最詭異的地方忽然擊出一道白芒芒的劍光。

冷不防的一劍,絕對讓任何高手都心驚膽戰。

李博狂也不例外。

李博狂走上前,不是要殺雪兒,只是想看看她還有沒有救。

他還想查查那個奇怪的洞。

可沒想到那黑如幽冥的洞中,居然在他最不在意的時候刺出了一劍。

精芒暴射,鬼哭神嚎。

幸好的是,他並非一般的高手。

躍身後竄,雙掌急撥。

劍鋒在他手臂上劃出一道血口。

這一劍如果是葉紛飛或曲一歌刺出,定會留下他一條手臂。

李博狂驚動未定,一直竄出兩丈,才穩下身子。

他大喝道:“何人在此裝神弄鬼?”

洞中傳出一陣令人心悸的怪笑聲。

接著一個長髮亂披,蓬頭垢面,形如厲鬼的人從洞中爬出。

他彷彿來自洪荒年代的遠古野人。

李樂提劍仰首展望,

夜空中黑雲密佈,月色昏冥。

這不是一個很美的秋夜,但對李樂來說,這景色足已讓他興奮得發狂。

他忽然仰天長嘯。

嘯聲直衝九霄,響震四野。

十餘天來,心中所有的積悶在狂嘯中宜洩。

嘯聲久久不停,李博狂只是在旁靜靜地看著。

他認不出眼前之人就是李樂,所以也不敢貿然出手。

直等到李樂停下嘯聲,他才問道:“你是什麼人?怎會在洞中?”

“我就是三十年前名震江湖的‘霹靂大劍俠’,在此閉關三千日。”

李博狂不是笨蛋,一眼就看出他哪像閉關修行之人,倒像解圍出牢的千年魔怪。

“這小子會是什麼人?”李博狂不由得暗想著。

李樂已從雪兒身體翻轉。

只見她青絲亂灑,面嬌容慘白,額頭鮮血淋漓。

他伸手探去,雪兒雖然只是昏倒,但口鼻無息,胸口不跳,似乎沒了呼吸。

李樂不由得大吃一驚,心跳一百八十下。

他急忙伏身,擺個煞有其事的架勢,連摸帶按,手法古怪的連自己都不懂。

他心裡大叫道:“雪兒,求求你,快快醒來!”

果然皇天不負苦心人!

李樂忙了一陣之後,雪兒L痛苦地哼了一聲,漸漸甦醒。

他大笑著對李博狂道:“本大俠的這套‘通經換脈救苦救難渡人成仙大法’怎麼樣?”

李博狂看得滿腦袋“漿糊”,但臉上是嚴肅的神情。

人們總是這樣。越是神秘不懂,越是相信。

他細想李樂的救人手法,更覺奧妙無窮,意味深長。

雪兒嬌容舒展,微微張開眼睛,看到了李樂。

李樂滿臉汙垢,好像帶個面具,但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李樂!……是你嗎?……”

她話音中帶者萬分的驚喜和激動,一下子坐了起來。

李博狂臉上卻是冷笑和氣憤,心道:“怪不得看到這小子第一眼時,就有熟悉的感覺。”

居然被李樂耍了半天,他整個人氣得簡直要爆炸。

“臭小子,看老夫怎樣扒你的皮!”

“壞事了!”李樂心裡暗道。

“你他螞的去死吧!”李博狂怒喝一聲,身體飛動,雙掌一合打來。

掌出轟鳴,勁風獵獵。

他用上了歹毒無比的乾屍化骨功。

李樂早知這一戰無法避免。

他對雪兒急叫道:“快走!我來擋他。”

不等李博狂近前,他主動迎上,挺劍刺出,力搶先手。

他會一招——天罡三轉。

劍走偏鋒,陡然斜劃。

長劍一連三轉。

李博狂已退到三步之外。

李博狂驚問道:“金陵趙老爺子是你什麼人?”

一代劍王的名聲畢竟競非同小可。

李樂撤劍回身;扶起雪兒,道:“趙老爺子是你師爺,你說他是我什麼人?”

李博狂驚奇不止,道:“他是你師父?”

“乖徒弟,夠聰明!明天師父教你玩劍。”李樂說著,急扶雪兒繞過假山石。

李博狂稍不在意,就被李樂佔個便宜,心頭之火更熾。

但一看他們逃進假山,來不及回罵,急忙猱身撲上。

李樂在假山石後一劍刺出。

驚鴻一劍,奇快且準。

李博狂剎住腳步,長劍擦肩而過。

李樂和雪兒的身影沒在假山群中。

假山怪石林立,山石猙獰稜峻。千瘡百孔。

李博狂心裡很清楚,在這種夜黑風高之時,要想抓他們,絕不是件容易的事。

李樂在暗,而他在明。

這種“捉迷藏”的生死遊戲,到天明也玩不出結果。

李博狂縱身躍上一處較高的雲石,張眼四望。

怪石祟立,漆黑如炭。

他大笑一陣,高聲道:“老夫就在上面等到日出。”

李樂和雪兒正伏身一黑暗處,一聽此話心涼了半截,沒了主意。

雪兒俯在李樂肩頭:“能再見到你,我簡直要高興死了……”

李樂輕笑道:“能再見到你,我比你高興死了還要死得快!”

“都是我不好,脫口說出了你的名字。”

“我很高興!因為我現在這個模樣,你居然還一眼就認出來了。”

“就算你變成一隻小狗,我都知道是你變的。”雪兒笑著,把頭低下。

她日日想念李樂。李樂的影子早巳在她心中留下深深的烙印。

她是用感覺認出李樂的。

“葉紛飛和曲一歌他們都在挹翠園!”雪兒道。

李樂二聽,心裡簡直樂開了花。

他道:“我們走!從後面繞出去。”

雪兒卻搖頭道:“他武功太高,逃不掉的,你先走,我擋他一陣。”

“你自認能擋他幾招?”

雪兒不回答。

她輕嘆—聲,把身體向前靠了靠。

兩人的臉貼得更近了,雪兒道:“我們不能全死在這裡,是不是?葉紛飛他們還在等你回家。”

李樂搖頭,很堅決地搖搖頭。

“要死就死在一起!”李樂一字一字地說道。

雪兒深情的目光看著他,不由得苦笑一下。

她只覺鼻子一酸,兩股熱流奪眶而出。

李樂笑遣:“又哭又笑,小貓拉尿。”

雪兒“嚀”的一聲,臉頰緋紅,身子—斜,把頭埋在他懷中。

她身上發出的陣陣香氣,不禁讓李樂頭腦嗡鳴,感到一道熱氣從腳底衝上頭頂。

他下意識的把頭低下,鼻子碰到雪兒的秀髮。

癢癢的感覺讓他說不出是難受還是舒服,青絲上傳出悠悠的香蘭氣息,令他心怡神往。

“你不後悔?”雪兒的聲音猶如蚊鳴蟻叫。

李樂緊緊地抱住她。

他感到了雪兒顫動的心跳,道:“我心甘情願。”

雪兒不說話,把頭埋得更深了。

李樂輕輕扳起懷中的臉蛋。

他看到雪兒的嬌容已是桃紅姣美。

為這樣一位純情溫柔的美少女他可以做任何事。

雪兒的呼吸開始急促,喃喃地道:“我喜歡你……”

李樂的腦袋“轟”的一聲,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雪兒喜歡他已不是今天的事了。

只是她沒想到——今天李樂彷彿從天而降,做夢般回到了她身邊。

雪兒心中的情感再也忍不住了。

在死亡邊緣,每個人都會把壓在心中的一切暴發出來。

她忽然把眼睛閉上:猛一抬頭,豔紅櫻桃般的嘴唇已貼在李樂嘴上。

李樂感到身體如觸電般的一震。

他情不自禁地抱緊雪兒,微張口齒,咬住了雪兒遞來的柔軟香舌。

一記長吻,滿口生香。

李樂更是心曠神怡,氣血澎湃。

他摟著雪兒的頭,兩隻鼻子抵在一起。

“雪兒!我們共生死!”

“我愛你!”

李樂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一手緊抱雪兒纖腰,另一手在腰間一拉。

那條特製的牛筋腰帶應聲而解。

腰帶一除,整條褲子就會譁然而落。

雪兒輕閉雙眼,胸口起伏不定。

她心在狂跳,臉紅如醉。

她第一次有了親吻的感覺!

她現在……在等!

她要等的,也是人生中的第一次。

她喜歡李樂,更相信李樂。

雖然她說不出任何理由,但她已決定將自己的一切都付與李樂。

李樂拉開腰帶的動作,麻利地如皰丁剖牛。

李樂的牛筋腰帶已除下,褲子卻還在腰間。

雪兒隱隱感到有些異樣,睜眼看去。

李樂把牛筋腰帶一頭系在假石凸角處,另一頭系在另一塊石頭上。

“用拌馬索把李博狂拌個大跟頭?”雪兒心裡想著,但又擔心得很。

李博狂是何等人物,能被拌個跟頭?

就算他躺在地上,憑李樂和雪兒也殺不了他。

可雪兒沒有阻止李樂。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

李樂道:“你說我們能不能成功?”

“會的!我相信你!”雪兒說得非常肯定,“我們一定能活著出去,因為我們還要在一起。”。

她會心地一笑,臉上現出羞顏,緋紅一片。

頃刻間,李樂感到夜空亮了許多。

他在雪兒額上輕輕一吻。

“你退後五步。”李樂很慎重地道。

說完,他故意重重咳嗽了一聲。

李博狂內力深厚,在這風吼簌鳴的環境中,一下就聽到了咳嗽的聲音。

他整個人如一隻獵食的夜鷹,無聲無息地滑翔過來。

轉個假山,是一條被雙石夾立的狹窄過道。

就在這裡,李博狂看到了李樂。

李樂直直地站著,嚴肅而又威猛的表情,彷彿臨陣時發號示令的大將軍。

他氣勢宏遠,不怒而懼。

李博狂愣住了,不知道心裡為什麼會產生一種膽寒心戰的感覺。

他感到面對的敵手,已不是十五六年的少年,而是一位猛如天神,厲如惡鬼的超一流高手。

他心怯了!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但李樂看上去並沒有特殊的地方。

一條牛筋已被他拉得滿開,如明月抱懷,筋弦上扣著的長劍,閃著炫人奪目光芒。

就在李博狂發愣的一剎那,李樂輕喝一聲,撥絃鬆手。

長劍擊出。

長劍不是刺出去的,而是被筋弦射出去的。

這種力道能有多大?

如果李博狂是他,寧願舉劍相向。

一劍刺出,腕力、臂力、腰力,甚至腿力,全身的力道都可以用上。

他相信那一劍將比射出的更加燦爛奪目。

可李樂射來這一“劍”,他卻無法躲開。

長劍迫風而起,奔雷而至。

驚天霹靂,鬼哭神嚎。

一劍直貫李博狂前胸,強大的力道帶起他後躍出去。

“咚”的一聲響,李博狂脊背撞在一座假山上,長劍透背面出,插入石中。

他的前胸塌了下去,整個人被釘在山石上。

不知為什麼,李樂沒有一絲勝利後的喜悅心情,而是—種空蕩的感覺。

他乾笑了兩聲,道:“是你逼本公子的,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恕。”

就在這時,掛在石上的李博狂忽然暴嘯—聲。

他雙臂猛揮,拔出體內的長劍撲向李樂。

他像—陣怒吼關的旋風,更像一頭已瘋狂的野獸。

李樂驚呆住了!

身處在雙石之間的夾縫,想躲都無處可躲。

他緊閉上眼睛。’

千鈞一髮之際,雪兒忽然急奔而出,撲倒李樂,壓在他身上。

一聲響,塵土飛揚。

一切都在響聲中停止,在飛塵中消失。

李樂睜開眼睛。

他看見了雪兒。

雪兒露出一排雪白的貝牙,帶著淡淡的迷人的微笑。

在他們身前一尺處,李博狂俯臥在塵埃中。

他死時眼睛還瞪得老大。

他不相信,更不甘心!

李樂驚魂未定,急抱著雪兒後撤了五步。

雪兒臉上是平靜的。

她沒有一絲恐懼,因為她與心愛的人在一起。

等看到李博狂的猙獰面孔,雪兒才感到有些害怕,掉過頭去,輕聲道:“我們回去吧!”

“回什麼地方?回家?”李樂忽然抱緊雪兒,道,“這裡就是我們的家!”

雪兒嚶睜—聲,雙臂摟住了他的頭,櫻紅小口緊貼在那乾澀的嘴唇上。

他們相擁倒地,絞纏著……雲開霧散,皎月蒙出。

這原是最美的夜色。

羅裙錦衣雙褪去,梅花春風護紅妝。

大地做床天為帳,不知何處是家鄉。

李樂就像一根直直的木樁,雪兒好似一條溫柔的小蛇,緊緊地纏在木樁上。

雪兒的冰肌玉膚緊貼著他身體,使他舒泰無比。

李樂忍不住伸出手摸向雪兒肩頭。

人手嫩滑細膩,感覺極佳。

他的手向下一滑,忽然握住了一堆軟香油脂。“啊……”

雪兒滿臉通紅,閉著眼叫了起來。

李樂看得幾欲醉了,上前親吻著她的眼睛,舌尖輕輕舔著長長的睫毛。

雪兒攖口微張,嬌喘不止。

“為什麼閉上眼睛?”李樂笑問。

雪兒依然緊閉雙眼,嬌聲道:“我不想讓你看到我。”

李樂聽不懂,也不想懂。

他撲上去對著紅彤彤的嘴唇重重咬了一口。

雪兒尖叫一聲,果然張開眼睛。

李樂早已縮回頭,貼在她胸膛上。

兩座大山拔地而起,巍峨壯觀,白花花的顏色在黑夜看來依然顯得刺眼。

山頂籠著霞雲,托出豔紅色的蟠桃。

李樂張嘴叼住一個,在口中吸吮著。

果然一股清香,比真的蟠桃還香。

吃完這個再吃另一個。

他含糊地道:“這顆小蟠桃真好,不但吃不光,而且還越吃越大。”

“你壞死了!”雪兒輕嗯—聲,雙手去捏他的耳朵。

李樂躲開“攻擊”,身子向下滑去。

一個圓圓小坑嵌在乎坦的小腹中央,彷彿大沙漠中的一口甜井。

李樂就是走戈壁的艱辛商旅,怎能不去飽喝一通?

他不是在“喝”,而是在“吸”。

“啊……癢死了……啊……”,

雪兒連連高叫,渾身酥麻。

李樂用舌尖向井中頂去,彷彿在鑽井汲水。

“……呀……你壞死了……”

雪兒呻吟一句,忽然抬起修長結實的大腿,夾住了李樂的頭。

李樂覺得臉上癢了起來。

有一堆毛聳聳的東西摩擦著他的鼻孔、眼睛、嘴巴。

他定睛望去。

蔭蔭茅草豐收地,二畝三分白少田。山澗溪水自灌溉,箇中絕妙非等閒。

雪兒看他盯著那方位看得入神,不禁輕哼一聲,鬆開雙腿翻身而臥。

“哇!你好大面子!”李樂嘆道。

“什麼?”

李樂把臉貼在香臀上,道:“你看,我的臉只有你的一半大。”

雪兒一聽,急忙收腹起身。

可她被李樂緊緊抱住,只能把滾瓜爛圓的兩大瓣香臀,高高地掀起。

“又白又胖,又甜又香……”李樂說著,在上面狂吻猛嗅。

他的鼻子擠在隙縫中,順勢而下。

重巒疊戾的地方已洪水遍野,清涼的溪水從李樂的鼻尖上緩緩流人嘴角。

雪兒的胴體扭動抱扎著,如芍藥迎風。

“死李樂……你壞死了……啊……”

她—陣掙扎,終於找到一個機會,滑魚般溜出,翻身把李樂壓在下面。

雪兒隨心所欲地把玩著最好奇的東西。

接著,她重重咬上一口,算是報復。

“噢……我的命根子……”

李樂痛得大叫不止。

雪兒騎在他身上,輕撫他的臉頰。

“李樂好乖……我好喜歡你……”

她的小口親吻著李樂剛要張開的嘴巴,雙腿緊纏在他腰間撫摸著、親吻著、緊纏著……“啊……哼……”

“噢……哈……”

他們彷彿變成了“哼哈二將”。

雪兒叫得更響,快活的呻吟聲好似巨浪狂潮。

她緊閉美目,用盡全部的心思配合李樂行動。

她要讓李樂知道,她是最好的。

山石已不存在,夜空已不存在。

整個世界都已不存在。

茫茫宇宙中彷彿只剩下他們倆。

李樂清醒過來的時候,才發覺身下的雪兒早巳香汗淋漓、疲倦不堪。

他心疼地抱住她。

“我會永遠跟著你,趕都趕不走。”

雪兒說話時,臉上是一片幸福快樂的表情。

李樂不說話,只是把雪兒抱得更緊,和自己貼得更近,久久沒有分開。

他親吻了一下雪兒,道:“我想起來了,我們還有一個家叫挹翠園。”

“那我們回家吧!”雪兒笑道。

他們剛站起身來,就聽到隨風傳來一陣悠悠的狂笑聲。

狂笑中帶著煞氣和霸道,讓人說不出的惶恐和驚懼。

李樂“嗅”的一下竄起身來,靈猿般縱上高石,尋聲眺望。

遠處閃爍著燈火。

李樂躍下假石,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雪兒眨了一下大眼,輕道;“你到哪,我跟到哪!”

“這算是夫唱婦隨?”

“是鸞鳳合鳴!”

說著,她摟住李樂那顆又髒又亂的腦袋,纓口迎上回香留韻的甜甜的吻。

又是一番纏綿。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23:19


第三十五章 虎穴驚魂

夜黑風高。

董老爺子有種鬱悶不祥的感覺。

趙青松臨死前的話他聽得很清楚。

他終於等到了從衙門出來的武師爺。

跟前這個武師爺就是名震江湖的玄音樓主人百里飛浪。董老爺子獨身而來,是為了董長青。

他很清楚,單挑百里飛浪根本沒有任何把握。

為了董家韻唯一傳人,他不得免而為之。

百里飛浪站在四丈之外。

他很吃驚。

從身形上看,他知道面前之人無疑是個高手。

董老爺子走了過來。

百里飛浪怪笑一聲:“原來是你!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找到本座!”

董老爺子漫步上前,全身處於極度戒備狀態。

他走到七尺處才停下腳步,道:“老夫也不想這麼快,但青兒等不得。”

“尊令郎有貴恙?……本座可不是大夫,老爺子是不是找錯了人?”

“明人不說暗話!”董老爺子急不可待,大聲道,“董家就青兒一根獨苗,請樓主賜藥。董家上下將感激不盡,此情永銘百年。”

“老爺子是風趣找樂子?還是人老了腦袋不中用?”

“老夫只要‘七日還魂散’的解藥,請樓主寬宏垂情。”

說著,他深深一揖。

“老爺子半夜獨身前來會晤本座,想必是怕江湖上人言沸沸,於董家名望有損。”

董老爺子的心思被他一句道破,不由心中一驚。暗道:“好毒的眼光!既然被他看破,這交易還怎麼做下去?”

他輕輕哼了一聲,道:“既然樓主不賞董家這個臉,少不得老夫要領教一番了!”

“你有把握?”

“沒有!”

董老爺子回答得很乾脆,頓了一頓,接著道:“但老夫已無路可走!”

看著他一臉悲憤之色,百里飛浪心中一凜。

常言道:“哀兵必勝”,董老爺子抱必死之心,更沒把握的應是百里飛浪。

他眼珠轉動,尋思道:“是誰對董長青下的手?”

沉默了片刻,百里飛浪道:“本座可以放你一馬,但希望你能退出這場是非。”

“你與玲瓏門本是一派同門,你們的事老夫自然不想多管,不過恰好身在其中,受人所託,才不得已以旬甲之身勉為其難,既然樓主這麼說了,老夫自然退身事外,打道回山西太原。”

“好!一言為定!”百里飛浪道,“明日此時,請老爺子攜令郎到此。”

“明日?”

“十二時辰並不長。”

明天一過,將是何樣?

董老爺子不敢保證他謹守諾言。

“老夫有的是空閒,就當樓主一天跟班,也好叫老夫心裡踏實。”

百里飛浪雙眼一瞪,道:“你不要逼人太甚。”

“錯在樓主,不在老夫!”

“老匹夫,當本座怕了你不成?”百里飛浪暴跳三尺,話聲中,已彈指擊出。

一道白光,悠悠射來。

董老爺子閃身,抖開纏在腰間的鏈子槍,“蚊龍出海”式反攻過去。

“不想要你兒子命了?”百里飛浪輕叱一聲,左手長鞭,右手長劍,迎向對方。

鏈子槍靈蛇般一晃,撞開長劍,直擊他面門。

百里飛浪的縛仙繩,圈起道道弧圈,把鏈子槍套住。

雙方用力,鏈子槍被拉得筆直。

董老爺子舉掌不停拍擊槍鏈,一股股強悍力道傳出,如海潮波瀾生生不息。

槍鏈每一震,長鞭就松一圈。

一連七次,槍、鞭已分開。

董老爺子收槍道:“你今天拿不出解藥,老夫誓不罷休。”

百里飛浪沉吟半響。

他腦筋在急速轉動。

“解藥不在本座身邊,如何拿得出?”

“你在推御責任!”

“救人之德,成人之美,本座雖從來不做,但也無妨一試。”百里飛浪大笑道,

他知道與董老爺子這一戰無法避開。

“拿解藥就隨本座來!”

百里飛浪輕喝一聲,身形驚鴻般掠出。

他說走就走,董老爺子卻一時沒了主意。

稍一尋思,百里飛浪已奔到了十餘丈之外。

董老爺子回頭望了一眼遠處亮著燈光的豆腐坊,重重嘆息一聲。

他狠狠地一跺腳,展開身形跟了上去。

為了青兒,只要有一絲一毫的希望,他都不會放過。

董老爺子已準備把自己的一條老命搭上去。父子情深,他絕不後悔。

百里飛浪和董老爺于都是當今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展開輕功不異於兩匹奔馳駿馬。

百里飛浪帶著董老爺子在城內跑了三圈。

一陣狂奔,足有五六十里路。

董老爺於居然沒有落下一步,讓百里飛浪著實吃驚。

但董老爺子真正的優勢不在輕功,而是槍法。

想到這一點,百里飛浪不禁微汗滲衣。

他繞回衙門大宅,從後園高牆躍入,穿廊走榭,奔到一座樓閣前,急剎住腳步。

樓閣高大巍峨,如峻山峭峰,樓頂的屋簷獸頭彷彿惡龍探爪,擇人而嗜。

“請!……”百里飛浪說著,已湧身人樓。

樓閣中沒有一絲燈火,如地府中的閻王宮殿,陰氣森森,寒氣逼人。

董老爺子深吸—口氣,走上石階。

一共十八階。

這是不是象徵著地府中的十八層地獄?

樓閣內更黑,黑得不見五指,令人懷疑自己是不是已成為盲人。

董老爺子看不到百里飛浪在什麼地方,也不清楚廳內的擺設如何,但還是一步一步地走了進來。

百里飛浪忽然打個呼峭。

剎那間,樓廳閃過幾道光芒。

碩大的燈燭在轉眼間點燃,照亮了廳中的每個角蔣。

董爺子眯了眯眼,看到百里飛浪正高挺胸膛、大馬金刀地端坐在大廳中央的太師椅上。,

他還帶著武師爺的人皮面具,但從氣質上看,無論怎樣也找不到武師爺的影子。

他是—代梟雄,是胸懷四海,心比天高的霸主。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百里飛浪問道。

董老爺子環顧四周,廳內香爐繡屏,各種擺設皆備,是座高雅金堂,錦簇華廳。

敞廳正面壁牆上懸掛著一具大匾,上面三個餾金凹刻大字——“抱蓮閣”,落款是陸邈雲。

百里飛浪“嘻”的一聲尖笑,道:“這就是陸邀雲最喜愛的靜修之地。”

董老爺子頓了一頓,問道:“你為什麼火燒衙門?”

百里飛浪大笑,道:“這只是故作疑雲,你們都是大笨蛋,哈哈……”

“鳩佔鵲巢,沒什麼可得意的。”

“哼!”百里飛浪道,“本座不得意於此,還能得意何處?”

董老爺子沉默了一陣,道:“秦鳳簫。”

百里飛浪一愣,不禁拍手大笑道:“不愧是老江湖,老謀深算,一語道破天機……不想看看秦鳳簫現在的花容月貌嗎?”

“老夫已老,對女人已失去興趣。”

百里飛浪又是狂笑不已,道:“不錯不錯,你現在只要兒子,不要女人。”

他頓了一頓,又道:“但本座還是讓你看看當年江湖第一美人——秦風簫現在的模樣。”

二樓的環廊上出現一個人影,被機關挾持著,一直送到扶手欄邊上。

秦鳳簫一頭長髮亂波披下,臉色嬌白,黛眉輕掃,美目微閉,櫻嘴半張。

活脫脫的一位大美人,哪裡還是半老的簫大娘?

這才是她真正容貌,果然不愧是當年的江湖花魁。

讓董老爺子更瞳目結舌的是她只穿著一身薄紗單衣。

窈窕身軀,玲瓏有致,朦朧見肉,胸前龐大鼓起兩座粉琢香堆脂烘櫻桃,歷歷在目。

秦鳳簫雖然麗服亂髮,但此時看去,卻有另一番旖旎情趣—她纖弱無助的樣子,勾人心顫性狂。軟香玉體,令人恨不得抱在懷中,把玩於錦衾羅褥之內。

百里飛浪重重地咳了一聲。

樓上傳來—陣響,秦鳳簫被機關帶回。

“老爺子認為這女人怎樣?”

“如果倒退二十年,老夫定會為此女與樓主一較,但現在老矣,心不足,力不足,自然沒了興趣。”

“董老爺子真沒興趣?”

“哼!你最好談些讓老夫感興趣的事。”

“解藥?……哈哈……你最幼稚了!”

“一個堂堂樓主居然言而無信?”

董老爺子雙眼怒瞪,花白鬍顫抖不停。

“只要老爺子助本座拿到‘瑤池仙冊’,解藥好說!”

“放你媽的瘟豬屁!”

董老爺子氣急,不由破口大罵,隨之一聲怒吼,人已撲上。

他雙掌一展,劈空掌力夾雜著暗器打了出去。

百里飛浪不敢有絲毫大意,翻身躍出,長劍出鞘,一式“鴛鴦亂點頭”,擋住飛來暗器。

董老爺子的暗器不全是打向他,七八支穿心鏢已在半空中折了方向,把樓廳四角的燈燭打滅。

剎那問,黑暗降臨,彷彿世界一下子到了末日。

“老鬼果然狡猾!量你休想趁黑逃身。”百里飛浪怒喝道。

話音才落,董老爺子已亮出鏈子槍一陣猛攻。

雙方交手,打了十四五個回合,突然分開,各自隱蔽,等待時機。

敞廳中是死一般靜。

兩人皆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此時都閉住呼吸,而心等待著時機。

時間在沉悶中慢慢過去。

忽然間,敞廳門口傳來一陣激烈的響鈴聲。

鈴聲之中還帶著一陣厲嘯的風聲,接著一聲慘哼傳出。

“哈哈……老鬼!受傷了?滋味如何?”百里飛浪大笑道。

隨著話音,燈光又回到樓廳中。

亮起的已不是原來的四盞燈燭,而是十八盞牛油巨燭火球。

炫目的光芒照亮每個角落,整個大廳如同白晝一般。

那些整齊乾淨的傢俱桌椅,現在已被一支支利箭射穿刺中,滿目蒼涼,一片狼藉。

百里飛浪大笑著,走向背靠牆壁的董老爺子。

董老爺子右邊的半個身子由胸至腿,一共插著五支利箭。

其中一箭貫人他右胸三寸,扎入肺葉之中。他每動一下,都引起一陣劇烈的咳嗽。

百里飛浪奸笑道:“本座的‘天羅地網’如何?”

敝廳大門被—道銅網擋得嚴嚴實實。

他上前把銅網托起。

“和本座鬥?……老匹夫!你只有死路—條。”

他再次狂笑不已。

董者爺子已成斷牙的虎狼,並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百里飛浪像一個得勝的獵手,趾高氣揚的盡情嘲弄著他。

每當這時,才是他心情最情快的時候。

他喜歡像貓一樣地玩弄著俘虜,等到玩膩的時候,再毫不猶豫一口咬斷他們的咽喉,看著他們慢慢地死去。

百里飛浪運指如飛,不但止住董老爺子身上流淌的鮮血,同時也制住了七處要穴。他要讓董老爺子沒死之前,親眼看著他怎樣把當年的第一位大美人“吃”掉。

一想到這件事,他就興奮得金身顫抖。

他拎起董老爺子,一個縱躍,飛身上樓,奔進一間房中。

秦鳳簫從木樁上被解了下來。

她嬌小纖娜的身軀,毫無—絲力氣,被百里飛浪抱著,放到了一張大床上。

床架上的繡風金絲帳,被百里飛浪掀起。

他撲到了秦鳳簫的身上。

他閉上眼睛,從秦鳳簫白暫光滑的額頭開始親吻,向下經過粉頸、胸脯,直至親遍了她的全身。

秦鳳簫沒有絲毫反抗,張著一雙茫然無神的美目,靜靜地望著帳頂,默默地承受著這一切。

百里飛浪奸笑著回頭.對董老爺子道:“這等香迷蝶薛的媚豔風情,老爺子見得不多吧?”

董老爺子氣得大罵道:“百里飛浪,豬狗不如的畜牲,老夫今天雖栽到你手中,可你最好不要看走了眼。”

“罵得好舒服。”百里飛浪更是肆無忌憚地大笑著。

“香臭不分,好惡不明,你這個變態的畜牲,看著你糟踏了老夫一雙跟睛。”

說完,董老爺子把眼睛緊緊地閉上。

“老鬼!此時由不得你!”

百里飛浪上前,拔出木樁上的鐵釘,把他的眼皮釘在額頭皺紋上。

鮮血滴清滑下,使眼前都變成紅豔豔的顏色。

朦朧之中,他看到百里飛浪把秦鳳簫身上的薄紗扯去,白晃晃的身軀立刻毫無點漏地展現當場。

百里飛浪的雙手輕輕劃過嬌嫩白哲的肌膚,口中發出“啊呀”之聲。

手指劃過之處,秦鳳簫的肌膚就會不自主地顫抖一下,泛起—層過敏般的可愛的小疙瘩。

百里飛浪雙手撫摸著美麗的胴體,連最幽秘的地方也沒有放過。

他忽然嘆道:“秋飛霜秋飛霜,你何苦死得這麼早?你若有靈,可看到這風花雪夜的美妙之景!”

這件事本來準備給秋飛霜“欣賞”的。

可惜秋飛霜已死,但如此有趣、刺激的事,又怎能沒有人在旁“叫好”。

他選中了董老爺子,因為“董春侯”這個名字夠份量。

一向急公好義、有口皆碑的董老爺子親眼目睹這等豔事,心裡會是什麼樣子?

會不會和秋飛霜心情一樣?

一想到這裡,百里飛浪恨不得馬上“行動”。

他看著董老爺子道:“你應該感激本座才是,如果不是本座,你何以能欣賞到江湖第一大美人的全部風光。”

董老爺子不說話。

“為什麼不說話?是不是隻顧得用眼睛,顧不得開口了?”

他乾笑了兩聲,又道:“其實演戲和看戲並沒多大區別,要的都是身臨其境,心神全投。本座行功時,姿勢有不妥之處,還望老爺子指教一二。”

“老夫聽不懂狗放的屁!”.

“哈哈……”百里飛浪大笑道,“人云此語重卿卿,吾聽此語心神怡……”

說著他一翻身,整個人騎在秦鳳簫身上。

香墳突起,白嫩滑脂,上點紅櫻,噴發欲出。

百里飛浪雙手壓上面,用力地揉搓著。

秦鳳簫全身都在顫抖,到最後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敏感的刺激,禁不住輕哼起來。

“這是什麼聲音?……好像燕呢鶯歌!”百里飛浪說著,手上的速度更快了。

秦風簫的玉體顫動抽搐,扭曲掙扎。

她全身軟綿綿地彷彿已酥透,檀口中的鶯吟聲越來越響。

百里飛浪的雙手穿玉丘探幽境,摩搓著她的每個敏感部位。

他大聲道:“秋飛霜,你看到沒有?當年抱不得的溫香軟玉,現在卻在本座胯下。”

“哈哈……”百里飛浪狂笑著,又道,“秋飛霜,你有本事再出頭管管本座的閒事?”

他現在只恨秋飛霜死得太早!

“啊……呀……呀……”

秦鳳簫“哼唧”聲充滿整個房間。

“秋飛霜!你聽到沒有,這不是黃鶯輕唱,而是母狗叫春。哈哈……叫!大聲地叫啊!’

在百里飛浪大笑不止的時候,窗外忽然吹進一陣陰森森的透心涼風。

百里飛浪本能地看向窗口。

窗口是關著的,關得嚴嚴實實。

這陣風又是從何處吹來?

“惡賊,秋大哥找你來了!”

秦鳳簫那冰冷的聲音說道。

就在百里飛浪一愣之間,外面又傳來一聲恐怖得令人發毛的慘叫聲。

只有面臨最不可思議的恐怖之事時,才會發出這種歇斯理底的慘叫。

那令人毛孔聳然的慘叫聲剛過去,樓下守夜之人就有了動靜。

每個人都從自己埋伏的位置上竄出來,亂哄哄的腳步聲,吵亂喧譁聲響震整個抱蓮閣。

世界末日彷彿就在此時來臨。

百里飛浪從秦鳳簫身上竄了起來。

就在這時,緊閉的窗戶突然被一陣狂風吹開,發著“嘎嘎’巨響,一股冷入骨髓的寒風隨即直吹進來。

桌上的兩盞明亮油燈搖曳一下,冒出一縷青色煙霧,忽然熄滅。

黑暗。

一種恐懼的黑!

窗外傳來了一聲幽幽的嘆息。

百里飛浪急忙提氣護身,撲向窗口。

樓下又傳來慘呼聲。

可以聽得出,這聲慘叫是四人同時發出的。

想必這四人皆是一招斃命;由此看來,對方遠不止一個高手。

“有人闖樓!”

百里飛浪輕叱一聲,縱身從窗口躍出。

窗外沒人,連樓下也沒有看到任何人。

樓下敞廳中一片漆黑,許多人擠在其中,如熱鍋裡的螞蟻,亂成—團。

“冷靜!掌燈!”

百里飛浪大喝一聲,飛身竄進大廳。

有人點亮燈燭,雖然只有一支,但足以看到眼前事物。

樓廳內安靜下來。

五具屍體擺在百里飛浪面前。

他低頭看去,其中一個人雙眼怒睜,臉上肌肉因恐懼而走形,已認不出這人是誰。

任何人都能看出,這人是被驚嚇過度而死。

還有四人都是被利器穿胸致死。

從他們的死,百里飛浪可以看出剛才定有高手闖入,然後撤退。

“先查查外面。”百里飛浪命令道。

沒有人動。

百里飛浪雙眼一瞪,剛要再次開口,就聽到旁邊一人道:“樓主,剛才真的有鬼出現,還是守住樓廳,等天明時再做計較。”

“放屁!”百里飛浪揮手一掌,把那人打得飛了起來。

眾人道:“那鬼在我們面前一閃,只見一道白光,就有四個兄弟同時被殺。”

“哦?他們是同時被殺的?”

他再仔細察看屍體,果然傷口部位和形狀都是一模一樣。

“又窄又細的長劍,一劍刺穿四個人的胸膛,會是什麼人?什麼劍術?”百里飛浪自語地道。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根本沒有人進入樓廳,我們只看到外面一條鬼影,一聲響,一道淡淡的白光,然後四位兄弟就慘叫一聲,齊齊倒地。”眾人道。

百里飛浪—驚,目光環視。

他的目光停留在斜對樓廳門的牆壁上。

那厚達兩尺有餘的山牆上,嵌著一支鵰翎箭尾。

—箭射穿四人胸膛,居然還有餘力直沒牆中,這利箭上帶有何等的強大力道?

百里飛浪目瞪口呆。

他想不出江湖上還有誰能做到這一點?

這位不可思議的高手是針對他來的?還是秦鳳簫?

一想到秦鳳簫,他不禁驚呼,雙臂疾展,如一隻巨大的蝙蝠,飛上了樓。

蹬開房門,他不由得臉色大變,兩眼倏張,激拎拎地連打了兩個寒戰。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23:57


第三十六章 怒箭斬魔

百里飛浪剛離開房間,董老爺子就站了起來。

他悶哼了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

秦鳳簫愣了愣,道:“你沒有被點穴道?”

“他怎會如此大意,可惜他低估了老夫的功力。”

他說著上前解開秦鳳簫的穴道,接著道:“老夫用‘破血激脈大法’衝開被封的氣脈。”

“那你現在……”

“老夫現在內力盡失,沒有三五年不可能恢復。唉……看來今夜是殺不了這個孽畜了。”

用全部的功力換取自由,這個代價不可不謂沉重。

說話問,董老爺子已用床上花被裹住她的身體。

“你能不能走?”

“不!……”秦鳳簫斷然回答。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老爺子,你自己走吧!我要留下來。”秦鳳簫平靜地道。

藉著昏暗天光,董老爺子看到她臉上堅韌無比,絕意悲壯的神情。

他知道,她不會走的!

“你已決定?”董老爺子問道。

“我決定!不殺此獠,三生三世不為人。”

董老爺子長嘆一聲,對她如此烈性執著,心下不禁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狠下心道:“老夫助你一舉殲滅這個豬狗。”

“老爺子身受重傷,功力盡失,一旦不能一舉殺敵,必遭其害。”

“以你一人之力,把握更是微乎其微。”

“他一時還不會殺我,機會總會有的。”秦鳳簫嘆道,“遭此獠汙辱,我豈能苟且偷生?”

她雙跟中已是盈盈淚花。

董老爺子猶豫著。

秦風簫急道:“奴家還有一樣東西,深盼老爺子能送到雪兒手中。”

說完她張開嘴,兩指從口中一拉,隨手抽出一根金絲細線。

金絲線越拉越長,最後從腹中拉出一物。

董老爺子仔細看去,那居然是兩截已斷銀釵。

“望老爺子保重!快走!”秦鳳簫說著,把銀釵遞到了他的手中。

董老爺子重重長嘆一聲,臉上的表情似乎決定了一件大事,道:“老夫既然無力相幫,只有教你八句口訣,以惡治惡,以魔降魔,殺死此廝,完成心願。”

秦鳳簫不懂,這關鍵時刻,還能有什麼武功可以轉眼速成?

董老爺子近身附耳說了八句口訣。

接著又具體解釋了一番,最後才道:“其中三味,全靠你自己領悟,話不多說,我這就走了!”

秦風簫徽—點頭,急道:“告訴雪兒,“玲瓏門下鏡石前,左三步右四步”,讓她找到李樂再一同去,慎記慎記!”

董老爺子應了一聲,從窗口湧身竄出。

他竄出時,卻不知在屋頂正伏著一人。

這人一身深藍色衣裝,面容如黑似鐵,亂糟糟的頭髮,如小鬼夜臨。

此人就是李樂。

房門被蹋開,進來的是百里飛浪。

窗外的李樂大頭朝下,根本無法射箭,否則早要了他的狗命。

李樂不敢造次,急忙紹回身子,凝神細聽。

百里飛浪道:“居然給老鬼逃了!你為什麼不走?”

秦風簫冷哼道:“為了殺你!”

“哈哈……”百里飛浪大笑著。

他走到床邊,從寬大的袍袖中伸出手來,輕輕撫摸著秦鳳簫的玉腿,道:“你能做到?你雖然不懼本座的‘玄音攝魂’,但你的陰陽蹺經四大氣脈已斷,就是有無窮的內力,也發不出半分,你憑什麼殺本座?”

說話時他的手繼續向上遊動,一直伸觸到秦風簫最敏感的部位。

忽然間,他在那密草茂叢的藏花處狠狠地抓了一把。

秦鳳簫不由得驚叫一聲。

“說!董老鬼是怎麼逃走的?”

秦鳳簫的雙腿並得緊緊的,道:“你低估了他的內力,是他自己衝開穴道的。”

“不可能?”百里飛浪道,“本座的‘祭天吞鬼術’,就是大羅金仙也無法衝開。”

“每人都有自己的絕招。”

百里飛浪冷笑不止,道:“老鬼不是對手,本座隨時可以殺他。”

“如果你能隨時殺了他,今夜又何必大費周章?”

一句話揭穿丁百里飛浪的心思。

他重重一哼,叫道:“他死定了,你也一樣!”

他的手劃過秦鳳簫平坦的小腹,扣在高挺的玉乳上,又道:“除非你把‘玲瓏寶鑰’交給本座。”

秦鳳簫輕蔑地一笑,道:“董老爺子已把‘玲瓏寶鑰’帶走,你還不快些去追!”

“什麼?……”

百里飛浪咆叫一聲,怪眼連翻,五指用力。

秦鳳簫慘呼起來,那座高挺秀拔的玉乳,已成了一片摸糊的血肉。

一個美得讓人眩目流涎、遐思萬里的玉乳被百里飛浪隨手丟到了牆角。

鮮血灑落一地。

百里飛浪轉身就要出去。

只要還有—絲希望;他就不能讓董老爺子帶著寶鑰逃走。

可這時,秦風簫忽然竄起身,撲到了他身上。

他沒想到,向逆來順受的秦鳳簫,居然拼起老命!沒來得及任何反應,巳感到後頸上被她重重咬上一口。

他反手一掌,把秦鳳簫打飛,

他連連檉叫,伸手一摸傷口,滿是鮮血。

他一腳把秦鳳簫蹋得老高,單掌凝氣,對著她胸口就拍過去。

這一掌打實,沒有人能活。

李樂在窗外聽得聲音不對,伸手探望,一看情況不妙,正準備撲進房中,就看到百里飛浪忽然“咦”的,聲,收回了手臂。

他又懸一腳,把從空中跌下的秦鳳簫踢到了床上。

李樂禁不住“籲”了一聲。

同時間,秦鳳簫慘哼聲起。

百里飛浪的眼睛瞄了一下窗外,沒有在意。

他低頭再看向秦鳳簫,眼中的瞳孔不禁放大了一倍。

秦風簫傷痛難當,雪白的身軀扭動著。

她痛苦時的各種姿勢,令百里飛浪瞠目結舌、緋意濃濃,引得他情趣膏漲。

鮮紅血液,點點噴灑在嬌白肌膚上。

扭動的胴體、刺眼的白膚,驚心的鮮血……猶如冰雪白玉,上點豔霞胭脂。

百里飛浪頓起含珠探幽、奪香攬媚的淫狂之心。

他衝到了床上。

“臭婊子,敢暗算本座?”他口中罵著,手已伸出。

“你怕董老爺子……”

秦鳳蕭臉上帶著悲壯的笑,一張口,一股股鮮血從嘴角湧出。

“放屁!’

百里飛浪心中暗道:“那老鬼不是省油的燈,是一條咬獵人的老狐狸,他拿了‘玲瓏寶鑰’,怎會不小心?怎會讓我找到?”

他不明白一件事,問道:“你全身上下、裡裡外外,本座不知查了多少遍,看了多少遍,摸了多少遍,怎麼沒找到寶鑰?”

“因為你不配得到寶鑰。”

百里飛浪暴跳如雷,叫道:“你莫以為本座不敢殺你!”

“我留下來就是為了死!……你不殺我,我就找機會殺你。”

她大聲喊著,急喘著氣。

她的胸膛起伏不停,那獨秀一枝的玉乳好像白玉堆砌,上點桃紅,更加誘人發思,另一邊卻是慘不忍睹的血洞赤泉,彷彿吹落梨花,悽悽慘慘,勾起人的潛在暴力。

——邊猶如仙女,一邊猶如魔鬼。

百里飛浪早巳按捺不住,只覺體內血脈膨脹。

他臉上肌肉顫抖著,眼中透出慘忍而又興奮的神情,雙手由慢至快的摩搓著秦鳳簫的身體。

秦鳳簫含淚而受。

她知道百里飛浪一時間不會下毒手,因為他不願意輕易放棄這美妙胴體。

可百墾飛浪不放心。

他撲到了察風簫身上,順手點住了她四處穴道,包括臉上的“車頰”穴。

緊接著百里飛浪就是抱香吻玉,神飛魂蕩。

乳珠在百里飛浪的揉捏下硬脹鼓大,閃著幽幽的光亮,發出誘人的肉香。

龐大的球體己灌滿氣,彈性十足、美妙動人。

百里飛浪朝思暮想秦鳳簫二十年,但在達成心願後,他卻想毀去蒼天所造的美麗。

他用力拔著茅草,把它們連根拔去。

“啊……噢!……啊……’

秦鳳簫的呻吟中帶著慘叫。

只有這樣,百里飛浪才感到無比韻興奮、激動。

氣血在他體內翻騰,丹田以下的部位火熱煩躁。

他強忍著,顫抖的手慢慢做著眼前的事。

直至那裡寸草不長,白皙的肌膚上已一片紅腫。

白裡透紅,晶亮光滑,高高的隆起如香墳粉丘。

百里飛浪伏下身親吻著,吻遍了溝隙擱縫,嘴唇上沾滿油亮般的香汁豔液。

“好香的地方……看來你是個香婊子。”

“啊……百里老賊……我要殺了你……啊……”

秦鳳蕭臉上的快慰表情中.彷彿已沒了絲毫仇恨。

百里飛浪把她的雙腿掰開至最大,幽洞中的疊層掩戶,一道道打開,露出裡面的紅通通鮮肉。

清珠細泉滴滴流出,帶著一種特殊的味道,令百里飛浪再次震盪起來。

‘噢……臭婊子,真是天生尤物。”

他趴到秦鳳簫身上,玉柱挺立,在她胸脯上來回地摩擦著。

剛剛凝固的鮮血,又開始流淌。

“噢!他媽的……你叫高些……”’

“啊……啊……”

察鳳蕭發出陣陣的撩人呻吟。

“再大些……臭婊子……”

百里飛浪叫著,一口咬在花蕊上。

秦鳳簫痛得疾呼,身體掙扎、翻動。

“哈哈……噢……夠味!”

百里飛浪從口中吐出一團血淋淋的香肉。

他道:“你剛才咬本座一口,現在算是打平。”

說著,他又低下頭,舌尖舔著殘洞缺戶。

傷口處的鮮血流進他嘴中,血腥之中帶著幽幽香味。

百里飛浪移身歸位,緊貼著秦鳳簫的平坦小腹,尋穴而人。

“噢……你不知道,在世上……噢……只有本座才能給你嗚呀……快樂!”

“啊……畜牲……你殺了我……啊……”

百里飛浪戲蝶穿花,尋犀射月……秦鳳簫故做迎合之勢,待堤破水發的一剎那,運起了“乾坤倒轉術”。

轉眼間,她感到小腹中熱脹起來。

百里飛浪沒想到她居然會這等邪門歪道的淫功。

“呀!臭婊子……不好!”

等到體內真氣大量流失、無法控制時才猛然醒悟,他急叫了一聲,猛收丹田真氣。

剛才那種摘花吞果之情已被嚇得蕩然無存,代之的卻是深恐巨駭,神飛魂散,

百里飛浪的真氣如浩浩決堤之洪向秦鳳簫體內流去,一發不可收拾。

他覺得全身上下軟綿無力,猶如大病初癒,來自秦鳳簫幽穴中的強大吸力,緊緊地裹住他要緊部位,令他無法收槍起身。

當年失去內力的恐懼,在他心裡復現,這種感受是不寒而慄的。

他拼盡全身力氣伸出手,壓在秦鳳簫口鼻之上。

秦鳳簫呼吸忽然受阻,運功立刻停頓了一下。

就此機會,百里飛浪躍身而起。

不等腳跟落地,他一掌掃了過去。

這一掌正打在秦鳳簫臉上。

百里飛浪在極其惱火憤怒情形之下發出一掌,用上了十二成功力,可秦鳳簫只是被打得翻了一個身。

到這時,他才發覺自己的內力丟失了一大半。

他雙腳落地,踉踉蹌蹌地連退三步,兩條腿軟得如煮過的麵條,立站不穩。

“臭婊子,暗算本座。”百里飛浪怒罵著,運氣調息體內真氣。

秦鳳簫慘淡冷笑。

她身上穴道未解,身體無法動彈,可腹中滾燙如火,真氣相撞,攪得五臟六腑如焚似裂。

她忍痛道;“百里老賊,你終難逃此劫,我秦鳳簫就是你平生最大的剋星。”

她閉眼大笑,幾近瘋狂。

“臭婊予,看本座怎樣扒你的皮……”百里飛浪怒火中燒。

他急急盤坐在地,調運周天。

片刻之後,他一躍而起,滿目通紅,體內的真氣已不足原先的五成。

“百里老賊,如再有三天給我練習此術。你就無法逃脫滅頂之災。”

真是入算不如天算。

十幾天來,百里飛浪與她行雲雨之事已不下數十次,如果她懂此術。豈會等到今天才使用。

百里飛浪叫道:“是姓董的老鬼教你邪術?”

“現在才知道,太遲了!”

“啊……”百里飛浪大叫一聲、聲裂金石。

他道:“這個老王八蛋,—旦得到‘玲瓏寶鑰’,就叫你我同歸於盡,他卻坐享漁人之利。”

秦鳳簫慘笑道:“與你同歸於盡,本就是我自願的,雖沒殺死你,但我心已慰,死亦無憾。”

她閉上跟,傲然求死。

對—個野心極大、欲霸天下的人來說,失去武功更甚失去性命。

百里飛浪這樣活著,比直接殺死他更殘忍、更解恨、更讓秦鳳簫痛快。

“臭婊子,你去死吧!”

百里飛浪怒吼一聲,運氣於掌,對著秦鳳蕭的頂門拍了下去。

可就在手掌落下的一剎那,從窗外突然飛進一物。

一道白芒芒刺眼的光,迅如閃電流星,勢比焦雷開山。

這就是李樂射出的箭。

他看到情形不對,顧不得自己身在何處,奮力就射出了這一箭。

“霹靂箭俠在此!”

隨著李樂的喝聲,利箭貫入百里飛浪小腹中。

利箭射天庭、鑽地府,其力道勢不可擋。

更何況百里飛浪只剩五成功力。

“哎呀!”一聲,他捧腹坐倒在地。

緊接著又是一陣“哎呀呀呀……”之聲。

聲音從樓下傳來,正是李樂的聲音。

李樂和雪兒趁天黑摸到抱蓮閣,裝鬼嚇死一名巡夜人,然後又用奪來的弓箭,一箭射死四人。

百里飛浪躍下樓時,他已偷偷摸摸爬上了樓。

他拼足力氣射出一箭,但終因身體姿勢不對,射出的利箭大失水準,沒能要了百里飛浪的性命,而自己的身體也失去平衡,從樓上直跌下來。

樓下眾人蜂湧而出。

十餘條大漢發一聲喊,舉刀衝向李樂。

李樂來不及起身,拉弓又是一箭射出。

一箭貫胸,那人被利箭帶著飛了起來。

其他人正一愣之間,就聽到樓上傳來百里飛浪的聲音:“臭小於已沒有箭了,剁碎了他!”

“誰說小爺沒有?”李樂大叫聲中,跳起身又是一箭。

眾人中一名漢子帶著刺耳的嚎叫聲,飛出三丈多遠才跌落塵埃。

李樂手上還拿著一支箭,這枝箭才是他最後的一支箭。

鵰翎箭搭在弦上,對準周身眾人。

一箭怎麼能射死九個人?

他不敢輕易放箭,瞪著一雙大眼,與他們對峙。

一個壯漢忽然大笑道:“他只剩一支箭,我們一起上,剁了這小子。”

“誰敢過來,小爺就先射死誰?”李樂叫道。

這句話並嚇不住眾人。

如果讓李樂逃走,他們可能會死得更慘。

眾人一起大喊,撲了上去。

就在這時,一條纖弱身影沖人人群,揮劍亂砍。

突如其來的攻擊,眾人措手不及,一連被殺三人。

“雪兒,你不應該出來的。”李樂嘆道。

雪兒嬌喘著,與他背靠背站立,道:“我不能看著你去死。”

“憑他們還能把小爺怎樣?”

“要死就死在一起!”

李樂長嘆一聲,居然放下弓箭坐在地上,道:“看來我們真要死在一起了!”:

他已看到百里飛浪挾著秦鳳簫走了過來。

雪兒尖尖的聲音大叫道:“簫姨……”

秦鳳簫全身赤裸,雪白的肌膚在黑夜看來更是白花花的刺眼。

她雙眼緊閉,胸膛起伏,能看出她還活著。

“你把簫姨怎樣了?”雪兒眼帶淚光叫道。

百里飛浪大笑道:“你們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本座可以放她一條生路。”

雪兒痛苦抽拉著。

李樂對百里飛浪道:“你沒看到,我早就把武器放下了!”

雪兒大哭起來,把手中長劍重重地丟在地上。

百里飛浪命令道:“綁起來。”

眾人剛要上前,百里飛浪臂彎中的秦鳳簫忽然動了。

秦鳳簫憑藉百里飛浪留在她體內的五成功力,衝開了身上被封穴道。

在百里飛浪最得意、也最無防備的情況下,她出手了。

—掌打在百里飛浪的胸口,另一隻手抓住了他命根子,同時張口咬住了他頸旁大血脈。

這突發其來的要命攻擊,百里飛浪大叫一聲,運足內力向她撞去。

秦鳳簫喉中發出“咕咕”的聲響,整個身體被撞飛起來,跌向一丈之外。

她飛出時,口中還咬著百里飛浪的一塊血肉。

百里飛浪捂住傷口;慘叫連連,鮮血從指縫中激噴而出,轉眼間浸溼了半個身體。

就在眾人驚愕之時,一道白芒射出,直貫入他前胸。

百里飛浪倒飛出去,撞在樓廳的牌匾上,被利箭牢牢地釘在“抱蓮閣”三個大宇之中。

一張人皮面具從他臉上落下,露出了他那魔鬼般的面孔。

雪兒嚇得“呀”的—聲,背過臉去。

一代梟雄,死不瞑目,瞪著滿是不信的眼神,直勾勾地看著樓外的李樂。

李樂的心也不由顫抖起來。

陽光從東方薄雲中噴發而出,吐暉散霞。

李樂回來了!

在挹翠園中,他猶如凱旋韻大將軍,高昂著頭,黝黑的臉龐帶著迷人的微笑。

葉紛飛在門口放起了炮竹。

歡笑聲中,大家抬著李樂步人大廳。

這時大門外傳來:“你們放鞭炮,一定是為了迎接我回來。”

接著一聲大笑,向南天大步而入。

葉紛飛叫道:“你不要自作多情!先跪在門外反省反省。”

向南天打“哈哈”,笑道:“不就是遲了幾天嘛!我回來還算早的。”

他奔向大廳,身後還跟著—位老人。

老者年約六十多歲,灰褐色的長袍裹著瘦小的身軀,老態龍鍾,一臉苦相。

眾人眼光帶著奇怪的神情,盯在他雙手上。

老者手上帶著一條細鐵鏈,被向南天像狗一樣牽著。

“這位老人家是誰?”李樂問道。

“他就是庸醫江西月。”向南天叫道。

眾人愕然。

向南天又道:“我以為找到他就可以藥到毒祛,沒想到這老小子居然叫我回家安排後事。”

“你好像還活著。”葉紛飛道。

“要不是我來硬的,老小子才不會為我醫治。”向南天氣憤地說道。

“不論怎麼說,我們都應恭喜你才是。”葉紛飛皮笑肉不笑地道。

向南天叫道:“哪有這等好事?老小於被逼無奈,又為大爺重新把脈,最後才說要用一種特別的瀉藥,每天瀉去一些毒。這樣一算,他媽的,要用半年時間才能祛盡。”

葉紛飛道:“和半年時間比起來,你遲迴三天並不算太慢。”

“等半年?……就算不被毒死,也會被你們罵死。”向南天道,“於是我就把這老小子帶回來了!要不是他走得慢,我們早……”

向南天的話沒說完,曲一歌已從人群擠出來,一掌把他打得老遠。

曲一歌走到江西月面前,深深一禮,道:“我這位朋友性格粗魯,萬望江老先生海涵。”

說完,他抓住鐵鏈一拉,鐵鏈應聲而斷。

曲一歌挾住江老先生,向大廳走去。

江西月嘆道:“老骨頭了,經不起折騰;幸好向大爺沒有動手。”

向南天道“聽到了!我牽著他走,是為了幫助他走快些,我可沒有打過他一下。”

“你最好站遠些,免得髒了我們的眼睛。”葉紛飛氣憤的樣子道,“居然對—個有聲望的老人如此折磨?尊老愛幼的優秀傳統,難道都被你拉屎拉出去了?”

向南天翻個白眼,道:“如果是你,說不定比我做得更甚。”

葉紛飛不理,隨眾人步人大廳。

曲一歌為江老先生倒滿一杯香茶。

“像你這樣有禮貌的年輕人,現在已經很少了!”江老先生嘆道。

曲一歌笑道:“前輩謬讚了,晚輩也是有事求您老人家。”

“恐怕老朽無能。”江西月道。

曲一歌道:“晚輩一個朋友身中‘七日還魂散’,今天已是第二天。”

江西月立刻站起身,道:“我們先去看看。”

“您老休息休息,喝口茶水壓壓暑氣。”

江西月搖手拒絕,堅決要先看病人。

眾人簇擁著他來到二樓,進了董長青的房間。

董長青面如金紙,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似有似無。

江西月捋袖,伸出滿是皺紋的手,輕輕釦住他脈門,閉目細查他的脈相。

李樂輕聲問曲一歌道:“這是怎麼回事?”

曲一歌道:“三更時分,我在衙門後院大牆下的豆腐坊內找到他。”

李樂剛要開口,便聽江西月道:“這‘七日還魂散’極為霸道,恐怕者朽也無能為力!”

向南天跳看腳叫道:“你們都聽到了!……這老小子就是蒙古大夫,欺世盜名,見死不救。”

江西月道:“這種毒非獨門解藥不治,不是老朽見死不救,等研究出解藥時,恐怕七日之限已過。”

他的話音剛落,站在一旁的雪兒已把解藥拿了出來。

她低低的聲音,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葉紛飛首先叫道:“對,就是他!董老爺子就是天尊,現在終於有人證明了!”

他是對曲一歌說的。

紅衣使者用自己的性命,證明了董老爺子身上穿著“七彩袈裟”。

曲一歌到這時已無話可說。

青林道長高聲道:“貧道敢用老命擔保,董老爺子絕不是天尊。”

“何以證明?”葉紛飛叫道。

青林道長說不出來,他只是憑几十年與董老爺子的交往,才敢斷定。

他嘴邊的肌肉顫抖著,大聲反問道:“軒轅擎蒼憑什麼這樣說?貧道要當面問問他!”

謝星插嘴道:“軒轅大俠自昨晚出去,就—直沒有回來。”

青林道長冷笑道:“就算親跟所見,還有看花眼的時候,他的判斷太草率了。”

向南天道:“大爺第—不服軒轅擎蒼,但他不可能作假,因為他是朝廷派來專查這件事的密捕官員。”

“這種人身攜皇上親筆手諭,見官大一級,權力相當大,責任也是重如泰山。”葉紛飛一臉正色地解釋道。

青林道長氣得連哼不止,背過身子道:“反正貧道就是不信。”

忽然間,李樂長嘆了一聲,道:“董老爺子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會是天尊。

曲一歌一驚,問道:“你為何這樣說?”

李樂道:“我當時在抱蓮閣中,曾昕到簫姨屬託董老爺子把一樣東西交給雪兒,可他為什麼一直沒有回來?”

“是什麼東西?”雪兒問道。

李樂搖頭道:“如果我猜測不錯,應是百里飛浪一直想得到的‘玲瓏寶鑰’。“

“啊!……”眾人發出一聲感嘆。

葉紛飛道:“董老爺子去了什麼地方?”

任誰都猜到,他肯定直接去了衰牢山無邪谷。

“我們現在怎麼辦?”葉紛飛大聲問道。

李樂道:“先救治董長青,從他口中也許能得到些消息,然後帶著他去哀牢山。”

雪兒一聽,立刻把解藥溶在茶水中,撬開董長青緊閉的嘴,把解藥灌了進去。

片刻之後,昏迷不醒的董長青微睜雙眼。

他看到眼前人頭攢動,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他微弱的聲音道:“是大家救了我……謝謝!”

葉紛飛第一個忍不住,叫道:“你老爹是不是‘天尊’。”

董長青一楞,驚問道:“葉兄此話何意?”

曲一歌把事情講述一遍。

他的話音還沒有蒂;董長青已急著叫道:“不可能!爹不可能是天尊,你們一定弄錯了!”

董長青急火攻心,雙眼一翻,又昏了過去。

江西月叫道:“水!快灌水!”

他說著,手指搭在董長青脈門上,雪兒拿了一杯涼茶給董長青灌了下去。

時間不長,董長青悠悠醒轉。

他的眼中已滿是淚水,顫抖地道:“我爹不可能是天尊,他不是天尊……”

“不要說話!”江西月輕喝。

董長青只是暗自抽泣,沒有再說一句話,

房間中鴉雀無聲,大家都看著江西月的表情開始越來越沉重。

一盞茶時間過去,江西月起身,低沉的聲音道:“董公子已經沒有絲毫內力了!”

—句話,如驚天霹靂,只嚇得董長青痛哼一聲;又一次昏迷過去。

葉紛飛嘆息:“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董老頭無惡不做,結果把自己的兒子都害了!”

李樂還是不明白,問江西月道:“董公子怎會忽然間失去內力?”

江西月道:“這有許多可能,可能是‘七日還魂散’毒性所致,也可能他體內毒性剛去,就受到刺激,使得急火攻心,內力隨毒性一起散出體外。”

李樂看向葉紛飛。

剛才就是葉紛飛第一個開口“刺激“董長青的。

葉紛飛叫道:“他內力消失,明明是劇毒所致,難道還怪我不成?”

李樂又看向雪兒。

雪兒低垂雙目,嘆息道:“都是我不好!”

李樂拉住她的手,道:“你沒有做錯什麼,我們都沒有怪你!”

葉紛飛叫道:“董長青是天尊的兒子,失去武功是他最好的報應。”

這時董長青又被眾人救醒過來,一聽葉紛飛的話,立刻大叫道:“我不是天尊的兒子!我爹絕不是那個天尊。”

葉紛飛不敢講話,怕董長青再受刺激。

他對著李樂苦笑—下,走出了房間。

李樂走到床前,道:“董公子,不論你爹是不晝天尊,我們都相信你不是壞人。”

董長青眼中湧出了滾滾淚花。

他噙著眼淚道:“你們要怎樣做?”

李樂嘆息道:“現在已沒有別的法子了,只有請董公子隨我們一起走一趟哀牢山。”

說完,他大步出門。

雪兒跟在他身後,道:“董公子的毒是我下的,我總覺得對不起他……”

李樂笑道:“他現在不是好了嗎?”

“可他的武功……”

對一個練武之人來說,失去武功比失去生命還要可怕!

李樂附耳道:“你的事我又怎會不管?如果他真是清白無辜的,我就教他‘御爐定心功’。”

雪兒一聽,嬌容舒展,抱住李樂的腦袋,重重地親上一口。

李樂嘆道:“現在就看他自己的命運了!”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24:33


第三十七章 道高一丈

哀牢山。

無邪谷。

在谷口,董家的當家人,董春侯正盤膝坐在一塊石上。

他面帶一種很古怪的微笑,看著不遠處的李樂。

站在李樂身後的是曲一歌和葉紛飛。

這時,只見遠處的山坳中走出四人。

他們是向南天、青林道長、雪兒和董長青。

董長青一看到董春侯,大叫著撲了過來。

但他被向南天,和青林道長攔住。

董長青跪倒在地,高聲叫道:“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青兒,起來……”

董長青道:“爹不把事情說明白,孩兒就不起來。”

董春侯長嘆一聲,不再去理他。

李樂道:“董老爺子,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要說?”

“你想要老夫說什麼?”

葉紛飛叫道:“你不要你兒子命了?”

董春侯道:“你們手上有人質,老夫也有。”

說著,他輕拍一下手,只見從谷中大樹後走出兩人。

這兩人是被綁在一起,趔趔撞撞地走了過來。

“軒轅大俠?”

“白姑娘?”

眾人不禁驚呼。

李樂嘆道:“董老頭,你果然老奸巨猾,別人不抓,偏偏抓他們兩人?”

眾人都不明白李樂的話。

李樂解釋道:“軒轅大俠是朝廷振來的人,而白姑娘正是我師父秋飛霜的長女香兒。”

眾人這才明白過來。

葉紛飛心道:“這樣一來,不論是從朝廷上看,還是從私人恩怨上看,我們都不能讓他們兩人傷到一根寒毛。”

董春侯道:“臭小子,你不錯!”

李樂笑道:“我的箭法也不錯!”

董春侯道:“聽說了!百里飛浪就死在你的弓箭下。”

李樂“嘻嘻”一笑,道:“他死的表情好像很不服氣,好像本公子那一箭是瞎貓碰死耗子碰上的,真是把本公子氣死了!”

董春侯冷笑道:“也有這個可能!”

“什麼?你也不信?”:

董春侯道:“老夫可沒有百里飛浪那麼笨,以身試險。”

李樂道:“本公子要和你賭上一賭。”

“賭什麼?”

李樂道:“我射你一箭,如果你躲過去了,或者接住了,本公子就放了董長青,否則,你就放了軒轅大俠和香兒,你說好不好?”

董春侯大笑道:“老夫沒這個興趣!‘七彩袈裟’在老夫身上,硬受你—箭又如何。你這個臭小子居然用話來套老夫!”‘

李樂一看自己的“詭計”被揭穿,只得苦笑道:“好!本公子只射你面門.如果沒射中就放人!”

他們兩人相距十餘丈遠,任誰也不會相信李樂能一箭射中董春侯的面門。

董春侯不相信,略微沉思,道:“老夫就坐在這裡等你的一箭。”

李樂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這時,葉紛飛從自己長衫中取出弓與箭,遞到了李樂手上。

李樂彎弓搭箭,輕喝道:“董老頭,你可要注意了!”

董春侯忽然仰天長笑,笑聲穿雲裂石,直衝九宵。

他道:“來吧!”

話音—落,李樂的手中的利箭如電閃射出。

霹靂一箭,能穿天庭、鑽地府,挾著排山倒海之勢,破空而至。

董長青在遠處大叫一聲,閉上了眼睛。

一聲慘呼傳來。

董長青睜開眼看去,只見董春侯依然端坐石上,面帶無比的詫異。

在董春侯身後的軒轅擎蒼卻是捂著肚子慘哼,小腹上插著李樂那支利箭。

但這只是短暫的一瞬間。

只見軒轅擎蒼忽然長身而起,腹上的利箭彈出,掉在五步之外。

眾人皆驚呆得說不出來。

他們不懂,為什麼李樂的箭會射在軒轅擎蒼身上?

為什麼軒轅擎蒼中箭而不傷?

李樂大笑道:“難道你們還看不出來誰是真正的天尊?”

二語驚醒夢中人。

眾人向軒轅擎蒼撲去。

軒轅擎蒼雙臂一層,身上的繩索已經脫去。

他一手抓住了香兒的粉頸,一手扣在董老爺子的頂門上。

他怪笑兩聲道:“李樂,你真行!本座做得這麼嚴密的計劃,居然也被你識破了!”

李樂笑道:“不是我行,是江老大夫行!他把‘七日還魂散’的解藥研究一番,發現裡面有江湖上最歹毒的‘散功粉’。這包解藥,是不是你給雪兒的?”

軒轅擎蒼冷笑道:“本座以董長青的性命作要脅,逼董老頭死在你箭下,以便引起你與董家之鬥,沒想到此招反而露了馬腳。”

李樂道:“本來小爺還有些猶豫,所以才射你一箭試試,沒想到‘七彩袈裟’真的穿在你身上。”

葉紛飛叫道:“這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軒轅擎蒼道:“少廢話.就算你們識破本座身份又能怎樣?”

他手上有董老爺子和香兒兩人,眾人投鼠忌器的,都不敢輕舉妄動。

李樂淡淡一笑,道:“我只是不懂,當時雪兒親眼所見,紅衣使者明明刺中董老爺子小腹,為何老爺子不見一絲傷害?”

董老爺子苦笑一聲,道:“烏錐三踏雪的破解招式已公開天下,所以老夫在肚子前綁了一塊鐵板。”

董長青從地上跳起身,衝到前面,對李樂道:“如果對手破解這一式絕招,只能從中盤出擊,所以只要護住小腹就可以出奇不意,攻擊對手。”

李樂感嘆道:“就因為這事,使得十有八九的人都相信老爺子就是天尊。”

軒轅擎蒼笑道:“看來紅衣使者還幫了本座不少忙,如果不是她那一劍,你們可能早就懷疑本座頭上。”

葉紛飛問道:“那為什麼白有功臨死前也說你是天尊?”

軒轅擎蒼笑道:“這是本天尊特意安排的,目的就是製造假象,迷惑你們。”

李樂冷哼道:“本公子還沒有問你,你又是如何把董老爺子抓住的?”

軒轅擎蒼大笑道:“你想必還記得‘抱蓮樓’,當時在外偷聽的又不止你一個,還有本座。”

不但是李樂,連董老爺子也恍然大悟。

軒轅擎蒼偷聽到了所有事情,而且當時故意弄出一股怪風,把百里飛浪引出樓外。

他制住董老爺子,終於得到了“玲瓏寶鑰”,順便又抓走了在“抱蓮閣”養傷的香兒。

軒轅擎蒼道:”瑤池仙冊’註定是本座的,你們輸了!”

趁著李樂吸引軒轅擎蒼的注意,向南天已從旁邊繞過,看準時機猛撲上去。

軒轅擎蒼忽然掉過頭,對著撲來的向南天吹出了一口氣。

曲一歌不禁叫道:“注意!混元罡氣!”

向南天只感到迎面一股強大無比的氣流,把持不住身形直跌了出去。

他連翻了三個跟頭,才停下來,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軒轅擎蒼大笑道:“姓向的,你永遠都在本座下面,這輩子也別想爬上去。”

向南天大叫一聲,舉刀又要撲上。

李樂道:“向大人,你先休息休息。”

向南天知道自己不是軒轅擎蒼的對手,只氣得鼻子中喘著粗氣,退了下去。

董老爺子大聲道:“你們都上來,殺了這個萬惡不赦的奸賊!”

葉紛飛也忍不住了,舉著一把長刀蠢蠢欲動。

軒轅擎蒼高聲道:“準敢上來?你們不想要他們的命了?”

他說著,揮手一撕,把香兒胸前的衣襟扯了下來。

雪白的肌膚,飽滿堅挺的雙峰,玲瓏硃紅的玉珠,立刻展現在眾人面前。

李樂急忙大叫道:“不要胡來!我可以先放你一馬。”

軒轅擎蒼大笑道:“你肯放我一馬,卻不代表我也放你一馬……作了他們!”

隨著喝聲,山谷中忽然衝出十數名黑衣高手。

“百庸大師?……”

“金中魁?……”

“金香蝶?……”

李樂再也忍不住了,怒視百庸叫道:“原來寶瑩寺的內奸是你?”

百庸獰笑道:“這隻怪你笨!寺內高僧,只有老衲活了下來,稍微想想,也都明白這其中的緣故。”

“你在金家選婿犬回上為什麼要幫我?”李樂不明白。

“我們目的是為了讓你們和百里飛浪相鬥。”百庸趾高氣昂地道。

“老禿驢,你對得起廣空大師嗎?”李樂大聲叫喊著。

百庸道:“成王敗寇,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除掉你們,老衲依然是人人敬仰的百庸大師,重建寶瑩寺,稱霸江湖。”

李樂苦笑搖頭。

軒轅擎蒼大聲道:“你們中不是太老,就是太嫩,要不就是女流之輩或者笨蛋一個,和本天尊鬥,只有一條路——死!”

“死”字剛出口,百庸和金中魁已經動手了。

來的黑衣人皆是—流好手,是天尊的死黨精英,他們圍住李樂等人,猛攻起來。

軒轅擎蒼笑道:“幾位中如有不想死的,本天尊答應你們舉手投降。”

他大笑著,挾持著董老爺子和香兒,消失在谷內樹林中。

百毒洞。

它在無邪谷的最裡端,洞中毒草毒蟲橫生,毒氣毒霧遍佈。

軒轅擎蒼仗著百毒不侵的“七彩袈裟”,進入洞中。

他拿出“震天木魚”,走一步,敲一下。

激烈的木魚聲把洞內的毒蟲盡皆震死。

他們三人小心人洞,走人極慢,一步一探地向深處進展,走了一個時辰,才走到盡處。

一道高大石牆屹立眼前,上面鑿刻著三個古篆大字——玲瓏門。

“門”字之下是一個凹坑,裡面長滿青苔野蕨。

軒轅擎蒼用了很長時間,才把坑內雜草除淨,拿出“玲瓏寶鑰’,一對,正好嵌入坑槽之中。

“董老頭,你去將門打開!”軒轅擎蒼道。

“老夫可沒這份力氣,也沒這份心情。”

軒轅擎蒼大笑道:“老小子到現在還騙我,這玲瓏門上機關遍佈,一旦硬闖,就必死無疑。”

“那你就去死吧!”

“‘玲瓏寶鑰’已投入鑰孔,但石門還未開啟,這是為何?”

“因為老天不讓你得到‘瑤池仙冊’。”

“放你媽的狗屁,秦鳳簫最後教你一句口訣,你為什麼一直不告訴本天尊?”

董老爺子冷哼一聲,道:“老夫已老,記不得那句口訣是什麼。”

“本天尊可沒忘,那句口訣是:玲瓏門,鏡石前,左三步右四步。”

董老爺子連連冷哼,不去理他。

軒轅擎蒼白語道:“鏡石?鏡石在什麼地方?”

他在四周探視了一圈,發現一段被毒藤纏繞的石樑。

石樑從玲瓏門旁伸出,彷彿是一個巨大的把手。

軒轅擎蒼不敢肯定,於是又用了老半天時間,才把石樑上的毒藤除去。

石樑頂端圓圓如鏡,光亮照人,是一塊天生的鏡石。

軒轅擎蒼笑道:“親手將封藏百年的秘笈拿到手中,這種令人興奮狂熱的感覺,你們永遠也體會不到。”

他說著,站到了鏡石前方。

“左三步,右四步……”軒轅擎蒼口中念著,但這時,董老爺子忽撲了過來。

他雖然沒有絲毫內力,但依然神勇無比。

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軒轅擎蒼打開石門,拿走“瑤池仙冊”。

他明知會死,也要死在石門打開之前。

軒轅擎蒼沒有殺他。

董老爺子活著,對他會有更大的作用。

軒轅擎蒼連點了董老爺子三處要穴,而且連白姑娘也沒放過。

他不想再有任何人打擾他取是“仙冊”。

他重新站在鏡石前,深吸一口氣。

他的手輕摸著鏡石,然後向左邁了三步,腳下傳出“喀”的一聲響。

石門內有響聲傳出。

軒轅擎蒼急忙又向右邁了四步。

此時,他已站在玲瓏門前,伸手推向石門。

石門果然啟動,伸出的石樑也在動。

但它們的動只是一瞬間。

石門裂開……出現在軒轅擎蒼眼前的不是“瑤池仙冊”,而是一道道數不清的飛旋利刃。

他本能地向後跳躍。

他的動作不可不謂快若閃電。

但他萬萬沒想到——身後的石樑此時已暴裂開來,分成十八道堅硬的石槍,紮在他身上。

軒轅擎蒼身著“七彩袈裟”,石槍無法穿背扎入。

但機關上雄揮無比的力道,撞得他口噴鮮血。

退路被斷,機關啟動,這都不是最可怕的,最要命的是洞頂上方落下一道金絲倒鉤毒網,正罩在軒轅擎蒼的身上。

他被鎖在網內,無法動彈。

毒性從他的口鼻眼耳中進人體內,順著血脈侵入了五臟六腑之中。

軒轅擎蒼大叫道:“救命!救命!……”

百毒洞深達數百丈,他的喊聲如何能傳到洞外?

董老爺子仰首大笑道:“你為何點住我們的穴道?否則老夫不就可以幫你了嗎?哈哈哈……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恕。欲霸天下的一代天尊,你終於認命了!”

“不……救我……”軒轅擎蒼忍不住毒性帶來的巨大痛苦,慘叫著抽動著身體。

“軒轅擎蒼!你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早就和你說過,老天爺是不會讓你得逞的。”

隨著聲音,李樂等人笑眯眯地走了過來。

董老爺於道:“百庸和金中魁擺平了?”

曲一歌笑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在關鍵時刻,謝星和洪老二帶著大批高手及時趕到,而且連天下四大名捕的前兩名也趕到了!”

“哦?”董老爺子臉上露出喜悅之色,道:“你是說柳中緒和柳如煙父子倆?”

“除了他們還有誰?”

“哈哈……快給老頭子解穴,我要整衣淨冠,好去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他們還在洞外,是不是?”曲一歌用眼角去看一旁的李樂。

李樂卻裝作沒聽見,面對軒轅擎蒼道:“你聽過諸葛死後斬魏延的故事嗎?”

“關我屁事?”軒轅擎蒼忍痛道。

李樂道:“我聽師父秋飛霜說過,打開玲瓏門只要‘玲瓏寶鑰’,不要任何口訣。”

“什麼?……”軒轅擎蒼感到全身發冷。

李樂笑道:“簫姨是諸葛亮,她怕董老爺子當魏延,所以弄了一個讓人心甘情願上當的口訣,卻卻沒想到,你自己偏偏搶著去死。

“臭婆娘,本天尊死也不會放過你!……啊!……”軒轅擎蒼在叫一聲,四肢抽搐亂動,嘴角流出黑色的血。

軒轅擎蒼雙眼向上一翻,命歸地府。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1-2 11:25:24


第三十八章 歡天喜地

李樂靜靜地坐在房中。

他靜靜地看著。

在他面前是一條半透明的屏風,裡面閃動著人影,窈窕的身材在朦艨朧朧之中,看上去更有情趣。

“我洗好了……”

隨著嬌滴滴的聲音,雪兒從屏風後走出。

她身披浴紗,朦朧見肉,長髮漫垂,臉頰嬌紅。

“美嬌娘出浴。”李樂笑道。

雪兒靠在他懷中,發稍上的水滴垂落在他手心上。

李樂舉起手聞了聞,道:“你的洗澡水都是香的!”

“馬屁精!”雪兒似嗔似嬌地道。

李樂忽然伸手拉去浴紗。

浴紗從雪兒肩頭滑落。

削肩細腰,寬臀長腿,雪白肌膚,幽香撩人。

李樂心神震盪起來。

他忍不住攔腰抱住雪兒,道:“當看到你第一眼時,我就喜歡上你,你知道為什麼?”

“因為我長得漂亮!”

“不對!……因為你有一個大屁股。”

雪兒揮起粉拳,砸在他頭上。

李樂抱著腦袋蹲了下去。

他大叫道:“老人都說,女人大屁股是多子多孫的象徵,這有什麼不好?”

“我還是姑娘家,哪來的子孫?”雪兒叫著,甩開他的手,轉身傲立。

“不久就會有了。”李樂兩隻眼睛瞪如銅鈴。

雪兒身材玲瓏有致,雙峰巍挺拔,玉珠爭紅鬥豔。但最讓李樂吃驚的,是在平坦的小腹下面。

那裡光禿禿的,圓鼓如出籠饅頭,白胖胖逗人喜愛。

“現在你相信了!”雪兒道。

“相信什麼?”

“我是清白的!”

雪兒說著,故意把肚子一挺,微隆白嫩的肉饅頭,抵在李樂鼻尖上。

如蘭似麝的幽香直鑽他鼻孔。

他嘟著嘴唇親去。

雪兒讓開了,笑道:“你必需先答應,以後一定要娶我。”

“這很重要嗎?”

“當然!因為我現在已經是挹翠園的大老闆,是有身份的人了!”

“有身份並不一定非要有名份”

“不行!……”雪兒叫了一聲,衝上去拉扯李樂的衣服。

李樂的衣服一扯即落。

雪兒立刻驚叫道:“你居然不穿內衣?”

“我—向都是‘光板’。”

“原來堂堂的玲瓏門掌門,是個小色鬼。”

李樂毫不在乎地笑笑,道:“我現在已把掌門之位傳給了你姐姐香兒。”

雪兒心中一愣,道:“可她神智……”

李樂打斷她的話,道:“江老大夫找到了一個法子,包她清醒過來。”

“什麼法子?”

“乾坤倒轉術!”

“這種邪術……”

李樂正色地道:“萬物皆有用,邪功也有好的一面。”

“她的內功豈不完全失去了!”

“雪兒,你不要忘了,我會‘御爐定心功’。”

雪兒釋然,但轉念一想,又大叫道:“你佔了我的便宜,現在又想佔我姐姐便宜。”

李樂一臉苦相,很無奈的樣子道:“我沒有法子,香兒對每一個人都仇視萬分,也只有我能接近她。”

雪兒冷笑道:“近得還不止一點呢!”

“好!”李樂提高聲音道:“既然你不同意,我也無話可說,只好隨她自生自滅吧!”

“我沒有這麼說,但你不能平白佔我們姐妹的便宜,你要正式娶我們。”

“我答應……”李樂乾脆地道。

雪兒拍手歡呼。

李樂又苦兮兮地道:“就怕柳青青不答應。”

“柳青青又是誰?”雪兒瞪大眼睛。

“她是我文定之妻!”

“指腹為婚也能算數?現在都是什麼年代了?”雪兒甚是不服。

李樂一聲長嘆,道:“退不掉,也逃不掉,我在她手上是死透了!”

“不會的,我一定勸她回心轉意,三女伺夫,也不是很奇怪的事。”

李樂抱住她的纖腰,在白嫩香滑的玉峰親吻著,道:“雪兒,我好喜歡你!”

“我一定能成功,我對自己充滿著信心!”

雪兒說著,緊摟住他的頭,盈盈香唇迎了上去。

四片嘴唇還沒接在一起,房門忽然打開。

“可我對你沒有信心!”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雪兒嚇得大叫一聲,捂住自己的眼睛。

李樂也嚇得跳了起來。

房門明明鎖好的,為什麼忽然打開。

他瞪大眼睛望去,不由得叫道:“柳青青?怎麼會是你……”

“我不能來找自己的老公嗎?”

雪兒一聽是柳青青,放下手,張眼看去。

眼前是一位美貌大姑娘,直鼻檀口,柳眉杏眼,手中拿著一把鋒利的長劍。

“你要清楚,我們還沒有成親。”李樂高聲道。

柳青青冷哼一聲,眼光落在雪兒身上。

她的武功遠在雪兒之上,李樂生怕她會傷害雪兒,急忙站在她們中間。

李樂問道:“你怎會到這裡?”

“百庸和尚被處死後,金中魁也在獄中上吊了!我隨大哥來濟南處理金家產業。”

“他女兒金香蝶呢?”李樂問道。

“被挑斷琵琶骨,廢去武功,成了殘廢。”

李樂長嘆道:“一代佳人,落得如此下場。”

柳青青冷哼道:“你還會憐香惜玉?是不是打算把她也娶回家?”

李樂瞪她一眼,氣乎乎地道:“不錯,多一個總比少一個好!”

柳青青被他氣得杏眼連翻,道:“十八美佳人,金家億萬財……你也不笨……”

“少爺本就是聰明人,不但是金家財產,這挹翠園也全是我的,連紫春和素秋我也娶了。”

“你……”柳青青瞪著眼,說不出話來。

“你不想回孃家,就排在最後一個!”李樂仰頭高聲喝道。

他已想好,如果柳青青敢在爹面前說壞話,他就帶著雪兒和香兒到哀牢山,永遠不回去。

“你們不要吵了!我退出就是!”雪兒長嘆一聲,如怨似泣,讓人於心不忍。

“你如果要退出,我也退出。”李樂道。

雪兒鶯燕輕啼道:“公子,你和青青姐回家去吧!……”

“我不同意,她的身材沒你好!”李樂的眼光看向她圓滾的香臀。

雪兒明白他指得是什麼“身材”,悽慘的面容擠出一絲微笑。

柳青青道:“果然是個大美人,可惜胸脯小丁些,屁股也小了些。”

“不會吧!……”李樂奇道。

他的話音剛落,只見柳青青的衣服忽然從身上滑落,光溜溜的胴體立展眼前。

“你……你也不穿內衣……”雪兒驚愣不止。

柳青青道:“當老公都不穿,做老婆的又何必穿呢!”

李樂道:“你怎會知道?”

“我已來了很久了!”柳青青道。

她的胸脯果然豐滿高脹,微微翹起,頂端玉珠爭奇鬥豔。

她扭著屁股在房中搖擺踱步,肥腴的香臀碩大無比,真的比雪兒的大出許多。

“哇!太誇張了吧!“李樂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

雪兒已披上了輕紗。

柳青青走到她面前,輕輕地為她解下浴紗,展顏一笑道:“好妹妹,剛才是逗你玩的,我知道,他心中最喜歡的就是你。”

“可我……”

“你曾捨身救他,他能讓你走嗎?就算他肯,我也不會答應的。”

柳青青臉上是一片真誠,伸手輕輕拍著雪兒胸前的峰頂玉珠,慢慢揉著。

“姐姐……”雪兒撲到她懷裡。

李樂終於鬆了一口氣,暗道:“謝天謝地!看來香兒的事,還是做完就放手吧!”

他無力地坐在床上。

可是忽然間,他發覺多了一個人。

“香兒……”李樂跳了起來。

香兒淚痕未乾,道:“公子爺,你能娶這麼多姐姐,為什麼偏偏不要奴家。”

“兩個就夠頭痛了!哪要這麼多?”李樂大聲道。

說著,他已經抓起衣服,飛身從後窗跳了出去。

李樂還沒穿好褲子,就看見一群人正向房門走去。

“小葉子、小曲、向南天、陸知府、謝星、洪老二、青林道長,還有柳如煙他們都來了!”

他提著褲子,掉頭就朝另一方向直竄。

但只跑出幾步,又忽然停了下來。

他心中大叫道:“不好!雪兒和青青還在房中,她們還沒有穿……”

李樂想著,已經飛一般回奔,高聲叫道:“不能進去……快快穿衣……有賊!”

“我也是賊嗎?”

一個聲音渾厚響亮,從他身後發出。

李樂急回頭看去,看見一個身著金邊紫袍、方臉濃眉大漢。

“……啊!……爹……”

他只嚇得全身發軟,雙手顫抖。

還未穿好的褲子一下子掉了下來。

“哦?……你小子何時變得跟老子一樣,居然光板穿褲子?”

“天氣好熱耶!……”

雖是秋風颯爽,但李樂的額頭已見汗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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