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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艾佟 -【隔壁的吃貨】《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4-2-4 08:03:43     標題: 艾佟 -【隔壁的吃貨】《全文完》

艾佟-隔壁的吃貨

自當吃貨那天起,她就希望吃遍天下美食,
沒想到竟吃出了一個男人一個娃,還有一個幸福的家……

是誰說遠親不如近鄰的?這人一定沒遇過熊孩子!
隔壁莊子上那個五歲娃,第一次見面就丟了她兩袋栗子,
氣得她拿著免費「禮物」做香菇板栗燒雞,打算饞死對方不償命,
怎知小家伙竟聞香上門,說想和她搭伙,一日三餐都由她負責,
哼,她韓凌月堂堂文成侯府嫡長姑娘難道會缺錢嗎?
什麼?一個月三百兩!這個條件她是可以稍微折下腰啦,
但簽的契約上沒說1+1啊,小屁孩他爹也跟著來蹭飯是怎麼回事?
先是自來熟的喊她「韓妹妹」,又對她無比親切且照顧,
還在晉王妃生辰宴上救她免遭陷害,她親口允婚答應嫁給他,
可這下問題來了,她後知後覺發現對閻明巍的了解太少,
所以得知他就是當初想要避開的結親對象西北殺神時,只感到滿滿的欺騙……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4-2-4 08:04:21

第一章 隔壁的熊孩子

曾經,韓凌月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鑽進廚房,給自己做頓豐盛的早餐,由此可知,她就是一個重視口月復之欲的吃貨,可是換了一個時空,一日的開始從練字……沒錯,因為毛筆這玩意兒老早就丟到腦後,實在不習慣,而她如今佔據的這個身體是個心浮氣躁的,很容易才听見風聲,就生出一個故事,然後就做出反應,換言之,若想名正言順「月兌胎換骨」,除了練字靜心,沒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總之,晨起練字可謂一舉兩得,連侍候的人都沒有感覺她換了一個芯子,只以為她終于認清楚自個兒的處境,沉澱下來。

可是,這是什麼情況?

韓凌月抬起頭看著緊鄰隔壁莊子的圍牆,微皺了一下眉,再次低下頭,繼續練字,就是天塌下來了,她也要不動如山,何況只是噪音,怎麼可以忍不得呢?

之前的她還沒完全掌握自個兒的處境,有何不能忍,吵個兩三日也就過去了,可是一連十日,再不問問怎麼回事,這不是好脾氣,而是任人欺負的慫包。

「忍冬,過去瞧瞧怎麼回事。」

韓凌月來這兒有三個月了,對自個兒的處境終于有了初步了解——先是听說祖母有意將她許配給那個惡名震西夷的殺神,接著又無意間听見亂七八糟的傳聞,然後就慌了,腦子不听使喚,匆匆收拾行李想逃離文成侯府,到在襄州開書院的外祖家尋求庇護。

可想而知,一個粗糙的逃跑計劃不到一日就被察覺了,見到追兵,她只好催著車夫加快速度,那種情況下很快就翻車了,撞到腦子,小命不保,然後她穿來了,最後被送來莊子,美其名是養傷,事實上是怕她又鬧事,可不是每次都能像這次一樣流言未起就壓下來。

約莫一刻,忍冬回來了。

「隔壁換了新主子,嫌棄莊子老舊,便打掉要蓋個全新的。」

韓凌月唇角一抽,「這是說,還要蓋上好幾個月是嗎?」

「那倒不必,人手很多,一兩個月就好了。」

韓凌月的臉微微一僵,一兩個月才會好?脾氣不好的,一二十日就逼得人抓狂了。不過,她得忍,正好借此機會向周遭的人證明她「月兌胎換骨」了。要不想出個門活動一下筋骨也不行,當然,她可以拿身分壓人,祖母安排的嬤嬤也不可能真的綁住她的雙腳,不過如此一來,她的形象不但扳不正,還會添上負評。

小不忍則亂大謀,如今沒有什麼事比扳正她的形象還重要,不過是一兩個月,又不是一兩年,她忍得了。

而她的忍耐沒有白費,十日之後,她終于得到秦嬤嬤的許可,走出莊子,來到縣城——東陽縣。

雖然上一世生活在繁華的都市,但此時韓凌月還是有一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兩只眼楮忙碌得快轉不過來,看什麼都新奇,這不是記載在書上的古城,也不是作為古蹟供游客觀賞,是觸手可及的鮮活,無論是琳瑯滿目的鋪子,還是此起彼落的吆喝聲,就是一碗豆腐腦,她都為之著迷。

「姑娘,外頭的吃食不干淨。」忍冬低聲的扯了一下韓凌月的衣袖。

「不干不淨,吃了沒病。」

「嗄?」

「我是說,偶爾吃一次,不至于將人吃壞了。」韓凌月隨即拉著忍冬就近在一家賣油茶面的攤子坐下。

春天是百花綻放的日子,陽光看似溫暖,但拂面而過的風兒卻是涼颼颼的。

攤主舀了兩瓢白面放進鍋里,慢慢在大鍋里攪拌翻動著,面粉里頭的水分漸漸被鍋底的熱氣蒸發出去,然後被炒得變得微黃,散發出淡淡的香氣。

將炒熟的面粉盛放在小盆子里,接著倒油在鍋里燒沸,然後趁熱把油從鍋里舀了出來,澆在剛剛炒好的面粉上。

接著扔了花生粒和瓜子核桃仁兒進鍋里,用油煸炒,然後將炒得脆生生的干貨另放一個盆子。

舀了兩勺子的油茶面放進碗里,加上一勺干果,倒進大半碗燒開的熱水,用勺子將這油茶面細細攪和均勻。

韓凌月看著攤主送上桌的油茶面,先聞香,再小心捧起來喝上一口,油茶面喝進嘴里又香又滑,濃郁的香氣里還有各色干果,滿足口月復之欲,也暖和了身子。

「真好吃!」

韓凌月同意的點點頭,不過,她覺得若再加點白糖更好。

付了銀子,韓凌月帶著忍冬起身離開攤子,繼續沿著街道往下逛,尋找下一間感興趣的鋪子,突然有一股莫名的感覺拉住她,腳步一頓,回頭看了看,可是什麼也沒看見。

「姑娘,怎麼了?」

韓凌月搖頭表示沒事,收回目光,抬頭一看,正好是一間繡莊,她整個心思瞬間撲上去,趕緊拉著忍冬進了繡莊。

繡莊斜後方的一間酒樓,二樓的廂房,窗戶微微敞開,隱身在窗後的人往右一跨,再度立于敞開的窗前,先前退到他身後的貼身侍衛隨之上前,站在他身邊。

「你不是說她足不出戶嗎?」閻明巍微皺著眉。

「過去三個月,她確實足不出戶,這應該是她第一次出門。」閻成也沒想到如此巧合,今日剛剛抵達東陽鎮,就見到這位讓主子氣到「勞師動眾」的罪魁禍首。

「莊子修整快一個月了,她沒有暴跳如雷尋上門?」

「何管事說,隔壁莊子一句抱怨都沒有,倒是村子其他人會嘮叨幾句。」

這與他預期的不一樣,閻明巍眉頭都打結了,「不是說她性子浮躁嗎?」

「韓老夫人安排了一個教養嬤嬤在她身邊。」

「有人盯著,不想忍也不行是嗎?」閻明巍嘲諷的唇角一勾,「不長腦子就是不長腦子,裝不了多久,終究會露出本性,你等著吧。」

閻成張嘴又閉上,欲言又止。

閻明巍劍眉上揚,「怎麼不說了?」

「走一趟鬼門關,多少長點腦子了。」

「你相信她變了?」閻明巍可不樂意見她改變,若不能鬧得她雞飛狗跳,他還有什麼好戲可看?

「小的不知道她是否變了,但目前看來,她確實學乖了。」

頓了一下,閻明巍堅持的搖頭,「我不相信,這丫頭說不定在耍什麼心眼。」

「若她真的懂得耍心眼,也不是什麼壞事。」萬一她真要嫁給主子,主子也不至于太虧了。

「蛇蠍美人比草包美人還好是嗎?」

「韓大姑娘只是行事不過腦子,算不上草包。」

「若不是草包,行事會不過腦子嗎?」閻明巍沒好氣的撇嘴,婚事未定,她就急著逃婚,你說她有腦子嗎?

閻成不知如何申辯,這位韓大姑娘在京中貴女圈子名聲不顯,說好不好,說壞不壞,若非主子拿到老夫人正在相看的名單,派閻川回京打探,根本不會知道這號人物,當然也不會知道自個兒有多討人厭。

在他看來,韓大姑娘的反應乃情理之中,主子二十五了,還有個五歲的兒子,最可怕的是雙手沾滿鮮血,一身殺氣,因此即便出身敬國公府,母親還是長公主,尋常姑娘也不樂意嫁給他。

「莊子的整修趕緊加快腳步,小家伙下個月就會出發來東陽縣。」

「是,小的會催促何管事,務必半個月內完工。」

閻明巍轉身回到桌邊坐下,示意閻成吩咐伙計上菜了,閻成立馬退出廂房,安排主子的午膳。



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

這是韓凌月近一個月的感悟,隔壁莊子日日吵,吵到她都沒有感覺了,該練字就練字,想進廚房琢磨點好吃的就進廚房,想看書就搬來搖椅窩在院子梧桐樹下,看累了,書冊直接蒙住臉睡覺,秦嬤嬤見了當然是搖頭,她想構上大家閨秀的邊兒應該是一輩子無望了,不過好歹知道安分過日子,這就夠了。

若是不感興趣,她其實相當冷漠,凡事不上心,凡事不當一回事,教她忍,真的不難,但是當個大家閨秀,她絕對做不到,這無關性情,而是自由慣的人,過不來框架里面的生活,所以秦嬤嬤不拿規矩刁難她,她也會努力當個省事的主子。

她喜歡春天的太陽,不會太熱烈,但又足以暖和空氣中的陰涼,再有書本遮陽,真是太舒服了……

咚!

這是什麼情況?她被砸了嗎?

咚!

沒錯,她被砸了。

咚!

這個人的手實在太賤了,若她一直置之不理,他會不會砸得她滿頭包?

韓凌月將臉上的書挪開。

咚!再來一顆,直中額頭,雖沒腫出包來,但也紅了。

側著頭,她就見到坐在隔壁莊子圍牆上的小男孩,手里抱著一個布袋。

兩家圍牆很近,大約有一個成年男子手肘的距離,問題是,人家的圍牆比自家的還高,至少高出一兩尺,坐在上面往下看,更顯得高大上。

兩人四目相對,你看我,我看你,小男孩又賞了一顆栗子過來,同時奉送一個鬼臉。

韓凌月微微挑起眉,這是她的新鄰居嗎?一個熊孩子?

彷佛沒見到似的,她舉起書冊,當個愛看書的姑娘。

咚!咚!熊孩子很生氣她的漠視,這次連丟了兩顆栗子。

韓凌月放下書,對方立馬再挑釁的咚咚兩顆。

「忍冬、丁香,你們去廚房拿兩個盆子出來。」

兩個丫鬟怔愣地回過神,連忙丟下手邊的針線活,起身去廚房拿盆子。

熊孩子接受不了自個兒遭到嚴重漠視,咚咚咚咚咚……栗子一顆顆砸過來,這次倒沒有對準她。

韓凌月由著他砸,見他布袋里面再也掏不出栗子,轉身下了牆頭,沒一會兒再拿了一個布袋回來,而此時忍冬和丁香也帶著盆子回到院子。

「你們將地上的栗子全撿了。」

熊孩子正在掏栗子的動作頓時一僵,這是什麼意思?

忍冬和丁香仍然一臉的迷惑,可是姑娘教她們撿她們就撿。

「你在干啥?」熊孩子的好奇心被挑起來了。

「你不繼續扔嗎?」韓凌月看著他手上的布袋,盼著他整個砸過來。

「……你叫我扔我就扔嗎?我不扔了。」熊孩子有些反應不過來,但他牢記一件事——跟她唱反調,她想要他往東,他就往西。

「沒關系,這些就夠了。」韓凌月看了忍冬和丁香兩人盆子里的栗子。

這是不要他扔了是嗎?熊孩子隨即又掏出栗子砸過去,然後立刻被撿走,感覺怪怪的,教他忍不住又問了一次,「你要干啥?」

「栗子可是好東西。」

熊孩子一臉「這還用得著你說嗎?我可聰明了」。

「栗子可以做的料理很多很多,你想知道嗎?」

熊孩子直覺的點點頭。

韓凌月將書放在膝上,伸手十指,開始一一點名,「香菇板栗燒雞、板栗排骨湯、板栗燜羊肉、炒板栗、板栗糕……」

熊孩子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撿好了嗎?」韓凌月悄悄的瞥了一眼,饞死你!

兩個丫鬟點了點頭,已經知道姑娘教她們撿栗子的目的,兩眼閃閃發亮的看著韓凌月。最近姑娘對鑽研吃食很感興趣,按著姑娘指示做出來的食物特別美味。

「今日給你們做香菇板栗燒雞。」韓凌月拿起書站起身,對著兩個丫鬟揮了揮手,深吸了一口氣接著道︰「香菇板栗燒雞做起來不復雜,可是滋味很美妙——香菇的清香、栗子的堅果香,還有雞肉的肉香,尤其那濃稠的湯汁澆在米飯上,或者是蘸饅頭,味道真是夠勁!」

熊孩子的眼楮瞪得好大,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他也好想吃哦!

雖然腦後不長眼楮,但韓凌月就是知道熊孩子的反應,繼續眉飛色舞的道︰「你們只要吃了我的香菇板栗燒雞,保證你們睡著了都還陷在那股美味當中,天亮了睜開眼楮,還聞得到那股香味。」

熊孩子好想跟上去,可是連個梯子都沒有,他就是厚著臉皮也下不去。

「小主子,您要不要下來了?」小廝小四扶著梯子的雙手已經在打顫。

熊孩子突然回神想起一事,他家的廚子可厲害了,他想吃什麼,只要吩咐下去就好了,念頭一轉,他急忙轉過身,搖搖晃晃的,看起來好像快掉下去。

「小主子,您小心點,慢慢來。」小四看得膽戰心驚。

熊孩子可不怕摔,順著梯子往下走了幾步就直接一跳,小四慌忙的張開雙手想抱住他,不過沒抱住人,倒是被他撞得一坐在地上。

熊孩子心急的扯著小四起身,「小四,你告訴李嬤嬤,中午我要吃香菇板栗燒雞,還有板栗糕。」

「沒問題,小主子想吃什麼都可以,香菇板栗燒雞和板栗糕是嗎?」小四很盡責的幫主子拉整弄亂的衣裳,然後眼楮正好對上主子手上的布袋,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小主子,您的栗子呢?」

熊孩子眨了眨眼楮,打開布袋一看,沒了!

小四小心翼翼的道︰「這次我們帶來的栗子只有這兩個布袋。」

熊孩子低下頭尋到先前扔掉的布袋,再看看他手上的這個布袋……他終于反應過來的放聲大哭。

見狀,小四急忙的安慰道︰「小主子,沒栗子,我們還是可以吃燒雞,要不,奴才陪您去城里的酒樓吃。」

淚水瞬間止住,熊孩子強調道︰「我要吃香菇板栗燒雞和板栗糕。」他一定要比隔壁那個女人多吃一樣。

「沒問題。」小四拍胸口保證。

可是事實證明,酒樓不見得吃得到香菇板栗燒雞,板栗糕也是一樣,可憐的熊孩子,在雙重的打擊下,足足三日食不下咽。



來到江州的莊子,忍冬以為她們的日子會過得很慘,雖然老夫人當家,不會克扣她們銀兩,可是莊子的廚子不比侯府,她們的吃食會有多粗糙不難想像。

一開始確實如此,可是姑娘的身子好了之後,性子沉穩下來,竟然接管她們的吃食,單靠著一張嘴,就將丁香教得比侯府的廚子還厲害,當然,套一句姑娘的話,丁香有天分,才可以讓她從書上看來的美食出現在飯桌上。

「沒想到槐花竟然可以拿來做料理。」忍冬原是侯府莊子佃戶家的孩子,五年前被選進侯府送到大姑娘身邊,最初只是粗使丫鬟,後來一步一步當上二等丫鬟,這次主子出了意外,兩個大丫鬟失職,被老夫人打發到偏遠莊子,因此她和丁香有了機會提為一等丫鬟,隨著秦嬤嬤來到莊子侍候姑娘。進了侯府,總有機會吃到珍饈美味,對她來說,這已經頂天了,豈料姑娘隨興而起,讓她的見識跟著翻了天。

「槐花性平,可以入藥,也可以做吃食,具有清熱、涼血、止血的功效。不只是我們今日做的槐花包子,還可以做槐花飯、涼拌槐花、槐花餅……花樣可多著,另外,也能蒸著吃。」

「蒸著吃?」

「對啊,若要蒸著吃,槐花必須挑選未完全綻放的,用油抓勻,再用洗去面筋的澄粉拌勻,這樣槐花蒸熟後松散不成團,味道呢……你還是自個兒體會,總之,唇齒留香。」

「姑娘,我們今日也來試試蒸槐花。」

韓凌月搖了搖頭,「日子長得很,一個一個慢慢來,今日專心吃槐花包子。」

忍冬轉頭打探廚房的方向,「不知道還要多久?」

「你再繡一朵花,包子肯定好了。」

約莫一刻,丁香端著一個盆子走過來,里面放了好幾個槐花包子。

「丁香的手真是巧,這包子做得多漂亮啊!」韓凌月是吃貨,但不是專業廚師出身,別說捏包子,就是切菜,她也不行,所以她只出一張嘴。

「丁香真的很厲害了!」

丁香將盆子放在矮幾上,「姑娘,可以吃了。」

韓凌月先動手拿了一顆包子,忍冬和丁香緊接著各拿一個。

忍冬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邊咀嚼邊點頭,還空出嘴巴道︰「姑娘說得沒錯,三份肉、一份槐花的比例做成肉餡,搭配適當,更能凸顯濃郁的鮮香,真是太美味了!」

韓凌月咬了一口,細細咀嚼,真的是又香又好吃!

某人很用力的咽了口口水,不過顯然覺得還不夠,再清了清嗓子,毫無疑問,這是想讓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隔壁莊子的小公子又來了。」忍冬笑得很開心。

這幾日這位小公子天天坐在牆頭上,而且次次帶東西砸人,基本是各種干果,姑娘可樂了,全部拿來入菜。

「今日帶了什麼?」

忍冬用眼角瞥了一眼,失望的道︰「今日什麼也沒帶。」

「沒帶來干啥?看我們吃東西嗎?」韓凌月承認自個兒故意逗他,刻意將院子當成飯廳,可想而知,院子不時飄出各種食物的香味,就是走過路過都會忍不住停下腳步打探一二,鄰居成日聞到香味能無動于衷嗎?果然,熊孩子日日報到,為了吸引她的注意,還送上「禮物」,真是意外之喜。

「他一定很想吃。」忍冬有一點不忍。

「你們在吃什麼?」熊孩子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韓凌月轉過頭對上他的目光,「我們吃什麼與你無關吧。」

「我要吃。」

「我為何要給你吃?」

「我想吃。」

「你想吃,我就應該給你吃嗎?」

「我給你銀子。」

「我不賣。」

「你這個女人真是小氣。」

韓凌月唇角一抽,一臉淡漠的點頭附和,「我這個女人確實很小氣,可是,你這個熊孩子又能如何?」

熊孩子氣呼呼的鼓著腮幫子,想反駁,可是這個女人說得也沒錯啊。

「你爹娘沒教導你,有求于人,至少要先當個有禮貌的孩子。」

熊孩子瞬間紅了眼眶,惡狠狠的一瞪,轉過身下了牆頭。

韓凌月怔住了,這是什麼情況?

「姑娘,這麼小的孩子獨自住在莊子,想必是爹娘不在了吧。」忍冬低聲道。

回想上一世,爸媽因為太忙了,老是將她扔到鄉下外公家,甚至她生病住院,他們也只是匆匆看一眼就回去,說起來也很無奈,沒有錢,日子如何過下去?當然沒什麼事比賺錢還重要,以至于女兒雙眼一閉,他們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韓凌月甩去那股淡淡的愁緒,漫不經心的道︰「說不定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暫時將他送到莊子,過些日子他們就來了。」

「奴婢瞧他快哭了。」

「你等著吧,明日他肯定又來。」在韓凌月眼中,小孩子最難纏,但也最容易哄騙,只要滿足他某個需求,他就會將自個兒賣了。

忍冬想想也對,食物的香味一飄過去,小公子肯定抗拒不了的又爬上圍牆。

「小公子明日若來,姑娘就別再為難他了。」

韓凌月不服氣,可終究沒有為自個兒辯解,大人對上孩子,難免落人話柄,若她繼續吊著他的胃口,倒顯得她跟他一樣幼稚。



雖然是個殺人無數的武將,但是閻明巍骨子里並不喜歡打打殺殺的事,覺得太不斯文了,不符合貴公子的形象。

因為是老來子,自幼被祖母、娘親寵得無法無天,人見人怕,好名聲的姑娘見到他紛紛閃躲,沒有人願意嫁給他,爹爹只能將他丟到西北,交給祖父管教,最後他不得不變成自個兒唾棄的野蠻人,沒辦法,想在戰場活命,想從死人堆里爬出來,就不可能還端著架子講究形象。

可是,即便前一刻還雙手鮮血喊殺殺殺,回到自個兒的地方,他還是喜歡換上一身月白色的衣裳,練上一個時辰的字,若是得閑,再作上一幅畫,而這時候,絕對不準任何人吵他,幾個侍衛就是再心急也只能在旁邊靜候。

閻明巍終于停筆,欣賞自個兒作的畫,勉強可以入眼,便接過小廝榮安遞過來的熱毛巾,仔仔細細將雙手擦干淨,才將毛巾扔給榮安。

「小家伙還在鬧嗎?」閻明巍走到軟榻坐下,接過閻成從榮安手上端過來的茶盞,喝了一口。

「小主子還是胃口不好,不肯進食。」閻成真的很擔心。

小主子的任性比起主子有過之而無不及,除了主子,沒有人管得了他,主子竟然還讓他獨自待在莊子,這不是鼓勵他無法無天嗎?

「女乃娘可有弄清楚怎麼一回事?」

「今日小主子倒是松口說了,說是莊子的飯菜太難吃。」

砰一聲,閻明巍一個沒控制,茶盞重重的摔在幾上,還好茶盞跳了一下便歸于平靜,「廚子一路跟著他從西北來到江州,以前能吃,為何如今不能吃?」

「女乃娘也深感不解,便請教小主子,小主子說,以前不知道自個兒吃豬食。」

「豬食?」

「對,小主子說主子只想將他養胖,不落人話柄,說主子虐待他,根本不在意食物的精致與否,這不是將他當成豬嗎?」

閻明巍冷硬的面孔微微崩裂。為何覺得很有道理呢?他對孩子的要求只有一個——養得白白胖胖,每次看到小家伙,他總是由胖了或瘦了來決定奴才是否盡責,甚至連他平日吃了什麼,他也不曾多問一句。

閻成不難猜到主子此刻的心情,小主子所言真是合情合理啊。

閻明巍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以前他怎麼沒意見?」

「小主子說,在西北那種地方,換了十個廚子,端上桌的還是一個樣,主子又沒本事從京城請個廚子過去侍候,他只能認了,可是如今來到這兒,上街隨便尋個廚子都比他的還厲害,他為何還要——」

閻明巍伸手打斷他,「他如何知道上街隨便尋個廚子都比他的還厲害?」

「小主子不肯說。」

「他不可能事前一點征兆都沒有。」

遲疑了一下,閻成小心翼翼的看了主子一眼,「女乃娘覺得跟隔壁的莊子有關。」

「隔壁的莊子?」

「對,隔壁的莊子每日都有香味飄過來,小主子總是拉著小四架梯子爬上圍牆打探,為了吸引人家注意,還將主子特地送過去的干果全砸在人家的院子里。」

閻明巍眉角一跳,「他可真是大方!」

閻成不知說什麼好,只能嘿嘿一笑。

閻明巍突然想到一件事,「隔壁莊子是韓家那個丫頭嗎?」

「正是韓家大姑娘。」閻成瞥了主子一眼,忍不住又補充道︰「據女乃娘所言,韓家的吃食真是令人垂涎三尺,她有幸得了莊子管事娘子送來的餃子,一飽口福,比起我們國公府的廚子一點也不差。」

閻明巍很鎮定的回視一眼,「我記得女乃娘好多年沒回國公府了。」

「女乃娘從不說違心之論。」雖然是主子的女乃娘,閻成他們幾個親衛也習慣跟著主子喊女乃娘,因為他們都是被當成玩伴送到主子身邊,自幼跟著主子長大,多多少少得到女乃娘的照顧。

閻明巍不想承認,但能得女乃娘稱贊可不是容易的事,可想而知,隔壁莊子的伙食肯定好得不得了。

「西北的伙食確實太差了。」吃上幾年,遇到合胃口的,就當成珍饈美味。

「我們想活命,再硬的干糧也能啃,可小主子終究是養尊處優的貴公子,如今來到物產豐富的江州,嘗到了不一樣的滋味,嘴巴難免變刁了。」

「你是建議我給他換個廚子?」

「若能換個小主子滿意的廚子,那是最好,就怕……」閻成不好直說,小主子只怕是看上隔壁莊子的伙食,如今就是送一個御廚過去,他還是會嫌棄。

這個情況完全不在預料之中,可是總不能看著小家伙餓肚子,閻明巍只好大手一揮,「你讓女乃娘帶小家伙去隔壁搭伙。」

「若是韓大姑娘不願意呢?」

「一個月一百兩。」

「若還是不願意呢?」

閻明巍怔愣了下,大概沒想到對方不願意,他自認為出手很大方。

「小主子嘴刁,侍候他可不容易。」

自家的孩子是什麼德性,閻明巍還是很了解,于是財大氣粗的道︰「不滿意再往上添,直到韓家那個丫頭點頭為止。」

「是,不過,是不是應該先送份禮?」

閻明巍劍眉上揚,聲音也跟著上揚,「還要先送禮?」

「登門拜訪豈能空手,先送上一份禮不是應該的嗎?」將小主子那樣的麻煩扔給韓大姑娘,閻成感覺于心不忍,所以先送份禮道一聲謝謝,他心里好過一點。

略微一頓,閻明巍點頭表示認同,可為何感覺自個兒的計劃正在月兌序?不過想想,這也不是壞事,原本隔著一道圍牆,小家伙就是再折騰人,人家只要關起門來,他也只能干瞪眼,可是三餐一旦綁在一起,小家伙即便煩死人了,她也不能往外推,這與他將小家伙送來這兒的用意一樣,小家伙肯定不會讓她好過,總之,他等著看她雞飛狗跳。



韓凌月喜歡吃燒烤,不過重點不在吃,而是燒烤。說到燒烤,她就覺得熱鬧,說話的聲音比食物還多,可是奪不走食物的光芒,听見滋滋滋的響聲,就已經被食物的美味包圍,葷的也好,素的也好,皆有自個兒獨特的風味。

主僕三個再加上一個監視作用的秦嬤嬤,韓凌月覺得這不符合燒烤的規模,索性將整個莊子的人都請了,如此一來,更不必擔心驚動不了隔壁的莊子。

「姑娘,隔壁的小公子會不會生病了?」忍冬一直關注圍牆的方向,可是燒烤的香味都飄到十里外了,圍牆上還是沒有動靜,不知不覺一顆心就被提了起來。

從那日小公子被氣走至今有十日了,原本以為食物的香氣飄過去,小公子就會忘了不愉快而靠過來,可是一日一個花樣,卻連個聲音也沒听見,姑娘決定將場面弄大一點,沒能香得他受不了,也要吵得他哇哇叫,沒想到還是一片靜悄悄,這會不會真的出了事?

頓了一下,韓凌月淡漠的道︰「他生病是他爹娘的事。」

「那個……听說他娘死了,他爹忙著掙銀子,根本不管他。」丁香低聲道。

「你怎麼知道?」韓凌月稀奇的挑起眉,除了鑽研廚藝,丁香對什麼都不感興趣,換言之,她不可能跑去跟人家東家長西家短打听八卦。

「奴婢听隔壁莊子的廚子說的。」人家主動求上門討教廚藝,說著說著,話題就偏了,就這樣,丁香不愛八卦也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出門遇見,還是特地跑來找你?」

「小公子最近胃口不好,她特地來向奴婢討教廚藝。」

韓凌月不是個喜歡疑神疑鬼的人,可是左鄰右舍見面閑聊幾句,這沒什麼稀奇,特地上門,還背地說主子的閑話,怎麼覺得不太對勁呢?

「小公子最近胃口不好?」忍冬關注的重點完全不一樣。

「是啊,無論廚子做什麼,他都吃不下,侍候的人只好上酒樓張羅吃食,可小公子還是沒有胃口,深怕他病了,甚至請了大夫,不過大夫什麼也瞧不出來,只道廚子做的飯菜不夠美味,小公子不喜歡。」

「那個廚子怎麼會找上你?」韓凌月還是喜歡多想一點。

「隔壁莊子上上下下因為小公子吃不下愁死了,便四處找人尋問偏方,有人提起我們莊子的飯菜特別香,三里外都可以聞得到香味,廚子便尋陳家的幫忙,陳家的提起姑娘的膳食是奴婢負責,她才找上奴婢。」陳家的是莊子管事的妻子。

仔細听來,韓凌月听不出有什麼漏洞,難道真的只是嘴巴大,拿主子的事當八卦閑聊而已?

「小公子真可憐。」忍冬是個心軟的,不知道對方沒娘,她就不忍他老盯著她們的吃食流口水,如今更是心疼壞了。

韓凌月聞言一僵,怎麼突然覺得自個兒的心腸很硬?那個熊孩子若真的可憐,能夠養得白白胖胖嗎?

「我教了她幾道菜,也不知道對小公子有沒有幫助。」

「只是幾道菜,沒兩日就吃膩了。」

「小公子吃膩了,她會再上門,你就再教她幾道菜啊。」

「我熟悉的也就那幾道菜,其他的還是靠姑娘在一旁指點。」

「你爭氣一點,難道要姑娘親自指點嗎?」

「我已經很努力了,可是姑娘的花樣層出不窮,我根本來不及將學過的琢磨透,更別說熟悉了,如何教導人?」

韓凌月听著她們一來一往,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不過突然生出一種很強烈的感覺——怎麼好像全是她的錯?

念頭剛剛閃過去,韓凌月就見到陳管事帶著熊孩子走進來,後頭跟著一個嬤嬤和小廝,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可是身為主子,想逃也不能跑,仍得起身上前迎接。

陳管事恭敬的行禮,介紹雙方彼此認識,便退到一旁,交由他們彼此協商,不過熊孩子只是看了小四一眼,示意他將禮物送上,便傲嬌的抬著下巴轉向一旁,身後的女乃娘只好上前。

「韓姑娘,我們家小公子吃不慣莊子上的飯菜,想在您這兒搭伙,不知您能否行個方便?」

「……」韓凌月不知道如何反應,只覺得被殺個措手不及。

「我們不是白吃白喝,一個月一百兩。」

「……」韓凌月還沒有反應過來,雖然她對此這里的物價還未全盤了解,但一開口就是一百兩,這絕對是豪門。

「要不,一個月兩百兩?」見她不出聲,李嬤嬤只好加碼。

「……」韓凌月深深體會到被銀子砸得暈頭轉向的感覺。

「我听說韓姑娘在這上頭花了不少心思,經常琢磨新鮮吃食,兩百兩可能還是不夠,不如,一個月三百兩,韓姑娘覺得如何?」

「姑娘就答應了吧。」忍冬忍不住出聲道。

「是啊,不過是準備的分量多一點,也不是難事。」丁香附和。

兩個丫鬟爭相應了,韓凌月立馬拋下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思緒,回道︰「我有時候要進城,或者臨時出了什麼事,可能會誤了小公子的三餐。」

「這是難免,我家小公子有時候也會進城向長輩請安,只要提前派人知會一聲就好。」

韓凌月其實不想攬上這樣的麻煩,但事已至此,人家不但給銀子,還好商量,她也只能妥協了,「就從明日開始吧。」

「我要點餐。」熊孩子可是很懂得維護自個兒的權益。

韓凌月唇角一抽,「小公子可以點餐,我也會提前列出一旬的菜單,小公子看了若有意見,或者有不合適的,務必事先告知,我好進行調整。」

熊孩子點了點頭,不忘為自個兒辯護一下,「我很好養的,你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韓凌月皮笑肉不笑的看著熊孩子。若是你很好養,今日你會上門嗎?

熊孩子假裝不懂她眼中傳遞的訊息,指著架上的烤肉,「我要吃。」

「你不是好幾日吃不下,暫時還是不要吃這些太過油膩、重口味的燒烤。」

熊孩子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楮,可是李嬤嬤立馬跳出來表示贊同。

「韓姑娘說得是,小公子這幾日的吃食還是以清淡為宜。」

熊孩子瞬間蔫了。

韓凌月見狀可樂了,當然不會告訴他,即便吃得清淡,她也保證讓他滿意。

事情定下了,李嬤嬤便帶著小主子告辭離開,就怕他那張嘴說了不該說的壞了事,等回去後,還要趕緊通知主子,看看是否要先備上伙食費交到人家手中,確保不會發生意外。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4-2-4 08:04:41

第二章 對她產生好奇

經過一刻鐘的沉默,閻明巍終于消化剛剛得到的消息,目光緩緩的從湖里的鯉魚移向身後的閻成,「三百兩……這不就是一天要十兩?」

閻成僵硬的點點頭,小小聲的補充說明,「嚴格說起來並不是一天十兩,若是韓大姑娘剛好出門不在莊子,那頓飯就供應不了,或者公子過來這兒陪主子用膳,她也不必準備公子的膳食。」

閻明巍唇角一抽,「你不是說韓老夫人很疼愛她,怎麼還如此缺銀子?」

「小的打探到的消息確實如此,可是今非昔比,韓老夫人肯定舍不得在吃穿用度上委屈她,但銀子只怕也不敢給多。」

頓了一下,閻明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我差一點忘了她逃婚的事。」

「主子,這不算逃婚。」閻成糾正道。

「若不是害怕嫁給我,她有必要急著逃跑嗎?」言下之意,她的行為在他眼中等同逃婚。

閻成當然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跟主子爭執,這也不是此時的重點,「听女乃娘的意思,韓大姑娘好像很不樂意,直到女乃娘一路添到三百兩,又有她身邊的兩個丫鬟幫腔,她才不情不願的應下。」

若知道李嬤嬤如此曲解她的反應,韓凌月肯定要喊冤,她根本是懵了好嗎。

閻明巍撇了撇嘴,除非是傻子,三百兩怎麼可能不松口呢?

「自從得知要跟隔壁莊子搭伙,小主子可听話了,女乃娘覺得只要小主子開心,多給些也無妨,主子又不缺這點銀子。」

「你家主子不缺銀子,但也不樂意隨隨便便送給那個丫頭!」閻明巍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手一甩,手中碟子里面的魚飼料紛紛落進湖里,他隨手將空碟子遞給榮安,接過熱毛巾將雙手仔仔細細擦拭干淨。

「小主子說不定吃個幾日就沒興趣了。」聞起來很香,但吃起來可不見得是那麼一回事,小主子還沒嘗到滋味,難免惦記,等到想吃多少都可以,很可能便會覺得自個兒的廚子更好。

「銀子送出去了,難道還能收回來嗎?」

閻成已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從來不曉得主子對幾百兩銀子如此計較。


「你親自提醒小家伙,銀子付了,不好吃他也要吞下去。」閻明巍一點也不看好韓凌月,她的丫鬟再有天分,難道能比得上長年鑽研吃食的廚子嗎?小家伙只怕兩三日就吃膩了,不過當爹的可不能太縱著兒子,免得慣壞他了。

「是,小的會當面再三叮嚀小主子。還有,女乃娘的意思是,最好先給銀子,免得韓大姑娘嫌棄小主子太煩人了,半途說不干了。」閻成非常認同女乃娘的擔憂,小主子就喜歡折騰人,你為了他雞飛狗跳,他最開心了,韓大姑娘的性子肯定吃不消。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實在說不出違心之論,閻明巍點頭同意了,還財大氣粗的道︰「直接給半年。」

「……半年?」閻成懷疑自個兒听錯了,主子剛剛不是還為三百兩斤斤計較,這會兒怎麼舍得一下子拿出一千八百兩?

「你說,有了那麼多銀子,她會不會再次逃婚?」

閻成當然不會再揪著「逃婚」這兩個字不放,重點是……「這樣不好吧。」

「為何不好?」

「主子不就是覺得她不識抬舉嗎?」事情沒鬧得人盡皆知,主子已經覺得顏面無存,再來一次,萬一不幸鬧大了,主子還要在京城混嗎?若是待在西北倒也無妨,可皇上將主子調回京城了,只等三個月後正式進入千牛衛,那兒就是想低調也不可能,人人盯著,一點小事都藏不住。

「比起臉面,我更不想娶她。」雖然祖母屬意她,可一旦知道她罔顧危險獨自偷跑去江南,祖母絕對會將她自相看的名單中剔除。

「听說老夫人相看的名單中,她與主子是天作之合,正因為如此,她排在名單的首位,是老夫人最中意的人選。」

「兩家未交換庚帖之前,怎麼可能拿得到八字?」

「老夫人若有心拿到某個人的八字,這有何困難?」

閻明巍一時還真無話可說,難怪祖母會看上一個不長腦子的蠢丫頭。

「主子不娶她,還是要娶別人。」

「我就是不娶她。」

「既然主子打定主意了,待會小的親自送一千八百兩過去。」

閻明巍點點頭,提醒道︰「記得要跟她簽訂契約,收了銀子,就不可以半途落跑,除非我們取消契約。當然,給出去的銀子我們不會要回來,畢竟是我們這邊毀約,這一點也要注明清楚,她才會安心讓小家伙搭伙。」

主子這不是自相矛盾嗎?一次給半年的銀子,不就是暗暗鼓動韓大姑娘逃婚,可是一旦簽訂契約,韓大姑娘還敢逃嗎?閻成張開嘴巴又閉上,主子的作法也沒錯,小主子折騰人的本事確實很容易嚇跑人。

閻明巍擺了擺手,「別站在這兒發呆了,趕緊去送銀子。」

「好,一千八百兩?」閻成覺得自個兒應該再確定一次。

閻明巍惱怒的踹了他一腳,「你家主子會在意這麼一點銀子嗎?」

「……」主子一開始明明很在意。

「去去去,趕緊將這事辦了。」

閻成拱手領命,飛快的轉身出了湖心亭。

「榮安,你說那丫頭會不會拿到銀子就落跑?」

「小的不識韓家大姑娘。」榮安覺得這個問題不重要,倒是主子對韓家大姑娘的熱情令他掛心,主子難道沒意識到自己對人家過分關注嗎?

榮安名義上是小廝,可事實上卻是如同女乃爹一樣的存在,主子還是牙牙學語的小娃兒,他就到了主子身邊,主子可以說是他一手帶大的,也因為如此,女乃娘早早離開主子身邊去莊子養老,後來因緣際會轉去侍候小主子,而他自始至終待在主子身邊。

半晌,閻明巍顯然察覺到自個兒過分在意了,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殺氣騰騰的道︰「但願她識相一點,否則我絕對教她好看。」

榮安幽幽的看著他,感覺不太妙,怎麼看都覺得在裝腔作勢。

「……我去練劍了。」閻明巍可不敢質疑榮安的目光,轉身咚咚咚的跑了,榮安只能慢條斯理的邁開步伐緩緩跟上。



雖說提前給伙食費,乃在情理之中,畢竟買食材需要銀子,單靠如今莊子每日擁有的采買額度,絕對滿足不了那個熊孩子,可是一次給了半年……韓凌月看著匣子,真的是傻了。

「姑娘點一下——百兩銀票十二張、五十兩銀票十張和十兩銀錠子十個。」李嬤嬤話是如此,但目光卻轉向忍冬,示意她點收。

忍冬看向主子,見她沒有反應,只好繼續默默的候在一旁。

韓凌月久久無法回神,整整一千八百兩,這足夠她在縣城買一間鋪子,真的有種一夕暴富的感覺。

嚴格說起來她是個小富婆,亡母留下來的嫁妝足以教她十里紅妝,但終究沒落在她手上,這跟空頭支票沒兩樣,如今她的荷包只有月例銀,稍微敗家,她就窮得連逛個街都不敢,這會兒荷包一下子多出一千八百兩,這不是暴富嗎?

「這是主子的意思,還請姑娘收下。」

韓凌月正了正自己,努力不被這種暴富的心情迷花了眼,婉轉的道︰「我以為先給一個月就好了。」

「這是主子的好意,手上有了銀子,姑娘行事更方便。」

難道她看起來很缺銀子嗎?她其實想要什麼,陳管事都會滿足她,更別說莊子本身就有自給自足的能力,還真不缺食材,但是說起來,人家也只是好意。

「我也不知道何時回京,屆時若需要退還部分銀子,著實麻煩。」老實說,看到自個兒的荷包飽飽的,這是很爽的一件事,可是收進來的錢再吐出去,怎麼想都不得勁,倒不如一個月收一次。

根據李嬤嬤的了解,在親事未定下之前,文成侯府應該不會讓韓大姑娘回京,說不定等到成親前幾日,文成侯府才會前來接人,不過這會兒她可不能實話實說。

「只要姑娘事先告知,留下小公子喜歡的幾道方子,銀子不必退還。」

「這樣不好吧。」她很喜歡銀子,因為沒有銀子寸步難行,不過白佔便宜這種事,她可不喜歡,也容易落人話柄,沒錯都變成錯的。

「姑娘將方子交出來,說不定還是我們佔便宜。」

韓凌月不解的輕挑著眉。

「菜譜若得到酒樓青睞,可是很值錢的。」

韓凌月差一點驚呼出聲,怎麼忘了穿越女靠賣菜譜掙了第一桶金的故事呢?她知道的食譜真的不少呢!

不過身為文成侯的嫡長女,若是教人知道她為了銀子賣食譜,不單她父親,只怕整個侯府都會受到牽連,侯府的敵人必然借此生事,說侯府虐待她這個死了娘親的嫡長女,逼得她不得不賣食譜為生……所以雖然她被送到莊子,但待遇並沒有一絲改變,由此就可看出侯府多麼看重臉面。

「姑娘就放心收下吧,不過為了給雙方一個保證,主子認為最好簽訂契約,姑娘以為如何?」

「這是應該的。」白紙黑字寫清楚,確實可以免去爭議。

李嬤嬤再一次示意韓凌月點收伙食費,接著便走到已經用過早膳,在一旁等候她的小主子面前,細心為他整理衣服,同時關心的問︰「小主子今日早膳用了什麼?」

「我喝了一碗羊女乃,吃了六個小兔子饅頭,還有一碗山藥南瓜粥。」熊孩子閻文旭明顯心情很好,伸出白白胖胖的手指細細道來。

「小主子不是不喜歡喝羊女乃嗎?」

閻文旭別扭的側頭看了韓凌月一眼,「她的羊女乃可好喝了,沒有腥羶味。」

她的羊女乃……韓凌月唇角一抽,怎麼听起來怪怪的?

「是嗎?還是韓姑娘有本事。」李嬤嬤轉向韓凌月點頭致意。

「煮羊女乃撒一把茉莉花可以去腥羶味。」韓凌月不介意提供她的作法。

聞言,李嬤嬤還挺滿意的,「小主子喜歡喝羊女乃那是最好,往後小主子的三餐就要勞煩韓姑娘了,在這之前,還得先寫份契約書,老奴覺得契約書由小主子執筆,小主子覺得如何?」

閻文旭歪著腦袋想了想,點頭道︰「應該的。」

忍冬立馬回房取來文房四寶,擺在梧桐樹下的幾案上,閻文旭故作老成的雙手擺在身後,走過去在韓凌月的專用搖椅坐下,臉上忍不住露出賊笑,韓凌月見了差點爆笑出聲,很想提醒他,坐在那上頭很難書寫,不過熊孩子肯定會將她的話當成耳邊風,她就別白費心思了,果然,他折騰了許久,好不容易才將李嬤嬤口述的內容寫下來,然後又謄抄一份。

一式兩份,雙方簽字,各自收好,韓凌月送走了他們主僕,便抱著匣子回房數銀子……這純粹數開心的,莫名其妙賺了一桶金,她晚上睡覺都會笑得闔不攏嘴。

「小公子的爹真是大方,一次就給半年。」

「可見得他有多難搞,連他爹都怕了他。」雖然她因此收了一筆意外之財,但卻不欣賞這位父親,他對孩子的關心明顯太少了,難怪孩子性子刁鑽、別扭。

「早膳的時候,小公子表現得還不錯。」

「這是剛剛開始,他對我們的吃食充滿好奇,如今有機會嘗到了,又見到讓他眼楮一亮的食物,心情特別愉快,表現當然很好。」今日為了迎接這個熊孩子,她還親自動手做了兔子造型的小饅頭,果然一見到小兔子,他眼楮就亮了,食欲跟著來,也變得好說話。

忍冬有感而發道︰「奴婢覺得小公子不難侍候,他只是很渴望得到人家的關心。」

這一點韓凌月也有察覺,不過她告誡自己,這不是她的孩子,莫要投入太深的感情,做好自個兒該做的就好,而她該做的就是為他準備營養又好吃的三餐。

韓凌月關上匣子,交給忍冬鎖進專門放置財物的箱子,然後搬來文房四寶,著手擬菜單。



你瞪我,我瞪你,西北一別,過了三個月,父子倆眼中沒有歡喜,只有嫌棄。

「你快胖成一顆球了。」閻明巍伸手戳了戳兒子白胖胖的臉頰,真的好女敕,忍不住捏一把,然後被熊孩子一手拍掉。

「爹怎麼變得像塊黑炭?我都看不出來爹長什麼樣子。」閻文旭又是搖頭又是嘆氣,借此強調他的嫌棄。若非爹老是黑得看不清楚容貌,人家也不會說他們不像父子,雖然沒有人說兒子一定要像爹,但是比起不曾見過的娘親,他更想和爹相像。

閻明巍忍不住咬牙。這小家伙明知道他有多重視形象,還刻意拿黑炭酸他……當爹的理當肚量大一點,不跟他計較,「看不出來就看不出來,難道看不出來就不認爹了嗎?」

「我不喜歡人家說爹丑死了。」

閻明巍沒好氣的賞他一顆栗爆,「你不會說你爹只是黑,不是丑嗎?」

「我又看不出來爹生得俊,還是丑。」

閻明巍又想給一顆栗爆了,可是這次閻文旭閃得很快,沒教他得逞,他只能不爽的糾正道︰「無論你爹相貌如何,在你眼中,你爹就是生得俊、長得好,世間少有的美男子,知道嗎?」

看著閻明巍,閻文旭很努力想將他塑造成美男子的形象,可是過了好一會兒,終究化成一聲無奈,「若爹是美男子,為何沒有姑娘願意嫁給爹?」

這是一針見血的暴擊,閻明巍差一點吐血摔倒在地。沒錯,確實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他,但這與他是不是美男子毫無關系好嗎!

「你這小子今日是來這兒氣我,還是來陪我用膳?」

閻文旭不悅的嘟嘴,不過還是拿起筷子,左看右瞧,最後夾了斜前方那盤紅燒肉,放進嘴里,咀嚼了半晌,他沒嘗出什麼滋味,只覺得口好渴。

「如何?這道紅燒肉色澤誘人,口感極佳,油而不膩,是香滿樓的招牌菜。」

閻文旭咽下口中的食物,喝了一茶,皺著眉道︰「香滿樓真的是府城最大的酒樓嗎?」

閻明巍臉色一僵,「不好吃?」

「說不好吃,倒也不至于難以下咽,不過丁香姊姊肯定做得更好吃。」雖然丁香的廚藝是韓凌月指點傳授,可在閻文旭看來,下廚的人是丁香,做出美食的人當然也是丁香,韓凌月主要是湊熱鬧,當然,有了她湊熱鬧,食物還未入口就覺得好吃,如此說來,吃飯絕對不能少了她,這一點他是承認的。

閻明巍冷哼一聲,「隔壁莊子的姑娘才幾歲,掌勺的本事能勝過浸婬在廚房幾十年的人嗎?」

抬起下巴,閻文旭很得意的挑釁道︰「可惜爹沒機會吃到,要不,爹就知道丁香姊姊做的菜看著就流口水,可好吃了。」

閻明巍真想再給他一顆栗爆,若非他這個爹付了高額的銀子,他能有的吃嗎?

「真有那麼好吃?」

他說再多遍,爹都會當他是吹噓,閻文旭索性轉頭看著小四,交由小四回答。

「四爺,真的太好吃了!」身為小廝,小四幾乎寸步不離的跟著主子,人家給主子準備膳食,當然不會少了他,因為如此,不過吃了十幾日,他已胖了一圈。

「是嗎?」

「再好吃,爹也吃不到。」閻文旭明顯幸災樂禍。

「我真想,總有法子吃得到。」閻明巍傲嬌的抬起下巴,這模樣跟閻文旭簡直一個樣,見了真要說一句——真的是父子,不過是一個黑一個白。

「爹有什麼法子?」頓了一下,閻文旭連忙申明,「爹別打我的主意,我不會將自個兒的口糧讓給爹的。」

聞言,閻明巍惱了,「你爹還用得著你讓口糧嗎?」

「不用就好,可爹能有什麼法子?」閻文旭一臉的質疑。

閻明巍右手手指輕輕敲著桌面,腦子飛快的轉著,看著滿桌的菜色,一個念頭就蹦出來,「你說,我們香滿樓來辦個試吃會,征求新鮮的菜色,若得評審認可,成了香滿樓的菜色之一,就提供獎賞,如何?」

兩眼一亮,閻文旭對吃的最感興趣了,試吃會听起來就很有意思,不過此時他更關心另外一件事,「爹要提供什麼獎賞?」

「你認為什麼獎賞可以吸引人家參加?」

閻文旭認真的想了想,「應該是銀子吧。」

閻明巍稀奇的挑起眉,「你也知道銀子的重要了。」

「我什麼都懂的。」若不是銀子,韓姊姊怎麼會同意他搭伙?李嬤嬤說他應該喚她韓姨,可是他覺得她比丁香姊姊和忍冬姊姊還幼稚,他沒法子將她視為長輩。

「我的兒子長大了是嗎?」

「我早就長大了。」閻文旭深深看了父親一眼,嘆了聲氣,有這麼一個老是跑得不見人影的爹爹,他能不早早長大嗎?

閻明巍知道被兒子嫌棄了,這也不難理解,他是個失職的父親,從來不管兒子,而身邊全是侍候的人,他們作不了他的主,他凡事得自個兒拿主意,還能不早早長大嗎?

清了清嗓子,閻明巍轉回試吃會,「這事就由你透露給韓家姑娘。」

閻文旭皺眉,「說來說去,還是得靠我。」

「……」他的手好癢,真想拍下去,一個五歲的孩子擺出一個老父的姿態,這是對他這個父親有多不滿意啊。

見到父親吃癟,閻文旭突然覺得面前的菜也不是多難吃,不知不覺,他就將愛吃的肉吃光光了。

閻明巍感覺自個兒被兒子坑了,不過,他又莫名的期待試吃會,雖然韓家那丫頭不掌勺,但他知道丫鬟做菜是她在一旁指點,換言之,有意挑戰試吃會並提供新鮮菜色的人只會是她。

來到這兒,韓凌月最想念的莫過于速食,尤其是薯條,想想都能流口水。

她是行動派,想吃就動手,這玩意兒也不難。

首先土豆去皮泡水,切條,之後再泡水防止氧化,洗去土豆條外面的澱粉,鍋中燒水,水開以後放入土豆條焯兩分鐘左右,隨後將焯好的土豆條撈出過一下涼開水,瀝干水分,放置冷卻。

接著起鍋燒油,油燒熱,放入土豆條炸到表面呈淺金黃色撈出,將油溫調高,再放入復炸一次,將土豆條表面炸至金黃且變硬,即可撈出。

這玩意兒沾著番茄醬別有風味,不過她至今不曾見過番茄,她覺得灑上鹽巴就很好吃,最重要的是趁熱吃,可惜沒咖啡,只能配茶。

「這真是太好吃了!」閻文旭一手一根薯條,一左一右不間斷的往嘴里塞,好吃是好吃,就是有點渴,只好歇會兒,灌一杯茶水解渴。

韓凌月看傻了,終于吃到薯條了,不過是想慢慢品嘗,順道回味過去與閨蜜待在速食店的歡樂時光,不過就這麼回味一下,回過神來,旁邊多了一個人,幾案上的盆子也空了。

「怎麼沒了?」閻文旭責備的看著韓凌月,不過喝杯茶,她就搶光了。

韓凌月真是太冤了,明明是他吃光的好嗎?不過,她一個大人跟一個小孩子爭執這個太難看了,只好轉移焦點,「晚膳時間未到,你怎麼來了?」

「我連著兩日沒來,你是不是很開心?」閻文旭不會承認是太想念這兒的飯菜,從府城回來,他就直接過來了,沒想到還來不及打招呼,就見到盆子里的食物,也不知道是什麼,反正很香,然後就開吃。

「沒這回事,我還擔心你在外頭吃不好。」

「若真的擔心,你會有心思利用我不在的時候做新鮮的吃食?」

「……我在試吃。」自從照顧這個小家伙的三餐,她真的是如履薄冰,若他不在時做了新鮮吃食,又教他發現,他可以將她說成「負心漢」,可是心血來潮在所難免,譬如她突然想念過往的速食文化,而薯條很容易完成,然後就迫不及待的做出來解饞,這絕對不是有意避開他。

這會兒閻文旭還想吃,決定跳過她「偷吃」的行為,「這是什麼?味道不錯,你可以再去多做一點。」

「這是土豆條,你已經吃夠多了,不能再吃,要不,晚膳會吃不下。」雖然她肚子里的饞蟲還沒有得到滿足,但是規矩不能打折扣,主次更是不能顛倒。

「不會,我吃得下。」

「這會兒你當然吃得下,晚膳就吃不下了。」

「晚膳我也吃得下。」

「我不信。」

閻文旭不悅的嘟著嘴,「你就是小氣。」

「你早就說過了,我也沒有否認,小氣原本就是每個人都具備的特質,只是能舍和不能舍的區別。」

閻文旭瞪大雙眼,這個女人的嘴巴太能說了,他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見狀,韓凌月忍不住伸手模了模他的頭,「別想著如何堵住我的嘴,若不是站得住腳,我一個大人才懶得跟一個孩子斤斤計較。」

身子一僵,閻文旭強烈感受著放在頭頂的手,腦海不斷的回蕩著——她竟然模他的頭!

韓凌月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唐突了,故作若無其事的一笑,將手收回來。

閻文旭整個人頓時一松,卻突然有種莫名的失落感,其實剛剛那只手也不是很討人厭,甚至有點溫暖。

「你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別老是將自個兒當成大人。」韓凌月真不是個熱情的人,可與這個傲嬌別扭的小家伙相處下來,一顆心就軟了,也許在他身上看見自己上一世的影子,因為父母的忽略,極度渴望被關愛,但又不想教別人察覺,于是給自個兒弄了一層保護色。

哼了一聲,閻文旭嫌棄的瞥了她一眼,「你也是個沒長大的小孩。」

「是,我還沒長大,最好一輩子都別長大,多好啊!」韓凌月無所謂的道。

「……」面對這個女人,他老是充滿了無力感。

「你去府城玩得還愉快嗎?」韓凌月沒有窺探的意思,只是隨口一問。

「還好,我在府城听見一件很有趣的事。」閻文旭無意隱瞞自個兒的身分,可是爹爹說提了身分反而會帶給人家麻煩,還不如什麼都不知道,因此他也沒刻意打探她的事。

「什麼事?」

「府城最大的酒樓香滿樓要舉辦試吃會,征求新鮮的菜色,若得評審認可,成了香滿樓的菜色之一,會有賞銀。」

比起獎賞,韓凌月更感興趣的是試吃會,「這是說,只要有拿手的菜色,無論你是什麼身分,都可以參加是嗎?」

「對啊,你也去參加吧。」

韓凌月一時沒反應過來的眨了眨眼,滿腦子只想著吃,「參加什麼?」

「若是你提供的菜色得到評審青睞,你就可以得到賞銀啊。」

半晌,韓凌月終于跟上他的思緒了,「你要我去參加?」

「對啊,你不想要賞銀嗎?」

「賞銀多少?」

「不知道,應該是看菜色吧。」

韓凌月懂了,這個賞銀等于賣菜譜的錢嘛。

閻文旭見她沒什麼反應,不由得急了,「你去還是不去?」

「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空。」

閻文旭眼中再次出現嫌棄,明明閑得每日只會吃吃吃,怎麼可能沒空?

韓凌月不難看懂他的眼神,只好補充道︰「府城太遠了,至少要在外面住上一夜,不太方便。」

「據說香滿樓的試吃會會在縣城某個大戶人家的別院舉行,不過確切的地點在哪兒,我並不清楚。」

如果是在縣城的話……韓凌月改口道︰「若不是太遠,我倒是願意參加,不過,若是他們能開放參加的人品嘗其他人的美食,那就更好了。」

「既然是試吃會,怎麼可能不讓參加的人試吃呢?」

韓凌月微微挑起眉,這個小家伙會不會太積極了?

「你要爭氣一點,可別丟臉。」

韓凌月實在不知道自個兒丟臉關他什麼事,可是潑小家伙冷水,肯定會傷了他的心,她這個大人還是別太計較了,免得落個肚量狹小的罪名。



如同閻文旭所言,香滿樓的試吃會選在東陽縣一座名喚金桂園的別院,為了確保公平,幾位評審不會見到參賽者,而每個參賽者都有獨立的做菜空間。當然,這座院子再大,幾個小院子各自備有小廚房,也不夠所有參賽者各分一處,因此試吃會分了三日進行。

既然是試吃會,就沒有爭得你死我活的必要,他們全部可以一起得到賞銀,只要幾位評審瞧得上你供應的新鮮菜色。

江州臨海,但這兒的魚料理不是熬湯就是紅燒,韓凌月決定做一道水煮魚片,當然,她還是那個負責指揮的人,動手的是丁香。

首先將處理好的草魚魚肉切成片,薄厚均勻,加入蔥、姜、料酒、五香粉、胡椒粉、生粉、蛋清和鹽拌至上漿,擱至一旁腌制半個時辰。接著處理豆芽菜,洗淨兩頭掐去,用熱水燙一下,整齊放在湯鍋里面備用。

燒水將魚片燙至八分熟,立馬撈出放到湯鍋里的豆芽菜上。

熱鍋下油,放入適量的干紅辣椒和花椒小火慢炸,等紅辣椒變成深紅色,將黑未黑的時候就可以,然後將鍋端起,直接把熱油倒在魚肉上,滋啦一聲,香辣的味道瞬間將人月復中的饞蟲引出來。

最後,將事先切好的女敕蔥花撒在上面,這道菜就完成了。

韓凌月將水煮魚片交出去,再收拾整理好廚房,便帶著丁香出去試吃。

試吃在一處像是宴客廳的地方,每位參賽者做的都是超大分量,幾個評審盛一兩口的量,品出是否值得買下方子,便打下來給參賽者品嘗。

這真的是名符其實的試吃會,每道菜只能吃上一口,當然,若厚著臉皮再重新排隊,負責打菜的人大概也不會有異議。不過,韓凌月吃了一口就不想吃了,專業的廚子應該不會參加這種試吃會,因為他們可能都有自個兒的東家,或者本身就是開飯館的,手上有新鮮的方子也舍不得拿出來賣,而一般喜歡下廚的人,就是能研發出新鮮的菜色也是簡簡單單,幾口就能琢磨出如何做。

結束試吃,韓凌月莫名感覺有道目光繞著自個兒打轉,左看看右瞧瞧,只覺得人很多,但沒有一個可疑人物。

「姑娘,怎麼了?」

韓凌月搖頭表示沒事。

「姑娘,怎麼沒有見到我們的水煮魚片?」丁香的胃口已經被韓凌月養刁了,這些試吃的跟她的期待差距太大,還是剛剛在主子指點下做出來的水煮魚片更有吸引力,可是吃了一圈下來,連個魚料理都沒見到。

韓凌月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對哦,難道我們的水煮魚片還沒打下來?」

「我都還沒吃到。」

「這還不簡單,回去再做一次就好啦。」

「有不花銀子的可以吃,干啥不吃呢?」

「只能吃上一口,多不夠勁啊,還不如回去自個兒做,不但管夠,還保證你吃了一碗飯還想再添上一碗。」

聞言,丁香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我只要想到那個味道,就覺得肚子好餓。」

「那我們回去吧。」

不過,她們剛剛走出宴會廳,就有個伙計留住她們。「韓姑娘,我家東家有請。」

「香滿樓的東家?」

「是,韓姑娘請隨小的來。」

韓凌月對自個兒的水煮魚片很有信心,香滿樓的東家來請,這是很正常的事,于是帶著丁香隨著伙計七彎八拐去了建在荷花池上的湖心亭。

見到側身倚著圍欄的閻明巍,韓凌月先是一怔,腦海隨即閃過一個念頭——這個人是生意人?

「韓姑娘好,在下姓閻。」閻明巍轉身直視韓凌月,這丫頭的眼楮比他想得還要沉靜清澈,彷佛能一眼見底,他卻覺得自個兒看不透。

「閻東家。」韓凌月覺得眼前的男人若是生意人,也絕不是一般的生意人,他太黑了,看起來像是長年曝曬在太陽底下。換言之,農夫更適合他,可農夫不會像他一樣散發出強烈的攻擊性,這明顯是一個習慣張揚的男人,若說他是高高在上慣于發號施令的將軍,她更相信。

「我很喜歡韓姑娘今日提供的水煮魚片,我們香滿樓願意用一百兩買下,這道水煮魚片將來會成為香滿樓的招牌菜,不知韓姑娘意下如何?」

「一道美食若不能讓更多人品嘗,那就失去這道美食的意義了。」若非現在的人將菜譜當成傳家寶,她不收銀子說不通,要不她免費提供也無妨,畢竟她也是從網路上學來,再慢慢琢磨,加入自個兒的想法。

「這道水煮魚片一旦賣給香滿樓,就不可以再賣給其他酒樓。」

「理當如此,不過,我總可以自個兒做來吃吧。」

「這是當然,多謝韓姑娘肯割愛。」閻明巍請韓凌月坐下,當著她的面親自擬了契約書,簽名,再遞給她看過後簽名。

接過契約書,閻明巍看了一眼,隨即將右手邊的荷包推過去,「我為韓姑娘準備銀票。」

韓凌月打開荷包看了一眼,道了聲謝謝,便起身準備告辭。

「韓姑娘。」

「閻東家還有何指教?」

「若是韓姑娘還有新鮮的菜色,歡迎韓姑娘隨時來找我。」

「我記住了,告辭。」韓凌月帶著丁香轉身走出湖心亭。

閻明巍靜靜看著韓凌月離去的身影,久久無法回神,因為小家伙的關系,即便未曾見面,他也覺得自個兒很熟悉她——那就是一個對吃的無比熱情,一張嘴巴可以殺得你片甲不留的姑娘,可今日一見,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她看起來清清冷冷,彷佛對什麼都不上心,有一種教人模不透深淺的感覺……真好笑,任何人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而她明明不難看懂,卻好似有一層紗隔著。

「主子。」閻成輕輕喚了一聲。

回過神來,閻明巍狀似隨口一問︰「你說,若她手上還有新鮮的菜色,會不會賣給我?」

頓了一下,閻成苦惱的搖了搖頭,「我看不透韓姑娘的心思。」

閻明巍一噎,半晌後像在自嘲,又像是不願意相信的道︰「不過是養在閨閣的千金,我們竟然都覺得看不透。」

這一點閻成可不認同,「若只是閨閣千金,小公子會如此輕易就被她籠絡嗎?」

閻明巍再度沉默。小家伙年紀小,但精得很,想籠絡他不容易,別看他嘴上對人家又嫌棄又抱怨,事實上一提起,兩眼閃閃發亮,藏不住對她的喜愛,教他不禁懷疑為何將他送到莊子,他沒鬧得人家雞飛狗跳,還跟人家同一個鼻孔出氣,這是什麼情況?

真是令人沮喪,他突然有一種感覺,妻子還沒娶進門,兒子就是人家的……閻明巍打了一個寒顫,不不不,他又不想娶她,兒子當然也不可能變成她的。

思緒一轉,漸起的浮躁又回歸平靜,可是這一刻有個念頭悄悄在腦海萌生——他要娶她嗎?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4-2-4 08:05:04

第三章 一起開鋪子吧

自從得知韓家姑娘的存在,還有她鬧出來的事,閻明巍就買下了韓家隔壁的這處莊子,不過,他不曾踏進這里一步,由著閻岳這個大掌櫃去折騰,莊子整成什麼樣子無所謂,只要鬧得隔壁莊子雞飛狗跳就好,當然,他的目的顯然沒有達到,但莊子倒是整成了一處風景,可惜,小主人明顯不懂得欣賞,反而更喜歡隔壁那個破爛的莊子。

「從辰初去了隔壁莊子就沒有回來,他在干啥?」閻明巍真不知道日來這兒做什麼,原本是想盡一下當父親的責任,關心關心兒子,沒想到兒子忙得很,未時都過了一半還窩在人家的地盤上,這是想直接混到晚膳嗎?

「小公子這幾日都在學習做蛋糕。」李嬤嬤想起前日小公子帶回來的東西,有幸吃了一口,那軟綿細膩的滋味至今還烙印在心。

閻明巍的臉微微一僵,「這是什麼玩意兒?」

「那是一種很新奇的糕點,老奴以前從來沒見過,小公子可喜歡了,吵著要韓姑娘教他,因此這幾日小公子都待在隔壁莊子學做蛋糕。」

閻明巍真不知說什麼好,傲嬌的小家伙在廚房那種地方……太難想像了!

「閻成,我們去隔壁瞧瞧。」閻明巍迫不及待的邁開腳步,閻成的聲音宛若一盆冷水澆下來。

「主子,如此一來,您的身分就藏不住了。」

腳一縮,閻明巍哀怨的看著閻成,「其實,她遲早會知道我的底細。」

「是,可是這會兒知道了,主子的計劃就落空了。」

閻明巍怔愣了下,「對哦,差點忘了。」

差點忘了嗎?閻成強忍著翻白眼,主子根本忘得一干二淨,說不定還步上小公子的後塵——人家不想讓你靠過來,你還絞盡腦汁要貼上去。

半晌,閻明巍喃喃自語的道︰「其實,不想曝露身分也不難。」

閻成突然全身起雞皮疙瘩,怎麼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

果然一刻鐘後,閻成跟著主子像等候行竊的小偷窩在樹上,有那麼一瞬間,他差一點失控尖叫︰主子,您可是西北人心目中高大偉岸的閻小將軍,這樣真的好嗎?


閻明巍完全看不見某人怨婦似的目光,視線緊緊盯著隔壁的莊子,疑惑這兒到底有什麼好呢?

此時,韓凌月和閻文旭已經吃飽癱在躺椅上曬太陽。

「你真的想學習做蛋糕?」韓凌月懷疑小家伙借機騙吃騙喝,雖然他付了銀子吃三餐,但沒有包括點心,當然,若是做了點心,她也不可能少他一份。總之,他美其名說要做蛋糕,可是等到進了廚房,他閑扯幾句,從她口中套出沒听過的點心,就改變心意了,以至于各式各樣點心都吃了,他的雙手卻連面粉都沒沾過。

「我真的想學,但是太難了。」閻文旭說得毫無愧疚感,進了廚房,他就不自覺打退堂鼓,若是他一個不小心將廚房燒了,怎麼辦?

「遇到困難就退縮,你什麼事也做不成。」

「誰說我遇到困難就退縮?我只是不喜歡廚房。」

韓凌月不由得冷笑,「你不喜歡廚房還想學做蛋糕?」

「我想讓我爹吃蛋糕,可是不喜歡廚房也沒法子啊。」

「你爹狼心狗肺將你丟在這兒不管,你還想做蛋糕給他吃,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韓凌月根本不相信,可是他能掰,她就能扯,看他們誰先堵住對方的嘴。

「……我爹不是故意將我丟在這兒不管,他得出去干活掙銀子養我。」

「你嘴刁,養你確實很花銀子,所以你爹就是狼心狗肺,也能夠理解。」

「……」她干啥一直說他爹狼心狗肺?韓凌月伸手模了模他的頭,「可憐的孩子,你爹狼心狗肺絕不是你的錯。」

「……」她又模他的頭了,他突然覺得爹被說成狼心狗肺也沒有多糟糕。

有一就有二,韓凌月對模頭之舉已經沒有初次的不安,模夠了就收回來,從頭到尾很理直氣壯。

「你應該回去了。」

雖然這個女人有時候很氣人,但他不想回去,「不是快要晚膳了嗎?」

「你的時間過得真快。」她的肚子還撐著,這會兒想到吃的就想吐。

「回去再過來很麻煩。」

「不麻煩,隔著一道圍牆而已。」

閻文旭哼一聲,側過身子,閉上眼楮假寐,不回去就是不回去,她能如何?

見狀,韓凌月唇角輕輕上揚,這個小家伙越來越會跟她耍賴。

收回目光,韓凌月眼楮一閉,此時卻莫名生出一種被什麼纏上的感覺,她不由得再度睜開眼楮,抬頭望去,正好是熊孩子往日坐的牆頭,當然,什麼也沒瞧見,因為小家伙就在身邊。

韓凌月甩了甩頭,為何老是有這種奇怪的感覺?莫非最近睡眠品質太差,神經衰弱,因此產生錯覺了?

江州臨海,交通發達,非富即貴很難擁有這兒的莊子,一般的宵小絕對不敢跑來這兒……想著想著,韓凌月的心漸漸安定下來,很快就被周公拉走了。



用過晚膳,閻文旭終于依依不舍的回去,沒想到「狼心狗肺」的爹正在等他,坐在書案後面,看著他的功課——幾日前的功課,因為這幾日他早上起床梳洗過後,只來得及打一套拳,就匆匆趕去隔壁莊子用早膳,晚上回來洗個澡,他就懶了,直接窩在床上看書,李嬤嬤催他練字,他總是說等一下,這等一下就不小心睡著了。

「爹,你怎麼來了?」閻文旭看起來很心虛的樣子,雖然爹總是教導,想教人無法看透你,就要拿出氣勢壓人,絕不能露怯,可是面對爹的時候,他總會不自覺矮一截,更別說他知道自個兒有錯,根本挺不直腰桿子。

閻明巍一臉的嚴肅、慎重,可是聲音無比的溫和,「兒子,爹對不起你。」

閻文旭嚇了一跳,爹在玩什麼把戲?「爹真不該狼心狗肺將你獨自丟在這兒。」

閻文旭驚愕的瞪大眼楮,難道爹都听見了?

「爹真的太失職了,不管有多少理由,爹都應該盡可能陪在你身邊。」

閻文旭連忙搖頭,「不不不,我都明白。」

「你是個好孩子,不忍心為難爹,但是爹不能因此就放任不管,你是我兒子,我當然有責任陪伴你、教導你……以及練字。」閻明巍不著痕跡的瞥了一眼攤在書案上的幾張大字,真是丑得太傷眼楮了。

閻文旭冷不防的打了一個寒顫,「我可以自個兒練字。」

閻明巍皮笑肉不笑的挑眉,「你可以自個兒練字?」

「……若能得爹指導,這當然更好。」閻文旭很慫的改口。

「有爹督促你,你很快就會大有長進了。」

「……」其實他年紀還小,不必急著長進,這可是韓姊姊說的。

略微一頓,閻明巍狀似蠻不在意的道︰「爹的房間就交由你布置。」

「嗄?」閻文旭一臉懵,腦子來不及跟上爹的思緒。

「爹要進京一趟,待處理好事情回到江州,爹就會搬來莊子住。」

閻文旭可笑不出來,生活在爹的眼皮子底下,他還能成日賴在隔壁莊子吃吃喝喝嗎?

「爹搬來這兒陪你不好嗎?」

「……好,怎麼會不好呢?」孩子終究是孩子,閻文旭還沒有練到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再努力也擠不出笑容。

閻明巍滿意的點點頭,「若不知如何布置爹的房間,你可以尋人幫忙,總之,不要怕花銀子,只是有個條件——無論上府城或縣城采買,身邊一定要有人陪著,小四和李嬤嬤不算。」

閻文旭再聰明腦子也迷糊了,爹是什麼意思?

「爹等等就要回金桂園了,你還有事嗎?」

閻文旭當然是搖頭,其實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有事,但可以肯定一件事——今日逃過一劫了,不過他顯然放心得太早,閻明巍剛剛出了房門,突然停下腳步回身模了模他的頭,告訴他,明日開始功課加倍——大字六張、小字十張,待他來了,會一一檢查,確定他是否每日都有進步。

前一刻,閻文旭因為爹的模頭差一點就飄了,下一刻,他瞬間摔落谷底。

「小主子,您還好嗎?」小四此時對主子懷著無限同情,主子最討厭練字了,以前在西北,就算四爺不在,也有四爺安排的先生盯著,主子別說偷懶,就是寫不好都要挨打,來了莊子,主子可自由了,李嬤嬤只會嘮叨,可管不了,這下子好了,四爺親自監督。

閻文旭僵硬的轉頭看著小四,「大字六張、小字十張?」

小四點點頭,「奴才听見的也是如此。」

「我爹是不是說錯了?」

「小主子要不要追上四爺問清楚。」

閻文旭惡狠狠的一瞪,「你找死嗎?」

小四縮了一下脖子,既然不想找死,主子干啥問廢話?

雖然不喜歡練字,但是閻文旭沒膽子反抗他爹,很快就接受現實了,然後他就想到另外一件事。

「我爹是不是偷听我和韓姊姊說話?」

這個問題小四想都不敢想,四爺的形象太過高大上了,怎麼可能干出這種偷偷模模的事?

閻文旭嚴重懷疑,可他也不敢細想這個問題,太匪夷所思了,還是想想其他的事——當然不是令他厭煩的大字、小字,而是幫他爹布置房間,這說明什麼,他可以帶韓姊姊去府城玩了是嗎?



韓凌月覺得自個兒升格當保母了,負責三餐,這是因為自個兒要吃三餐,多準備一兩個,順道可以掙銀子,何樂而不為,可是陪小家伙出門采購,這可是一點好處也沒有,她何苦自找麻煩?

其實,她一直覺得自己很冷情,從來不干吃虧的事,可是這一次,面對一個努力撒嬌的熊孩子,那模樣實在太萌了,你來我往幾句話,然後她就莫名其妙點頭了,充當保母來到府城。

不不不,她不是來當保母,她只是借機來府城看看,畢竟沒有人出面擔保,秦嬤嬤不會答應她到這麼遠的地方,何況之前她從京城被送到江州,當時的狀況根本不允許她明目張膽的往外看,這下總算可以過過癮了。

府城果然不同于縣城,單是城門就大了一倍,更別說車來人往,川流不息,教人目不暇給,可是遠比縣城井然有序,主要是府城街道更寬敞,馬車不必跟行人爭路,各走各的,當然就不會顯得擁擠雜亂。

進了府城,他們直接來到最大的客棧迎客來投宿,此時已經過了申正。

坐馬車是很累的一件事,吃個飯,再梳洗一番,就忍不住撲到床上呼呼大睡。

一夜養精蓄銳,隔日用過早膳,閻文旭就熟門熟路的帶著韓凌月來到珍寶閣。

「珍寶閣應該是賣珠寶首飾吧。」

「這兒也賣其他的東西,不過,我不是來這兒給我爹挑擺設的。」他爹喜歡文雅的東西,待會兒直接上文華齋挑上幾幅畫,再到花市選幾盆花,也就夠了。

「那你來這兒干啥?」

「我上次在這兒見到一個薰香爐,可好看了。」

「你一個小家伙用什麼薰香爐。」

「我長大了。」

「你還未滿七歲。」

閻文旭傲嬌的抬起下巴,「這與年紀無關,我認為自己長大了。」

「是,你認為長大了就長大吧。」韓凌月伸手模了模他的頭,然後轉身上了台階,走進珍寶閣。

雖然已經習慣她突如其來模模頭,可是每當她的手置于他頭頂時,他還是感覺整個心暖呼呼的……閻文旭連忙收起思緒,轉身跟上去。

閻文旭看上的薰香爐就擺在入口的展示櫃上,應該是陶瓷,三足,爐身沒有花稍的雕刻,只是爐蓋上雕了一只猴子,猴子抱著一顆大桃子,笑得傻兮兮的。

「如何?是不是很可愛?」閻文旭的手忍不住模上去。

遲疑了一下,韓凌月提出質疑,「你確定這是要賣的嗎?」

「不是賣的擱在這兒干啥?」

「你不覺得擺在這兒很好看?」

閻文旭不以為然的冷哼一聲,「我若是要買,你說他們賣還是不賣?」

韓凌月秒懂了,這是不是貨品不是重點,他要買,人家就不能不賣給他。

「小家伙,你覺得這樣好嗎?」她並不想管教人家的孩子,可是相處一段日子,感情有了,她就無法視而不見,這種蠻橫的態度太不可取了。

「我又不是不給銀子。」

「有人強行將不要的東西賣給你,即便不花銀子,你願意嗎?」

「誰會干這種事?」

「這會兒你干的事不也一樣嗎?」

閻文旭張著嘴巴半晌,惱怒的跺腳,「你都還不知道人家賣還是不賣呢!」

「這是我的錯,我們先問問看。」不過,還沒等她出聲喚來伙計,就有人搶先奪走薰香爐。

「你們別吵了,這個薰香爐我買了。」一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霸道的將薰香爐抱在胸口,下巴還得意洋洋的向他們揚起。

韓凌月唇角一抽,怎麼又來一個熊孩子?

閻文旭不高興了,「那是我先看上的。」

「你還沒有決定要不要買,我已經決定了。」

「誰說我還沒有決定,只要東家願意賣,我就願意買。」閻文旭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個兒的思緒已經跟著韓凌月。

「我不管,我先拿到了。」

「我先模到的,是你太失禮了,硬要搶過去。」

「我先拿到。」

「我先模到。」

「小家伙們,你們確定這個薰香爐是要賣的嗎?」韓凌月忍不住出聲提醒。

兩個小家伙很有默契的轉頭一瞪。

韓凌月差一點就笑了,這是同仇敵愾嗎?她視若無睹,不慌不忙的道︰「我只是認為你們在爭得面紅耳赤之前,不如先問問東家的意思,以免白費心思。」

沒錯,確實是這個道理,兩人重新回到敵對狀態,目光投向對方。突然,小男孩發出一聲「咦」,眼楮瞪得更大,傾身湊近閻文旭。

「你干啥?」閻文旭不喜歡人家靠得太近,于是身子微微往後。

「我好像見過你。」

「我沒見過你。」

「我真的見過你。」

「我記性可好了,我肯定沒有見過你。」閻文旭不忘送上嫌棄的一眼,瘦巴巴的像根竹竿,丑死了,若是見過,他不可能不記得。

這時一個婆子慌慌張張的跑過來,「小公子,老奴找不到您,嚇壞了,您怎麼跑來這兒?」

「齊嬤嬤,你快看看他,是不是見過他?」小男孩很高興來了一個盟友。

若是不從,小主子肯定爭鬧不休,齊嬤嬤隨意的看上一眼,沒想到這一眼卻教她怔住了。

韓凌月見了瞳孔一縮,連忙出聲道︰「這世上人那麼多,遇見眉眼相似的不是很正常嗎?」

齊嬤嬤很快就回過神,「老奴倒是沒瞧出在哪兒見過,很可能是眉眼與某人相似,小公子才會有這種錯覺。」

「是嗎?」

「夫人在找您了,我們趕緊上樓吧。」齊嬤嬤向韓凌月點了點頭,便急忙拉著小男孩上樓。

過了一會兒,閻文旭終于反應過來,「我的薰香爐。」

「那個薰香爐跟你太沒緣了。」韓凌月涼颼颼道。

閻文旭沒好氣的斜睨她一眼,「若非你攔著,我早就買下來了。」

「是,我的錯。」韓凌月不計較這種小事,只要沒有鬧出強買人家擺設就好,這種事太尷尬了,說是「饑不擇食」也不為過。

閻文旭生氣的轉身咚咚咚走了。

他們究竟來這兒干麼?韓凌月輕聲一嘆,回過頭看一眼,正好對上伙計錯愕的目光,大概沒想到會有人干出這麼蠢的事,進人家鋪子,看上的卻是擺設,可最後問也沒問一聲就走了……總之,她也趕緊跟著落荒而逃。

既然來了府城,該買的東西買了,接下來當然是要好好的一游,不過,韓凌月對賞花賞景沒興趣,倒是對吃的熱情無比,閻文旭更是此愛好者,兩個大小吃貨決定多留一日吃吃吃,遇見喜歡的就開動,即便是路邊的小攤子,有時還得排隊,他們也樂此不疲。

閻文旭終于等到攤子老板送來了涼粉,滿心歡喜的準備開吃,可是一看,臉都綠了,「這玩意兒怎麼黑乎乎的?」

「是啊,韓姑娘,這真的能吃嗎?」小四很小聲的附和。

「這是橡子涼粉,雖然沒有其他涼粉那樣晶瑩剔透,可卻是軟綿順滑,有著獨特的口感。」韓凌月拿起筷子嘗了一口,又爽又滑,酸中帶辣,真是美味極了!「夏日吃橡子涼粉不但解暑消熱,還可以開胃健脾。」

忍冬對姑娘一向很有信心,姑娘說好吃,那就一定好吃,于是也拿起筷子享用,沒想到竟是一口接一口,轉眼就吃光了。

這會兒閻文旭和小四也心動了,趕緊拿起筷子品嘗,沒想到真如韓凌月所言。

「如何?」

「我要再來一碗。」三個人同時道。

「不能再吃了,你們得留著肚子。」韓凌月已經看準下一個目標,她心目中的中式漢堡——肉夾麒,即便隔著一段距離,她也能聞到鹵肉香,饑蟲都勾出來了。

說到吃的,韓凌月簡直是專家,她說要吃肉夾饌,其他三個當然不會有異議,可是排隊買了肉夾饌,最後卻只能窩在路邊吃。

「姑娘,這樣好嗎?」忍冬已經忘了上次窩在路邊吃東西是什麼時候,反正很久很久了,更別說姑娘是千金之軀,從小嬌養,何時干過這麼粗魯丟臉的事。

「你沒瞧見人家都是這麼吃的嗎?」桌椅不夠,不想散落在攤子前面站著吃,就只能找個角落或樹下蹲著,老實說,她覺得這樣吃起來特別帶勁,只不過……韓凌月若有所思的看過來瞄過去,最近自己是不是得了幻想癥,為何老是有種被人家盯上的感覺?

忍冬不敢再有異議,身子往後一縮,繼續吃肉夾殯。

韓凌月的目光飄來飄去,最後落在對面的茶館。

「韓姊姊怎麼了?」閻文旭很快就察覺到她心神不寧。

「我們很引人注目嗎?」怔愣了下,閻文旭連忙左看看右望望,「你發現了嗎?」

「發現什麼?」

「你不是發現我爹派來的人嗎?」閻文旭繼續東看西瞧,「我都看不出來。」

韓凌月不敢置信的轉頭瞪著他,「你爹干啥派人盯著我們?難道擔心我欺負你嗎?這真是笑話,你這小家伙別折騰人就了不起了,誰能欺負你啊。」

閻文旭沒好氣的回瞪她一眼,糾正道︰「不是盯著我們,是保護我們。」

「原來你爹不是狼心狗肺,不過……他為何不送你回家而是讓你待在莊子?」

「我一個沒娘的孩子回到府里,爹又不在身邊,很容易被人家欺負。」

「你是那種會吃虧的人嗎?」韓凌月很不客氣的道。

「我之前一直待在西北,再怎麼厲害,回到京城,也是勢單力薄。」

「瞧你說的,你京城的家豈不是龍潭虎穴?」

閻文旭很認真的想了想,搖頭道︰「不能說是龍潭虎穴,先不論家中長輩,光是從未一起長大,同輩間的摩擦及是非就容易多,我一個人難免吃虧。」

聞言,韓凌月忍俊不住的笑了,伸手模了模他的頭,「你這個小家伙能不能別這麼老氣橫秋的?」

「髒死了。」閻文旭嫌棄的瞥了一眼她的魔爪,可是唇角卻不自覺的揚起。

「不好意思啊。」韓凌月顯然毫無誠意可言,在她看來,他的形象有點走樣不是什麼壞事,小孩子嘛,不就應該玩得又髒又狼狽嗎?

「你真是個姑娘嗎?」

「……」熊孩子真的很不討人喜歡,即使他有時候讓她心軟得一塌糊涂,甚至萌得可愛無比。

「你小心嫁不掉。」

韓凌月賞他冷冷一眼,明明白白的告訴他,這就不勞他擔心了。

閻文旭轉頭繼續吃他的肉夾饌。

韓凌月的目光落在對面茶館的二樓,眉頭微微一皺,這間廂房的窗子好像一會兒打開,一會兒關上,一會兒又打開……真是小家伙的爹安排人保護他們,而不是有人盯上他們了?

茶館二樓的廂房,英國公世子夫人紀安寧握著面前的茶盞,雙手還微微顫抖。

「夫人,您也瞧見了,那個孩子越看越像世子爺。」齊嬤嬤實在不想一再的潑主子冷水,可事實擺在眼前了,不面對也不行。

「世子爺不是這樣的人。」她與夫君是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即便她只生了一個孩子,夫君也沒想過納妾,她不相信夫君會養外室生孩子。

「老奴也不相信,可那孩子的眉眼……真是太像世子爺了。」

「眉眼相似的人何其多,也不能因此斷定那個孩子就跟世子爺有關。」情深義重的夫君突然成了負心漢,紀安寧如何能相信?

「老奴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可既然遇上了,總要弄個明白,要不,這心里就好像扎了一根刺,能舒服嗎?」

雖然很想視而不見,但是紀安寧也知道齊嬤嬤言之有理,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若不能確定對方與夫君無關,她再不可能安穩入睡。

「夫人好歹弄清楚對方是誰家的孩子,此人與世子爺是否有關系,沒有當然最好,若有關系,又是什麼關系?無論如何,夫人一定要掌握先機,莫要人家尋上門後才手忙腳亂,國公夫人可是恨不得世子爺多納幾個妾,多生幾個孩子啊。」

紀安寧幽幽的垂下螓首看著肚子,「為何這幾年我的肚子一直沒有好消息傳來?」

「夫人生下小公子的時候受了大罪,養了幾年如今才剛剛緩過來,太醫也說了,夫人要放寬心,孩子該來的時候就會來。」

「我知道,只是……」她真的很擔心自個兒不能生了,再過個幾年,夫君只怕擋不住婆婆的逼迫。

齊嬤嬤見了心疼不已,可是也只能安慰道︰「太醫說了,夫人莫要多思多慮,這不利于生育子嗣啊。」

紀安寧起身走到窗邊,想往外探頭又縮回來,老實說,她真的怕,怕這孩子與夫君有關,因為這無疑在告訴她,如今她引以自豪的一切都是假象,可掩面不看,萬一真的有人鬧上門,她又情何以堪?



從府城回來之後,隔壁莊子將迎來真正的主人,韓凌月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而且基于她和小家伙的關系,小家伙的爹應該會攜禮上門拜訪,當然,若考慮男女有別,他本人不來也無妨,不過他個人明顯不在意這些小節,遞了帖子表明要前來拜訪,她自然不二話的敞開大門迎接,可是……

因為她照顧小家伙的三餐,送禮表示感謝,這在情理之中,可她又不是愛心爆棚無私照顧小家伙,而是有拿銀子的,就是送禮,也只是個意思,不會整整一車……好吧,人家財大氣粗,出手就一定要大手筆,但這還不足以嚇壞她,真正教她瞠目結舌的是——小家伙的爹竟然是香滿樓的東家!

「閻東家你好。」韓凌月不知道自個兒如何找回聲音,反正她覺得腦子還鬧哄哄的,昨日還離她很遙遠的一號人物,如今成了隔壁家的大叔……小家伙喚她韓姊姊,他爹當然劃入「大叔」級別。

「打擾了,韓姑娘喚我一聲閻大哥就好。」

閻文旭的反應很快,立馬轉頭看向他爹。爹的稱呼是不是有問題?不過,他謹記爹平日的教導,大人說話時,小孩子就是有意見,也要忍住不能插嘴,除非大人詢問你的意見。

這個稱呼是不是不太合適?韓凌月下意識瞥了閻文旭一眼,見他沒有意見,自己再瞥扭的揪著這個問題爭論好像也很奇怪,于是順從的喊了一聲,「閻大哥。」

「韓妹妹,謝謝你將小家伙養得白白胖胖。」

小家伙不是一直都白白胖胖嗎?韓凌月怔了一下,等等,他剛剛叫她什麼?韓妹妹嗎?甩了甩頭,她肯定听錯了,她同意喚他閻大哥,但他也不必自來熟的喊她韓妹妹啊,他們還沒熟到那種程度好嗎。

「我今日來不只是想謝謝韓妹妹,還有一事相求,我希望能跟韓妹妹合作。」

「……合作?合作什麼?」韓凌月覺得自個兒的腦子有點不夠用,還沒想好如何跟他掰扯哥哥妹妹的問題,他又拋了一件更教人匪夷所思的事。

「我听說韓妹妹會做各種新奇的糕點,尤其是蛋糕,見都沒見過,好吃得不得了,我想我們可以合伙開糕點鋪子,韓妹妹只要提供方子,其他的交給我。」

她怎麼有一種被錢砸到的感覺?韓凌月回想剛剛來這兒時,雖然生活在莊子里,但衣食無缺,還有月例銀可以拿,更別說她接收原身的記憶,知道自個兒有娘留下來的嫁妝,可以說是小富婆一個,因此她從來沒想過開鋪子掙錢這種事,沒想到有人三番兩次送錢給她……她穿來這兒是為了當聚寶盆的嗎?

「我給韓妹妹四成,韓妹妹意下如何?」

「四成……不必這麼多……」慢著,她怎麼一個不留神就答應了?

「應該的,鋪子開了以後,韓妹妹還要不時琢磨新的糕點,給鋪子增加賣點,這也要費不少心思。」

雖然她沒想過開鋪子,但不能否認有銀子賺是一件很開心的事,而且只要出方子,就可以坐在家里收錢,這太省事了,不過……

「此事我需要再想想。」第六感告訴她,這絕對不是個好主意,再說了,他們好像還沒有熟悉到可以當合伙人。

「應該的。」閻明巍悄悄瞥了兒子一眼。

閻文旭立馬心領神會,不過仍先送上嫌棄的一眼,方才不疾不徐的開口。「韓姊姊,你跟我爹一起開鋪子,以後我回京城就不怕吃不到你的點心了。」

閻明巍臉色一僵。這個小家伙存心跟他作對是不是?沒听見他「韓妹妹」喊那麼大聲嗎?

「閻大哥的鋪子要開在京城?」哥哥妹妹都沒掰扯清楚,韓凌月的心思又跳出輩分問題,只專注開鋪子的事。如今提及鋪子要開在京城,她的熱情完全被挑起來,上一世的夢想就是在高手雲集的首都開一間私房菜館,不過她不是廚子出身,又沒有人脈,有幸存到資本開一間菜館,也很難經營,後來生病了,這個夢想更是遙不可及。

「不只是京城,江州的府城也會開一間,將來慢慢推展到其他府城或縣城,只要有香滿樓的地方,就會有糕點鋪子。」

「我記得韓姊姊說過,美食就是要讓更多人吃到才有價值,不是嗎?」閻文旭繼續添柴擄風,這不單是幫他爹,更是為了他自個兒,以後跟韓姊姊的關系就更緊密了,說不定他們還可以成為一家人……別以為他看不出來,爹瞧上韓姊姊了,爹可不曾對一個姑娘如此主動,還不要臉的喊人家妹妹。

韓凌月點了點頭,美食應該讓更多人看見它的存在,這才能發揮它的價值。

「韓姊姊,你就跟我爹合作開鋪子,讓更多人能吃到你的點心好不好?」

嚴格說起來,這不是她的點心。韓凌月終于拿定主意道︰「好吧,我跟閻大哥合伙開鋪子,不過,我需要幾日好好琢磨,這個鋪子要賣哪些糕點。」

「三日夠嗎?」

「可以,不過,若能提供其他糕點鋪子賣的糕點供我參考,那就更好了。」雖然去了一趟府城,但她關注的大部分是街邊的小吃攤,就是幾家享譽盛名的酒樓也沒多看幾眼,更別說那些糕點鋪子;而關于京城的部分,原身的記憶明顯繞著文成侯府的人事物打轉,京城的街景、京城的酒樓和鋪子……原身一概沒有,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因為原身很少出門。

「這是小事,今晚我就派人送過來,三日後我會準備好合約。」

「有勞你了,三日後我也會準備好方子的。」

事情終于定了,閻明巍不自覺唇角上揚,這些日子害他睡不著的問題解決了,不必再苦等著她尋上門賣菜譜,可以化被動為主動,整個人都松懈下來,至于他為何想方設法接近她,早就被他丟到哪個旯旯里。

下巴枕著交叉的雙手趴在榻幾上,韓凌月目無焦距的看著前方,從來沒想過有一日會覺得——賺錢太容易了令人憂愁。

只要拿出方子,她就可以得到一間鋪子四成的利潤……不對,是好多間鋪子,總之,給出方子之後,她就能坐等收錢。

這是不是在作夢?

韓凌月伸手用力捏一下自己的臉,會痛,這不是夢,是真的!

「姑娘,您怎麼了?」忍冬很擔心主子的「自殘」行為,臉上都留下紅印了。

怔愣地回過神來,韓凌月直起身子,一臉的迷惑,「若是有人想方設法送銀子給你,他圖的是什麼?」

「姑娘是在說閻公子嗎?」忍冬仔細回想,閻公子還真的是一次又一次的送銀子給姑娘,雖然姑娘並非不勞而獲。

「最近也只有他送銀子給我。」

頓了一下,忍冬壓低嗓門,提出她的猜測,「閻公子會不會看上姑娘了?」

韓凌月驚愕的瞪大眼楮,「你在胡說什麼?」

「小公子那麼喜歡姑娘,閻公子對姑娘起了心思也不難理解。」雖然第一次看見閻公子父子站在一起,兩人也沒什麼互動,但忍冬就是可以感覺到他們父子之間的感情很深。

小家伙老是嫌棄她,但從他不經意月兌口而出的言詞,確實不難看出對她的喜歡,不過,韓凌月還是搖了搖頭,「雖然給兒子找個後母,必須考慮兒子的喜惡,可也用不著委屈自己啊。」

「閻公子若能娶到姑娘,委屈的是姑娘,不是閻公子。」

對哦,他有兒子,自己可是黃花大閨女,他們配成對,委屈的當然是她,可是說她委屈,她又覺得很心虛,他看起來比她有出息,將來的發展更是不能預料,而她美其名是侯府千金,其實跟只咸魚一樣,得過且過。

「若兩人組成一個家,那是緣分,沒有誰比誰委屈。」

忍冬賊兮兮的一笑,「姑娘願意嫁給閻公子?」

轟!韓凌月瞬間成了「紅人」,又羞又惱的一瞪,「不要胡說八道,我的親事豈是自個兒能決定的。」

「老夫人疼愛姑娘,定下親事之前,肯定會問過姑娘的意思。」

韓凌月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老夫人若真疼愛她,有人上門求親,不可能不問一下她的意思,雖說原身性子太過沖動,听見風聲不尋祖母確認,反而慌慌張張收拾行李逃跑,可祖母一開始要是就抱著尊重孫女的態度,原身也不至于枉死。

「姑娘,奴婢听秦嬤嬤的意思,姑娘的親事還必須您外祖家點頭,老夫人即便滿意送上門的親事,也會先問過王家的想法,兩家都認可了,方有進一步商討的可能。」

秦嬤嬤是轉個彎向她傳達祖母的意思嗎?對此,韓凌月倒是沒有懷疑,王家當官的不多,但王家是開書院的,在讀書人中聲望很高,文成侯府就算是權貴也不能不敬著,更別說人家唯一的女兒死在你文成侯府,姿態上難免就矮了半截,又如何敢隨意拿捏王家唯一的外孫女?

老實說,原身的腦子實在不怎麼樣,這麼簡單的道理竟然不懂,真是白長了一張如花似玉的臉蛋。

「奴婢相信老夫人絕對不會委屈姑娘。」

「我知道,當初也是急昏頭了,以後再不會了。」

「不過,也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回京?」雖然她們在這兒的日子輕松愉快,但忍冬還是很想念京城。

「該回去的時候就會回去。」她及笄了,兩年之內一定要定下親事,十八歲嫁人,否則就成老姑娘了,這影響的不只她的名聲,也會為文成侯府招來閑言閑語。祖母將她安置在莊子,不只是擔心她鬧事,更是為了順利幫她相看一門親事,換言之,待韓王兩家對她的親事達成共識,她就可以回京了。

「姑娘不著急嗎?」

「這有什麼好著急,祖母總不能讓我一直待在莊子吧。」

「這倒是。」

「別急,我們還是先掙錢,將日子過得舒舒服服比較實在。」韓凌月輕輕拍了拍自個兒的臉頰,教忍冬擺上文房四寶,她得趕緊琢磨鋪子賣什麼糕點,除了蛋糕,尋常的糕點也要有,像是桂花糕、山楂糕之類,將來她還想做餅干……

除此之外,她還要針對開鋪子一事提供建議,譬如一開始的試吃,畢竟沒見過的糕點,價格又貴,沒有讓人嘗到美味,如何舍得掏出銀子?

忍冬邊磨墨邊看著主子振筆直書,忍不住抿嘴一笑。姑娘剛剛還擔心閻公子圖什麼,這會兒已經全心投入他們合伙的鋪子,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男女終究有別……忍冬轉頭看了一眼坐在房門口做針線的秦嬤嬤,秦嬤嬤沒有出聲反對,這應該是沒關系吧。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4-2-4 08:05:22

第四章 小家伙的身世

雖然在哪兒都可以睡得著,但是這一夜在莊子,閻明巍還是睡得特別香特別滿足,醒來第一件事,先自動自發帶著小家伙打拳,接著簡單梳洗,然後便可以跟著小家伙一起去隔壁莊子用早膳,可還來不及出門,他就被急匆匆尋來的閻川攔下。

閻文旭見了,歡喜的揮手道再見。

閻明巍忍不住咬牙切齒,不過正事要緊,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大搖大擺的出門。

「主子,有人在調查小主子。」閻川迫不及待道。

半晌,閻明巍才回過神來,「你說什麼?」

「有人在調小主子,根據打探到的線索,對方應該是英國公世子夫人。」

這太意外了,不是有人在調閻文旭這件事,因為當初撿到孩子,他就有了心理準備,即便他轉個彎經由女乃娘將孩子帶去西北,一旦有心找孩子,小家伙還是會引人注意,只是五年了,他也漸漸放下,沒想到這會兒突然蹦出來,而且還是素有賢名之稱的英國公世子夫人。

「可有打探到她為何調小家伙?」

「目前看來,他們只是想知道小主子是誰家的孩子,因為他們並未深入查探,我們的人想反過來打探他們的動機,根本尋不到機會。」

閻明巍明白的點點頭,對方不動,他們動了,反而會因此曝露自己。

「她怎麼見到小家伙的?」

「為了給主子布置房間,小主子去了府城,英國公世子夫人正好帶兒子回娘家小住,兩家小公子因為珍寶閣的薰香爐起了爭執。」

閻明巍不悅的皺眉,訓斥道︰「這個臭小子,一個薰香爐也值得他跟人家起爭執!」

「這事不能怪小主子,據暗中保護小主子的侍衛表示,薰香爐是小主子先看上的,對方強行將東西從小主子手上搶走。」

聞言,閻明巍更不爽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罵道︰「他也太沒出息了,怎麼會讓人家從他手上將東西搶走?」

聞言,閻川清了清嗓子,瞥了主子一眼,「若非韓姑娘攔著,小主子也不會丟了到手的東西。」

臉色一僵,閻明巍的氣勢瞬間垮了,可又不想認慫,只能很虛的問︰「韓姑娘干啥不讓他買薰香爐?」

「那是珍寶閣的擺設,後來英國公府家的小公子也沒買成。」

閻明巍實在不知道如何反應,暗暗嫌棄兒子太沒眼色了,竟然連擺設還是貨物都分不清楚,偏偏英國公府家的小公子也一樣。

「對了,小主子的相貌好像跟某個人相似。」

閻明巍微微挑起眉,「跟某人相似?」

閻川點了點頭,「英國公府的小公子堅持見過小主子,還向侍候的嬤嬤求證,嬤嬤說沒見過,但提及可能眉眼像某個人。」

「那個嬤嬤沒說實話,但小家伙確實眉宇像某個人。」

「小的也認為如此,那位嬤嬤為了抹去自家主子的疑慮,反而曝露真相。」

閻明巍緊抿著雙唇,英國公府的小公子會錯以為見過小家伙,必然是有機會常常見到那位與小家伙眉眼相似的人,換言之,此人很有可能就是英國公府的人。英國公有三個兒子,一嫡兩庶,嫡庶分明,世子爺的兒子不可能親近兩位庶出的叔叔,最常見到的不是世子爺,就是國公爺,國公爺是個粗人,比他還黑,所以……

「主子,小公子會不會跟英國公世子有關?」閻成顯然也想到了。

「閻川,你見過英國公世子嗎?」雖然沒去西北之前,閻明巍是京中的小霸王,可人家英國公世子是公認的文曲星,一心參加科考證明自己,兩人沒有交集,當然沒機會打過照面,而閻川一直負責打探消息的事,見過的人比他還多,甚至一眼就能記住對方容貌的特點,從而記住這個人,所以即便不熟悉英國公世子,只要見過一次,就會有印象。

「沒有,英國公世子任國子監五經博士,為人低調,平時大多也只在國子監出入。」

略微一想,閻明巍便明白了,英國公府是百年世家;經過幾任皇帝都能屹立不搖,不只是靠當初隨太祖皇帝打天下立下來的軍功,更是因為低調不張揚的家風,贏得了在位皇帝的信任。

「主子,要不要小的潛入英國公府查探?」

閻明巍立馬搖頭反對,「如今我們連對方的來意都模不著邊,也不清楚他們對小家伙是善意還是惡意,他們未有進一步行動之前,我們不可輕舉妄動。」

「當初孩子被丟在那種地方,根本沒有活命的機會。」閻成深信來者不善,因為若非他們正好深入山林訓練,在狼群撲上去前攔了下來,孩子已經成了骸骨。

「只要無法確定遺棄孩子為何人所為,我們就無法推斷誰是敵誰是友。」世家大族外表看似光鮮亮麗,內里藏污納垢,小家伙就算跟英國公府有關系,遭到遺棄很有可能起源于內斗,不過他總覺得哪兒怪怪的,說不太通。

「若是按兵不動,會不會太被動了?」

閻川點頭附和閻成,「雖然按兵不動可以避免曝露,但難免受制于人。」

「派人盯著就好,雖說不能先發制人,但也不能一無所知。」頓了一下,閻明巍想起一事,「對了,可知道英國公世子夫人何時回京?」

「應該是這幾日,我們的人發現世子夫人最近幾日都在采買禮物。」

閻明巍稍稍松了口氣,過幾日他可能會帶小家伙和隔壁的丫頭去一趟府城,他可不希望小家伙再遇到英國公府的人。

「世子夫人回京之後別盯得太緊了,英國公府看起來不太惹眼,但終究是軍功起家,不可以輕看。」

「是,那只單單盯著世子夫人,還是盯著整個英國公府?」

「盯著世子夫人就可以了。」閻明巍擺了擺手,迫不及待的邁開腳步,「時候不早了,該去用早膳了。」

閻川一臉錯愕的看著閻成,主子上哪兒吃早膳?閻成回以幾聲干笑,趕緊跟了上去。

見狀,閻川決定也跟著去,瞧瞧主子究竟要上哪兒吃早膳。



野兔切成小塊,放入滾水焯去血水,轉成小火,加入黃酒、八角、姜片和少許的鹽,煮上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撈出瀝干。

辣椒切碎與豆豉醬混合攪拌一起,放一旁備用。

生大火,鍋里熱油熬成糖色,丟進一小把花椒爆出香味,再將兔肉倒進去一塊翻炒,待肉質表面染上一層金紅,將備下的茱萸豆豉醬和蒜片一起加入鍋中。這時,再往兔肉澆上小半碗的黃酒,轟一聲,鍋沿騰起一團焰,嗤啦聲響,濃烈的酒香撲鼻而來。

這道麻辣酒香兔完成了,不過,現在是什麼情況?

韓凌月有一種無語問蒼天的心酸,明明只收一個人的伙食費,為何如今要負責兩個人的伙食?

好吧,她都能順道給小家伙的小廝準備三餐,不過是再多一雙筷子,若她揪著不放,未免顯得她太摳了,可是……上門蹭吃蹭喝不是應該客隨主便嗎,某人頤指氣使的點菜就算了,今日索性直接獵來兩只野兔丟給她,說要吃麻辣酒香兔,這算什麼?

不行,她得跟他說清楚,她沒有義務照顧他的三餐。

等吃飽飯,韓凌月擺好姿態,準備跟某人講道理,某人卻先開口了。

「府城的鋪子已經定下來,這幾日就會開始整修,你要不要過去瞧瞧?」

韓凌月怔愣了下,「這麼快!」

「既然定了,早一點開門做生意掙錢不是更好嗎?」

「……是,可我以為要一兩個月的準備期,至少女乃牛的問題就要費很多心思。」韓凌月突然覺得好泄氣,剛剛醞釀好跟他講道理的氣勢全沒了,三餐的問題完全開不了口。

她有一種感覺,他會不會是借機暗示她,他幫她掙錢,他吃她幾頓飯不是天經地義嗎?

「女乃牛的問題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困難,我已經安排人去西北尋女乃牛了,再說,時間如同金錢,都計劃好了,當然沒有拖延的必要。」

這個人怎麼比她更具有現代人的思維?

「明日出發去府城,你覺得如何?」

「不必了,你決定就好。」

「你也是東家,怎麼可以不關心呢?難道你對自個兒的鋪子沒有期待嗎?」

「這倒也不是,只是……」韓凌月不自覺的尋找秦嬤嬤的身影,這種時候秦嬤嬤出面攔阻最恰當了,可平日動不動就在她附近閑晃的秦嬤嬤怎麼不見蹤影?秦嬤嬤就這麼放心她跟眼前這個男人待在一起嗎?雖然旁邊還有小家伙,不過這個熊孩子一遇到他爹,簡直成了鶴鶉。

閻文旭顯然看出了她的想法,給她嫌棄的一眼。她不是嘴巴很厲害,怎麼三言兩語就教他爹給堵了?不過,爹難道看不出來自己很像大尾巴狼嗎?

閻明巍收到兒子的目光,看出其中透露出來的訊息,不自在的正了正自己,一副就事論事的道︰「我仔細看過韓妹妹提出來的建議書,深覺韓妹妹見識不凡,若是鋪子的設計能得韓妹妹指點,想必可以更加完善。」

「我的建議談不上見識不凡,不過是將自個兒當成買者,對于賣家提出一些要求。」韓凌月有一點後悔自個兒手賤,干啥寫什麼建議書?人家是開鋪子的專家,香滿樓生意多好,何必她多事獻丑呢?雖然她覺得上一世的行銷策略很好,尤其高檔貨限量的觀念更是深得她心,但說好只提供方子,其他的事就不該插手。

「不不不,韓妹妹的建議很好,我覺得東西好吃,又有人脈,還怕客人不上門嗎?卻忘了蛋糕太新奇,價格又貴,若不給人試吃,沒人會舍得花銀子。」

「有銀子的人不在意這麼一點小錢。」言下之意,她沒有銀子可以亂花,想得就多了。

「這倒未必,我們周到一點,換來的不只是好的評價,更是人心。」

這可都是他的真心話,雖然與她合伙,他有算計,更是想找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接近她,可是合作一定下來,見著她的建議書,那一瞬間腦海閃過一個念頭——他撿到寶了,沒錯,她就像個寶藏,一次又一次令他驚奇,從小家伙對她的態度,她便不斷刷新一開始在他腦中描繪的形象,如今接近她,已經沒有想太多,只是單純想這麼做。

韓凌月覺得自個兒的出口都被堵住了,又沒有人為她解圍,只好改口問︰「小家伙也一起去嗎?」

「這是當然,怎麼可能將他獨自留在這兒。」

韓凌月稍稍松了口氣,「那就去瞧瞧吧。」

閻文旭左右瞧了一眼,重重的嘆了聲氣。兩人很有默契的轉頭看向他,顯然是在問他嘆什麼氣?

「……我想念府城的肉夾麒了。」閻文旭在父親目光的恐嚇下,很識相的咽下想出口的話——果然如此,沒有人可以逃得過爹咄咄逼人的攻勢。

「府城的肉夾饌真的那麼好吃?」兒子識相,閻明巍當然和顏悅色。

「不是肉夾離多好吃,而是蹲在樹下吃肉夾饌的滋味太難忘了。」閻文旭不懷好意的對他爹送上挑戰書,爹敢蹲在樹下吃肉夾饌嗎?

閻明巍臉色一僵,卻若無其事的伸手模了模兒子的頭,狀似無奈的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挑戰書沒送成,還被將了一軍嗎?不過,閻文旭一點也不喪氣,爹最近好像很喜歡模他的頭,感覺真好。

韓凌月見了忍俊不住的笑了,這對父子的相處模式還真好玩。

「……」閻明巍覺得她笑起來真是太可愛了。

「……」閻文旭有一種預感,韓姊姊會被他爹這只大尾巴狼叼走。不過,這樣真的好嗎?他很喜歡韓姊姊,可是他爹粗人一個,上場殺敵很俐落,當夫君……韓姊姊嫁給他更適合,可惜他年紀太小了,韓姊姊等不起,若他想跟韓姊姊當一家人,韓姊姊便得嫁給爹,好吧,為了跟韓姊姊成為一家人,他就不時幫爹一下好了。

韓凌月強烈的感覺到危機四伏,于是說時間不早了,催著他們離開,她還要收拾東西,準備明日去府城。

出了韓家的莊子,父子很有默契的對上視線。

「爹可不能嚇跑韓姊姊。」

「韓姨。」閻明巍咬牙切齒。這個小家伙就是喜歡跟他過不去,若是能教他吃癟,那就更爽了。

「爹是爹,我是我,除非爹有本事讓韓姊姊跟我們成為一家人。」

閻明巍不得不承認小家伙說的有道理,父是父,子是子,各憑本事,不過現在的他顯然還沒意識到自個兒的目標又轉變了——他要娶她為妻。



韓凌月真沒想到這麼快又來府城,上次太匆忙了,好多吃食沒有品嘗,這一次不只是小吃,還有酒樓,反正叫得出名號的,她都要吃一遍,至于鋪子的問題,她只是走個過場,知道鋪子的位置,瞧上一眼,其他的就不管了,人家問她意見,她只要笑著表示都好,該說的早在建議書上說了,人家認同的,就接納了,何必她一再強調呢?

可想而知,隔日一早她和小家伙兩個吃貨就沒事干的出門覓食。

這一次他們來府城是住在閻家的院子,據說跟鋪子一樣是新買的,有錢就是囂張啊,不過比起住在客棧,方便性和安全性都升級,可以多住好幾日,而且這次出門不僅兩個丫鬟帶了,連監視作用的秦嬤嬤也帶上,她更不會急著趕回莊子。

府城的酒樓大大小小難以計數,與香滿樓一樣規格和名氣的也有好幾家,其中最受歡迎的莫過于雲客來,據說背後的東家是江州世家大族,連知府都要不時給面子在此宴客,名氣能不響亮嗎?不過,酒樓想要生意興隆,不可能單靠人脈,菜色肯定也要很有水準。

總之,韓凌月不想錯過這樣的酒樓,無論如何要進去吃一頓,可還來不及踏進去,閻文旭就一把拉住她。

「等一下,你瞧瞧那兒好多人在排隊,不知道賣什麼?」雖然排隊這種事看起來很蠢,可是很奇怪,他竟然挺懷念的。

韓凌月轉過頭,定楮一看,「那是涼皮兒。」

「涼皮兒?」

「是用米粉打成薄薄的粉皮,切開了和著黃瓜絲、面筋拌在一起,配上芝麻醬、蒜泥水、醬油、香醋等佐料,最是開胃健脾。」

閻文旭兩眼一亮,「這個涼皮兒听起來就渾身舒暢。」

「夏日確實很適合吃涼皮兒。」

「我要吃涼皮兒。」

韓凌月搖頭,「不行,今日我們要吃雲客來的八寶鴨。」

閻文旭斜睨了她一眼,「難道你不會做八寶鴨嗎?」

「我當然會做八寶鴨……」

「那你干啥吃人家的八寶鴨?難道你對自個兒的八寶鴨沒信心嗎?」

這個熊孩子,難道沒看到他們已經站在人家門口,人家伙計的臉都綠了嗎?

韓凌月的聲音轉冷,「小家伙,同樣是八寶鴨,但是經過不同人的手,會有不同的風味,你懂嗎?」

「我不懂,我只是比較想吃你的八寶鴨,而此時此刻我想吃涼皮兒。」

這會兒韓凌月連眼神都轉冷了,「可是,我今日不想吃涼皮兒。」

頓了一下,閻文旭深深嘆了口氣,「我好孤單、好寂寞。」

此起彼落的噗哧聲響起,旁觀者終于受不了的笑出聲,不過立馬得到韓凌月射過去的冷眼,各個趕緊用雙手捂嘴。

韓凌月不為所動的看著小家伙,幽幽的道︰「人難免會有孤單寂寞的時候。」

閻文旭難以置信的瞪她,可是半晌,還是不敢反抗的走進酒樓,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從里面沖出來,兩人就這麼撞上了,接著往後一彈,同時跌坐在地。

「哪個不長眼楮的……」

「果然是你,我們又見面了。」

韓凌月一時傻了,這是什麼情況?

一個義憤填膺,一個歡喜重逢。

「是你!薰香爐!」閻文旭激動的爬起來,對面的小男孩也跟著站起身。

「我不是薰香爐,我是盧靖陽。」

「我管你是誰,我的薰香爐呢?」

「人家又不賣,怎麼會是你的薰香爐?」

「人家不賣給你,又不是不賣給我。」閻文旭傲嬌的抬起下巴,自以為是高人一等的姿態,沒想到換來盧靖陽嫌棄的一眼。

「人家薰香爐是擺設,不賣。」

韓凌月差一點爆笑出聲,如她所料,那就是一個擺設。

「不賣就不賣,我還差一個薰香爐嗎?」閻文旭有些惱羞成怒。

「你不差一個薰香爐,那你干啥惦記著不放?」盧靖陽冷哼一聲。

「我見到你就會想起那個薰香爐。」

「我見到你才會想起那個薰香爐。」

「你們兩個別爭了。」韓凌月不介意兩個孩子借此機會磨對方的性子,可擋住人家做生意的門口,再爭執下去,他們就要成為一出戲了。

兩個孩子很有默契的同時轉頭瞪人。

「我們去吃涼皮兒。」韓凌月認了,今日的堅持功虧一簣。

閻文旭立馬放棄「仇敵」,咚咚咚的跑到韓凌月跟前,歡喜的仰著頭道︰「真的要去吃涼皮兒嗎?」

「你想吃就吃。」韓凌月狀似惱怒的往他額頭彈了一下,不過他顯然很喜歡她的小動作,兩眼亮晶晶的,好像告訴她「再來一次」,教她不由得笑了,舉起手又彈一次,便道︰「走吧,去吃涼皮兒。」

「你們要吃什麼涼皮兒?」盧靖陽趕緊湊過來。

「涼皮兒就涼皮兒,跟你無關。」閻文旭連忙拉著韓凌月走人。

「我也要吃涼皮兒。」盧靖陽正想邁開腳步追上去,立即有人從後面扯住他。

「小公子不是要去茅廁,怎麼跑出來了?」

盧靖陽回頭看著齊嬤嬤,心急的指著韓凌月的方向,「我要去吃涼皮兒。」

齊嬤嬤不知道涼皮兒,但見到大排長龍就忍不住皺眉,「夫人再三交代公子,路邊的吃食不干淨,小公子忘記了嗎?」

「若是不干淨,為何那麼多人在排隊?」

齊嬤嬤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只能轉移焦點,「夫人在找小公子,小公子還是趕緊上樓回廂房吧。」

「可是……」

「若是夫人允許,待會兒老奴讓丫鬟去買一碗涼皮兒回來,可好?」

雖然盧靖陽想自個兒排隊買涼皮兒,可也知道娘親絕對不會允許,反正只要能吃到涼皮兒就好了,「我娘會讓我吃涼皮兒嗎?」

「小公子放心,老奴一定會說服夫人的。」齊嬤嬤原本是敷衍他,可是見他舉起手,就明白他的意思,只能順從的舉手發誓,若她沒有說服夫人,就罰她三十個板子,打到開花。

盧靖陽終于滿意了,羨慕的看了那條長龍一眼,跟著齊嬤嬤進了酒樓。

「嬤嬤,我想在府城多待幾日。」紀安寧不知道自個兒為何一直惦記閻文旭,既然知道他是誰家的孩子,跟她夫君應該沒有關系,可是偏偏那麼巧合,明日要回京城了,今日卻又遇上,她不免生出遲疑,想在府城多待幾日,看看能否再遇見他,說上幾句話,也許她就能放下了。

齊嬤嬤不難理解主子的心思,可是不能不提醒,「夫人別忘了,晉王妃的生辰快到了,晉王妃不是一直希望夫人過去幫忙嗎?」

紀安寧淡漠的一笑,「晉王妃哪用得著我幫忙?她不過是嘴巴說說。」

晉王妃就是喜歡顯擺,一次又一次告訴周邊的人,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王妃,而且將來有可能成為皇後,那些過去瞧不上她的人,見了她不但要跪拜,還要極盡所能討好。

「雖是如此,夫人還是要有所表示,免得給晉王妃留了話柄。」

半晌,紀安寧幽幽的道︰「嬤嬤,我真的不懂,我們是親姊妹,為何她要處處與我過不去?我做不好失了面子,難道她能長臉嗎?即便她是晉王妃,但也是紀家的姑娘,紀家姑娘名聲有損,這不也是打她的臉嗎?」

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嫉妒使眼楮蒙蔽,當初還是三皇子的晉王看上的應該是妹妹,姊姊使計嫁入皇家,卻抹不去搶來的事實,這是一根刺,扎在她心上,不時提醒她、不時鼓動她狠踩妹妹一腳,用以證明妹妹永遠也無法越過她。但這些話齊嬤嬤不能說,晉王妃再惡毒,那也是主子,豈容她說三道四?

「晉王妃身邊的丫鬟婆子都是一些沒見識的,不懂規勸晉王妃,夫人尋個機會跟老夫人提個醒,由老夫人出面給晉王妃掰扯其中的利害關系,晉王妃會想通的。」

聞言,紀安寧不由得苦笑,「祖母一向偏心姊姊,無論我說什麼,祖母只會一口咬定我妒嫉姊姊。」即便知道她的性子不愛爭不愛搶。

「老夫人確實偏愛晉王妃,畢竟晉王妃是紀家的第一個孩子,但她更在意紀家的未來,若能教老夫人看清楚其中的利害關系,她不可能不管。」

「祖母若真的願意過問,姊姊只怕會狠狠記我一筆,原本淡薄的姊妹情分大概化為烏有了。」雖然姊姊喜歡在她面前顯擺,尋機踩她一下,但她並不是仇人,姊姊不會用惡劣的手段對付她,不過一旦她做出反擊,她這個妹妹只怕要成仇人了。

齊嬤嬤還真不知道如何說才好,夫人的不作為其實是一種自我保護,晉王妃肚量小又是個記仇的,你敢跟她過不去,就要做好準備——她會加倍報復回來。

紀安寧輕輕嘆了口氣,「小時候我們的感情明明很好,可是曾幾何時,兩人竟越走越遠。」

姊妹相差一歲,容貌八九成相似,有時候還會讓人誤以為是雙生子,難免教人放在一起比較,妹妹又處處比姊姊出色,還得了英國公世子喜愛,姊姊如何受得了?嫉妒使人心扭曲,最後三皇子想跟紀家結親,首先看上的還是妹妹,這根本是在姊姊的心上扎了一針,也注定姊妹從此站在對立的命運。

「夫人不要想太多了,凡事以禮相待,晉王妃挑不出錯來,也不好為難夫人,晉王妃可不是什麼人都不怕,至少她不敢引來晉王的不滿。」

紀安寧覺得很諷刺,姊姊得意洋洋的當上皇子妃,自以為高人一等,可是在晉王面前,她大氣也不敢吭一聲,只因為畏懼他的身分,這樣的夫妻還是相伴一生的枕邊人嗎?

「嬤嬤放心,我只是在江州多待幾日,不會錯過姊姊的生辰,不管怎麼說,我代表的是英國公府,英國公府得罪不起晉王府。」

「夫人明白就好,只是再晚,也不能等到晉王妃生辰的前一日才回去。」齊嬤嬤也只是提個醒。

「嬤嬤相信嗎?她更在意的是我送的生辰禮。」紀家不單是江州的世家大族,更是江州首富,他們有的是銀子,可姊姊對金銀好像從來沒有滿足。

齊嬤嬤可不敢回應,晉王妃的心態其實很像宮里的公公,因為缺少某種最重要的東西,只好尋求金銀來填補內心的空虛。

「嬤嬤,我累了。」紀安寧擺了擺手,隨意在軟榻上躺下來,齊嬤嬤連忙取來薄被為她蓋上,然後悄悄退出房間。



這幾日,韓凌月真的覺得緣分很玄,每天出門都會踫到相同的人,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這個時代也有監視器,他們出門,對方立刻接收到影像,隨即跟著出門,然後跟他們巧遇嗎?

韓凌月連忙甩去胡思亂想,他們可能住得很近,同時閑得只能上街吃吃吃,當然就遇上了,不過……成日吃吃吃不是很耗銀子嗎?他們是游客,最多也不過吃上一陣子,難道對方也是?

「怎麼這麼晚了還坐在這兒發呆?」閻明巍挨著她在台階坐下。

怔愣了下,韓凌月緩緩地側過頭看他,「這兒是後院。」

「我怕小家伙踢被,特地來看他。」閻明巍很理直氣壯,若非靠著小家伙可以直通後院,他也不會允許小家伙挨著人家住。

半晌,韓凌月勉為其難的擠出話來,「當爹的理當如此。」

「你在愁什麼?」

老實說,她一直有個疑問——他們之間有那麼熟嗎?可是,人家表現得如此自然,彷佛他們是多年好友,若她瞥瞥扭扭的劃清界線,感覺又很怪,更別說她芯子出自男女平等的時代,毫無「男女七歲不同席」這種觀念,她也擺不出那種男女大防的姿態。

算了,不要想太多,她就順其自然的跟人家相處吧。

「我們這幾日老是遇到相同的人,你說這是什麼樣的緣分?」

「在我看來,這不是什麼緣分,只要派個小廝在外面守著,見到你們出門了,就趕緊跑回去通知主子,這遇上你們不是很正常嗎?」閻明巍沒有跟著出門,但是暗衛每日會報告他們在外面做了什麼、遇到了什麼,自然知道他們每日都會遇見英國公世子夫人母子,不過,人家並沒有試圖親近,只是兩個孩子見了面打鬧斗嘴幾句,他也只能按兵不動。

韓凌月瞬間石化了,對哦,她怎麼忘了有這樣的操作方式?

「遇上了就遇上了,沒什麼大不了。」

韓凌月若有所思的挑起眉,「你知道對方是誰?」

「英國公世子夫人。」

沒錯,英國公世子夫人,而她知道是因為秦嬤嬤,秦嬤嬤見他們每日出門吃吃吃,好奇心作祟,今日便加入他們的吃貨部隊,兩方人馬再度遇上,秦嬤嬤回來便私下告訴她。

若說緣分是預謀,對方為何而來?當然不會是因為她,那就是為了小家伙,可小家伙有什麼值得人家一再制造偶遇?

雖然她不想腦補亂編故事,但是看著眼前的男人,再想想清麗嬌柔的英國公世子夫人,兩個人不自覺的放在一起,感覺還蠻速配的……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心里怎麼覺得有一點瞥扭、一點悶悶的呢?是因為他搞不倫戀嗎?但他就是搞不倫戀,也跟自己沒有半文錢關系,她管那麼多做什麼?

「你看我干啥?」閻明巍捕捉到她專注的目光,心情莫名的感到愉快。

韓凌月心虛的連忙搖頭,「沒有。」

「你有。」他都逮到了,還敢睜眼說瞎話!

「……我剛剛想到一件事,听小家伙說你領了千牛衛的差事,怎麼會跑來江州呢?」韓凌月很慶幸自個兒的腦子夠機靈,想到小家伙今日隨口一提的事。

「皇上給了我三個月處理私事,我順道帶著屬下來虎陽山訓練。」

他的私事不會跟英國公世子夫人有關吧?韓凌月壓下那股又冒出來的郁悶,正色道︰「你可以陪著小家伙,他很開心。」

「他更喜歡你,我們父子在一起的時候,他滿口都是你。」他真的驚訝,她做得比他這個當爹的還好。

「他不是喜歡我,是喜歡吃好吃的。」小吃貨遇到大吃貨,怎能不樂呢?

「我可沒見他喜歡府里的廚娘。」

「那是因為廚娘知道的吃食不多。」

「他是我兒子,我最清楚他了,他就是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她怎麼覺得心跳漏了一拍?這若是表白,也是他代替兒子表白吧。韓凌月抖了一下,今晚的腦子和心都亂了。

閻明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的道︰「雖然我兒子年紀很小,但我不能不承認他眼光獨到。」

「……我看他是嘴巴獨到吧。」韓凌月不自在的撇開頭。

「眼光獨到也好,嘴巴獨到也罷,我從來沒見過他提起某人時笑得如此開心,你是第一固。

好吧,小家伙確實很喜歡她,她又不是沒心的人,怎麼可能感覺不出來?他喜歡她,她也喜歡他,小家伙看似傲嬌,很難侍候,其實是一個善良的孩子,不過是渴慕得到關愛,心境與以前的她雷同,不過是兩人的表達方式不一樣。

略一遲疑,韓凌月仍是月兌口問出纏繞心頭的問題,「小家伙的親生母親——」

「死了。」閻明巍簡潔有力的打斷她。

她早猜到死了,要不,他為何獨自帶著孩子?可是,她想知道的是關于那個女人的事……真好笑,那個女人好或不好關她什麼事?

「我覺得養育之恩大于生恩,你覺得呢?」

韓凌月頓時傻了,這個問題會不會跳得有點遠?

「過去的都過去了,如今小家伙只會在意他未來的娘親是誰。」閻明巍嘆了口氣,「這可苦了我,要挑他喜歡的,更要挑我喜歡的,你說是不是?」

「……」她的腦子還無法運轉,他跟她說這些干啥?他們真的沒那麼熟好嗎!

見她一臉呆萌的樣子,閻明巍忍俊不住的笑了,伸手模了模她的頭,還故作嚴肅的道︰「我回前院了,你也趕緊安置吧。」

韓凌月只覺得腦子一陣空白,似乎還感覺他的手放在自己頭上,這一刻竟然想起了小家伙,她模他的頭,他是不是也如同她現在的心情?不過第一次,她好歹知道自個兒唐突了,那個男人剛剛可是很理直氣壯的模……

甩了甩頭,不能想,莫名的,心就撲通撲通的加速。倏然站起身,韓凌月輕輕拍打臉頰,轉身急匆匆的想回房,忘了自個兒站在台階上,還好即時扶住一旁的柱子,要不,肯定摔成一只王八……不能見人!

連忙左看右瞧,確定沒有人,韓凌月順了一口氣,正了正自己,不疾不徐的邁開腳步站上門廊,走回房間。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4-2-4 08:05:43

第五章 生辰宴藏算計

這一趟在府城待了十日,韓凌月帶著閻文旭吃遍整個府城,甚至還去了幾個觀光景點,原本早該回去了,可是某人連著幾日不見人影,她不好不打聲招呼就直接走人,便只能等某人現身,再提出回莊子的請求,最後就住了比預期多出一倍以上的日子。

從府城回到莊子,韓凌月立馬癱成一灘爛泥,狠狠的睡一覺醒來,腦子都還渾渾噩噩沒有歸位,秦嬤嬤就前來稟告,說老夫人派人來接她回去。

「什麼?」韓凌月完全沒有準備,文成侯府離她的世界太遙遠了。

「老夫人派二總管來接大姑娘回京。」秦嬤嬤也很意外,當初老夫人派她來大姑娘身邊時,她以為要在這兒待上一兩年,雖然最近一次她送回去的消息對大姑娘多有贊賞,但是以老夫人的謹慎,就是再大的事,也不足以讓老夫人改變心意,何況只是為了一個王妃的生辰。

「怎麼說來就來?」韓凌月不喜歡這種措手不及的意外,感覺像是一種算計,雖然她好像沒什麼值得人家算計,可是宅斗小說荼毒太深了,意外總會對上陰謀。

「晉王妃的生辰快到了,晉王妃單獨下帖子給我們府里的姑娘。」

韓凌月在原身的記憶中搜尋不到晉王妃這號人物,可見得從來沒見過,竟單獨下帖子,這不是很怪嗎?

「晉王妃怎麼會單獨下帖子給府里的姑娘?」

「晉王妃不只是單獨下帖子給我們府里的姑娘,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員,只要家中有未訂親的嫡出姑娘,晉王妃都會單獨下帖子。」

韓凌月唇角一抽,很自然的反應道︰「晉王要納妾?」

咳!秦嬤嬤被自個兒的口水嗆到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對姑娘有更深的認識,姑娘喜歡有話直說,但是大部分會保持沉默,也許是經歷過沖動帶來的後果,她習慣冷眼看著、听著。

「官家嫡出的千金若是給人家當妾,這是會讓整個家族蒙羞的,晉王應該是要娶側妃。」秦嬤嬤糾正道。

韓凌月冷笑,「側妃不也是妾嗎?」

秦嬤嬤聞言一噎,不過很快就找回聲音,「王爺的側妃可以上皇家玉牒。」

「難道上了玉牒就不用對正室行妾禮了嗎?」言下之意,妾就是妾,本質不會因為夫家族譜上有沒有名字而改變。

「……」每次看大姑娘跟閻小公子耍嘴皮子,秦嬤嬤都覺得很樂,可是這會兒大姑娘沖著她來,她可笑不出來。

韓凌月可不是志在堵得秦嬤嬤啞口無言,只是想不明白,「這個晉王妃腦子在想什麼?怎麼會利用自個兒的生辰給夫君納妾呢?」

「這只是傳聞,若是真的,這也只是相看,王爺的側妃還得皇上點頭答應。」秦嬤嬤也沒有糾纏她們的爭議,反正各說各的,彼此明白就好。

沒這事,會有傳聞嗎?韓凌月不發一語的撇嘴,不過是個妾,不但要經過選拔賽,還要皇上認同……真是無言。

「大姑娘準備一下,我們明日一早就回京。」

「我不能不去嗎?」韓凌月一點也不想回京,剛剛接受處處不方便,既沒電也沒咖啡的生活,她可不想立馬轉移到另外一個更麻煩的環境……雖然文成侯府算得上人口簡單,但高門大戶不可能沒有紛爭。

「晉王妃單獨下帖子,不去,這是打臉。」

「我在莊子養病,我不去不是很正常嗎?」

「外人並不知道大姑娘在莊子養病。」

怔愣了下,韓凌月很快就想明白了,文成侯府不想教人知道她為了躲避婚事逃跑的丑聞,當然不能道出她在莊子養病的事,至于那麼久沒有出現在眾人面前,理由多著,譬如禁足,反正閨閣千金原本就很少出門,也不必對外人說得太詳細。

「明日太趕了,過幾日再回京。」她得告訴小家伙要離開了,何況她收了人家的伙食費,總要給個交代。

「最多再延一日。」頓了一下,秦嬤嬤解釋道︰「大姑娘早一日回京,老夫人也早一日安心。」

安心什麼?難道她會利用回京在路上落跑嗎?韓凌月張開嘴巴又閉上,她總不能告訴秦嬤嬤,雖然莊子全是祖母的人,但是在這兒待了幾個月,她對于如何避開眾人耳目走出這里,已經掌握得一清二楚。所以,她最後還是點頭表示同意,不過她更想嘆氣,凡走過必留下痕跡,換了芯子,原身的不良記錄還是如影隨形跟著她。

韓凌月不喜歡做八寶鴨,這道菜太費事,不但鴨子要拔毛,還要清除內髒收拾干淨,再將準備的配料——糯米、五花肉、冬菇、火腿、栗子、蓮子等一股腦的煮熟,伴勻調味,然後塞進鴨子的肚中,將鴨肚子縫合起來,備用。

煮鴨子的湯料很講究,里面有香葉、陳皮、生姜、大棗和八角等,湯料的火候也要掌握得很好,火太大,會有股竄煙味,火太小,料汁熬到最後不會濃稠。

將縫好的鴨子放入湯料中大火煮開,撇去浮沫然後轉小火,煨兩個時辰左右,再上籠屜蒸半炷香的時間,就可以吃了。

如今只要出一張嘴,偶爾伸手幫個忙,其他全部交給丁香,她倒不介意做上一回,不過更重要的是,今日她要賠罪,小家伙在府城吃了雲客來的八寶鴨之後,嚷著回到莊子,她也要做八寶鴨給他吃,所以無論如何,回京之前一定要呈上她的八寶鴨。

八寶鴨肥而不膩,肉質細膩,味鮮,口感極佳,又營養豐富。

閻文旭一見到八寶鴨,兩眼立馬閃閃發亮,「你不是說做八寶鴨很費事嗎?」

韓凌月用力點頭附和,「真的很費事、很辛苦!」

閻文旭沒好氣的斜睨了她一眼,「又不是你動手的。」

閻明巍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當然,立馬招來一個白眼。

「你不知道動口也很累嗎?」韓凌月不認為自己不服氣,而是陳述事實。

「你能有丁香姊姊累嗎?」

「我們兩個勞累的層面是不一樣的,一個是精神,一個是身體,你懂嗎?」

「我看啊,你就是想邀功。」

「什麼我想邀功?若沒有我在旁邊盯著,丁香做得出八寶鴨嗎?」

「是啊,你的功勞很大、很大。」閻文旭伸展雙手表示個很大的樣子。

「你知道就好。」

閻文旭決定不理她,大口人口的享受八寶鴨。

韓凌月等著他們心滿意足的放下筷子,終于提起正事,「我明日要回京了。」

父子兩個同時轉頭看著她。

「某位重要人士的生辰宴,不去不行。」

「怎麼如此突然?」閻明巍好多年沒有參加京中的宴席,但也知道生辰宴早早就會準備,尤其權貴之家,像是府里的老祖宗,準備的時間甚至長達半年,總之,既然是重要人士,文成侯府應該早有消息,不會匆匆忙忙接人回去。

「就是啊,我祖母肯定也沒想到,要不,早就派人接我回去了。」韓凌月毫不掩飾對此事的惱怒,為了人家納妾相看,她要揮別平靜的生活,越想就越不爽。

「你回去,我不就沒得吃了。」這是閻文旭關注的重點。

「不好意思,我也沒想到,我可以退銀子。」

閻文旭不悅的哼了一聲,「誰要你的銀子。」

「那不是我的銀子,是你爹的銀子。」

「我爹不缺這麼點銀子。」

閻明巍清了清嗓子。財大氣粗的是你爹,又不是你,你干啥搶著說?

閻文旭彷佛沒听見,自顧自的又道︰「等我回京城,我再去找姊姊。」

遲疑了一下,韓凌月點了點頭,一個五歲的孩子應該不存在男女有別的問題。

閻文旭略帶挑釁的對著父親揚起下巴,閻明巍見了差一點給他一顆栗爆。這個臭小子,逮著機會就想踩他一腳,也不想想看,若不是他出銀子,他能順利借著蹭飯入侵人家的生活嗎?

用完晚膳,閻明巍回到隔壁的莊子,立馬招來閻川,「你知道最近京城誰要過生辰嗎?」

「晉王妃,听說帖子下了上百張。」

閻明巍嘲諷的唇角一勾,「這幾年晉王是不是太張揚了?」

「晉王妃好像有意借著生辰宴為晉王相看側妃。」

「側妃還用得著相看嗎?」閻明巍忍不住皺眉,王爺娶側妃其實是一種勢力的結盟,換言之,考量的是對方的家族,而不是她的相貌、性情,只要鎖定目標,雙方達成默契,再求得皇上同意,這事就定了,絕不會搞出這麼一個盛大的相看會。

「這事只是傳聞,並未得到證實。」

「無風不起浪,晉王妃又不是不要臉,難道還會大聲告訴大家,她想借生辰宴為晉王相看側妃嗎?」閻明巍語帶嘲弄的撇嘴,「晉王妃有這麼蠢?」

「此事若屬實,確實不太對勁,晉王妃肚量很小,怎麼可能容忍晉王在她的生辰宴相看側妃?」

「若事關利益,她再不願意也會退讓。」

略一思忖,閻川便想通了,「晉王很可能有目標了,只是對方不點頭,便想透過晉王妃的生辰宴算計人家。」

閻明巍點了點頭,「這個可能性很大,京中權貴也不是各個都想將女兒嫁進皇家,更別說只是個側妃,除非那家的女兒不長腦子。」

「晉王說起來還真是倒楣,明明看上的是紀家二姑娘,結果一個賞花宴,為了救人抱了紀家大姑娘,最後只能娶了大姑娘。」

閻明巍點頭附和,「晉王確實很倒楣,絕對沒想到自個兒會遭人算計,難怪晉王妃願意在生辰宴上幫他相看側妃,這應該是她欠他的吧。」

「晉王看上的姑娘可真是倒楣,這還沒進門,就跟晉王妃結仇。」閻川可不同情晉王,出身皇家,什麼陰謀詭計沒見識過,怎麼還遭人算計?這只能說他無能,換言之,得他青睞還真不是什麼好事。

「一個後院的女人不是仇人,那也絕對成不了朋友。」閻明巍轉頭看著閻成,「你去準備一下,我們明日回京。」

「明日……是。」閻成識相的收回異議,操練也不一定要上虎陽山,京外的重華山也是可以,總之,順著主子就對了。



一場八寶鴨的盛宴,道一聲再見,韓凌月以為下次見到閻家父子可能會過很久很久,即使他們回到京城,想見一面也很難,可是沒想到隔日他們就見面了,而且看他們的陣仗,好像跟她一樣要遠行。

「韓姊姊,開心嗎?我們要跟你一起回京。」閻文旭歡喜的跳到韓凌月面前。韓凌月唇角一抽,他看起來好像比她還開心,因為她此時的感覺說是錯愕更貼切,昨日他們為何沒先打一聲招呼?或許是離情依依,昨夜她嚴重失眠,他們父子倆輪流在她腦子里面轟炸……她明明與小家伙相處的時日更長,可是想著想著,為何後來全是某人呢?反正,這對父子害慘她了,結果今日卻要跟她一起回京?

「韓姊姊,你坐我的馬車,我的馬車又大又舒服。」閻文旭拉著韓凌月的手往前面跑。

「等一下。」韓凌月試圖扯住小家伙,可是他力氣太大了,根本扯不住,只能一路跟著他小跑到最前面那輛馬車,見到馬車,她驚呆了,足有文成侯府為她準備的馬車兩倍以上,不難想像,即便不得不在馬車里過夜,也能舒舒服服睡上一覺。

「道是我爹特地為我打造的馬車,可厲害了,路再難走,也不會受罪。」

雖然她想坐這輛馬車,可是如此一來,她就避不開某人……為何要避開他?她也說不上來,只是想了一夜,她覺得暫時別跟他有交集比較好。

「謝謝你的好意,可是,這不太方便吧。」

「哪兒不方便?」閻明巍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嚇了她一跳,一個轉身,赫然發現他已經近在眼前。

「……你走路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韓凌月也不知道自個兒在慌什麼,好像是被逮著做壞事的小孩。

「你若多留意身邊一眼,早就看到我了。」閻明巍的口氣像在抱怨似的。

這教她如何反應呢?

閻明巍可不是要為難她,再度回到先前的問題,「若是擔心我也在馬車上,大可不必憂慮,我待在馬車上的時候少之又少。」

「……你想多了,有小家伙在,不必擔心落人話柄,你一直待在馬車上也無妨,只是怕給你們添麻煩。」

「出門在外,麻煩或多或少,與你無關。」

「韓姊姊,若你不坐我的馬車,我會很孤單、很寂寞的。」閻文旭有心賣萌,肢體語言都出來了,又是搖晃她的手,又是扭著身體。

韓凌月強忍著笑意,很正經的伸手模他的頭,「你要早早習慣孤單寂寞,這是漫長人生一定會遇到的景況。」

「……」閻文旭氣呼呼的鼓著腮幫子瞪她。

「你還是留下來陪他,要不,他跑去你的馬車,你受的罪更大。」閻明巍還是趕緊跳出來幫兒子一把。

小家伙怎麼可能看得上她那輛小不隆冬的馬車呢?不過為了鬧她,難保他不會干出這種事。

韓凌月開玩笑的道︰「你不會要我在馬車上給你做吃的吧。」

「肚子餓了,嘴饞了,我們就停下來尋好吃的,吃夠了、吃飽了再上路,干啥自個兒在馬車動手?」

眉心跳了一下,她怎麼感覺他正要準備展開一場美食之旅?

「韓姊姊,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受累。」

韓凌月僵硬的一笑,盛情難卻,這會兒她也只能上人家的馬車,不過,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三日後他們可能到不了京城,而事實證明,他們足足用了多一倍的時間,就只為了滿足小吃貨。

面對這種游山玩水的陣仗,文成侯府的二總管急得直跳腳,可是某個又黑又高大的人物一站出來,他連個屁都不敢放,只能在心里直嘀咕,這位可是敬國公府里的小霸王,秦嬤嬤送回去的書信怎麼沒有提起此號人物也在這兒?

總之,在沒有人敢公然反抗的情況下,他們一路悠悠閑閑的吃回了京城。

回到文成侯府,問她,會不會擔心教人瞧出她換了芯子?韓凌月還真不擔心,人是會改變的,而且在江州莊子的這段時日,秦嬤嬤經常書信回京報告她的一舉一動,祖母對她的認識已經發生變化,如今若換成原身站在祖母面前,祖母反而會覺得哪兒怪怪的。

「來,讓祖母瞧瞧,」韓老夫人拉住韓凌月的手,將她從頭到腳仔細打量,「果然如秦嬤嬤所言,整個人變沉穩了。」

「孫女不懂事,讓祖母操心了。」韓老夫人教丫鬟搬了一張繡墩放在下方,讓韓凌月坐下。

「以後別再犯糊涂了,遇事要問清楚,莫要無意間听了一耳朵是非就沖動行事,還好只是受點皮肉傷,要是傷了頭或臉,那可怎麼辦?」發生意外後,韓老夫人當然仔細追,大丫頭不會無緣無故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可是最後只到皇恩寺,因為那日上皇恩寺祈福的人太多了,實在很難查清楚是誰故意破壞閻小將軍的名聲,還讓大丫頭無意間听見。

「孫女記住了,以後會多長一點心眼,莫教別人算計了。」雖然原身關于這部分的記憶有些紊亂,可是韓凌月匯整之後,還是可以看出有人在算計她,至于目的何在,她還想不通。

韓老夫人微微揚起眉,「你也知道遭人算計了?」

「事後想想,不難看出有人不願意這門親事能成,可是這門親事不成,究竟誰可以從中得利?」韓凌月搖了搖頭,「敬國公府那位殺神一直待在西北,應該還沒有機會讓京中貴女看上他。」

「敬國公府四公子一直待在西北,京中確實沒有貴女盯上他,可是你一直待在京城,權貴之家的子弟盯上你的可不少。」

韓凌月怔住了,這是反向思考,之前她完全沒想到,原身因為出生不久母親就死了,難免蒙上了克親的陰影,不過有個強大的外祖家,沒人敢往她身上潑髒水,但這樣的對象並不符合好媳婦人選,至少權貴之家絕對看不上。

韓老夫人顯然看出她的想法,進一步解說道︰「你不是只有文成侯府,你還有襄州百年書香世家王家。」

韓凌月秒懂了,重點在後面——襄州書香世家王家,換言之,對于某些想獲得士林勢力的人物,她是很適合結親的對象。

韓老夫人輕拍韓凌月的手,低聲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若能靜下心來想一想,會明白敬國公府這門親事再好不過,四公子不佔長,不必承擔敬國公府的擔子,且有個長公主的母親,皇上就絕不可能虧待他。」

韓凌月還真無法反駁,敬國公府這門親事確實如同祖母所言,責任不會太重,也不會因為不佔嫡長就少了受重用的機會。老實說,若是剛剛來到這兒,她不會反對這門親事,除非她可以不婚,可是如今……

「你也別想太多了,敬國公府至今未再進一步表示,很有可能是四公子那邊還沒有同意相看,這門親事能不能定下來還懸著,只是祖母覺得有必要先讓你知道這門親事的好處,敬國公府真要上門求娶,你就應了吧。」

略微一頓,韓凌月婉轉的道︰「孫女明白祖母所言,可是,既然孫女背後站著王家,不知外祖父是否也認同這門親事?」

「你外祖父見識非凡,祖母肯定要問過他對這門親事的看法,不過最重要的還是你。」

韓老夫人並不想為難孫女,結親是結兩姓之好,可不是讓原本友好的兩個家庭變成仇人,當事者若是心不甘情不願,好事就變成壞事了。

韓凌月有一種感覺,這門親事只怕由不得她反對,可是她心里過不去,如今只能采拖延策略。

「孫女以為此事還是等敬國公府有進一步表示,兩方相看過後,再來決定吧。」

見孫女沒有立馬反對,韓老夫人已經很滿意了,「是啊,這事不急,敬國公府四公子如今都還沒回京呢。」

韓凌月還真希望這號人物快些回京,這門親事成與不成趕緊有個論斷,這樣吊著,晚上還能睡個好覺嗎?

韓老夫人後知後覺的察覺到孫女的疲憊,心中有愧的道︰「你一回來,祖母就拉著你說個不停,祖母真是老糊涂了,你趕緊回房休息吧。」

韓凌月真的累了,可是祖孫能盡早就親事達成協議也好。

「孫女就不打擾祖母了,待孫女養足精神,再來陪祖母聊聊在外邊的見聞。」

「不急,眼前最重要是三日後晉王妃的生辰宴,衣服首飾都準備好了,明日先試試,若有不合之處,趕緊讓繡坊幫你修改。」

「是。」韓凌月起身告退。

半晌,韓老夫人教大丫鬟將秦嬤嬤和二總管找來,明明早就該到了,為何拖延至今日才回來?若再慢個幾日,不就要錯過晉王妃的生辰宴了。



今日晉王府可熱鬧了,一個生辰宴,晉王府所在的榮安巷擠得水泄不通,不過在主家有條不紊的安排下,一輛馬車接著一輛馬車,客人井然有序的下馬車,再由丫鬟或婆子一一帶入。

閻明巍抵達晉王府時,客人已經入席了,他婉拒門房帶路,問明今日在哪兒宴客,男客和女客又是如何安排,便擺手逕自往前走,可是一離開視線,他就轉個方向繞上一大圈前往女客所在之處——今日來此可不是為了晉王妃的生辰宴,而是為了韓凌月。

這個生辰宴很明顯帶著算計,韓家丫頭只怕應付不來,若他不來護著,難保她不會遭到牽連卷入今日算計之中。

「主子,我們直接去女客那兒,不太妥當吧。」閻成不放心的左看右瞧,真擔心教人瞧見了。

閻明巍給了他一個斜眼,「你主子有這麼傻嗎?」

這會兒閻成可糊涂了,「主子不去女客那兒,如何找到韓大姑娘?」

「不急,我們先四處瞧瞧,最重要的是阻止不好的事發生,至于能不能見到韓大姑娘,倒是次要。」雖然昨夜提前打探晉王府,晉王府的輿圖已經在他的腦海,可是一時半刻,他也不清楚從哪兒下手,只能隨意查看,見哪兒不對勁,就出手破壞那兒的布置。

晉王府有個很出名的葫蘆湖,顧名思義,形狀似葫蘆,正好橫跨前後院,較小的葫蘆頭在前院,較大的葫蘆肚在後院,而宴客的院子正是緊臨葫蘆湖的臨風閣和湖水樓,一個在頭一個在尾,頭尾的男女要遇上,說容易也不容易,畢竟要沿著湖走上大半圈,但是說很難也不難,因為坐上小船,小船往對面的方向一劃,很自然的就遇上了。

閻明巍是習武之人,翻過後院的圍牆,就可以听見女子嬉笑的聲音,不過教他停下腳步的,卻是站著湖邊眺望的兩個僕婦。

「你說哪一位是韓家大姑娘?」

「穿鵝黃的那一位。」

「今日穿鵝黃的有好幾位。」

「除了韓家大姑娘,其他幾位你都熟識。」

「你說的是那一位——看起來瘦瘦巴巴,一點福相也沒有的?」

「沒錯沒錯,就是她,以後她可是我們晉王府的側妃了。」

「王爺怎麼會瞧上她?」

「我哪知道?不過,這事可委屈王妃了,心里難過還得幫著張羅。」

「這位看起來不怎麼樣,絕對不是王妃的對手。」

「好啦好啦,別說了,仔細盯著,待事成了,這可是大功一件。」

閻明巍臉都綠了,晉王算計的竟然是韓凌月!怒火直沖腦門,他恨不得一腳踹過去,送她們進湖里喂魚,可是這會兒不是任性的時候,得趕緊阻止晉王的陰謀。

「我去找韓丫頭,你在這兒盯著她們兩個,看看她們想干啥,若沒有出手的必要,不要插手,免得將自個兒曝露出來,這兒的事情一結束,你就立刻離開,到東側等我。」

閻成不放心,可是確實需要一個人留在這兒盯著,也只能提醒主子小心一點。

閻明巍閃閃躲躲繼續深入後院,過了一會兒,他轉身上了造景的假山,從這兒更能看清楚葫蘆湖周遭的情況,沒想到剛剛尋了一個藏身處,就見到韓凌月東看西瞧的,好像在尋找什麼,而就在她後方不遠處有個丫鬟,看起來好像也在尋找什麼似的,于是他趕緊躍下假山,一把拉住她,同時捂住她的嘴,閃進假山之間的凹洞。

「是我。」閻明巍連忙出聲道。

韓凌月僵硬的身子頓時一松,掰開他的手,轉頭瞪他,「你干啥嚇人?」

「你後頭有人。」

韓凌月連忙朝縫隙往外看,果然見到先前說要領她去更衣的丫鬟尋過來,很顯然已經發現她從茅房溜走了,趕緊追上來找她。

「這是怎麼回事?」

「我被潑了一裙子的果酒,丫鬟說要領我去更衣,可是總覺得她領的方向不太對勁,我就謊稱肚子疼,她只好先帶我去茅房,我又不能一直躲在茅房,只好爬窗子出來,因為沒換衣服,不好折回去,只能尋找丫鬟歇腳的茶水廳,想帶著忍冬一起離開。」

剛剛見到茅房時,她眼珠子差一點轉不過來,不愧是王府的茅房,未免也太氣派了,不過就是因為氣派,有個漂亮的「逃生口」,她才有辦法從那兒鑽出來。

閻明巍想像她爬窗子的畫面,不由得笑了,不過這會兒可不能嘲笑她,還得贊她一句,「你的反應倒是機靈。」

「丫鬟不在身邊,沒有人充當我背後的眼楮,我不敢不多長一個心眼。」這還不是因為她看宅斗的書看太多了,更衣最容易出事,不過先是丫鬟必須前往茶水廳等待,不能侍候左右,後來又見晉王妃看她的目光不對勁,像在打量貨物,令人極不舒服,直覺告訴她,今日自己肯定有麻煩。

「凡事多長個心眼是對的。」

韓凌月微微挑起眉,「你知道什麼?」

「我無意間听見僕婦在閑聊,得知今日有好戲等你,至于什麼好戲,我也不清楚,不過我建議你不要太好奇,還是趕緊走人方為上策。」

頓了一下,韓凌月後知後覺的反應道︰「你是特地來尋我的?」

閻明巍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听見有人要算計你,我能視而不見嗎?」

「謝謝。」雖然她不懂這是什麼心情,但知道他惦記著她,趕著來救她,她感覺好像灌下一肚子的蜜,甜絲絲的。

「我不會允許任何人欺負你。」除了他,誰也不能欺負他未過門的妻子。

這句話怎麼听起來怪怪的?韓凌月還來不及進一步試探,一陣兵荒馬亂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救命啊……」

「有人落水了!」

兩人很有默契的互看一眼,這是不是原先為她準備的戲碼?既然自己沒有上鉤,落水的又是哪家姑娘?

「趁著這會兒主家沒有心思尋你,我先送你離開。」

「忍冬……」

「她應該在門房旁邊的茶水廳,我們出府之前順道繞過去接人。」

雖然半途落跑說不過去,可是觀賞熱鬧也會遭人記恨,還不如另尋借口早早離開,接下來無論有什麼是是非非皆與她無關。

韓凌月不再遲疑,立即跟著閻明巍離開。



匡啷一聲,砸了一個茶盞,再匡啷一聲,砸了一個小繡屏,又匡啷一聲……晉王妃紀安蓉氣炸了,只能隨手拿起東西就砸,直到手邊再也沒有東西,她才頹然的往後跌坐在榻上,明明要算計的是韓家大姑娘,可是落水的竟然成了自個兒表妹,這教她如何不氣呢?

半晌,大丫鬟蘭香快步走進來,彷佛沒見到一地狼藉,走到晉王妃面前回報打听到的消息,而站在晉王妃後方的張嬤嬤立馬招呼門外的丫鬟悄悄收拾。

「主子,表姑娘因為衣服沾上果酒,回房更衣,換好衣服,原本是要直接返回湖水樓,可是因為頭暈,便繞到湖邊透氣,走著走著,不知不覺走遠了,後來遇到雪球,想逗雪球玩,不過雪球也不知道哪兒不對勁,突然發狠咬了表姑娘,表姑娘受到驚嚇沒站住腳,便摔進了湖里,她身邊的丫鬟婆子都不會鳧水,只能喊救命,正好王爺的小船到了附近。」

紀安蓉冷冷一笑,「你說,他們兩個會不會早就勾搭上了?」

聞言一驚,蘭香連忙搖頭,「奴婢相信王爺不會這麼做的,根據王爺身邊的人傳出來的消息,王爺錯將表姑娘當成了韓大姑娘。」

「表妹換了鵝黃色的衣服?」當她得到消息趕過去時,表妹已經披上王爺讓人取來的披風,她只覺得刺眼,根本沒有留意表妹穿的衣服是什麼顏色。

「對,因為這是事先安排好的,王爺見是鵝黃色的身影,也沒仔細查探,便跳下去救人。」

「若是如此,表妹豈不是事先就知道了本王妃的計劃?」紀安蓉只覺得更憤怒了,這表示出了內賊,要不,表妹如何得知王爺與她商議的事?

「主子,我們院子知道此事的人不超過三個,而且都是信得過的,絕不可能將消息透露給表姑娘。」

對于自個兒的院子出了叛徒,紀安蓉也不願意相信,倒是王爺那兒,從來藏不住他的心思,算計韓家大姑娘也不是第一次,這事在他前院的書房早是公開的事,表妹有心,花銀子買消息不難。

「主子,這會兒再追究誰將消息告訴表姑娘已沒多大意義,眼前最重要的是趕緊送表姑娘離開。」張嬤嬤站出來說話,為了王妃的生辰宴,表姑娘一個月前就住進晉王府,而王府並非每一處都能如同王妃的院子——守得宛若鐵桶似的,表姑娘有心打探消息一點也不難。

紀安蓉嘲弄的唇角一勾,「她想賴在這兒不走嗎?」

「身子泡了水,染上風寒,如今屋里都是藥味,實在不好催表姑娘離開,只能由王府安排,妥善將表姑娘送回去。」

「王爺可有什麼交代?」

「王爺什麼也沒說,一直待在前院的書房。」

「這個臉丟大了,王爺只怕氣壞了。」王爺的怒氣絕不會亞于她,今日鬧出這樣的事,先別說文成侯府是否看出他們在算計什麼,對晉王府的印象只怕也壞了,何況文成侯府原本就不想跟晉王府有所牽扯,這下更是沒戲唱了。

「王爺氣壞了,總好過韓家大姑娘成了側妃。」張嬤嬤一開始就不贊成這事,王妃的家世背景遠遠不及韓大姑娘,若是韓大姑娘耍點心眼吹吹枕邊風,晉王府的後院落在韓家大姑娘手上是早晚的事。

「那丫頭又沒多大的本事,本王妃還怕了她不成。」

「主子莫要小看韓大姑娘,今日她可以謊稱肚子疼從茅房爬窗離開,由此就可看出她心細膽大。」

紀安蓉沉默了,以前看韓凌月,就是個黃毛丫頭,今日看她,竟然有些看不透了。

「表姑娘的事確實令人不高興,可是韓大姑娘不入王府卻是好事。」

紀安蓉點頭表示同意,于是交代道︰「你請汪總管親自安排馬車送表妹回去,若她有意見,你就告訴她,並非本王妃教她去跳湖,更非本王妃教王爺跳下去救她,她非要進晉王府當妾,就請姨丈自個兒跟王爺商議。總之,別教她將事情鬧大了,免得王爺一怒之下跟我置氣。」

「是,老奴會規勸表姑娘的。」

「對了,妹妹今日怎麼沒來?」

「今日齊嬤嬤親自過來,送了厚禮致歉,說是二姑女乃女乃一回京就病倒了,如今連床都下不來。」張嬤嬤隨即從多寶桶取下放置禮單的匣子,置于紀安蓉手邊的榻幾,打開匣子道︰「這是各家給王妃賀生辰的禮單。」

「真的生病了嗎?」紀安蓉什麼樣的好東西沒見過,禮再重也入不了她的眼,不過她還是拿起禮單看了一眼。

「老奴試探了幾句,二姑女乃女乃應該是真的病了。」

紀安蓉將禮單丟回匣子,若有所思的揚起眉,「妹妹病了,當姊姊的怎麼可以不去看看?明日一早我們就去英國公府瞧瞧。」

「老奴是否要先派人過去知會一聲?」

「不必,只是自家姊妹私下彼此關心,又不是要擺王妃的儀仗。」

「是,老奴這就去安排。」張嬤嬤行禮後退出房間。

靜默了片刻,紀安蓉近似呢喃的道︰「蘭香,王爺會不會納表妹為妾?」

「奴婢不清楚,可是王爺一向不喜歡後院亂糟糟的,若是能拿出相對的好處安撫吳家,表姑娘就進不了晉王府。」王爺算得上潔身自愛,若不是皇上賜下來,他不會主動納妾。

紀安蓉閉上眼楮在榻上躺了下來,說來說去,她最擔心的還是王爺的態度,今日之事必然挑起王爺的記憶,當初她也是用相同的手法嫁給王爺,再一次遭到同樣的算計,這不是在王爺心上扎一針嗎?這幾年借著生養長子,她在王府好不容易站穩了,王爺對她的態度也越來越好,如今只怕要打回原狀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4-2-4 08:06:30

第六章 親自上門提親

隔日一早,官員上朝,晉王妃悄悄的來到英國公府。

「姊姊怎麼來了?」紀安寧掙扎的想坐起身,紀安蓉趕緊上前按住她,示意她躺好,不必如此多禮。

「妹妹病了,姊姊怎麼可能不來呢?」紀安蓉見她一臉血色都沒有,整個人病懨懨的,看樣子是真的病了。

「妹妹只是舟車勞頓,回來之後又受不了京城的暑氣,太醫說只要靜養一段時日就好了。」紀安寧沒想到自個兒會一下子病倒,原本她想撐著身子去參加生辰宴,可是連走出門的力氣都沒有,婆母只好直接下令不準她出門。

「今年確實特別熱。」

「是啊,天氣這麼熱,姊姊派人過來就好了,何必親自走一趟?」

「沒有親眼瞧瞧,我如何放心?」

「妹妹教姊姊費心了。」

紀安蓉親眼確認了,也懶得再浪費口舌,拍了拍紀安寧的手,便告辭離開,齊嬤嬤親自送她出府。

紀安蓉帶來的濃郁香氣一散去,紀安寧的目光瞬間轉冷,這個姊姊總以為別人像她一樣喜歡演戲,為了一個生辰宴裝病有必要嗎?再說了,難道能老是避而不見嗎?昨日沒能出席,錯過了看好戲的機會,她還覺得可惜,老是算計人的竟然反遭人算計,而且還是自個兒的表妹,這個臉可真是丟大了。

紀安蓉出了英國公府,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閉目養神等著,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有個人悄悄上了馬車。

「大姑女乃女乃。」春喜是紀安寧身邊的二等丫鬟,從紀府跟著來到英國公府,每個月拿兩份月錢,一份當然是自個兒主子給的,另外一份來自晉王妃,換言之,她是晉王妃的眼線,不需要打探消息,只要將主子的事一一稟報晉王妃,若是晉王妃對听見的內容滿意,還會額外打賞。

紀安蓉張開眼楮,瞥了春喜一眼,「世子夫人是真的病了嗎?」

「是,夫人一回京就病倒了,至今未曾離開房間一步。」

「她在江州可有遇到什麼事?」因為舟車勞頓,受不了京中暑氣就病了,紀安蓉說什麼也不相信。

紀安寧不是個嬌氣的人,每次重陽她們爬重華山,紀安寧總能堅持到最後,反倒是她半途就得換上兜轎。再說了,紀安寧每年都要回江州小住,來來回回早就習慣了,也沒見她哪一次生病。

「奴婢沒有跟去江州,不清楚夫人遇到什麼事。」

紀安蓉不悅的微皺起眉,覺得她太失職了,「你沒尋人打探嗎?」

春喜驚恐的趕緊跪下,「夫人一回來就病了,奴婢根本尋不到機會和齊嬤嬤她們聊起江州的事。」

「趕緊找個機會打听清楚,若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立馬送消息過來。」

「是,奴婢會盡快打听江州之事的。」

紀安蓉擺了擺手,示意她離開。

春喜下了馬車不久,張嬤嬤上了馬車,在車廂敲了三下,馬車便緩緩動起來。

「嬤嬤可有听見什麼?」紀安蓉進屋探病時,張嬤嬤是留在房外,目的就是豎著耳朵多听听丫鬟之間的談話,畢竟春喜的賣身契不在她手上,賣消息給她不可能太盡心,她們還是需要多方蒐羅。

「二姑女乃女乃此回好像病得不輕,院子的丫鬟都戰戰兢兢的,絲毫不敢說閑話。」

頓了一下,紀安蓉若有所思的問︰「她在江州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主子若想知道二姑女乃女乃在江州的事,可以書信一封給老夫人。」

「這事我再想想。」紀安蓉不想跟娘家有太多連絡。

張嬤嬤張開嘴巴又閉上,如今京中貴女有誰不羨慕、嫉妒王妃,王妃早就踩在二姑女乃女乃頭上了,可是也不知道王妃在想什麼,緊緊盯著二姑女乃女乃不放,對二姑女乃女乃的關注好像已經成為她的一種執念。



晉王府的鬧劇沒看完,閻明巍只能教閻川去清楚,不過他想知道的不只是誰落水,又或者晉王是否準備納妾,而是晉王怎麼會看上韓凌月。

而閻川不愧是萬事通,不到一日,打听到的消息就足以教他們明白晉王的算計從何而起。

「根據小的打听到的消息,早在去年晉王就向文成侯暗示結親之意,文成侯將親事推給了韓大姑娘的外祖父王山長,這是韓大姑娘母親臨終之前,他對天發誓許下的承諾,將來女兒的親事由外祖父決定。晉王過不了文成侯那一關,王山長更不可能跟皇家結親,只好將主意打到韓大姑娘身上,不過韓大姑娘是個守禮的,就是遇上了,也不像一般的姑娘貼上去,才讓晉王無處下手。」

閻明巍若有所思的挑起眉,「晉王知道祖母看上了韓家大姑娘嗎?」

「這個不能確定,關于主子的親事,老夫人不可能不知會長公主,可是還沒跟主子商議好,老夫人也絕不會告訴太後,不過長公主進宮見了太後或皇上,很有可能因為他們關心,便月兌口而出。」換言之,只要太後或皇上知道,晉王肯定也會得到消息。

「晉王若是知道了,這不是在搶我的女人嗎?」

「……」主子,親事未定,韓大姑娘不算您的女人。

「有本事就跟我正大光明決斗,耍手段硬搶我的女人,真是太不要臉了!」

「……」主子,人家還沒確定嫁給您,您就「我的女人」掛在嘴邊,這也是很不要臉,好嗎。

閻明巍想到什麼似的兩眼一亮,「對了,當初晉王妃不就是靠落水當上皇家媳婦的嗎?」

「是,這事在京中不是秘密,不過時間久了,很少人會提起。」

「相同的戲碼,他們夫妻就不怕人家想起來嗎?」一頓,閻明巍忍不住越來越八卦,「生辰宴上落水的是哪家姑娘?」

閻川露出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那個……晉王妃的表妹,吳家的姑娘。」

閻明巍眨了眨眼楮,有些反應不過來,「這是什麼情況?」

雖然這事與他無關,可關系到「主子」,閻川難免有些難以啟齒,「那個嘛……就是,算計的人沒算計到,卻反遭自個兒的人算計了。」

「這是晉王妃的意思,還是吳家姑娘的意思?」

閻川一臉「主子您傻了嗎」的樣子,「晉王妃將自個兒的表妹弄進晉王府,這臉面還能在嗎?」

「我錯了,這種固寵的事好歹要等到進宮了再說。」晉王行三,在幾個皇子中不佔嫡也不佔長,可是佔長和佔嫡的那兩位都死了娘,晉王的娘是德妃,倒也讓晉王有了跟兩位兄長一較高下的本錢,不過德妃的娘家有山匪背景,靠著軍功由黑漂白,但依然為皇上所不喜,這算得上晉王想登大寶的硬傷。

「晉王妃不傻,又不是沒兒子傍身,弄個如花似玉的妹妹進王府,又不好折騰她,這不是添堵嗎?」

閻明巍沒好氣的撇嘴,「一個靠落水算計姻緣的女人,能是個聰明人嗎?」

「當時那種情況下,說不定只有這個法子最簡單也最可行。」閻川覺得落水的法子很蠢,可是因此換來一個前程似錦的姻緣,在很多人眼中這是真正的聰明人。

閻明巍擺了擺手,「晉王就是個倒楣蛋!」

生在皇家,若不長腦子,下場當然只能當個倒楣蛋。閻川只敢月復誹,畢竟晉王再沒腦子也是皇子。

閻明巍神情轉為陰狠,「你放消息給晉王,文成侯府這門親事是敬國公府的,韓家大姑娘是我閻四看上的女人,誰敢伸爪子,我就廢了誰的爪子。」

閻川已經很久沒見到主子耍橫,在西北經過老國公爺的打磨,又要成為兒子的榜樣,脾氣不收斂不行,這會兒動怒了,可見是真的很在意韓家大姑娘,不過,他不能不提醒一下,「主子,晉王會不會進宮告狀?」

閻明巍嗤之以鼻的一笑,「這門親事若能輕易過得了皇上那一關,文成侯那兒走不通,他就求德妃去皇上那兒吹枕邊風了。對皇上來說,只有人家姑娘配不配得上他兒子,可沒有他兒子配不配得上人家姑娘的問題。」

略一思忖,閻川就明白了,「文成侯深受皇上重用,皇上不希望他偏向任何一個皇子,不過,小的以為皇上更在意的是王山長。」

「雖然鴻山書院是南方四大書院之一,王山長在學子心目中的地位崇高,不適合跟任何一位皇子結盟,可韓家大姑娘不過是外孫女,並不姓王。

「當然,站在晉王的立場,這樣的結盟可以大大提升他的名聲,這是他眼前極需要的幫助。」

「這麼說起來,晉王也是個聰明人。」

閻明巍賞他一個栗爆,「皇家從來沒有傻子,只有看得透和看不透。」

閻川連忙應是,不過想想也對,有時候不是人傻,而是看不透,看不透就放不開,放不開就容易生出執念,然後就會犯傻。

「好啦,趕緊去安排。」

閻川應聲離開。

閻明巍根本不擔心晉王會成為威脅,不過想想後又有些煩惱——那個丫頭會不會一不小心就遭人算計啊?



閻明巍真是越看越郁悶,為何想見佳人一面必須透過兒子呢?

後悔了,若能早一點定下親事,這會兒他們是未婚夫妻,見個面也不必擔心人家說閑話,更不用看著志同道合的大小吃貨大吃特吃,贊這個好吃,說那個不好吃,兩個人的品味一模一模,不相識的人見了,肯定以為他們是母子。

「你們還沒吃飽嗎?」閻明巍不想繼續遭到漠視了。

「我有在听,你想說什麼就說。」韓凌月當然知道今日來此的目的不在于吃,可是美食當前,其他都是次要的,反正她吃她的,他說他的,兩者又沒妨礙。

閻明巍唇角一抽,嘴巴和耳朵可以井水不犯河水,是嗎?好吧,這兩件事確實可以同時進行。

「你知道晉王妃如何嫁給晉王的嗎?」

韓凌月搖頭,這關她什麼事?不過,八卦人人愛听,她很樂意听他說故事。

「那日你在晉王府差一點干了一樣的蠢事。」

「那日我在晉王府的表現可聰明了,自始至終不曾跟蠢事沾上邊。」雖然邊吃東西邊說話很失禮,但是攸關名譽,她不能不吭聲,要不豈不是默認了。

「我是說落水是很蠢的事,可不是說你很蠢。」

「不是蠢人才會干蠢事嗎?」韓凌月下意識看了小家伙一眼,小家伙很捧場的點頭附和,不過嘴巴忙得沒空理她。

「蠢人專干蠢事,但不是蠢人不見得不干蠢事,而你,那日若傻傻的一直跟著那個丫鬟走,你就干了蠢事。」

雖然她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感覺好像在繞口令,她都要被他繞暈了。

「我不管蠢人還是蠢事,你只要跟我說重點。」雖然八卦令人熱愛,但是她可不想听廢話。

小家伙噗哧一聲笑了,立馬換來他爹的白眼,他趕緊降低自個兒的存在感繼續吃瓜……不是,繼續吃糯米甜藕。

「晉王救了落水的紀家大姑娘,只能舍棄原來想娶的紀家二姑娘。」

韓凌月瞪大眼楮,「橫刀奪愛!」

閻明巍真想敲她的腦袋瓜,這是重點嗎?「你不覺得晉王是個傻子嗎?」

韓凌月很認真的想了想,客觀的提出自己的看法,「說他傻,有失公道,既然他原先有意娶紀家二姑娘,可見得他有跟紀家結親的意願,只是大姑娘和二姑娘相比,他更偏愛二姑娘,沒想到一時心軟英雄救美抱了大姑娘,他還能不娶大姑娘嗎?如此說來,只能說他倒楣。」

「人家算計他,他就這麼輕易的上當,你不覺得他很傻嗎?」

「若是以有心算無心,也不能說是他傻。」

「……他就是個傻子,換成是我,絕對不會干出這種傻事。」閻明巍覺得自個兒快招架不住了,反正堅持「晉王是傻子」就對了。

半晌,韓凌月冷冷的道︰「他是不是傻子與我何干?」

「……」閻明巍的舌頭打結了,確實如此,可是,他干啥揪著這點不放?吃瓜的小家伙受不了了,一句話總結,「韓姊姊絕不會喜歡晉王那種傻子。」

怔愣了下,韓凌月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在我看來,他只是一個小人,用那種卑劣的手段算計一個姑娘的終身大事,真是令人不齒!」

聞言,閻明巍稍稍松了口氣,不過還是得讓她有個防備心,「若是他改以甜言蜜語,你只怕立馬忘了他是小人。」

「你多慮了,我的記性再好不過。」

「姑娘家一見到長得俊一點的,腦子就迷糊了。」閻明巍有點後悔自己曬成一塊黑炭,可是成日帶兵在外頭操練,尤其是在艷陽下,能不黑嗎?

「爹,其實你長得也挺俊的,只是黑了點,看不出來你長成什麼樣子。」閻文旭自認為是個好兒子,適時給父親安慰,可對某人來說,這如同在心上補了一刀,氣得咬牙。

韓凌月差一點爆笑,小家伙倒也沒說錯,只是某人最近簡直黑成一塊炭,稜角分明的五官都變模糊了。

「容貌不是很重要的事。」這是真心話,過猶不及,她覺得在容貌上也是這個道理,男人過了容易變成渣男,女人過了容易招來禍事。

「你真的覺得容貌不是很重要嗎?」閻明巍笑得闔不攏嘴,閻文旭見了真想捂眼楮,這是什麼傻樣啊,完全沒有一個將軍該有的威武。

閻明巍顯然知道兒子的想法,警告的斜睨了他一眼,要閻文旭閉上嘴巴,少扯他後腿。

「容貌又不能當飯吃。」韓凌月是個吃貨,重要與否常常取決于能不能獲得更美味的吃食,就好像銀子很重要,因為沒有銀子便只能粗茶淡飯。

閻明巍拍手叫好,「這句話說得真好!」

「是啊,無關吃的,一點都不重要。」閻文旭可不是支持自個兒的爹,而是吃貨發自內心的真實感受。

韓凌月伸手模了模小家伙的頭,「不過,小孩子不可以挑食,不然會長不高。」

閻文旭唇角翹了一下,然後故作懊惱的嘟著嘴,再幽幽的嘆了口氣,「我的嘴巴主意可大了,我想教它听話,它不听啊,我能有什麼法子?」

韓凌月連忙雙手捂住嘴,在餐桌上大笑太不衛生了。

閻明巍直接給他一個栗爆,訓斥道︰「我看你是沒上過戰場,沒啃過干糧,沒挨過肚子餓,嘴巴的主意才會大過你的腦子。」

閻文旭好委屈,又不是他不上戰場,這不是他年紀還小嗎?

韓凌月笑盈盈的看著他們父子之間的互動,真是太可愛了!

閻明巍清了清嗓子,轉回正題,「晉王的事還是要當心一點。」

韓凌月持相反想法,「這次臉丟大了,他不敢再輕易出手算計的。」

「在野心面前,丟臉是小事,過一些日子風平浪靜,他還會再籌謀,你若想避開晉王,還是趕緊定下親事。」

閻文旭立馬點頭附和,用力幫父親推了一把,「韓姊姊不如嫁給我爹好了。」

「……」韓凌月真不知該如何反應,為何有一種轉眼之間親事就說定的感覺?

閻文旭瞥了父親一眼。「爹,對不對?」發什麼呆,趕緊拿出你的態度啊!

「……是啊,嫁給我,晉王就絕對不敢再欺負你了。」兒子突然將他的心思抖出來,又是驚喜又是慌亂,讓他都忘了反應。

韓凌月覺得腦子當機了,晉王何時欺負她了?

「我是真心的,嫁給我吧。」閻明巍神情轉為認真。

「這個我可以作證。」閻文旭舉起手。

閻明巍真想一腳將他踹出去,關鍵時刻就不能安靜一點嗎?可是如此對待「功臣」,難免有過河拆橋的嫌疑。

韓凌月心亂如麻,突然腦子一熱,她月兌口說道︰「你若想娶我,就趕緊上我家提親,我的親事只有祖母和外祖父可以作主。」

父子倆很有默契的相視一笑,接著舉起手,可手掌還沒相踫,就連忙縮回來,再開心也要含蓄,免得嚇跑某人。

見狀,韓凌月害羞的站起身,「我出來很久了,該回去了。」

兩人看著比兔子跑得還快的身影,輕聲一嘆,還是嚇跑了。不過,目的達成,其他的就不必太計較了。



過了好幾日,韓凌月回想起來還是好害羞,她竟然教人家上門提親,瘋了嗎?不不不,這只是權宜之計,如同某人所言,她的親事還是趕緊定下來,免得給晉王糾纏不清的機會。

「姑娘,您還好嗎?」忍冬見主子臉兒紅通通的,擔心她中了暑氣。

怔愣地回過神,韓凌月不自在的以手充當扇子,邊搧邊道︰「天氣太熱了,祖母為何不去莊子避暑呢?」

「皇上都不提避暑,京中沒人敢先跳出來說要避暑。」

韓凌月好想嘆氣,這就是皇權,皇上最重要,皇上都不喊熱了,其他的人哪有喊熱的權利?不過,這也太夸張了,人家皇上說不定是太忙,一時半刻沒有時間喊熱,大伙兒因此就被綁住手腳,有必要嗎?

「其實,往常皇上只要提一句,皇上就是不去避暑,京中權貴幾乎家家都會有人去,尤其老人和孩子,只是不會去太遠的地方。」

「今年皇上怎麼不提呢?」

「好像遇到大比之年,皇上就不會提出京避暑的事。」

韓凌月了然的點了點頭,「這是怕大伙兒都跑去避暑了,京中不夠熱鬧,不過秋闈的時候應該也都避暑回來了啊。」

聞言,忍冬咯咯咯的笑了,「姑娘,您這是歪理。」

「難道不是嗎?要不,如何解釋?」

略一思忖,忍冬搖了搖頭,「皇上一向關注秋闈,避暑來回一趟至少要一兩個月,若有事耽擱,說不定更久,這不是很麻煩嗎?皇上索性就不去了。」

韓凌月根本不在意皇上為何不去避暑,只要忍冬不再關注她臉紅的事就好。

「今日可有官媒上門?」韓凌月不承認是自個兒心急,不過突然上門提親,勢必會在文成侯府掀起軒然大波。她知道祖母很期待敬國公府這門親事,因為在祖母看來,這是一門好親事,如今有人搶在敬國公府前面,祖母肯定會很頭痛,是要答應呢?還是繼續等敬國公府的消息?

「姑娘別急,奴婢讓下面的人盯著。」

「我才不急。」韓凌月懊惱的瞪了她一眼。

「是,姑娘不急,姑娘只是關心。」

「……」這兩者有差別嗎?

「姑娘……姑娘……」二等丫鬟紫草急匆匆的跑進來。

「姑娘好端端在這兒,你做什麼大呼小叫?」忍冬冷冷的訓斥道。

紫草急忙打住,可又心急得不得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前進還是後退。

雖然忍冬是為了規矩,可韓凌月見了實在不忍,連忙溫聲道︰「忍冬只是教你別急,凡事慢慢來,說吧,什麼事?」

緩了一口氣,紫草迫不及待的道來,「閻公子親自上門提親了,如今在老夫人那兒。」

忍冬嚇了一跳,這不合規矩吧,「確定是閻公子親自上門提親?」

「這是夏英姊姊親口說的,明華堂先是一陣兵荒馬亂,見到閻公子,眾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閻公子又黑又高大,真嚇人!」

「又黑又高大……這應該是閻公子。」忍冬看了韓凌月一眼。

這會兒韓凌月說不上自個兒的感覺。他真的來了,而且是親自來的,她有一種說不出的歡喜,這是不是代表他很看重這門親事?可是,她又很擔心,他是那種不容別人拒絕的人,若是祖母沒有答應他的提親,他會不會一氣之下跟祖母翻臉?他那張黑炭臉已經不怎麼樣了,再翻臉還能見人嗎?

「姑娘別擔心,老夫人即便不答應,也不會為難閻公子。」

沒錯,祖母又不是行事沖動的年輕小伙子,看不上閻公子,也不可能將場面搞得太難看,說不定還會營造一種「凡事好商量」的氛圍,可是……

韓凌月走過來又走過去,忍不住問︰「祖母會答應嗎?」

「這個……不知道閻公子的家世能不能跟敬國公府相提並論。」

眨了眨眼,韓凌月後知後覺的想起一件事,除了他有個兒子,原配死了,她根本不清楚他的底細……這是什麼情況?她何時這麼糊涂了?

初次見面,她還將他歸類為「敬而遠之」,以為他們再也不會有交集,後來他成了小家伙的父親,順理成章的進入她的生活圈,明明是陌生人,可是相處起來很自然,一來是他自來熟,二來是因為小家伙的連結,再後來……她有點莫名其妙就答應嫁了,從頭到尾不曾關心他是什麼來歷,反正看他的架勢就不是個小人物,他們應該沒有門戶之間的障礙。

不管怎麼說,現在問題大了,她竟然不知道他的來歷!

「姑娘,您還好吧?」忍冬看得有些膽戰心驚,姑娘的表情怪怪的。

「還、還好。」若她言明不清楚他的來歷,忍冬會不會嚇得暈過去?忍冬顯然也跟她犯了同樣的錯,因為和小家伙有了日常三餐甚至多餐的交集,孩子的爹肯定是個有身分地位的人,要不,如何能養出一個傲嬌的熊孩子?

「真的沒問題嗎?」忍冬越來越不安了,因為她也意識到自個兒一直忽略的事。深呼吸後,韓凌月咬著牙點點頭,「我們等著好消息。」

「是,那姑娘要不要先坐下來?」姑娘不時晃過來晃過去,晃得她一顆心也跟著轉來轉去,如何平靜得下來?

韓凌月看了軟榻一眼,再看看自個兒站的地方,她何時跑來這兒的?

「……我們去院子走走好了。」這會兒她肯定坐不住,還不如去院子等消息。

為何要自個兒親自上門提親呢?

閻明巍的想法很簡單,這樣更省事,反正祖母跟韓老夫人早就有了共識,只等他點頭應下這門親事,而韓老夫人這邊自然也會取得韓凌月的同意,不過,這部分他已經先自行解決了,因此他覺得不必再浪費時間,備上庚帖和信物,直接上門提親。

沒有踏進文成侯府之前,他覺得只要表明來意,兩家就可以交換庚帖和信物,然後就等著挑日子,成親,從此他不再是一個人,可結果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

「老國公夫人知道四公子今日上門提親嗎?」文成侯感覺太陽穴在抽痛,娘與老國公夫人確實有共識,但是聯姻乃結兩姓之好,而非結仇,因此在兩個孩子沒有點頭之前,這門親事連口頭的約定都不算,結果連相看都沒有,這小子就上門來送庚帖和信物,難怪娘不知道如何應付。

「這事晚輩先前已經跟韓老夫人說清楚了,等晚輩帶大姑娘的庚帖和信物回去,祖母就知道了。」閻明巍也覺得頭好痛,一個說過一個,這是在干啥?

「四公子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你們還未相看。」文成侯府對這門親事很滿意,雖然大丫頭會反抗,畢竟閻四公子的名聲不太好,但王家會說服大丫頭,反倒是閻四公子這位上過戰場的殺神,別說是老國公夫人,就是皇上都不敢為難他,他會看上養在深閨的大丫頭嗎?所以,他們一直在等敬國公府傳消息過來,好盡快安排兩個孩子相看。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閻明巍臉上的表情緩和下來,「我們看過了。」

「嗄?」

「總之,看過了,我們都很滿意。」

文成侯一臉懵,他們何時相看過了?

「侯爺只要讓晚輩將大姑娘的庚帖和信物帶回去就好。」

半晌,文成侯好不容易找回聲音,「大丫頭對四公子很滿意?」

「是啊,她親口承諾嫁給我,真的,我可以發誓。」閻明巍舉起右手。

雖然閻四公子這幾年都待在西北,自己沒有機會熟悉他,可一個得數萬大軍推崇的將軍,絕對是一個值得信服的人,不過眼前的情況實在匪夷所思,若是大丫頭同意這門親事,為何沒有告訴娘呢?

「四公子介意我向大丫頭證實嗎?」

「侯爺請。」閻明巍很大方的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文成侯起身離開書房,不過,他只是安排大總管走一趟清音閣,而他利用等候的時間梳理一下思緒。

江州回來不過十日左右,大丫頭應該沒機會結識閻四公子,換言之,他們很可能是在江州見過,可怎麼沒听秦嬤嬤提過此事?不對,閻四公子是赫赫有名的大將軍,出現在江州也許是領了皇命,秦嬤嬤向來是個謹慎的人,即便認出他的身分,也會當作不認識。

過了大約兩刻鐘,大總管回來了,回覆這門親事確實是大姑娘親口應下的,文成侯也沒有理由再攔阻,便轉身回到書房。

「今日我可以將大丫頭的庚帖和信物交給閻四公子,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先確認一件事,閻四公子是何時見過大丫頭的?」

「侯爺不如問問大姑娘。」什麼想說,什麼不想說,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他交由那個丫頭自個兒決定。

怔愣了下,文成侯立馬想明白閻明巍的用意,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懂得保護姑娘,這倒是個好的。

「這些年我對大丫頭疏于照顧,還望你能多愛護她。」

見到文成侯終于表現出為人父的慈愛,閻明巍態度也軟和下來,「侯爺放心,晚輩是真心求娶大姑娘,將來定會對她好。」

「這丫頭自幼就是個有主意的,以後——」

「晚輩明白。」閻明巍俐落的打斷他,再次將放了庚帖和信物的匣子推過來,這才是今日的重點——互換庚帖和信物,至于連絡感情,歲月漫長,不急于此時。

他們一個不像未來的岳父,一個不像未來的女婿,你看我,我看你,怎麼看都只有尷尬兩個字,于是文成侯趕緊命貼身侍衛取來放庚帖和信物的匣子。

終于到手了,閻明巍立馬歡歡喜喜的告辭走人,留下一臉錯愕外加挫敗的文成侯,他算是看明白了,這位西北殺神很清楚文成侯府,根本沒將他當成岳父……不怪人家,這是他的錯,他不是個好父親,人家看他就不是個好岳父,如今他只能多方補償對女兒的虧欠。

這是回京之後,韓凌月第一次見到文成侯——與她的認知差距很大,他沒有文人的儒雅,反倒有武人的陽剛,不過權貴之家教養出來的孩子通常文武雙全,倒也不難理解。

關于文成侯府,原身的記憶當中最多的是祖母,因為除了在襄州住了幾年以外,她算是祖母養大的,而文成侯這位父親幾乎沒有多少痕跡,由此可知,他們父女並不親近,這與文成侯娶了繼室無關,實在是父親太忙了,戶部掌國庫,尚書大人一年四季都有要關心的事,妻子又不是不賢惠不盡職,兒女真的不必他花太多心思。

某人突然上門提親,女兒還私下答應要嫁給對方,當父親若再不關心一下她,那真的是太失職了。

韓凌月性子偏冷,當然不善與人交際,何況是一個陌生的父親,無論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她都不知道如何相處,只好親自煮茶,借此淡化彼此的距離。

「你為何應下這門親事?」文成侯一出口就後悔了,自己的口氣是不是太沖了?

「在晉王妃的生辰宴上,女兒差一點就遭到算計,爹應該知道原因吧。」當日她提早回府,祖母當然問了幾句,她以為說出實情,祖母也不可能為她討公道,而且自己也沒證據,便推說晉王府出了事,她又正好弄髒衣服,索性提早回來,祖母是何等聰明睿智,難道會听不出來其中大有文章嗎?祖母雖然沒追究細節,但心里肯定有數。

文成侯張著嘴巴半晌,訥訥的道︰「晉王太不知好歹了,文成侯府不是晉王能結親的對象。」

「晉王肯定不能理解父親的苦心。」

「他只看見利益,不懂皇上的心。」

韓凌月只是淡淡一笑,那些權力至上的人哪是不懂,不過不甘心。

文成侯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口氣略帶抱怨,「早知道要嫁給他,當初何必逃婚呢?」表面上此事壓下來了,可她長期不出現,還是有一些流言傳出去。

這是什麼意思?韓凌月猛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不過這會兒還是先更正一件事,「女兒不曾逃婚。」

怔了一下,文成侯訥笑道︰「對,不是逃婚,當時只是口頭詢問。」

韓凌月覺得腦子有一點亂,這會兒她後知後覺想起一件事——敬國公府姓閻,敬國公府四公子有個兒子,過去幾年他們一直待在西北……不會吧,難道那個家伙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身分,他一直在算計她?

「雖然閻四公子的名聲不太好,可事實上並非如此,剛剛行了冠禮就去了戰場,浴血奮戰一路往上爬,能有今日的地位,得到西北軍民一致的認同,這就足以證明他不是一無是處的紈褲,而是有真正本事的人。」

「……我明白,年輕荒唐的歲月只是成長的一個痕跡,不足以論斷他一生是好是歹。」

韓凌月努力集中精神與父親應對,心里同時告訴自己︰這是在作夢,但是過去忽略的事一一浮上心頭——秦嬤嬤明明是要監督她、管教她,然而不但不阻止他們父子親近她,還由著他們入侵她的生活,無論搭伙還是合伙,秦嬤嬤都默許,這是因為秦嬤嬤早就知道他們的身分?

接下來文成侯說了什麼,韓凌月根本听不進去,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送走父親的,她只覺得有一股氣塞滿了胸口,噗噗噗的不斷叫囂,有如火山一樣恨不得噴出來,若是他此刻站在她面前,她會毫不猶豫的撲上去狠狠咬掉他一塊肉,實在是太可惡了!

韓凌月拍了拍自個兒的臉,不行,她不能再想了,她甚至不知道上哪兒尋人,還是先躺下來好好睡上一覺,天塌下來了,也要等明日再說。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4-2-4 08:06:40

第七章 我們是一家人

這一覺韓凌月睡得有夠狠,整整六個時辰,忍冬擔心她病了,急得不得了,可是見她睡得又香又甜,體溫未有異常,她也只能靜等姑娘自個兒醒過來。

醒來了,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想起昨晚沒吃就睡覺,韓凌月立馬坐下來美美的吃了一頓,滿足口月復之欲,終于記起某人惡行,瞬間,怒氣又冒出來了。

「丁香,你哥哥不是在門房嗎?」雖然不知道他身在何處,但她想到京城有個香滿樓,他是香滿樓的東家,香滿樓的掌櫃一定可以連絡上他。

「是,姑娘有事?」丁香如今管著韓凌月的小廚房,不過小廚房的功用主要是點心,還有大廚房的三餐若不合胃口,小廚房可以添上一兩道菜,當然,小廚房的食材得自個兒掏腰包,這對韓凌月來說不算什麼,她可不缺銀子。

「請你哥哥幫我跑一趟香滿樓,請掌櫃的送口信給閻四公子,說我、要、見、他。」後面四個字韓凌月幾乎是咬牙切齒。

丁香有些遲疑,看了一眼忍冬,敬國公府四公子親自上門提親的事已經傳遍整個侯府,她們自然知道此閻公子就是彼閻公子,其實這樣的結果可說是皆大歡喜,但姑娘的心情想必糟透了,閻公子明顯有詐欺的嫌疑。

「姑娘,這于禮不合。」忍冬婉轉的道。

「他親自上門提親難道就于禮相合嗎?」

「秦嬤嬤好。」紫草的聲音從外頭響起。

「大姑娘在嗎?」

「在。」

韓凌月沒有等紫草進來請示,就直接走出去,秦嬤嬤隱瞞閻家四公子的身分未曾告知,這算不算背主?不管算不算,秦嬤嬤應該給她一個交代。

「秦嬤嬤……小家伙?」韓凌月瞪著在秦嬤嬤身後晃來晃去的閻文旭,一路積聚的氣勢瞬間泄了。

咚咚咚,閻文旭歡喜的跑到韓凌月跟前,仰著頭看著她,「我要住在這兒。」

「什麼?」韓凌月感覺自個兒好像被雷劈到了。

「我爹去京營,沒空陪我,為了避免我被人家欺負,索性讓我來你這兒。」

韓凌月唇角僵硬的一抽。很好,她還沒找上門,那家伙就先給她一個「驚喜」,這是覺得她很好欺負嗎?「這是你爹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我們是一家人,我的意思不就是他的意思,他的意思不就是我的意思嗎?」閻文旭瞥了她一眼,目光充滿了嫌棄,這麼簡單的道理怎麼不懂呢?

韓凌月很慶幸自個兒不是原身那種沖動的性子,要不,這會兒肯定一巴掌拍過去,竟敢這樣吃我豆腐!緩了一口氣,她很冷靜的提醒他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們是一家人,可是,我們不是一家人。」

「我們遲早是一家人啊,不差這麼一點時間。」閻文旭無所謂的擺了擺手。

韓凌月伸手模了模他的頭,諄諄教導的道︰「小家伙,事情未成之前,皆有變數,要不,怎麼說世事無常呢?」

「不會的,我爹可厲害了,他想做的事肯定能成。」

雖然小家伙很喜歡跟他爹斗嘴,但是他眼中的父親確實無所不能,她為了這種事跟他爭執不下,實在沒什麼意義。

「無論如何,我們如今還不是一家人,你不能住這兒。」

「我要住在這兒。」

「不可以。」

閻文旭很委屈的嘟著嘴,控訴的瞅著她,「老女乃女乃都答應了。」

老女乃女乃……韓凌月僵硬的將目光轉向秦嬤嬤,秦嬤嬤笑盈盈的對她點點頭。

「老夫人說了,閻小公子只有五歲,住在這兒不會招來閑言閑語,所以沒關系。」

可她有關系好嗎?韓凌月看著傲嬌的小家伙——得意洋洋的抬著下巴,那模樣令人好氣又好笑。

「大姑娘,閻小公子就住東廂房好了。」

韓凌月有氣無力的點點頭,牽著閻文旭的手回房。

進了房間,閻文旭就甩掉韓凌月的手,坐在榻上,雙手放在膝上,端端正正,看起來就是個好孩子,可是沒一會兒,那傲嬌的小模樣就露出來了。

韓凌月搬了一張機子坐在他前面,準備興師問罪,「你爹去京營干啥?」她合理懷疑,他去京營的目的是為了將孩子丟給她。

「我爹就只會帶兵操練,還能干啥?」閻文旭的口氣充滿了嫌棄,可是眼神閃閃發亮,恨不得自個兒也能跟著操練,不過爹說他毛還沒長齊。

「他的差事不是在千牛衛嗎?」

「我爹還在休假,兩個月後才會是千牛衛。」

「他還在休假,為何要去京營?」

「不知道,太閑了唄。」

果然如她所料,為了將孩子丟給她,他索性借練兵之名跑去京營打混!

韓凌月忍無可忍的飆罵,「這個可惡的混帳,你最好別落到我手上,我會剝了你的皮!」

閻文旭一臉驚恐的瞪著她。

韓凌月見狀尷尬一笑,伸手模了模他的頭,站起身再次牽起他的手,「為了歡迎你的到來,我們去小廚房做爆米花。」

閻文旭立馬將剛剛的驚恐拋到腦後,歡呼的吆喝一聲。

韓凌月的一聲混帳讓遠在京營的閻明巍打了一個大噴嚏。

「主子,您怎麼了?」閻成和閻興很有默契的同時轉頭看他。

「沒事,可能是有人在罵我吧。」閻明巍揉了揉鼻子。小家伙應該到文成侯府了,那個丫頭會不會一氣之下失控罵人?雖然相處時日不長,她也總是一副很清冷的樣子,看起來好像不會生氣,可他就是有一種感覺,她的脾氣可驚人了,一旦發作,保證教你目瞪口呆。

仔細看了主子一眼,好像真的沒事,閻成轉回正事,「皇上真的要讓幾位皇子參加這次的兵演嗎?」

「皇上想借此機會考驗幾個兒子。」

眼看幾個兒子長大了,心思多了,私下的動作不斷,皇上索性將他們全部放在明面上,正大光明的借著兵演讓他們有機會一較高下,雖說一個人只是領著百名士兵,但是能不能讓這一百名士兵服從你,跟你同心面對一場沒有多大意義的戰斗,這靠的不只是武力,還需要統御能力。

「京營的兵最目中無人,幾位皇子想要獲得他們的認可不容易。」

閻興點頭附和,「就是啊,他們可不是主子,主子是震懾西夷的殺神,主子甚至不必出手,士兵就會打心底對主子生出敬意。」

「正是因為不容易,皇上才會要幾位皇子從京營各選百名士兵組隊,要不,他們自個兒王府的侍衛不是更好用嗎?」

「皇上考驗幾位皇子就好了,為什麼連主子也要加入?」閻成忍不住皺眉,將主子拖進戰局,這不是教主子得罪人嗎?

「皇上能有什麼意思,還不是想用我來打擊他們幾個。」

「主子經歷西北戰場多年的打磨,幾位皇子輸給主子肯定不服氣。」閻成已經可以想像事後引發的口水戰。

「雙方不是站在相同根基,贏了也會教人說勝之不武。」閻興也有點擔心。

「這世上有許多事沒法講公平,輸贏就是如此,輸了就是輸了,不服氣還是輸了,而皇上只是想讓他們嘗一下輸的滋味。」皇上多少盼著他們能借此收斂,可是人的心已經浮動了,收斂也只是一時半刻,過些日子肯定又會冒出來。

雖然很不滿意皇上的作法,可是君要臣死,臣還不能不死,何況只是得罪幾個皇子的事,皇上說不定就是樂見主子跟幾個皇子關系不好。閻成輕聲一嘆,轉而指著案上的名單,「這是小的最後決定的一百名人選,主子看一下。」

閻明巍隨意看了一眼,同意了,「將名單送上去吧。」

「那幾位皇子會不會對主子的名單有意見?」閻興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實在是幾位皇子一直盯著主子。

「他們搶在我前頭挑選,名單也定了,崔將軍不會容許他們有意見,在崔將軍看來,他們京營的兒郎是大周最出色的士兵,由不得人家挑三揀四。」

閻成和閻興很有默契的呸一聲,卻也不敢多說什麼,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但就算不說,大伙兒也心知肚明,沒有上過戰場,成不了最出色的士兵,要不主子選兵,大伙兒干啥爭相搶奪?

閻明巍不發一語的拿起名單塞給閻成,然後開始練字。



因為閻文旭的到來,韓凌月有了真正的小廚房,清音閣的三餐不再經過大廚房,不過食材由大廚房供應,只是質量漲了將近一倍,也就是說,如今她能做自個兒想吃的,還不用花一文錢,可想而知,心血來潮的事就經常發生。

今日韓凌月突然想吃悶雞,這是以茶葉做調料,很像叫花雞,作法相差不大,雞略微抹點鹽水入味,將茶葉塞進肚子里,茶水淋一點在雞身。雞用荷葉裹好糊上紅泥丟入火堆中悶燒,待時辰夠了,取出敲掉泥層,打開荷葉,就能聞到雞帶著撲鼻的清香,散發的茶葉香氣,恰好去掉了腥味,因為是悶燒,所以雞非常女敕,口感很好。

韓凌月足足整出五只,兩只是主子們的,三只給丫鬟婆子,總之,清音閣人人有分,因為擔心吃多了會膩,韓凌月還讓丁香事先煮了酸梅湯冰鎮。

韓凌月喊了一聲開動,有人就聞香而來。

「這是什麼香味?」韓織月是韓凌月同父異母的妹妹,兩人相差三歲,說多不多,經常有人將她們放在一起比較,難免就會生出競爭的關系。

閻文旭看也不看一眼,專心的啃著雞腿,還不忘點頭贊句好吃。

「再好吃也不能吃太多,晚上做雞絲涼面給你吃。」韓凌月真的很喜歡這種吃貨生活。

「這個雞絲涼面听起來就讓人暑氣盡消。」

韓凌月听了覺得好笑,不過仍點頭道︰「夏日就是要涼面,不過若能擺上冰盆吃鍋子,那就更爽快了。」

閻文旭搖頭持相反意見,「就算擺了冰盆,吃鍋子還是太熱了。」

「冰盆擺上一屋子,鍋子再熱也特別有勁。」韓凌月好懷念上一世的冷氣房,吃麻辣火鍋絕對不是自虐,而是一種別具風格的享受。

閻文旭想像那種畫面,好像真的特別有勁,「我們來試試看?」

「不行,冰太貴了,清音閣的冰是有定數的。」雖然文成侯府有自個兒的冰窖,但是數量不足以支撐整個夏日,還是要從外頭購買,夏日的冰可貴了,難怪上一世也有夏月電價這種玩意兒,反正想要涼夏,就得多付點代價。

「敬國公府有用不完的冰,我讓小四回去拿來。」閻文旭很豪氣的揮了揮手,立馬轉頭尋找小四,可是小四忙著啃雞翅膀,暫時沒空理他。

「小家伙,你是怕人家不知道我們兩家的笑話嗎?」韓凌月冷冷的道。

「什麼笑話?」

「不就是你嗎?」

現在這是什麼情況?韓織月左看看右看看,沒想到他們會徹底漠視她的存在,不由得火大,「是啊,真是笑死人了,還沒嫁人呢,就當娘了。」

「與你何干?」韓凌月和閻文旭很有默契的一致對外。

韓織月怔住了。

身為姊姊,何況還是芯子都可以當她娘的成年人,韓凌月覺得有必要好好教育她一下,「當你有求于人,首先要懂得放低姿態,逮住機會嘲笑人家,這是有腦子的人會做的事嗎?」

臉兒漲紅,韓織月氣得跳腳,「難道你就有腦子?親事都還沒說定,就急著收拾行李落跑,還像個小偷一樣鑽狗洞,真是丟死人了。」

頓了一下,韓凌月抬起頭斜看著她,「你去告狀?」

韓織月後知後覺的捂住嘴巴,自己怎麼說出來了!

見狀,韓凌月語帶嘲弄的道︰「既然敢去告狀,就不要怕別人知道,這是一個身為人應該有的擔當,懂嗎?」

韓織月的眼眶瞬間含淚,「你、你不也一樣,既然敢做,干啥怕別人知道?」

「我可不怕別人知道,想要壓下消息的不是我,而是祖母他們,更別說祖母他們這麼做是為了韓家姑娘。說來說去,你可是受益者,我勸你還是別拿這件事來攻擊,你佔不到半點好處。」在她看來,原身的錯不在于想回襄州尋外祖父主持公道,而是未曾仔細計劃安排,萬一路上遇到人販子,這輩子很可能就完了。

「……」韓織月很想反駁,但卻反駁不了。

「若是你想吃就坐下來,千萬別說我小氣,我還不差你一口吃的。」

韓織月惱羞成怒的哼了一聲,「誰要吃你的東西。」

韓凌月不在意的雙手一攤,「這麼美味的悶雞,不吃是你的損失。」

閻文旭點頭附和,「真是太好吃了,清香不油膩。」

韓織月惡狠狠的一瞪,腳一跺,轉身走人。

「你這個妹妹真的很不可愛。」閻文旭老氣橫秋的嘆了口氣。韓凌月噗哧一笑,「小家伙,別像個大人似的。」

「我說的都是事實。」

韓凌月也不勉強他,繼續享用美食,同時討論晚上的雞絲涼面,可是小家伙改變心意了,他要吃鍋子,至于冰的問題,他吩咐小四晚點回敬國公府拖幾車過來。

怎麼可以讓孩子這麼任性?韓凌月和他你一句我一句,最後小家伙得了一顆栗爆,只好乖乖放棄,幽幽的送上一句——我的鍋子沒了。



雖然自己動手鑽研美食是種樂趣,但上酒樓享受美食也是一種樂趣,同樣的一道料理,不同的廚子會做出不同的味道,韓凌月不是專業的廚師,她只是個美食家,所以听到哪家酒樓有什麼好吃的,她就想親自見證,尤其如今有個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上酒樓更覺得有勁。

以前她喜歡一個人悠悠閑閑的享受美食,因為這一刻,她只要專心吃東西就好了,其他的都可以拋到腦後,無論父母的疏忽,還是身體的病痛……如今多了一個人跟她享受美食,即便只是個五歲的孩子,她還是感覺到滿滿的幸福,因為有人跟她交流,她不再只是「吃」,還可以「說」。

「我覺得這道黃燜雞沒有你的悶雞好吃。」閻文旭肚子吃得圓滾滾的,但給的評價並不高,沒辦法,這幾日在文成侯府吃太好了,外面的食物都成了次級品。

「各有千秋,黃燜雞很適合配米飯,吃上兩碗還會覺得意猶未盡,不過我的黃燜雞肯定比這兒的好吃。」

深深看了她一眼,閻文旭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模樣,「你這個人真是奇怪,自個兒會做八寶鴨,偏要吃人家的八寶鴨,自個兒會做黃燜雞,偏要吃人家的黃燜雞,什麼經過不同的廚子會有不同的風味,最後還是你做的好吃啊。」

韓凌月也好想嘆氣,這個五歲小豆丁會不會住著一個成年人的芯子?「無論人家是否比得上我,听聞它響亮的名氣,我還是會好奇啊。」

閻文旭嗤笑了一聲,「真像個孩子!」

韓凌月不以為意,還伸手用力揉他的頭,見他唇角翹起來,卻故作正經的拍開她的手,給她一個斜眼,她笑了,誠心的建議道︰「小家伙,面對事物要常保一顆純真的心,這樣人生才會處處有驚喜。」

「驚喜也有可能變成驚嚇啊。」

「驚嚇又如何?人生因此更多采多姿,不是嗎?」閻文旭微偏著頭想了想,覺得好像有那麼一點道理。

「好啦,吃飽了,我們去錦衣坊。」閻明巍實在是一個失職的父親,可能擔心她不留下孩子,故意將孩子弄得很可憐的樣子,主僕倆只帶了一個小包袱,衣服沒幾件,更不可能考慮衣服是否合適,是否夠穿,她又不好驚動敬國公府,索性帶他出來添購一些。

兩人結帳出了酒樓,走了兩間鋪子的距離,再穿越街道,就是錦衣坊了。

韓凌月不但幫閻文旭挑了幾身衣服,還幫他選了幾塊布,也不知道他要在文成侯府住多久,入秋的衣服還是得先準備起來,不過時間充足,只要買布料就行了。

閻文旭的衣著一向由李嬤嬤打點,這會兒韓凌月不管挑什麼衣服布料,他都點頭說好,心里想著待會兒要去茶館听說書,因此很快就買完,並交代錦衣坊送到文成侯府。

「韓姊姊,馥茗樓的說書可好听了,說得是我爹一戰揚名西夷的故事。」閻文旭心急的扯著韓凌月往外走,沒想到就跟沖進來的小人兒撞個正著。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緣分啊?

韓凌月忍不住抬頭望天,再看看相隔數十步之遙的英國公世子夫人——她明顯驚呆了,不過,那雙眼楮緊緊瞅著小家伙,怎麼看都覺得他們之間有貓膩……這樣的形容好像不太妥當,可是直覺告訴她,他們絕對有問題——

他們當然是指閻明巍和這位世子夫人,而小家伙很有可能是這位世子夫人的兒子……她討厭這種感覺,為何轉眼之間自己就成了小三?

「我們又見面了!」盧靖陽歡喜的跳起來拍手。

「薰香爐。」閻文旭充滿了無奈,怎麼快忘記的事又一次被提醒呢?

「我不是薰香爐,我是盧靖陽。」

「好吧,盧靖陽。」

「你呢?」

「閻文旭。」

「你什麼時候來京城的?你來京城游玩,還是住在京城?」

「來好一陣子了,我住在這兒。」

「你吃過城東的涼皮兒嗎?可好吃了。」

「京城有涼皮兒?」

「這是當然,大周哪個城鎮比得上京城,江州有的,京城怎麼會沒有……」

韓凌月的思緒終于從英國公世子夫人身上抽回,發現兩個孩子旁若無人的聊起來,大有越聊越起勁的趨勢,連忙出聲打斷,「小家伙,我們該走了,不是要去馥茗樓听說書嗎?」

閻文旭轉身兩眼亮晶晶的看著她,「我要去城東吃涼皮兒。」

韓凌月低頭看著他的肚子一眼,「你那顆肚子還塞得下涼皮兒嗎?」

閻文旭不自覺的縮小月復,「當然沒問題。」

「若你覺得你爹一戰揚名西夷的故事比不上涼皮兒,我們可以去吃涼皮兒沒關系。」

閻文旭的臉瞬間垮了下來,半晌後他又精神一震,「我們去吃涼皮兒。」

這會兒換韓凌月傻了,「為何?」

「我爹最討厭人家拿他當故事,我還是吃涼皮兒好了。」閻文旭說得好像很莫可奈何,完全是身不由己。

韓凌月唇角一抽。厲害啊,為了吃,腦子轉得可真快。好吧,這次她就成全他好了,「走吧,我們去城東吃涼皮兒。」

閻文旭吆喝一聲,緊緊拉住韓凌月的手,催著她快一點。

「喂,閻文旭,你還沒告訴我,你住哪兒?」盧靖陽揮著手又叫又跳。

「英雄莫問出處,有緣自會相逢。」閻文旭很瀟灑的舉手回道。

韓凌月踉蹌了一下,英雄莫問出處……那塊黑炭究竟是怎麼教育孩子的?

紀安寧回過神,連忙上前牽住兒子的手,「走了,娘還有事要忙。」

紀安寧的大丫鬟玲瓏回頭看了一眼,隨即跟了上去。



玲瓏看著窩在貴妃榻上的主子——整個人呆呆傻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不由得嘆了口氣,默默將幾案上的餐點收進食盒,悄悄退出房間。

「夫人又不吃了嗎?」齊嬤嬤正好走過來,見她雙手提著食盒,便知道怎麼一回事。

玲瓏有氣無力的點點頭。

齊嬤嬤示意她將食盒交給一旁的婆子,讓大伙兒分著吃,隨後帶著玲瓏走下台階,來到院子的涼亭。

「昨日你不是陪夫人去錦衣坊看帳嗎?」平日陪世子夫人出門的都是齊嬤嬤,可是齊嬤嬤前些天扭傷了腳,暫時出不了門,因此由玲瓏陪著夫人出門。

「是,我們在錦衣坊待了一會兒就離開。」

「可還有去其他地方?」

「沒有,夫人在錦衣坊時有些心不在焉,雖然盯著帳冊,可是久久沒有翻頁,嚇壞了掌櫃,還以為哪兒出了問題,夫人後來說她身子不適,便匆匆回府,小公子為此還跟夫人鬧脾氣,夫人原本答應帶小公子去游湖的。」

略一思忖,齊嬤嬤就找到問題了,「夫人進錦衣坊之前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玲瓏輕拍了下腦袋瓜,「我怎麼將這件事情忘了呢?」

「什麼事?」

「嬤嬤,我們遇見了一個長得很像世子爺的小公子。」

齊嬤嬤眉頭一皺,「他是不是姓閻?」

玲瓏驚訝的瞪大眼楮,「嬤嬤也認識那個閻小公子嗎?」

「我們在江州時,他跟小公子鬧了點不愉快。」

「可是,我瞧小公子好像很高興見到他。」

「小孩子嘛,不打不相識。」齊嬤嬤拍了拍玲瓏的肩膀,「你去小廚房一趟,親自盯著廚房給夫人做一盅蓮子銀耳粥。」

「夫人說她沒胃口。」

「你放心,有我在,夫人不吃,我親手喂她吃。」

玲瓏用力點點頭,連忙轉身去了小廚房。

靜默了半晌,齊嬤嬤心事重重的轉身走向屋子,完全沒注意到有個人從角落的樹後走出來,手持掃帚,尾隨著她,待她進了屋子,悄悄貼著窗子,假裝認真掃著地,同時左看右看,再三確認沒有人注意到她躲在這兒偷听。



韓凌月難得親自下廚,因為閻文旭堅持吃她出品的黃燜雞,說她不要只會出一張嘴,說起來很容易,但是不是真那麼一回事,那就很難說了,這當然是激將法,往常她會一笑置之,可是想到他的母親有可能近在眼前,卻無法相認,她很心疼,于是決定滿足他,穿上圍裙,洗手作羹湯。

黃燜雞的主要食材是雞腿肉,配上香菇、木耳等物制作,不過今日她舍棄了香菇和木耳,更能凸顯雞肉本身的味道。

熱鍋涼油爆香蔥、蒜、八角等,放入剁開、焯過水的雞塊入鍋煽炒,之後加入米酒,直到雞肉發黃後加入白糖、鹽、醬油等,翻炒片刻後,加入雞塊一半的水炖煮,待水干後放入尖辣椒,大火翻炒出鍋。

「這是什麼香味?」某人探頭而入,見到正高舉筷子的閻文旭,立馬沖了進來,搶過他手上的筷子,然後夾了一塊雞肉放進嘴里,一點也不嫌燙口的邊咀嚼邊點頭表示好吃。

閻文旭傻了,韓凌月更是瞠目結舌,外男為何可以進入她的院子?

「有白米飯嗎?」抬頭見小廚房的人都驚呆了,閻明巍索性自個兒找白米飯,有了白米飯,接著找碗添飯,再大剌剌地坐下來享用,總之,動作非常流暢。

「這是我的黃燜雞。」閻文旭首先回過神,撲過去搶筷子,自個兒好不容易爭取的美食怎能落入他人之口,即便這個人是他爹。

閻明巍手上的東西怎麼可能教人奪走,可是身為一個父親,拿一塊雞肉塞住兒子的嘴巴還是可以的。

閻文旭有得吃,也不想搶筷子了,挨著爹吃完一塊雞肉,教爹喂一口飯,再吃下一塊雞肉。

不知道過了多久,韓凌月終于反應過來,「你怎麼在這兒?」

「今日回來瞧瞧,小家伙在這兒可有當個好孩子。」閻明巍可不好意思承認想看她,先是沒坦白自個兒的身分,接著將小家伙往這兒一丟,她怎麼可能不氣炸了?

「你說呢?」韓凌月的聲音跟眼神一樣冷。

「小家伙一向知道輕重,不想住敬國公府,當然要乖乖听你的話。」閻明巍完全無視她的冷漠,還贊許的看了兒子一眼,能夠讓這丫頭親自下廚,真是了不起。可是小家伙很忙,沒閑功夫回應,為了多吃幾塊肉,他決定另外找筷子,順道給自個兒添碗白米飯。

「他遲早要住敬國公府,不習慣也要習慣。」

閻明巍點頭表示同意,可是一點都不擔心,「只要有你,他會習慣。」

韓凌月皮笑肉不笑的挑起眉,「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他的厚愛?」

閻明巍一臉無辜的咧嘴笑,「他就是這麼任性,我還能如何?」

「你不是他的父親嗎?」

「當父親的就能管得了兒女嗎?」

「你管不了他嗎?」韓凌月看向他手上的筷子。

「這是搶來的。」

韓凌月唇角一抽,搶來的還可以說得如此堂而皇之,真是臉皮厚得無可救藥。

閻明巍正準備再夾一塊雞肉,卻發現整盆黃熾雞都不見了,不由得一臉懵。

韓凌月見了,忍俊不住的笑出聲。

若不是她,小家伙有本事從他眼皮子底下將東西偷渡出去嗎?閻明巍覺得好哀怨,可是見到她的笑容又很歡喜,「真高興我能取悅你。」

韓凌月不自在的斂住笑容,「你以為打馬虎眼,我就會忘了你故意隱瞞的事嗎?」

閻明巍忍不住喊冤,「我從來沒有隱瞞你的意思。」

「不是你有意隱瞞我,而是我沒問你,是嗎?」

「是啊……不是,你身邊的嬤嬤應該認識我,想著她會告訴你,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呢?」閻明巍很識相的立馬改口,關于秦嬤嬤認出他的事,他早就看出來了,不過他一個警告的眼神過去,秦嬤嬤是個有眼色的,當然知道要假裝不認得。

「如此說來,我不知道你的身分,豈不是錯在秦嬤嬤?」

「我應該在西北,卻出現在江州,秦嬤嬤很可能是擔心我有任務在身,所以才不敢在你面前多言。」

先將責任推給秦嬤嬤,再幫秦嬤嬤找理由卸責,說來說去,他們都沒有錯,若她還計較個沒完,豈不是太說不過去了?

韓凌月狠瞪了他一眼,最後還是擺了擺手,示意這件事情就此揭過。

閻明巍舌忝了一下唇瓣,想起剛剛那個雞肉的滋味,「我肚子還很餓。」

韓凌月眼楮一眯,他不說自己都忘了,「慢著,你好像還沒告訴我,你怎麼可以進來這兒?」

「韓老夫人是個通情達理的,既然我們是未婚夫妻了,私下見個面無妨。」閻明巍絕不會承認自個兒的態度過于強硬,逼得老夫人不得不妥協。

「這是後院。」

「後院又如何?我哪兒都沒去,除了老夫人那兒,就來你這兒而已。」

韓凌月嗤笑一聲,「大總管領路,難道還會帶著你四處亂竄嗎?」

若是他真的想上哪兒瞧瞧,大總管還能攔得住他?不過直闖人家的後院確實不宜,這會兒他很識相的認錯,還補上一句,「除了你,我對文成侯府一點興趣也沒有。」

臉頓時就紅了,韓凌月覺得自己被撩了。

「出了京營,我就直接來這兒了,我肚子好餓,你給我做點吃的吧。」閻明巍可憐兮兮的模著肚子。

「……我為何要給你做吃的?」雖然不再計較他的隱瞞,可是教她輕而易舉就這麼算了,難免憋屈,這會兒怎麼可以因為一時心軟就給他做吃的呢?

「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啊。」

「是,『未過門』。」

「未過門還是『妻子』啊。」

「……」遇到一個超級厚臉皮的人,她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不用特地為我做黃憫雞,我可以吃面,簡單一點……雞絲涼面好了,听說很好吃,再配上幾道涼拌小菜。」

「你以為雞絲涼面很簡單嗎?」

「若是不簡單,那吃別的也沒關系,我只要有得吃就好了。」閻明巍越說越可憐,好像不滿足他,就是虐待他。

韓凌月瞪著他半晌,最後還是轉身去幫他做雞絲涼面,慶幸原定晚上要吃涼面,食材早就備下,還有一些現成的涼拌小菜。

閻明巍見狀歡喜的跟在她身邊打轉,雖然他有看沒有懂,但是從她的眼神可以看出來,她是如何看待此刻所做的這件事,如同他每日早起打拳操練一樣,而這樣的她很美很美,宛若一幅畫,教他銘刻在心。



美美的飽餐一頓後,閻明巍就回了京營,沒想到閻川已經在那兒等他。

「西北來了消息,有人在四處探小主子的事。」閻川神情凝重,上次只是想知道小主子的身分,這次直接去了西北,這說明什麼?小主子的身世已經引起某人注意,或者是某些人,因為無法確定前後兩次是不是同一方的人馬。

「英國公世子夫人嗎?」閻明巍直覺反應道。

閻川搖了搖頭,「不確定,英國公世子夫人回京之後就生病了,可以說是足不出戶,小的還想那兒的人應該可以撤掉了。不過,我們的人還是可以確定是京城這邊派去的人,這次與上次不同,他們行事很謹慎,看起來好像真的去西北做生意的樣子,而且試圖抹去尾巴,只是我們在西北深耕多年,想要出對方打哪兒來的,還是不難。」

「香滿樓在京城經營得如何?」香滿樓名義上是酒樓,事實上收集消息的意義更大。

「香滿樓在京城不過短短兩年,比不上江州,更遠遠不及西北。」

「所以,我們想在京城打探消息就只能靠敬國公府,是嗎?」閻明巍與哥哥年齡相差很大,且去西北之前,他成日在外頭混,兄弟互動少,感情不深,他並不想求敬國公府。

「主子可以借用長公主的人。」

閻明巍立馬否決,「借用我娘的人,我就不能隱瞞小家伙與我的關系,在不清楚小家伙為何遭到丟棄前,我絕不會向任何人透露撿到他的過程。」

閻川可以理解,但是一直處在這種模不著頭緒的情況下,哪日危險上門了,他們可能都還沒意識到,「主子,我們還是得主動出擊。」

「這個我當然知道,可我們越在意人家調查小家伙,越能證明人家對小家伙的猜疑。」

「難道我們不能有所作為嗎?」

閻明巍想了想,很無奈的道︰「如今只能加派人手暗中保護小家伙。」

「主子,不如安排一個侍衛跟著小主子。」閻成提議道。暗衛再多,他們在保護上難免無法像明衛一樣來得及時,而有時候生死就在一瞬間。

「小家伙如今住在文成侯府,李嬤嬤都不方便跟去了,更別說侍衛。」其實連小四都不太方便,可是小四只有八歲,勉強可以混過去。

「侍衛可以住在前院,小主子出門時再隨侍一旁。」

「小家伙又不是日日出門,侍衛只能待在前院,沒有多大的意義。」

閻成無話可說了,除非小主子回敬國公府,否則不宜安排侍衛跟著,可是送去敬國公府,又怕人家拿他的容貌作文章,小主子跟主子沒有一處相似,就算孩子可能似母,不過閑言閑語多了,難保小主子不會對自個兒的身世起疑心。主子看起來在小主子身上投注的心思不多,但只要跟小主子的身世扯上關系,主子絕不敢掉以輕心,畢竟這攸關小主子的安危。

「暫時加派人手暗中保護就行了。」

閻川應聲後退出帳棚。

閻明巍無意識的輕敲著幾案,直覺告訴他,這次的事應該還是跟英國公夫人有關,不過根據他的了解,英國公府又沒有丟失孩子,而英國公世子潔身自愛,連納妾都不願意,更別說偷偷養外室生孩子,可說小家伙像英國公世子,這又是為何呢?

「主子,夜間操練的時間快到了。」閻成伸手在閻明巍前面揮了揮。

閻明巍怔愣地回過神,甩去腦中的困惑,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大步走出帳棚。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4-2-4 08:07:07

第八章 誰在暗中探查

每三年一次的秋闈之前,京城連著有兩大盛事——文會和兵演,文會在前,兵演在後,顯然這是皇上的心計,文武都照顧到了,誰也不比誰重要,當然,同樣吸引百姓的注意力。

文會地點設在專門招待使節的四夷館,除了京城,周邊各州的文人也會前來共襄盛舉,韓凌月听多了丫鬟們的討論,覺得很熱鬧,最重要的是四夷館周邊會有很多賣吃食的小攤販,換言之,這根本是滿足口月復之欲的好日子,怎麼能不去湊熱鬧呢?當然,文會還是要進去瞧瞧的,總不能過門而不入嘛。

不過韓凌月對文會並沒有太大的期待,反正就是文人借此機會展現自己的才華,明明是絞盡腦汁作詩作詞,盼能以此揚名,卻要表現得好像即興之作,彷佛他是精才絕艷的李太白,更別說詩詞歌賦于她而言堪比抽象派。

果然,她隨意瞄著那一篇篇掛在壁上展示的詩詞,單看文字很美,但意境深遠非她這類俗人可以模到邊。

總之,文會看了,接下來他們當然是敞開肚皮吃吃吃。

「炸元宵!」韓凌月的眼楮一看到愛吃的特別雪亮,即使有一波又一波的人群擋在前頭,因此她合理懷疑,文會是為了將各地美食聚在一起,方便眾人吃個夠。

「什麼炸元宵?」閻文旭瞪大眼楮,踮著腳尖看啊看。

「炸元宵就是將紅豆、花生、黑芝麻之類的內餡裹上糯米粉,放入熱油慢慢滾動,炸至金黃時,元宵表面會出現小泡泡,即可撈出來瀝油,在炸好的元宵上灑下適量的白糖,可好吃了。」

閻文旭舌忝了一下唇瓣,「听起來就好好吃。」

「當然好吃,不過我不喜歡放白糖。」韓凌月抓緊閻文旭的手,努力的往前擠。

大小兩個吃貨嚇得旁邊的人紛紛讓路,誰家的姑娘如此勇猛啊?

後面的忍冬見了好想捂眼楮,真不想跟上他們,可是不跟上,難保不會將姑娘搞丟了。

一大一小終于到達目的地,可是想吃炸元宵還得排隊,借著這個機會,兩雙眼楮開始進行梭巡,吃完炸完宵,接下來要吃什麼呢?有炸圓環、酒雞蛋、糖葫蘆、館範……

然後,兩人的目光正好對上一雙熟識的桃花眼,半晌,他們很有默契的轉向對方,同時眨了眨眼楮,一個彷佛在說「你的桃花眼」,一個彷佛在說「我的桃花眼」,沒錯,那雙桃花眼跟閻文旭的一模一樣。

韓凌月來到這兒還不曾見過其他桃花眼,小家伙是標準的桃花眼,但是年紀小,那種雙眸含情,攝人心魂,看誰都像看老婆的特征不明顯,若非眼前這個男人,她都忘了小家伙眼若桃花笑似月。

對面的男子眼中充滿了驚訝,頓了一下,舉起腳步好像要走過去,可是此時一名侍衛匆匆而來。

「世子爺,祭酒大人來了。」

對面男子依依不舍的看了閻文旭一眼,隨即轉身跟著侍衛離開。

「世子爺?」韓凌月腦海里很自然的閃過「英國公世子」,這當然是因為英國公世子夫人的關系,難道與小家伙有關系的不是世子夫人,而是世子爺?若是如此,小家伙就不是閻明巍的孩子……不對不對,閻明巍干啥養人家的孩子?

「韓姊姊,那個人的眼楮怎麼長得跟我一樣?」

除了爹,閻文旭不喜歡某人某個地方跟自個兒一樣,因為在西北的時候,他最常听見這樣的話——你跟閻小將軍怎麼長得一點也不像。

「其實不只是眼楮,你們眉眼的部分都很像,只是對方的桃花眼更醒目,格外引人注意。不過,這世上相似的人多得是,將來你若有機會到處走走,會遇到更多擁有桃花眼的人,到時你就不會再大驚小怪了。」韓凌月感覺好心虛,還好終于排到他們買炸元宵了。

閻文旭的目光立馬被吸引過去,他們一人一碗滿滿的炸元宵,然後找個可以或站或蹲的地方享用。

「真是太好吃了!」閻文旭終究是個孩子,惱人的事轉眼就拋到腦後。韓凌月可不一樣,先是看了一眼忍冬,接著轉向小四,不著痕跡的靠過去,低聲問︰「你知道剛剛那一位世子爺是誰嗎?」

「小的覺得應該是英國公世子,剛剛那位侍衛大哥說了一句祭酒大人來了,而英國公世子任國子監五經博士。」雖然小四年紀不大,但是能得閻明巍看重,送到閻文旭身邊,就是個聰明的,因此早在入京之前,他就知道必須熟悉京中權貴,為此,仔細請教過李嬤嬤,還熟記他們分別在那兒當差,這也是李嬤嬤不方便跟著閻文旭,卻不擔心他不知輕重得罪人。

韓凌月忍不住豎起大拇指,「厲害。」

小四害羞的靦腆一笑,「這是小的職責,眼楮要張大一點。」

頓了一下,韓凌月試探的問︰「敬國公府跟英國公府很熟嗎?」

「就小的所知,兩個國公府往來不多。」

若是如此,閻明巍跟英國公世子應該不熟,更不可能幫他養孩子啊。韓凌月感覺有重重疑雲籠罩,不過有一件事她幾乎能夠確定——小家伙跟英國公府有關,換言之,小家伙應該

不是閻明巍的孩子。

「你們在說什麼?」閻文旭後知後覺的發現韓凌月離小四更近。

韓凌月放下腦中的疑團,笑著道︰「我問小四照顧你會不會很辛苦?」

「小四才沒有照顧我。」閻文旭不服氣的道。

「沒錯,不是小四照顧你,是李嬤嬤照顧你。」

「我自個兒會吃飯、穿衣、睡覺,根本不需要別人照顧。」

韓凌月張開嘴巴又閉上,伸手模了模他的頭,照顧可不單單只有這些,可她總不能為了這點小事就跟一個孩子斤斤計較,可喜可賀的是,這會兒他終于有孩子的樣子了——思想天真單純。

閻文旭的唇角微微一翹,專心低頭吃他的炸元宵。

韓凌月覺得眼前最重要的是「吃」,至于其他事,晚上躺在床上有得是時間慢慢琢磨。



英國公世子遇到閻家小公子——這事不到半日就傳進紀安寧耳中。

「世子爺怎麼會遇到閻小公子?」紀安寧知道世子爺今日去文會,這是文壇盛事,國子監從祭酒到學子都會參與,世子爺應該很忙,不可能遇到閑雜人啊。

「世子爺肚子餓,跑去四夷館外面的攤子吃了一碗餛飩,沒想到就這麼遇上了。」齊嬤嬤私心覺得這是緣分,世子爺原本就是個吃貨,肚子餓了,更是不願意委屈自己,吃上一碗餛飩用不了多少時間,怎麼知道不可能遇上的兩個人就遇上了。

紀安寧也覺得這是緣分,但又不願意接受閻文旭很可能就是世子爺的孩子。

「世子爺有何反應?」

「世子爺很驚訝。」

紀安寧覺得稍稍松了一口氣,「听說世子爺的桃花眼遺傳自祖父,從小到大,他不曾見過相同的桃花眼,還因此自夸獨一無二,我故意笑話他,成日關在屋里讀書,見到的人就那幾個,當然見不到相同的桃花眼。」

「夫人可以放心了,世子爺與閻小公子應該沒有關系。」

紀安寧搖了搖頭,「這事還說不準。」

「夫人不是很相信世子爺嗎?」

「我當然相信他,可是那雙眼楮……」紀安寧不由得嘆了口氣。

「與其胡思亂想猜測,夫人要不要直接向世子爺求證?」齊嬤嬤實在很心疼自家主子,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何不干脆點。

遲疑了下,紀安寧輕聲道︰「嬤嬤,我怕,我怕他真的養了外室,那個外室還給他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像他的兒子,他們走出去,人家一眼就能看出他們是父子。」

齊嬤嬤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其實,世子爺是遺憾子嗣單薄,兒子又像夫人不像他,尤其見到人家父子一個模子印出來,他更是羨慕不已。

「雖然允諾一生不會納妾的是世子爺,但我並沒有阻止,畢竟我的肚子很難再給府里添上子嗣,可不管我明示還是暗示,世子爺都不肯納妾,他若想添子嗣,只能養外室。」

想了又想,齊嬤嬤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不對,閻家小公子與小公子年紀相當,絕不可能是世子爺養外室生下的孩子。」

對哦,她怎麼忘了呢?紀安寧記得自己嫁進英國公府不久就懷孕了,夫君和婆婆都很看重她月復中的孩子,為此,夫君連宴席都不去了,除了國子監,幾乎寸步不離守著她,直到外國使節來訪,京中吵鬧無比,夫君又忙得常常夜宿國子監,于是將她送回江州娘家待產,婆婆因為這件事還跟相公鬧脾氣,說他不信任自個兒的娘親。

其實,夫君只是疼惜她,覺得她在娘家待產更舒適。

這一次齊嬤嬤很確定,「閻家小公子應該只是踫巧長得與世子爺相似。」

「是,閻家小公子肯定與夫君沒有關系。」可為何她的心一直惦記著那個孩子呢?

「夫人終于可以放心了。」

紀安寧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轉而問︰「我們去西北的人回來了嗎?」

「還沒,老奴叮囑他們慢慢來,莫要打草驚蛇。」

「確實不能急。」如今幾乎可以確定他不是相公的孩子,紀安寧當然不會再像一開始那般急迫,反正清楚了,人就會回來。



閻文旭是不是閻明巍的孩子,這對韓凌月來說從來不是問題,他們都訂親了,不是又如何?不過,這種狀況不明的感覺很不好,萬一,小家伙真的跟英國公府有關系呢?小家伙又是在什麼情況下成為閻明巍的孩子?直覺告訴她,這背後很有可能扯上什麼陰謀,她一定要弄清楚,免得危險找上小家伙。

千萬別怪她多想,實在是上一世宅斗的書看太多了,小家伙若真是英國公府的孩子,如果不是扯上什麼陰謀,為何會流落在外?

總之,為了確保小家伙的安危,她不能不找閻明巍證,于是她請小四跑一趟敬國公府,看誰能連絡上閻明巍,教他過來文成侯府一趟,她有事與他商議,沒想到她才剛遞話,隔一日閻明巍就來了,不過,他來的時間有點晚。

「你覺得這個時候來這兒好嗎?」雖然知道他應該不懂「規矩」這兩個字,但好歹有點時間觀念,她已經準備上床睡覺了,瞧,手上還拿著抱枕呢。

「無妨,我們是未婚夫妻嘛。」

「你還知道是『未婚』夫妻,怎麼獨獨忘了規矩呢?」

「規矩又不是我定的,忘了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他至少記得端坐在榻上,離她遠一點,免得看她太迷人了,忍不住就撲過去……他真沒想到她頭發隨興的披在肩上,竟然如此撫媚動人!待兵演過了,他得趕緊催著娘定下成親的日子,免得他只能看,不能吃。

「……」一個人的臉皮可以厚成他這個樣子,真的是教人無言。

閻明巍若知道她的想法也會一笑置之,臉皮厚又如何?這不就能名正言順的任性嗎?他覺得很好,無論做什麼,最後人家都只能無言以對。

「你想我了啊。」閻明巍笑得好燦爛。

「咳……咳……」韓凌月被自個兒的口水嗆到了。

「想我就想我,干啥如此著急?」閻明巍起身想過去幫她拍背,可是剛剛站起來又想起他們最好保持距離,只好又坐下。

韓凌月又羞又惱,臉都漲紅了,「我才不想你。」

「好好好,你不想,我想。」閻明巍的臉上明明白白寫著——女人就是喜歡口是心非,沒關系,他可以吃點虧。

「……」韓凌月好想一腳將他踹出去。

凡事適可而止,閻明巍很識相的轉移話題,「小家伙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你知道小家伙的親生父母是誰嗎?」

頓了一下,閻明巍微微挑起眉,「你知道了?」

「我們昨日遇到英國公世子,小家伙跟他一樣有一雙桃花眼,不相識的人見到他們,肯定會認為他們是父子。」

關于這件事,閻明巍顯得有些苦惱,不由得搔了搔頭,「我不確定小家伙跟英國公世子有沒有關系,不過根據我的了解,英國公府並未丟失孩子,英國公世子也不是那種會養外室偷生孩子的人。」

韓凌月從他的話中听出兩個含意——第一,小家伙確實不是他的孩子;第二,小家伙很可能只是踫巧跟英國公世子長得相似。

「小家伙如何遇見你的?」

「我爹娘決定將我丟到西北之前,我帶著幾個屬下上虎陽山操練,小家伙可以說是我們從狼群口中搶下來的。」

聞言,韓凌月不由得瞳孔一縮,這是說小家伙被人遺棄在虎陽山,而閻明巍他們若再晚一步,他就成了狼群口中的食物。

「若小家伙是英國公府的孩子,應該不會被扔在那種地方,英國公府可是很缺子嗣,就是庶子,在英國公府也是很受歡迎。」

「所以,你更傾向小家伙與英國公府無關,是嗎?」

「理論上如此,因為我找不到英國公府丟棄孩子的理由。」

頓了一下,韓凌月好奇的問︰「你沒想過調查他的身世嗎?」

「有人不想要他活命,他才會被丟棄在那種地方,我若是調他的身世,豈不是等于告訴對方,孩子沒死嗎?」

「對哦,我真是糊涂,你不但不能調查孩子的身世,還要想法子抹去尾巴,不能讓人發現你們從虎陽山抱了一個孩子下來。」

閻明巍點了點頭,「我們離開虎陽山並未回府城的院子,而是轉往我娘位于明州的莊子。當時我的女乃娘住在莊子上,我將孩子交給女乃娘,等我去了西北,在西北安穩下來,才派人來接她和孩子去西北。」

「你的女乃娘就是李嬤嬤?」

「沒錯,孩子交給女乃娘之後,女乃娘就一直待在他身邊。」

「你想必沒有向李嬤嬤坦白孩子是撿來的吧。」

「這是當然,若是女乃娘認定孩子是我的,她就不會在無意間說了不該說的,將自個兒置于危險之中。」

韓凌月終于明白了,「李嬤嬤不知道,小家伙因此不曾懷疑自個兒的身世,即使你們父子沒有一處相似。」

「李嬤嬤認為小家伙長得像他親娘。」

韓凌月微微偏過頭瞅著他,「李嬤嬤從來都沒有懷疑嗎?」

「那個……還沒去西北之前,我的名聲不太好,女乃娘就是因為管不住我,才會被我娘送去明州的莊子。」閻明巍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韓凌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原來如此啊。」

「年少輕狂,難免不懂事嘛。」閻明巍從來沒想過有一日會在一個姑娘面前如此慫。

韓凌月沒再揪著這事不放,正事要緊,「我以為還是搞清楚小家伙的身世比較穩妥,免得危險尋上門了,我們還不清楚狀況。」

「我知道,這事還是等兵演之後再說。」略微一頓,閻明巍連忙提醒,「你們最好不要去看兵演,人太多太亂了,我安排的人很難保護你們。」

「我們怎麼可能不去看兵演?小家伙早早就在數日子了。」相較于文會,小家伙更想看兵演,沒辦法,誰教他有個足以稱為西北英雄的爹。

「那小家伙只要有得吃就好,你就弄點新鮮的吃食給他。」

韓凌月賞了他一個冷眼,「小家伙嘴巴再饑,也懂得優先次序。」

「你想法子勸他吧。」

韓凌月回他一個冷笑,意指你怎麼不自個兒想法子勸呢?

閻明巍模模鼻子,不敢再說了,若他自個兒勸得了,還會要她想法子嗎?

「我要睡覺了,你可以走了。」韓凌月惱怒的隨手將抱枕扔過去,不過這模樣看在閻明巍眼中倒像在撒嬌似的,兩眼都瞪直了,好像隨時會撲過來一親芳澤,嚇得她連忙喚人,「忍冬。」

「別叫,你的丫鬟睡得很沉,一時半刻醒不來,我這就離開。」雖然舍不得,閻明巍還是安分的放下抱枕離開。

韓凌月尾隨在後確定他真的走了,關好門後從堂屋回到側間,見到忍冬在床榻上睡得又香又甜,真的覺得很好笑——早就說了不用守夜,有心人想闖進來,就是有人守著也沒用,果然吧!

算了,這就是有武力值和沒有武力值的差距,她還是趕緊睡覺。



萬眾矚目的兵演終于到了,事情果然如韓凌月所料,閻文旭堅持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兵演,于是他們坐上馬車出城,來到兵部所屬的馬場。

韓凌月還沒見到兵演的氣勢,就被眼前的氣氛嚇了一跳。這真的是兵演嗎?怎麼感覺像是來看蹴鞠比賽?這兒不但沒有她以為的嚴肅,還熱火朝天,馬場的外圍全是賣吃的,如同文會,唯一不同的是,兵演要登記買票入場,這算是一種控管,閑雜人不能入內。

為了安全起見,韓凌月不敢挑太前面的位置,可是坐在後頭,就很容易聞到外面傳來的食物香,對一個鼻子很靈敏的吃貨來說,這很容易分心。

「我想吃東西。」閻文旭終究是個孩子。

韓凌月給他一個斜眼,「你不是說兵演比較重要嗎?」

「這是當然,我以後要當將軍,可是——」閻文旭很無奈的嘆了口氣,模了模肚子,「肚子真的太不乖、太不听話了。」

韓凌月唇角一抽,說他不是閻明巍的兒子,真的很難讓人相信,為達目的,兩人都可以將臉皮拋棄,「你就不能一刻忘了吃這件事嗎?」

「我也想忘了,但是真的很難很難。」閻文旭像小狗似的東嗅嗅西聞聞,再往外面的方向瞄瞄,四處都是食物的香味,無時無刻不在誘惑著他,他哪有心思關注即將開始的兵演?

韓凌月最後還是妥協了,反正有小四和暗衛跟著,兩人保護一個,應該不會出什麼事。

她接下來關注的焦點都在兵演,兩隊人馬各派三十名擺陣交戰,不過在她看來,這分明是有秩序的打群架——一刻鐘之內,出局人數少的那隊人馬就是贏家,在這同時,兩隊還要分別派出五十名上山狩獵,半個時辰中,哪隊狩得的獵物越多就是贏家,兩項合計,若是一勝一負打成平手,那就是雙方直接派出三名高手輪番對戰,輸者淘汰,直到最後站在擂台上的勝者屬于哪一隊,那一隊就是贏家。

今日參與的隊伍總共八隊,抽簽決定對手,勝出的四隊會進到第二輪的比賽。四隊各隊精英分別比賽騎射,這是一種接力式的騎射,射擊的目標物是懸在壁上的銅錢,輸贏不但看速度也看射中的數目,總之,速度和數目分別第一的晉級再比一場,若由同一隊拿第一,就是今日的冠軍隊,而這才是真正展示兵演的士兵。

這一場下來根本不是一日可以結束,所以明日還有,難怪買一張票進場的時候給了一塊木牌,這是方便明日入場。

前面不算真正的兵演,韓凌月看得不是很專心,不時的回頭,奇怪那個小吃貨怎麼還不回來?

她覺得不太放心,打算出去尋人,不過她剛剛起身,就見到閻文旭回來了,只是他看起來很狼狽,衣服還髒兮兮的,她趕緊迎了上去。

「這是怎麼回事?」

閻文旭嘟著嘴不願意說話,小四只好幫忙回答,「撞到人摔倒了。」

「我沒撞到人,是她來撞我的。」閻文旭大聲抗議。

韓凌月伸手模了模他的頭,「你說,是哪個壞家伙故意跑來撞你?」

閻文旭抬起頭,兩眼閃閃發亮的看著她,「你相信我?」

「我當然相信你。」

「她們說我故意撞她。」

「你知道做賊的喜歡先喊捉賊嗎?」

「我知道,為了月兌逃,故意制造混亂,轉移目標。」

韓凌月點了點頭,轉頭看著小四,「不是有暗衛跟著嗎?」

此話一出,暗衛隨即出現,可是他從哪兒跑出來的,韓凌月竟然毫無察覺,不過這不是她此時關注的焦點。

「雖然身為暗衛,你的職責是保護主子,沒有危險不必出手,但主子被人惡意撞了,還遭對方污蔑,你應該站出來說話才是。」

暗衛不好跟她爭論規矩的問題,面有難色的道︰「韓姑娘,那一位是晉王妃。」

「晉王妃?」

「是,正因為是晉王妃,小的不站出來爭個對錯反而很快就能息事寧人,畢竟小公子年紀還小,晉王妃不好揪著不放,但小的一旦出面,對方可能會故意將矛頭對準小的,這事或許就會鬧大。」

韓凌月不悅的皺眉,「堂堂一個王妃,怎麼撞人還栽贓一個孩子?」

暗衛忍不住低聲道︰「晉王妃原本就是一個不能吃虧的主兒。」

「當時你有看清楚嗎?」

「小的主要關注的是小主子,對于他們何時出現並不是很確定,但可以肯定撞人的是晉王妃,不瞞韓姑娘,當時小的簡直懵了,晉王妃左右都是人,定不會不小心撞上小主子。」

韓凌月眼楮一眯,「她是故意的?」

「是的,小的甚至認為這是預謀,不過小的想不明白,看晉王妃也沒有為難的意思,只要小公子一句道歉,因此小的覺得息事寧人方為上策。」

平心而論,換成是她,也會息事寧人,何況今日是京城三年才一次的大日子。不過,怎麼又是晉王妃呢?上一次算計她,這一次對一個孩子下手……這是沖著她來嗎?可是栽贓小家伙對她有什麼意義?韓凌月用力搖搖頭,實在想不明白,這位晉王妃究竟有什麼毛病?

韓凌月蹲子,拿出手絹,仔仔細細幫小家伙擦拭,替他整理服裝儀容,同時溫柔的道︰「君子報仇三年不晚,這筆帳我們先記下,總有一日回敬給她。」

閻文旭很委屈,「三年好長。」

「你要有點耐性。」

「我想吃你的生腌醉蟹。」閻文旭是個聰明的,很懂得尋機為自個兒爭取利益。

幾日前,他親眼看著韓凌月腌了一筐毛蟹,用八角、草果、花椒和鹽熬成濃濃的鹵水,放涼之後,連同毛蟹、紹酒、姜片和陳皮,再加上濃烈的曲酒置入壇中密封,听說要腌上六七日,那膏脂鮮美,回味悠長,總之他每日都要跑去廚房看上一回,而且越看越想吃。

「……」這個小吃貨,摔了一跤還惦記著吃。

閻文旭眨巴著眼楮,甚至咽了口口水,「今日應該可以吃了吧。」

「明日兵演結束再吃。」

閻文旭一臉哀怨的看著她,彷佛在告訴她︰你實在太計較了,一日之別有差嗎?

這個熊孩子!韓凌月視而不見,不發一語的站起身,牽著他走回去觀看比賽。



雖然如願吃到韓凌月的生腌醉蟹,可是隔日一早,閻文旭就被閻明巍帶回敬國公府。沒辦法,兵演結束了,閻明巍不必再去京營,他又不能跟著兒子住進文成侯府,只好兒子隨著他回敬國公府了。

閻明巍並不喜歡敬國公府,這可能是因為他在這兒沒有得到認同感,而且隨著他在西北立功,他再也不是過去的紈褲子弟,哥哥看他多多少少帶著戒心,原本兄弟兩人感情就不深,如今更不好了,不過祖母是真的很疼他,要不也不會為了他的親事操碎心了,所以沒成親前,他也不好要求搬出去住。

其實只要有官身,又不缺銀子,他就是沒成親也可以搬出去,可是難免落人口實,說他們兄弟不和,否則為何沒成親就另置府邸……反正最多只再住上一年,他也好借著這個機會多陪陪祖母和娘親。

計劃如此,但他實在太忙了,雖然還沒有正式進入千牛衛,但兵演拿了第一,皇上要他先到京中幾個營里瞧瞧,給他們來點操練,因此他的假期沒了,不過皇上也做出承諾,之後會給他整整一個月的婚假,即便那是明年的事。

累了一日回來,閻明巍已經準備好听到小家伙又不好好吃飯的事,可是今日等著他的是閻川。

「又有另一撥人在調小家伙?」

「對,雖然同樣來自京城,但是他們看起來好像受過嚴格訓練,更擅于打探消息,如今他們已經轉往明州。」閻川神情有些凝重,因為找到明州,就不難出當初是主子帶著孩子去找李嬤嬤,再尋著這條線索細細查探,就能知道那段時日主子離開京城去了江州,正是在為前往西北做準備。

聞言,閻明巍感覺情況不太妙,但還是道︰「我派人將女乃娘和小家伙從明州接到西北,對方若執意探小家伙的身世,找到明州是遲早的事。」

「是,可是從明州就能找到江州,主子帶我們上虎陽山操練的事並非秘密。」

閻明巍明白的點點頭,「我從虎陽山撿到小家伙的事只怕瞞不住了。」

「若對方是想害死小主子的人,小主子肯定有危險。」

「這里是敬國公府。」敬國公府其實還有另一層含意——長公主府,因為他娘親不想擺公主的架子,婉拒先皇賜下的公主府邸,于是先皇將敬國公府隔壁的院子賜給娘親,相當于擴建了敬國公府,將來這個院子還是要收回國有。

無論如何,有長公主在的地方,就有侍衛隊,侍衛大部分選自千牛衛,換言之,這是一支戰斗力很強的侍衛,膽敢闖入敬國公府只怕有來無回。


遲疑了一下,閻川殘酷的點出一件事,「國公府對小公子並不友善,這種情況下很容易教人鑽到漏洞,尋得機會下手。」

閻明巍不由得想起昨夜小家伙說的話——

「我才沒有不好好吃飯,他們壞透了,偷偷在我吃的飯菜里面放蟲子,最後挨罵受罰的也不是他們,他們還罵我是沒娘的孩子,說爹娶了後娘之後,後娘會虐待我,韓姊姊才不會呢,韓姊姊最喜歡我了,比喜歡爹爹還喜歡。」

閻明巍不想承認,當時他吃醋了,並且下定決心,就是餓成皮包骨,也不能讓這個小家伙再住到文成侯府。他是一個很糟糕的父親,因為嫉妒兒子可以成日跟著韓凌月打轉,他就漠視他此刻所受到的惡待。

不過,這也不單單私心作祟,還有著現實的層面不能不考量。

「我人在敬國公府,卻將他送到文成侯府,這會妨害韓大姑娘的名聲。」

「比起韓大姑娘的名聲,小主子的安危更為重要,再說了,韓大姑娘嫁給主子的事已經定了下來,有主子護著,誰敢閑言閑語?」

沒錯,若有誰敢拿她說事,他一拳就過去了,不過想想那日他去接小家伙,她笑得可開心了,這會兒他再將人送回去,不難想像她會有何反應。

「她肯定不會答應的。」

「主子若能動之以情,韓大姑娘明白小主子面臨的危險,必然會同意。」

「這不是強迫她嗎?」

閻川決定避開這個問題,上次主子難道就不是強迫人家嗎?

閻明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強迫」從來不是問題,于是尷尬一笑,「小家伙若知道可以住進文成侯府,肯定開心得不得了。」

「主子不也很開心嗎?」閻成忍不住吐槽。

閻明巍斜眼一瞥,這是心知肚明的事,何必說出來?清了清嗓子,他一本正經的道︰

「好吧,明日就將小家伙送去文成侯府。」

「主子,無論如何,這次您一定要親自送過去,莫要再像上次那樣,只給韓老夫人一封書信,當時您去了京營,韓老夫人也不好硬著心腸為難兩個孩子,可是這次您就在國公府里,人家一氣之下原封不動將小主子他們主僕送回來,明日敬國公府就成了滿京城的笑話了,您說是不是?」閻成覺得有必要提醍一下,免得主子又干出那種失禮的事。

「我知道,這還用得著你說嗎。」雖然不出面能省下不少麻煩,但他可不敢再來一次。

「還有,小主子他們的家當要準備多一點,別教人覺得他們很寒酸、很可憐。」閻川可是深深記得上次暗衛的回報。

「……上一次太急了。」匆匆忙忙將孩子送過去,他難免心虛,然後其他的事就忘得一干二淨。

閻成和閻川很有默契的相視一笑。

「好啦,這事就這麼定了。」閻明巍擺了擺手,此事就此定了,重新回到先前的問題,「那一撥人何時會到明州?」

「這一兩日,小的已經囑咐明州的莊子進入戒備,不過,我們的人很好約束,但是附近就不在我們的控制當中。」主子將小主子交到女乃娘手上,女乃娘為了給小主子尋女乃源,鬧出很大的動靜,最後買了一只羊,可想而知,村民一定有很多人知道小主子如何出現。

「這是免不了的事,只要教我們的人盯緊他們,看看能不能有什麼發現。」

「對了,我們的人發現他們應該是義幫的人,他們有時會裝成乞丐。」

閻明巍曾經很混,對于義幫再清楚不過了,義幫是京城一群幫閑組成的,專門幫人打探消息,而且他們很喜歡裝成乞丐,很多時候乞丐往往會教人放下戒心。

理論上,誰願意付銀子,他們就幫誰打探消息,可是他一直相信他們背後有主子……

不,該說有很多主子,因為這些人背後若沒有人支持,適時協助、提供他們消息,他們不可能短短一兩年就在京城闖出名堂。

當然,他們也會想擺月兌原有的勢力,靠自個兒的本事闖出一片天,或者能真正發展成不靠任何人的義幫。

閻明巍輕輕敲著書案,仔細想了想,「安排人直接盯著義幫。」

「請義幫打探消息的人不少。」

「換成是你,你會將這件事交給義幫嗎?」

閻川很快就想明白了,「主子懷疑是藏在義幫背後的人?」

「這倒不是,義幫背後的關系可多著,不見得就是我們要找的人,但可以肯定,這個人與義幫肯定存在著某種關系。按理,義幫是京城的勢力,他們不會離開京城太遠,別說西北了,就是明州他們都不一定願意接下來。」

「對,所以只要守著義幫,遲早能夠從他們接觸的人當中找出線索。」

「沒錯,有些事早晚藏不住,小家伙也要讀書,我們父子的差異太大,以後或許會有更多人覺得他與英國公世子相像,關于他的身世,無法避免被人談論。所以我們不能一直處于被動,首先要知道關注小家伙的有哪些人,至于是敵是友,我們可以慢慢追,最重要的是方向找對了就好。」

「是,小的這就派人盯緊義幫。」

「當心一點,別教人家察覺了。」

閻川應聲離開。

閻明巍看了一下時間,起身往外邁步,「走吧,小家伙應該還沒睡,趕緊告訴他好消息,保證今晚他定一覺到天亮,不會再半夜哭鬧不休。」

閻成捂著嘴快步跟上,一覺到天亮的應該是主子吧,以後可以名正言順上文成侯府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4-2-4 08:07:32

第九章 最沉重的幸福

自從小家伙回去之後,韓凌月最常听見的是嘆息聲。

人真的很奇怪很矛盾,以前身後老是跟著一只小尾巴,她覺得很煩,可是當小尾巴一刀砍斷了,她又覺得好失落。

總忍不住想,小家伙回去敬國公府好嗎?毫無疑問,當然不好,他不只是沒娘的孩子,甚至連娘是誰都不知道,爹又是個粗心的,他在敬國公府的日子怎麼會好呢?

韓凌月真是越想就越擔心,可是萬萬沒想到,想著想著,他們父子就站在自己面前了,這是什麼情況?

「你們……」韓凌月從左邊看到右邊,再從右邊看到左邊,怎麼感覺越來越不妙呢?難道又要將孩子送過來嗎?

閻明巍清了清嗓子,一副很無奈的說︰「小家伙在敬國公府吃不好也睡不好。」

閻文旭用力點頭附和,「我真的好可憐,韓姊姊看我是不是瘦了?」

韓凌月仔細看了看,好像是瘦了,可她總覺得不能承認,這感覺好像有個坑等著她跳進去,不過她又不能不反應,于是順著問︰「所以呢?」

「小家伙還是住在文成侯府好了。」

「我在文成侯府真的很幸福,吃得好睡得好,一個月就養得白白胖胖。」

韓凌月唇角一抽,你不是一直都白白胖胖嗎?

「你們別開玩笑了。」其實她想說「你們別鬧了」。

「沒有,很認真。」

閻文旭連忙舉起右手,「我可以發誓。」

「這……」韓凌月實在不知道如何反應,這太扯了,可他們兩個竟然如此天經地義。

「小家伙在敬國公府真的不好過。」

為了證明他爹所言屬實,閻文旭眼眶瞬間泛紅,還強調道︰「度日如年。」

面對閻文旭強大的可憐兒形象,韓凌月實在招架不住,不過她還不至于喪失理智,因為這于禮不合啊。

「可是這樣好嗎?」

「很好啊。」父子兩個很有默契。

韓凌月張著嘴巴想要反駁,腦子卻是一片空白。

「好啦,你在這兒要乖一點,知道嗎?」閻明巍伸手模了模閻文旭的頭。

「我一直都很乖啊。」閻文旭回以嫌棄的一眼。以為他看不出來嗎?明明是想借著兒子往這兒跑,還要裝模作樣,若非符合他的利益,他才不配合呢。

「我怎麼看不出來你一直都很乖?成日吵著吃這個吃那個,嘴巴刁又難侍候,連宮里出來的廚子都被嫌得一文不值。」

閻文旭難以置信的瞪大眼楮,「國公府的廚子真是宮里出來的?」

「這是當然,先皇舍不得你祖母在吃食上受委屈,不但送個御廚給她,還挑個萬事通的。」

半晌,閻文旭嘆了聲氣,「我還以為御廚很了不起,本事很大呢,沒想到他連一魚八吃都不知道。」

「我只听過一魚三吃,怎麼會有一魚八吃?」閻明巍下意識的看向韓凌月,她立馬撇開頭,自己不過是隨口一提,小家伙怎麼就記住了呢?

「當然有一魚八吃。」閻文旭伸出兩只手,開始一一細數,「旋切魚膾、炸魚柳、清蒸魚排、豆腐魚頭湯、魚腸煎蛋、涼拌魚皮、香煎魚骨、酸菜魚片。」

「這一魚八吃听起來好像很不錯,你吃過?」閻明巍看著韓凌月的眼中滿滿都是寵溺,這丫頭花樣怎麼那麼多?

閻文旭好哀怨的看了韓凌月一眼,「某人說她刀工不行,做不來這麼深奧的料理,至今只見其名,未嘗其味。」

「我又不是廚子。」韓凌月小聲道。

「動刀子的人明明是丁香姊姊。」閻文旭眼里藏不住嫌棄,她就只會出一張嘴好嗎!

這個熊孩子,她都不行,丁香這個徒弟能行嗎?但韓凌月當然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跟一個孩子糾纏不清,只能婉轉道︰「丁香的刀工還早得很,你再慢慢等吧。」

閻文旭覺得好挫折,她怎麼還沒搞清楚狀況呢?「你不要只出一張嘴,我們不就可以早點嘗到一魚八吃了嗎?」

韓凌月頓時惱了,「你還想住這兒嗎?」

閻文旭轉眼變成哈巴狗,撲過去揪著她的衣袖,「我想跟你在一起。」

某人的臉立馬綠了,伸手一抓,將他用力扯回來,取得話語的主導權,「等你做好了一魚八吃,我也要好好品嘗。」

她何時要做一魚八吃了?韓凌月瞪著閻明巍——他眼中彷佛正有無數愛的星星發射過來,害她聲音卡在喉嚨,心跳不知不覺亂了……這個男人實在太犯規,怎麼能用眼神撩她呢?

「……一魚八吃太難了。」她都不知道自個兒如何找回聲音的。

「不能一魚八吃,一魚三吃也可以。」

閻文旭深表同意的猛點頭,這種時候他跟爹絕對是同一陣線。

「一魚三吃倒是不難。」韓凌月完全沒意識到自個兒改口了。

「我們今日就來個一魚三吃吧。」閻文旭歡喜得差一點跳起來,這些天在國公府的三餐如同噩夢,若不是李嬤嬤用小火爐炖這個熬那個,他早就逃家了。

「今晚很合適。」閻明巍已經開始期待了。

「……」她有答應嗎?

閻明巍看了閻成一眼,閻成立馬遞上一個匣子。

「小家伙吃的穿的用的教你費心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請你收下。」

韓凌月不用看也知道是銀子,趕緊搖頭,「不必了。」

小家伙直接奪過匣子,強行塞給忍冬,「收好,養孩子真的很費銀子。」

閻明巍劍眉一挑,「你也知道養孩子真的很費銀子?」

「這不是你常常說的嗎?」閻文旭沒好氣的瞥了他爹一眼,因為他太能吃了,爹總是故意在他面前嘆氣,然後涼凰鹿的送上一句——養孩子真的很費銀子。

閻明巍瞬間僵化,不過是故意逗他的,難道他听不出來嗎?

韓凌月忍俊不住的笑了,他們父子看似喜歡斗來斗去,實際上感情很好,很難想像他們沒有血緣關系。

「好了,我先走了,你們兩個好好相處,晚上我再來吃一魚三吃。」閻明巍尷尬的趕緊落跑。

「韓姊姊,我肚子餓了,想吃你的鮮蝦小餛飩。」

雖然還處在滿腦子問號的狀態,不知怎麼一眨眼就妥協了,但事到如今,韓凌月明白自個兒沒得選擇,既然他們可以暢行無阻來到後院,想必得到祖母的默許,只是應與不應都很為難,祖母索性將決定權交給她。

韓凌月交代忍冬去安排他們主僕的房間,然後認命的牽起閻文旭的手,兩人去到小廚房做小餛飩。



回京城的時候,韓凌月最擔心的就是從此得當個大家閨秀,上個街要先得到長輩同意,若沒有名正言順的理由,還不能開這個口,可萬萬沒想到,晉王妃的生辰宴促成她的親事,隨後她的生活多了個小家伙,想出門就出門,只要確定有馬車就可以,簡直是太自由了。

雖然她一個未婚女子充當保母很好笑,可是多個小家伙的生活確實熱鬧多了,三天兩頭開開心心出門一趟,京城的小吃攤幾乎嘗遍了,偶爾還能化身成小孩子,興致勃勃的站在做糖畫的攤子前,看著老漢在青石板上面作畫。

「我要老虎。」閻文旭扯了扯韓凌月的衣袖。

「我覺得猴子比較適合你。」

閻文旭偏著頭向上看了她一眼,「猴子應該比較適合韓姊姊吧。」

韓凌月冷冷的挑起眉,「這是為何?」

「猴子不能好好坐下來繡花啊。」

「……」她能說他錯嗎?她何止不能好好坐下來繡花,見到繡花針,她就覺得頭疼,可是祖母嫌棄她玩得太凶了,教忍冬盯著她每日繡花一個時辰,可想而知,她如坐針氈,不到一刻鐘就要站起來走動一下,美其名是做眼楮運動,很不巧,這事就教小家伙瞧見了。

「老伯,我要老虎,至于姊姊……老伯給她一只喜雀吧。」閻文旭可不敢一直踩著韓凌月的痛處,如今他可是住在文成侯府。

韓凌月當然不會拒絕他的自作主張,這小家伙倒是有點良心,沒教她舌忝著一只猴子,不過她也忍不住逗道︰「你不是說猴子更適合我嗎?」

「可是韓姊姊喜歡喜雀啊。」

「我喜歡喜雀?」

「韓姊姊最近都在繡喜雀。」

「……」這是嚴重的誤會,祖母逼她繡花,但她不知道繡什麼,忍冬建議她繡並蒂蓮,她可不願意,人家見了,還不以為她恨嫁?但忍冬給她的花樣子就是那些,挑來挑去,最後她只能接受喜雀。

前面還有好幾個孩子在等糖畫,閻文旭一下子就失去耐性,目光很快被對面的糖葫蘆給吸引,「韓姊姊,我要吃糖葫蘆,你在這兒等我的老虎。」

「又是糖畫,又是糖葫蘆,你小心牙齒壞掉。」韓凌月一副傷腦筋的在他額頭彈了一下。

閻文旭大大的咧著嘴,表示他的牙齒很好,然後快跑的沖到對面。

「熊孩子就是熊孩子。」韓凌月剛嘀咕完,就見到一輛馬車像是失控般狂奔而至,而閻文旭正舌忝著糖葫蘆要走回來,當下她腦子一片空白,完全是憑直覺做出反射動作,沖過去抱住閻文旭,然後翻身滾向一旁,不管是否來得及,她只能盡最大努力為他避開危險。

尖叫聲此起彼落,疼痛在她身體每一處叫囂著,可是這會兒她只有一個念頭——他們逃過一劫了!

閻文旭終于回過神,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沒事了,別哭。」韓凌月強忍著疼痛,安撫的輕拍著閻文旭,直到他的情緒穩定下來,哭聲漸漸止住,總算有心思四下查看,見到剛剛那輛失控的馬車,原來已有人砍斷馬的腳,制止馬兒繼續前進,如今馬連同車廂翻倒在路邊,就在此時,西城兵馬司的人也到了。

「韓姊姊,你流血了!」閻文旭驚叫道。

韓凌月收回目光,順著閻文旭的視線看向自個兒的手,嚴格說起來不是流血,而是嚴重擦傷,血冒出來了,看起來就很痛的樣子,不過當下她只能極力安撫小家伙,「沒事,我們平安無事就好。」

「姑娘!」

「公子!」

忍冬和小四好不容易穿過一團混亂尋過來,兩個人手上還大包小包拿著主子們買的東西,而這時,一名又黑又高壯的大漢也快步走來。

「韓姑娘,小主子,你們還好嗎?」

閻文旭看一眼就知道是爹安排的暗衛,趕緊道︰「韓姊姊流血了。」

「回春堂就在附近,韓姑娘可以走過去嗎?還是小的去安排馬車……」

「不必了,我走過去就好。」這會兒街上亂糟糟的,馬車只怕過不來,還不如她自個兒走過去,反正又不是不能走路。

忍冬隨手將手上的東西塞給暗衛,然後扶著韓凌月站起身,幾個人慢慢走向回春堂。

韓凌月的傷勢並不嚴重,除了月兌臼,其他都是擦傷,為此她慶幸不已,可是沒多久她就遭到某人的劈頭大罵。

「你沒長腦子嗎?你不要命了嗎?你以為自個兒很厲害嗎?又不是習武的,你湊什麼熱鬧?若是再慢一步,你就死在馬蹄下了知不知道?又不是小孩子了,遇到危險,難道不知道躲開嗎?」

韓凌月一臉懵,這個人怎麼來得這麼快,甚至連他從哪兒蹦出來的都不知道。

「爹,韓姊姊是為了救我。」閻文旭小小聲的說。

擔心、害怕的情緒全部宣泄而出,閻明巍漸漸冷靜下來,他伸手模了模兒子的頭,「爹不是再三交代你,爹安排了兩個暗衛跟著你,若遇到急事,你只要回頭喊一聲,他們就會出現,今日你韓姊姊就是不出手,你也不會有事。」

「對哦,我怎麼忘了呢?」閻文旭懊惱的拍一下額頭。

閻明巍睞著韓凌月,「這事你韓姊姊又不是不知道。」

韓凌月怔愣地回過神,「我當時沒想那麼多。」

「你要先照顧好自己,要不我整日擔心你就夠了,如何干活?」今日他真的嚇壞了。

「……」雖然他的神情很嚴肅,但是為何她卻覺得怦然心動?

「你要答應我,以後不可以再這樣亂來。」

略微一頓,韓凌月遲疑的點點頭,暗忖若再來一次,她只怕還會是相同的反應。

閻明巍顯然看出她的「言不由衷」,張開雙手,輕輕將她收攏進懷里,她瞬間僵化,一旁的小家伙則是瞪大雙眼,然後很害羞的用手捂住眼楮,可是又忍不住從指縫中偷瞄,而忍冬和小四也是一樣……但這些對他來說都不重要,此時此刻他的世界唯有她。

「過去我很混,爹瞧不起我,甚至威脅說要斷絕父子關系,但我都不曾害怕過,斷絕就斷絕,不是閻家的子孫,難道我就活不下去了嗎?可是今日,暗衛傳來消息的那一刻,我彷佛墜落冰窟,不能呼吸,我知道害怕了,原來我也有不能失去的,你能明白嗎?」韓凌月的身體漸漸軟了下來,半晌,低聲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祖父曾經告訴我,不必說對不起,有個人可以教我惦記、擔心,這是我生命中最沉重的幸福,你對我而言便是如此。」閻明巍的聲音越來越低沉越來越纏綿。

不久之前,韓凌月從小家伙口中得知,閻明巍的祖父在他前往西北的隔年就戰死了,當時西夷正大舉入侵,閻明巍只能承接祖父遺志,化悲憤為力量,不過也因此翻轉他的人生,成就他殺神的名聲。

韓凌月突然覺得很心疼,他看似出身顯赫,但不能承爵注定不受重視,祖母和母親寵愛他,卻不曾有所期待。他混,或許只是想得到關注,可惜換來失望,最後索性將他丟到西北,他在西北找到自個兒的舞台,可卻是流了無數鮮血,留下無數傷痕才能站立的舞台……

她不知道如何用言語安慰他,只能小心翼翼回抱著他,給他承諾。

「以後,我會為你照顧好自己。」

「我們一言為定。」

時間彷佛在這一刻停住,兩顆心不再隔著一道似有若無的距離,他們真正走進對方的心,成為對方生命中最沉重的幸福。

這是什麼情況?連自家弟妹都好像不曉得她受傷,連句慰問也沒有,外人竟然上門探病,還是曾經讓她列為「情敵」的存在,這不是很詭異嗎?

再仔細一想,她們甚至沒有正式打過招呼,換言之,她們一點交情也沒有,她都不知道拿什麼態度面對人家。

「齊嬤嬤昨日在街上瞧見驚馬,听說韓大姑娘奮不顧身救下一個孩子,當時情況真的很危險,我听了又驚又佩服,也不知道韓大姑娘傷勢如何,那個孩子是否安好?今日便匆匆來探望,若有打擾,還請見諒。」紀安寧當然知道今日之舉不合常理,但是听到閻文旭出事,她的心便莫名揪在一起,若不來瞧個究竟,她實在難安。

韓凌月秒懂了,英國公世子夫人是為小家伙來的。

「多謝世子夫人關心,我的傷勢並不嚴重,只是一些擦傷。」

紀安寧當然看得出來,而她真正想知道的是閻文旭,昨日他是不是受到驚嚇了?可是她不知道如何開這個口。

「世子夫人請用茶。」韓凌月好苦惱,她不是一個擅長跟別人打交道的人,人家不動,她就不知道怎麼「喇咧」,這樣真的很尷尬。

紀安寧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牙一咬還是問道︰「今日怎麼沒看見經常跟在韓大姑娘身邊的那位小公子?」

韓凌月下意識坐直身子,「他昨夜沒睡好,這會兒應該還在睡覺。」

「怎麼會沒睡好?是不是昨日受了驚嚇?」紀安寧不自覺的提高聲量,連她也說不清楚為何如此擔心,剛開始只是憂慮他是相公在外偷生下來的孩子,如今相信他跟相公沒有關系,她就應該將他拋到腦後了,可是一場街上的驚馬,她就感覺自個兒平靜的心全亂了。

「昨日確實受了一點驚嚇。」

「他受傷了嗎?」

「沒受傷,我護著呢。」

頓了一下,紀安寧的情緒緩和下來,「韓大姑娘真疼愛那個孩子。」

「只要是好孩子,沒有人不喜歡。」

「他……是啊,只要是好孩子,沒有人不喜歡。」紀安寧終于意識到自個兒問太多了,再糾纏下去實在不妥。

「世子夫人不是也有個兒子嗎?」

「……是啊,他可皮了。」紀安寧忍不住苦笑,自己簡直瘋魔了,為了別人家的孩子,都快忘了自己還有個兒子。

「這是好事,小孩子活潑好動總強過病懨懨的。」

紀安寧點頭應是,隨即便起身告辭。

韓凌月送走了紀安寧,若有所思的皺著眉,「忍冬,這位世子夫人對小家伙的關心會不會太過了?」

「確實,奴婢甚至覺得……」忍冬壓低聲音,「她就像是小公子的娘親。」

「我也有這種感覺,從江州府城就開始有了。」當時她還懷疑閻明巍跟人家搞不倫戀,生了一個孩子,可是後來閻文旭遇見英國公世子,兩人一看就是父子臉,這個懷疑就徹底打消了。

「可是,盧小公子跟小公子一樣大。」

「沒錯,一個人不可能同時間生兩個孩子,除非雙生子。」

「小公子和盧小公子絕對不是雙生子,他們長得完全不一樣。」

「雙生子不見得都長得一樣。」

「是嗎?」忍冬沒見過雙生子,但是听人說過雙生子冒名頂替參加考科,最後被告發,奪了功名,從此就有了一條規定——雙生子不能參加科考。

「這個我很肯定,我可是親眼見過的。」韓凌月無法說明清楚同卵不同卵的問題,但上一世確實見過,即便只是在圖片上。

略微遲疑,忍冬還是堅持,「他們應該不是雙生子。」

「當然不是,雙生子出生通常只有前後腳的差距,怎麼可能丟了一個孩子沒有察覺呢?」她與英國公世子夫人接觸不多,但不難看出她脾氣很好,很喜歡孩子,應該不會丟棄孩子,甚至還是那種置他于死地的丟棄。

忍冬附和的點點頭,不過怎麼覺得她們剛剛全說了廢話?

若知道她的想法,韓凌月肯定要抗議,雖然覺得不可能,但「雙生子」莫名觸動她的心,這件事她得找閻明巍好好聊聊了。



京城大街小巷的酒樓,韓凌月全都吃遍了,唯獨沒有來過香滿樓,倒不是看不上這兒,而是這兒的菜色最熟悉,不必急著來品嘗。

今日韓凌月不是來吃飯,但基于吃貨本質,還是先吃上了一頓,更別說她還帶了一個小吃貨,不先喂飽他,怎麼可能打發得了他呢?就是喂飽了,只怕還要找理由跟他斗智,否則很難支開他,還好吃飽了,午睡時間到了,小家伙猛打哈欠,只能乖乖跟著閻成去掌櫃的院子睡覺。

「當初,英國公世子夫人會不會生下雙生子?」韓凌月迫不及待的直奔主題。

閻明巍怔愣了下,「你為何會有這種想法?」

「首先,世子夫人太關注小家伙了,若跟她沒關系,怎麼會如此?其次,小家伙太像英國公世子了,任誰看了都會認為他們若非父子,也會是很親近的人。最後,小家伙跟盧家小公子的年紀應該一樣。」

「小家伙跟盧家小公子相貌一樣嗎?」

「雙生子不見得會長得一模一樣。」

「一次得了兩個兒子是大喜事,英國公世子為何要丟棄孩子?我不是跟你說過了,英國公府沒有丟棄孩子的理由。」

韓凌月卻提出了另外一個猜疑,「若是被偷抱走的呢?」

「為何要偷抱走孩子?」

「我們先不追究原因,你只要想想,有沒有這個可能?」

閻明巍很認真的想了想,否決了,「這是英國公世子的第一個孩子,英國公世子肯定時時刻刻盯著,誰能夠在他眼皮子底下將孩子偷走?」

韓凌月頓時張口結舌。沒錯,對尋常人家來說,混亂之間就可以偷走一個孩子,可是英國公府……好吧,確實不可能,除非當家的同意。

「無論世子夫人因何關切小家伙,你只要知道她沒有能力傷害他就好了。」根據閻川暗中觀察,這位世子夫人生性恬淡,安于現狀,與她胞姊晉王妃截然不同,晉王妃野心勃勃,也難怪當初會那般算計晉王。

「那日的驚馬可有什麼發現?」

閻明巍搖了搖頭,「那輛馬車只是倒楣被人挑上,車夫突然肚子不適不得不暫時離開,心想停在鋪子外面不會有事,沒想到那匹馬就遭人暗算了,馬因為疼痛便往前狂奔。」

「尋不到目擊證人嗎?」

「對方應該是使用暗器,用不著靠近馬匹。」

韓凌月若有所思的挑起眉,「能夠用得上暗器的人,應該不是一般人吧。」

「沒錯,能夠打造暗器的工匠也不多,可他們什麼也不會說的。」

韓凌月略微一想便明白了,「能夠請他們打造暗器的人只怕非富即貴,絕對不是他們可以得罪的人。」

「何況即便擁有暗器,也不表示驚馬與此人有關。」

肩膀垮了下來,韓凌月有氣無力的道︰「總之,我們就是白受罪。」

閻明巍真不曉得該如何安慰她,只能道︰「別擔心,我一定會將此人揪出來。」

「目前看來,最有可能與小家伙有關的是英國公世子夫人,可是你說她沒有能力傷害小家伙,那會是誰呢?」

「我們已經有線索了,只是需要再一點時間。」

轉眼之間,韓凌月的精神又回來了,「有線索了嗎?」

「對方想小家伙,不可能不露出尾巴,只是想順著尾巴將藏在背後的人揪出來,一時半刻還無法達成。再說了,事出有因,若不清楚並掌握證據,我很難出手。」

這不難理解,不過這也表示他們還不能解禁,韓凌月可憐兮兮的看著他,「我們真的不能想出門就出門嗎?」

閻明巍難得看到她這個樣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這是當然,這次對方能夠逮到機會對小家伙出手,還不是因為你們三天兩頭就出門,而且特別喜歡路邊的吃食,常常一路往下吃,有時還排隊。」

雖然酒樓的吃食有一定的品質保證,可是路邊的吃食更能帶來驚喜。韓凌月也不爭論,只道︰「不能出門,我受得了,小家伙可受不了。」

「你們不是不能出門,只是要出門前一日得先讓小四傳個話,我會做好安排。還有,暫時避開路邊的吃食,那些地方暗衛要保護你們相對困難。」

「這也太麻煩了。」

「我賭不起。」

「……」他眼神明明只有認真,沒有含情脈脈,為何她覺得自個兒心動了呢?

「這是我開出來的條件,沒得商量。」她不懂,他是真的賭不起——小家伙對他而言是責任,她對他而言則是稀世珍寶,她是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他恨不得將之縮小時時帶在身邊。

韓凌月悶聲道︰「我又沒跟你討價還價。」

「先說清楚,免得你討價還價。」

「我知道輕重好嗎。」

閻明巍伸手模了模她的頭,「乖,忍一下,很快就有好消息。」

「……」雖然有一種被當成小孩的感覺,可她的心卻是甜蜜蜜的。

「下午想上哪兒玩,我陪你們。」

「你不是有正事要忙嗎?」

「今日什麼事都不干,就陪你。」

「……」這個男人真的很可惡,又撩人了,不過,她喜歡。

見她唇角歡喜得上揚,又要故作清冷,閻明巍忍俊不住的笑了,然後站起身,傾身在她額頭落下一吻,「走吧,小家伙應該醒了,今日我們去騎馬。」



今日心情特別好,閻明巍情不自禁的作了一幅畫——一位佳人對著馬兒溫柔的低聲呢喃,佳人容貌並不清楚,可是單看側身,他就能描繪出她的一顰一笑。

許久,閻明巍終于放下筆,看了一眼恭候在旁的閻川,便接過榮安遞過來的熱毛巾,同時問︰「義幫那邊可有什麼發現?」

「這些日子盯著義幫,發現上那兒打探消息的人不少,大部分都是一些商賈,還有一些官階不高的小吏,其他的倒是沒什麼特別的,不過有一件事很奇怪,義幫的人好像特別喜歡上四海茶館,有時候還會在那兒待上一整日,我們的人不清楚這里頭的關系,不敢輕易進茶館查探,只先守在外面。」

擦拭雙手的動作一頓,閻明巍的腦海閃過一個念頭,立馬道︰「這個四海茶館是義幫的交易點,而且對象全是那些高門大戶。」

「小的也認為如此,雖然義幫有自個兒的窩,但是進出那兒太過顯眼了,真正的大戶不會上那種地方。」

閻明巍同意的點點頭,將手上的毛巾扔給榮安,轉身走到軟榻坐下,然後伸手接過榮安送上來的茶盞,喝了一口茶後道︰「大戶人家不缺可用的人,打探消息不需要找上義幫,除非不想讓府里的人知道。」

「正是,所以四海茶館很可能是他們另外一個交易的窩。」頓了一下,閻川接著補充道︰「當然,義幫也有可能是應對方要求,選擇在四海茶館交易,但若是如此,他們在四海茶館不會待上一整日。」

閻明巍若有所思的皺著眉,「看樣子,四海茶館的東家跟義幫肯定有勾結,差別在于,雙方是合作關系,還是雇佣關系?」

「四海茶館是一家老茶館,不大不小,在京城眾多茶館當中不太引人注意,明面上跟京中權貴也沒什麼關系。」

「這不難理解,義幫想找合作的茶館,理論上應該不會找上權貴高門名下的產業,因為最後很有可能受制于人,淪為人家的打手,除非對方的實力不夠雄厚,壓制不了義幫。」

「主子認為他們是合作關系?」

「按理,若是雇佣關系,與四海茶館交易的肯定有固定的人,那麼沒道理一待就是一整日,所以我更傾向雙方是合作關系。四海茶館提供他們交易的地點,義幫在四海茶館有需要時會提供協助,如此一想,義幫遠去西北和明州查探消息就說得通了。」

「這麼說,調查小主子的人就是四海茶館的東家。」

「應該是,不過我們要找的不是四海茶館明面上的東家,而是背後真正的主子。」閻明巍眼楮微微一眯,「若是我猜得沒錯,這位很可能是某個權貴高門家的夫人。」

略一思忖,閻川不明白的搖搖頭,「為何是某個權貴高門家的夫人?」

「義幫為了不受制于人,不會選擇跟權貴高門合作,但是沒有相對的實力,你認為義幫會與對方合作嗎?」

「不會,合作是因為有利可圖,對方的實力遠在自己之下,我老是吃虧,我怎麼可能一直跟他合作?」

「所以,對方要有義幫願意合作的條件,但又不能構成威脅。」

閻川這下明白了,「權貴高門家的夫人有背景,但是受限于內宅,她們就是想將義幫握在手上也難。」

「沒錯,繼續盯著義幫,四海茶館那邊也要盯著,不過不必太刻意,偶爾像一般客人上茶館閑聊打發時間,仔細記下比較常出現在茶館的人,相信不久就可以在這些人當中尋到藏在後面的人。」

「小的知道了。」

閻明巍擺了擺手,閻川領命退下。

「主子,快中秋了,李嬤嬤問,是不是應該將小主子接回來?」閻成硬著頭皮問,因為他很清楚主子恨不得自個兒都住進文成侯府,怎麼可能將小主子接回來嘛。

閻明巍沒好氣的斜睨他一眼,覺得他太不識相了,「不必,如今他日日笑口常開,養得白白胖胖,何必接回來?」

閻成唇角一抽,日日笑口常開的不是主子嗎?小主子不是一直都白白胖胖嗎?

「中秋我不回府,只怕還沒人發現,何況是小家伙。」中秋宮中有家宴,娘會帶著爹進宮,而祖母年紀大了,不會出席國公府的家宴,不過是中午由兒子、媳婦和孫子陪著吃頓飯,這樣的情況下,國公府的中秋宴只有世子爺那一房,他都沒興趣湊熱鬧了,何必讓小家伙回來看了難過呢?

閻成無話可說,主子在國公府受到什麼樣的對待,他們又不是不知道,確實沒必要讓小主子跟著一起受罪。

「好啦,你告訴女乃娘,早晚是兩家人,我們就不必為難彼此了。」

以前每逢中秋佳節,他的心情總是很低落,又不是沒爹沒娘的孩子,為何他要像個孤兒一樣?以後再也不會了,皇上說了,待他正式進入千牛衛,會賜他一座將軍府,以後他會有自個兒的小家,有心愛的人相伴,闔家團圓的日子再也不會孤孤單單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4-2-4 08:07:57

第十章 大膽的猜測

秋闈結束後,就是熱熱鬧鬧的中秋,中秋也賞燈,不過遠遠不及元宵的燦爛動人,再來就是登高的季節,九九重陽全家大小一起登高,韓凌月當然帶上閻文旭。

雖然是全家一起登高,可是走著走著,難免有人在前有人在後,親近的人湊成一堆,關系遠的就自然而然各走各的,走不動的甚至停下來休息。

言而總之,最後是想遇見的不見得遇得上,不想遇見的就遇上了。當然,避無可避,就只能硬著頭皮上前問安,沒法子,誰教她地位不如人。不過,這也太巧了,一次遇上兩個,接下來熱鬧了。

「這不是韓大姑娘嗎?」紀安蓉眼中滿滿的挑釁,雖然韓凌月沒嫁入晉王府,可是卻成了她和王爺之間的疙瘩,王爺或許相信表妹落水與她無關,但韓凌月識破計謀是她促成的,王爺便認定她嫉妒韓凌月,不願意韓凌月入晉王府。

「沒想到姊姊也認識韓大姑娘。」紀安寧狀似不經意的瞥了閻文旭一眼,上門想見一面見不著,今日硬被人拽著出門,竟然巧遇了。

韓凌月後知後覺的想起一事——這兩位是姊妹,沒想到她們相貌如此相似,乍看之下很容易以為她們是雙胞胎。

京中貴女的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今日是這家的賞花宴,明日是那家的賞花宴……數不完的賞花宴,總有遇上的機會,如此說來,人人都稱得上「舊識」,只是紀安蓉身為晉王妃,見過無數次,也不見得會記住對方,除非對方的身分值得她記住,不過很顯然,韓凌月還沒有這樣的身分。

「……本王妃的生辰宴,韓大姑娘也來了。」紀安蓉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表妹落水為王爺所救,雖然沒有傳得滿城皆知,但紀安寧不可能不知道,她肯定偷偷在笑話自己。

「原來如此。」雖然幫韓凌月出頭,但紀安寧並不想得罪紀安蓉,與身分無關,而是一筆寫不出兩個紀字,在外頭她不能不維護紀安蓉的面子。

閻文旭不耐煩的扯了一下韓凌月,她剛想找個理由月兌身,紀安蓉的目光就轉到了閻文旭。

「這位是閻家那位從西北回來的小公子嗎?」

韓凌月若有所思的挑起眉,那日在兵部馬場外面,晉王妃是不是已經知道小家伙的身分?那撞人又是為了哪樁?

「姊姊倒是很清楚嘛。」紀安寧感覺不太對勁。

「听說韓大姑娘還未嫁進閻家,就幫人家照顧孩子,韓大姑娘帶在身邊的孩子不是他,還會有誰?」紀安蓉語帶嘲弄。

韓凌月不以為意的一笑,意有所指的道︰「晉王妃的消息可真靈通。」

消息靈通又如何?權貴之家哪一個沒有養上幾個專門打探消息的人?這是紀安蓉的想法,可在韓凌月看來,事情並並非如此。

文成侯府稱不上鐵桶,但規矩真的很不錯,再說沒嫁人就幫人家養孩子,這真不是值得宣揚的事,文成侯府上下都很有默契的保持沉默,若非盯著文成侯府,或者盯著閻文旭,很難知道此事。

這會兒問題來了,為何要盯著閻文旭?沒錯,她認為是後者,而不是前者,晉王妃顯然對小家伙的興趣更大于文成侯府,否則那日就不會不顧晉王妃的身分撞人了。

「本王妃又不是那些沒有見識的,消息當然靈通。」

韓凌月不知道如何反應,消息靈通跟有沒有見識有關嗎?

紀安蓉彷佛發現什麼似的瞪大眼楮,接著看笑話般瞥了紀安寧一眼,「你說奇不奇怪,閻家小公子跟妹夫怎麼長得如此相似?尤其那對桃花眼,簡直一模一樣,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韓凌月好像看見一群烏鴉啊啊啊的飛過去,真的太假了,至少上次撞人就應該發現了,而不是廢話一堆才反應過來,不過這會兒她已經可以完全確定,這位晉王妃的目標是小家伙……難道小家伙遭到遺棄的事與她有關?

「這世上相似的人何其多。」紀安寧淡然的道。

韓凌月點頭附和,狀似隨意道︰「你們不是雙生子,但也長得幾乎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紀安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這是她的痛處,兩姊妹的相貌八九成相似,堪比雙生子,可任誰都說妹妹比姊姊漂亮,甚至說她無一處能與妹妹相比。

「韓姊姊,我還要放紙鳶,快點走啦。」閻文旭不高興了,這個壞女人真是討厭死了。

韓凌月也懶得跟她們糾纏不清,借此機會告辭,趕緊帶著閻文旭先行一步。

「姊姊,你還好嗎?我瞧你臉色不太好看,是不是哪兒不舒服?」紀安寧嘴巴上關心,眼中卻帶著試探。

「……大概是昨夜沒睡好,我有點頭疼,就先回去了。」紀安蓉自知沉不住氣了,接下來不知道還會遇到誰,萬一不小心失言,她的麻煩就大了。

紀安寧目送倉皇而去的身影,感覺一直籠罩心頭的迷霧彷佛裂開一條縫,只要她從這個縫鑽過去,想不明白的事或許就會真相大白。

「夫人。」玲瓏輕聲喚道。

紀安寧回過神,再次邁開腳步,不過卻是往回走,她需要靜下來仔細想一想。

玲瓏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能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



心情不好,紀安蓉就喜歡砸東西,匡啷一聲又一聲,直到積聚在胸口的怒氣全部發泄出來,她才全身虛弱的跌坐在榻上。

張嬤嬤吩咐丫鬟清理干淨,重新沏一盞茶過來,並備上幾樣點心。

「王妃今日起得早,吃得又少,這會兒應該肚子餓了吧。」

紀安蓉怔愣地回過神,看著榻幾上的點心,搖了搖頭道︰「我吃不下,嬤嬤有話直說吧。」

雖然如今說什麼都太遲了,張嬤嬤還是不能不說,「王妃太沖動了,今日王妃的舉動不僅讓韓大姑娘覺得奇怪,也會讓二姑女乃女乃生出疑心。閻家小公子長得像英國公世子,二姑女乃女乃自然會懷疑世子爺養外室生孩子,無論最後能否查到什麼,這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王妃看著就好,不該在一旁煽風點火,而且王妃對閻家小公子太不友善了,難免教人困惑。」

「我忍不住,我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孩子還活著。」這幾年她有多得意,如今受到的打擊就有多大!

那個孩子不是早就死在虎陽山了嗎?唐婆子抱走孩子沒有回來,她雖然派人暗中尋,但不覺得奇怪,唐婆子擔心她過河拆橋,處理掉孩子後,當然是走得遠遠的,至于唐婆子會不會心軟帶著孩子離開,她相信不會,唐婆子不是那麼善良的人,而且身邊帶著一個孩子,絆手絆腳的,還容易曝露行蹤。

「還不能斷定他就是那個孩子。」

「那嬤嬤如何解釋他長得如此像英國公世子?」

「這世上——」

紀安蓉伸手打斷張嬤嬤,「嬤嬤真相信這樣的巧合嗎?」

張嬤嬤無話可說了,因為她也認為閻家的小公子就是那個孩子,只是眼前對她來說,還是先穩住王妃比較重要,否則人家還沒想到,她自個兒就先曝露出來了。

「當初我應該堅持找到唐婆子的。」

「當時王妃手上能用的人太少,不可能一直派人尋找唐婆子。」

是啊,雖然嫁給皇子,但她爹並未給她什麼得用的人,若不是最近一兩年跟義幫合作,她這個王妃跟大部分窩在內宅的女人一樣,想知道外面的事,還得看自家男人的臉色,而王爺一向看不起女人,覺得女人沒有見識,更不可能主動提起,她開口問,他還會教她別管,總之,她只能借著賞花會上女人的閑聊知曉外面的風吹草動,不過往往半真半假,還不如丫鬟婆子出去打探的消息。

「再說了,唐婆子是二姑女乃女乃的人,想找唐婆子的人應該是二姑女乃女乃。」

「若非名不正言不順,當初我也不會這麼快收手,可是……不行,我們還是得盡快找到唐婆子。」這個唐婆子令她非常不安。

「王妃暫時還是別輕舉妄動。」

「如今有義幫出面打探消息,我只要等他們找到人就好。」

「今日王妃很可能引起二姑女乃女乃和韓大姑娘的疑心,她們若派人盯著王妃,發現您和義幫的關系,那就不好了。」

「她們哪有這種本事?」

「二姑女乃女乃背後有世子爺,韓大姑娘背後有閻小將軍,王妃還覺得她們沒有這樣的本事嗎?」

紀安蓉還真反駁不了,紀安寧性子柔弱,遇事喜歡跟英國公世子商量,英國公世子也寵她,幫她盯著晉王府很有可能;而閻小將軍放心將兒子交給韓凌月,可見對韓凌月相當信賴,韓凌月若有請求,還事關他的兒子,他必然應承。

「王妃,世子爺可以不放在眼里,可閻小將軍的本事卻是有目共睹,連西夷都畏懼他,這會兒只怕王妃一有動作,閻小將軍就能順著義幫找到唐婆子。那麼唐婆子很可能還沒送到王妃手上,閻小將軍就半途截走了,到時候……」張嬤嬤點到為止,有些事早該忘了,還是別宣之于口。

紀安蓉聞言一凜。

張嬤嬤見主子冷靜下來了,又勸道︰「王妃要耐著性子,在閻家小公子的身分沒有得到證實前,唐婆子只是次要,不用太心急了。」

「義幫那邊打探得如何?」

「陳掌櫃盯著,一有消息就會送過來。」

「嬤嬤讓陳掌櫃盯緊一點,本王妃已經等得夠久了。」

「是,老奴會讓陳掌櫃傳達王妃的意思。」

紀安蓉身子一軟,癱在榻上,隨口問了一句,「王爺呢?」

「王爺最近都去馬場。」

紀安蓉冷冷一笑,「想納側妃失敗,又輸給了閻殺神,他現在可是又氣又羞。」

張嬤嬤可不敢批評主子,不過覺得王爺輸得不冤,閻小將軍可是戰場上殺出來的大將軍,兵演若輸了,皇上才要擔心,西北的軍功難道是假的嗎?

再說了,韓大姑娘嫁給閻小將軍,那是正妻,總好過進晉王府當個妾。韓大姑娘是個聰明的,難怪能籠絡住閻小將軍和閻小公子,這樣的姑娘沒進王府,對王妃而言是好事,而如今最大的問題是閻小公子的身分。

紀安蓉根本不在意張嬤嬤有沒有回應,其實王爺輸給閻明巍,她恨不得拍手叫好,王爺以後會看重自個兒的本事,而不是想著借女人的裙帶關系拓展勢力,那她就可以省心多了。



雖然是姊妹,但是紀安寧跟紀安蓉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一個生性恬淡,一個爭強好勝,兩人因為年齡相近,自小就處在一種「競爭」的狀態,不過說她們感情不好,倒也不至于,畢竟妹妹無心跟姊姊爭搶,戰斗的火花還沒燒起來就滅了,問題是,妹妹無意間表現得比姊姊還出色,就是不爭,疙瘩還是有了。

這麼多年來,紀安寧能忍則忍,因為她也害怕,將來若是晉王繼承大統,姊姊就是皇後,無論她或是英國公府都得罪不起,可她的一再退讓,並沒有解開姊姊對她的心結,不過以前姊姊至少不會大剌剌的當著外人的面給她難看,今日卻不管不顧……這事真的不對勁!

「夫人,老奴讓小廚房給您準備了燕窩粥,您起來吃點再睡吧。」齊嬤嬤看著回府之後就躺在貴妃榻上的紀安寧,動也不動一下,實在很擔心。

半晌,紀安寧緩緩坐起身,幽幽的看著她,「嬤嬤,那個孩子跟我肯定有關系,要不姊姊何必跟一個孩子過不去呢?」

今日齊嬤嬤沒有跟著出門登山,但是主子一回來,玲瓏就細細道來登山時發生的事,這讓齊嬤嬤有一種感覺——閻家小公子確實是世子爺的兒子。不過,若是世子爺養了外室生下了孩子,晉王妃知道了早就會鬧出來,那一位可是恨不得時時都能踩夫人一腳。

齊嬤嬤拉了小機子在榻邊坐下,低聲道︰「夫人確定自個兒只生下一個孩子?」

「這是當然,雖然當時情況很緊急,可我不至于連自己生幾個孩子都不清楚,何況當時還有丫鬟婆子和兩個產婆,她們不會連我生幾個孩子都弄錯的。」

這倒是,但有一種情況例外——這些人全被收買了,不過齊嬤嬤覺得這樣的可能性太低了,兩個產婆是老夫人找的,應該是信得過的人……等一下,她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當時老夫人呢?」

「姊姊和何姨娘一前一後早我半日發動,祖母要照顧她們,無法陪伴我,不過就我所知,祖母一直守在姊姊身邊,以至于何姨娘難產時,無人拿主意,最後母子都沒活下來。」

提起此事,紀安寧還有那麼點淡淡的失落,生完孩子之後,祖母甚至隔了兩日才來看她,說是因為何姨娘的關系,但其實是並不關心她。

不知為何,齊嬤嬤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那幾日老奴身子不適,老夫人將老奴送去莊子養病,還一再向老奴承諾,夫人生孩子的時候,她會全程守在身邊,甚至還將最得力的江嬤嬤派到夫人身邊,代替老奴在夫人身邊坐陣。」

瞳孔一縮,紀安寧聲音微微顫抖,「祖母是故意將嬤嬤支開嗎?」

「老夫人的處置方法並沒錯,可是老奴病得太不是時候了,王妃和何姨娘又恰巧早夫人半日發動,一邊是皇家的孩子,一邊是紀家的孩子……」齊嬤嬤不敢再說下去,很難相信這其中有不可告人的陰謀,老夫人可是夫人的親祖母啊!

齊嬤嬤未月兌口而出的話,紀安寧已經想到了,不過她無法接受,猜不透這里頭能有什麼陰謀?而最重要的是——「我很確定,我只生下一個孩子。」

「夫人再仔細想想,那種情況下,若是有人刻意引導,兩個孩子當成一個孩子不是不可能。」

微蹙著眉,紀安寧努力搜尋記憶,可事隔好幾年了,當時很吵鬧,她一心想將孩子順利生下,甚至連身邊有什麼人都不太清楚,因為她身邊大部分都是祖母的人。

「嬤嬤,我想不起來,唯一確定的是玲瓏在外面。」

「這很正常,玲瓏沒生過孩子,江嬤嬤不可能讓她進產房。」頓了一下,齊嬤嬤突然想到一個人,「老奴從莊子回來之後,唐婆子怎麼不見了?」

半晌,紀安寧才想起這麼一號人物,「我生完孩子之後,她就遞話進來,說是家里出了事,後來玲瓏跟我提了幾次,說唐婆子一直沒回來,可當時我的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只道回京再派人去她家里問問,便放下了。」

「老奴從莊子回來,正好世子爺來接夫人和小公子回京,小公子又是早產兒,照顧上要多費心思,便沒有留意到唐婆子的事。」

「春喜,你在那兒干啥?」玲瓏的聲音突然從外頭傳了進來。

「……玲瓏姊姊,我在掃地。」

「掃地何時成了你的差事?」

「我只是見不得有髒東西。」

「見不得也不能搶了人家的差事,當心小滿跟你急哭了。」

「我知道了,以後不跟她搶差事了,不過,她做事實在太不仔細了。」

「我會提醒她的。」

「玲瓏姊姊,還是我來提醒她好了,免得她說我愛告狀。」

紀安寧和齊嬤嬤很有默契的看著對方,兩人同時意識到一件事——這個院子或許早就有人被晉王妃收買了。

「嬤嬤……」

「夫人還是當作不知道,揪出一個,很有可能還會再來一個,那不如好好利用這一個,傳送我們想讓對方知道的消息,至于閻小公子的事,老奴覺得不如交給世子爺,世子爺終究比夫人更好出面弄清楚真相。」

紀安寧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世子爺比我有本事,行事也更方便,我會將曾經有過的懷疑和猜測都向他坦白,也會盡我所能協助他尋得真相。」



今日相請明明有重要的事,可某人一進門,也不管自個兒是偷偷模模來的,模著肚子就喊餓,韓凌月想視而不見都不行,因為他很懂得堅持到底,還好自個兒有預備,深怕愛炫耀的小家伙在他面前說了什麼,特地給他留了一份,要不,一時半刻還真不知道弄什麼吃食滿足他的口月復之欲。

「這是餃子嗎?」閻明巍在兒子和未婚妻的薰陶下,如今見到沒嘗過的新鮮吃食都會充滿期待,兩眼閃閃發亮,有點吃貨的雛形,「我以前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餃子——皮透亮晶瑩,似乎吹彈可破。」

「這是水晶蒸餃。」

「水晶蒸餃——這名字真好听。」閻明巍等不及的用筷子夾起一顆水晶蒸餃放入口中,餃子皮不燙,但里頭的湯汁卻燙得他張開嘴巴直哈氣,還用手想據風降溫。

見狀,韓凌月不由得笑了,進一步解說,「這水晶蒸餃的特別之處在于水晶,餃子皮是用澄粉和生粉加了鹽,用開水燙熟,攪拌均勻,再用豬油揉成光滑均勻的面團,醒上兩盞茶左右的時間。待面團醒好了,搓劑子, 面皮,放入餡料捏成餃子狀,再放入籠屜,沸水上鍋大火蒸熟,然後就是你看到的這個樣子。」

閻明巍用力點頭,逮住空檔說了一句「好吃」。

見他吃得開心,韓凌月有說不出的滿足,將來他們會成為一家人,能夠有共同的樂趣再好不過。

閻明巍吃飽了,喝了一盞茶,恨不得攤平,可是某人死死盯著,他當然沒有膽子得寸進尺。

「可以說正事了嗎?」

「今日登高遇見晉王妃和英國公世子夫人,是嗎?」

韓凌月沒好氣的撇了撇嘴,「消息可真靈通。」

「暗衛需要回報你們一路發生的事,他們會隨時提高警覺。」閻明巍一點也不愧疚,原本暗衛每隔三日至十日就要向閻川報告一次,只是驚馬事件之後,他改了規矩,每次出門都得詳述回稟一日經過。

「有必要這麼緊張嗎?」

「若想解開謎團,凡事都得上心。」

老實說,她搞不懂這兩者有何關系,不過他不介意麻煩,那就由著他,眼前她更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你知道晉王妃和世子夫人的關系嗎?」

閻明巍不解的挑起眉,「為何這麼問?」

「你先回答我。」

「不太清楚,不過晉王妃這個人爭強好勝,晉王當初想娶的人並不是她而是她妹妹,她對世子夫人肯定有疙瘩,兩人就算不是仇人,關系也不會太好。」

「對哦,你說過,我怎麼忘了這件事。」韓凌月懊惱的拍一下腦袋瓜,「搶來的姻緣肯定很苦,她們的關系怎麼可能好得了!」

「她們關系不好又如何?」

頓了一下,韓凌月說出補腦許久的故事,「你說,世子夫的孩子有沒有可能被晉王妃掉包?」

「掉包?」

「對啊,因為恨,我就將你的孩子偷走丟棄,弄了一個不知從哪兒抱來的孩子給你,讓你一輩子養著別人的孩子,然後有一日,我就告訴你,其實你一直在養別人的孩子,你的孩子早在出生時就被扔進山里喂狼了。」韓凌月覺得女人狠起來比男人可怕。

閻明巍覺得太荒謬、太難理解了,「她們又沒有深仇大恨,不至于如此吧。」

「你不妨換個角度來想,對晉王妃來說,搶奪妹妹姻緣這件事,可能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敗筆,將來有一日她若成了皇後,那更是令她想起來就咬牙切齒的恥辱。」雖然干壞事是她自個兒的主意,但人就是喜歡將矛頭對準別人。

「她坐不上那個位子。」

韓凌月偏著頭瞅著他,「皇上看不上晉王?」

「皇上對晉王這個兒子還算滿意,可是晉王對晉王妃卻不滿意。」

韓凌月秒懂了,沒有人規定皇子成了皇帝,他的正妻一定會成為皇後,只是初登大寶的皇帝在名聲考量下,通常會維護「糟糠之妻」。

但其實從皇子到皇帝,這段路程可遙遠了,正妻能否一路相伴到最高處,真的很難說,而且遇到一個狠心的皇子,為了得到更大的助力,提早解決原配是必要的。

「她能不能坐上那個位子,這不是我關心的重點,你覺得她有沒有可能將孩子掉包?」

閻明巍還是否決這個猜想,「晉王妃沒有那個本事將手伸入英國公府。」

韓凌月聞言一噎。對哦,英國公府可不是小老百姓,晉王妃也不可能將世子夫人身邊的人全收買了。

「還有,晉王妃上哪兒找來孩子掉包?首先,孩子必須相同時間出生,最多快上半日一日,要不世子夫人肯定會察覺到孩子不對;其次,孩子不像父親,好歹要像母親,不可能兩個都不像,而據我所知,盧家這位小公子容貌似母。」言下之意,孩子不可能被掉包。

韓凌月張著嘴巴,可一句話也反駁不了,若是盧家小公子不像父親也不像母親,世子夫妻應該早就懷疑抱錯孩子。

手指輕輕敲著幾案,閻明巍得到這個啟發,生出了個想法,「雖然掉包不可能,但偷走孩子卻有可能。」

韓凌月怔愣了下,「這是什麼意思?」

「世子夫人若是生下雙生子,偷走其中一個,你覺得如何?」

韓凌月先是驚愕的瞪大眼楮,接著想到什麼似的搖搖頭,「不可能,世子夫人不至于連自己生幾個孩子都不知道。」

「若是遇到難產呢?」

咬著下唇想了想,韓凌月還是搖頭,「除了神智不太清楚的傻子,當娘的不應該不清楚自個兒生了幾個孩子。」

「說不定當時她的神智真的不清楚。」

韓凌月很不服氣,「我的故事有高難度,你的故事絕不可能。」

「我們來打賭。」

韓凌月懶得理他,擺了擺手,「時候不早了,你該走了。」

「無論如何,我會盯著她們,以後遇到她們,能避開就避開。」今日發生的事至少證明一件事——小家伙絕對跟世子夫人有關,而且晉王妃很可能知道真相。

「若是可以,我也不想遇到她們。」

「好啦,我走了,凌丫頭睡著了記得夢到我。」站起身,閻明巍飛快的在她額上偷得一吻,然後轉身大大方方的穿過側間,從堂屋離開。

雖然這個場景不是第一次,韓凌月還是有種無語問蒼天的感覺,文成侯府的侍衛難道全是擺設嗎?閻明巍要來就來,要走就走,完全不怕驚擾到任何人……好吧,人家就是強悍,文成侯府的侍衛在他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說不定他從正門走進來,侍衛還不敢攔他呢。

等一下,他剛剛喚她什麼?凌丫頭是嗎?

許久,韓凌月才回過神,好吧,他們一個十六,一個二十五,九歲的差距在這個時代算是大了一點點。

算了,這不是重點,她還是乖乖關門睡覺了。



無論是將孩子掉包,還是偷走孩子,閻明巍私心覺得可能性都不大,因為是英國公府,這可是大周少數幾個有底蘊的權貴之一,萬不可能在盧家第一個孫子輩上頭犯這樣的錯。

可一回到敬國公府,見到閻川,听見他們在四海茶館的盯梢終于有了突破,他興奮之余,同時生出一個念頭——若是晉王妃真的跟義幫合作,她的手有沒有可能伸入英國公府?

「你確定看見的是晉王妃的人?」

「對,我記得她是紀老夫人為晉王妃安排的管事——張嬤嬤,深受晉王妃的信賴倚重,她跟四海茶館的陳掌櫃應該很熟悉,陳掌櫃一見到她,立馬將她迎進廂房,不久之後,義幫的人也來了,雖然不確定雙方是否見面,可時間上太過巧合了。」

「這個四海茶館應該是晉王妃的產業。」若沒有登高鬧出來的口舌之爭,他可不敢如此肯定。

「晉王妃未免太大膽了,怎麼敢跟義幫合作?」閻成忍不住驚呼出聲,義幫組成的成員皆是幫閑,他們每個後頭都有自個兒的倚仗,換言之,他們牽扯的關系太復雜了,有時候他們都很難齊心,期待他們成為自己的勢力,那是痴心妄想。

閻明巍嘲弄的撇了撇嘴,「她可能對自個兒太有信心了,相信她能掌控得了義幫,而不是落在義幫手上,任人予取予求。」

「小的覺得晉王妃是迫于無奈。」閻川是暗衛,負責保護,也負責搜查,有很多事他更清楚,「雖然紀家是江州的世家大族,不過後輩子孫沒有什麼驚世之才,晉王妃的父親算是最出色的一個,不過他也只個刑部侍郎,比下有余,但想往上走,又沒那個本事。」

「若是如此,晉王為何選中紀家結盟?」閻成不解的問。

這一點閻明巍倒是很能理解,「晉王不想引起皇上猜忌,他不能選個太強大的妻族,但他也不想委屈自己,最好的選擇就是不上不下,紀家算得是恰如其分的選擇,可惜紀侍郎能力欠缺,始終入不了皇上的眼,這麼多年還是蹲在原地,晉王越看越心急,這才會盯上文成侯府。」

閻川點了點頭,接著道︰「紀家祖先留下來的產業真的很雄厚,要不也不會擁有江州首富之名,不過紀家是文官,即便舍得砸錢養侍衛,也無法跟武官之家相提並論,更何況他們首先考量的對象是幾個當官的,尤其是紀侍郎,因此即便大姑娘嫁給皇子,紀家也很難陪嫁侍衛給她。

「晉王妃為晉王生下長子,地位穩固了,開始想著將來要助晉王登上大寶,若是如此,她手上就不能無人可用,想要培養自個兒的人不是那麼容易,最好的法子是求助晉王,可惜晉王對女人干政頗有微詞,她只能尋外人合作。」

「尋外人合作並沒有錯,只是合作的對象很重要,義幫誰都踫不了。」閻明巍都不認為自個兒能掌控義幫,這些閑著沒事干的人後面的靠山一個比一個還硬,踫上一兩個跟他有仇的,這太容易了。

「晉王妃可能不清楚其中的利害關系。」

「無知者無畏,只是是好是壞,取決于人。」閻明巍擺了擺手,對晉王妃這號人物實在沒多大興趣,「義幫的人還在明州嗎?」

「對,看樣子他們沒有打听到消息不會離開,但只怕是白費功夫,就是女乃娘也不清楚小主子是撿來的,莊子上的人更不用說。」閻川不得不說主子真是太有先見之明了。

閻明巍略一思忖道︰「他們想打听什麼消息,安排我們的人透露給他們知道,尤其是撿到小家伙的情形,不過莫讓對方察覺是我們有意為之。」

「這是為何?」

「事情越明朗,他們越會采取行動,而我們也才能查清楚真相,這總比如今全靠猜測來得好吧。」

閻成舉雙手贊成,「這倒是,一直在原地兜圈子,不進也不退,悶死人了。」

「我明白了。」

「還有,打听清楚英國公世子夫人當初生孩子的情況。」閻明巍還是很難相信英國公府這麼沒用,輕而易舉就讓一個女人搞鬼成功。

閻川忍不住又問︰「難道小主子真是英國公世子的孩子?」

「不重要,盯緊他們,保護好小家伙。」小家伙就是他的孩子,即便他不是個稱職的父親,但自他從狼口下保住孩子的性命,就立下重誓將孩子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英國公世子又不是沒有兒子,也不差小主子。」閻成說得樂觀卻很擔心,小主子明面上老愛吐槽主子,其實很崇拜主子,小主子一直很在意不像主子這件事,因此過去誰說他不像主子,他就跟誰翻臉。

其實,小主子對主子一樣重要,老太爺走了之後,若不是有個兒子,主子能否從死人堆里爬出來都很難說,過去幾年他們父子可以說是相依為命。

「我的兒子喜歡待在哪兒是他的事,誰都管不了。」閻明巍道。

閻成和閻川相視一眼,主子很顯然相信小主子是英國公府的孩子,而這似乎也預告著一場孩子爭奪戰即將開打。



雖然早就猜到了,可是當證據真的擺在面前,紀安蓉還是驚得說不出話。

「王妃。」張嬤嬤擔心的喚道。

許久,紀安蓉終于擠出聲音,里頭充滿了怨,「沒想到他的命這麼大,沒有讓狼咬死他,也沒有讓馬撞死他!」

「王妃,雖然閻小將軍是在虎陽山撿到孩子,但唐婆子是不是按照指示將孩子丟棄虎陽山,這還是需要唐婆子親口證實。」張嬤嬤相信兩個孩子為同一人,但沒有唐婆子的指證,王妃就可以事不關己,而這才是她們眼下最重要的事——找到唐婆子滅口。

紀安蓉顯然也想到了,「我們必須盡快找到唐婆子。」

頓了一下,張嬤嬤不自覺的壓低聲音,「老奴感覺自個兒被人盯上了。」

紀安蓉不悅的皺眉,「什麼被人盯上了?」

「老奴不太確定,就是覺得身後有只尾巴,回頭看又什麼都沒發現。」張嬤嬤還有未竟之語——她懷疑對方是擅于跟蹤的高手,而能夠擁有這樣高手的應該是閻小將軍,可想而知,應該是王妃那次登高引來的麻煩,但這些話她不敢說,王妃肯定會不高興。紀安蓉不是看不明白,而是不想承認,「你怎麼如此粗心!」

「老奴一直很小心謹慎,也不知道如何被人家盯上的?」

「以後出門多留點心。」

張嬤嬤小心翼翼的道︰「老奴擔心對方已經注意到義幫了。」

「那又如何?義幫專門幫人打探消息,找他們的又不是只有本王妃,那些能抓到夫君養外室的夫人不全是靠義幫得知消息的嗎?」紀安蓉真覺得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當初她願意接受陳掌櫃建議跟義幫合作,不只是因為她手上無人可用,更是因為義幫就是靠打探消息掙銀子,萬一不小心教人知道她沾上義幫,也不至于一巴掌拍死她。

張嬤嬤張開嘴巴又閉上,其實她盼著主子將連絡陳掌櫃和義幫的事交給別人,可她也知道主子身邊無人可用。

「嬤嬤,當初就是靠你才能拉攏唐婆子,你應該很清楚她有哪些親人舊識可以幫忙藏身。」

「唐婆子有心躲起來,肯定不會去那些地方。」

「這都過好幾年了,若她在外頭過得不好,肯定會回來尋人幫助。年紀越大,越想回到自個兒生長的地方,說不定這會兒她已經回京了。」

這不是不可能的事,可張嬤嬤的心情很矛盾,找到唐婆子滅口,固然能讓她們安心,但知道真相的並非唐婆子一人,唐婆子說起來只是一個執行者,而真正熟知細節的還有好幾個。

其實,隨著真相浮上台面,王妃的不安會越來越大,唐婆子解決了,王妃的目光自然會注意到其他人,而她這個知道最多秘密的親信,會不會成為王妃下一個不得不除去的目標呢?

「慢著,唐婆子的事還是別交給義幫,你自個兒來找。」

張嬤嬤聞言頓時懵了。

「唐婆子的事越隱密越好,若是將義幫扯進來,本王妃擔心反而會鬧出大事。」紀安蓉不是不清楚義幫的危險,可是現況沒有給她選擇,打探消息的事倒是無妨,可唐婆子關系到一個大秘密,她不能冒險。

張嬤嬤想哭都哭不出來,怎麼最後麻煩全落在她頭上?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4-2-4 08:08:23

第十一章 唐婆子在哪里

閻明巍還沒打听到英國公世子夫人當初生孩子的事,英國公世子盧誠安就為了閻文旭找上門來,而且直接了當表明來尋找兒子,讓閻明巍差點一拳揮過去。

「我知道今日之舉很冒昧,可事關我的孩子,我等不及先下帖子,還請閻小將軍見諒。」盧誠安生得極其俊美,尤其那雙桃花眼,難怪有人戲稱他為京城第一美男子。

「不好意思,我的肚量沒那麼大。」閻明巍孩子氣的瞪了盧誠安一眼,「閻將軍就閻將軍,干啥喊我閻小將軍?」

盧誠安一臉懵,傳聞高大威猛的閻小將軍怎麼像個孩子似的?

閻明巍不是不知道大家為何喊「閻小將軍」,因為在眾位將軍當中,他年紀最小,而且祖父還在的時候,大家都喊祖父「閻將軍」,他自然而然多了一個「小」字,可事實上,其中還有貶低之意,沒人相信他能從死人堆里面爬出來。

「記住,閻將軍。」閻明巍覺得自個兒都要娶妻生子了,怎麼還能遭人貶低。

盧誠安怔愣地回過神,「是,閻將軍。」

閻明巍點了點頭,總算老老實實的回到原點,「世子爺是不是搞錯了?世子爺想找兒子應該回你英國公府,干啥跑來我敬國公府?」

「我要找的是閻小……閻將軍的兒子閻小公子。」

「世子爺找我兒子做什麼?」

「閻小公子應該是我兒子。」

閻明巍很想矢口否認,說那是他兒子,別想亂認兒子,可盧誠安今日敢尋上門,肯定是經過查證,至少有一定的把握,但他仍是不想輕易妥協,于是挑釁的問︰「你如何確定他是你兒子?」

「他跟我長得很像。」

「世上長得相似的人多得是。」

「我第一次遇到。」

「你只是第一次遇到,又不是表示沒有。」

「可是,我們兩個真的很像。」

「你只會說你們很像,難道不能說點別的嗎?」

「……」盧誠安實在招架不住,這教他說什麼呢?

閻明巍很得意的揚起眉,你以為想認兒子就可以認兒子啊,別作夢了!

閻成好想捂眼楮,他嚴重懷疑主子是嫉妒心作祟,人家白女敕女敕的像顆包子,而他黑漆漆的像塊木炭,這樣的差距太刺激人了。

閻明巍顯然知道屬下的想法,側過頭去瞪了一眼,再度將目光轉向盧誠安,看起來情緒終于恢復正常了,不過口氣還是很不客氣,「旭哥兒確實不是我親生的孩子,不過是友人臨終托付給我,教我要視如己出養大,世子爺今日莫名其妙的找上門,還說是你的孩子,還請世子爺見諒,我實在很難接受。」

盧誠安不斷的教自個兒冷靜下來,千萬別受他影響,還是從頭慢慢道來,「這事要從拙荊去江州紀家待產說起……」

閻明巍好想塞住耳朵,可又不能不知道當初發生什麼事,只好豎著耳朵听他說清楚講明白。

原來英國公世子夫人回娘家生孩子,難怪晉王妃可以從中搞鬼,不過听著听著,到了最後,他有一種懵了的感覺,因為結論是——他們根本不確定小家伙是不是英國公府的孩子,只是因為相貌,他們才如此堅持,難怪世子爺一再強調「他們兩個真的很像」。

「按照世子爺的說法,世子夫人生下的孩子很可能被偷偷抱走,或者被偷偷換走,是嗎?」

「拙荊認為自個兒只生一個孩子,可是因為早產,當時情況又很混亂,說不定她其實生下了兩個,只是被誤導,以為只生下一個,所以閻將軍的小公子不是被偷偷抱走,就是被換走。」盧誠安補充說明道︰「拙荊認為偷偷換走的可能性比較大,我則認為是偷偷抱走。」

這是說,世子夫人認為只生了一個孩子,這更符合凌丫頭的猜測。

「既然世子夫人認為只有一個孩子,為何世子爺認為是雙生子?」

「犬子像極了拙荊,不可能不是我們夫妻的孩子。」

「對哦,我怎麼忘了這件事,」閻明巍輕拍了下腦袋瓜,「我家的兒子像你,你家的兒子像世子夫人,難怪你覺得他們都是你的兒子。」

「閻將軍承認閻小公子是我的孩子了嗎?」

「不,容貌不能當作證據,而且我更支持世子夫人,若是連生幾個孩子都搞不清楚,這也太糊涂了。」這會兒他更偏向凌丫頭的猜測,因為晉王妃想在紀家搞鬼容易多了,孩子被換走的可能性更大,不過晉王妃上哪兒找個跟世子夫人容貌相似的孩子呢?

理智上,盧誠安認同閻明巍,可說陽哥兒不是他的孩子,他說什麼也不肯相信。沒錯,他確實盼著妻子生個容貌肖父的孩子,可是這種事很難說,有的孩子不像父母,反而像祖父或祖母。然而,偏偏遇到個跟他長得極相似的孩子,接下來有一日,夫人提起了這個孩子,甚至說有可能是他們的孩子,他就忍不住幻想,當初夫人生下的應該是雙生子。

「我認為世子爺不如先清楚當初發生什麼事,否則你今日的舉動很可能將我的孩子置于險境,這只怕不是你樂意見到的結果。」閻明巍越說越生氣,他還以為對方找上門是經過查證,至少知道他孩子出現的時間跟世子夫人生下孩子的時間相當,甚至知道他抱孩子去了明州之前待過江州,怎麼知道搞了半天,全是他們夫妻自個兒的猜測。

盧誠安再次一臉懵,直到他回到英國公府,腦子還是一團亂,努力想梳理今夜兩人談話的內容。

「夫君,你是不是去了敬國公府?閻小將軍怎麼說?」紀安寧完全沒有注意到盧誠安魂不守舍,迫不及待想知道閻文旭是不是他們的孩子。

盧誠安舉起手阻止她,「夫人先讓我安靜一下。」

紀安寧很心急,可她一向順服,況且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許久後,盧誠安終于轉頭看著紀安寧,此時眼中已經一片清明。

「夫君,怎麼樣了?」

「閻將軍承認孩子不是他的,而是朋友臨終托付,換言之,與我們無關。」

紀安寧一臉的失落,「是嗎?」

「我覺得他是為了保護孩子——他告訴我,最好先清楚當初發生什麼事,這是不是暗示孩子被帶走之後可能遭遇過死劫?我猜,也許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閻將軍救了孩子,無論基于保護還是養育,閻將軍只能以孩子的父親自居。」

「當初發生什麼事……」紀安寧努力想了又想,搖搖頭道︰「當時在產房的人,如今我身邊一個也沒有,倒是紀家還找得到人。」

「不行,孩子在紀家不見,若說沒有紀家的手筆,我絕對不相信。」

頓了一下,紀安寧有種說不出的心痛,「有問題的不只是紀家,還有祖母,當時我身邊的事全是祖母安排的。」

這會兒盧誠安可苦惱了,「不能從紀家下手,那該從哪兒起?」

「唐婆子!」紀安寧激動的抓住盧誠安。

「什麼?」

「我生完孩子之後,唐婆子就不見了,我問過玲瓏,玲瓏說回京之後去她家尋過,可早已人去樓空,當時我為了照顧早產的陽哥兒焦頭爛額,她覺得沒必要再拿這事讓我煩心,便暫時放下,後來也忘了。還有,我身邊的春喜應該是姊姊的眼線,我有預感,孩子的事一定跟她有關。」

盧誠安安撫的拍了拍紀安寧的手,「我知道,你別急,我先找出唐婆子。」



雖然兩人的約會總要帶上一串尾巴,閻明巍還是很享受這段時光,只要先安撫好那只最麻煩的小尾巴,然後甩鍋扔給其他人,他就可以和凌丫頭獨處了。

「小家伙以前沒釣過魚嗎?」韓凌月探頭出艙瞧了一眼,見閻文旭終于有了小孩子的樣子,興奮的頻頻伸出頭朝湖里打探,還好閻成在一旁盯著,見他太過了就伸手一拉,要不難保他不會撲通一聲掉進湖里。

「你別老盯著他。」閻明巍索性將她整個人勾進懷里,免得她老是分心關注其他的人事物。

韓凌月的身子一僵,想著要不要掙月兌他,可還沒動,就听見他輕輕呢喃。

「別動,我們小聲說話,別教人听見了。」閻明巍可不承認自己在借機吃豆腐。

「……你說。」韓凌月努力漠視他手指似有若無的輕撫著她的手背。

「小家伙應該是英國公世子的孩子。」

「這個我們不是早就猜到了嗎?」言下之意,他根本是在說廢話。

「這次是肯定,世子夫人懷孕七個月的時候,因為外國使節來訪,世子爺經常夜宿國子監,便送她回娘家待產,無非是希望她能得到更好照顧,紀家不同于英國公府,而當時世子夫人身邊幾乎是紀家的人,想要動手腳很容易。」

聞言,韓凌月的感覺不太好了,因為這件事明顯透露一個訊息——世子夫人是遭自家人算計,差別在于紀家是主動參與這件事,還是被動當個睜眼瞎子,但不管哪一個,紀家都太可惡了。

「其實,回紀家待產的不是只有世子夫人,還有晉王妃。」

「什麼?」韓凌月驚訝的坐直身子,閻明巍不慌不忙的將她按回去,要她乖乖的待在他懷里。

「你先別急,我還沒說完,另外還有一個何姨娘——紀家大公子的妾室,她們三個人是同一日發動。無論是換孩子,還是偷走孩子,我相信這事都有晉王妃一份,不過她究竟是主導者還是協助者還不確定。」閻明巍搖了搖頭,「沒有更詳細的線索,很難斷定晉王妃在這當中扮演什麼角色。」

「她當然是主導者。」韓凌月想當然的道。

「你不能因為她跟世子夫人關系不好,就認定她是主導者。」

韓凌月坐直身子,快速拉開兩人距離,瞪著他,「你做什麼幫她說話?」

「凡事要講證據,否則很難尋到真相。」

韓凌月雙手在胸前交叉,「我問你,紀家有什麼理由要害死自家的外孫?」

這一點閻明巍表示同意,「沒錯,紀家確實沒有理由,不過晉王妃又有什麼理由?難道因為姊妹關系不好,就想害死對方的孩子?」

韓凌月很認真的想了想,「理論上,這確實不足以她痛下殺手,而且還是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可有些人就是心態不正常,說不定她就是想見他們骨肉永遠分離。」

「這也不是不可能,但英國公府的小公子從哪兒來的?你不是說世子夫人不可能搞不清楚自己生了幾個孩子嗎?她可是很堅持自個兒只生了一個。」

頓了一下,韓凌月有些不確定的道︰「應該是事先安排,從別處抱來的。」

「盧家小公子長得很像世子夫人。」

「若是紀家的孩子像世子夫人不是很正常嗎?」韓凌月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瞪大眼楮,「有了,何姨娘的孩子是不是死了?」

「母子雙亡,不過盧家小公子應該不是何姨娘的孩子,紀家要封住幾個人的嘴巴不難,但整個院子……不可能。」

「世子夫人被人換走孩子還毫無所覺,何姨娘身邊的人事先被換走,這有什麼困難?」

閻明巍還是很堅定的搖頭,「你可別忘了還有產婆。」

「產婆可以收買。」

「此事牽連太大,一旦爆出來,不但紀家完了,晉王妃肯定也要遭殃,我不認為紀家會冒這樣的風險。」

韓凌月很不想承認,但好像是這樣。

「其實,只要找到一個人,真相大概就可以揭曉。」

韓凌月很快就想到了,「抱走孩子的人!」

「沒錯,不過這是他們夫妻的事,我們不管。」

不管?這是怕人家將他的兒子搶走嗎?韓凌月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

見狀,閻明巍有些惱羞成怒,「這原本就是他們的事,跟我們有什麼關系?」

「你們在吵架。」閻文旭突然鑽進艙房。

兩人同時怔愣了下,閻明巍隨即伸手將韓凌月勾過來,「我們兩個相親相愛,怎麼可能吵架?」

閻文旭先是瞪大眼楮,接著用雙手捂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既然知道非禮勿視,你還待在這兒干啥?」

「魚釣好了。」閻文旭對著韓凌月撇嘴,「韓姊姊不是要烤魚給我吃嗎?」

「對,我們先吃烤魚。」韓凌月掙月兌閻明巍,跟著閻文旭鑽出艙房。

閻明巍懵了,這怎麼跟他預期的不一樣?為何兩人時光一轉眼就沒了?



每日在噩夢的侵擾下,紀安蓉越來越焦躁,每日醒來就是找張嬤嬤,詢問唐婆子的消息,張嬤嬤倒是盡責,前一日去了哪兒,她都會詳細稟明,說白了,她就是在告訴主子,她真的沒偷懶,不過紀安蓉的臉色仍一日比一日難看。

「王妃,昨日老奴去了南城的大雜院,這是唐婆子未賣身到紀家前住過的地方,也是唐婆子有關系的最後一個地方,可結果還是一樣——她有一二十年不曾回過那兒。」張嬤嬤真是苦不堪言,每日一早出門直到深夜方回,兩只腳都走到起水泡了,問題是,主子不滿意啊,直勾勾的瞪著她,害她連喘口氣都覺得壓力好大。

「本王妃不信。若是你背主,你不去曾經待過的地方,會上哪兒?」紀安蓉並非質疑張嬤嬤,而是根據常理判斷。

「老奴絕對不會背主。」張嬤嬤趕緊舉手發誓。

紀安蓉臉都綠了,「本王妃只是舉個例子。」

主子,您拿老奴背主來舉例,老奴怎麼受了得?張嬤嬤小心翼翼的道︰「老奴連這樣的想法都不敢有,實在回答不了王妃。」

瞪著張嬤嬤半晌,紀安蓉退一步道︰「你總可以說說看對此事有何看法吧。」

這個問題張嬤嬤還真是想過,也就不避諱的老老實實道來,「老奴覺得,首先還要掌握跟唐婆子有關系的每個人,可若要仔仔細細查清楚這些人,還是得從英國公府那邊下手,唐婆子跟著二姑女乃女乃去了英國公府好幾年,那些年她在英國公府跟誰要好,又跟誰往來密切,我們並不清楚。」

「對哦,本王妃怎麼忘了唐婆子有好幾年待在英國公府。」

「老奴也忘了這件事,只是尋了一處又一處,他們都說唐婆子一二十年不曾回去過,可是老奴記得在紀家的時候,唐婆子回過一次大雜院。」

「若想英國公府的事,只能由春喜那兒下手,對了,春喜可有消息傳來?」其實紀安蓉很少記住春喜這個人,春喜算不上奸細,只是得知英國公府消息的一個管道,往常她也不是多關心英國公府,而且張嬤嬤會主動提起,自然無須她過問。

「除非王妃上英國公府,若無緊要的事,春喜只有每個月回家的時候才會繞過來回報消息,這不是王妃的意思嗎?」

沒錯,這原本是基于安全考量,深怕會曝露春喜是她的眼線,可如今她必須時時刻刻掌握英國公府的情況。

「你去英國公府走一趟,想個法子見春喜一面,她應該很清楚唐婆子那些年在英國公府的情況。」

張嬤嬤不由得遲疑了一下,「二姑女乃女乃只怕已經起了疑心,老奴這會兒去英國公府,不太好吧。」

「本王妃又不是讓你大張旗鼓去找人。」

她可是晉王妃身邊最得力的管事嬤嬤,英國公府只怕沒有人不認識她。張嬤嬤真是欲哭無淚,最近那種出門被跟蹤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可是她不敢說出來,王妃只會怪她粗心,沒多用點心眼。

「你告訴春喜,本王妃給她三日的時間,無論是否關系密切,只要與唐婆子有往來的全記下來,寧可多費點心思,可別因為是一條小魚,就不當一回事。」紀安蓉擺了擺手,「好了,你趕緊去吧。」

無聲一嘆,張嬤嬤應聲離開。



閻明巍真的一點都不想見到盧誠安,無事不登三寶殿,這位世子爺當然不會閑著沒事上門找他閑聊,果然,是來求他幫忙,他的第一個反應當然是——

不要,我為何要幫忙?開玩笑,這個人是來搶他兒子,他連看一眼都不樂意,再說了,自家事不關起門來解決,尋外人幫忙,這也太沒出息了。可是下一刻,他想到某人似笑非笑的眼神,繞到嘴邊的話又咽下。

「你要我幫忙找人,是誰?」雖然他不想幫這個忙,但某一部分來說,他們的目的相同——確認小家伙的真實身分,不過,世子爺是想認回兒子,而他,是要除去所有威脅小家伙的危險。

「唐金,我們都稱她唐婆子,我們發現晉王妃也在尋找她的下落。」因為張嬤嬤找上春喜,春喜暗中在查探與唐婆子交好的人,他們才察覺到晉王妃的動作。

閻明巍唇角抽了一下,反應未免太慢了,閻川早就發現晉王妃的人在尋找這位唐婆子的下落,他竟然這會兒才發現。

「你找她干啥?」

「她是拙荊生下孩子之後不見的人,我猜,當初抱走孩子的應該是她,只要找到她,真相就可以大白了。」

閻明巍好像認同的點點頭,可是他的口氣很不客氣,「我為何要幫你找人?」

「我爹還未將英國公府的侍衛交到我手上,我若想動用暗衛,必然驚動我爹,而此事關系到紀家,這是世子夫人的娘家,在真相未明之前,為了兩家的關系著想,我爹娘還是什麼都不知道比較好。」盧誠安當然也有貼身侍衛,保護的功夫還行,但暗衛的本領就不夠了。

這家伙還知道護著妻子,不錯!雖然如此,閻明巍的嘴巴還是不肯松口,「我若是你,我肯定靠自個兒的本事找到人,清楚真相。」

「可惜了,我不是閻將軍。」盧誠安從來不否認自個兒的短處,他讀書很有本事,不靠爵位,他也可以當上探花郎,可練武真的不行,而這也是他爹的遺憾,總是說,以軍功起家的英國公府遲早要敗在他手上。

「……」還以為白白女敕女敕的包子很好捏,沒想到說話也可以噎死人。

「閻將軍的人情我會記下。」

閻明巍沒好氣的撇嘴,「我可還沒有答應幫你。」

頓了一下,盧誠安轉而問道︰「我可以知道閻將軍是如何撿到孩子的嗎?」

「……我不是說了,他是朋友臨終托付。」

早猜到他不會坦白,盧誠安自顧自的又道︰「我猜,若不是你出手相救,他很可能活不下來。」

很好,這家伙听出他上一次想傳達的訊息,至少有點腦子了,要不他真的很難相信小家伙是他兒子,小家伙可聰明著呢。閻明巍不懷好意的道︰「你不用猜了,對我來說,他就是我兒子,雖然沒有娘照顧,我這個爹當得也不盡職,無法時時陪在身邊,可他很能干很懂事。」

「謝謝你將他養得這麼好。」

「……」這家伙真的很令人生氣!

盧誠安起身恭恭敬敬的向閻明巍行禮,「還請閻將軍出手相幫,如今連晉王妃都在找人了,我很擔心她會搶先一步找到,如此一來,當初的真相很可能就會永遠石沉大海。」

「我會考慮。」真相石沉大海也與他無關好嗎!

盧誠安連忙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函,走過去放在閻明巍手邊的幾案上,「這上頭的名單有唐婆子的親人,也有她在英國公府關系比較密切的幾個人,我不知道是否有助于你尋找唐婆子,還是先幫你備下了。」

「……」他明明說會考慮,又沒有答應,這家伙未免太懂得順竿子往上爬。盧誠安再一次恭恭敬敬的行禮,附上一句「勞你費心」,便告辭離開。

閻明巍根本懵了,這是什麼情況?回來回來,他又沒答應,可人家跑得比兔子還快,明擺著不讓他拒絕。

站在一旁的閻成見狀差點爆笑出聲,其實小主子不只容貌像英國公世子,那種一旦打定主意的執拗也是不相上下,而主子看似很有當爹的威嚴,很多時候拿小主子一點辦法都沒有,反倒是韓大姑娘在小主子面前還能堅持得住。

閻明巍當然也看出來了,心里更加郁悶,怎麼覺得兒子快要跑走了?

這種情況下,閻明巍覺得自個兒很需要某人的安慰,接著他就起身出門了,閻成先是一怔,連忙跟上,他又苦了,只能聞著香氣,卻吃不到。



面粉加了雞蛋,再加上鹽水來和,和出來的面團偏硬,醒上片刻後,用 面杖 成薄薄的大圓面皮,接著切成條狀,撒上一些細細的玉米面,將面條全部抖散防止黏連。

鍋中的水燒開,放入鍋中煮熟,過涼水,撈出之後,放入青菜豆芽,數到一百八十撈出瀝干。連同面條一起放入碗中,撒入蔥末、蒜末、辣椒、醬油、鹽,最後將燒開的熱油澆在上頭。

滋啦一聲,香味四溢,取後再加點醋,這就是一碗油潑辣子面,不過,韓凌月並不是制作寬面,而是筷子粗細這樣寬度的面條,方便筷子夾取。

「這真是太好吃了!」閻明巍深刻體會到一件事——兒子令他操心,嬌妻令他幸福,可是,目光一不小心瞄到床上的小人兒——大剌剌的張開四肢攤平在床上,幸福感瞬間龜裂。

「他為何睡在這兒?」閻明巍指控的看著韓凌月,要睡,也是他先,怎麼可以讓這小子搶在前頭呢?

「下午作噩夢,吵著晚上要跟我睡。」

「你就由著他?」根據他的了解,她很有原則,妥協向來是別人的事。

「他夢見遭我遺棄。」韓凌月很無奈,為了洗刷「冤屈」,她能不屈服嗎?

「……」難道小家伙察覺到了嗎?

「小家伙醒過來就不好了,你趕緊走吧。」

「我是爹,干啥遷就兒子?」閻明巍越看越惱,真想走過去戳他。

韓凌月微微挑起眉,「誰惹你不開心?」

「那位世子爺要我幫忙找唐婆子。」閻明巍從懷里抽出信函,扔在幾案上,氣呼呼的又道︰「還很好心的準備了一份名單給我,什麼唐婆子的親人,關系比較密切的人,這不是認準我不可能置身事外嗎?」

「唐婆子……是當初抱走孩子的人?」

「應該是,世子夫人生下孩子之後就消失不見了。」

「找個人,這對你來說不是很簡單嗎?」

閻明巍忍不住瞪人,「我為何要幫他找人?」

韓凌月搖了搖頭,彷佛是在說︰我支持你拒絕幫忙,接著狀似隨意的道︰「換成是我,絕不會長途跋涉投靠親人,躲藏當然也要待在自個兒最熟悉的地方,一來方便打听消息,二來有個風吹草動,我才知道往哪兒逃跑,總之,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閻明巍若有所思的輕蹙著眉,「你認為唐婆子根本沒有離開京城?」

「我又不是笨蛋,明知出事之後,人家最先找的就是我的親人,我不但跑回去自投羅網,還禍害他們,這說得過去嗎?再說了,離開親人那麼多年,我可不知道他們的品性是否一如當初,萬一不是我投靠他們,而是他們成為我的麻煩,我豈不是從狼口跳到虎口?」

聞言,閻明巍很認真的點點頭,「沒錯,唐婆子肯定沒有離開京城,不過,無論英國公府還是晉王府,識得她的人必定不少,這幾年她如何不曝露行蹤?」

「其實上個妝掩飾一下就能避開大部分耳目,不過肯定有人相助,要不什麼都靠自己,只怕早就教人發現了。」

閻明巍輕輕敲著信函,「這份名單還是有用,是嗎?」

「當然,除非他們的關系不在明面上。」

「不在明面上?」

「這些大戶人家的奴僕都很機靈,明面上的關系不見得是真正的關系,有些是建立在私底下,某一方面來說,這可以說是給雙方留後路,對彼此都有好處。」

怔愣了下,閻明巍不由得笑了,祖父不就在宮里建立了幾個關系,如今這些關系都在他手上,而這些關系當然是見不得人的。

「怎麼了?」

「你說得對極了。」

「這是當然。」韓凌月滿滿的「後來者」的驕傲,宅斗的書可不是白看,接著她伸手拍了拍閻明巍的肩膀,很堅定的道︰「好啦,我對你有絕對的信心,你一定很快就會找到唐婆子的。」

「……」他怎麼覺得好像哪兒不對勁?

韓凌月假裝看不懂他臉上的迷惑,他意見再多,還不是會幫忙找唐婆子,這當然不是為了確認小家伙的真實身分,而是要找出那個殺害小家伙的惡人,究竟是什麼理由容不下一個孩子?

「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閻明巍已經忘了今夜來這兒干啥,反正吃到油潑辣子面,這一趟算是值了,當然,若沒有那個大剌剌躺在床上的小家伙,他的心情會更好。

臨走之前,閻明巍忍不住走到床邊,戳了戳小家伙白女敕女敕的臉,再戳了戳他圓滾滾的肚子,哼了一聲才轉身離開。

韓凌月先是懵了一下,然後唇角一抽,雖然過去就听人說過,男人的身體里面住了一個孩子,不過,能不能別這麼幼稚?



韓凌月能想到的事,紀安蓉也想到了,這些年她在後宮也建立了幾個關系,不過明面上丁點牽扯也沒有,唐婆子難道沒有這樣的關系嗎?

「王妃,這名單有什麼問題嗎?」張嬤嬤見紀安蓉陰晴不定的盯著名單,覺得剛剛交差的喜悅全沒了,一顆心又被高高的提起。

「嬤嬤,這些都是唐婆子明面上的關系,想必英國公府的人都知道吧。」

「這是當然,要不春喜也查不出來。」張嬤嬤不安的問︰「這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不對,只是,唐婆子真只有這些關系嗎?」

聞言,張嬤嬤嚇了一跳,「王妃懷疑春喜有所隱瞞嗎?」

紀安蓉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本王妃是在想,唐婆子會不會有那種不為人所知的關系?」

張嬤嬤的神情顯得有些尷尬,唐婆子年紀不小了,長得不怎麼樣,又不如齊嬤嬤得二姑女乃女乃看重,應該沒有人願意跟她有首尾。

紀安蓉一眼就看出張嬤嬤的心思,不由得惱怒道︰「你在胡思亂想什麼?本王妃是說,她有沒有認干女兒或干兒子?」

「原來是這個啊……老奴覺得應該沒有,不然春喜不可能不知道。」張嬤嬤難為情的一笑。

「你確定奴僕認干親都會擺在明面上嗎?」

怔愣了下,張嬤嬤不確定的道︰「就老奴所知,奴僕認干親通常都是私底下,除了關系很親近的人,通常不會有人知道。」

「本王妃覺得唐婆子投靠的可能就是這種關系,而不是明面上的關系。」紀安蓉敲了敲榻幾上的名單。

張嬤嬤總算明白主子的意思,「這種事春喜不好,而且,鬧得動靜太大了,春喜在調查唐婆子的事勢必會驚動二姑女乃女乃。」

紀安蓉知道確實如此,可英國公府只有春喜這條線。

遲疑了一下,張嬤嬤小心翼翼的問︰「王妃要不要請王爺幫忙?老奴覺得這事交給王爺,只怕幾日就能查出來了。」

「不行,王爺若追原因,我還能瞞得住嗎?」

「可單靠春喜,只怕查不到唐婆子私底下的關系。」

靜默了片刻,紀安蓉豁出去的道︰「你去找義幫。」

「王妃不是不想將義幫扯進來嗎?」

「事到如今,本王妃沒得選擇了,再不快一點,本王妃擔心英國公世子搶先一步。」她了解自個兒的妹妹,既然已經對閻家小公子的身分起疑,她必然會想法子找出唐婆子,而找人的事她肯定會求助英國公世子……說不定他們已經猜到發生何事,甚至聯想到她身上了。

張嬤嬤也想明白了,只能無聲的嘆了一口氣,若是王爺和王妃夫妻同心,就不會有今日這些事了。

紀安蓉何嘗不知道陷入今日的困局緣于何處,不過如今說什麼都沒有意義。

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示意張嬤嬤趕緊將這事辦了,她懶洋洋的躺在榻上,思緒越飄越遠。



雖然閻明巍堅持不承認閻文旭與英國公府的關系,可英國公世子夫婦已經認定閻文旭是他們的兒子,英國公世子夫人更是忍不住來看兒子,盡管總是有借口,不過她一雙眼楮一直盯著小家伙,周遭的人還有誰看不出來的?只是大伙兒看不明白這當中的關系,當然,這不包括小家伙兒在內。

「小小年紀就喜歡望天長嘆,這樣真的很不好。」韓凌月伸手模了模閻文旭的頭,接著挨著他在台階坐下,「小孩子就應該有小孩子的樣子,又不是缺衣少食,難道不應該開開心心的過每一日嗎?」

閻文旭斜睨了她一眼,老氣橫秋的道︰「你根本不懂我的心情。」

「……」她能懂他的心情才怪,上一世她身體不好,也不曾像他這樣不好好當個孩子。

略一思忖,韓凌月決定充當一下心靈導師,雖然自覺見識貧乏,說不出什麼高深的學問,當然,說話之前得先模模頭,營造良好的氣氛,「小家伙,快樂是一日,難過也是一日,你要快樂還是難過?」

閻文旭給她嫌棄的一眼,「誰會喜歡難過?」

韓凌月好想捏人啊,這熊孩子絕對是破壞氣氛高手!

「是啊,這是選擇的問題,每個人都想當聰明人,可是又往往將自個兒困在愁苦的思緒當中,這是為什麼?」

閻文旭幽幽的瞥了她一眼,彷佛在告訴她︰你實在很笨,這麼簡單的道理怎麼不懂呢?

韓凌月見了,不由得唇角一抽,心靈導師真的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勝任。

「身不由己,你懂嗎?」

這小子將她當成小孩子訓話嗎?韓凌月板著臉轉頭看著他,聲音清清冷冷,「不要說什麼身不由己,你有事就直接說出來,懂嗎?」

閻文旭立馬變成小可憐,那雙桃花眼彷佛要噴出淚來。

「……你需要我再重申一次嗎?」韓凌月很慶幸他是五歲的小屁孩,要不,怎麼招架得住桃花眼的攻擊力?

閻文旭雙肩垂下來,小小聲的問︰「我不是我爹的孩子是嗎?」

韓凌月差點一頭栽下台階。小家伙,你能不能不要如此敏銳?

「……你怎麼不是你爹的孩子?」

「你別想騙我,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

「我不是我爹的孩子。」

為何覺得他們在繞口令呢?韓凌月努力保持臉上的平靜,擺出為人母的姿態訓話,「你是個聰明的孩子,當知閑言閑語不足以盡信,因為幾句閑話就愁眉不展,這不是傻了嗎?」

「我是听你們說的。」

韓凌月一臉錯愕。

「你們利用我睡覺的時候偷偷說話,以為我不知道嗎?」

「……」他明明睡得都打呼了,怎麼還听見他們說話?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看起來明明是一顆白白胖胖的包子,為何說起話來老像一顆老面饅頭?韓凌月忍不住抬頭望天,好想嘆氣哦。

閻文旭挑釁的揚起下巴,「你怎麼不說話了?」

韓凌月腦子飛快的轉動,可是面對現實,再多的言語都顯得薄弱,只能說出心底最真實的感受,「我沒什麼好說的,只是想讓你知道一件事——你不單單是你爹的兒子,你也是我的兒子。」

閻文旭緊抿著嘴,看起來很憂郁,教人好心疼,韓凌月很想將他摟進懷里,不過她什麼也沒做,只是看著他,有些事必須自己面對,別人無法幫忙。

半晌,他低聲問︰「你真的當我是兒子嗎?」

「當然,你不是想吃什麼,我就做給你嗎?」

「你常常討價還價,不願意做給我吃。」

噎了一下,韓凌月清了清嗓子道︰「以後這種事再也不會發生了,你想吃什麼,我會努力滿足你。」

閻文旭歡喜的跳起來往下一躍,站在台階最下面,「我最喜歡韓姊姊了。」

「……」她怎麼覺得自個兒被一個五歲的小孩子算計了?

「我想吃醬油手撕雞。」

「……你不是昨日才吃過嗎?」韓凌月不知道自個兒如何找回聲音,明明一開始的時候,她輕而易舉就能壓制他,為何最近的對戰力如此差勁呢?

「我就是喜歡醬油手撕雞啊,快快快!」閻文旭迫不及待過去扯她的手。

「……好,我們去做醬油手撕雞。」韓凌月僵硬的起身走下台階,隨著他去小廚房,此時腦海莫名的回蕩起某首歌的歌詞——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4-2-4 08:08:49

第十二章 喜歡你的善良

因為韓凌月的提醒,閻明巍直接讓閻川盯著英國公府,凡出門辦事,皆派人跟蹤,從其中尋找可疑之人,雖然此舉稍嫌麻煩,可是能確保沒有漏網之魚,當然,盧誠安給的名單還是要重點調。

原本他以為要費上一段時日,至少一兩個月免不了,畢竟想要找出一個刻意隱藏的人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沒想到三日不到消息就傳來了。

「真的找到唐婆子了?」

「對,果真如韓大姑娘所言,唐婆子一直藏在京城,而藏匿她的人還是英國公世子夫人院子小廚房的丫鬟菊香,根據我們從左鄰右舍那兒打探來的消息,說是她的女兒,她們五年前才搬過去的。」

閻明巍微微挑起眉,「干女兒?」

「對,據說紀二姑娘嫁進英國公府之後,世子爺院子添了一批人手,當時齊嬤嬤忙著教導幾個從紀家帶來的丫鬟,便將挑人的事交給了唐婆子。」

「這是有知遇之恩。」

「听說不只是知遇之恩,還有幾次的解圍之恩,世子夫人的院子免不了發生爭寵事件,算計陷害是經常有的,這個菊香是從莊子佃戶家的孩子選上來的,什麼都不懂,難免在人家的爭斗中受到牽連,遭了無妄之災。其實唐婆子幫助過的人並非只有她,只是她懂得感恩,因為擔心遭人誤會巴結,並未主動靠近唐婆子,因此她們的關系少有人知道。」「這個唐婆子倒是個厲害的,早早就給自個兒尋後路。」

「高門大戶陰私的事太多了,除非囂張跋扈,大戶人家的丫鬟婆子不會不知道處理好關系,給自個兒留幾條後路。」

「菊香平日應該都待在英國公府吧。」

「是,基本上每個月有一日休假,不過,菊香是小廚房的丫鬟,常有機會出府采買,偶爾可以繞回去看看。」

「英國公府可有人知道她住在哪兒?」

提起此事,閻川忍不住要豎起大拇指,「這個菊香相當謹慎,府里的人都以為她家在城外的莊子,其實她娘早就不在了,她爹又娶了一個,那兒早就沒有她的位置,也難怪她要認唐婆子當干娘。」

「派人盯住她了嗎?」

「盯住了,只要她回去看唐婆子,我們就可以逮住人。」

這會兒就差一步了,閻明巍反而更加機警,「晉王妃那邊可有動作?」

「晉王妃請了義幫尋人。」

閻明巍失聲笑了,「她膽子可真大!」

「不靠義幫,張嬤嬤只怕沒那個本事逮住唐婆子。」閻川甚至覺得兩個老婦對上,張嬤嬤說不定還屈居下風,張嬤嬤只要專心侍候討好主子,辛苦的活計全部不沾手,唐婆子可要事事自個兒來,打架肯定比張嬤嬤靈活。

略一思忖,閻明巍不懷好意的一笑,「這沒什麼不好,說不定我們可以坐收漁翁之利,你說不是嗎?」

閻川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小的這就去安排,保證義幫看得到抓不到。」

閻明巍笑著擺了擺手,最近老是在吃虧,這會兒應該換別人了,要不他心氣難平啊!



權貴高門的丫鬟若非太過愚鈍,當危險靠近時,或多或少可以感覺得到,菊香不自覺的加快腳步,她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心里有鬼的才會慌,沒事也能生出事來。

菊香借四處買東西想方設法甩掉跟蹤的人,待回到租賃的院子,門一關,她立馬抓住唐婆子的手。

「干娘,好像有人在跟蹤我。」

「什麼人在跟蹤你?」

菊香搖了搖頭,「我不清楚,從我離開英國公府,對方就一路跟著,我不敢回頭,就怕對方察覺,反而逼對方直接對我出手。」

唐婆子贊賞的點點頭,「你做得很好,你不急,對方就不會急著出手。」

「可是,為何要跟蹤我?」菊香很茫然,完全不知道麻煩從何而起。

唐婆子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瞳孔一縮,難道是……叩叩叩!敲門聲響起,男子的聲音傳了進來,「有人在嗎?」

菊香嚇了一跳,「我明明甩掉他們了。」

「這些都是練家子,你甩不掉他們的。」

「練家子……干娘知道是誰?」

唐婆子深吸一口氣,不得不面對現實了,「這些人很可能是沖著我來的。」

聞言,菊香慌了,「干娘,這是怎麼回事?」

「這事一時半刻說不清楚,我還是先走。」

「干娘上哪兒?」

「你放心,過幾日我就會回來,重要的東西都在我房里,你要收好。」唐婆子隨即轉身往後跑。

「干娘……」

叩叩叩!敲門聲再次響起,這次更急促了,男子的聲音變得很粗暴,「開門!快開門!」

菊香咽了口口水,顫抖的走過去開門,門一開,兩名壯漢立馬沖進來。

「你們……你們找誰?」

一名壯漢沖進屋內尋人,一名壯漢凶巴巴的質問菊香,「唐婆子呢?」

「什麼……什麼唐婆子?」

壯漢一把扯住菊香的手臂,凶狠的道︰「想活命,你就老老實實的回答,唐婆子人呢?」

「她……她走了,後面圍牆有個狗洞。」菊香舉起自由的那只手指向後方。

壯漢甩掉菊香,對著屋內的人喊一聲便往後跑,緊接著另一個人也跑出來,跟著往後追去。

菊香感覺全身都軟了,可仍努力支撐著,不曉得過了多久,也許是知道危險過去了,整個人虛月兌的跌坐在地上。



這幾日對紀安蓉來說可謂度日如年,腦子一次又一次的重復著同樣的問題——義幫找到人了嗎?義幫去抓人了嗎?

一日一日過去,終于等到消息了,可對她來說,卻是晴天霹靂。

「你說什麼?唐婆子跑了?」紀安蓉激動的尾音上揚,整個人倏地站起來。

「義幫闖進屋子之前,唐婆子搶先一步從後門的狗洞溜了,後來義幫追出去,已經連個影子也沒有。」張嬤嬤不安的瞥了主子一眼,「義幫懷疑有人半路攔截。」

「英國公世子?」

「按照義幫的說法,英國公世子只怕沒有這個本事。」張嬤嬤下意識的咽了口口水,「最有可能的是閻小將軍。」

紀安蓉頓時心緒大亂,整個人頹然的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道︰「我怎麼忘了收養孩子的人是他,只要他出手,就是晉王府也不見得能搶得贏他。」

見狀,張嬤嬤實在擔心,再次豁出去的提議道︰「王妃,還是求王爺出面吧,看在王爺的面子上,閻小將軍肯定會交出唐婆子的。」

紀安蓉連忙搖頭,「不行,若是王爺知道真相,我就完蛋了。」

「可是,王爺不能不站在王妃這一邊啊。」

聞言,紀安蓉冷冷一笑,「是呀,他確實不能不站在我這一邊,可抓住這個把柄,你以為我還能保住王妃的頭餃嗎?」王爺這個人比她還現實,若不是礙于名聲,他恨不得換掉她這個王妃。

「王爺想動王妃必須有名頭,王爺只怕比任何人都更害怕真相曝光。」

紀安蓉堅定的搖搖頭,「你太小看王爺了,若我去找王爺,相信我,王爺的第一個反應很可能是進宮請罪,直接將我交給皇上處置。別忘了,王爺自始至終被蒙在鼓里,我犯下的錯與他一點關系也沒有,妻子可以再娶,孩子可以再生,他何樂而不為,怎麼可能幫我?」

張嬤嬤不是不了解晉王,他不是那種會同舟共濟的人,可有些事不是晉王可以輕易撇得一干二淨的,「對皇上來說,王爺是王妃的夫君,王妃有錯,王爺絕不可能置身事外。」

沒錯,對父皇來說,他們夫妻是一體的,妻子有錯,夫君怎麼可能一點關系都沒有?可是……閉上眼楮,紀安蓉強迫自個兒靜下來,仔細琢磨唐婆子曝露後可能帶來的麻煩,思緒也越來越清明,當她再度張開眼楮時,整個人已經沉澱下來。

「別慌,唐婆子充其量只是負責交換孩子,其他的事並不知情。」

張嬤嬤想想也對,整件事的操盤手是老夫人,而老夫人絕對不會說出實情的。

想明白了,紀安蓉很得意的揚起眉,「有了唐婆子,紀安寧還是拿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是,不過,老夫人……」

「放心,對祖母來說,紀家的未來最為重要。」當初祖母可不是因為偏疼她,才願意站出來幫她,而是因為關系到紀家的未來。如此一想,她還真是像極了祖母,她們眼中首先看見的永遠是利益,祖母站在她這一邊,不是理所當然嗎?

「義幫那邊……」

「你去告訴他們,這件事情不用管了。」

張嬤嬤連忙應聲退了出去,身子輕盈得彷佛要飛起來,終于不必再追著唐婆子打轉,兩只腳也不必走個不停,最近夜里不是忙著挑破水泡,就是夢見沒有盡頭的路,再繼續下去,她擔心某一夜醒來便一頭白發。



唐婆子知道自個兒遭人暗算了,一棍下去再醒來,見到的很可能是晉王妃,或者是世子夫人,可沒想到竟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不過,她只覺得壓力更大,因為這個男人身上有股殺氣,這是真正見過血的,不同于王府或國公府的侍衛。

「你是誰?」

閻明巍先是錯愕地瞪大眼楮,接著轉頭看向閻成,語帶指控道︰「你不是說你家主子很有名嗎?」

「輾壓西夷的殺神,主子怎麼可能不出名呢?不過,主子剛回京不久,如今京城看過主子的人應該還不多,至于五六年前,京城人的記性太差了,說不定早就忘得一干二淨。」閻成相信沒有人敢記得主子過去的惡名,主子可是功在國家,紈褲的年少當然值得被放下。

唐婆子怔愣後反應過來,「閻小將軍?」

閻成立馬拍手道︰「主子,您看,雖然沒見過您,但還是久仰您的大名。」

閻明巍一點也不開心,「干啥喊我閻小將軍?閻將軍不是更朗朗上口嗎?」

「是,閻將軍。」唐婆子很識相的立即改口。

「既然知道我是誰,我們來說正事吧。」

唐婆子一臉疑惑,說什麼正事?

「主子還是說得清楚一點,人家又不知道你跟那件事情的關系。」閻成覺得主子這種理所當然的性格很有問題。

「她為了什麼事躲了五年多,還能搞不清楚狀況嗎?」

閻成模模鼻子站遠一點,他們自個兒解決好了。

閻明巍伸長腳踢了一下唐婆子,「別跟我廢話了,趕緊說吧。」

「閻小……閻將軍想知道什麼事?」

「我這個人很沒耐性,你最好別跟我繞圈子。」閻明巍往後晃了一下搖椅,覺得這玩意兒很舒服,但一點也不威武,早知道就搬一張太師椅過來。

唐婆子心下一凜,迅速整理了下思緒,簡潔明白的道來,「老奴什麼都不知道,只是負責換孩子,將世子夫人產房換出來的孩子送到虎陽山,越深山越好。」

閻明巍的眼神轉為冰冷,「這是誰的意思?」

「老奴不清楚。」

閻明巍氣笑了,「你會不清楚幫誰辦事?」

「最先找老奴的是晉王妃身邊的張嬤嬤,老奴對張嬤嬤有防備,畢竟那是晉王妃的人,晉王妃跟世子夫人關系不好,我們當奴才的都知道。後來是老夫人身邊的嬤嬤找上老奴,因此老奴不確定這是晉王妃的意思,還是老夫人的意思。」

「你不清楚幫誰辦事,竟然還敢應了!」

「無論是晉王妃還是老夫人,其實她們代表的都是紀家,老奴還有親人在紀家,不願意听從指示也不行。」

閻明巍似笑非笑的挑起眉,「如此說來,你將剛出生的孩子丟在狼窩,這也算無辜的嗎?」

「……老奴只是將孩子送到虎陽山,並不知道那兒是個狼窩。」唐婆子可不敢承認,若非因為听見狼嚎,她不會匆匆丟下孩子走人。

閻明巍懶得在這上頭跟她糾纏,轉而問︰「你說交換孩子,是誰的孩子?」

「老奴不清楚,孩子是老夫人身邊的華嬤嬤親手交給老奴的,當時孩子裝在提籃里面,老奴再跟被派到世子夫人產房里面的江嬤嬤進行交換。」

閻明巍記得盧誠安提過,世子夫人生孩子的時候,齊嬤嬤因為生病去了莊子,而老夫人便安排身邊的嬤嬤前去侍候。雖然還不能確定晉王妃在這件事情上扮演的角色,但紀老夫人絕對是這件事情的操盤手,他不得不說這個老太婆真是個狠人!

「華嬤嬤交給你的孩子是剛剛出生的孩子嗎?」

「對,很瘦弱,看起來像早產兒。」

「你認為是誰的孩子?」

「老奴不知道。」

閻明巍傾身向前,眼底一片冰冷,「我說,你知道。」

唐婆子舌忝了一下干裂的唇瓣,「老奴覺得……應該是晉王妃的孩子。」

「為何是晉王妃的孩子?」

「晉王妃的肚子一發動,老夫人就守在晉王妃身邊,華嬤嬤向來不會離開老夫人左右,華嬤嬤交給老奴的孩子不是晉王妃的孩子,還會是誰的孩子?」

閻明巍點頭表示認同,「說得對極了。」

「那個……閻將軍……」

「你想活命是嗎?」

唐婆子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道︰「老奴的干女兒什麼都不知道,她只是感念老奴的恩情,在老奴無處去的時候,給老奴一個家。」

「我這個人恩怨分明,不會牽連沒關系的人。」

「謝謝閻將軍。」唐婆子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我很滿意你的配合度,不需要我用刑,所以你放心,你也不是沒有活命的機會,等這件事情了結了,我會將你交給世子夫人,由她來決定你是生是死。」他真的沒興趣管人家的家務事。

「謝謝閻將軍。」唐婆子再次重重的磕一個頭,只要到世子夫人手上,活命的機會很大,不像晉王妃,那只有死路一條。

「這段時間你就暫時待在這里,無論晉王妃還是紀老夫人,她們寧可你變成死人,這里對你來說是最安全的地方。」

「老奴明白。」

閻明巍起身走出柴房,閻成緊跟在後。

「閻成,我想吃醬油手撕雞。」

「……」主子,這樣子真的好嗎?

一開始,韓大姑娘做什麼,您就吃什麼,如今胃口越來越大了還點餐,韓大姑娘都快成了開酒樓的,他見了都為她叫屈。

閻明巍回頭瞪了他一眼,「還不趕緊派個人過去說一聲。」

閻成好哀怨的回視一眼,趕緊去尋人傳話。



取一只現成的雞,剁下半邊。

焯去血水切成粗條,再一點一點用手撕成細絲,接著以蛋清和鹽腌制。

熱鍋中加姜片爆香,滴入少許的紹興酒,將撕好的雞絲放入翻炒,倒入醬油和糖,再以豆粉調汁勾薄熒,肉熟之後,盛在碗中備用。

拆來的雞骨蘸面粉,用油炸香,墊在盤底,再加上少許時令蔬菜,去油膩,也能添色。

最後,將炒好的雞絲倒在雞骨上,這就是一道色澤紅亮、香鮮四溢的醬油手撕雞。

閻明巍終于吃到小家伙口中的醬油手撕雞,幸福感簡直爆表。

「你不是香滿樓的東家嗎?」韓凌月無比的哀怨,這對父子真會折騰人,一個白日點餐,一個晚上點餐,她覺得自個兒都快成小七了。

「香滿樓能跟你相提並論嗎?」

韓凌月唇角一抽,「真是謝謝你的抬愛,不過,我寧可像香滿樓一樣可以掙得荷包滿滿的。」

「你缺銀子嗎?」

韓凌月不想跟他說話了,這是缺銀子的問題嗎?

「你要多少?三千兩夠嗎?我明日給你送來。」

「雖然你不缺銀子,可是這麼大手大腳,一不小心金山就變銀山,接著銀山就變成一堆銅錢。」

「銀子進了你的荷包,還是銀子留在我的荷包,意思不是一樣嗎?」閻明巍一臉曖昧的對她擠眉弄眼。

「……」她自覺臉皮無法像他一樣厚得無藥可救。

閻明巍很懂得適可而止,否則她一惱怒一下不做好吃的給他,他損失可大了。

「我找到唐婆子了。」

韓凌月萎靡的精神瞬間一振,「怎麼樣?她可全部招了?」

「她是招了,不過,情況有點麻煩。」閻明巍細細道來唐婆子交代的細節,總之,整件事情的謀劃者好像是紀老夫人,晉王妃一點責任都沒有,可事實上,想對小家伙不利,甚至忙著尋找唐婆子滅口的人卻是晉王妃,也就是說,晉王妃才是這件事情的關鍵人。

「雖然還不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我相信主謀是晉王妃,而紀老夫人只是幫凶。」

韓凌月同意的點點頭,「我一直覺晉王妃不是個聰明的,可是這會兒看來,她實在不簡單,至少這件事的重要證人之一——唐婆子無法定她的罪。」

「按照唐婆子的看法,換到世子夫人身邊的孩子是晉王妃的,你對這事有何看法?」

某個念頭射入腦海,韓凌月頓覺前面的迷霧散去,一張總是朦朧的畫面清楚的呈現出來,「還記得你曾經有此猜想——有沒有可能世子夫人生下雙生子?我看啊,生下雙生子的人不是世子夫人,而是晉王妃。」

閻明巍瞪大了眼楮,「對哦,我怎麼沒想到!」

「這是我的疏忽,你又不像我親眼見過她們兩姊妹站在一起,乍看之下還以為是雙生子,當然不會想到晉王妃生下來的孩子會像世子夫人。」

「她們真的長得很像?」

「應該有八九成,不過有個前提——晉王妃不要說話。」容貌再像,但氣質不一樣,看起來就會相差十萬八千里,所以她只是第一眼覺得她們像雙胞胎,後面就很難將她們兩個重疊。

閻明巍臉色一沉,晉王妃這個女人真是令人惡心!「若是晉王妃真的生下雙生子,她要送走一個孩子就不難理解了。」

「這是為何?」

「你不要忘了晉王的身分。」

頓了一下,韓凌月恍然一悟張大嘴巴,半晌,終于將聲音擠出來,「雙生子不能繼承皇位。」

「沒錯,雖然大周沒有視雙生子為不祥的習俗,但雙生子不能考科舉,這是約定俗成,主要是為了防止代考作弊,何況是承繼大統這樣的大事,想想看,你怎麼知道坐在龍椅上的是真正的皇帝,還是雙生子的冒牌貨?」

「這不是很不公平,雙生子有可能長得不一樣。」

「普遍來說,雙生子很少長得不一樣。」

韓凌月無法反駁,根據上一世的記憶,就是長得不一樣,也能整出一樣。

「想要證實晉王妃生下雙生子,這比尋找唐婆子還困難。」

略微一想,韓凌月便明白了,「紀老夫人可以狠下心來換孩子,還不讓她的曾外孫活命,這是因為此事關系紀家的未來。」

「晉王能否坐上那張龍椅都還不知道,就不惜犧牲一個剛出生的孩子,這是良心被狗吃了!」閻明巍嗤之以鼻的搖頭。

「在權力面前,人很卑微,也很卑鄙。」

「紀老夫人不吐露實情,真相不能大白,什麼都不會改變,這對我來說算是好事,小家伙繼續當我兒子,只是沒有名目整治晉王妃,渾身不對勁。」

平心而論,她覺得保持原狀沒什麼不好,別說小家伙,今日盧家小公子的錯置難道是自個兒選擇的嗎?當然不是,孩子是無辜的,可父母還能不改初心嗎?

「這事還是得先問過英國公世子夫婦的意思。」

「那是當然,這是他們的家務事,不問他們的意思,難道要我們來決定嗎?再說了,想讓紀老夫人開口,還得靠他們自個兒使力才能突破,我們幫不上忙。」

韓凌月點了點頭,忍不住好奇的問︰「你怕失去小家伙嗎?」

「不怕,無論身在何處,他永遠是我兒子,未出生弟弟妹妹的大哥。」閻明巍傾身靠向她,「不過,你得趕緊給我生孩子,要不,他怎麼當大哥?」

嬌顏瞬間翻紅,韓凌月又羞又惱,成親的日子都還沒定下,就跳到生孩子,這是將她當成生孩子的機器嗎?

「我明年三月迎你進門。」

韓凌月懵了,怎麼突然之間成親的日子就定下?

「皇上會賜婚,算是答謝你不嫌棄我名聲不好,人見人怕,看起來還像一塊木炭。」為了讓她風風光光嫁給他,他可是跟皇上軟磨硬泡耗了很久,要不然成親的日子早就定下。

就她所知,除了給兒子找老婆,皇上很少給人賜婚,可想而知,他必然費了極大的勁才讓皇上答應,而這很可能只是為了讓她嫁得有底氣,畢竟皇上賜婚進門的媳婦不但欺負不得,還不能休棄。

「其實,你最近沒有那麼黑了。」韓凌月情不自禁的靠過去,四片唇瓣輕輕踫了一下,

「還有,謝謝你為我做的。」

閻明巍不滿意的重新索要了一個吻,然後兩人額頭相抵,他的目光柔得彷佛能掐出水來,低沉的聲音情意綿綿,「這是應該的,你是我的妻,與我白首到老攜手一生的伴侶。」



閻明巍相請,盧誠安立馬沖到敬國公府,心想唐婆子必然找到了,生子的真相就要大白了,可閻明巍不提唐婆子的事,反倒問他一句「晉王的長子像不像晉王妃」,讓他直接懵了。

「宮中設宴,你想必常有機會見到晉王妃,還是說,你眼中只有世子夫人?」閻明巍覺得自己一定不會注意到其他女人,尤其那種場合,濃妝艷抹的女人看起來都差不多……他得提醒凌丫頭,絕對不可以畫得面目全非,他可不想抱錯女人,那會讓他有一種淪落晉王之流的感覺。

頓了一下,閻明巍後知後覺又想起來,「不對,听說晉王妃和世子夫人有八成左右相似,你只要見過晉王妃一次,應該就會記住。」

盧誠安終于回過神,雖然不解他的問題從何而來,但還是很仔細回答,「我娘和岳母是閨中密友,岳父和岳母獨自住在京城,我們兩家往來一直很密切,我對晉王妃算得上熟悉,只是成親之後,倒沒多少機會見到,至于晉王長子像不像晉王妃,我不是很確定,不過肯定像晉王,甚至有點像德妃。」

「晉王長得像德妃?」閻明巍絕對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其實皇上對德妃頗有微詞,倒不是德妃的長相有問題,而是德妃有那麼一點點匪氣,在後宮那麼多年還是淨化不了,讓皇上相當頭疼。

「對,這是大伙兒都知道的事,我也是听夫人隨口提過。」

閻明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有什麼問題嗎?」

「難怪盧小公子跟晉王長子站在一起,沒有人會想到他們出自同一個母親。」

怔愣了下,盧誠安驚愕的瞪大眼楮,「他們出自同一個母親?」

閻明巍彷佛沒意識到他說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自顧自的又道︰「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你根本沒想過這樣的可能性。」

「……你能說清楚一點嗎?」盧誠安的聲音微微顫抖,雙手不自覺握拳。

「我忘了告訴你,找到唐婆子了。」閻明巍接著劈里啪啦道來唐婆子招供的內容,雖然這里頭未有直接證據,不過真相已經很明顯。

許久,盧誠安才找回聲音,「你是說,陽哥兒是晉王的孩子嗎?」

閻明巍充滿同情的看了盧誠安一眼,雖說同樣養別人的孩子,但他們的處境並不相同,他養的是從狼口救下來的小生命,而盧誠安是仇人的孩子。

「孩子是無辜的,他們並不是自己選擇離開親生父母身邊。」這不是安慰,而是發自他內心深處的想法。

盧誠安覺得腦子很混亂,不知道如何面對眼前的情況。

「我勸你別著急,回去先看看孩子,再來決定下一步該如何走。」

半晌,盧誠安一臉茫然的道︰「我還能若無其事的看著孩子嗎?」

「我也不知道。」一頓,閻明巍又補充道︰「不必多想,只是看著孩子,我相信就會有答案了。」

「看著孩子就會有答案?」

見他六神無主的模樣,閻明巍實在不忍心,難得發揮愛心的說︰「若是需要我幫忙,你可以告訴我,我來幫你想法子。」

盧誠安心情再亂,還是說了一句謝謝。

閻明巍感覺自個兒解決一件事,整個人輕飄飄的,沒想到隔日一早他就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干啥多嘴給自個兒找麻煩呢?

韓凌月看著坐在湖邊釣魚的小家伙,深深體會到不是媽也有當媽的幸福,可轉頭一看到身邊的男人,她就想罵人……不,罵了也沒用,今日之舉不是早在她的預料中嗎?他就喜歡裝模作樣,事後再自打嘴巴,連都這種時候了,他還要裝一下,好像他不是自願摻和進去。

閻明巍清了清嗓子,右手食指輕輕戳了一下她的手背,「你就當作可憐他們,幫他們想想看嘛,有什麼法子可以從紀家那個老太婆口中敲出真相?」

韓凌月冷冷的挑起眉,「你不是說這是他們的家務事,我們幫不上忙嗎?」

「這當然是他們的家務事,可是啊,孩子在我們這兒,我們也不可能真的置身事外。」

閻明巍自覺越說越有道理,堅決不承認自個兒多嘴攬下了麻煩。

韓凌月靜靜的看著他半晌,輕聲一嘆,這個男人總表現得跟外表一樣剛硬威武,好像什麼都不在意,其實心腸很軟很軟。

「怎麼了?」

「這樣很好。」雖然環境促使他不得不穿上盔甲當保護色,可是他並沒有丟棄內心最深處的柔軟,或許他很想遺忘,不過面對能選擇的時候,他還是順從最真實的自己……這樣的他令她心動,人可以努力讓自己強大,好像無堅不摧,但不能忘了自己是一個有感情,有喜怒哀樂的人。

「……嗄?」閻明巍腦子打結了。

「我喜歡你的善良。」下一刻,她已經被他緊緊摟進懷里。

「……我殺人無數,怎麼會善良?」閻明巍感覺自個兒的眼眶紅了,從戰場活下來之後,他總在他人眼中見到懼怕,好像他是個殺人魔,唯有在面對小家伙的時候,他可以感覺到心底的柔軟,原來有人真會發自內心喜歡他,可小家伙不是因為他善良,而是因為他是父親。

「我沒看見你的殺人無數,我只看見你的善良。」

「……我不是善良,我只是做想做的事。」閻明巍壓抑著滿心的雀躍,他喜歡這種在心上人眼中是美好的感覺,因為若沒有愛,就不會有美好。

「好吧,你只是做想做的事。」

雖然想繼續停留在這一刻,可小家伙歡呼的聲音傳來,閻明巍只能強忍著推開她,坐直了身子,一板一眼的問︰「你可有法子?」

「你只要有法子讓他們窩里反,真相就藏不住了。」

閻明巍若有所思的挑起眉,「窩里反?」

「紀老夫人在意的是紀家的利益,可紀家的利益不見得等于晉王妃的利益,她們之間並非完全沒有矛盾。」

「這個我同意,晉王妃終究是嫁出去的女兒,她並不等于紀家。」

「所以,她們基于未來的利益不得不合作,可是彼此又免不了相互戒備,至少晉王妃就會生出這樣的念頭——祖母會不會出賣我?」韓凌月想了想後道︰「其實,紀老夫人出賣晉王妃的可能性不大,因為這是兩敗俱傷,不過晉王妃的想法肯定不一樣,她可能覺得只要有人抓到紀老夫人的把柄,紀老夫人就會出賣她。」

閻明巍細細琢磨,贊同的點點頭,「只要想法子讓她們生出猜忌,為了保護自己,她們就會狗咬狗。」

聞言,韓凌月噗哧一笑,「這句說的好,狗咬狗。」

閻明巍愛憐的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倒是說說看,如何讓她們狗咬狗?」

「與她們同時有關連的是世子夫人,能讓她們狗咬狗的當然只有世子夫人,至于如何挑撥離間,」韓凌月搖了搖頭,「我只是個局外人,感受沒有世子夫人這個當事人深刻,相信世子夫人比我更知道該怎麼做。」

「我會將你的意思轉達給世子爺。」

頓了一下,韓凌月好奇的問︰「你需要跟皇上打聲招呼嗎?」

「我可沒興趣管皇家的事。」

「這會兒你不就在管了?」

「我若是你,至少跟老夫人或長公主提個醒,畢竟這件事關系到小家伙,如今他是你兒子,若等到真相大白才說破,你的家人會如何想我不知道,但老夫人和長公主肯定很難過,因為她們是真的關心你。」

半晌,閻明巍悶聲道︰「我知道,我會告訴祖母和娘的。」

「走吧,我們也去釣魚。」韓凌月拉著閻明巍起身走下涼亭。

「我要吃你親手烤的魚。」

「……」她發現自己好像寵壞他們了,什麼都要她親手做,其實丁香比她更有當廚子的天分,她不過是佔了上一世的見識,搶先一步品嘗過先輩累積下來的美食經驗,想來再過個一兩年,她肯定就拍馬趕不上丁香……算了,自己的男人和孩子當然要自己寵,丁香就好好當她的專屬廚子吧。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4-2-4 08:09:08

第十三章 設計引出真凶

紀安蓉從來沒將紀安寧放在眼里,這就是一個膽小怕事的,可是今日,這個她看不上眼的妹妹竟然盛氣凌人,讓她不自覺生出一股壓力,教她莫名感到心慌,總覺得出了什麼事,不過,她可不是輕言認輸的人,就是慌,也絕不會表現出來。

「你這是做什麼?沒等丫鬟通報闖進來就算了,進了門還一副要吃人的模樣,真是一點規矩都沒有!」

「我還真恨不得吃了你,用你的兒子換走我的兒子,還將我兒子丟到虎陽山喂狼,這是人會干的事嗎?」紀安寧冷冷一笑,「可你竟然是我姊姊!」

「你、你在胡說什麼?」唐婆子落在閻小將軍手上,她就猜到唐婆子招架不住,絕對會將知道的事全部抖出來,可她怎麼也沒想到紀安寧會如此直接,這是不在意跟她撕破臉了?

「我不過是將你一直隱藏的事說出來罷了,真相如何你再清楚不過,還需要我多說幾遍嗎?」紀安寧的怒氣已經積蓄到了極點,今日不必一次又一次告訴自己要硬氣,因為她真的好恨,這根本不是姊姊,而是仇人!

「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紀安蓉壓抑著不安,不斷告訴自己,只要假裝不知道唐婆子的事,換孩子的事就與她毫無關系,嚴格說起來,唐婆子是听祖母身邊的人指令行事。

「你是不是認為我沒有證據?」

沒錯,她沒有證據。紀安蓉高傲的抬起下巴,「我說了,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你知道這是哪兒嗎?晉王府,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

聞言,紀安寧嘲諷的笑了。

紀安蓉不悅的皺眉,「你笑什麼?」

「其實,你很可悲,若不是這個晉王府,你的良心說不定還守得住,而一個沒有良心的人,教人不齒。」雖然姊姊從小就爭強好勝,但一直很有長姊的風範,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她一向謹守分寸,直到三皇子出現,她開始放縱自己,最後不再有界線,只剩權力。

紀安蓉臉色一變,「你來這里若是為了胡說八道,我這兒不歡迎。」

「我胡說八道嗎?」

紀安蓉舉起右手指向門口,「你走,晉王府不歡迎你。」

「我會走,可是在離開之前,我想送你一段話——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什麼意思?」紀安蓉的心跳漏了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紀安寧冷冷的唇角一抽,「祖母真的會永遠站在你這一邊嗎?」

紀安蓉感覺自個兒的喉嚨被掐住了,瞬間說不出話來。

紀安寧彷佛挑釁般的挑起眉,「若是祖母遇到什麼棘手的難題,除了出賣你,沒有其他的選擇,你認為祖母會如何抉擇?」

「……祖母是個聰明人,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祖母很明白。」

「祖母若是個聰明人,當初就不會為了你犯下天地不容的大錯,這幾年,相信她良心一直很不安,難怪她從來不問你在晉王府過得如何。」紀安寧轉身往外走,同時又道︰「我會拿到證據的,你終會為自己犯下的錯付出代價,你等著吧。」

許久,紀安蓉只能瞪著紀安寧早就淡出視線的身影出神。

「王妃。」張嬤嬤擔心的喚了一聲。

匡啷一聲,紀安蓉伸手揮掉案上的茶盞,咬著牙道︰「你立馬去見春喜,教她盯緊紀安寧,只要紀安寧回江州,立刻過來通知我。」

張嬤嬤原本想說點什麼,可此時主子只怕什麼都听不進去,最後還是應聲退出房間。

這又是不安穩的一夜,連著幾日噩夢纏身,紀安蓉再次頂著兔子眼,張嬤嬤見了實在不忍,不由得苦口婆心勸說。

「王妃,你要相信老夫人,此事攸關紀家未來,老夫人不會說出真相的。」張嬤嬤太了解老夫人了,大夫人病死後,老夫人不讓大老爺再娶,寧可讓妾室跟在身邊侍候,這不僅是紀家不能失去這門姻親,更是因為皇後死了,皇上也沒再尋一個取而代之,當臣子的當然不能越過皇上,大老爺為此還跟老夫人有了心結,可老夫人依舊無動于衷,由此可知,老夫人這人認準利害關系,就不會改變心意。

「這幾年紀安寧年年回去江州,可我一次也沒回去過,祖母會不會怨我?」她不敢回去,一來想避開盧家那個孩子,畢竟是自個兒的親骨肉,她怕會心軟想親近,二來也不想面對祖母,不斷提醒當初不得不狠心舍棄孩子的事。

「老夫人會明白王妃的難處,王妃若是隨意離開王府,王爺的那幾個妾室也不知道會搞出什麼事。」

「紀安寧回去見了祖母,勢必會加油添醋詆毀我。」

「王妃放心,老夫人一定看得出來二姑女乃女乃在挑撥離間,絕不會上當。」

紀安蓉點了點頭,像在自言自語的道︰「沒錯,祖母眼楮可利了,難道會看不出她在搬弄是非嗎?」其實,她也看得明明白白,可紀安寧的話如同一根刺扎在她心上,她忍不住猜想——這幾年祖母是不是良心很不安?她每年派人送一堆賞賜回去,就是提醒祖母她如今的地位,以免祖母因為良心不安說溜了嘴。

「王妃一定要沉住氣,這個時候二姑女乃女乃正等著王妃犯錯。」

深深吸了口氣,紀安蓉感覺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不過沒一會兒,目光又飄向窗外,「春喜可有送消息過來?」

「二姑女乃女乃很可能只是嚇唬王妃的。」

「是嗎?」紀安蓉第一次覺得模不透這個妹妹,那日的紀安寧對她來說太陌生了。

因為娘早逝,爹明明在京城,但姊妹兩人更致力維持跟江州紀家那邊的關系,妹妹還堅持每年回江州住上一段日子,這就足以看出她在英國公府的地位有多麼不穩,以至于她緊抓著紀家。

所以若為了換子的事回江州鬧,很有可能得不到真相,還惹得祖母不快,這種事她過去應該不會做,可如今她不確定了。

蘭香此時快步走來,到了紀安蓉面前,低聲道︰「春喜送消息來了,二姑女乃女乃剛剛坐上馬車去了江州,這次並未帶上盧小公子。」

紀安蓉激動的站起身,張嬤嬤連忙上前扶住她。

「王妃冷靜,二姑女乃女乃回江州又如何?」

「你剛剛不是說她只是嚇唬我嗎?」

張嬤嬤真是有苦難言,她不過是根據過往的認知做出判斷,怎麼知道二姑女乃女乃會不管不顧的上江外鬧?

紀安蓉甩掉張嬤嬤,坐了下來,可是半晌後又焦躁的站起身,「你說怎麼辦?」

「等,有春喜盯著,王妃可以隨時掌控英國公府的消息,此時您一定要沉住氣,免得一時沖動壞了事。」

又過一會兒,紀安蓉再次坐下,因為吃不得虧,沉不住氣,經常腦子一昏就沖動行事,然後就後悔了。

沒錯,如今她只能等,反正紀安寧的一舉一動都在自己的掌控中,她根本不必擔心處于挨打而不自知。



紀安寧原本回娘家只是為了嚇唬紀安蓉,因為跟婆婆關系不好,她一直小心翼翼維護紀家這邊的關系,換言之,她不會輕易跟娘家發生沖突。畢竟興師問罪這種事太難拿捏了,她不確定自個兒能否掌握分寸,可是一見到祖母,壓抑在內心深處的委屈就上來了,緊跟著怒氣騰起,然後就豁出去了。

既然說了,紀安寧只想換來一句公道,甚至偷偷幻想,祖母會請求她原諒,當然,也有可能求她不要追究,反正她親生兒子還好好活著,可現實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她不但沒有換來絲毫歉意,還得了這麼一句話——

「你要記住一件事,晉王妃不好,紀家便不好,而紀家不好,你就不好。」

這一刻她終于看清楚了,在權利面前,人很容易卑微得毫無底線,不是不知道不對,而是擺在面前的利益太誘惑人了。

「您以為幫著晉王妃,晉王妃就會念您的情嗎?錯了,對一個自私自利的人來說,她心中根本沒有感情,您為了她差一點成了創子手,她只會記得您握住置她于死的把柄,將來有一日她逮著機會,便會毫不留情的舍棄您,您就等著吧。」

說完,她便離開江州,可是並沒有回英國公府,而是來到文成侯府,也不管她的到來有多麼失禮。

見到紀安寧無助得像個孩子似的,韓凌月沒有問她來做什麼,而是給她下了一碗油潑辣子面。

「旭哥兒最近愛上油潑辣子面,再配上酸爽可口的醬黃瓜,不過可惜了,晚膳的時候他全吃光了,這會兒再腌制,也要等到明日早上才入味。」

紀安寧感覺心漸漸安定了下來,低著頭默默吃著油潑辣子面,再喝上一盞去油解膩的青茶。

「他跟世子爺一樣,兩人都愛吃辣的。」

「旭哥兒確實偏愛辣,不過他胃口很好,只要好吃的,他並不挑食。」

「世子爺也是一樣。」

韓凌月閉上了嘴巴,她總不能一直繞著閻文旭和英國公世子打轉吧。

過了一會兒,紀安寧緩緩道來自個兒回了一趟江州,原本是裝模作樣想嚇一下紀安蓉,可最後沒管住情緒,或許會弄巧成拙。

「怎麼辦?我好像將事情搞砸了。」也許是因為兒子的關系,紀安寧對于韓凌月有一種莫名的信賴感,因此闖了禍,她下意識就跑來這兒。

韓凌月搖了搖頭,「我倒覺得你已經在紀老夫人心里種下懷疑的種子。」

紀安寧不解。

「你點明一件很重要的事——紀老夫人為了晉王妃差一點成了劊子手,晉王妃會一直記得有個把柄在紀老夫人手上,將來晉王妃有機會除掉紀老夫人,晉王妃絕對不會放掉。晉王妃想要的是後宮最高的位子,這是條漫漫長路,而旭哥兒的存在會一次又一次提醒她潛在的威脅,旭哥兒在閻將軍的保護下,沒有人可以動他,但紀老夫人就不同了,只要一場意外,真相就能永遠石沉大海。」

紀安寧兩眼一亮,「這意思是說,我一時的氣話反而有機會打破她們的關系?」

一時的氣話?韓凌月唇角一抽,怎麼她听起來是在挑撥離間?好吧,她的心比較邪惡,人家明明是發自內心的怒吼,落在她耳中就成了挑撥離間,不過無所謂,反而達成目的,這就是好事。

「她們的關系確實會因此生出變化,但就此反目成仇,那是絕不可能的。」利益的牽扯太過牢固了,想要三言兩語就破壞,哪有那麼容易。

紀安寧眼中的光亮瞬間熄滅,「那怎麼辦?」

「想法子收買她們身邊的人煽風點火。」

「這太難了,別說晉王妃身邊的人,就是祖母身邊的人,我連接觸都很難。」

「……」她看過的宅斗書里,世子夫人都很厲害,為何這一位偏偏是個異類?

紀安寧不好意思的看著韓凌月,「還有其他的法子嗎?」

「栽贓。」

「什麼栽贓?」

「我剛剛不是說了,其實晉王妃要對付紀老夫人很容易,一場意外,紀老夫人便會永遠閉上眼楮,至于她身邊的那些蝦兵蟹將,掀不起什麼浪花,晉王妃不會放在眼里。」

怔愣了下,紀安寧遲疑的道︰「你要我制造一場意外,然後栽贓給晉王妃?」

「你不必刻意栽贓,紀老夫人如今發生什麼意外,首先想到的絕對是晉王妃,因為你的提醒,她知道自個兒的存在對晉王妃來說不是好事。」

紀安寧咬了咬下唇,「這樣不好吧。」

「你想當個正人君子對付晉王妃?那就別作夢了。」

半晌,紀安寧訥訥的道︰「這對我來說太難了。」

「你知道成功與失敗的差距在哪里嗎?」韓凌月根本沒有期待她的回答,停頓了一下,自顧自的回答,「不害怕困難和害怕困難。」

聞言,紀安寧怯怯的道︰「對不起。」

韓凌月突然很擔心——替小家伙擔心,以後若是回了英國公府,他可能日日都要望天長嘆,有一對軟包子父母真的很累人。

「你還是先問過世子爺,說不定他會有其他想法,或者他知道怎麼出手。」自己可不想幫別人拿主意,還是他們夫妻自個兒解決吧。

「世子爺……好,我會告訴世子爺。」紀安寧幽幽的看著韓凌月。

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韓凌月連忙轉移話題,「需要我派個人去請世子爺過來接你嗎?」

「很晚了,我能在這兒過夜嗎?」

韓凌月想想時間確實晚了,便點頭答應,然後讓忍冬安排她們主僕的住處。



這是什麼情況?

韓凌月有一種被一塊小石頭砸懵的感覺,怎麼兜了一圈又繞回來了?從她這兒走不通,就繞到閻明巍那兒,這不是一樣嗎?早知道她就不要出主意,這會兒不就沒他們的事了?

「我本來不想管他們的事,可你喜歡我的善良,不是嗎?」閻明巍說得好無奈,最近只要見到盧誠安,他的臉就綠了,這位就是專門幫他找活兒的麻煩精,可如今他已經有了正當差事,千牛衛忙得很,除了陪未婚妻打情罵俏,關心一下小家伙都在干什麼,他可沒興趣再給自個兒添事,問題是……

「世子夫人找過我,我給了意見,可是不願意幫他們作主。自己的事當然要靠自己作了斷,怎麼能老是期望別人,不是嗎?誰知道人家繞到你那兒,你管上癮了,還怪到我頭上?」

閻明巍瞬間縮成了一只鶴鶉。說錯話了,應該將責任推給小家伙,事實上也確實如此,說來說去,還不是想讓小家伙有個光明正大的身分,再加上有凌丫頭縱著他,只要有需要,她總會幫忙他,最後他就很自然的將活兒攬下來了。

韓凌月見狀又氣又好笑,其實她懂他,不就是為了小家伙嗎?

「既然你要管,你準備如何出手?」

閻明巍嘿嘿一笑,「我已經先放了一把火,試探一下紀老夫人的反應。」

「你放火?」

「不能說是放火,只是讓小廚房走水,借此試探一下紀老夫人的反應,看看那日世子夫人的話是否對她造成影響。」

韓凌月贊同的點點頭,「這是個好主意,紀老夫人有何反應?」

「紀老夫人果然懷疑晉王妃,本來經過身邊人的勸說,她也相信是意外,可晉王妃派了張嬤嬤回去江州,讓紀老夫人提防世子夫人,紀老夫人有些不高興,晉王妃的身分比較尊貴,但她是祖母,豈容孫女派個奴才在她面前指手劃腳,甚至覺得晉王妃此舉是在警告她。」

韓凌月微偏著頭瞅著他,「你怎麼知道得如此詳細?」

閻明巍抬頭看了上面一眼。

韓凌月秒懂了,「暗衛躲在上頭偷听。」

「收買人打听她們祖孫兩個鬧成什麼樣子太費事了,既然紀府守衛不嚴,還不如讓暗衛直接潛進去偷听。」

「這倒也是,自個兒親耳听更好。」韓凌月眼珠子一轉,「你說,若是意外再來幾次,紀老夫人會不會倒戈?」

「意外不能多,只要夠狠。」

韓凌月略一思忖便明白了,「意外太多了便顯得刻意,紀老夫人反而會懷疑世子夫人,而且依晉王妃的性子,應該是那種狠人,出手絕對力求一次解決。」

「沒錯,這一點晉王妃跟紀老夫人不愧是一家人,否則當初紀老夫人就不會讓唐婆子將小家伙送到虎陽山,那根本是不給他活命的機會。」

「小家伙是有大福之人。」

頓了一下,閻明巍情緒突然有些低落,「我都不知道這麼做是對是錯,小家伙也許不想離開我身邊。」

韓凌月唇角一抽,如今小家伙也不在他身邊,而是在她身邊好嗎。

「他會很高興找到自個兒的親生父母。」

聞言,閻明巍更沮喪了,「他很想甩掉我是嗎?」

韓凌月忍不住給了他一個栗爆,「胡思亂想什麼。」

閻明巍很委屈的抱著頭,「你不是說他會很高興找到自個兒的親生父母嗎?」

「沒有人不想知道自個兒的親生父母是誰,至于留在養父身邊,還是回到親生父母身邊,這不是他想如何就如何的。」理論上,孩子當然要回親生父母身邊,除非親生父母不要他,而這樣的事當然不會發生在小家伙身上,不過小家伙若耍賴,爭取一半時間待在養父身邊,英國公世子夫婦有可能會答應,不過她相信,無論結果如何,小家伙都會是個幸福的孩子,他將擁有兩個家。

道理閻明巍不是不懂,只是要讓出相依為命的兒子,他如何舍得?

「孩子長大也是要離開父母的,你就當他長大好了。」

「他才五歲。」

「你捫心自問,他像個五歲的孩子嗎?」

「別愁了,船到橋頭自然直。」韓凌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還是趕緊想個法子解決晉王妃的事。」

「我就是想問你,你可有什麼好主意?」

韓凌月想了想道︰「若是能讓紀老夫人看見晉王妃有多麼心狠手辣,說不定就有機會讓紀老夫人從實招來。」

「讓紀老夫人看見晉王妃有多麼心狠手辣?」

「對,她唯有看清楚自個兒的處境有多危險,才會真正站在世子夫人這一邊。」一頓,韓凌月想起一件事,「對了,根據唐婆子提供的線索,紀老夫人身邊有個華嬤嬤是這件事最直接的證人,你可有找過她?」

「我找過了,無論是華嬤嬤還是當時守在世子夫人身邊的江嬤嬤,她們只怕早就被處理掉了。」

「晉王妃身邊的張嬤嬤呢?」

怔愣了下,閻明巍恍然道︰「對哦,我怎麼沒想到呢,雖然張嬤嬤沒有參與換孩子的事,但她一路跟著晉王妃,她一定很清楚晉王妃是不是生下雙生子。」

「整件事是紀老夫人策劃執行,晉王妃置身之事,我們很自然就會忽略晉王妃身邊的人,說不定這也是晉王妃從來沒想過要處置她的原因。」

閻明巍敲了敲腦袋瓜,「我得好好想想如何安排才好。」

韓凌月也不吵他,由著他慢慢想。



這幾日韓凌月無論做什麼,後面都跟著一只小尾巴……過去當然也有小尾巴,只是小尾巴更鐘愛當個電燈泡,平日在府里不出門,除了想吃東西了,他還是有自個兒的事忙,譬如讀書練字、蹲馬步等等,很顯然,雖然這段時間閻明巍沒有為他安排老師,可不管文的還是武的,都不允許他的學習落下,不過這幾日,他的心思全撲在她身上,從早到晚圍著她打轉。

「你這是怎麼了?」韓凌月拉著閻文旭在軟榻坐下。

閻文旭可憐兮兮的瞥了她一眼,悶聲道︰「我是不是要回英國公府了?」

韓凌月故意逗弄的捏了捏他的臉頰,「你急著回去嗎?」

閻文旭不悅的瞪她。

「開個玩笑嘛,別生氣。」韓凌月忍不住又捏了一下包子臉,「這會兒你都不回敬國公府,有可能回英國公府嗎?要不,你先回敬國公府好了。」

「我要住在這兒。」

「我可以讓丁香先陪你回敬國公府,若是哪日你真的要回英國公府,相信他們會幫你安排一個好廚子,就算不是御廚,也是酒樓的大廚。」英國公世子夫人一看就是個寵孩子的,明知道她這個兒子是個小吃貨,肯定會在這上頭特別用心。

「我喜歡你做的。」

「我做的又沒丁香好吃。」

「我的嘴巴可厲害了,你做的就是特別好吃。」

「我看你是偏心吧。」

閻文旭撇開頭,堅決不承認偏心,只是覺得當她忙得團團轉做吃的給他時,特別的幸福,也特別的好吃。

韓凌月伸手模了模他的頭,他瞥扭的將往旁邊移了一個人的距離,她不以為意,自顧自的道︰「其實我不是很喜歡油膩膩的感覺,下廚之後,我最想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享受美食,而是洗個清清爽爽的澡,可是每次為你下廚,我第一個想看到是你吃得眼楮都眯起來的樣子,特別可愛。」

半晌,閻文旭終于將頭轉正,用眼角瞄她,「真的?」

「我騙你干啥?」

「我可以不回英國公府?」

「這個不必急著決定,無論是你親生爹娘,還是你的將軍爹爹,他們都會尊重你,就算你要一直住在文成侯府,他們也會忍痛說好。」

閻文旭撇了撇嘴,「騙人!」

「我真的相信他們會尊重你。」

閻文旭給她一個「你傻了嗎」的眼神,糾正道︰「我不可能一直住在文成侯府。」

過了一會兒,韓凌月終于反應過來,不自在的干笑,「對,我們都只是文成侯府的過客。」

閻文旭听了後,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著兩只腳,「我真的可以想住哪兒就住哪兒?」

雖然相信大伙兒會尊重,可韓凌月覺得需要來個機會教育,「小家伙,你首先要學會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遇到別人意見與你相左,你要想方設法說服對方,說服不了,這只能說明你的立場不對,你要自我檢討。」

閻文旭狀似很無奈的嘆了聲氣。

韓凌月懵了,這是什麼情況?

「你就是要我當個听話的孩子,以為我不懂嗎?」

「……」韓凌月好無辜,她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我答應你會當個好孩子,可是你要答應我,你會站在我這一邊。」

「這是當然。」韓凌月很爽快的伸手示意拉勾,閻文旭一臉「你真幼稚」,然後莫可奈何的跟她拉勾,最後還要求蓋章。

韓凌月已經很習慣他的裝模作樣,一笑置之,伸手將他摟進懷里,溫柔卻又不失俏皮的說︰「你還是個孩子,不要成日胡思亂想,只要記住一件事,我們都很愛你,真的很愛哦。」

唇角翹了起來,閻文旭一副很害羞的模樣埋進她的懷里。

韓凌月見狀真是哭笑不得,可又覺得心疼,明明就是個愛撒嬌的孩子,卻不得不假裝成熟,好像什麼都不在乎。還好,以後他會有雙倍父母的愛,過去被遺棄的傷痕會在滿滿的愛中撫平。



「姊姊這是干什麼?沒等丫鬟通報闖進來就算了,進了門還一副要吃人的模樣,真是一點規矩都沒有!」這是紀安蓉給過她的責備,紀安寧如今原封不動送還。

「祖母的馬車發生意外是你干的嗎?」紀安蓉已經氣得頭昏腦脹,先是祖母莫名其妙派人告知將前來京城,這事太奇怪了,祖母不喜歡京城,為何突然進京?她覺得不對勁,于是讓張嬤嬤回江州一趟,並阻止祖母,沒想到張嬤嬤回來後說,祖母的馬車剛離開江州就因為鞭炮受到驚嚇,馬車差一點翻覆,祖母只好折返,她立馬就明白了——這是栽贓!

「祖母的馬車發生意外?」這件事紀安寧連听都沒听說。

「你別裝傻了,你先游說祖母進京,還讓祖母事先通知我,你知道我不願意祖母來,便在祖母前往京城的路上制造意外,借此栽贓給我,是嗎?」

「我根本不知道祖母要來京城的事,不過,姊姊為何不願意祖母過來?」

紀安蓉後知後覺發現自個兒失言,不過在紀安寧面前,她不在意這樣的失誤,擺了擺手,「這不重要,若不是你,難道是我嗎?」

「這很難說,栽贓這種事更適合姊姊。」

「你……」

「難道不是嗎?祖母來不來京城,于我這個外嫁女一點差別也沒有,可是姊姊不同,姊姊不願意見到祖母,深怕祖母說了不該說的話,所以才不願意祖母來京城,你自個兒也不願意回江州。」自從上次跟紀安蓉懟上之後,紀安寧就不再抱著那種避其鋒芒的心態,該說什麼就說什麼,反正她們的姊妹情早就沒有了,何必再自欺欺人的努力維護。

紀安蓉臉色變得很難看,張口想反擊,腦子里卻一片空白。

「難道姊姊以為秘密可以永遠石沉大海嗎?」紀安寧狀似不經意的瞥了張嬤嬤一眼,張嬤嬤嚇得冷汗直流,想起數日前像鬼魅一樣出現的黑衣人。黑衣人給她念了一段供詞,便強行抓她的手畫押,還畫押了好幾張,彷佛在宣告她的死期,害她連著好幾日作噩夢,夢見王妃用腰帶將她掛在梁上。

紀安蓉察覺到她的目光,很自然的看向了張嬤嬤,眼中閃過一瞬的殺意。

「我勸你好好過日子,別再胡思亂想。」

「證據都擺在眼前了,我怎麼會是胡思亂想呢?」

紀安蓉的耐性徹底失去,「即便你所謂的秘密真的存在,你也無法指證我,因為我這條船比你那條船更有價值,沒有人會願意上你那條船的。」

紀安寧冷冷一笑,「姊姊終于承認了。」

「是,我承認了,你又能拿我如何?」紀安蓉驕傲的揚起下巴。

「我相信大家早晚會看清楚你的真面目,為你守住秘密真的值得嗎?會不會有那麼一日,反而為自個兒引來殺身之禍呢?」

「你不要胡說八道。」紀安蓉的聲音激動的上揚,目光隨即飄向張嬤嬤,不過張嬤嬤低下了頭,好像沒听見她們在爭執似的。

「我是不是胡說八道,相信姊姊心里很明白。」

紀安蓉感覺整個思緒大亂,不打一聲招呼便轉身離開,張嬤嬤立馬抬起頭看了紀安寧一眼,然後跟了上去。

半晌,紀安寧只是呆呆的坐著,直到紀老夫人在丫鬟的攜扶下從屏風後頭走出來,她才緩緩的站起身看著祖母。

祖孫兩人相視片刻,紀安寧上前侍候紀老夫人坐下,她則在下首處落坐。

「寧姐兒,馬車發生意外真的跟你姊姊有關嗎?」紀老夫人不顧驚嚇,跟在張嬤嬤的身後一路進京,原本她應該去京城的紀府,可是長子一定會通知蓉姐兒,因此她臨時改道來了英國公府,她想讓寧姐兒將蓉姐兒請過來,當然,她會像先前那樣躲在屏風後面,沒想到寧姐兒的人還沒派出去,蓉姐兒自個兒就找來了。

老實說,她很後悔躲在屏風後面偷听,因為她終于認清了一件事——無論馬車意外是否與蓉姐兒有關,若是有機會,蓉姐兒不會對她手軟,這是她從小疼到大的孫女兒,甚至為了她不惜……她真是大錯特錯!

遲疑了一下,紀安寧終究順從自己的良心,「我不知道,姊姊確實不願意祖母進京,不過她安排張嬤嬤跑一趟江州就好了,相信她一定可以說服祖母。」

其實,蓉姐兒確實安排了張嬤嬤跑這一趟,換句話說,馬車意外應該與蓉姐兒無關,可是這會兒她反而越來越篤定是蓉姐兒——蓉姐兒是想栽贓到寧姐兒頭上,因為怕她在寧姐兒的挑撥之下倒戈。

「祖母怎麼突然進京了?」雖然姊姊差不多說清楚來龍去脈,但紀安寧還是覺得迷迷糊糊,祖母和姊姊的關系為何一眨眼就鬧翻了?

「我收到了一張供詞,上頭有某個人的畫押。」

紀安寧怔愣了下,「供詞、畫押?」

「寧姐兒,是誰在幫你們?」紀老夫人隱隱約約猜到怎麼一回事了,今日她們都在別人的算計中,不過這場算計是想告訴她一個事實——她最後可能會死在那個不惜相幫的孫女兒手上。

紀安寧想了想後,還是坦白道來,「閻小將軍,當初救了我的孩子。」

「敬國公和靜文長公主的小兒子?」

「是,就是他。」

若是紀老夫人曾有過片刻遲疑,這會兒也下定決心了,這是一個惹不起的殺神,無論他拿到的那份供詞是否來自張嬤嬤,只要他有心攪得天翻地覆,蓉姐兒還有機會當上皇後嗎?

不可能,說不定連晉王繼位大統的機會都沒有。

「你去安排一下,我想見他。」

紀安寧張開嘴巴,可話到了嘴邊又咽下,何必問呢?不久之後她也會知道的。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4-2-4 08:09:22

尾聲 謝謝有你們在

韓凌月沒想到事情會那麼快落幕,好像就在眨眼之間——紀老夫人說出真相,閻文旭尋回他的身分,不過,小家伙很有個性,堅持每個月有一半的時間跟著閻明巍,否則他不回英國公府,如今他是眾人眼中最寶貝的那一個,最後當然是他取得空前的勝利,而他也正式改名為「盧靖旭」。

盧家小公子盧靖陽並沒有回到晉王府,當然也沒有改姓,皇上將他留在英國公府,因為皇上認準他在英國公府好過晉王府,不過,英國公府的爵位留給閻文旭,而盧靖陽在行了弱冠禮後,皇上會另外賜他國公的爵位,就某一方面來說,這是一門出了兩個國公爺,算是皇上對英國公府的補償。

至于晉王和晉王妃這對夫妻,晉王想借機休了晉王妃,但是皇上不許,因為這在皇家史無前例,皇家至今從未發生過休妻的事。

不過換子的事終究藏不住,晉王妃的名聲毀了,而晉王將來坐上龍椅的機會只怕也沒了,皇上認為他連後院都管不好,如何談治理天下?其實,能夠有這樣的結果,還是因為閻文旭活了下來,要不,皇上只會賜給晉王妃一條白綾。

時間過得真快,秋去冬來,過個年,再來就是春暖花開的季節,韓凌月準備要嫁人了,不過,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你們兩個在這兒妥當嗎?」韓凌月覺得自己應該要大驚失色,成親前不是不能見面的嗎?可見到一大一小沒有規矩的夜闖閨房,她竟然覺得很正常……這算不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為何不妥?」小家伙不解的轉頭看著爹,爹決定的,他不過是個小跟班。

「我看著沒什麼不妥。」閻明巍很理直氣壯。

小家伙同意的點點頭,「爹的規矩沒什麼不妥。」

「你不想來嗎?」

「想啊,我要當第一個。」

「第一個應該是我。」

「大人應該讓小孩子。」

「你終于自願當小孩了嗎?」

「我不管,我要當第一個。」

「不行,我是她夫君,我才能當第一個。」

「若不是我,你根本不知道。」

「若不是我,你根本進不來。」

「你們兩個暫停!」韓凌月伸手打斷他們,先看看小的,再看看大的,感覺滿頭黑線,「你們兩個說清楚,什麼第一個?」

「第一個看到你穿嫁衣啊。」父子倆很有默契的道。

韓凌月唇角一抽,「你們是特地來看我穿嫁衣的?」

小家伙很用力的點點頭,「我知道今日錦衣坊來送嫁衣。」

閻明巍左手往旁邊一指,「他一得知消息就立刻去千牛衛尋我。」

韓凌月清了清嗓子,雙手很無奈的一攤,「嫁衣送回去修改了。」

「什麼?」父子倆同時跳了起來。

「錦衣坊只是送嫁衣過來試試看是否合身,經過幾個月,胖瘦當然會有一點差距。」她快成親了,小家伙得了命令不準再纏著她,她的飲食自然減少,身材難免就清減幾分。

父子兩人同時轉頭用眼神指控對方——

兒子說︰若不是你不準我住在這兒,韓姊姊就不會想我想到瘦!

父親說︰你終于知道自個兒有多令人操心,沒見著你,還得擔心你吃不下飯,瘦得連嫁衣都沒法穿。

若能听見他們心里的話,韓凌月肯定會暈倒。

「別急,等我嫁過去,你們就能看見了。」

「我們要第一個見到。」這個時候他們絕對是同一陣線。

「你們不想要驚喜嗎?」尤其是新郎官,成親那一日掀開新娘子的紅蓋頭,瞬間被艷光四射的新娘子美得魂不守舍,這不是既定模式嗎?

「我們要第一個見到。」

溝通無效,韓凌月惱了,直接一左一右將他們拖出去,不過為了讓他們閉上嘴巴,一小一大分別給了一個吻,小的吻額頭,大的吻嘴唇,然後一小一大就變成兩個呵呵笑的傻子。

房門一關,韓凌月很感性的低語,也不管他們是否有听見,「謝謝你們進入我的生命,因為有你們,我很幸福,我也會努力讓你們幸福。」

也許听見了,兩個呵呵笑的傻子手牽著手回家,今晚的鬧劇就此告一段落,可是幸福會在歲月中繼續蔓延……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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