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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秋 -【南境之后】《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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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24-3-6 00:06:51
標題:
寄秋 -【南境之后】《全文完》
寄秋 -
南境之后
人家是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他倆是有事他背鍋,無事寵青梅,
偏他寵上了癮,還想愛她往後幾十年……
她擁有威震嶺南的王爺父親,本身有郡主頭餃,
又文韜武略,賺錢點子滿滿,
憑什麼要因為皇伯父的忌憚,意圖透過她壓制她爹,
任由對方拉郎配,給太子妃的花心兄長當繼室?
她當然搶先一步挑夫君,挑中的便是汝南王世子,
不說他也有被皇上亂點鴛鴦譜的危機,兩人利害一致,
光是他一張盛世美顏完全符合她的喜好,
又是她爹的弟子,兩人青梅竹馬知根知底就加分加滿,
再瞧瞧她分明是帶人出門追查連環殺人魔,
也能剛好救下被追殺的他,這不是天定的緣分是什麼,
嗯?他倆本來的賜婚對象千里迢迢來了?
不好意思,她還有女煞星的名頭,想跟她搶人得掂量掂量呀!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24-3-6 00:07:06
序言
穿越之後怎麼活?
以前曾經看過有人討論過如果穿越了會怎麼做,大家發言踴躍,而我看了一秒想的就是去死一死。
衛生環境、醫療飲食,還有語言,是一定要面對的難題,再者還有身分差異,穿越了絕大機會是平民,萬一是奴隸就是等死的命,至于成為高官顯貴甚至皇家子弟,根本要是氣運之子吧,這我想都不敢想。
寄秋新書《南境之後》的女主角穿成親王之女、皇家郡主,就是氣運之子,她大可享受父母寵愛,囂張跋扈任意妄為的過一生,但她沒有——她很清楚在幸福的表象之下潛藏著怎樣的危機。
無論穿成什麼身分,每個人都有要承擔的責任,甚至或許穿成金字塔頂端的人群,承受的壓力又比尋常人還要多。
封建時代里,皇權的威脅無所不在。
女主角是囂張,可她的囂張背後是因為她文武雙全,絕對能扛起藩地重任,而她鍛鏈出這樣的能耐,是為了替父母分擔重任,是出自于愛。
女主角是反抗皇權,拒絕賜婚,可這是因為她看出了皇上疑心病過重,單純的退讓只會讓他得寸進尺,她不願意自己和家人繼續委屈,賠上一生。
她的堅毅和用心,讓她能夠走得比愚蠢自私的太子還要遠。
在看女主角大殺四方、大呼爽快之時,我也看見了她對于自己羽翼下眾人的愛,更看見男主角和她父王那身後的愛情以及親情。
冷冷的寒冬里,最適合來一本這樣爽快愉悅的故事!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24-3-6 00:07:28
第一章 救下美少年
噠噠噠……
是馬蹄聲,由遠而近,數騎。
接著是馬車聲,或者說馬拉車較為妥當,一匹看似歪脖子的棕色老馬拉著一輛兩輪的小拖車,上面坐著個放蕩不羈的瘋和尚。
他腳上一雙露趾草鞋,穿著灰撲撲僧衣,乍看之下不怎麼起眼,就是一個和尚,年紀嘛,當真看不出來,介于三十到五十歲之間,眉宇清秀帶煞氣。
最重要的他不吃齋念佛,對菩薩頗為不敬,右手提著一壇酒,左手是啃了一半的燒雞,神色愜意的哼著花街柳巷盛行的十八模,一腳橫跨車轅上,快樂似神仙。
不過他也不是這行人的首領,只是個比牛馬高一等的隨從,在他面前身披丁香色繡鳳凰展翅圖樣披風,騎馬走在前的女子才是他該供著的菩薩,她一句話就能要了他的老命。
「和尚,你可不可以別吃了,太難看了,一路上就看你吃個沒完,活似餓死鬼一般。」在穿著丁香色披風女子身旁,侍女打扮的小姑娘忍不住開口,她看起來約十五、六歲的樣子,身著紅色勁裝,有著武功底子。
「素太久了,不吃補不回來,小夭月,你不覺得和尚我瘦了很多嗎?全身皮包骨,缺少油水。」一副骨頭架子,連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身子輕得風一吹就飄走了。
其實他挺有肉的,就是離他的標準差了些,君子不重則不威,他朝彌勒佛看齊。
「不許叫我小夭月,從你口中一喊都像青樓里的小桃紅,還有,你分明長膘了,把你月兌光了往豬舍里一扔,哪分得清是人還是豬,宰了剔肉也上百斤。」那一身橫肉著實可恥,就沒見到瘦的。
「嘖嘖嘖!還調戲起和尚,是人是豬還不是得喂食,有勞小夭月了,和尚就靠你吃喝了。」大言不慚的和尚啃起雞脖子,那牙口好得連雞骨頭都能嚼碎,不見吐骨。
「想得美,自個兒找食。」夭月啐了一口。
「和尚化緣,阿彌陀佛,施主施舍三口活命飯。」他雙手合掌,做出佛門弟子的虔誠樣。
「我呸,你吃的是飯嗎?給你一頭老虎都能啃得只剩下皮。」他胡吃海吃,什麼都吃,唯一不吃青菜豆腐。
「那你打頭老虎讓和尚大飽口福,我估計還能吞下半頭鹿。」他拍拍微凸的肚皮,表示海納百川,再多也不嫌棄。
「不要臉的和尚,你的臉皮也太厚了……」夭月都想打和尚了,被他氣得不輕。
「好了、好了,你們鬧夠了沒,打出嶺南一路上斗嘴斗到現在,也不怕吵了郡主。」一名黑衣男子冷峻沉目。
十二龍鐵衛之首龍一開口,其他兩人訕然閉嘴,一個繼續喝酒,一個橫目瞪和尚。
另一名男子一張臉像泡在水里的千年老木,陰沉沉,硬邦邦,從他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無七情六欲,他冷然道︰「看天邊的雲有點沉了,八成快下雨了,要麼淋雨趕路,天黑前看能不能找到借宿的民家,否則就紮營吧!」烏雲從東邊飄了過來,黑鴉鴉的一片,一旦下雨,雨勢不小。
「你讓我淋雨?」丁香色披風的女子終于開口,綿軟的女聲像乳燕嬌啼。
冷面男子神色依然未變,「這是不得不的考量,請郡主體諒。」他能力有限,沒法弄出一間遮風蔽雨的屋子。
艷如牡丹的女子一揚彎彎柳眉,「風沐功,你看本郡主是個能吃苦耐勞的人嗎?若讓本郡主受了風寒,你十顆腦袋也不夠我父王砍,他這人脾氣暴戾。」
說自己親爹暴戾真的好嗎?這閨女是親的吧!不是前世的仇人?眾人為嶺南王默哀。
軒轅勝天是當今皇上唯一同母所出的兄弟,亦是當代令人聞風喪膽的戰神,戰馬所到之處,敵人擲了武器跪地求饒,戰功彪炳,攻無不克,一把紅纓槍能連挑敵軍十七名將領。
當年他與皇上還是默默無聞的兩名皇子,一文一武,不受重視的掩在太子和三皇子的光芒之下,先帝有十七子,他們是最不受注目的,被人當墊腳石踩在腳底下。
誰知有一日異軍突起,當有能力爭位的皇子自相殘殺、兩敗俱傷時,被人以為只能當個小郡王的兩皇子忽地展露崢嶸,一個善于謀略、運籌帷幄、收攏大半朝臣;一個精于排陣帶兵、能征善戰、贏得軍民之心。
兩兄弟在無敵手的情況下,兄長軒轅贏天登基為登,弟弟軒轅勝天為一字並肩王。
不過手足再親也怕「功高震主」,在幫助皇上奪位並順利成為一國之主後,為免日後兄弟互生猜忌,禍起蕭牆,軒轅勝天花了數年時間為皇上平亂,穩固他匆忙坐上的皇位,而後請辭一字並肩王的封號,自請至當時最兵荒馬亂、蠻夷林立的嶺南鎮守,為天子守國門。
那時他是皇上最信重的人,也不曾有一絲疑心,對他自願帶著妻小前往蠻荒,皇上是既不舍又憤怒,認為親弟弟怎麼可以不信任自己,軒轅勝天不該去蠻人的地方受苦,他這個當兄長的還能容得下一位超品親王。
但軒轅勝天執意前往,還和皇上徹夜長談,和他分析了日後朝廷的走向,然而皇家兄弟似乎談崩了,皇上還是不太高興親弟弟的離京,覺得弟弟對他不夠信任,心有不快,故而兩人長達七年未再聯系,被封為嶺南王的軒轅勝天似被流放,京中眾人也不敢再提起他的名諱,怕犯了忌諱。
事實上軒轅勝天的做法是對的。雖然兩兄弟表面看似不和,可實際上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兄弟情依然深厚,並未生嫌隙,然而日漸成長的皇子們有了異動,各有各的母家支持,開始暗地爭奪龍椅,軒轅勝天當年如果沒走,必然要卷入風波,屆時兄弟反目不是不可能。
而軒轅勝天在嶺南也沒有外人看來的淒慘,花了十幾年功夫經營,嶺南可說是他堅實的地盤,他在此處備受敬重愛戴。
「郡主,出門在外不比在王府,一切從簡,下官離成神還有一段距離,望請郡主海涵。」風沐功面不改色地把她的話堵回去。
「得了,你這塊木頭還能說笑,真不容易,饒了你吧!我怕把你逼急了連本朝律典都搬出來背給本郡主听。好了,下馬,安營紮寨。」軒轅青痕翻過馬背,身形優美。
軒轅青痕封號為南嶺郡主,簡單而粗暴,一听便知是何人,當初皇上想封的是琳瑯郡主,可軒轅勝天一口回絕了,他說他是殺人無數的武夫,女兒用不上太文謅謅的封號,听得懂的就好。
「是。」
眾人一見郡主下了馬也紛紛從馬上落地,找了個背風的空曠地開始砍草、搭帳篷,在方圓兩尺內灑下防蚊蟲、蛇鼠的藥粉,砍下樹木枝干當桌椅,又在頭頂撐起一個能夠遮雨的棚子,等等用飯烤火都在此處。
有些人入林子尋找獵物、摘果子和野菜,有些人則去附近拾柴,準備升火,以免有不明人士靠近,危及主子,雲層越來越低了,似有大雨傾盆之勢。
「烤烤火,不要受凍了。」火一升起,風沐功便讓出靠火的位置,調整火勢的大小。
「頗有賢夫良父的架勢,風沐功,你不嫁人真是可惜了。」軒轅青痕遺憾的咂咂嘴。
「噗!」
「噗哧!」
嫁人?他那昂然身軀?
眾人笑不可遏,唯有風沐功不動如山,連抽抽嘴角的反應都無,平靜如湖,波濤不興。
「承郡主厚愛,下官讀聖賢書,不敢數典忘祖。」他聲音平仄一致,不起高低。
「呿!無趣。」一板一眼的人生有什麼樂趣,他這般活著不累嗎?她都要為他長嘆一聲了。
風沐功是嶺南一帶的官員,不隸屬于朝廷所管,他直接听令于嶺南王,其他地方官員無權指使他。
「郡主呀!別理會那根木頭樁子,來找和尚玩兒,和尚剛學會一首蓮花落,唱給你听……」他對地方小曲特別感興趣,尤其是那首「胭脂胡同胭脂淚」,唱得他樂呵呵……
胭脂胡同指的是秦淮河畔的一條暗巷,里面住的是出賣皮肉的花娘,也有不少富商鄉紳在此包養外室,固然有人為求榮華富貴棲身于此,也有人是無可奈何走上此路,待到年老色衰無處安身,或是錯付真心遭人拋棄,日日都有悲歡離合上演。
這如何不苦?但人生苦難皆來自貪嗔痴,還不如都來學學和尚他,能混口飽飯便萬事足,日日笑容滿面,阿彌陀佛。
「你改行當乞丐了?」
夭月往和尚一踢,他腳一抬,側了側身,小姑娘的玉腿落了個空。
「非也、非也,世道艱難,當和尚的也要學幾樣本事,混口飯吃。」一說完,他自得其樂的敲起手板,哼唱著蓮花落。
「世道有多艱難,瞧你吃得腦滿腸肥,可見多豐衣足食。」瞧他從僧衣中又取出一個肉包子,夭月一臉嫌棄。
和尚笑呵呵的一模光頭,「要是世道不艱難,咱們養尊處優的郡主何必千山萬水,跋山涉水的待在小草棚里……」
一滴、兩滴、三滴,淅瀝嘩啦的雨水來了。
哎喲,遭罪的金枝玉葉。
軒轅青痕美目一睨,「四戒師父,我听出你的冷嘲熱諷了,當和尚的不修口德,小心佛祖在你的光頭上多燙幾個戒疤。」當她願意餐風露宿不成,她也有她的苦衷,難以言簡意賅地說明。
「哈!哈哈……郡主,和尚我戒貪、嗔、痴、怨,可佛祖沒讓我戒落井下石,你自找的累得和尚還得跟你奔波……」他就是酒肉和尚,最喜享福作樂。
「郡主,喝茶。」另一位貌美如花的侍女初雪送上一杯熱茶,茶里加了生姜,微涼的天氣喝了暖身。
「嗯!」接過茶杯啜飲,軒轅青痕看看從棚子邊緣滑落的雨水。「雨會下多久?」
「起碼到黃昏,最遲到子時。」和尚若無其事的蹺腳,無憂無慮的烤起龍鐵衛捉來的大蛇,這蛇有五尺長、手臂粗,可以吃一頓飽飯。
在場沒人露出怕蛇或拒吃的表情,在嶺南一帶常見這種長蟲,他們見怪不怪,蛇肉、蛇羹是嶺南的一道佳肴。
「夭月,打張床吧!」她可不要席地而眠。盡管帳篷底部架高,不會踫到地面,可是身嬌肉貴的軒轅青痕還是不喜歡地上濕漉漉的感覺。
「是的,郡主。」
夭月取出包袱中的一物,往下一甩,三尺見方的手提匣子忽地拉高變長,竟是能容一人躺臥的架子床,床褥一鋪便可躺人,床的一頭可拉高,類似躺椅,又似睡榻,夭月和初雪把架子床抬進了軒轅青痕睡的帳篷里。
「嘖嘖,這東西挺好用的。」四戒看得眼熱。
軒轅青痕哼了聲,「上仙篁山莊去要。」別打她東西的主意。
「郡主,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做人太小氣會引發天怒人怨的慘劇,尤其在雷電交加之際,容易天打雷劈。
「听不懂。」她喝著野雞湯,神色怡然。
「听不懂和尚跟你解釋解釋……」人吶!當大度,居上位者應有悲天憫人的胸懷。
「不用。」軒轅青痕眼微閉,不听任何狗吠聲。
四戒感慨,「郡主,你家小舅舅也未免對你太好了,把你寵得快成廢物了。」唉!他也想有個像謝五郎這樣的小舅舅。
仙篁山莊是聞名遐邇的機關世家,先祖拜師鬼谷子門下,精通奇門遁甲和機關術,學成出谷後創立以打造機關為主的仙篁山莊,歷代皇陵的機關也由山莊能人出手,歷經數百年聲名不墜,傳世至今。
家族排行第五的謝五郎便是第六十五代傳人,手藝為族人之最,現在為仙篁山莊莊主。
軒轅青痕的娘平民出身,原本與軒轅勝天是雲泥之別,但因是仙篁山莊三小姐緣故,這才勉強上了玉牒成了皇家媳。
謝三娘和謝五郎是一母同出的親姊弟,也是嫡出,年歲上相差了十歲,兩人感情很好,凶名在外的謝三娘十分疼愛幼弟,當弟弟的相當敬畏……呃!听話,姊姊說的話莫敢不從。
愛屋及烏,謝五郎對唯一的外甥女可是呵護有加,甚至是寵上天了,他以機關術高明著稱,每每外甥女一開口要什麼,他總會想盡辦法做出來,讓她展顏歡笑。
軒轅青痕所用的帳篷也都是謝五郎所做的機關,本來也裝在匣子里,按下開關,一下子展開,無須人力搭建,一盞六角宮燈從帳幕中間垂落,做為夜里照明用。
「挺酸的,你還俗吧!認我小舅舅當干爹,也許他能把傳家寶送你兩樣。」
面對軒轅青痕的話,四戒呵呵笑著,仰頭倒了一口酒。
她轉向風沐功問道︰「風沐功,你追的方向沒錯吧?我們都連追了大半個月了。」每次只聞風聲不見人,他們剛到,人就又溜了。
「三天前在楊柳鎮也發生一模一樣的命案,我的人趕過去時被害女子已經失血過多而死,同樣的手法,同樣的死狀,應該是他們沒錯。」一提到此事,身為提刑官的風沐功臉色非常難看。
數月以來,前後死了九名年方十六的妙齡女子,而凶手至今仍逍遙法外——母子雙魔連環殺人慘案,他們便是為此而來,一樁懸而未破的案子。
凶案發生以來,各地官府收集證詞,發現死者身邊皆有一對母子出現的蹤跡。
當娘的年齡不知,外表看起來像四十出頭,一臉淒苦憔悴狀,已有老態、發半白、面有皺紋,似長年在田里勞作的婦人,皮膚粗黑,走在人群中不會有人回頭多看一眼;兒子卻是面色異常蒼白,十歲左右,體形普通。
這樣一對看來平凡的母子卻有如夜叉,一入夜就潛入有女兒的人家,點燃迷煙將人迷昏,再以利刃割破女子的頸子,趴伏其上飲血,死者皆為失血過多而死。
軒轅青痕的奶娘之女便是九名受害者之一,看到哭得死去活來的奶娘,以及熟悉的少女變成了一具尸體,身為嶺南之主的女兒,她覺得自己責無旁貸,必須抓住凶手。
于是她帶著一行人隨主要調查此案的風沐功往天挹山方向緝凶。
可是這對母子太狡猾了,借由平凡無奇的面容隱入人群中,叫人無法辨別,加重搜查的困難。
「我們下令各地官府追查一對母子,卻始終逮不到人,會不會是我們搞錯了什麼?」她一直覺得不太對勁,好像有什麼被遺漏了。
九具尸體有七具在仵作檢驗後告知並非完璧,是案發前不久與人苟合,然而仔細詢問家屬鄰里,眾人皆說這七人是孝順乖巧的姑娘,品性溫良,並未與外男私下往來。
她想起這件事,把這些事情說出來後不禁道︰「若家屬和鄰里的證詞可信,讓那些姑娘失貞的人就極可能跟凶案有關,不是有第三者,便是那對母子有問題,母子雙魔真的是母子嗎?」
風沐功沉吟道︰「郡主的意思是,那兩人並非母子關系?」難道他們判斷錯誤?
「有沒有可能那個兒子是侏儒,在人前出現時故扮小兒樣貌?」若已是成人,有些事就說得通了。
「侏儒?」風沐功一震,深思起來。
「還有,飲血的目的為何,在修練邪功嗎?」軒轅青痕想起書里看到的九陰白骨爪。
或說有前世記憶,或說是胎穿,跳傘失敗活活摔死的她再睜開眼看見光亮時,她已是出生三個時辰的奶娃兒,因嗆奶而發現自己變小了,發出的聲音是哇哇的嬰孩聲。
那時她真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說話、走路要從頭學起,前六個月的口糧是母奶,沒有變化,吃到都快吐了,除了手腳能動、轉轉脖子外,什麼也做不了,形同殘廢。
好在她投胎投得好,選對了爹娘,不然到了家徒四壁的人家,連口吃食都得土里刨,那才是叫苦連天。
「或是邪教。」四戒在一旁插話。
「四戒,你知道什麼?」軒轅青痕問。
四戒把目光投向遠方,「據我所知西域有一血月教,他們相信人可以永垂不朽,可以借壽再生,延長壽命,借由吸血的儀式換血,打造新生的自己。」
「那能改變體形嗎?」
四戒思忖了一下,「听說完成儀式可以讓身體變化,殘缺變全,但沒見過。」
風沐功驀地臉一沉,「為什麼不早說……」不管是不是,至少多一條線索。
四戒白眼一翻,又是飲一口好酒,「和尚也是人好嗎!若非郡主這一說,我還想不起有這回事呢!血月教相當神秘,若無人引路是進不去,除了剛剛的吸血儀式,還會以人血為祭,處子為上,祭壇中有一血池能讓人月兌胎換骨,延年益壽。這傳說流傳已久,但沒人真正見識過,也沒見誰活過百歲而不死,純屬虛構,人之妄念。」
「我們不就一路往西行,再繼續追下去就出關了,往西域而去……」難道真與此有關?
軒轅青痕一說完,眾人神情都有些晦暗不明。
「是我耳朵听錯了,還是雨聲產生的錯覺,我似乎听見刀劍交擊聲。」煮著茶的初雪忽然開口,打破了靜默。
「三里外的菩提林。」四戒打了個哈欠,搖搖所剩無幾的酒葫蘆,一巴掌拍到臉上,抹去嘴邊的酒漬,搖搖晃晃站起身。
「別沒事找事。」風沐功目露不贊同,同行的這幾人給他惹了不少麻煩。
「閑著也是閑著,不活動活動手腳老得快。」軒轅青痕一笑起身,暗喻風沐功年紀輕輕,暮氣沉沉。
「郡主說的對。」
和尚也愛看熱鬧,四戒笑嘻嘻地追上帶著人往菩提林而去的軒轅青痕,風沐功見狀還能如何,只能招呼了手下,隨之而去。
*
「何必做垂死掙扎呢!引頸就戮,省得皮肉受罪,你這樣玉般的人兒多挨上幾刀,我看了可是十分不舍……」那抹紅,真艷麗,如同花朵,開出死亡的顏色。
對方那種輕佻無恥的語氣徹底點燃男子的怒火,「少說廢話,鹿死誰手尚是未知數,今日埋骨于此的人或許是你們。」
他拼著一死也不放過一人!
在雨中,劍尖向下的長劍滴著血,雨水洗去男子身上血污,露出一張足以令皓月失輝的俊美容顏,即使狼狽不堪、玉冠斜戴、濕發覆額,還是難掩美玉一般光華,皎皎生輝,宛如上天精心雕鑿的玉人。
說話輕佻的蒙面人不屑嗤聲,「嘖,快死的人也敢說大話,我身後還有兩百名死士,而你身邊只有十名不到的護衛,你認為你活命的機會有多少?」以卵擊石,愚不可及。
這回不必男子說話,他身旁的護衛已經或是宣示忠誠,或是破口大罵。
「吾等誓死扞衛世子!」
「我們願為世子而死。」
「叛徒,要不是你用卑鄙的手段算計,世子怎會落入你們布置好的陷阱……」被信任的人出賣,叫人情何以堪。
已經不在乎會不會被認出來的戰十七取下蒙面黑巾,仰頭狂笑,「兵不厭詐還是世子爺教給我的,屬下很感謝世子爺的教導,沒有您就沒有屬下出頭的一日。」
面對昔日同袍的謾罵和怒視,他只有志得意滿,沒有一絲羞愧和內疚,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他不認為自己有錯,有好的出路誰會錯過?
汝南王世子南宮九離冷聲道︰「那女人允了你什麼好處?讓你謊稱父王受困,讓我馳援,在路上設伏。」
眼前的背叛叫人心寒,卻也是情理所致,世上最難防備的是人心。
戰十七挑眉一笑,「夫人允諾我將湘雲許配我為妻,我喜歡她很久了,想娶她想得心都痛了,世子爺卻以一句『大丈夫何患無妻』敷衍我,始終不肯成全我,讓我像傻子一樣的為你賣命。」
守在主子身旁的一名護衛難以置信地吼,「戰十七,你瘋了,為了湘雲那女人竟然背主……」早就被睡爛的婊子,他竟眼瞎的看上她。
「十三,不用說了。」南宮九離舉起手阻止屬下的多言,人若想背叛會有無數的理由。「就這樣?一個女人。」
戰十七又笑,一臉得意,「夫人還說要將戰字輩暗衛都交給我,讓我當王府的侍衛長,世子爺,屬下該拒絕嗎?」
「的確是不錯的待遇,足夠引人心動,不過你要先有命活著。」
話一落下,南宮九離身形瞬移,長劍一刺,上挑,戰十七胸前一道血花噴射而出,接著是回身擋劍的鏗鏘聲。
戰十七咬牙切齒,「你……居然偷襲……」可惡,他太輕敵了,以為重傷的世子無力再戰,他能輕而易舉的拿下。
「如你所言,兵不厭詐。」
「好、好、好,本來還想留你一命,讓夫人處置,如今是你自尋死路,怨不得人。」血流不止的戰十七怒不可遏,看昔日的主子如同仇人,他不死,誓不罷休。
「即便你殺了我,可沒有我的允許,你以為暗衛營會听你調動?」異想天開,就算那女人出面也無法動彈一二,他們是南宮家訓練出來的影子,只听命南宮家認同的人。
「不勞世子爺費心,一旦我『拼死』救出世子爺的尸身,浴血奮戰置生死于度外,相信不少弟兄會信服于我,听從我的召喚為世子爺報仇。」只要把在場的人殺光,剩余的那些人對真相全然不知情,他便能輕易的蒙混過關。
戰十七的眼中布滿血光,在他眼前的這些人都是死人,和先前死去的那些人一樣。
戰十三為主子不平,他一只手傷得很重,已經提不起劍,換手握劍,護在主子左右,「無恥,你怎麼有臉面對世子爺的栽培,湘雲……」早就是二公子的人,只差收房了。
「住口,戰十三,你不配提起湘雲,湘雲說你數次對她不規矩,起了覬覦之心。」他還沒算這筆帳呢!早晚將人碎尸萬段。
戰十三一听怒喝,「人盡可夫的婊子你還當寶,你問問看小秦氏用她犒賞過多少人,我嫌她髒。」
「戰十三,你找死——」他要親手取下他的首級,用血淋淋的腦袋鋪就青雲之路。
雨,不斷的下。
風,透骨的冷。
兩眼通紅的戰十七只看見近在面前的榮華富貴,無視冷風斜雨里的細微足音,持劍的手往上一舉,下令屠殺,一時之間,兩百名死士一涌而上。
以多圍少還有第二種結果嗎?還不是探囊取物般容易。
死士的想法都一致,根本不把幾個傷患放在眼里,這些人除了死別無選擇,只在于早死、晚死而已。
但是話太多真的不行,若是早早速戰速決,少說些廢話,也許早就得手了,可以回府領賞,不會有後面的死不瞑目。
「啊!」
「噗。」
「呃!誰……」
「嚇,為什麼有短……」
短什麼?氣不長的還真沒法一口氣說完遺言,透心而入的是短箭,以十八連弩射出。
「是誰,誰敢阻攔汝南王府辦事?」看著一個個莫名其妙死在跟前的死士,心一驚的戰十七慌張的往後退。
「殺害汝南王世子是為汝南王府辦事,這麼滑稽的事還是第一回听見。」哎呀!她得捧著肚子,免得笑破了。
女的?還認識世子爺……
戰十七想不出來是誰,轉向聲音來源處喝道︰「勸你少管閑事,我饒你不死。」
「咯咯……小九呀!你們汝南王府的人是不是腦子灌水了,居然連我也敢威脅,是誰饒誰不死呀!真是見到了閻王還不知死期已近。」可憐吶!死到臨頭還妄言。
一听那句「小九」,面色蒼白的南宮九離隨即松了口氣,體力不支的往地上一坐,調息運氣,其他下屬見狀也跟著把握時間上藥,傷得重的索性往後一倒,听天由命。
「你怎麼才來?」差一步她就只能去汝南王府上香了。
一聲銀鈴般的輕笑聲回蕩在四周,明明是清脆悅耳,宛如百靈鳥啼叫,戰十七和剩余的死士們卻如同听見黑白無常拖動的鎖鏈聲。
「嘖!這麼沒良心的話你怎麼說的出口?什麼叫怎麼才來,你又沒有特地向我求救,路過你有沒有听過,要不是被雨耽誤了行程,我早在下個城鎮吃香喝辣、香枕暖被夢周公。」他這是什麼運氣呀,她成了他逢凶化吉的祥瑞不成。
「軒轅青痕,你還要多踩我痛腳幾下才肯出來嗎?」她這張嘴對他從來沒客氣過,總愛往心窩里扎針。
「軒……軒轅青痕……」嶺南王之女,嶺南一帶讓人一听就膽寒三分的女煞星?戰十七刷地臉色發白,期盼不是她。
「不就是我嘛!幾年不見你還認得出人,不容易呀!不過你腦子被水泡壞了嗎?居然被這般拙劣的伎倆騙倒了,你對得起我父王嗎?」
早教過他不可盡信于人,凡事留三分。
用人不疑沒錯,卻也要記得給自己留條後路,繁花開盡總有些殘枝枯葉。
父王還說他是盛世天才,根本是蠢豬一頭,明顯有詐的消息,竟敢以身涉險。
在一柄巨大的紅色宮傘下,坐在竹轎上的軒轅青痕意態慵懶,被一前一後兩名壯實的護衛扛著現身。
她悠然自在,一身清爽,南宮九離卻是滿身泥濘,血腥味濃重,那真的是春光明媚和冬日雪泥的對比,叫人唏噓。
「這世上只有一人會喊我小九。」他想忘也忘不了。
「呵呵……這些人呢!要做成麻花卷還是人膾,我家的廚子擅長九大菜系,蒸、煮、炒、炸、烘樣樣鮮美。」她家的小九只能她欺負,誰敢和她搶就是找死。
「不留。」南宮九離冷言。
「好,听你的。」就讓他們好來好去,入畜生道投胎去。
「等……等等,我等立即離去,請郡主手下留情,勿枉造殺孽……」他還不想死。
軒轅青痕說得篤定,「現在想走,來不及了。」她這人可沒什麼憐憫心,尤其是對咬主的狗。
「郡主,我是王妃的人……」戰十七話說一半,兩眼忽地瞠大,眉心多了三寸長的弩箭。
「我最討厭話多的人,拖拖拉拉不長話短說,何況小秦氏算個什麼東西,我皇伯父都不承認,還好意思自稱王妃,她自個兒喊來窮開心嗎?」也就老秦氏當她是個東西。
汝南王府是朝中少有的異姓王,也是一個爛攤子,難收拾。
老秦氏、小秦氏幾乎毀了一個南宮家,把南宮家的男人逼得死的死、走的走,一窩子仇人,而女人個個活得像寡婦。
小秦氏是南宮九離親祖母的娘家佷女,老秦氏以婆母的身分逼死了南宮九離的親娘,以自身喜惡強逼獨子續娶,可南宮厲恨毒了老秦氏的陰狠冷血,不肯再娶,因此避入軍營,長年不回王府。
為了一己之私,老秦氏就對自己本來就不喜的孫子下毒,讓身在營中的南宮厲不得不趕回王府,抱起奄奄一息的兒子四下尋醫,最後累得自個兒也病倒了。
此時的小秦氏趁虛而入,在藥中多下了一味藥,打扮成南宮九離娘親的模樣,借以春風一度,與之有肌膚之親的南宮厲不得不留下小秦氏,以示負責。
小秦氏因此受孕,十個月後生下南宮琮,只是南宮厲自那一晚後就再也不回汝南王府,直接在軍營中安家,無論秦家女把王府攪得怎麼烏煙瘴氣,他都眼不見為淨,她們能把王府拆了是她們本事,他早已心灰意冷了。
而當年只有六歲的南宮九離被汝南王送往嶺南,由軒轅勝天教他武功和排兵布陣,直到他有自保能力。
南宮九離卻是笑了,看向軒轅青痕的眼神多了幾分感激溫柔,「話不長怎能等到你出手援救,也是我命不該絕。」她是他的福星,遇到她總是吉星高照,否極泰來。
「龍一,都殺了。」軒轅青痕可沒他的好心情,冷聲吩咐,南宮九離臉上的劍傷讓她分外火大,一張傾國傾城的絕世美顏不容有瑕疵。
龍一應道︰「是。」
兩百名死士像割韭菜似,一割就是一片,配戴十八連弩的龍鐵衛連近身都不用,十八枝箭一發射,地上多一排死人,再射,又死一排,三射,還能站著的人不多。
面對改良過的新式武器,再多的死士也不夠死,連同戰十七在內的尸首全數運回送給小秦氏,連同招魂幡,布幡迎風招搖,上面用鮮紅的血寫了四個字。
叛王者,死。
看到四個血字的小秦氏當下嚇暈,躺在床上三天起不了身,一閉眼就看見血淋淋的人影,一听腳步聲靠近就疑心有人要害她。
但這些都是後話了,此刻的軒轅青痕才讓人收拾了戰場。
軒轅青痕居高臨下打量著南宮九離,「小九,你這身狼狽太丟人了,要不要入我帳內稍作歇息?」泥猴一只,讓人看了想往澡桶里扔。
「叨擾了,小師姊,不過你可能要扶我一把,我傷得有點重……」
話才一說,南宮九離眼前一黑,軒轅青痕急忙從竹轎上跳下……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24-3-6 00:07:49
第二章 私自定婚事
「軒轅青痕?」
眼一睜開,模模糊糊之間,南宮九離看見一道女子身影。
「你醒了呀!傷口還疼不疼。」回過頭,放下手中書的軒轅青痕起身,走向他床邊。
「你怎麼在這里?」南宮九離稍微閃神了一下,隨即想到危急之際蒙她解危,他又欠了她一個人情。
「小九,你不會想過河拆橋吧!」
她眼眉含笑,笑得魅惑眾生,叫人神魂顛倒,可他眸光閃了閃,由她帶著意味深長的語氣中隱約听出一絲……前方有坑的味道。
他小心地說︰「那要看什麼事?」
「咦,這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真令人心寒,想想你在嶺南的那些日子我對你的好,有好玩的讓你先玩,有好吃的讓你先吃,我連父王都讓給你,你對我是十成十的狠心,恩將仇報。」她記恨了,記上一百年,當鬼也要討回來。
「有樹你讓我先爬,看看樹干結不結實,結果我從樹上摔下來,摔斷了腿,臥床三個月;炸竹節蟲你不敢吃先讓我嘗味道,然後我吐了;你想去看花燈,不練字,把我丟給嶺南王,由我纏住他你好開溜……」她胡鬧的事蹟罄竹難書,多數讓他背鍋。
「南宮九離,你還是男人嗎?」跟個小娘子似愛計較。
听她一喝,南宮九離看看自身,應該是男人吧!該有的配件一樣不差,而且還頗得天獨厚,但是她的腦子和別人不一樣,對事有獨特見解,他還是得防著點,省得被她推入坑里。
這女子坑人一向理直氣壯,從沒想過被坑人的心酸和不甘,還直呼自己為善不欲人知,積善行德,大好人。
「是男人就別老記掛過去的事,人要往前看,不要緬懷過往,你又不是老人家,何必話當年。」炫耀他記性好嗎?八百年前的老黃歷誰還會翻動它。
「所以呢?」一遇到她想糊弄他,他最好簡短又直接的追問她到底想說什麼,否則她會長篇大論將人繞暈,上文不接下文以期達到目的。
「所以呢,我們來個互惠。」不要怪她做法太粗暴,誰叫他自個兒撞上門,讓她覺得連神仙都在庇佑她。
「互惠?」為什麼他有種被人論斤論兩賣掉的感覺。
「互惠的意思是你我都有益的意思,誰也不會在這件事上吃虧……」她急于說服他。
「等等,我知道什麼叫互惠,可是根據我對你的了解,你有好事似乎不會找上我,反倒每次一遇上難解決的事,頭一個便是將我往前推。」
軒轅青痕惡狠狠瞪他,「是不是兄弟?」居然不識相,想將她推開。
「不是。」
「南宮九離——」皮癢了。
「不是兄弟,你是小師姊。」半躺半坐的南宮九離眼中微閃些許笑意,和老虎處久了,多少知曉怎麼順毛模。
話說學武無大小,先入門者為長,南宮九離比較倒楣的是,他雖長軒轅青痕三歲,可是他被送到嶺南的三天前,正好軒轅青痕開始跟父親學蹲馬步、背內功心法,開始學他把人打到骨折的拳法,邁出她成為嶺南一煞的第一步。
小孩身軀大人魂的她一見來了個小伙伴,二話不說擺出師姊的架勢,逼著尚渾渾噩噩的南宮九離認師姊。
那時的南宮九離母亡、父不在,飽受小秦氏言語上的苛責,又被老秦氏下毒差點丟了小命,因此長得瘦瘦小小又有點畏人,和當時養得白胖可人的軒轅青痕看起來簡直是同齡人,她說要罩他這弟弟一點也不違和。
等過了一年後,被養壯實的南宮九離才有六、七歲孩子的模樣,加上習武勤奮,動得多也吃得多,原本一般高的兩小孩才拉開距離。
軒轅青痕很不服氣,又有一點點仗勢欺人,因此霸道地不許南宮九離改口,「小師姊」的身分非她莫屬。
只是她自個兒也沒發覺,在往後相處的日子,南宮九離很少喊她小師姊,兩人年歲漸長,有了男女之別,他多半喊她名字,慢慢地,她也忘了有小師姊這回事。
軒轅青痕聲音一滯,面色略微和緩,「那有事,師弟服其勞。」
「事有大小,你看我一身的傷,不養上一、兩個月好不了,你的事我擔心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明白的表示有心無力,她若真的著急盡管去找別人,他一點也不介意。
軒轅青痕笑笑的往他傷處一拍,痛得他眉頭一皺。「無妨,和你的傷沒有多大關連,而且也是幫你自個兒。」
對于她的死纏爛打,一副他不點頭就趕鴨子上架的嬌蠻,大概出于打小被她管到大的習慣,南宮九離很無奈的配合,「我也有我的底線,不許得寸進尺,能幫的我盡量幫你,幫不了的自求多福,不可強人所難。」
「放松點,小九,我不會吃了你。」瞧他如履薄冰的神情,她都要以為自己是十惡不赦的大魔頭,強搶美男煉丹,先將人給強了,最後把血肉投入丹爐中煉化出養顏補氣丹,一枚丹藥可年輕二十歲。
「難說。」他低喃,這年頭沒吃素的老虎,咬下一塊肉易如反掌。
「你說什麼?」
南宮九離裝虛弱的以手覆額,「頭暈,大概是氣血不調,這次的傷失血太多,得養養。」
「我們嶺南除了多雨,水果也多外,最不缺乏的是滿山遍野的藥材,百年的當草扔,千年的堆滿庫房,你要什麼藥材來補血,我保證一定夠。」她不是炫耀,而是實話。
大多數百姓都以為嶺南很窮,朝廷官員皆不願意到此上任,也被認為是環境惡劣的流放地,作奸犯科的犯人一旦流放到嶺南只有死路一條,有些人在出京前直接上吊身亡,一了百了,省得再活受罪。
但事實上嶺南到處是財富,臨海的地區除了有人養珠,還有取之不盡的漁獲和鹽,海鮮制成干貨轉手往內陸一銷便是暴利,另外與南洋小島做貿易,一來一往獲利數十倍。
荔枝、龍眼、香蕉、菠蘿、柑橘、蜜桃、青梅、番石榴等水果物產豐盈,雖然運送上有些不便,但做成果干、蜜餞、果醬,還是有一定的利潤,不致血本無歸。
藥材則是嶺南稅收的主要來源,每年都要上繳朝廷一半有余,不過海外貿易和珍珠、水果的利潤都不一定如實上報。
光是藥材漁獲的生意都讓朝廷驚喜,蠻荒之地變成會下金蛋的母雞,若將其他收入也上報,恐怕軒轅勝天嶺南王的位置就坐不穩。
隱匿的收入大半都進了軒轅勝天手中,而從十歲就開始打理庶務的軒轅青痕,她只跟嶺南王隨口一提,寵女如命的王爺便大手一揮,把她想要的珍珠養殖場和莊子全給她,做生意賠了他來付,賺了歸女兒。
因此嶺南最大規模的三處珍珠養殖場是軒轅青痕的,每年能生產一千斤珍珠,扣除成本和人工,以及采珠女的所得,幾年累積下來的財富早已富可敵國。
這些收入的一部分加上果園、茶園、鹽田的,用來替嶺南養兵,外傳的八萬兵只是讓朝廷看的,其實已有十三萬兵馬。
只是沒人相信囂張跋扈又貪玩胡鬧的南嶺郡主有遍地生黃金的本事,金手指一點,金山、銀山拔地而起。
「咳!咳!不用那麼珍貴,一根百年血蔘就滿足了,補得太過對身子有礙。」嶺南有這麼多藥材嗎?汝南的高山也不少,怎麼一根上了年頭的人蔘也找不到,這……差別也未免太大了。
嶺南、汝南兩地隔著延綿數百里長的天挹山山脈,但是山的兩側氣候並不相同,一邊多風、干熱,草木不易生長,半座山全是石頭,一邊是潮濕、多樹,受海風影響有時陰冷、有時晴朗。
加上嶺南靠海,百姓習慣捕魚為生,自是沒人上山采藥,經年累月下自生自長,久了就上了年分;而汝南離海遠,一些窮苦百姓便想著上山找財路,導致山上的藥草越采越少,最後只剩下被踐踏過的苗兒努力活過一冬。
「小九,你命真不好,百年的血蔘就知足了,我們都拿來喂金絲雀。」母妃養了一對,每天要吃半條。
南宮九離一听,一口血差點噴出來,暴殄天物。
他狐疑地說︰「我之前在嶺南學藝時,為什麼沒瞧見你說的藥材?」
「你沒問呀!就放在你住的『蓼風院』隔壁的偏院,你不是曾指著那座高五層的樓閣,很疑惑門口為何掛個大銅鎖,父王說了一句我的嫁妝,你掉頭就走,從此不再提起。」
打從她一出生,父王、母妃就為她備下嫁妝了,珍貴藥材、皮毛、木頭、瓷器、金玉首飾、布料、田產、莊子、宅子、鋪子、香料……舉凡需要用到的東西,他們無一不搜集,將所有貴重物品都給了她。
當然父王、母妃為她準備的嫁妝不只樓閣內的種種,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誰也不曉得何時變天,因此在江南、塞北、隴西,甚至海外的小島,他們都有悄悄的置產,規模都不小。
套句她父王的話,當今的皇上容得下一個權傾一方的嶺南王,但皇上的親子卻不見得希望有個權勢大過天的叔父,他安居一方像個土皇帝,讓上位者有如頭頂懸掛一把刀,隨時會掉落,他們得先安排後路。
他說他也會老,有一天再也舞動不了紅纓槍,他不怕死,人生自古誰無死,他只怕他的女兒活得不快活,處處受制于人,成為飛不高的鳥兒,只能在華麗的籠子里仰望遼闊的天空。所以他縱著她,任由她學習十八般武藝,任由她培養自己的人手,先讓人怕了,別人才不會越雷池一步,將矛頭指向她,讓她處于險境,任人宰割。
听到這話,南宮九離忽然覺得自己很傻,眼前的是「何不食肉糜」的皇家貴女,「我要是缺銀子時,倒是可以向你借來周轉一二。」
「給你,我挺有錢的。」她最大的煩惱是銀子多到花不完。
「無功不受祿。」他說的可是借,有錢是她的事,他不會覬覦她手中的財富。
汝南封地也有相當的收益,只是他能掌握的並不多,一部分在他父王手上,一部分被兩個秦氏霸住,三方人馬分割著,落在他手里的寥寥無幾。
汝南王不只一個兒子,雖然南宮九離是他最看重的嫡子,可是汝南王頭上擱著一個老秦氏,以生母的孝道壓著,他很多想做的事做不了,還只一味的逃避,不肯去面對,讓南宮九離的處境十分艱難。
軒轅青痕清亮的水眸笑意輕輕一漾,「所以說我們要合作,你挑個日子上嶺南提親吧!」他俊美不凡,賞心悅目,拿點錢給他花花,值得。
南宮九離僵住。
「要我再說一遍嗎?汝南王世子與嶺南王女兒締結鴛盟,此乃天作之合……」她心中有份名單,盡是英雄豪杰,但種種方面比較下來,唯有他最合適。
「等等,我腦子有點混亂,你先讓我厘清楚,驚嚇剛重傷醒來的人很不厚道。」他真被她嚇到了,這麼重要的事居然直接了當的說出,沒有鋪陳一番。
不過他能理解,被嶺南王寵大的她向來直來直往,天塌下來有她父王頂著,她從來不需藏著、躲著,想要什麼伸手就有,就算她把天捅破了,她身後的戰神亦能為她補天。
有時他真的很羨慕她,父親寵愛、母親疼惜,府中沒有烏煙瘴氣的骯髒事,王府內就三個主子,其中一個是被另外兩個捧在手上寵著的嬌嬌兒,一家和樂,不見爭吵。
軒轅青痕笑著往他傷口戳,「有什麼不明白我可以解釋,我是好人。」
是,好人,殺人放火還嫌人死得不夠快的好人,南宮九離在心里苦笑。
「為什麼是我?」他不認為她對他有男女之情,他們太熟了,熟到他知道她對感情一事尚未開竅,她突然要找人成親,難道是有人拿婚事逼她?
這世上唯一能逼她的只有一人——皇上。
「因為我們都是藩王子嗣。」她臉上帶著笑,宛若枝頭桃花開,可眼底清冷一片,如三月飛雪。
「少在那兒打機鋒,直接說吧。」傷口隱隱發疼,但不及她給的震撼,他強撐著,坐直了身子,嚴肅以對。
軒轅青痕斂笑的直視他,「皇伯父被太子慫恿,想給我賜婚,對方是太子妃的兄長。」
驀地,南宮九離眼一沉,面有怒色,「太子妃的兄長不是早已成婚,膝下嫡庶子女數名。」想要拉攏嶺南勢力,總該有點誠意吧,這種貨色也敢提出來?
她冷笑,「那個可憐女子因病暴亡了。」
「他讓你當個繼室?」太子的膽子未免太大了,他不怕他叔叔殺回京揍他一頓?是嶺南王太久沒大殺四方了,戰神之名為人所遺忘?為了爭權奪利,居然驚動這條凶獸,太子的氣數……到底了。
她不以為意拈了塊糕點往嘴里一抿,「所以皇伯父猶豫著,遲遲不敢下詔,他怕我父王掀了他的金鑾殿。」
「會怕就好,還沒犯傻。」
早年睿智的皇上到了晚年就糊涂了,枕頭風吹得他色令智昏。
皇子一多,紛爭就來了,你爭我搶,手段盡出,如今宮中最得寵的是年僅十六的蘭貴人,她是太子妃族妹,輩分都亂了,不倫不類,皇上要叫自個兒兒媳大姨呢?還是太子妃喊皇上一聲妹婿,姊妹事父子,著實可笑。
「怕就怕在太子的教唆下,皇伯父也覺得是不錯的婚事,至少掌握我也等于控制嶺南的勢力,我是我父王、母妃的命根子。」原來笑呵呵說著要為她挑個舉世無雙夫君的皇伯父也會變,變得只看重朝中局勢。
「青痕……」別難過。看著她眼底的失望,南宮九離輕握她的手,說不出安慰的話語,誰也不希望身邊的人變得面目可憎,為了一點利益連親情都能斷。
「父王為什麼只有我一個女兒,皇伯父他不曉得嗎?為了成全他的千秋大業,為了不讓兄弟離心,父王、母妃不敢有兒子,等他們百年之後,被治理得富裕的嶺南還不是要還給朝廷,我一名女子能繼位為王嗎?可是父王都絕後了他還是不放心,想借由我綁住父王的雙翼,讓他無法遨游九天……」
她真的被傷到了,讓自己信任的人狠狠捅了一刀,曾經皇伯父、太子哥哥都是她最親近的人,她還想著太子哥哥若上位有阻礙,她必助其一臂之力,使其登上九龍寶座。
只是人心難測,她的一廂情願像個笑話,議親之事像一個巴掌狠狠將她打醒,發現以前的她忘了皇權的至高無上、皇位的令人瘋狂,只要一沾到邊,是誰都會沉淪,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得到。
「嶺南王的威名過盛,朝中不少老臣猶懼三分,而新生勢力是初生擰≠不畏虎,只想出頭而不知戰神的可怕,他們都想拉攏他,卻又防著他,唯有從他的軟肋下手。」
听到南宮九離這段話,軒轅青痕眼底閃過黯然。
這才是可悲之處,君臣都想卸磨殺驢,全然沒想到少了嶺南王的鎮壓,那些日益壯大的夷民有誰壓得住,一旦沒了嶺南王,嶺南就亂了,京城便岌岌可危,多了隱患。
收斂了情緒,軒轅青痕又恢復平日的瀟灑,「所以說呀!小九,趕快去提親,我的嫁妝是半個嶺南,別便宜京城那頭豬玀。」什麼玩意兒,也敢肖想她,不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她就不叫軒轅青痕。
聞言,南宮九離失笑,「這麼恨嫁?」
她紅唇一勾,笑意盈盈。「你會比我更心急,皇伯父打算將玉景姊姊嫁給你。」
雙目驟地一冷,他心底怒火直升,京里最聲名狼藉的玉景公主,善妒又刁蠻,與京中數名權貴子弟有不清不楚的往來。
他立刻打定了主意,「明日我修書一封給父王,言明此事,由他出面較為妥當,我心悅郡主數載,望能玉成其美……」
他話中已帶出婚事不能自行定奪,老、小秦氏會插手,還得汝南王來當這個「不孝子」,搶先一步定下婚事,對此軒轅青痕也早有預料,含笑點頭。
「郡主,你不再考慮考慮嗎?」初雪忍不住道,他們明明是追著喪心病狂的殺人魔而來,怎麼莫名其妙定下婚約?
「還要考慮什麼?」看著眾人憂心忡忡的面容,斜靠羅漢榻,一腳在榻上、一腳垂放榻側的軒轅青痕好笑著,她吃著侍女送到嘴邊的去籽橘瓣,手里揚著父王「規勸」的信紙,她前幾天用飛鴿送信告知想要嫁給南宮九離的事,結果就收到這麼一封信。
規勸什麼呢?正如所有人此時正在做的事,他們都認為軒轅青痕受了風寒燒壞了腦子,才會做出不理智的決定,規勸她打消念頭。
夭月說︰「郡主,你不覺得太草率了一些嗎?婚姻大事要多加思量,不要因一時的神智不清而誤了自己。」汝南王府那是個坑,還是無底深坑,誰不想活了才自個兒往下跳。
「阿彌陀佛,佛海無邊,貧僧十分樂意引領他至西方極樂。」四戒覺得救人救錯了。
「臭和尚,一邊念你的經去,給自己超渡超渡吧!」她不過想嫁人,這些人是哪根筋不對,一早就給她找麻煩。
「郡主,三思而後行。」連生性嚴謹的風沐功也眉頭深鎖,似即將天崩地裂,能多救一人便多救一人。
看到幾張勸阻的臉,軒轅青痕有些氣笑了,「小九有什麼不好,出身好、長相好,還挺听話的。」身為汝南王世子,他不必為求高官厚祿讓妻子獨守空閨,或者像商人重利輕義,不貪圖她的嫁妝,這麼好的對象他們在反對什麼?不解。
「他是汝南王世子。」
風沐功此話一出,眾人一致點頭,面有憂色。
「給我個好理由。」她听不到重點。
憋不住話的夭月直接吐實,「眾所皆知汝南王府就是個去不得的狼穴,老秦氏陰狠刻薄,不顧親情,小秦氏自私自利、為人毒辣、鏟除異己,有這兩人在,家無寧日。這兩人已成為汝南王府的毒瘤,拔不了、除不掉,根深蒂固,整個王府都在其掌控下,連汝南王也耐何不得。」
軒轅青痕頷首,「嗯!說的有理,發聾振聵,這兩個老妖婆的確妖力無遠弗屆,三尺內人畜無存,讓人如入地獄,尸骨無存。」
在汝南地界,她們確實是只手遮天,連朝廷都不插手「婦道人家」的瑣事。
因為汝南越亂越好,亂到民怨滔天,這正是皇家所樂見的,藩王所造成的威脅日漸強大,削藩是在所難免的事,藩王越少朝廷越安心。
而柿子挑軟的捏,汝南王不就是首當其沖,他是少數的異姓王,並非皇室中人,以汝南民怨當借口,拿他開刀再適當不過了。
夭月氣憤地又道︰「郡主既然知曉又何必送上門任人蹧踐,那兩個老女人簡直太不知所謂了,若是在京里,她們早在一群世婦官眷的口水中淹沒,哪能不自量力的高看自個兒,把自己當太後了!」
「夭月,你忘了你家郡主是誰了。」哎!太久沒磨刀,大家都不記得她的戰場威名。
夭月怔然。
「京城女煞星,嶺南羅剎女。」
軒轅青痕可是跟著父王上過戰場的,十三歲那年殲滅敵軍五千人。
那時的血流成河相當壯觀,鎮南王見狀就不讓她帶兵了,為免她殺孽太重影響日後的福氣,他直接丟給她一架上古焦尾琴,讓她修身養性。
其實她想手下留情,不趕盡殺絕,可是看到上百名全身赤果、慘遭敵人奸婬過的尸體,她的心便無法忍受,下令悉數誅殺,不留降兵。
「郡主,你想把她們吊起來鞭打嗎?」這她在行,郡主殺人,她挖坑埋人。
軒轅青痕輕笑的啐夭月一口,「咱們是有教養的人,怎麼開口閉口打打殺殺?老秦氏我不好動她,畢竟是老王妃,不看僧面看佛面,老汝南王還是不錯的,功在朝廷,至于小秦氏嘛,玩死她千次都不重樣。」
「汝南王府已名存實亡,你還要跳進去攪和?」四戒實在不懂自家小郡主的想法,以她的出身已站在梧桐木頂端了,為何好日子不過偏要蹚汝南王府這渾水。
軒轅青痕笑道︰「四戒,你不認為很有意思嗎?既然名存實亡,咱們就撥亂反正吧!讓汝南王府萬古流芳。」那兩個姓秦的她還不放在眼里,戰斗力低得她都不好意思對付,伸出一根指頭就能拈死的小小螞蟻,渺小的不值一提。
「你這是跟皇上反著來。」這冤家呀!根本是怎麼難怎麼做,和皇上杠上了,誰敢往她背上插刀,她便還以飛箭十萬枝,將人插成刺蝟。
「沒錯,我就是看不慣他得天大的好處還來為難我父王、母妃,堂堂天子不生猜忌,真那麼難……」軒轅青痕眼里多了一抹冷意,人好像一坐上那個位置就不是人了,一日日的由人入魔,看誰都是邪祟。
「郡主,王爺也是為了你忍氣吞聲,不然這麼多年哪會屈居一地,不願再聲名在外,他是不想讓你的前路難行,你就听王爺的,別和皇上對著干。」四戒嘆息,都是愛女的父母心,寧可自己委屈點也要給女兒留一條後路。
「父王忍了多少年了,為什麼還要再忍,如果皇上不拿我當籌碼牽制父王,還拿了個垃圾來惡心我,他還會是我的皇伯父,我和父皇依然當他是英明聖君,只是人不可期待。」
「郡主,你胡鬧了。」天子一怒,伏尸百萬,任性妄為地違反皇上的意願,與汝南王府結親的事情傳出,必然會引來皇上的怒火。
軒轅青痕咯咯輕笑著點點鼻頭,「和尚忌殺生,你自個兒說說你剃度後殺了多少人?」
四戒的想法是,以殺止殺、以暴制暴,以他入地獄換得眾生安樂。一個人的力量有限,想一力平天下是不可能的事,能做多少是多少,不愧于天地。
「和尚是方外之人,與你不可相提並論,我呢,閑雲野鶴,而你牽一發則動千軍。」四戒低誦佛號,為何他會跟著她呢?因為她是破軍,他得牢牢盯著她,省得她哪天想不開危害蒼生。
「四戒呀!你莫非怕生靈涂炭、狼煙四起?」
四戒微微嘆氣,念起大悲咒。
軒轅青痕淺笑著說︰「沒必要我也不會興風作浪,然而我們不能期待別人的善意,唯有自身強大人家才不會小覷,我只是用行動告訴皇伯父,不要拿我當棋子用,我這個棋子滿口獠牙,會咬人的,小心點,把手拿遠些,以免被我咬得鮮血淋灕。」以前對他們太客氣了,少了切膚之痛,他們就不會記住有些人不能惹。
她說著又嘆了一聲,「父王和母妃已經委屈太多,我不願看他們再因為我的關系而受到掣肘,那不是他們應該承受的。」
有對好父母是她的幸運,因為有他們的呵護她才可以無法無天、天南地北橫著走,把捧高踩低的鼠輩甩到溝里,回它們自個兒的家。
不過她還是心疼母妃,她知道母妃是想要多生幾個孩子的,雖然母妃掩飾得很好,不在她面前提起子嗣的事,但眉宇間看得出悵然和落寞,常看著別人家幾個孩子玩鬧而失神,長吁短嘆。
父王把她寵得像命根子一樣,那是他曉得只要一日他是嶺南王,他就不可能有第二個孩子,尤其是兒子,否則會招來彌天大禍。
他們兩人已經犧牲太多。
「郡主……」原來看似沒心沒肺,整日笑臉迎人的郡主暗藏著這般心思,真難為她了。
為主子感到難過的初雪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盡侍女本分,為主子剝橘子、去籽、去絲絡,送到她嘴邊。
軒轅青痕輕哼一聲,「當年我若是男嬰,世上應無嶺南王了吧!」皇上必定忌諱,畢竟天下有她父王一半功勞。
「郡主慎言。」一旁的風沐功提醒隔牆有耳。
軒轅青痕眨著清澄的眼,一臉天真無邪地拉回話題,「不就嫁人嘛,一個個如喪考妣,你們不讓我嫁汝南王世子,莫非想把我推給太子妃娘家那個成性的廢物?」
要財無財、要人品沒人品,小妾、通房十余名,嫡子、嫡女、庶子、庶女加起來十根指頭不夠數,是個見到女人就兩眼發直的兩腳獸,一有機會便往上撲。
她真的被惡心到了,真有心拉攏她父王就挑個好的,宰相之子或冠軍侯的兒子也不錯,再不護國公的孫兒,隨便挑出一個也比姓鐘的好上百倍、千倍,這才是結親。
太子的做法根本是結仇,把一手好牌打成爛牌,還沾沾自喜高人一等,用個爛人就能拿下嶺南王。
「太子這回做差了,讓人不齒。」出了個昏招,搬石頭砸腳,得罪了南嶺郡主,太子之位怕要完了。
「沒有皇伯父的默許,他敢開口嗎?」父子倆心意相同,看著越來越富裕的嶺南,兵強民安,他們早就眼熱了,想收回手中,霸佔嶺南王多年來平夷、開拓疆土的成果。
「郡主,你真的要嫁給汝南王世子?」夭月想著,若是當真,她得趕緊弄些藥,兩個秦氏若想做怪,她下藥毒死她們。
軒轅青痕身邊原有九大侍婢,每個都善武,從小打起的武功底子,不敢說以一敵十,最起碼撂倒五、六個壯漢也不成問題,而在武功之外又各自學一門專長,或醫、或廚、或針黹、或農耕、或行商……
她這次只帶兩名侍婢出門,其余留在嶺南為她打理庶務,原本她以為很快就會逮到人回府,沒想到又牽連出其他的事,讓此行的路越走越遠,超出她的意料,連帶著她的侍女也要做好其他的準備,讓郡主往後的日子過得更舒坦,少有煩憂。
「當真呀,你們呀!只想到內宅一點小事,有沒有往外看廣一些,汝南王、嶺南王的兵若連結在一起,便連成一道屏障,幾十萬的兵,能不能產生震懾作用?」
他們當她沒有思考過嗎?南宮厲、軒轅勝天同時將腳往下一踏,南邊的大地都要動上一動,除了塞北,哪里的兵比南兵更強悍。
「郡主是說……」眾人眼一亮。
「皇伯父也該試試被人勒住脖子的滋味,並非我等不能,而是不願百姓受苦,退守一方只求天下太平,不要傻得吵醒沉睡中的嗜血獅子……」
*
在京城某戶大宅子里,有個相貌堂堂的男子連打三個噴嚏,他還不知道大難臨頭了,猶自籌謀著娶進新婦後他要怎麼謀奪她的嫁妝,將她吃得死死的,喝令她要求嶺南王交出兵符,全力輔佐太子。
可惜美夢由來最易醒,在半個月後,太子的大舅子被人發現躺在暗巷之中,手腳俱斷,脊梁骨被打碎,臉上用刀劃出一只烏龜,烏龜殼上寫著四個醒目的朱字,擦洗不掉,一輩子跟著他。
那四個字是——痴、心、妄、想。
因為此事,太子震驚了,他隱約猜到是誰下的手卻不敢深究,唯恐惹禍上身。
當今聖上卻為之警戒,他能看出是誰的手筆,對方根本毫無半點遮掩,只差沒得意洋洋直說︰這是我干的。
皇上以為是軒轅勝天為了愛女所為,心中多了愧疚也心虛,賜婚一事不了了之,絕口不提,但若他曉得是小佷女派人下的狠手,只怕在龍椅上坐立不安。
今日她敢朝太子的人下手,明日就敢翻了朝廷的天,你不仁、我不義,誰當皇帝她不管,只要別招惹她。
風沐功的猜測一點也沒錯,偏听女人言,為太子妃娘家撈好處的太子很快就落馬了,但出手的不是軒轅青痕,而是寵女如命的軒轅勝天。
動他可以,但是誰敢讓他心肝兒受點委屈,他絕對整死那人。
想給他寶貝女兒賜婚,還賜那麼個玩意兒,他不讓皇上忙得焦頭爛額才有鬼,看看這江山不穩,皇上還有什麼心思賜婚。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24-3-6 00:08:32
第三章 旅途增感情
「各位的眼珠子長斜了是吧!看得本世子備感榮幸。」倒是長了橫膽,明目張膽的瞪他。
除了軒轅青痕外,南宮九離對其他人全無好臉色,目光冷沉、面色嚴峻,傾城容顏蒙上一層生人勿近的冰霜。
軒轅青痕笑咪咪安撫,「別理他們,一群養刁的豹子,他們是因為我打算嫁給你而遷怒,看你不順眼呢!」幸好父王不在,否則先打了再說,而他還不能還手,還手打得更重,骨頭起碼斷幾根。
「本世子配不上南嶺郡主?」他問的是斜眼看他的人,自從他重回汝南後,還沒人敢以鄙夷的眼光睨他。
「世子爺,你府上有兩頭老虎,我們郡主金枝玉葉,被老虎撓傷了你怎麼賠?」夭月性子火爆,一開口嗆辣得很,表明不喜的態度。
「殺虎取肉。」
「你敢殺?」她一哼。
南宮九離說得很凶殘,「年輕一點的那頭我殺就殺了,冒犯天家女是死罪一條。」若非小秦氏,他娘不會死。
軒轅青痕雖然是郡主封號,可她的確是皇家正統血脈,其父與皇上一母同胞,又是獨霸一方的嶺南王,讓她在身分上不比公主差,有些生母低賤的公主還比不上她的地位。
听到這話的夭月略顯滿意,可又刁鑽的補上一句,「若是老的老虎要咬人呢!」
老秦氏不等同于小秦氏,那是有誥命之人,又是鎮國公府嫡出長女,現任鎮國公還得喊她一聲姑母,不是能輕易對付的。
武將出身的鎮國公府幾乎嫡系子女皆習武,老秦氏更是其中佼佼者,若非女子不能上陣殺敵,以她的武學、才智必能拼出一個將軍,光宗耀祖,門楣光輝。
可惜受限于後宅,導致她一上了年紀便失去往日巾幗英姿,特別看重內宅的權柄,搞得婆媳不睦,她一心要弄走媳婦姜氏,讓自家佷女小秦氏頂上,為了拆散鶼鰈情深的小夫妻,她手段盡出,連兵法都用上了,最後逼死媳婦,逼得兒子出走,母子反目成仇。
昔日鎮國公府的明珠淪落為今日孤寡老婦,她不只不知反省,還變本加厲,竟然把仇恨加諸在下一代。
雖然老秦氏的用意是招回兒子共享天倫,但企圖迫害南宮九離的人可不只她,小秦氏還打算著若老秦氏毒不死南宮九離,便把人賣進小倌館,事情爆發後她也只嗔罵小秦氏一句,並未懲罰,反過來怪兒子大驚小怪。
為此心灰意冷的南宮厲將愛子交給軒轅勝天,一個「孝」字壓得他沒法對老秦氏不孝,但也不想兒子死于她們之手,只能求軒轅勝天傳授兒子足以保命的本領,助其長大成人。
而因為藩王與藩王之間不宜過于往來密切,所以軒轅勝天始終不承認南宮九離是徒弟,只是子佷輩的教導。
南宮九離眼神一冷,「那就丟進籠子里,人一上了年紀難免有病痛,中風是常見的毛病。」他不是他爹,任由老婦擺布。
軒轅青痕這邊的人一听,微微抽氣,心里暗忖︰汝南王世子也是個六親不認的狠人,但是對他的看法也為之改觀,他比汝南王心狠,少了他的拖泥帶水、優柔寡斷,不像他對老秦氏莫可奈何,縱容小秦氏一再加害其子。
這一次南宮九離遇險便是小秦氏所為,她先收買了戰十七為其做事,調走他身邊大半的暗衛,又讓戰十七謊稱汝南王遭遇流民襲擊,其中不乏附近山頭的土匪加入,命在旦夕,不疑有他的南宮九離便帶人馳援,誰知他遇到的是小秦氏向鎮國公府借的死士。
「好了,你們想圍著本郡主的郡馬到什麼時候,他還有傷在身。」這些個老爺子老媽子,她看人的眼光會差嗎?一個個用懷疑的目光審視,當她是軒轅八歲。
龍一不禁開口,「郡主,八字還沒一撇。」喊什麼郡馬,至少要交換庚帖過了聘再說,郡主還是少不更事,見的人少。
夭月也說︰「就是,我們不愁嫁,別讓人輕看了。」世上再也沒有比郡主更好的人,那是仙子一般的人物。
軒轅青痕不想再說了,迅速上了馬車,「小九,上車。」廢話真多,頭疼。
面色冷峻的南宮九離驀地揚唇,頓時春光明媚,百花盛放,看得一干人都有點暈眩。
太妖異了,根本不是人。
「各位,小心路不平。」他的笑一閃而過,是不安好心的冷諷。
直到他進了車廂,馬車簾子垂下,大伙兒都還有點恍惚。
一名龍鐵衛迷迷糊糊地回神,「咦!他是不是在嘲笑我們?」看男人看迷了眼,被男色所惑,想像美人如玉,似花又似霧。
「太禍水了,他分明是來禍害郡主,男人長成這樣還需要用刀劍嗎?」簡直是一種毒,迷人心智。
「唉!郡主日後的日子難過了,不知會有多少狂蜂浪蝶撲上來,朝世子爺投懷送抱……」
某人話還沒說完就慘遭同伴胖揍,打得他淚花都冒出來了,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不過他家溫柔又善良的郡主為他解答。
「龍十一,我是長得多丑陋才讓你心有不忍,還是你認為本郡主這長相配不上世子爺,讓你感慨萬千?」
龍十一背後一涼,冷颼颼地由腳底寒到頭頂,笑得僵的明了錯在哪里,急忙辯解,「屬下的原意是郡主向來最厭惡糾纏不清的痴情女,以郡馬的天人姿容恐怕令人心生妄想,進而干擾郡主的清靜。」
「嗯哼!這馬屁拍得不錯,有賞。」算他轉得快,要不然在他舌頭上刺「言多必失」四個字。
吁了一口氣的龍十一一抹額頭虛汗,接過夭月扔過來的十兩賞銀,捂著胸口慶幸逃過一劫,以後少說話、多做事,人要活得長就得謹言慎行。
車隊徐徐上路,打從那日救下南宮九離,他們便一大群人一起行動。
車內的南宮九離拉長了聲音問︰「郡馬?」
「怎麼,你不喜歡?」軒轅青痕挑眉一瞅。
「我以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理應稱我世子,而你是世子妃。」矮了一截的稱謂終究令男子顏面無光。
「這事可以再討論,不急于一時,不過是一個稱呼罷了。」她語氣敷衍。
什麼世子妃,國公府世子、侯府世子、伯府世子、親王世子,本朝少說近百名世子,混在世子堆里找也找不到,還是郡馬好听。
皇上的女兒稱公主,王爺的女兒為郡主,可本朝真正有封號的郡主沒幾人,屈指可數。
「你不會後悔了吧!開弓沒有回頭箭,你提了,我就應了。」因為她敷衍的語氣,南宮九離靜靜地凝視要與他結親的女子。
他二十、她十七,兩人相識的時日超過十年,他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低下高傲的頭顱對他說「你娶我吧」,這是他求之不得的幸事,他絕對不允許她反悔,不管用騙、用拐,他都要她成為他的妻子。
軒轅青痕一向敏銳,尤其面前還是青梅竹馬,任憑他再怎麼掩藏,她還是听出了他語氣的異樣,頓時有點意外,「小九,你很喜歡我?」
初見他時,她以為他是個體虛嬌弱的小女孩,她一直想有個妹妹做伴,打定主意要好好疼他,誰知不是女孩,是貨真假實的小男孩。
可是他長得太好看了,粉妝玉琢,眉眼如畫,讓她還是忍不住對他好,後來隨著時間過去,她常會想,他長大不知要禍害誰。
兜來轉去,竟然落在她手掌心……軒轅青痕忽地一怔,暗笑在心,她此時心中所想與土匪頭子無異,也許她真的適合佔山為王,干起土匪的勾當。
「還不討厭。」南宮九離心口一跳,手心冒汗,怕被對方看破心思,他還想維持一點自尊。
除了行事不羈、性情張揚外,軒轅青痕沒什麼惹人非議的,和她相處過的人才知道她重情,而且護短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凡是為她所認同的人,她都會護在羽翼下,不畏寒刀霜劍,護住所有人。
別人看她凶惡如羅剎,輕輕一句就奪人性命,不讓敵人有一絲活命機會,實則她是明白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一波又一波地帶著更多的人尋仇,造成無辜者枉死。
而他有幸是她眼中的「自己人」,從小到大,雖然為她背鍋,卻也被她照顧,就如這一次兩百名死士全數斬殺,她不會讓人有再追擊他的機會。
軒轅青痕瞪他,「我怎麼覺得你話中有點嫌棄。」讓人心有不快。
她的愛馬踏月在馬車外開心地奔跑,她卻縮在這狹小的馬車里,這可都是為了受傷的南宮九離,這個小九心高氣傲,沒人陪著一整天不吭一聲氣,連水都不喝,他還敢嫌棄她?
南宮九離眸子一轉,看向她的神情多了笑意,「你不就看上我的美色,盡量看,看到地老天荒也不掉色。」
「呸!就這點本事也想調戲我,等你老了我就看不上你了。」哼!給點顏色就開染坊了。
「那時你也老了。」他可是想要與她白頭偕老,兩個老人一臉皺紋,張著少牙的嘴吃著孫子送到手邊的甜糕,呵呵嘲笑彼此的口齒不清。
軒轅青痕沒好氣地說︰「我不會老,喝少女血依舊貌美如花。」人都還沒老就說起老年的事,被他帶歪了。
「好,不老,到時候我幫你取血。」她想要的,他都會送到她手上。
「想分一杯羹?」她輕笑。
「總不能我老你不老,夫妻是一輩子的事,生同衾死同穴,死也要死在一起。」既然是她自個兒送上門,就別怪他用心鎖套住她。
美眸一閃,軒轅青痕傾過身與他兩眼平視,活似個紈褲勾撩小美人,「我死你陪葬?」
「好。」他義無反顧。
她心口一緊,感覺對自己的「未婚夫」有些上心了。
她藏好心緒,故意笑著打趣,「看來你真的很喜歡我。」
「是呀!很喜歡,你要如何回應于我?」南宮九離的情意在勾人的眼瞳中,他不說出口,用著深濃的墨眸說著深埋心底的愛戀。
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他有多愛她,當年要不是父親在換防時遭人偷襲而受了重傷,他不會離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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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別多年,他心中始終有她,可是他不想委屈她,那兩個秦家女不離開,汝南王府沒有撥雲見日的一天,但現在不一樣了,是她自己開口要嫁他,他便為她成為撥雲的手。
軒轅青痕俏皮的往他耳朵一擰,「我不是以身相許,準備當你的黃臉婆,洗手作羹湯?」
「你做羹湯?」南宮九離取笑。
她一臉正經的說︰「我指的是洗手,其他是廚娘的活,你還指望我低頭縫衣服,一針一線繡出牡丹不成。」
「我沒這想法,妻子是娶來疼的,嶺南王如何寵妻我一直牢記在心。」一對令人羨慕的夫妻,他心向往。
「嗯!父王、母妃的感情真的很好,我從沒看過他們吵架……」軒轅青痕說起來也透露著向往。
在人前的父王一向是嗓門大、軍令如山的威嚴王爺,看誰不順眼先揍了再說,可在她和母妃面前,他始終是輕聲細語、面容溫柔,彷佛她們是易碎琉璃,要哄著、捧著,擱在心的最深處。
「……唉!怎麼說到父王、母妃了,你覺得我父王對我們的婚事怎麼看?」父王可是幾次哭喪著臉說要當她的陪嫁,把母妃笑得肚疼,叫他自個兒打包被抬走。
捉下她擰耳的手就沒放開的南宮九離神色平靜,「我一定會娶到你,不管任何困難。」
聞言,她笑得很柔,看向他握住她手的大手,當年兩人一樣的小手有了不同。
「小九,這事真做了,皇伯父不會動我,可你不一樣,皇伯父會對你動手。」這叫殺雞儆猴。
「我心里的人是你,只有你。」他手一握緊,表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不怕來自朝廷的暗手。
軒轅青痕嘆了一口氣,「你一直都這麼認真……」
突地,一道黑影覆下。
桃子般粉女敕的小口多了男子氣息,睜著眼看著的軒轅青痕難以置信她被吻了,還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小屁孩……
這一刻,她腦子一片空白,沒法思考,明明是她先撩撥他的,怎麼天旋地轉,她反而成為被壓在底下的人?
「我是認真的。」他低聲傾訴,耳根泛紅。
「小九……」她這是不是玩火自焚,自作聰明以為能掌控一切,卻不曉得小男孩早長大了?她被逆襲了,太丟臉。
「以後不要叫我小九,喊九離。」他要一步步告訴她,她做了決定就要貫徹到底,往前走了一步就不容許後退。
「我習慣了……」小九、小九,好記又好念。
「習慣是可以改的。」
軒轅青痕將兩人相握的手舉高,「你變霸道了。」
「不霸道一點壓不住你。」她有著別人壓不過的底氣,不受任何人箝制,唯有比她強才會服氣。
「你想壓我?」她反扣他修長五指,只要他說的話不合她意,這幾根手指就要承受斷指之痛。
「壓你,在床上。」他是男人。
驀地,她兩頰飛紅,「啐!誰壓誰還不曉得,少說大話,郡馬。」
「世子妃,等著洞房花燭夜。」他和她較勁,卻又處處讓著她,心里柔情千萬縷。
「哈!不知我們的喜房里會不會多出你祖母,然後拿出她的七情劍刺向我……」
「軒轅青痕——」他大喝。
「嗄?」突然那麼大聲干什麼,嚇了她一跳。
「郡主,你沒事吧!」馬車外的龍鐵衛趨近詢問。
眼看著南宮九離陰沉沉的臉,還有他似乎不打算放開她的架式,軒轅青痕認輸了。
「沒……沒事,我們鬧著玩。」她幾時對人小意陪笑了,她都要酸自己兩句,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是人心,瞧她都還沒過門呢!他居然就敢吼她。
看她服軟了,南宮九離這才解釋,「我祖父的平妻便是死在七情劍之下。」一劍穿胸,救無可救,祖父、祖母為了這件事而徹底決裂。
「原來……」軒轅青痕頓時明白他為何不喜歡剛才那句話,因為在乎她。
「我不會讓你被那把七情劍傷害,你也不許拿這事開玩笑,我們要白首到老,含飴弄孫。」南宮九離像是宣誓般地說,又很用力地將眼前的人兒抱入懷中,似乎很怕失去她。
她沒有掙扎,輕聲詢問︰「死的那人是謹貴妃生母?」
南宮九離點頭,「是。」
軒轅青痕不禁唏噓,她听說過老秦氏手刃老汝南王平妻的事情,但那時她太小了,不會有人告訴她詳情,而她也不想听,畢竟汝南離她很遠,小小的她正在努力吸收這個時代的一切知識。
她只知道在她尚未出生前,剛被封為異姓王的老汝南王年輕有為、意氣風發,他有一青梅竹馬的小情人,兩情相悅,互許終身,就只剩一紙婚書便可永結同心。
誰知半路殺出一個鎮國公府嫡長女,因一見鐘情而求了當時的太後姑姑賜婚,生生攔下這門親事。
當年的老汝南王因封地在汝南,地處偏僻又險峻,流民遍地,局勢正亂著,考慮到身強體壯又會武的鎮國公府長女似乎更適合他,于是他接受了賜婚,帶著新婚妻子老秦氏遠赴封地,婚後頭幾年夫妻感情漸濃,生下長子南宮厲。
只是後來邊關戰況告急,老汝南王便前往邊城支援,仗一打長達數年,在平定邊關之亂後,老汝南王還不能回去,得駐紮邊城以免有變,不過他看蠻夷未來亂便想接妻子前來邊城團聚,一解相思之苦。
可老秦氏拒絕了,安逸的日子過慣了她不想去苦寒的邊關受罪,拋夫棄子不顧,回京為鎮國公祝壽,一待就是三年。
得知妻子只肯共享樂而不願分擔苦楚時,老汝南王大怒,雖然是賜婚的妻子休不得,但兩人裂痕已經產生,雖然後來老秦氏回汝南王府了,仍挽回不了丈夫的心。
又過了數年,長子已成親生子,長年征戰、滿身是傷的老汝南王終于回府養傷了,不過他身邊多了一名美得叫人移不開眼的女子,以及和女子長得極為相似的龍鳳胎兒女,他們一看就是一家人。
老汝南王在邊城又娶一妻了,他不顧老秦氏的自尊,逕自宣布此女月氏為平妻,與老秦氏平起平坐,不過以老秦氏極度張狂的性格根本容不下月氏,她憤而拔劍刺向月氏,將她刺殺在老汝南王跟前。
見深愛女子死在妻子劍下,老汝南王怒了,赤紅著眼要殺了老秦氏,一命抵一命,老秦氏差點死在老汝南王手中,要不是南宮厲出手阻攔,她與月氏大概同天祭日吧!
到了這種地步,夫妻真的走不下去了,悲憤之余,老汝南王將一雙稚子留給南宮厲夫婦照顧,他帶著月氏遺骸回到邊城,一直到死都未再回到王府,與妻子形同陌路。
這對龍鳳胎分別叫南宮天雲、南宮天雪,而後南宮天雪因貌美無雙而被皇上看上,入宮為妃,封為謹妃,生下七皇子軒轅清原後又升為謹貴妃。
老秦氏因此心性大變,對掌中饋更為執著,偏執到想掌控府中所有人,不得違背她。
*
「小心,有刺客。」
馬車行經一處緩坡時,軒轅青痕正躺在南宮九離腿上,讓南宮九離替她按摩頭部,習慣騎馬的她鮮少坐馬車,因此有些暈軍,略感不適。
誰知就在她剛睡著之際,馬車忽地一停,烏木車身因驟停而劇烈震動,搖晃了幾下才停住,吵醒了精神不濟的嬌貴郡主。
「沒事,你繼續睡。」大掌異常輕柔的拍著縴美玉背,目中冷光一閃的南宮九離斂下眉,又恢復柔和目光。
「吵。」馬車外刀劍相擊,鏘鏗有聲,還很多人,腳步凌亂。
「好,我讓他們小聲點。」
他話一落,朝外射出一物,驟地一抹閃光一瞬即逝。
不一會兒,打斗聲漸遠,一輛馬車停在山坡下,馬兒低頭吃起邊上的草,四周零散著穿著青衣系銀腰帶的龍鐵衛,神態隨意,似在休息,三三兩兩騎馬在坡邊走動著。
若仔細查看,可見他們眼中精光銳利,看似不經意的動作其實在防衛,寸步不離馬車,以防人來襲。
而四戒依然看風景般的坐在馬拉的拖車上,清風徐徐,吹動他半新不舊的僧衣。
約過了半刻鐘,打斗聲結束,十分招搖的青帷馬車緩緩移動,掛在車頂邊緣近核桃大的金色鈴鐺叮叮當當響起。
「是刺殺你,還是刺殺我?」打了個哈欠的軒轅青痕悠然醒來,伸了伸懶腰後又似無骨的往南宮九離身上一靠,月兌了鞋襪的玉足往榻上一抬。
馬車內裝備齊全,有榻、有椅、有桌,還有紅泥小火爐,貼著車壁固定的是放著小吃食的漆紅三層小櫃,不管馬車怎麼搖動,櫃子里的東西都不會掉出來,方便取用。最重要的是車身堅固,刀槍不入,箭射不穿,有如銅牆鐵壁,讓偷襲的人為之飲恨。
「我。」
「如何看出?」在她看來都一樣,全是該死的人。
「他們的袖口邊有汝南王府的家紋。」一只黑色的老鷹,舉凡府中侍衛衣飾都有此紋繡。
聞言,她咯咯直笑,「這可有趣了,自己人打自己人,你是多招人恨呀!人家非置你于死地。」可憐的小九,處處殺機。
「我擋了別人的路。」南宮九離輕描淡寫的說著,好像在說他人的事,與他無關。
「誰?」
「南宮琮。」
軒轅青痕柳眉輕顰,「沒听過。」
「舍弟。」汝南王府另一名主子。
這一提,她恍然的喔了一聲,「小秦氏生的那個?」
「嗯。」
軒轅青痕歪頭回想,半晌搖頭,「不太有印象。」
「快滿十四了。」小秦氏正打算為他議親,還野心勃勃的看中靖南侯的十三歲嫡長女,想以王妃的身分上門提親。靖南侯出身百年世家,因戰功無數而封侯授爵,頗受皇上重用,為皇上近臣,可不會看中一個續弦之子。
「難怪了。」她同情的睨了他一眼。
他一笑,將額頭抵在她玉額,「可是他沒機會了。」
「因為你要娶我了?」
「其一。」不全然是她。
軒轅青痕訝然,「本郡主居然只是其一?」主角光環哪去了,她要向穿越大神抗議。
看她訝異的眼神,南宮九離忍不住低笑,「樹大有雜枝,該修整修整了,我動了點手腳。」
「也該是時候了。」她一直認為汝南王府的男人太不中用了,兩個張揚霸道卻沒多少腦袋的女人居然對付不了,由著她們橫行,將一座王府搞得分崩離析,人心離散。
「為了迎娶你,府里是該清一清了,回歸本來的樣貌。」他暗指老秦氏的掌權是明日黃花,他不會如他祖父、父親一般縱容她們為所欲為。
南宮九離幽黑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冷芒,害死他娘的仇不是不報,而是他要一擊即中,讓兩個秦氏再無翻身之日。
「怎麼,不娶我就不清了,讓它由根子爛到底?」嘖!南宮家的男人究竟是無心還是冷了心,一個個既專情又絕情,他們為所愛心力交瘁,卻對其他人心狠如鐵。
「其一。」其中糾結說不清、道不明,還是別說了。
「又是其一。」軒轅青痕不滿的捉起他的手一咬,骨節分明的手背多了明顯的牙印子。
「我記得你屬老虎的。」
她傲嬌的一哼,「別以為我听不出你在取笑我是凶性大發的母老虎,小心我咬死你。」她的生肖是龍。
南宮九離曖昧一笑,「掃榻以待。」任伊人采擷。
「呿!又佔我便宜,老是話中有話地堵我,不過小秦氏還真有耐性,派人前僕後繼地追殺你,都成了執念。」死了一波又一波,她想死多少人才肯罷休,王府五千名親兵不是讓她這般濫用的。
「大概是猜到我要成親了,她才痛下殺手。」以前也就下毒、暗殺,使點在馬背插針的小手段,死不死無所謂,重傷或成殘亦可,而如今……
「願聞其詳。」她這「其一」可不甘心被蒙在鼓里。
「父王曾說過一旦我有了妻子,他便要上書將王爺之位讓給我,由我繼任為汝南王。」
「小秦氏也知曉?」
「是。」瞞不了,也不想瞞。
「難怪她要急了。」不顧一切先下手為強。
「我該死。」他不死,小秦氏所有的盤算為之落空。
「是該死。」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他不死誰死,活生生的靶子,萬箭穿心。
死不死的說了滿嘴,兩人相視一笑,無形中,距離拉近了,在彼此的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說聲抱歉,讓你為了我的事而改變行程。」若不是他的傷勢嚴重,尚未痊癒,她不會一路護送他回汝南,她還有她的事要做。
「無妨,本來就是湊巧同路。」她向來隨興,隨心所欲,不受拘束。
一開始是追著母子雙魔而來,誓要將人緝捕到案,可是這兩人太會躲藏了,滑溜得很,每每一發現行蹤就又被他們從眼皮底下溜走,叫人越追越火大,想將其千刀萬剮。
也不知道是幸運還不幸,母子雙魔竟往汝南那邊走,而且和軒轅青痕等人同一路線,因此邊追邊游玩,順便殺殺不長眼的刺客。
「色令智昏。」突地一句勸戒之言冒出。
「四戒,閉嘴。」和尚念的是經,不是長舌。
「忠言逆耳,這年頭連實話都不讓說了。」難過啊,多念點經跟佛祖告狀,紅塵間妖孽叢生。
「實話是本郡主就中意他眼似點漆,眉飛入鬢,豐神如玉的面首皮相,你意欲如何?」暈車暈得有點小火氣的軒轅青痕沖著四戒發火。
面首?不知該感到榮幸或憤怒的南宮九離眼角抽了一下,面色如常的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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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何,郡主隨意,以色事人者,色衰則愛弛,世子爺多保重呀!我們郡主口味很重……哎喲喂!郡主,你不能見色忘和尚,和尚這顆光頭不想見血光……」連和尚都欺負,這女子天地難容。
軒轅青痕把栗子殼往車窗外扔,吃著綿密栗子,「連色都沒有的人少開尊口,和尚化緣去,不要吃白食,整天魚呀肉的,都養出油膩肥肉了,不耐煩看到你。」
「和尚不會化緣,和尚吃百家飯的,郡主虛火旺盛,讓和尚給你念一段往生咒……」西去極樂。
「你很想死是不是?」她絕對成全。
四戒呵呵地遠離馬車,捂著後腦杓,「和尚說錯了,是蓮華經才對,為郡主積福積德,消消血色滔天的業障。」
「我殺太多人了?」呵!別人要她的命讓她不還擊,站著任人砍殺嗎?
「不是,人是我殺的,這個罪業我來背。」南宮九離順毛的一撫,安撫就要嘶吼的小老虎,戰十七叛變那時,領命先行趕去尋找汝南王的戰字輩暗衛得知上當了之後又連夜趕回主子身邊,接下來幾場的廝殺便由他們接手,死人一個接一個,曝尸荒野,死無葬身之地。
「嗯哼!最好你背得起。」嘴上反駁,她卻喜孜孜的笑了,很好安撫。「初雪,進城了沒?」她听見吵雜的人聲。
「要進城了。」初雪柔柔的嗓音響起。
「包下最大的客棧,本郡主要休息。」她眼一閉,又往南宮九離肩頭靠,好像他是她的秋香色繡海棠靠枕。
「是。」初雪應下。
然而馬車在城中繞行了好幾圈,走得連閉目養神的軒轅青痕都察覺不對勁,似乎有點久。
馬車一停,她不等人扶便跳下車,視線一掃,頓時黑了臉。
「這是客棧?」當她眼瞎不成。
初雪正想開口請罪,站在一旁看熱鬧的小商家伙計先一步笑道——
「這位姑娘,本城的客棧都客滿了,一房難求。」她一看就是外地人,來得有些遲。
「客滿?」怎麼可能。
「你聞到了嗎?」伙計把手一比。
「聞到什麼……」嗯,剛出爐的烤鴨香氣……啊!原來她餓了。
「花香。」他一臉驕傲的說著。
「花香?」她仔細一聞,果然花香陣陣,十分濃郁。
「再過三天是本地一年一度的百花節,除了祭祀花神娘娘,我們還會由百名美女中選出一名百花仙子,由她代百姓祭天,祈求來年風調雨順、五谷豐收,全城百姓無災無病,百花仙子為人們賜福……」他越說越興奮,彷佛仙子已降世。
「百花節……」目光一亮的軒轅青痕笑若春花,這倒是有趣,「因為這場盛事,所以客棧一房難求?」
伙計頷首,「正是如此。」
初雪這時開口,「郡主……」
軒轅青痕縴指一指。「要叫小姐。」
「是的,小姐,奴婢找不到下榻處,只能委屈小姐暫住驛站,奴婢們會打理妥當,讓小姐住得舒適……」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24-3-6 00:08:48
第四章 出手賺大錢
「來來來……買花,買一束花神娘娘加持過的香花,保你家宅平安,生子生女心想事成……」
「買花水、買花水,花神娘娘賜下的花水,抹在身上清香宜人,放在屋里香滿屋!」
「花餅、花餅,有百合花餅、月季花餅、菊花餅、金桂花餅、杏花花餅、桃花花餅、茉莉花餅……各種花餅應有盡有,吃了口舌生香,月復中也香氣四溢。」
「花粉、花粉,絕不摻假的純正花粉,老太太抹了變少婦,姑娘薄擦立即美上十分,人不怕丑就怕懶,用了這個花粉個個美若天仙……」
「花蜜、花蜜,好吃又好喝,沾在餅上甜你口,用水泡開神仙水,美顏美容脾胃開……」
不愧是百花節,帶來無限商機,大街小巷響著和花有關的叫賣聲,小到草編的花戒指,大到用花裝飾的牌樓,滿城奸紫嫣紅,美不勝收,彷佛進入花的國度。
唯一的缺點是太香了,香得讓人快忍受不住了,噴嚏連連,若有人對花粉敏感或對花香有抵觸,恐怕早已腿一抽,奄奄一息倒在地上,連呼吸都困難異常,只想逃走。
花香掩過飯菜香,行人如潮,一個又一個的百姓推推換操想擠到最前頭,好看清楚誰是今年的百花仙子。
其中,縣令的千金白羽仙呼聲最大,其次是皇商的女兒劉若竿,再來是益筲書院山長家小姐趙瑩瑩,她們包辦了前三名,這三人是城中百姓公認的美人兒,能文識字、知書達禮,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通,加上姿色過人,板上釘釘的花中仙子,就看由誰勝出。
要參選百花仙子說簡單也簡單,說不簡單也不簡單,參選者得先繳十兩銀,再由村長或里正推舉,若無村長、里長的保書,那就取一張十尺長的白紙,由至少一百人寫下自己的名字或蓋手印,認同參選人具美人資格方可過關。
之後從所有參選人中選出一百名再進行復選,選到只剩十名才能站在花台上,由全城百姓花選,花選的方式是人人都有一朵由大會發的翠葉紅花,每一位參賽者的花台下方都備有竹蘿筐,由各人挑選中意的百花仙子,將紅花擲入筐中紅花最多者為勝。
不管有沒有成為百花仙子,凡是入選百名內的女子皆具有良好品性,德容才情兼備,是城內大戶人家為其子弟挑媳的上上之選,每年的侯選人都會很快的嫁出去,而且都嫁得不錯,因此參加者很多。
「郡主……」
「嗯——」
「可不可以不要……」太丟人現眼了,她一定會被其他姊妹笑死,從此抬不起頭來。
「你想讓本郡主……本小姐平白損失十兩銀子嗎?」銀子丟進水里還能咚一聲,打個水花,娛樂娛樂一下她,可給了以此斂財的百花仙子選拔,那比打水漂兒更可恨。
一名參賽者繳十兩銀子,百名參賽者便有一千兩銀子,這還不包括被淘汰的,兩、三千兩是跑不掉。
而這百名參賽者就都真是才貌兼備的美人嗎?
看看百人名單中,有幾個其貌不揚,全靠華美衣物和滿頭金閃閃釵、鈿、簪撐起來,看了很傷眼,還有一些窮苦人家的女兒早失去機會,她們美則美矣卻繳不出十兩銀子,那是一家子兩年的生活開銷,若論琴棋書畫,她們也未必有辦法學習。
所以,選百花仙子是真的公平公正嗎?不過是富貴人家為選媳搞出來的噱頭,用來糊弄平頭百姓,而由縣令帶頭想必撈了不少銀兩,光看將近一半不是美女的參賽者,姿色還平平,私底下收的賄賂肯定是厚厚的一封。
「小姐,奴婢不行……」夭月都要哭了,饒了她吧!郡主,讓她一個打十個成,搔首弄姿……太為難她了。
「夭月,看著我的眼楮。」她的人怎麼能怯場,要拼死的勇往直前。
「是。」郡主湖水般的杏眸真美,讓人想沉溺眸底。
「再說一次你不行。」軒轅青痕笑著,如同罌粟花,美則美矣,卻讓人感覺危險。
「……」夭月苦在心里,說不出口。
「你知道本小姐下多少賭金嗎?」過路財神送銀子來,不賺是對不起各方神只,她得給嶺南軍賺軍餉。
「奴婢……」她心口一抽,疼得慌,肯定是她賠不起的天價。
夭月猜的一點也沒錯,撈了這一票,嶺南的十三萬兵士大半年不用愁糧,他們有魚有肉過足豐年。
「去。」不必廢話。
「是。」
眼中淚的夭月從他們「搶來」的包廂飛出去,窈窕縴細的身姿有如仙子落塵,飛向酒樓對面的花台,曼妙身影一回身,白衣素淨,襯托出唇上一抹妖艷的紅。
一時間,台下百姓全屏住氣息,不敢大口喘氣,他們看傻眼了,難以置信有人凌空而至,這簡直是……
「仙子!」
不知是誰先喊出一聲,其他人跟著喊——
「仙子、仙子……」
「百花仙子,她是百花仙子!」
「仙子、仙子降臨了……」
百姓是盲從的,看見第一朵紅花扔進夭月所在的花台蘿筐中,更多的紅花也跟著落下,很快地,一筐滿了。
滿筐了,再換筐。
一連十筐紅花滿,其余九名參賽者臉色很難看,她們筐里的紅花少得見不得人,還是自家人投的,底下的愚民一個也沒投,全沖著九號花台。
心下一急的白羽仙趕緊向縣令父親使眼色,要他叫人作假,有錢的皇商之女劉若芊也急到不行,朝身後的丫頭囑咐一聲,要她爹來拿銀子砸人,大肆收買百姓手中的紅花投入她蘿筐,同樣地,向來被人捧得高高的趙瑩瑩也急紅了眼,偷偷地讓人回去告訴趙山長,將學院的學生全帶出來,給她撐撐場面,不致輸得太慘。
眼看著九號花台上紅花已經堆了十三筐、十四筐、十五筐……除了淺淺一笑,故作羞澀的夭月,花台上的參賽者都慌了手腳,花容失色,不管是做假弄虛或偷龍轉鳳、移花接木,每個人都忙得很,想盡辦法要增加筐里紅花數量。
看到她們的驚慌,很想掩面哭泣的夭月內心十分崩潰,她是南嶺郡主的武婢,比七品縣令還高兩階的六品武衛,為什麼要賣弄色相被人評頭論足,她靠的是手上功夫而不是臉呀!
眼一瞟,看到郡主嘴角浮起的笑窩,她背脊一涼,挺直腰背裝羞賣笑,天知道她多想高喊一聲她不是仙子,她會飛是練了「踏雪飛花」的輕功,氣一提便能凌空而飛,起落自如。
「戰七、戰十三,下去護筐。」
開口的是南宮九離,他和軒轅青痕並肩坐在三樓欄桿邊,往下眺望兩層樓高的花台。由他們所處的位置正好瞧見幾名偷偷模模的侍衛和家丁,正想趁人不注意時搬走九號花台的筐子,移到自己小姐的花台底下。
「是。」
兩名身形精瘦的黑衣男子縱身而下,伸手拍開踫到蘿筐的手,一左一右的站在花台下方,神色凜然,目光冷然,一副「閑雜人等莫要靠近,若有缺腿少手自行負責」的氣勢。
「嘖!瞧瞧這些人的人品,令人不敢恭維呀!眾目睽睽之下也敢動手腳,當別人是瞎子不成。」平成縣的縣令是不想升官了,一個小小的百花仙子選拔就能看出品性。
「我們汝南與其他藩地相較之下顯得貧瘠,來此上任的地方官沒什麼油水好撈,只能另闢蹊徑,再者汝南無人可用,有些事情就不計較了。」南宮九離話中之意是水至清則無魚,
沒什麼重大過失,就睜一眼、閉一眼,不去計較。
汝南原本比嶺南的情形好一些,但因老秦氏、小秦氏的因素,百姓越來越貧困,加上朝廷有意的刁難,除非在朝中得罪人或找不到門路的寒門子弟,大多不願在此為官。
即使來了也待不了幾年,最多熬個兩任便請調走人,留個空缺無人來頂,使得當地民生吏治更加敗壞。
反觀嶺南多了個嶺南王,局勢天差地別的轉換,雖然是百官拒絕的流放地,可嶺南王知人善任,從流放的犯官中拔擢人才,不管他們犯了什麼罪,只要對他有用的一律既往不咎,包括犯官的家眷若是有才能的子弟,他一樣重用。
十余年下來,被人畏如死地的嶺南早已河清海晏,地肥人富,原先不肯上任的官員來了就不走了,連同族親也接來安家,嶺南的富裕和繁華堪比江南魚米之鄉,人來人往不見愁苦。
「啊!這里是汝南地界,我還當在嶺南呢!」她也糊涂了,還想整治一下不肖縣官,把人扔到水牢里泡兩天清清腦子,冷靜冷靜,思考貪污受賄的嚴重性,以及牢獄三日游。
看她一臉驚訝狀,難得露出的嬌憨和懊惱,頓覺她可愛無比的南宮九離目光一柔,記住她此時令他心動的嬌俏。
「汝南、嶺南日後都是一家,不用特意記著。」
「誰跟你是一家,這話讓我父王听見準打折你一條腿。」有忤逆犯上的意味,朝廷最怕藩王間彼此聯合,不受朝廷掌控,自成一小國。
「他知道我想娶走他的心頭肉,我還已經把人拐回汝南,這腳本就要斷,就看斷幾截了。」他已經做好挨打的準備。
軒轅青痕冷哼了一聲,「長進了,九離,跟我使起心眼了,你的功夫是我父王教的,你們兩人過起招來不分上下,父王還拿你給我做榜樣,說你青出于藍更勝于藍,激勵我上進,你會打不贏我父王?」
他一笑,眼神清亮。「當女婿的不好還手。」
她一听,雪女敕耳垂泛起桃花紅,「碎!好好說話,別每次都繞到那件事上。」
軒轅青痕有些後悔主動提起婚事,讓他有借題發揮的機會,把她繞進死胡同里,讓她有自毀長城的郁悶感。
「我能打岳父大人?」
她瞪了他一眼,好想咬人,「南宮九離,你行呀!找我給你當擋箭牌,你好意思嗎?」
「我只是不想讓你太早當寡婦,夫妻是連理枝、比翼鳥,缺了誰都不行。」
「你……」這廝的口才幾時變得這麼好,跟誰學的,讓她找出來了,碎尸萬段,小乖九變成惡九離。
據說上古時代有一種惡獸叫九離,它是九頭惡龍,以人為食、十惡不赦,將頭砍下又會長出新頭,生生不息,後被天神鎮壓在地底深處,以玄鐵為鏈鎖住,再也無法為惡。
南宮九離的九離便是取自上古凶獸的意思,不過是希望借由九離凶獸的凶氣趕走病痛和不好的魑魅魍魎,讓他能平安的長大,無災無難,這是為人父母的期盼。
四戒忍不住地開口了,「打情罵俏也要適可而止,和尚還在,你們稍微收斂點,不要逼和尚還俗。」
佛祖呀!弟子有心向佛,可是阻礙重重,哪天弟子破出佛門了,請降下佛光教化心無善念的郡主,我佛慈悲……
「你現在跟還俗有什麼兩樣。」軒轅青痕看他手拿冰糖肘子,面前一盆燒得入味的東坡肉,眼楮盯著荷葉雞。
「我心中有佛。」他一口阿彌陀佛,一口燒肘子,佛祖、肚皮兩不誤。
「是呀!佛都被你氣死了。」
「呵呵……那和尚立地成佛,不就又有佛了。」
「和尚是你,佛也是你,那你還修什麼,金身如來嗎?」想要修到那等境界她是看不到了,她凡人一名。
四戒難得高深莫測一番,面有佛的慈悲,「進是空、退是空,不進不退也是空,施主可看出其中襌機。」
她一哼,「不破不立。」
四戒一听,驟地睜大眼。「果然非尋常人,有慧根。」
不破不立、不破不立……好,真是好,破軍的膽色可比天地,一個「破」字破開困局。
不會兵禍為亂,遍地尸骨了,真好。
「和尚不務正業真的好嗎?你不去講經卻來勾搭我的小娘子,想讓她落發為尼不成。」
南宮九離長臂一伸,將他的小娘子摟向胸口,目光森森的看向吃肉的野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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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當尼姑的,頭上沒毛多難看。」光著腦殼像西瓜,冷風一吹涼廳廳,大雪一下,先凍僵的是頭皮。
頭上沒毛的四戒心里中了一箭,好不傷心,他沒毛很久了,想長也長不出來,注定是和尚命。
「你有一頭好頭發,墨黑如絲,滑順柔細像綢緞,叫人一撫就愛不釋手。」南宮九離看著和尚的光頭,似有嘲意,無毛的人體會不到發絲隨風輕舞的飄逸。
「嗯!我也覺得發美如瀑,輕輕一撩風情萬千,誰家兒郎競折腰,為伊撲風卷香嗅。」軒轅青痕狀似不經意的撩發,發香暗送。
「有我就好,不需要其他兒郎。」來一個,他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他的女人無須其他折腰郎。
「九離,我從不知道你泡在醋缸里。」好酸,不過微微的醋意能增加感情的濃度,喝點酸改變體質挺不錯。
「青痕,往後你會了解更多的我。」南宮九離笑著撫過她的唇,朝她豐美鼻頭輕點。
「唉!和尚喝醋去,被你們酸了一身的小疙瘩,瞧見沒,一粒一粒的小豆子,紅通通的。」他指著雞皮疙瘩,轉頭要走。
「別急著走,有事讓你們做。」一路追蹤還是有用的。
「什麼事?」別又是看人夫妻打架,或是見賊埋贓,這位郡主的「嗜好」與眾不同。
「看到沒,左邊第三棵柳樹下,有個老婦扶著妙齡女兒,逆著人流往街口走去。」軒轅青痕遞出千里鏡。
「有什麼不對嗎?」母女相偕看百花仙子選拔,選完了自然回家。
「不對,那名女子腳步不穩,彷佛飲酒無法自己行走,表情也迷迷茫茫的。」憑著判案多年的敏銳,風沐功把千里鏡一扔便往樓下跑。
「咦!他跑個什麼勁?」四戒一頭霧水。
「母子雙魔連環殺人案。」軒轅青痕輕啟櫻唇。
「什麼,是她?」四戒往腦門一拍,追著風沐功去。
「戰三、龍七,去搭把手,要是讓人給跑了,郡主我親手幫你們剃度。」再捉不到人,她名字真要倒著寫了。
兩顆黑色頭顱縮了一下,齊聲答應,「是。」
戰三、龍七倏地消失。
兩個主子同一個師父教出來的,連暗衛的命名方式也相同,戰字輩、龍字輩師出同門,彼此相識,如今兩個主子要喜結連理,自然能使喚對方的人。
「你怎麼看出那名婦人有異?」人擠人當中,他見誰都相同,並無分別。
「她的手,頭發半白的老婦不可能有一雙潔白干淨的手,指甲上還涂著鳳仙花花汁,一把年紀了還愛美?那是小姑娘才會做的事,或是風塵女子,另外就是兩人的動作。」
「動作?」
「她的手是扣在女子肩上,防止女子逃月兌,而女子放在她胸口的手是推而不是扶,還有那女子身上的細棉布衣服和老婦的粗麻布料格格不入。」
其實軒轅青痕早就預料到母子雙魔會在此時此地出手,因為這里有他們要的妙齡女子,又正逢百花節,一夜少掉幾個不會被人發覺,等到大家發現自家的女兒不見了,他們早就出城去,遠走高飛。
所以她才耍橫的要來這個居高臨下的位置,從這個窗台往下看,底下的情景一覽無遺,因此在察覺老婦的詭異舉動後繼而盯緊她的下一步。
「你看得真仔細。」
「事關重大,怎能錯過一絲一毫的疑點。對了,龍一,你跟初雪去收賭金,一個銅錢都不能少,敢不給就砸場子,打斷他們的手腳,誰的錢都能欠,唯獨我的銀子欠不得。」銀子沒人嫌多,她家業大,養的人更多。
初雪抿著嘴笑,柔弱似連一塊豆腐也提不動,而龍一粗壯,眉頭一道刀疤更添凶相,冷著臉不說話時活似閻王,大人見了繞道,小孩一看啼哭不已。
但事實上兩人的性格正和長相相反,初雪一出手絕不留活口,一把銀月回旋刀殺人如割草,刀過留一線,血噴而出,龍一的不笑則是過于心軟,他有三大原則,不殺老人、女人、小孩,除非真是罪大惡極,否則他都會給人一條活路。
龍一眉頭上的傷疤便是他一時心善留下的,他放人一馬,誰知一名七歲的孩子朝他揮刀,幾乎要了他的命,要不是嶺南王府的藥房一堆藥材,硬是用藥吊著他的命,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他墳頭草都長了半人高。
軒轅青痕又點了兩個龍鐵衛,「還有你們兩個別當柱子,去數數紅花的數目,帶著夭月去要銀子。」
水清不清與她無關,她只知沒人能搶她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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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百花節,一人一朵的紅花是要銀子的,一朵紅花一兩銀,是獻給護佑百姓的百花仙子,凡是參賽的女子都能取走筐里紅花的一半銀子,由大會支付,贏得的紅花越多,得到的銀兩便越多。
不過參賽女子向來不會提領這筆銀子,算是孝敬勞苦功高的縣太爺,她們要的是嫁入好人家,覓得良夫。
這算是各取所需吧,地方官賺得好名聲和銀錢,而姑娘們則獲得良緣,各自不吃虧,心甘情願。
偏偏很不幸的,長久以來的陋習被打破了,花錢買姻緣這種事放在軒轅青痕身上行不通,一她不愁嫁,二是和銀子有仇,不搜括成山,寢食難安。
和兩名龍鐵衛、戰十三他們一起回來,夭月無奈說︰「郡主,這是領來的銀子。」
不在人前時,夭月等人會恢復原有的稱謂,他們不習慣喊小姐,覺得配不上自家主子的嬌貴。
「多少?」一疊疊厚厚的銀票,看得叫人心情愉悅。
「兩萬五千兩。」她數花數到手軟。
「嘖!嘖!我們家夭月長大了,會幫著賺銀子了,可喜可賀。」這世上最美妙的一件事是數銀票,而且是意外之財……
看著面額一百兩、五百兩的銀票,軒轅青痕突發奇想,要不要去打劫幾個土匪窩,行俠仗義又能黑吃黑,把土匪滅了百姓才能安居樂業,行商、過路也更安全。
听到主子的贊許,黑著臉的夭月一點也不感到榮幸,她只希望這件丟臉的事石沉大海,永不提起。
「郡主,奴婢長大很久了。」她的意思是船過水無痕,不用特意記功,當奴婢的不管為主子做什麼事都是應該的,就算叫她去死也義無反顧。
但顯然地她主子有些理解錯誤了,軒轅青痕一臉興味的打量夭月,從頭看到腳,又看回她鼓鼓的胸,然後定在清媚嬌顏,頻頻點頭,像是識貨人,看得夭月心里直打鼓,毛毛的。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都忘了你們到了年紀,是該成婚……」
「郡主……」
「郡主……」
男聲、女聲,無論現不現身,驛站的屋子里響起整齊劃一的哀嚎聲,對郡主的神來一筆苦笑不已。
「我想夭月是說她已為你做事多時了,有能力者不在乎年齡大小,等你把自己的終身大事搞定後,再來安排後續的事,他們都跟你很多年,知道你不會對他們有所虧待……」
南宮九離的話一出,收獲了不少感謝的眼神,他失笑地看見有人吁了一口氣,也有人暗暗抹汗,他們余悸猶存,明顯被自家郡主嚇得膽顫心驚,猶如驚弓之鳥想逃。
「真是這樣嗎?你們真要有看對眼的盡管提出來,男的一套三進宅子,女的送嫁妝,郡主我對自己人可是很大方……」她鼓勵婚嫁,不一定要綁死在她這條船上。
軒轅青痕一說,還真有人心動,連戰字輩的都想「棄暗投明」,不過再一想就心如止水了,目前的生活才是最適合他們的,拖家帶眷的拼搏無法想像,跟著主子衣食無缺,即便身後事也不發愁。
「是的,郡主,屬下們只想跟著你轟轟烈烈一場,不論上天下地,生死相隨。」龍一代表所有的龍鐵衛說出心底的話,他們都是將士的遺孤,大多無父無母,嶺南王府就是他們的家,沒有王爺和郡主,他們活得不如狗。
南宮九離卻沉了臉,「咳咳!生死相隨是我的事,你們想死死遠點,本世子替你們安葬。」呵!還想跟他搶人,老壽星上吊……找死。
「世子爺……」自家的戰字輩覺得丟人,世子爺的醋勁未免太大了,龍字輩兄弟說的是至死守護,他卻滿嘴酸的曲解,讓他們面上發燒,很難為情。
「郡主,奴婢們也和龍大哥他們有相同想法,跟在你身邊奴婢才能狐假虎戚,仗著你的勢耀武揚威,習慣了作威作福,見人就打,奴婢做不來安分守己的良家婦女。」夭月真的豁出去了,把平日的「仗勢欺人」也毫無保留的說出口,指誰打誰,又快又狠。
看了看她的龍鐵衛,再瞧瞧一臉倔強的武婢,好笑又好氣的軒轅青痕忍不住笑聲。
「好,跟,天涯海角都帶著你們,誰要敢叫苦,打得他滿地打滾學驢叫。」
「是!」
有人真學起驢叫,有人直接往地上一滾,滾得不亦樂乎,逗得軒轅青痕哈哈大笑,笑得整個人往後仰,差點跌倒。
「小心。」面色繃緊的南宮九離及時伸手一扶,他看這些圍著南嶺郡主轉的侍女、護衛,是越看越不順眼,多了礙眼的小蟲子,她不是他一個人的。
「沒事,太高興了,人生難得一樂事,每天三大笑活得長壽,你別板著臉怒上心頭,我可要活很久很久的,你不能比我早死。」她受不了生離死別,她要她在意的人都在身邊,看他們慢慢變老。
「嗯!」他一點頭,手沒放開,一直放在穩縴合度的小蠻腰上,看似攪扶,實際上是大手貼腰,讓人靠在胸前。
他無時無刻的找機會為自己正名,讓人記住她是他的,即使兩人的婚事還懸得很,他仍要造成事實,不論是皇上或祖母,甚至是其他阻力,他都會一一克服,不讓人蓄意拆散。
有龍鐵衛問︰「郡主,我們這次賺了多少?」城里的哭聲大到月里嫦娥都听得見,真悲涼。
眉頭一揚的軒轅青痕搖搖縴指,意指不可言,「哪回我們到塞北,塞北牧場的馬隨你們挑,不管千金、萬金都買得起,只有我們不要的,沒有想買要不到手的,郡主我發財了。」
「哇!真好。」銀子隨便花。
「真有賺那麼多嗎?」如果可以,他想要像踏月這般的千里馬。
初雪聲音柔細的說著,「不要懷疑,城里三十五處賭坊都投了銀子,一比五十,想想郡主不怕賭大的豪氣,不贏個十萬白銀她會看在眼里嗎?」
她是經手人,看到收齊金額也驚愕不已,整個嶺南三年的稅收也沒這麼多吧!嚇得她草木皆兵,怕輸了的賭場不甘心,帶人打上門,想把輸掉的銀子又搶回去。
「我跟著青痕下注,小贏五萬兩銀子。」果然賭博不是一夕致富便是傾家蕩產。看到世子爺面上小有懊惱,似乎有些遺憾手邊能動用的銀子不多,錯過大賺一筆的良機,眾人面面相覷,暗自臆測郡主海撈了多少血汗錢,不會全城一夜變窮吧!
無一遺漏的,凡是針對此次百花仙子選拔有賭局的地方都涌入大筆的賭金,數目之大叫莊家們有大撈一筆的暗喜,以為是來了冤大頭,某個大戶人家的公子為博美人一笑而一擲千金,此時不賺更待何時?
然而若真是冤大頭,又怎會四處都下注?
只要互通消息,就能知道此事有鬼,偏偏每個莊家都想暗暗發財,不肯告知同行有這麼
個傻子而瞞下來,想閉門數銀子,這才造成難以估算的損失,銀子銀孫沒撈著反而把祖宗賠出去,由此可知人一自私,得不償失。
軒轅青痕這一賭,城內全部賭場關門大吉,每個大東家都破產了,無力東山再起,反而令平成縣迎來前所未有的太平日子,家不閉戶、路不拾遺,沒有凶神惡煞強索保護費,出入平安,再無惡霸欺男霸女,魚肉鄉里。
這也是一件好事,惡人沒錢了也就無法為惡,只能看人臉色龜縮過日,暗暗咒罵橫掃全城的可惡贏家。
軒轅青痕看向也難得面帶笑意的風沐功,「風沐功,你逮住了母子雙魔,下一步要怎麼做?」
真不容易呀!追了他們整整月余,差點又被跑了。
風沐功拱手一揖,「啟稟郡主,下官準備將人犯押回嶺南,依照律令,這兩人將被處以極刑,還受害者一個公道。」沒想到只有兩個人,卻讓他們大費周章,其狡猾堪比狐狸,讓人疲于奔命。
「真是母子嗎?」她一直有這方面的疑問。
面色一凜的風沐功語氣冷肅,「老婦是一名三十多歲的婦人所假扮,洗去臉上的偽裝後,面容頗為清秀,至于男子,誠如郡主所料,他非孩童,而是年近四十的成年男子,身形矮小是因為是侏儒,為了逃月兌,模仿孩子的啼哭聲使我們分心,趁機逃到屋外大喊救命,哭著說我們是人販子,反而讓附近居民誤會我等。」
他們跟蹤婦人到了一處民宅,里面除了被帶回去的女子外,另有七名昏迷不醒的受害者,那名男性凶嫌正俯身吸吮其中一名女子的血,他們自然立刻破門而入,阻止危在旦夕的女子,也避免兩人再危害百姓。
誰知那名男性凶嫌狡詐,居然偽裝孩童倒打一耙,所幸侏儒只是身材矮小,面容一看便知是成年人,很快便解除居民們的誤會。
「兩名嫌犯既非母子,亦非夫妻,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男子身為侏儒,深受旁人異樣眼光與欺凌,故而長期躲在家中,鮮少見人,並暗中習武,後來得知血月教,深信血月教的儀式能改變他的處境,讓他變成正常人而行凶。」
根據女子供詞,兩人原本是大戶人家的子女,但府中的人一個個被男子取血殺害,父母發現異樣要處置他,他卻反過來殺害眾人,府內數十人皆慘遭毒手,祖父母、親爹親娘、叔伯嬸娘、兄弟姊妹,連同下人都難幸免。
最後只剩一妹,也就是她自己,她跪求兄長饒過一命,而後兩兄妹狼狽為奸,變賣家產四下行凶,一人找尋獵物,以幫佣為名潛入宅子,一人逞凶。
而目前所知已遭殺害的女子只是冰山一角,還有更多的受害者並未被發現,因為死的皆是女子,又死得不光彩,因此大多的家屬選擇隱瞞,保住女子死後的名聲。
「既然已經破案了,那就把人送回去,順便把我這次贏的銀子運回王府,交給父王,說是女兒的孝敬。」父王肯定會被她嚇傻了。
運?
這字用得多巧妙,得有多少銀子才需用運的,一般人也就幾匣子隨身攜帶,財不露白。
當風沐功看到五大箱要雙人抬的銀子,不由得當場楞住了,久久無法言語,若非他全程跟著,連他都要懷疑郡主做了什麼缺德事,竟公然打劫國庫。
「郡主呢,不跟下官回嶺南?」他把人帶出來了,返程卻不見人影,怕是不好交代。
軒轅青痕笑咪咪地說︰「我呢!自是跟世子爺走嘍!都來到汝南了,總要走走看看,哪里有熱鬧就往哪去。你跟父王說我要嫁人了,叫他趕緊清點我的嫁妝,咱們來個驚世駭俗,嚇死京里那些道貌岸然的老先生,別人十里紅妝,咱要百里送嫁,用絕對的實力輾壓,不讓人輕瞧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24-3-6 00:09:07
第五章 對戰假王妃
汝南王府——看到金漆紅底的四個大字,站在汝南王府門口的南宮九離目光一暗,心中多了人事已非的酸澀。
猶記當年離開時,他還是失恃的懵懂孩童,不懂祖母為何不喜他,非要逼死他溫柔可人的親娘,讓一個見到他便又打又罵的凶女人取代母親,將他們父子當仇人看待。
那時候的他真的很怕,怕會死在祖母劍下,爹說祖母瘋了,不識親疏,叫他要體諒,不要視親如仇。
可是爹自個兒先逃了,逃離由兩個女人掌控的汝南王府,將自己這唯一的嫡子遠遠送走,視自家府邸為龍潭虎穴,除非必要絕不涉足。
現在他在自家門口只覺得陌生,因為他待在嶺南的時間遠超過自幼出生的汝南王府,後來回到汝南,常過家門而不入,大半時日待在軍營,暗中接管王府外的產業,加以經營、壯大。
說句真心話,他早已忘記母親的長相,當時的他實在太年幼了,弱小得像只需要喂食的雛鳥,連自己都保全不了,在風雨飄搖的枝趙努力活著。在他心中已視嶺南王妃為母,當他害怕得躲在被窩里哭泣時,是她伸出溫暖的手將他抱入懷中,輕拍他的背哄他入睡,告訴他別怕,他安全了,沒人能再傷他分毫。
「發什麼楞,別搞什麼近鄉情怯那一套,回府就要正大光明,別讓人小瞧了。」唉!汝南王府真的敗落了,瞧瞧大門上的朱漆都剝落了,門上銅環不再光亮。
因為軒轅青痕的異想天開,想要順道打劫黑吃黑,明明從舉行百花節的平成縣再五天便能到汝南王府,一行人卻足足拖了半個月,還一個個都瘦了……只胖了和尚。
回頭一看在他身後調侃他的如畫女子,南宮九離嘴角微微一勾,「我是想母妃了。」
「我很少听你提起過她,她是個怎樣的女子?」水眸盈盈,笑靨如花,軒轅青痕走到了他身旁,先是看看門戶緊閉的朱門,再抬頭一看高懸在上的金絲楠木囑額,美人遲暮,將軍已老的頹敗感迎面而來,她彷佛听見王府由內而外傳來的嗚咽。
「母妃喜歡禮佛,常抱著我從這兒上馬車,到城外的寺廟燒香拜佛,保佑一家和樂。」他邊說邊笑著,但面露諷色,雙瞳中隱隱泛散著要將某人挫骨揚灰的冷意。
軒轅青痕咯咯發笑,「是一家和樂沒錯呀!只是不包括你,人家笑得多開心,霸佔你的屋,侵佔你的權,肆意地花你的銀子,最後還想趕盡殺絕,除而後快,你這人太礙眼了。」
他冷笑,「我回來了,不再是任人擺布的人偶。」
軒轅青痕催促,「別說大話,叫門吧!」先進府再說,說不定人家還不認,當他是野貓野狗,一棒子打殺。
她不信小秦氏不曉得他們一行人進城的消息,他們可沒隱藏行蹤,然而不提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暗殺不斷,光是沒人在城外列隊迎接,連王府也大門深鎖,一副閉門謝客的樣子,可想而知汝南王府里的人有多不歡迎汝南王世子,甚至明擺著不當他是回事。
「戰一,敲門。」
「是。」
高大健壯的戰一大步一跨,對著兩人高的朱色門板重重一敲,門上的灰塵抖落一些,未落地便被風吹走。
軒轅青痕挑眉,「嘖!門不開!小九,府上沒人嗎?」站崗的侍衛也不見一人,這是王府嗎?比平民百姓家還不如。
「戰一,再敲。」冷著臉的南宮九離隱有怒色,身為世子被攔阻在自家府外是何等可笑,府內鳩佔鵲巢的人已無法無天了。
「是。」戰一又敲。
然而敲了好一會兒仍未有人應門,在門口等候已久的世子爺怒了,他不容許他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樣。
「撞門。」
撞……撞門?
戰一愕然一瞬便回神,「是。」
主子的吩咐莫敢不從,戰一和戰二等人合力用身子一撞,撞得門板砰砰作響,把看門的鄭老頭驚得揚聲大喝。
「哪個沒長眼的兔崽子,不知道這里是哪兒嗎?汝南王府不是爾等可以造次的地方,快快滾開,免得侍衛出去教訓人。」守門的鄭老頭約五十出頭,狗仗人勢氣焰極高。
「開門,世子爺回府。」戰一在門外高喊。
「什麼世子爺,不是死在外頭了,少來裝神弄鬼,府里沒有世子爺。」
「放肆——」竟敢編排主子的死訊,罪該萬死。
「我還放五、放六呢!再不走就放狗了。」他可是王妃娘家的人,有王妃撐腰,他誰也不怕。
汝南王府里里外外的人,大多已是小秦氏的人,她換掉不少忠于王府的老人,換上趨炎附勢的僕婢,或是娘家那邊送來的人,鄭老頭便是其中之一。
「人家說你死了喔!你說我要不要買幾綢紙人、紙馬燒給地下的你享用。」
听著耳邊嬌聲的調侃,本來就冷臉的南宮九離更加面冷三分,「把門撞開。」
「是。」必須撞,一只看門犬也敢目中無人。
戰一等人不再留情,一個用力,臂粗的門問從中斷開,兩扇紅色大門向內一敞,門戶大開。
「你……你們……好大的膽子敢擅闖……」鄭老頭顫顫巍巍的大吼,可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腳踹開。
戰一怒喝,「是你膽肥了,敢擋世子爺的路。」嫌命長嗎?
「哪來的世子爺,王府只有二公子……」從地上爬起的鄭老頭吐出一口血,血中有顆剛瓖不久的金牙。
他是真沒見過世子爺,也不曉得汝南王長子的長相,南宮九離久未回府,府里的老人又被小秦氏清得差不多了,因此乍見真的世子爺也是相見不相識,當是來騙吃騙喝的。
「看來府中的規矩要立起來了……」殺一人,以儆眾人,是時候該讓其他人看清楚誰是王府主人。
戰一在主子的眼神示意下拔出劍,正要削下鄭老頭一只胳臂做為懲戒,突地一聲老婦的喝阻聲傳來。
「給我住手,豎子猖狂!」真讓他把人砍了,王妃的顏面何在。
「給你住手?」南宮九離目冷如冰刃,直射匆忙趕至的婦人,她身後跟著約五十名身著盔甲的府兵。
婦人是小秦氏身邊得力的許嬤嬤,在府里作威作福慣了,下巴抬得很高,「對,不能動,王妃吩咐了,要你走側門……」咦!門呢!怎麼開了,這群蠻子,居然硬闖。
「王妃?」他冷嗤。「大白日了見鬼不成,母妃已死多年,你們誰擾了她的安寧,將她請上來了。」
「不是先王妃,我指的是……」
「掌嘴。」
軒轅青痕水般輕柔的聲音滑過,打斷了她囂張的叫囂,夭月如風輕掠,趾高氣昂的許嬤嬤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听啪一聲巨響,她頓時兩眼一瞠,耳朵嗡嗡作響。
許嬤嬤捂著腮幫子直喊,「快殺了她、快殺了她!有惡人闖入。」
「誰敢動她!」南宮九離面一沉,上前把軒轅青痕護在背後。
正欲拔刀的府兵面上一僵,不知這刀該不該拔,他們眼前俊美如天人的男子似乎真是世子爺,他們不能以下犯上。
「還不殺了她,要等王妃親自下令嗎?」挨打的許嬤嬤還不知死活,只想為自己出氣。
「南嶺郡主是你們能動的人?」夭月又一巴掌送過去,許嬤嬤的臉腫得半天高。
「南……南嶺郡主?」那個連太子都敢動手的女羅剎?
一听到「南嶺郡主」四個字,所有人都楞住了,不敢再有任何動作,他們連呼吸都變輕了,唯恐女魔頭……郡主不高興了,她若想殺人,多的是位高權重的上位者給她遞刀,讓她殺個痛快。
誰沒听過南嶺郡主的名號,那就是個凶殘成性的惡魔,天不怕、地不怕的把人當球踢,誰招惹了她便是自找苦吃,天皇老子來也得一邊站去,給姑奶奶讓路去。
「哎呀!這是得了什麼病,整個人抖個不停,連臉色都白如紙了,本郡主有那麼可怕嗎,令人聞風喪膽?」狀似愜意的軒轅青痕將半個身子靠在南宮九離肩頭,似笑非笑的斜睨雙腿打顫的許嬤嬤和鄭老頭。
「沒、沒的事,郡……郡主能來汝南王府是汝、汝南王府的無上光榮,老……老奴給郡主磕頭……」這煞星為什麼跟那該死的小雜種在一起,難道是為他撐腰來了。
代主子來給世子爺下馬威的許嬤嬤惶恐不已,即便心有不甘也得行大禮迎接,這世上得罪誰都成,唯獨砍人如切瓜的南嶺郡主是一根寒毛也動不得,不看她背後幾座撼動不了的靠山,光她本身就是一把萬人斬的刀,想砍誰腦袋就砍誰腦袋,從不講情面。
「對嘛!做人要識時務,別魯莽沖動,像只瘋狗見人就咬,不過我稀奇了,你這老貨對本郡主誠惶誠恐,恍若耗子見到貓似,怎麼對你家世子爺回府倒是無動于衷,反而擺出架子不給人好臉色,汝南王府的規矩本郡主算是見識到了。」果然是根子爛到底了,大樹中空,危危倒矣。
「郡……郡主,老奴……」許嬤嬤不敢抬頭,連句話都說得結結巴巴,不成句子。
「看人下菜碟罷了。」南宮九離冷諷,什麼人養什麼樣的狗,先讓個看門的攔他,而後再派個上不了台面的老婦對他冷嘲熱諷,還帶來府中侍衛給他難看,用意再簡單明了了,不就是乞丐趕廟公。
小秦氏的腦子還是太天真,多年來不見長進,用的還是後宅的手段,殊不知人是會成長的,在她一再的追殺、迫害之下,風雨中脆弱的小樹苗早已長成參天大樹,是她必須仰望的對象。
「嗯!說的有道理,的確是棵眼楮長在頭頂上的爛菜,不如把她拔了,丟進汨水桶喂豬。」物盡其用,別浪費了,那一身肥油足有二十斤重,熬出一鍋好拌豬食。
「隨你。」想玩就玩,小秦氏的走狗玩死一個是一個。
面對軒轅青痕,面色淡漠的南宮九離眼中微泛一絲寵溺的笑意,幾乎是眼中除了她之外再也放不進任何人,她便是他眼里最美的風景,只是那冷眸一轉向小秦氏的走狗們布滿叫人為之一顫的寒氣森森,彷佛面前的人已是死人,不值得他一顧。
軒轅青痕揚起下巴,「听到了沒,你家世子爺說要將你千刀萬剛,剁成肉末子好當餡……咦!一股什麼味……」真臭。
夭月一臉嫌惡,「郡主,老奴才嚇出一泡黃尿了。」真是太沒用了,刀子都還沒舉起就先嚇個半死,這條狗太不濟事了。
軒轅青痕嘆氣,「敢在本郡主眼前放肆,狗命不要了。」
「郡主饒命、郡主饒命,老奴只是……只是身子骨不好,對,病了,病入膏肓,你高抬貴手,饒了老奴一命……」膽顫心驚的許嬤嬤口中直求饒,可是一雙不安分的老眼左瞟右瞄,想著如何逃出生天。
軒轅青痕淡淡地說︰「既然病入膏肓就別費事求醫問診,本郡主送你一程,早日去佛祖身邊伺候。」
「不不……我不想死……你、你們快攔住她,我去稟告王妃……」
還想從老虎嘴邊逃走的許嬤嬤腿腳還真利索,跳起身就往後院跑,怕被人逮住還隨手推了一名年輕力壯的府兵為她擋人,她要去向小秦氏求救。
她家主子可是王妃,一定能夠護著她,她還沒活夠,想多活個三、四十年,坐享老太君之福。
「還敢跑?打折她的腿。」當著她的面也敢耍花招,簡直是膽大包天了,連她都不放在眼里。
「是。」
一道黑影閃過,慘叫聲立起,龍一復位。
「再跑呀!狗奴才,本郡主給你機會,一炷香內消失可饒你不死。」瞧!她還是很善良的,給人一條活路。
許嬤嬤雖然雙腿已殘,像面條一條軟趴趴,可聞言她的眼楮還是亮了一下,以手當腳在地上爬行,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那個慘呀!不忍卒睹。
可惜她不了解軒轅青痕的心性,這位主子的眼里是容不下一粒砂子,不能容許有人冒犯她的人還意圖全身而退。
一心想逃的許嬤嬤原本只斷兩條腿,她若裝死認罪不再作怪,這事也就過去了,軒轅青痕堂堂郡主還要為難一只死不足惜的蟲子不成?
偏偏許嬤嬤死到臨頭還想為自個兒討口氣,妄圖螳臂擋車,她邊爬邊嚎叫著——
「王妃救命、王妃救命……」
許嬤嬤一個勁地往小秦氏所在的正院爬去,以為小秦氏能為她出頭,教訓狂妄自大的南嶺郡主。
「狗找主人去了,咱們也去湊個熱鬧。」不怕事大的軒轅青痕笑得像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動作卻十分凶殘,抬腳往老婦的後腰一踩。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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淒厲的叫聲響徹雲霄,坐在正堂理事的小秦氏手一抖,手上半尺高的玉觀音沒拿穩,掉在地上斷成三截,不祥的預兆令她當下臉一里;吩咐另一名得力的葉嬤嬤去詢問發生什麼事,她有些坐立難安。
然而,葉嬤嬤去了半晌竟然都沒回來。
小秦氏煩躁地對侍女說︰「去,去看看那兩個老貨怎麼了,叫她們辦件小事也老牛拖車似的慢吞吞,想扣半年月俸是不是?」
不會真出事了吧!
那小子命硬,她讓人下死手收拾了幾回都無功而返,叫她氣得心口發疼,怕他回了王府,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放話說他死了,一個大家都認定的死人還能做什麼?
可是,可是就怕有個萬一啊,想想那些被送回王府的死士尸體,她就心驚膽顫。
「是的,王妃、奴婢……」鳳眼桃腮的圓臉侍女身一福,正欲奉命行事,誰知剛一起身,耳邊傳來重物落地聲。
她一瞧,不就是兩位向來用鼻孔看人的嬤嬤嗎?她們像兩塊破布被扔了進來,面朝下,發髻凌亂,頭上的珠釵歪歪斜斜,大字形趴著就沒見動彈,只听見斷斷續續的哀叫。
「王妃,嬤嬤她們……」侍女一訥,指著地下。
「我瞧見了,用不著你多話。」看著兩灘動也不動的人形物,氣到頭頂冒煙的小秦氏狠狠摔杯。
「王……王妃救命……」
「打、打進來了……嗚……老奴要死了……」
听著語焉不詳的申吟聲,小秦氏月復中一把火往上竄,恨不得朝兩人臉上多踩幾腳,踩成肉餅,喝斥道︰「說清楚。」
斷腿腰折的許嬤嬤哭得如喪考妣,抬起糊了土灰和污血的臉,「世……世子爺回府了……」
小秦氏怒道︰「不是說了府內沒有世子爺,你這老貨被耗子咬了腦子,糊涂了嗎?」只有她的兒子才能繼承王府的一切,沒有所謂的世子與她兒子爭奪。
「王妃,真回……回來了,你看看老奴……嗚嗚……就是被打了,老奴不……不能再伺候你了……」許嬤嬤嗚嗚咽咽的哭著,抬起腫成豬頭的臉訴苦。
「打狗還得看主人,誰這麼大膽子敢打我的人。」對凶手是誰心知肚明的小秦氏故作姿態,把架子端得高高的,打算大殺四方,讓人瞧瞧她身為汝南王妃的威風。
「是世子……」
「是我,你想打回去嗎?」
許嬤嬤才想開口是世子爺一伙人給打的,誰知一道清脆的女子嬌聲搶先了一步,伴隨著悅耳動人的笑聲,軒轅青痕一行人已經步入廳堂中。
「你是誰?」小秦氏眼眸一眯,她最見不得長得好看的女子,尤其是生得花容月貌的小姑娘,還不知其身分便有抓花她臉的憤怒。
軒轅青痕素著一張臉也美若桃李,杏眸清澈似寶玉,流動著淺淺清波,能映照出人心。
「你還不配問。」她笑了笑,隨後有人抬進羊脂玉打造的牡丹雕花椅,她從容落坐,與小秦氏正面對視。
「大膽,本王妃是汝南王妃,由不得你猖狂。」小秦氏怒聲喝斥,眼珠子卻黏在了那張玉椅上。
天哪!是全無瑕疵的羊脂白玉,那得值多少銀兩?見錢眼開的小秦氏眼露貪婪,無心去想軒轅青痕的來歷,只想著如何將東西據為己有。
「汝南王妃?你配嗎?」容貌出眾的南宮九離站在軒轅青痕身側,一手搭在玉椅的椅背上,面帶譏誚。
小秦氏終于把目光從玉椅上移開,卻在看到青年面容時一楞,「你……你又是誰?」太像了,像極了她又愛又恨的那個人。
刻骨銘心。
南宮九離嗤了聲,「連我都不認得了?毒婦,虧你還一心一意想置我于死地。」
小秦氏一听,搭在一起的兩手倏地一緊。「南、宮、九、離——」
他冷冷勾唇,「是我,我回來了,讓你失望了。」
「沒死在外頭真是可惜了,本王妃還想著送你和你短命的娘作伴呢!」不過也快了,她不信她多加把勁會弄不死他,始終是眼中釘、肉中刺,不拔不行。
一提到枉死的親娘,本就冷著臉的南宮九離又寒冽幾分,「你不配提到她。」
「配不配不是你說了算,這汝南王府現在是我作主,你見了本王妃還不下跪請安。」她捂著嘴笑,神情甚為得意。
南宮九離滿臉諷刺,「你是嗎?」恬不知恥。
名不正、言不順的小秦氏一見他輕蔑眼神,頓時火冒三丈,言語刻薄,「跪下,我叫你跪你就得跪,我是汝南王妃,你的母親。」
她是世子的繼母,高高在上,自古孝大過天,繼母亦是母,不可不孝,有違孝道者天理難容,除非想要眾叛親離。
「咯咯咯……你是汝南王妃?你哪來的大臉呀!也敢給自己臉上貼金,人不害臊起來真的連鬼都怕。」無知真可怕,坐井觀天,當天底下她是第一人,能只手遮天。
☆☆☆☆☆☆ ☆☆☆☆☆☆ ☆☆☆☆☆☆ ☆☆☆☆☆☆ ☆☆☆☆☆☆
「你又是誰,敢對本王妃指手畫腳,說三道四!」
雖然看得出來一身錦繡衣裙的軒轅青痕身分不凡,可小秦氏向來自恃王妃身分,壓根沒打算謹慎以對,依然說話囂張。
「小九,跟這蠢婦說說我是何許人也。」軒轅青痕勾勾瑩白縴指,笑得像泡在蜜罐里,甜得發膩。
「放肆,竟敢罵本王妃蠢……」氣極的小秦氏拿起茶杯就要砸人,完全不顧後果。
「你才是膽大包天,活得不耐煩。」南宮九離將飛來的茶杯拍回去,落在離小秦氏左臉頰不遠的花幾上頭,飛濺的茶杯碎片正好在她面頰上劃開一道小指長的血痕。
「你你你竟敢傷我?」小秦氏嚇得花容失色,捂著臉,眼中出現短暫的驚慌。
「你不想活了也別拖鎮國公府陪葬,傷了她,你九族一個也跑不掉。」他沒有同情心,樂見其成。
小秦氏冷哼,滿臉怨毒,「當她是公主不成,就算是公主也不能濫殺無辜,本王妃可不是被人嚇大的。」
軒轅青痕搖搖頭,「還一口一個的在我面前以王妃自稱,看來得找皇伯父聊聊了,這天下是姓軒轅的,還是改朝換代了,一小小婦人都爬到皇家頭上了。」
「什麼皇伯父,大言不慚,你當皇上是你……皇伯父?」她喊皇上皇伯父,那她是……
一見到小秦氏驚得兩眼睜大,目露慌亂,軒轅青痕難得好心情的仰頭輕笑,「還沒蠢到無可救藥嘛!」
「你……你是南嶺郡主?」小秦氏希望是自己猜錯了,當今聖上只有一名親佷女,比對太子還疼愛,幾乎可以說是寵上天了,是不可踫觸的逆鱗。
「本郡主看起來不像嗎?」她手心往上一翻,初雪將一杯冒著熱氣的茉莉香片送到她手上,殷紅小口輕輕一吹,甚為快意的飲著茶香四溢的花茶,如畫的眉眼間寫著舒暢。
「你……你們……」
小秦氏看看立如松,豐姿卓爾不群的美男子南宮九離,又瞧瞧捧茶獨飲,艷若桃李的小郡主,她心中有十萬頭猛獸狂奔而過,惶然不安地想著下一步該怎麼做。
是兩人一起殺掉,斬草除根,免留後患,還是虛以委蛇,先穩住他們再伺機而動,不能留下一絲威脅。
不過靠著姑母上位的小秦氏本就不聰明,要不是老秦氏對她多有喜愛,她也不可能長住汝南王府,繼而在老秦氏有意的拉抬下佔據了「王妃」之位,逼走兩位正主兒。
因此她尚未出招已落了下風,而且在真正的皇權前,她渺小得不堪一擊,軒轅青痕輕哼一聲都能將她撕成兩半。
軒轅青痕直接了當地說︰「我是來為小九撐腰的,你這位置也坐得太久了,該挪挪了。」識相點自個兒走開,別讓她動手。
「憑什麼?」小秦氏一臉怒色。
「憑我叫軒轅青痕。」她就是道理。
小秦氏話音一滯,面上帶著不服,旋即咬牙切齒地說︰「郡主的手未免伸得太長了,這里是汝南地界,而非嶺南。」
她的意思是郡主管太多了,連人家的家務事也要插手。
「而你臉皮太厚了,汝南王並未為你請封,你連側妃都不是也敢妄稱王妃,你置朝廷法度于何地,把我皇伯父的臉往哪擱。」普天之下也只有皇家人能出面管這檔子事。
「這……」小秦氏臉色一白。
「這是蔑視君上,你不曉得嗎?」也就是沒鬧到殿前,皇上也睜一眼、閉一眼放任其鬧事,否則擱在京中,菜市口早已血流成河,不誅九族也是三族皆誅的大罪。
王妃是人人當得了的嗎?
皇家宗室完婚後,得上稟皇上再讓宗人府把姓名登錄到玉牒,汝南王是異姓王,娶正妻是需要上奏朝廷請封的。
這小秦氏听說不過是老秦氏直接點了她為新婦,擺了幾桌酒就成事了,別說三媒六聘,連新郎都未出席,說她是南宮伯伯的妾室都已經是抬舉她了,還敢當自己是王妃?
「我……我……姑母有上奏皇上,只不過遲遲未有封誥而已。」她既然是南宮厲的妻,當然就是王妃,難道還能有別人嗎?她的王妃之位無人可以否認。
「你是豬來投胎嗎?沒有誥命就不是王妃,你們鎮國公府的人都不長腦子呀!以為一個蘿卜一個坑,先佔為贏。」軒轅青痕看著小秦氏都無奈了,南宮伯伯太不爭氣了,這麼一個貨色居然甩不開,還被鳩佔鵲巢。
「我……我是王妃,我是汝南王妃,誰也不能說我不是!」她怒極了吼道。
軒轅青痕不想跟小秦氏打交道了,「小九,你家的事自己處理,別讓人看笑話了。」她可不要一個手黑心狠又皮厚三尺的「婆婆」。
南宮九離輕拍她手背兩下,「我省得,不會給你找麻煩,你安生的坐好看戲。」
「哼!你以為你出去了幾年我就治不了你嗎?這王府是我當家做主,你再耍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早有準備的小秦氏一拍掌,一大票膀粗腰壯的婆子和壯婢沖出來,個個手上不是手臂粗的棍子便是掃地用的大掃帚。
面對這娘子軍,不光南宮九離看傻眼了,連他身後的暗衛都哭笑不得,他們習得一身好武藝並非用在和女人打架上,打贏了沒臉見人,敗在花拳繡腿之下更不用做人了,直接找棵歪脖子樹上吊算了。
原本不打算管的軒轅青痕大笑不已,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直嘆小秦氏這一招用得陰險,不愧是後宅女子。
不過她也順口指點迷津,「沒听過點穴嗎?只要她們動不了,你們還當她們是盤菜不成。」人家出陰招,咱們就來陽謀,腦子要靈活,不要死水一灘,動了才會生機不斷。暗衛們一听,目光發亮。
不等小秦氏再出怪招,暗衛個個足下一點,身輕如燕地朝凶光外露的婆子、丫頭們掠去,出手一指定身。
也就一眨眼功夫,四、五十個粗壯女人像種入土里的樹樁,一動也不能動的僵直著身子,咿咿呀呀地沒辦法開口說話,兩顆驚慌不已的眼珠子倒是骨碌碌的轉動,十分驚懼。
「大膽,你敢對我的人動手,快把她們放開,王府不是你能恣意妄為的地方,本王妃命令你,再不听從定不輕饒。」小秦氏氣得渾身發抖,只差沒端起熱茶潑南宮九離一身。
「這句話該是我還給你的,汝南王府是御賜府邸,乃我南宮家世代相傳,豈容你一個外姓女子擅自把持,無論是我或父王都不承認你這汝南王妃,汝南王妃只有一人——我死去的母妃。」
「姑母說我是我便是,你們敢忤逆不孝?」她搬出婆母這尊大神壓陣,以孝為名鞏固自身地位。
一提到是非不明、不看對錯、一意孤行又專橫的祖母,想一舉扳倒小秦氏的南宮九離也有點頭疼,祖母比小秦氏更蠻橫無理,她決定的事沒人能更改,誰也別想改變她。
因為老秦氏的橫行霸道,小秦氏才敢胡作非為,橫著膽子抬高自身,把別人當成竹籠子里的蟈蟈,興致一來拿根草戳著玩,要不下鍋油炸。
然而眼看小秦氏又露出得意笑容,南宮九離卻是下定決心。
「你真當我拿你沒轍?」他不是不敢對她下手,而是不想讓父王為難,讓他夾在兒子和母親當中兩難。
一個親娘,一個親生子,逃避十余年的南宮厲始終像縮頭烏龜,他誰也不願傷害,卻誰也被他傷得不輕。
母子不親、父子疏離,三代人形同陌路,一輩子說過的話不如三字經里的字多。
小秦氏對他的話嗤之以鼻,「呵呵……我看你長了多少本事,動我呀!連你父王都只能退讓,你這不肖子能奈我何。」她是穩坐泰山、屹立不搖,有姑母這棵大樹護著,這一屋子老小還不是掌控在她手掌心。
眼一冷的南宮九離再開口聲音也如凜冽北風,凍徹人四肢百骸,「來人,將小秦氏請出主屋,從今而後不得以王妃稱呼。」
「是。」戰七、戰九上前一步,做勢要拖走耀武揚威的小秦氏。
「你敢——」她怒目而視。
南宮九離神色不變,「有何不敢,除非你拿出皇上封賜的王妃玉印,證明你乃實至名歸的王妃,否則本世子有權將你驅逐出府,你什麼也不是。」
當年的幼崽長大了,不再是任人欺辱的小獸,他早就不會因為她的一言一行而害怕。
「姑母不會允許你對我不敬,我才是王府的主母,你敢動我試試,我讓姑母活活打死你!」小秦氏後悔沒在他幼時掐死他,瞻前顧後的考慮太多,未痛下狠手。
「祖母老了,打不動了。」
南宮九離只覺得小秦氏可笑,到現在還看不清現實,曾經的參天大樹早就葉落樹枯了,如何能繼續保護她。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24-3-6 00:09:28
第六章 父愛深如海
「讓小秦氏搬出主院,住進小偏院,母妃的院子重新打理,讓郡主入住,還有我的世子院落可不是誰能霸佔的,戰五、戰六、戰七,你們將那些不堪入目的玩意兒扔出去,里面的東西全部換新,一樣不留!」
南宮九離下完命令,就帶著軒轅青痕先到其他院子歇息。王妃主院跟世子院落則是一陣兵荒馬亂、鬼哭神嚎,屋里、屋外亂成一團。
「我不搬,我是汝南王妃,我要住在王府正院……誰也不能趕我離開,我是王妃……」高喊著的小秦氏死命抱著門口柱子,丑態盡出也不肯放手,簪釵歪了也顧不得。
「拖出去。」發號施令的是戰字輩首領戰一,由他代主子掌理驅散任務。
「……不,我不走,不準拉我,我是王妃,汝南王妃,誰敢放肆,我讓你們一個個人頭落地,尸首無存……」啊啊啊……好痛,她的手才剛踫傷,居然拉她痛手。
「汝南王妃?作你的春秋大夢,沒上稟皇上沒有誥命沒有玉印,你哪來的臉。」王妃是說當就能當的嗎?一個蠢貨。
眾人哄笑。
小秦氏生平最恨不能名正言順,她對大表哥南宮厲是真心愛慕,心中只他一人,更看中他身邊的位置,王妃之位非她莫屬,偏偏事實一再打她的臉。
「誰說我不是王妃,我給王爺生了兒子……」
「就你會生嗎?你當我們世子爺是死的不成,他才是正統嫡子,二公子似乎還未上族譜,連南宮家的子嗣都算不上。」
不是不上,而是上不了,開祠堂上族譜是男人的事,女子不得入祠,犯禁忌的。
一直待在軍營的南宮厲自從當初兒子中毒後就未再回府了,更沒見過小秦氏生的兒子,在心里的膈應和對小秦氏的厭惡讓他不聞不問,絕口不提兩母子,當然不會為他們上族譜。
「你……你們,竟敢辱我兒子,等王爺回來治你們死罪,我兒子是嫡出,他是嫡子,將來的汝南王,你們都得死、都得死……」
被拖出主院的小秦氏依然叫囂,還不肯低頭。
她自稱王妃,在老秦氏未否認的情況下,王府內外的僕從、府衛也只能改口喊她王妃,畢竟府里沒男人,老秦氏最大,她都沒說話,誰會跳出來當出頭鳥。
由于沒有反對的聲浪,她也愈加的把自己成一回事,張狂傲慢、目空一切,以南宮厲的妻子自居,掌管中饋。
老秦氏老了,有心無力,不耐煩打理府中瑣事,有人願意代勞,又是自幼疼惜的佷女,她也就手一松,讓佷女管事。
可笑的是小秦氏手上一有權,看上的竟然不是王府的財勢,而是已故汝南王妃的嫁妝,她帶了人要去撬王府庫房的大鎖,打算將里頭的東西搬之一空、佔為己有,當成她自個兒的妝奩,用意是昭顯她自帶嫁妝嫁進王府,不是空手入府。
殊知南宮厲早派了重兵在此把守,她連門都進不去,老秦氏來了亦相同,把她氣得肝都疼了。
「廢話真多。」郡主說的,不帶主角光環的配角皆死于話多,戰一雖然不看話本子卻也贊同,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直接開打了,誰還有心思听對方自鳴得意的長篇大論,殺了再說。像小秦氏這種沒本事只會說大話的蛆蟲,不用世子爺出手,他戰一就能解決。
嚷著自己是王妃的小秦氏被扔進草長過膝的小偏院後,另一邊早當自己是世子爺的南宮琮也鬧起來了,十三、四歲的他已被外祖家寵成眼高手低的小紈褲,會點弓馬功夫便自覺武功蓋世,不自量力和撞他的龍鐵衛動起手。
不用說是慘敗收場。
龍字輩的可不像戰一他們看在汝南王的面子上手下留情,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底下人,跟在南嶺郡主身邊多年也有樣學樣,把笑面虎那一套學得精妙。
不听話?
成,簡單而粗暴,武力鎮壓。
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二公子是連哭也哭不出聲,半大小子滿臉淚,十分後悔學藝不精,他要再拜名師來報仇雪恨。
不過他的待遇比小秦氏好,分到比世子院落小一半的院子,他那些小廝、僕從沒被打孺、打殘了,還能施著一身傷伺候他,主僕一樣慘不忍睹,互相瞪了對方好一會兒才認出誰是誰,驚懼不定。
至于丫頭就別想了,妖里妖氣、煙行媚視,一看就是不能留的,隨後被轉手賣了。
這其中有一大半是鎮國公府送的,不知是想讓南宮琮早識女兒香,還是存心將人養廢了,好受其控制。
總之,該扔的扔、該丟的丟、該處理的做了一番處理,短短三日內,汝南王府換了新樣貌,也少了以往的烏煙瘴氣,頹敗沒落,多了以前所沒有的朝氣和歡笑。
至少沒有人被打罵了,不用像狗一樣被呼來喝去,累死累活沒得一聲好,反而還要被喝斥、鞭打,動不動就扣月俸。
其名不正的小秦氏最恨被人看輕,因此常常沒事找事地挑毛病,再故作威儀的擺出架子,讓人正視她已經上位的事實,打殺幾個不肯認她為主的刺頭,因此原本的不平聲被壓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和她一樣沒臉沒皮的貨色,借此東風拉抬自身,和小秦氏狼狽為奸。
幾年下來,良木被逐,野草叢生,汝南王府便成了小秦氏為所欲為的天下,加上有鎮國公府那邊的幫助,王府上下幾乎都成了她的爪牙,這汝南王府不亂也難。
只是王府也不能無人可用,南宮九離一回來就先剪除那幾個蹦得最歡的,並控制住非汝南本地人的小管事,重新任用在園子里掃地的管家馮七,他是老秦氏心月復馮嬤嬤的族兄,原本就是王府管家,但兩房人向來不睦,不同心,是兩路人。
府兵也重新調度過,丟給戰九去操練,有些還真不錯,可堪重用,有些偷奸耍滑或心術不正的,給了銀子趕出王府,身在曹營心在漢最是要不得,誰也不願養虎為患。
「誰?」
正在書房內審閱名冊的南宮九離目光一沉,無風的屋子桌子上筆架懸掛的狼毫晃動了一下,他敏銳的察覺書房內多了一人,隱隱有著淺淺的鼻息。
「呵呵呵……的確夠警覺,功夫底子也不差,軒轅那家伙沒藏一手,把你教得很好……」看到他的成長,老懷大慰。
有必要偷偷模模的嗎?又不是當賊怕人看見,很是無言的南宮九離看著從牆上山水畫後頭暗道中走出來的中年男子,很想不認親爹。
看到兒子眼中的鄙夷,南宮厲干笑,「我也是逼不得已、身不由己,真是……唉!有苦難言。」
「回自己王府為什麼不能光明正大,你可是統領十萬大軍的汝南王。」而非見不得人的宵小鼠輩。
南宮厲苦笑,「還不是怕遇到你祖母,她一鬧起來,為父的只有落荒而逃的分。」
他的未竟之言是「無法招架」,每回他娘一搬出個「孝」字,他就只能忍著、受著,王府內並非只有他一人,還有他鐘愛的兒子,母親再怎麼無理取鬧、刁難撒潑,他都要咬牙忍下,不能讓兒子甚至是將來的孫子因他而遭受「不孝」之名,為世人所不齒。
南宮九離不是不知道他爹的困境,可是,他不認同他爹的做法。
他忍不住刺南宮厲一句,「就像當年祖母逼死母妃你也只會逃,不敢面對殺妻凶手。」
他連兒子也丟下了,全然沒想到剛失去親娘、父親又不在了的幼兒如何在豺狼環伺下活命,懦夫。
「我……」一提到妻子,他眼神黯然,心口微微抽痛,不過兒子時不時的插刀,他已經很習慣了,痛著痛著就麻木了。「不提這事,我來是為了你的親事。」
「親事?」他挑眉。
「別用嫌棄的眼神看我,我是你老子,這事沒我還真是不成。」他有些心虛,兒子長這麼大他一點功勞也沒有,反而因為他的緣故遭罪,因此他心里總覺得對不起這個兒子。
然而一個是非不分、心態偏頗的娘已經讓他生不如死,有如身在火爐中,他真是有心而無力,顧不上五歲稚兒,他以為九離終究是娘的親孫子,她再怎麼冷心冷肺也會善待他,誰知他娘比他所想的還要狠心,根本是泯滅天良。
「說人話。」說點他听得懂的話。
「我說的不是人話?」南宮厲拿起兒子正在批閱的名冊,滿意地點點頭,虎父無犬子。
「婚事。」他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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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婚事,你這小子倒是挺有本事的,把青痕丫頭弄到手……」簡直嚇傻他了,軒轅家的小爆竹怎會落入他兒子手中……呃,中意九離,實在有點匪夷所思。
「說重點。」南宮九離冷冷一睨。
咳了兩聲,他正色,「重點是你必須在三個月內迎娶青痕丫頭入門,遲恐生變。」
「又是皇上那邊?」塞北局勢險峻,海上倭寇為亂,東有梟族蠢蠢欲動,日理萬機的皇上還有閑心盯著南邊?
「主要是太子妃誕下皇孫了,太子妃的娘家更想穩定地位,因此出了不少昏,太子妃又向太子獻計,皇家小夫妻倆急于拉攏人脈。」越急越容易出錯,更會讓人捉住把柄。
太子有後,還是嫡子,鐘家的人就心動了,想博從龍之功,將其門楣再拔擢一級,成為天子近臣——此天子指的不是當今聖上,而是……太子。
「給自己挖墳倒是勤奮。」南宮九離嘲諷。
以為是助力,其實是扯後腿的,皇後怕是悔之已晚,挑了這麼個兒媳,明擺著一座山不靠過去,反倒受旁人的掠掇,有嶺南王從後托著太子,還怕走不到那個位置嗎?
偏偏為了避嫌采迂回戰術,知道皇上對嶺南王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防備,自做聰明的太子索性斷了往來,再由太子妃的娘家出面,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世家子也敢懷才自傲,居然認為求娶南嶺郡主是郡主的福分,她不可能不點頭,那般凶殘的人沒人敢娶,只能求著他們。
听到兒子的形容,南宮厲大笑三聲,「確實是找死,你軒轅伯父親自去了一趟京城,把鐘家那小子廢了。」
那個慘字呀!沒法寫。
鐘家人苦求太子做主,找出真凶加以凌遲,可惜太子自身難保,他背後冷汗直冒,凶手就坐在他身後的屏風後頭,尖刀上的血一滴一滴往下落。
那一刻,太子相信父皇的話,王叔是一匹荒野中的巨狼,他能飲人血、吃人肉,將所有和他作對的人咬碎吞下肚,狼嚎一聲,萬狼齊聚,一入狼陣無人生還,沒有絕對的把握不要和他對上。
太子本來拿了一手好牌,眼看著就要胡了,可是心性不定,不夠睿智,被太子妃這個自私短視的軍師壞了全局,他想坐上那個位置怕是難了。
「父王,收斂點,祖母可是習武之人,若是她听見你的笑聲循聲而來,你就準備多一位王妃。」祖母最擅長以孝勒索,不管不顧逼迫親兒听從。
老秦氏早年剛嫁入王府時,和丈夫也有一段恩愛時光,只是一向驕縱的性子在婚後漸漸披露出來,夫妻間的磨擦越來越多,也產生不少矛盾,終至兩心背離。
一個想要人哄,想要溫柔多情又事事順著她的丈夫;一個是武將,對男女情愛不屑一顧,他認為娶妻便是生兒育女,照顧好府中每一位親眷,讓他無後顧之憂在戰場上殺敵。
結果兩個人都做不到對方想要的,因此有了怨慰,多了不甘,誰都想改變枕邊人,但方式不對,以至于怨恨加深,老秦氏驕傲的不肯伏低做小,老汝南王則覺得娶妻不賢,相處不下去。
月氏的出現讓老秦氏心中那條拉緊的弦為之繃斷,累積多年的怨氣和怒氣一下子噴發,誰也阻止不了她大開殺戒。
面色一訥的南宮厲連忙閉上嘴巴,小心翼翼的察看左右,「我不是擔心她以孝壓我,而是不想給你帶來麻煩。」
「我能處理。」他不怕麻煩。
南宮厲語氣澀然的說道︰「不是處不處理的問題,一旦為父,或是你有了『不孝』的名聲,皇上便能順理成章地取消我們父子的封號。」畢竟孝字大過天,不孝之人何以居上,教化萬民。
「父王,你太謹小慎微了。」東怕西怕,什麼也做不了,顧慮太多反而成不了大事。
南宮厲一瞪眼,「你在鼓動我弒母?」
「為什麼要殺,吊著鎮國公府那些人多有趣。」南宮九離眼神一冷。
怎能讓她輕易的死了,他娘死前遭受多少折磨。
她要活著受罪,毫無尊嚴的活下去,看著別人過得比她好,笑聲連連,把在外雲游的小叔叔找回來,每日在她面前晃三回,讓她一口老血涌到喉頭卻吐不出來。
「你想做什麼?」南宮厲對親娘有怨,卻從沒想過要殺了她,即便她有諸多不是也生養過他一場。
南宮九離一笑,眉目似其母,讓南宮厲怔了一下。
「不做什麼,看戲。」
看戲……南宮厲忽地領悟,「你想讓青痕丫頭出手。」
「她脾氣不好。」南宮九離眼中柔情縷縷。
呃!是不好,被軒轅給寵壞了。南宮厲不好說好友壞話,只能緘默,那人養孩子像養狼,任其野生野長。
「暴戾。」對下手狠毒的人而言。
南宮厲表情微僵……是有一點,但兒子這樣說喜歡的姑娘好嗎?
「乖張。」我行我素,只做她認為對的事。
乖張……這倒也不至于,青痕不過是直率了點,南宮厲忍不住在心底為小佷女說兩句好話,比起她爹,她真是善良天真多了。
「殺人如破瓜。」干淨俐落。
這……唉!這肯定是軒轅的錯,把女兒帶壞了,青痕丫頭剛出生時多白女敕可愛,看得他的心都化了,想把人偷走,可是她爹不讓,養著養著就養成軒轅勝天第二。
那是水女敕女敕的女兒呀,不是耐打耐操的皮小子,居然打小就給她打了一副小小的銀白盔甲,將女兒帶在身前,他騎著馬奮勇殺敵,還遞給女兒一把精致小刀,割下敵人的首級。
南宮厲想著都要哭了,好友這是把女兒當兒子在養了,他知道自己不能護住女兒一輩子,那就把她養成一頭狼吧,讓她自己去廝殺,咬死想傷害她的耀犬。
「她還喜歡將人玩弄在股掌之間……」她常說世上最有趣的是人性,捉模不定,變化莫測。
「誰——」南宮厲倏地射出暗器,未中,又拔劍刺向門邊的偷听者,細如簪子的特殊武器忽地彈出,接下他數招。
「南宮叔叔,你要是在我身上戳幾個洞,小心我父王半夜模到你床邊,打破你的頭。」她父王就是這般幼稚,心眼比針眼還細,只要是她的事,錨銖必較,再遠也會如風趕至。
「青痕丫頭?」咦!那把劍……
「我知道我傾國傾城、容貌過人,你不必驚艷,有我母妃那等美人,她女兒再怎麼長也長不歪,是不是被我的貌美如花嚇到了?」眼珠一轉的軒轅青痕笑得俏皮,她縴指輕觸,細長武器竟往內一縮,縮成女子掌心長度的九尾鳳羽金釵,羽尾的末端還綴著小金鈴,她往發上一簪,金鈴發出叮叮的聲響。
九尾是皇後或是王妃才能用的鳳釵,可她根本不管,興致一起就用了這樣的發飾,還特意去了京城在皇上面前轉了一圈,問皇上好不好看。
皇上的回答是,「好看,我們青痕戴了最好看。」
于是,她成了本朝唯一逾制的郡主,有了皇上的金口玉言,別人只有嫉妒羨慕的分,她的確有配得上九尾鳳羽金釵的華貴和雍容,以及飛上九天的能耐。
「你這丫頭臉皮還真厚,自吹自擂,跟你父王一模一樣。」這父女倆的脾性如出一轍,簡直叫人嘆為觀止。
「謝謝南宮叔叔的贊揚,表示我真的是父王親生的。」她沾沾自喜,與有榮焉,她爹是戰神,她是小戰神。
南宮厲一听樂了,「調皮。」
不是親生的能養成這麼剽悍嗎?剛和她過招時可以感覺她只出三成力,有意退讓,卻震得他虎口發麻,握劍的手指微微抽痛,手心仍感受到殘存的驚人力道。
軒轅真把女兒教成狼了,他說不上是欣慰還是感慨。
不知軒轅是如何咬著牙才能狠得下心,換成是他絕對做不到,光是心疼他就先放棄了,沒法眼睜睜看孩子血糊了雙頰,只用一把匕首殺死三、四只比她大好幾倍的狼。
軒轅青痕嘻嘻一笑,美眸一轉又瞪向南宮九離,「我剛才好像听見有人嫌棄我嫌棄到不行,這門親事你要覺得勉強就不強求,我還不至于嫁不出去。」
什麼暴戾、乖張、殺人如破瓜、脾氣不好,他倒找個溫婉乖順的,柔得跟貓一樣,不吵不鬧不張狂,溫馴的趴著。
「嫌貨才是買貨人,表示我眼光好,對你愛不釋手,非你不娶。」
笑著執手一握的南宮九離靠向她,她想甩開他又握緊,小兒女鬧著瞥扭,卻又奇妙地讓人感到溫馨。
被遺忘的南宮厲忍不住裝模作樣咳了幾聲,「咳咳!丫頭呀!你那武器……」叫人看了眼熱。
撫著黑發上九尾鳳羽金釵,軒轅青痕淘氣的一眨眼,「找我小舅去,我一概不理。」
南宮厲點了點頭,暗暗盤算著要怎麼向仙篁山莊開口,不過,既然先見到了軒轅青痕,那他倒有事情要和她說。
「對了,你父王同意你和九離的婚事,他讓我轉告你盡快成婚,你是聰明的孩子,應該曉得南宮叔叔的意思。」時間上太匆促了,他都有些為兩孩子叫屈,就算是尋常百姓,嫁娶之事也都是重中之重,要花好一段時間籌辦。
軒轅青痕笑意盈盈的點頭,「父王還叫我三思呢,如今沒有反對我很驚訝,他總覺得這世上沒有人配得上他的寶貝閨女,唯有神仙才和我是天作之合,南宮叔叔,我父王的信中肯定罵得很凶狠吧!」
南宮厲一听,還真笑得有幾分不自在,「你父王只在開頭寫了一句『就辦了吧』,其他二十五張信紙全是罵我不會養兒子,養出沒臉沒皮沒德性的兒子,別人千嬌百媚的女兒也敢偷,不怕爛手爛腳爛腸肚……」
「以我對父王的了解,接下來的『問候』鐵定精采,南宮叔叔真是委屈了……」軒轅青痕露出同情的眼神,她父王就是不講理的典範,不管誰對誰錯,他就是唯一能說話的人,只有他能開口罵人,其他人只能站著挨罵。
「臭小子,為父的都是為了你,你可要好好疼惜咱們的青痕丫頭,對她好、寵著她、處處讓著她,不許讓她生氣……」為人父者也只能盡心至此了,往後的日子他得自己受著。
南宮厲就像每個當父親的一樣,為兒女愁白了發,語重心長,不住的嘮叨人情往來,盼孩子能一帆風順,事事順心。
但,真是這樣嗎?
南宮九離沒听出什麼言外之意,答道︰「父王,不用你說我也會把她捧在手心上,日後我的妻子不會為紅塵俗事發愁。」
他會為她找齊管事,凡事不沾手,只需扔扔對牌玩兒。
軒轅青痕像沒事人一般笑看兩父子,神情就像台下看戲的夫人小姐們,只差沒嗑著瓜子,而是心知如她所料,南宮厲的話果然還有下文。
南宮厲氣怒的往兒子肩上一拍,「你到底有沒有听懂為父的話,為父是說要是青痕丫頭受一絲委屈,嶺南王找上門來,為父一概不負責,他要打要罵你自個兒承受,別牽連為父,他那拳頭可硬了,會要命的。」
「父王……」南宮九離傻眼。
「你不知道你準岳父在信里把我罵得多慘,千錯萬錯的都是我的錯,還說好好的汝南王府就被兩個無臉婆娘給攪得像乞丐窩,什麼髒的、臭的都往府里帶,井里、池塘、後院不知埋了多少具尸體,尸臭味沖天還能住人嗎?燻到他的小心肝他將王府拆了重建……」
看著父王不停的抱怨,大吐苦水,不發一語的南宮九離在心里點頭,認為岳父大人罵得好,振聾發饋。
要是父王不一走了之,擔起自身的責任,如今的汝南王府也不會婦人當家,讓原本的一世英名變成臭名遠播,一座王府內有一半的人不識主家,另一半的人竟是來自京中各家的細作。
藩王之家竟淪落到與二等侯府無異,這個過失該由誰背?
嶺南王說的一點也沒錯,南宮家的男人習慣逃避,從祖父到父親,兩代人做法都相同,一遇到事就往軍營溜,眼不見為淨,以為天大的事也會淹沒在時間的洪流中。
「南宮叔叔,把王府拆了再重建不好嗎?新的王府、新的園木造景、新的荷塘扁舟、新的面孔,一切都是全新的,從頭再來。」
她真的看不慣被秦家人蹭蹋過的汝南王府,她看不到王府的氣派宏偉,只有殘敗的腐朽,日薄西山的英雄頹倒,沉重而哀怨。
這是不應該的,一個藩王怎麼能死氣沉沉,要是不圖振作,還不如把爵位還給朝廷,削藩為民。
從頭再來……听了這話的南宮厲眼前一陣恍惚,他彷佛看見嬌笑如花的妻子站在海棠花旁,人比花嬌朝他招手,他一眨眼,伊人香消玉殞,只留下殘敗的枯塘。
「一切都變了……」如何能重來?
「南宮叔叔你在說什麼呀!誰變了。」軒轅青痕假裝沒看見他眼底的悵然和苦澀,能不變嗎?他自己都放手了,誰還會記住曾經的春花秋月,滿庭芬芳,花開四季年年新。
他慨然一嘆。「我是說你們都大了,變得不一樣,而我不得不服老,都被你們追得兩鬢發白。」
風流少年時,策馬逐落日,好不恣意,不識燈影隨水飄,東逝無影蹤。
那時什麼都不知道的他才是最快活的,父親是戰場上的常勝將軍,戰無不克,是他眼中唯一的英雄,母親雖嚴厲些,卻對他很好,希望把世上最好的都給他,望他成器……
「父王,你還不到感慨的年紀,別忘了秦桂蘭。」他的女人他自己處理,當兒子的不想替老子斬女禍。
一提到小秦氏,南宮厲臉黑了一半,「你不能讓為父的舒心一下嗎?」
「休想。」他別想把事兒推給他。
「九離,爹一把年紀……」他打起苦情牌。
「我不孝。」南宮九離自陳惡行。
「你……」南宮厲氣得雙目瞠大。
他能拿小秦氏怎麼辦,她就是個不要臉的,趁著他酒醉時穿上妻子的衣服,梳著和妻子一樣的發型,用妻子的銀鈿、金釵和香粉,打扮得和妻子一模一樣,他一時醉眼蒙朧,以為妻子沒死,就把她當成妻子給睡了。
次日醒來頭痛欲裂,身邊躺著一名一絲不掛的女子,當娘的居然帶人來捉自己兒子的奸,逼他娶小秦氏。
當時的他又氣又惱,更痛恨母親不要兒子只要娘家人的舉動,讓原本就關系緊張的母子情就此破裂,他想也不想的離府避難,不願再見到任何一個秦家人。
誰知這一走就回不去了,一想到親娘的偏激、喪心病狂,小秦氏的痴纏胡鬧、自做多情,他一個頭兩個大,能避則避,避到最後他覺得不回府更好,省了不少煩心事。
「何必為了一團腐肉傷神,你們要是不好下手,我來吧!看要她死得無聲無息,還是肚破腸流,或是渾身長瘡、潰爛而亡,我家夭月會點旁門左道的毒術,絕對讓人驗不出中毒……」省得他們父子推來推去,傷感情。
南宮厲、南宮九離互視一眼,交流只有他們清楚的秘語,軒轅青痕的提議很叫人動心,但是……
南宮九離蹙眉,「她是南宮琮的生母。」
雖然不是被朝待下生出的孩子,但終究是南宮家的子嗣,真把人家的生母殺了好嗎?
日後要怎麼向南宮琮解釋?會不會又是另一波的仇恨生成,像老秦氏一樣不死不休,一輩子活在痛苦中?
軒轅青痕眼神困惑的看向兩父子,「九離的娘親死時比現在的南宮琮更小,九離承受得住,南宮琮卻不行,他還沒斷奶嗎?還要豺狼似的生母教他如何戕害長兄,踩著兄弟的尸體往上爬。」
此言一落,父子倆身子為之僵直,被她的話震撼住,久久無法言語,他們都想讓事情往圓滿的方向走,卻忘了只要小秦氏還活著,南宮琮的性子就不會往正途走,反倒會越走越歪,偏向無可挽救的地方。
南宮厲嘆氣,「你像你父王,殺伐果斷,不該留的絕對不留,寧可被人說他生性冷酷也不給敵人死灰復燃的機會。」他做不到趕盡殺絕,一旦敵人是婦人、孩子,他總是猶豫再三,下不了手。
「南宮叔叔不用一直贊揚我,我跟我父王相像是天經地義,如果像南宮叔叔,父王的闊海刀就往你腦袋砍了。」她嘻嘻的笑著,好像樂見兩王相殺。
「丫頭呀!厚道點,不能這樣害你南宮叔叔,你父王是個瘋子,他真會砍我兩刀。」根本不講道理,橫刀一劈就要人少半截,刀過無痕,血濺三尺,浸潤厚土三寸。
「好,我會轉告父王。」大人的事她不插手,她還小,不能讓外面的腥風血雨染一身。
此時裝無辜的軒轅青痕最叫人恨了,可是又恨不起,南宮九離輕笑地撫著她烏黑發絲,面色卻很寵溺,縱容她的無法無天,小小的詭計也讓他覺得分外迷人。
「你……你這沒良心的,真想我死……」南宮厲搖頭苦笑,拿軒轅家的丫頭沒轍。「近來你們留心點,盡快把成親的事辦好,我和軒轅把你們的親事報請宗人府合議,同時附上了婚期,這一來一往……」
軒轅青痕笑得狡黠,「嗯!如此波折,報到宗人府時已經是一個月後,而後皇伯父的意思再傳回汝南、嶺南兩地,中間要發生什麼事誰也預料不到,也許洪水來得太凶猛把橋沖斷了,或是山崩落石擋路,更甚者使者吃壞了東西月復瀉,被毒蛇咬了之類……」咱們心知肚明,不必明說了。
南宮厲點頭,「聰明的丫頭。」一點即明。她謙虛地一揮手。「不算太笨。」
「也不知道皇上在想什麼,居然懷疑嶺南王有異心。」那是皇上的親兄弟呀!若沒有嶺南王的沖鋒陷陣,皇上能坐上今天的位置嗎?
想當年他們三人還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說著日後的歸向,軒轅勝天大概已預料到天下定、君心離,笑著說要買座山,解甲歸田後在山里蓋座莊園,養魚、種稻、逗女圭女圭。
如果真能實現是美事一樁,可惜……軒轅勝天就是太重情了,才會因此月兌不了身。
「皇上還想削藩呢,南宮叔叔你首當其沖,人一旦到了某個年歲,尤其是手握大權者,都難免產生一些天馬行空的異想,妄想在史冊留名,當上千古一帝……」皇伯父昏了頭,以為自己是真命天子,萬里江山應盡收攏在手中。
人心如深壑,永遠也填不滿,皇上也曾經英明睿智過,可一坐上那個位置就有如中了魔咒一般,染上歷代皇帝都有的毛病——多疑。一見到功高的臣子便覺得對主子有威脅,想著怎麼踩下去。
「你呀!總是心直口快,皇上的那點小心思別總掛在嘴邊,我知道你不怕皇權浩蕩,可天家無父子,親恩淡薄,此時得寵任你滿嘴跑馬,若是失勢時,隨便一句戲言都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由他往上數南宮數代都為皇家賣命,原本枝葉繁茂的大家族為朝廷鞠躬盡瘁,直到如今人丁凋零才獲得一個「汝南王」殊榮,那是用多少族人的血堆積而成的功績。
然而不到百年,昔日的榮光就要熄滅,固然有他這不肖子孫之故,卻也有朝廷意欲削藩的因素。
「南宮叔叔,你說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我父王說了,讓我盡管去飛吧!他在後頭給我撐腰,既然他能為皇上打下一個太平盛世,還怕護不住自家的小雛鳥嗎?」他要她飛得越高越遠,看遍他馬蹄踏過的錦繡江山。
軒轅青痕不得不說她有個護犢子的好父親,用著全部的心力疼愛她,不怕她犯錯,就怕她念巢,不肯高飛。
「你……你們……唉!一對筆牛,不撞南牆不知痛,看到你們父女我就牙酸頭疼,不說了,我先走了,九離,你還是要防著些,玉景公主對你……」一言難盡。
「父王不見見祖母?」南宮九離往他胸口插刀。
欲言又止的南宮厲瞪了兒子一眼,轉身又由牆上山水圖後的暗道離開,除了書房內的兩人,沒人曉得他曾回來過。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24-3-6 00:09:50
第七章 討庫房鑰匙
「青痕,你來找我做什麼?」
南宮厲一離開,南宮九離就彷佛換了一個人,一臉生人莫近的深沉退去,眼里充滿讓人全身發軟的溫柔,柔得能令江海開出燦爛花朵,形成花的旋渦在空中飄舞。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你幾時也擺起冷傲的架子。」故做不滿的軒轅青痕嬌嗔指責。
「盡管來,我這里隨你進出。」他意有所指,語帶雙關,「這里」指的是書房,也是心房。
「吱!跟誰學壞了,油嘴滑舌。」她面上雖在怪罪,心里卻很高興他會和自己說笑,表示他緊繃的心神日漸放松。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說我跟誰學的。」他伸臂一攬,從後而前環著她細腰,下巴頂著她頭頂。
幾乎只要有機會,他都不會錯過與她親近。
他知道她心里有他,但是她的心很遼闊,只給他小小的角落,不像他愛她那般濃烈、無可自拔,因此他要努力去填滿她的心。
第一步,讓她習慣他的靠近,在他的懷中找到棲息地,進而停留,最後再也離不開。
「好呀!學會調侃我了,怪在我頭上了,把自己的不學無術賴給我,你真長進了。」
軒轅青痕不輕不重地往他手背上拍,像蟲子叮咬一般不痛不癢,惹得他輕笑出聲,在她發上一吻。
「想要配得上你就不能是池中小魚,至少要是蛟,等著蛻變為龍。」她是翱翔九天的鳳凰,他得追上她。
「別飛得太快,不然換我追不上你。」她喜見他的改變,卻覺得心頭空落落的,昔日學藝的時光一去不回頭,兩人都變了,不再如兒時對彼此的生活了若指掌,親密無間,各有各的一片天空。
南宮九離笑著將懷中人兒摟緊,「不會的,我只會與你同行,沒有你的地方我去不了。」他想說沒有她,自己活不了,但他知道她不喜歡太纏膩的感情,因此改口,把濃得化不開的情意藏在心底。
「喲!我都要認為你在跟我談情說愛了,咱們不來那一套,還是用平常心相處吧!」她要做的事還很多,不想被男女之情綁住雙腳,未來的路漫長而遙遠,總有更好的風景等著她。
「好,我不跟你說情。」他從善如流。
「……你現在在干什麼?」忍不住失笑的軒轅青痕媚眼如絲,很想碎句不正經。
「調情。」對著誘人的白玉耳肉,南宮九離以鼻輕蹭,不時輕咬兩口,他認為克制住不含入口中已是考驗。
她頭一偏,不讓他得寸進尺,「我看是輕佻,登徒子行為!九離呀,你真的墮落了。」
「你喜歡嗎?」他一手托住她的頭,不讓她轉開,溫熱的唇落在櫻紅小口上,他情難自持的吻了一下。
情竇未開的軒轅青痕想了想後說︰「不討厭。」
她喜歡南宮九離,但不是那種非他不可的刻骨銘心,只是在她認識的優秀男子之中,他最是出色也是她記憶最深刻的人,因此一面臨到婚事,她腦海中浮現的第一人是他。
她不討厭他的踫觸和擁抱,甚至是更親昵的舉動,她承認她也是庸俗之輩,愛美色,但是她還是有自己的原則。
「不討厭就繼續,直到你喜歡為止。」他的唇又要覆下,想要借著唇齒相接使兩人更親近,但他吻到的是白女敕小手。
「別鬧了,你跟玉景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說你們兩情相悅,求皇伯父賜婚?」
她布在宮里的眼線傳來這個消息,玉景公主鬧得很凶,到了眾所皆知的地步,京里的茶樓酒肆中眾人議論紛紛。
「吃味了?」他問。
軒轅青痕模模胸口,「有點發酸。」她不喜歡別人親她的東西。
玉景公主在京城的名聲並不好,和她不相上下,但是在同樣的囂張跋扈下,別人更認同她一些,認為她雖然張狂,卻不擾民,造成百姓恐慌,而玉景公主卻是不分青紅皂白,一有不順心,見人就抽個半死,不把人命當一回事。
她倆就像橋上的兩頭羊,互不相讓,玉景公主事事爭強,想壓她一頭,可每次都壓不了自取其辱,灰頭土臉的敗走,懷恨在心的老想著算計人。
「會吃酸拈醋,很好。」總算有點進展,不枉他費盡心機地想鑽進她銅牆鐵壁的心。
她不快的推推他,「注意說話呀!」還拿她來當樂子了。
被她小粉拳一槌,南宮九離笑得歡快,「我跟玉景公主全然不是傳言的那般,那年我進京,為了營造出體弱多病的假象,因此很多邀約和聚會我都推了,以養病為由足不出戶……」
「玉景的邀請你也推了?」這位天家公主可是傲氣凌人,她不相信有人拒絕得了她,自信十足。
「是,當時我根本不知道玉景公主是誰,懶得應付。」
「你膽子真大。」
「沒你大。」他笑道。
「那倒是,我直接一腳踹開她,讓她面朝下吃了一嘴泥。」玉景最煩人的地方是她很纏人,好似听不懂人話,她只好動用暴力。
軒轅青痕眼一睨,笑眼得意地似在說︰我敢做的事你做不到,我打公主她還得跟我道歉,你踫公主一根寒毛就等著進天牢。
皇室中人打架是家事,沒有誰是誰非,看誰的靠山硬,而公主若和藩王家眷起沖突,不管有理的是誰都視為挑釁,嚴重點還會造成朝廷和藩地的對立,進而兵戎相向。
唯有軒轅青痕有那本錢,不用顧忌後果。
郡主威武!在心中感慨了聲,南宮九離繼續說︰「一次、兩次後,她覺得我心存不敬,沒把她放在眼里,于是她帶人找上門,問我哪來的膽子敢不赴約,然後一見我玉樹臨風,是翩翩佳公子,一身的病痛惹人憐惜,于是起了憐香惜玉的心思想照顧……」
那段時日天天有三個太醫上門診治,每日天一亮就有各種補身的人蔘、川貝、血靈芝、何首烏等藥材送到面前,他一方面怕裝病的事被揭穿,一方面又要喝著苦藥,逼得他幾乎要「痊癒」了。
後來他直接收買了太醫,這才以虛不受補、是藥三分毒推卻公主的美意,這才少受罪。
「你美得呢!還憐惜,她這人是別人不理她越要貼上去,誰不捧著她將她高高端起,她便要興師問罪,非要眾星拱月,成為別人心中無可取代的一彎明月。」也就皇家養出這種自大狂,認為所有人都該繞著她轉。
「你嫉妒不?」南宮九離笑意縫繕。
她輕哼,「玉景還不如我一根小指。」不是對手。
「我擔心的是皇上的賜婚。」他眉頭一摟,神色透出一絲冷意,他的婚事不容破壞。
「不會有影響。」
「你如此放心?」他有些不太痛快。
軒轅青痕伸手一扯他黑得發亮的長發,「有我父王和你父王兩只老鬼擋著,你認為聖旨能及時送達嗎?兩人聯手可抵半邊天,宮中那些養肥的太監走不快。」
比女人養得精細的公公個個細皮女敕肉,面如敷粉,能替天家前來宣旨的太監通常品階不低,在宮里養尊處優慣了,精米細食吃多了,哪禁得起一路奔波,肯定停停走走等各地官員給了孝敬,這才「吃飽喝足」的上路。
若是再有個天災人禍,那就更慢了,等到拜完堂、生米煮成熟飯,聖旨到了也沒用,玉景公主總不能當小妾吧!
聞言,他眸心一亮,「原來,你們剛才便是在說此事。」
那真是能把天給翻了的人物,光是他父王不成,還得嶺南王加入,這兩人一使起手段來,萬夫莫敵。
「安心了?」她取笑。
「安了。」南宮九離故作吁了一口氣的神情,隨手取下她發間的九尾鳳羽金釵,仔細看一了一會才模出竅門,倏地,細長武器一出,雖然縴細卻堅韌無比,輕輕一劃,紫檀木書桌被削去一角,削鐵如泥。
好厲害的武器,似劍非劍,叫人垂涎。
「別玩了,你還是想想該送多少聘禮,我看王府的庫房快被掏光了。」真是驚人,百余年的積累在兩個秦氏手中一夕成空。
他一笑,抬高手不讓她奪回,「小舅舅的杰作?」
「別來攀親,是我小舅,你叫得再親熱他也不會為你打造絕世兵器。」小舅這人生性憊懶,但卻對她這外甥女特別寵愛。
「除了這之外,他還幫你做了什麼?」他頗感興,仙篁山莊的機關術堪比神技,所打造的器物可遇而不可求。
為免卷入朝廷爭斗,隱在深山絕谷中的仙篁山莊向來不向外開放,有如桃花源般自成一世界,除了皇陵和高門大戶的墓穴設置外,不接受其他人的機關裝置請求,嚴格把關,嚴禁自家秘術外流。
「這個、還有這個……」她指了指看不出異狀的香檀手蠲,耳上指甲片大小的耳釘,還有頭上的如意發箍,縴指上的金剛戒,腰上一個套一個的蝴蝶腰鏈,那長度可充當武器,拉直一甩能纏頸繞脖,置人于死地。
「這些全是?」他眼中的羨慕毫不遮掩。
她得意的一彎唇,「我小舅不是好人,每次都要我求他才肯動手,心眼不好的人娶不到老婆。」
遠在仙篁山莊的謝五郎若是听聞她的話肯定會大罵狼心狗肺,他費盡心思,日夜不休的打制,做出她大小姐「勉為其難」收下的防身小玩意,還遭她嫌棄不夠精致,配不上她的大氣和尊貴,現在居然還要被說不是好人?
要知道她身上任何一物都千金難求,專為她量身打造,堪稱天才的謝五郎很少親手打造女子飾物,世上僅有她軒轅青痕才得此破例,只因為當舅舅的寵外甥女天經地義,現在她還顛倒黑白,他的冤屈都要讓六月飛雪了。
為之失笑的南宮九離暗忖她人在福中不知福,天大的福氣砸在頭上還當是暗箭傷人。
他轉了話題,「聘禮的事你不用擔心,我已命人準備好,送往嶺南。」
「你自個兒的私房?」這樣的話,他私底下攢了不少。
「嗯!」他不是一無所有的窮世子爺,其實汝南王府在外的私產甚多,並未交給內宅婦人打理,他父王數年前就交給他,由他接手管理。
所以下聘的禮物仍拿得出來,雖然不比皇家的排場,但也不丟人。
「你還嗯呢!吃了大虧還當佔便宜,你是王府世子爺,你成親所需要的花用該由王府公中支出,你到底有多傻才便宜別人,身為王府的正主兒要有自覺性,你眼前看得到的一切都是你的。」唯有他才能決定府中的大小事。
南宮九離喜歡她為他籌謀,臉上浮起狡黠之色。
「我听你的,男主外、女主內,內宅的小爭小斗我不擅長。」
聞言,她橫了他一眼,「我看起來像目光短淺,只知後宅一畝三分地的婦道人家?」
他敢點頭,打死埋了,嶺南王的女兒就是這麼霸氣。
「是有多少能力的人做多少事,宅子里你輕輕一掃,牛鬼蛇神尖叫驚逃。」在整治人的方面,她比他在行,一腦子的奇思妙想也不知打哪來的,一出手萬魔皆縛,伏地不起。
「這話我愛听,賞你的。」軒轅青痕素手一翻,多了顆甜棗,她兩指一掐果核彈出,果肉喂入身後的南宮九離口中。
「好吃。」肉脆汁多。
「到我手中的東西能不好吃嗎?敢讓我吃到酸的,底下那些人都該死了。」她從小到大吃喝用物都是最好的,這也鍛鏈出她的眼力,她一眼就能瞧出送到眼前之物是否有瑕疵,真假難掩。
窗戶的龍三、龍五打了個哆嗦,背後涼風陣陣。
郡主的難伺候他們有切膚之痛,幸好有九大侍婢擋在前頭,她對女子特別寬容,他們兄弟也能少受些罪。
「做不好就折肱刖足,暗衛營等著出頭的人可不少。」
汝南設立已久的暗衛營人才輩出,由一萬名精兵中挑選出五千人,然後能用的約一千名,而要能夠成為戰字輩的暗衛更是不容易。
戰字輩暗衛有名額的限制,主子身邊不可能帶著一營軍隊,也就其中的佼佼者才有此殊榮,其他人則派往他處搜集消息、刺探、監視……依其專長調派任務。
嶺南沒有暗衛營,直接是龍鐵衛,同樣是求精不求多,個個堪比武林高手,別人能以一敵十,他們手刃百人輕而易舉,折損率也相當低。
此時防護的龍三、龍五听到「折肱刖足」四個字,眼神微妙的閃了閃,無聲勝有聲的抽著嘴角,郡馬比郡主更心狠手辣,他那心得有多黑呀!草菅人命。
「咯咯,你別嚇著了我的人,小心他們對你下黑手。」他們明著不敢動手,但使使絆子、動動手腳還是成的。
「我才是你的人。」他面貼面爭寵。
不要臉!外面站崗的龍鐵衛在心里唾棄。
軒轅青痕樂不可支的往他傾城容顏一拉,「你臉皮越長越厚了,我看以後拿來擋箭不成問題。」
「我幫你擋。」
她倏地聲一冷,恍若羅剎上身,「不要。」
「青痕……」南宮九離不安的拉起她的手。
「你給我好好的活著,不許死在我前頭。」她最受不了死亡,看到曾經熟悉的面孔全無氣息的躺平,她的心很痛很痛,像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掐住她咽喉,幾乎窒息。
所以她要更強大,保護身邊每一個人,讓他們留下臉上的笑容,而非眉宇間的哀傷。南宮九離面色一柔,露出淺淺的笑紋,眼中的柔情如江河,幾要一涌而出,「我不擋箭,我殺了射箭的人。」
如果真有萬一,他還是會為她擋,以身相替,她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沒有她,他也等于死了。
「可以,不要心存仁義,刀都架在脖子上了還原諒別人的情非得已,當斷則斷,別給別人反撲的機會。」命只有一條,不用拿出大義舍己為人,只有自己活著才能去做想做的事。
南宮九離認真地說︰「我不是我父王。」
時間補好心上的傷口,父王已經不痛了,他忘了母妃死時的委屈,要當孫兒的不要去恨。祖母是父王的娘,母子間的仇恨能延續多久?
一年一年的過去,當年的怨恨一點一點的消失了。
祖父是親眼目睹心愛女子被刺死在懷中,所以他可以絕情,徹底轉頭,但父王做不到,他鮮少在王府自是看不見妻子在婆婆的折磨下所受的苦,只有在人死後才驚覺伊人已逝,後悔、痛徹心腑。
可他絕不會像父王一般,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在乎的女子,也不會輕易退讓原諒,他的傷口還在。
「你也听出我說的是南宮叔叔呀!不是我要說他壞話,真是太混蛋,沒本事護住妻子就別娶,娶了就別讓人埋怨嫁錯夫婿,人的一生可以很長,度日如年,也可以很短,轉眼到白頭,在福窩中的人不覺得時間的流逝。」
「我不會讓別人踩在你頭上,我親手為你造福窩。」他祖母不行,當今的皇上也休想,他的女人他自己護著。
軒轅青痕不說信,也不說不信,只是笑著,男人的承諾听听就算了,他們有時連自己說過的話都忘記。
「我們什麼時候去找你祖母,她肯定暴跳如雷。」有好戲看了。
「明日吧!早點解決才不會出亂子。」眼眸深處一閃冷意的南宮九離想到玉景公主,雖說有他們倆的父王擋在前,也預先做了安排,但他不能把事情寄托在別人手中。
這一刻,他心中生起殺意,打算暗中下令,凡是進入汝南地界宣旨的官員和太監……殺!殺!殺!
軒轅青痕沒察覺到他的盤算,兀自道︰「若非時間有點太晚了,我真想現在就到慈恩堂,看看她睜獰又掙扎的嘴臉。」她性子急,不想等。
南宮九離安撫地往她頭上一揉。「總要等我把冊子整理好,咱們才能堂而皇之討要。」
「什麼冊子?」她不解。
他幽深的眸子閃過冷芒,「紀錄府中物件的冊子。」
聞言,她美目燦亮如星。「好東西。」
看她躍躍欲試的歡喜神色,他也好笑的揚起嘴角,「所以不用急于一時,先讓祖母放松放松,等她以為老虎無牙疏于防備時,我們再一躍而出,看她能拿出什麼。」
「好,夠陰險。」就要出其不意,打得對方無還手之力。
「跟你學的。」見賢思齊,用得好不怕拾人牙慧。
軒轅青痕先是怔了一下,繼而笑著豎起大姆指,「學得好,孺子可教也。」
兵不厭詐,能取得勝利便是好計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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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慈恩堂內。
「你說什麼?」老秦氏已見老態的臉上扭曲了一下,她以為自己听錯了,她面色陰沉的又問了一遍,重重放下茶盞。
得知這小子回府不來拜見自己,驅趕了他繼母和弟弟,她就知道這小子來者不善,可她萬萬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大膽!
南宮九離道︰「鑰匙。」
她臉皮又抽了抽,「上一句。」
他不卑不亢的直視她,「我要成親了。」
方才南宮九離的全話是︰祖母,孫兒已相看一女,即將婚配,請祖母交出庫房鑰匙,好挑選聘禮。
「胡鬧,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都沒點頭,你敢擅自嫁娶?」老秦氏一怒,手拍椅子扶手。
老秦氏就是個自私自利的老太婆,心里想著還是娘家人,竟不要臉的妄想再塞一個秦家人入王府,小秦氏算是半廢了,起不了作用,讓鎮國公再送個貌美些的孫女,玉成好事。
誰知她前腳剛把信送出,後腿孫兒就來了,開門見山的言明終身大事有著落,要送聘定盟約!這是不孝,直接挑釁她,沒有她的同意,便是私訂終身,她一拐子就能打得他腳腐背塌。
「父王已經上奏皇上此事,邀請皇上主婚,此時那奏章應該擺放在御書房的案桌上。」就不知道日理萬機的皇上幾時翻閱。
御書房旁的茶水間,一名識字的小太監將兩本放在最上頭的奏章取出,塞入最下層,如此重覆十余日。
等皇上瞧見了奏章,賜婚的隊伍早已出城,他震怒地查辦所有經手的官員,卻沒命人追回已下的聖旨,他想總會趕得上,不急,兩樁婚事,兩份聖旨,這才是他要的。
可是皇上忘了人算不如天算,凡事沒有絕對,他派出去的人一邊玩樂、一邊收孝敬,一個地方耽擱兩、三天是常事,誰知又遇到橋斷、蜂螫、狗咬,走路地上出現個坑什麼的,一路的不順都能寫本書了。
等到了汝南地頭,莫名地出現上千頭野牛,朝著他們百人的隊伍橫沖直撞,逃避不及的宣旨隊伍中被踩死,踩傷的人過半,剩下的也沒好到哪里,馬跑了、馬車毀了,裝著聖旨的王匣被牛蹄子踩扁、明黃聖旨的字跡模糊不清,全是牛蹄印,根本看不出上面寫什麼。
幸存的官員和太監都抹淚了,哭得有如牛叫。
等到了汝南王府正好喝杯喜酒,他們又哭了,面如白紙,被盛怒不已的嶺南王一腳一個踢出王府。
嶺南王惡狠狠地說,他嫁女兒已經非常不爽了,竟然還敢來哭喪,觸楣頭,他們不死誰死,他連棺材都替他們準備好。
當然這是很悲慘的後話,連皇上知道時都想哭,他是被臣子的愚蠢氣哭的,明明是輕而易舉能辦好的事卻被幾名昏庸官吏給搞砸了。
一听兒子也參與其中,老秦氏氣得呼呼喘氣,「不孝子,你們父子居然越過我自做主張,你……你們……是不是想氣死我?不行,不準換庚帖,我不允許,取消、取消,我讓鎮國公上書,這事不成……」
她氣得大喘氣,頻頻撫胸,沒瞧見孫子嘴角揚起的冷意。
一提起鎮國公,南宮九離就想起尚未清算的帳。
南宮九離冷聲問︰「祖母問過嶺南王了嗎?」
「什麼意思?」氣頭上的她沒听出言外之意。
「剛剛忘了提,孫兒要娶的人正是嶺南王之女南嶺郡主,嶺南王修書一封請皇上共赴盛會。」收到信的皇上會嚇死吧!以為是鴻門宴,兩王要圍死一帝。
皇上當然不可能親赴汝南,他連皇城都沒出過幾回,說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其實就是怕死,怕一離宮便有刺客刺殺,他穩坐金鑒殿,半步不出。
皇上剛登基那幾年,那時軒轅勝天也在京城,只要有軒轅勝天在,他哪里都敢去,笑稱有股肱之臣,朕的弟弟在,朕便心安。
然而當軒轅勝天鎮壓了嶺南邊關,嶺南開始富庶,皇上就開始疑神疑鬼,對所謂的股肱之臣有了防備,還派人潛入王府調查看是否有不尋常的異動。
兄弟做到了這種地步還有多少情分可言,做的全是表面功夫,私底下各行其是,貌合神離,皇上又哪里敢來祝賀佷女。
「你……你說什麼,南、南嶺郡主……」抖著唇,她驚得全身發顫,神色慌張地往另一人看去。
軒轅青痕捧著一顆隻果啃著,看到老王妃朝她一望,她十分有禮的福身,誰知……
呃!老秦氏是見鬼了嗎?臉刷地一下沒了血色,虧心事做多人容易心虛,八成看到邪祟之物,驚出一身冷汗。
「是的,祖母,是南嶺郡主,父王和嶺南王商議多時,決定讓兒女締結良緣。」他真羨慕那顆隻果,被她一口一口的啃著。
「你……你胡說,你父王根本沒回府,怎麼能做決定,肯定是你這小孽種想糊弄我,我是老了,但還沒糊涂到上了你的當,你休想以此為由奪走府中財物。」她的王府她做主,三言兩語想騙倒她不可能。
什麼都沒有了的老秦氏只剩下偌大的汝南王府,她將它視為私人所有,誰也不能從她手中奪取,它是她唯一的依靠,沒了它,她跟家道中落的老太太有什麼不一樣。
畢竟她的丈夫死了,兒子跟沒了差不多,大孫子是來討債的,和她不同心,小孫子也就會三腳貓功夫,還承擔不起重擔。
她想了一想,自己著實命苦,自個兒一人無依無靠,晚年還兒孫不孝,這氣不順,難以咽下。
軒轅青痕此時還補了刀,「老王妃,你要我父王親自來向你解釋嗎?」怕你承受不起,一見到戾氣沖天的身影就眼前一困昏倒。
「……你閉嘴,我和我孫子說的是汝南王府的家事,與你無關。」老秦氏怒喝,當是府中下人般斥責。
在汝南的封地上,的確是老王妃最大,連汝南王在她面前都得矮半截,屈身躬膝,幾十年下來她已經養成唯我獨尊的性子,有她在的地方只有她說話的分,旁人只能安靜的听話,不可出聲,除非有她的允許。
「老王妃,你這麼快便忘了我是誰嗎?我不介意提醒你。」她身為南嶺郡主,長這麼大還沒人敢喝斥她,老妖婆有膽色。
笑得很無害的軒轅青痕舉起左臂,對準離她不遠的老秦氏,忽地手臂一抬,深色的香檀手環射出一條銀白色細線,直接掠過老秦氏的耳邊,射向她身後有如貴婦般打扮富貴的馮嬤嬤,銀絲一出立即彈回,快得讓人不知發生什麼事,只覺一道光閃過眼楮,叫人不自覺眯了一下。
馮嬤嬤正彎身不知道跟老秦氏嘀咕什麼,突然間耳朵很痛,她伸手一模,竟是滿手的血。
「啊!我的耳朵、我的耳朵,好多血……」看著手上的血,又驚又痛的馮嬤嬤失了平日的冷靜,竟放聲大哭。
老秦氏怒斥,「夠了,也就破了個小洞,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都一把年紀的老婦了還故作小兒姿態,坐在地上不起,她羞不羞呀!簡直丟盡她的老臉。
「是呀!我射箭從未失準,打老鷹是一著即中,不過我較中意別人的眉心,老夫人想起我了吧!我是嶺南王之女,南嶺郡主軒轅青痕,還有,我最討厭別人對我呼喝,對皇家人無禮……」軒轅青痕輕笑啃著隻果,但那斜睨人的眼神叫人打骨子里發寒,好似在談笑間便能取人一命。
「祖母,她還不是你孫媳婦,孝道那一套對她並不管用,而且你該知曉她在外的名聲,要是有個失手,孫兒可救不了你。」南宮九離捂嘴咳了兩聲,表示身子虛,擋不下一拳能打死老虎的郡主。
聞言的老秦氏頭一回憋悶地忍氣,沒破口大罵,只咬緊牙瞪著她能喝斥的孫子,「這門婚事還得斟酌斟酌,你讓你父王親自跟我談,躲我躲了十余年,他還要躲到我入土不成。」
對于再三忤逆的兒子,老秦氏心里有怨,她好生的拉拔他長大,盼著他能有一番作為,為她爭一口氣,可人是有出息了,卻處處和她反著來,要他娶秦家表妹他偏和參將的女兒看對眼,直接由他爹出面做主將人定下,身為母親的她毫不知情。
「祖母,你若不是事事壓著我父王听你的話,不管對錯都要順著你,他早就回府了。」
因為她,家不成家,汝南王府淪為藩王間的笑柄,一個人便讓王府的百年基業毀于一旦。
老秦氏眼一眯,迸出厲色,「你是在怪我?」
「我說的可有錯?我記得這里掛了一幅奔月圖,那是祖父最喜歡的畫,還有養著小魚的青花瓷缸,以及青花梅瓶……祖母可否告知這些東西現今在何處。」他語氣轉厲,修竹般的身軀揚散著一股懾人的森寒。
她一頓,神色有異,「我命人收起來了,哪會連擺著數年不換樣。」
「放在哪里?」他追問。
越是心虛越是聲音宏亮,老秦氏冷著臉,大聲質問,「你在懷疑我嗎?你這個不知尊敬長輩的小孽種……」
南宮九離懶得听下去,打斷她,「鑰匙。」
「不給。」她偏過頭,冷哼。
「或是我直接拿著庫房帳冊,尤其是登載御賜之物那本,到京城敲登聞鼓,再到鎮國公府搜查王府遺失的贓物。」他特意強調是「贓物」,表示是被偷的,而且是「御賜」的,這下事情可大了。
「你敢——」老秦氏怒極。
南宮九離面色平和地伸手,護衛便送上一本冊子,他翻開第一頁,念出一連串眾所皆知的御賜品,老秦氏一听就懵了,哪有那麼多,她記得只給了幾樣……
突地,她想到了,是她的佷女桂蘭,她總是說院子里缺這少那的,索性讓她拿了鑰匙去取,省得一次又一次開庫房。
「祖母,丟失了大半王府財物,你說我該不該追究。」他冷笑地看她掙扎,看看在她心中鎮國公府和王府大權孰輕孰重。
「你在逼我?」她又驚又懼,夾著對他咄咄逼人的磅礡怒氣,一個曾經吃剩菜剩飯的孩子怎麼敢將她逼到退無可避的絕境。
「是你從來不知曉什麼叫收斂,你逼走了祖父,又逼走了父王,最後又任由秦桂蘭作踐我,王府的三個主子都因你走了,可祖母莫要忘了,汝南王府的主人姓南宮,你們秦家人拿走再多的王府之物也不會成為正主兒……」
老秦氏的臉色先是漲紅,而後發紫,她從未想過讓王府易主,孫兒的話太氣人了,她對娘家人友好一點也不行嗎?
她覺得是羞辱,可是看到中堂那幅奔月圖不翼而飛,她心口一堵,真的說不出話來。
「哎呀!我忘了提,父王說鎮國公府門口那對玉麒麟被鎮國公府的人弄污了,所以他讓人砸了,他問需不需要碎玉鋪地,他的人負責運送。」軒轅青痕將吃完的隻果核隨手一彈,它嵌入老秦氏所坐的椅子椅背,離她的頸子僅僅一寸。
「你……你差點殺了我……」眼角余光看見小小的果核入木一半,老秦氏說話聲音都戴上了顫抖。
軒轅青痕笑咪咪地問︰「所以你肯好好說話了嗎?」敬酒不吃,偏要自找苦吃。
老秦氏臉一白的看向捂耳的馮嬤嬤,她還在抽噎。
恐懼蔓延,老秦氏結結巴巴地說︰「鑰匙,給,快,給她……」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24-3-6 00:10:13
第八章 親密遭人妒
說來也有趣,庫房的鑰匙三十幾把串成一串,打著顫的馮嬤嬤不把它拿給王府的正主兒,反而越過神色有異的世子爺,將象征王府權力的鑰匙放在南嶺郡主手中,讓她都傻眼了。
這得多瞎才會認錯主子?
或者,馮嬤嬤被嚇傻了,糊里糊涂給了。
不過事實是老秦氏被嚇到尿了,老人家繃不住,軒轅青痕三番兩次的凶殘舉動連出身武將之家的她都扛不住,想起南嶺郡主聲名在外的狂妄行徑,她心頭慌,連忙將人打發走了。
反正也沒多少東西了,想要就拿去吧!只要她還是王府的老王妃,就有絕對的話語權,姜氏生的兒子再張狂也不敢對她不敬,她仍是高高在上的天,無人能超越。
老秦氏的想法南宮九離他們也不是猜不到,早早計劃好要怎麼架空她,不過現在要先清點庫房好討債。
「空的。」
「還是空的。」
「又是空的。」
「啊!還有一口箱子,里面是……發霉的湖緞,這得放多久才會霉成這樣……」
「……嗯!還不錯,是京瓷和青花瓷,三大箱,那個誰呀!記一下,總算有東西入冊了。」
那個誰一臉吞了鳥大便似的提筆一記,第六遍向九大侍婢之一的彤心說他叫戰七,不是那個誰。
因為定下了婚期,所以又來了三名侍女,除了記性差、有點小糊涂的彤心外,還有擅內務的桃芍,以及管采買的明月,其余幾人留在嶺南,代管郡主的產業。
「這是什麼,烏漆抹黑……咦!好像是香料,還是名貴的龍涎香和香楠木,沉香……嘖!真是太暴殄天物,切個薄薄一片起碼十兩金,放陳了,表皮滲出的油脂都黑了,乍看一下像坨屎……」
「夭月,你能不能閉嘴,一會兒還要用膳。」一屋子的霉味,還有沒被偷走卻也未再妥善整理保存,光是要辨認是何物都十分困難,里頭的氣味……難以形容的令人作嘔。
汝南王府的庫房可說是十分壯觀,不說主家另設的私人庫房,就是公中的大大小小十來座,還有地下的,一串沉重的鑰匙一一比對,打開塵封多年的門,那真是……嘆為觀止呀!
有些門因為太久沒有開啟,鎖頭都生繡了,幾名侍女是來幫忙登冊記錄的,畢竟她們在監定方面算是小有所長,對于一些布料、藥材、香料、漆器、家什、珠寶首飾等還有幾分眼光,打掉鎖頭這種「輕而易舉」的小事就交給戰七等人去負責。
重見天日了——在庫房門被推開時,似乎听見沉寂多時的庫房這般歡呼。
「桃芍姊,我還沒看過誰家的庫房這麼『干淨』,一目了然,根本不用費心去找尋物品。」夭月為郡主叫屈,日後掌理這個空殼子王府,府中的開銷用支是一大負擔。
搖著頭的彤心拿著薄薄的冊子嘆氣,「可說是十室九空呀!比蝗蟲過境還厲害,雁過拔毛。」
「那位小秦氏也太膽大包天了,竟當無主之物搬空了,她就不怕東窗事發嗎?」好歹也做做樣子,別給人留下一點話柄,像她這般吃相難看的還真不多見。
「怕就不會做了,一次怯、兩次慌、三次理直氣壯,這種事做多了也就順手了,哪會記得應不應該,何況還有那位是非不分、有理無理都要攪三分的老王妃,這個王府不亂才怪。」桃芍看著已經腐爛的鳳凰錦,抬頭看看上頭漏水的屋頂,年久失修,豈止一個慘字了得。
「咳咳!各位姑娘,我們兄弟在王妃……不!小秦氏之前住過的主院,以及二公子『暫住』的院落里搜……找到不少昔日登記在冊的物件,是否要送到公中庫房……」
三名身形曼妙、容貌俊俏的侍女齊齊回頭,眼中帶著興味的看向面色有些僵硬的戰七。
「入。」
「為什麼不入呢!」
「那是我家郡主的吧!」
听著美人們有意無意的嘲諷,招架不住的戰七是額頭冷汗滲出,心里埋怨著把最艱難的活給他干的戰一老大。
不過是開開庫房,檢視里面物件,該曬的曬、該搬的搬,重新做一番整理,這有多難?
他本也以為輕松得很,真要做的時候才曉得是非人的差事。
雖然不像姑娘們說的十室九空,但相差不遠,十幾座能在里頭跑馬的庫房真的空蕩蕩一片,所有的東西集中起來還塞不滿一座庫房,看來寒酸又蕭條,他都抬不起頭見人。
「一會兒就送過來……」
戰七正要轉身,桃芍出聲喊住。
「不急,庫房還要做一番清掃、晾曬、修補,最後放些燻香燻一燻,灑些防蟲防鼠的藥,再做些架子……」唉!要做的事太多了,她得列張單子,不能有所疏忽。
「做架子?」
「一排一排分門別類,也方便取放,架子架高底下就不會潮濕。」還得每隔一段時間派人擦拭擺放的物件,檢查是否受潮。
「事挺多的。」戰七干笑,還是女人心細,辦起事來有條有理,換成是他肯定辦不到,打打殺殺比較適合他。
「還好,等我們郡主的嫁妝送到,那才是真正忙的時候,連停下來喘口氣都不行,累到腰都挺不直。」王爺根本是想將嶺南王府搬到汝南了,他準備的妝奩連號稱能十夜不睡的她都累出病。
桃芍一點也不羨慕郡主的嫁妝數目,她覺得適可而止,夠用就好,現在這麼多的嫁妝她擔心會不會被搶,畢竟數目之大叫賊人心動,付出一些血的代價也是值得的,一旦得手便是土皇帝,足以買下一個小國。
「嫁妝?」他一怔。
夭月和戰七較熟,打趣的取笑他,「有聘禮當然有嫁妝,難道一頂轎子抬進來了事。」
「我……呃!一時沒想到……」戰七尷尬地笑,婚嫁這種事他真的沒打听過,他學的是刺殺、偵查、追蹤,怎麼讓自己取人性命在瞬間,以及保護世子爺。
「不用你想,我們想就好,男人就是牛羊,供我們驅使,我們說什麼你們做什麼,其他的不敢指望。」夭月擺擺手,不粗手粗腳搞破壞就不錯了,那個戰幾一用力,一張黃花梨三腳茶幾就少了一只腳,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叫人傻眼。
……有必要說得這麼直白嗎?戰七的心受傷了,滴、滴、滴……滴血了,傷得很重。
「那個誰呀!找人把這幾間屋子推倒,再修五間……不,八間庫房。」彤心指著一排略顯老舊的廂房,它原先是看守庫房的婆子、小廝住的地方,但是庫房都空了,還留在這兒干麼?一個個自行走掉,往油水多的地方鑽。
那個誰一臉踩到牛大便的樣子,臉上顏色十分精彩,「我叫戰七,還有,要建這麼多庫房干什麼,空著養蚊子不成。」
他不好直言即便再過十年,原有的庫房也裝不滿,汝南不像嶺南那樣富裕,靠山靠海,資源豐富,養珠一年的收入可抵汝南地頭所有的收益。
彤心用「你是傻子嗎」的眼神睨視,「我家郡主是誰你不會不曉得吧!那是堪比公主的皇室第一人,還有個富甲一方的有錢爹,先不提歷年來皇上賞賜的那些貴重物,郡主名下有土地、鋪子、商船、莊園、養馬場、養珠場,以及一山頭的牧場,牛羊成群,你說說,這一年賺的銀子能買多少東西?」
嶺南四季分明,但從不下雪,氣候偏熱潮濕,草木雖因季節榮衰卻長年不竭,枯黃的野草還是能讓牛羊吃飽。除了夏季台風頻繁外,倒是適合居住的好地方,只要做好防風雨的侵襲,滿目瘡夷過後又是新氣象。
「等等,你說的是南嶺郡主?」她說的是哪家郡王吧?
看到戰七等戰字輩的暗衛露出驚悚又錯愕的神情,夭月、彤心,連老成持重的桃芍都笑了。
「我們郡主可是王爺唯一的孩子,他的家產不給她要給誰,難道要便宜皇家人?」
這話說得很現實,也令人心酸,親王爵位是可以世襲的,一代傳一代,如同汝南王爵位,父傳子。
可是為了不引起朝廷的顧忌,軒轅勝天夫婦只生一個女兒,在沒有兒子的他們百年之後,嶺南封地將由皇上收回,再看他派誰上任,只有官員,不再有王爺。
換言之,此時不以嫁妝的名義將大半的財產移出,日後哪有機會大規模的轉移王府資產,一旦軒轅勝天不在了,所有登錄在冊的府內私物都將歸國庫收納。
所以軒轅勝天可說是要把王府搬空,既是疼愛女兒的慈父心,亦是給自己留條後路,兩不耽誤。
「說的沒錯,我們王爺這些年東征西戰,搶……呃!不少戰利品,金銀首飾不在話下,那是用山來形容,還有牛羊馬匹一年一年的生,萬頭牛羊,近五千的大宛駿馬……」
她話還沒說完,一旁的戰七驚呼。
「大宛駿馬?」
套句軒轅青痕的話,對男人而言,名馬等同名車,好馬不嫌多,每日輪著騎,那比做地主老爺還來得高興,千金不換。
看他兩眼發著光,夭月故作嫌棄的說︰「想要嗎?改日讓郡主送百匹給戰字衛。」
「百、百匹?」他驚訝的差點掉了下巴,瞠目結舌。
大宛名馬不賣給關內人,據他所知,全國上下擁有的不到五千匹,絕大部分在北方邊關,其余私人所有每一匹都十分金貴的養著,不輕易讓外人瞧見。
也只有非富即貴的富商權貴才弄得到手,一般官員及百姓是沒有門路買上一匹,其貴重堪比三座五進大宅,在有錢也買不到的京城地段。
如今一下子能得幾百匹,驚喜來得太快了,餡餅砸在身上也會痛,戰七等人喜瘋了的表情叫人莞爾。
*
另一邊,南宮九離陪著未婚妻在城里采買,他們一行人以不擾民為主,不疾不徐的走在街道上。
侍女明月隨行出門,采買王府缺少的物件,像小秦氏住過的主屋,南宮琮住過的世子院落,所有的床鋪被褥、桌椅擺設等一律不留,全部換新,免得惡心到住在里面的人。
但事實上真有需要什麼,王府的人往外一喊,還沒人送進府嗎?采買用物不過是想到處逛逛的借口而已。
「咦!你們的主城還算繁華,街上人來人往的百姓還挺熱鬧的,我以為跟暮氣沉沉的汝南王府一樣,走向日落黃昏了。」
「敗落的是王府,長年沒有正主的情況下小人橫行,上行下效,小秦氏從府中拿走什麼,底下人也有樣學樣的混水模魚,盜出不起眼的物件到外面販賣。」
庫房會空倒不是小秦氏一人所為,那些膽大妄為的下人更猖狂,食髓知味,把王府貴重物品當私有物,賣了就有銀子了。
回王府後的前幾天,南宮九離便派人捉出這些不知糜足的蛀蟲,起出紋銀萬兩,那還是沒有花光的,之前的十幾年天曉得已花去多少,想必是無法估算了。
汝陽城以及汝南三十七縣還是有官員管理,且有汝南王監管,他們縱使小貪小惡也不敢太放肆,汝南王南宮厲只是不回王府,其他縣城偶爾還是會去巡視,看百姓是否安居樂業,有沒有遭到地痞惡霸的欺凌。
只是南宮厲較醉心在軍隊的操練上,待在軍營的時間比出外巡視長,重武輕文,對政務不用心,也並未思考過如何讓封地更加富庶,因此整個汝南看來不若嶺南那邊民富兵強,百姓個個有飯吃。
「九離,你來猜猜庫房一開還剩下什麼?」她真是非常期待,她猜庫房一開,低頭是蟲鼠,抬頭一望蜘蛛網。
軒轅青痕可以擺攤當神算了,猜得一點也沒錯,稍早之前,庫房鐵鎖一落地,將門由外拉開,走在前頭的桃芍一腳跨進去,正好有只胖老鼠往她鞋面上踩過。
她不似一般女子遇鼠尖叫,直接抬頭往下一踩,老鼠鼠命休矣,灰色小腦袋被踩扁了,只剩鼠軀在那抽搐。
太剽悍了,看得戰字輩暗衛肅然起敬,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侍女,他們惹不起。
看著一下子跳到小攤子模模廉價的絨毛小球裝飾,一下子又蹲身瞧瞧巴掌大小兔子的身影,南宮九離面帶寵溺。
「不猜。」
「為什麼不猜?」軒轅青痕足下一動,本在十數步外的她竟在眨眼間出現于南宮九離面前,如風掠過。
「因為早知結果。」已經知道的事何必再猜。
「你不覺得憤怒?」那些是他繼承的家產。
「不會。」身外之物及不上心頭上的傷痕。
「心酸呢?」世事如棋,人事全非。
他搖頭。
「還是感到不甘、怨恨,心有悵然?」好好的一座王府形同廢墟一般,形在,卻少了昔日的榮光,府中上下將王府聲譽弄得再糟糕不過。
「青痕,你想多了。」南宮九離根本沒有任何感覺,少了母親的汝南王府已經不是他的家。
軒轅青痕睨了眼他,「嘖!居然無動于衷,龐大的財產拱手讓人,你還真是心寬。」
她就不一樣了,對自己的東西看得緊,錢財要送可以,必須經由她的同意,不告而取是為盜,不容寬貸,從重量刑,這是她做人行事的原則。
他笑著揉揉她的頭,「其實父王另有藏寶處,王府那些東西是掩人耳目,所以我不傷神。」做給外人看,以為王府已窮途末路了。
「真的,南宮叔叔也這麼狡猾?」狡兔三窟,以防萬一,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里,聰明的做法。
「祖父先帶頭做,他防著我祖母,想留給小叔叔、小姑姑、父親見狀跟著做,他也想給我留下什麼,只是一不小心留多了,他自己也十分苦惱要怎麼運出來……」一說到此,南宮九離忍不住笑聲。
他父王是個心思單純的武人,出發點是好的,可做法太粗暴,汝南往東的邊界有不少小部落為亂,他帶兵圍剿,順便把人家王族、貴族的貴重物品一並收繳了,收歸己有。
可部落民族對貴重之物的認知和他們不同,什麼虎牙、豹牙、熊牙之類的骨骸,父王居然看也不看一眼給收了,其他拉拉雜雜的怪東西更不用說了。
一個只會打仗的莽夫哪懂得將皮毛歸一堆,金子銀子又放一堆,釵環簪戒該用匣子裝著,總之他瞄了一眼,被全摻在一起凌亂擺放的東西震驚得無言以對,撫額頭疼。
他帶了兩百將士用了半個月才整理出來,玉石類、瓷器類、銅器、珍稀木料和香料、古董字畫、刀劍武器、夜明珠……一一置放各自的洞窟。
沒錯,南宮厲藏寶于山,他在一座高聳入雲的深山中找到一處人煙罕見的地下洞窟,里面有著彎彎曲曲形同迷宮一般的通道。
他又透過軒轅勝天請來仙篁山莊的人為他布置,從入門處到藏寶的地方一共設置一百零八處機關,叫宵小入得出不得。
問題是南宮厲自個兒背不住機關設置圖,當仙篁山莊的人帶著他走出機關重重的洞窟後,他再也走不回去了,茫然地問怎麼辦,對方嘴角一抽,愛莫能助。
這也是南宮九離笑出聲的原因,他父王索性將爛攤子丟給他,讓他去背熟解關的機關圖,而且很不負責的直接甩手,說是給他的老婆本,自個兒處理去,他一概不插手。
「小秦氏要是知情,肯定悔之又悔,大魚沒沾到邊,小魚一網打盡,一網小魚還沒一條大魚重,而她錯過無數大魚。」
軒轅青痕想想也覺得小秦氏的做法挺逗趣,為了一個自欺欺人的王妃之位寧守空閨,也不願去找對自己好的男人。
換成是她,她不會為了虛幻的名分做繭自縛,困死自己,君若無心我便棄,天地何其寬闊,百步內必有芳草。
一說起小秦氏,南宮九離眼中少了厭惡,只有漠然,「秦家人,無腦。」
她一听,噴笑,「看來你真把過往放下了。」
老惦記著仇恨是對自己的懲罰,別人無動于衷,而自個兒氣個半死,念念不忘,無時無刻想讓對方過得痛苦,結果只是苦了自己。
所以她不記仇,她當下就還回去了,至于別人記不記仇與她何干,有本事再來較量。
「不是放下,而是不去掛懷,這麼多年了,總要討點利息。」他說時眼神隱含鋒利。
「你做了什麼?」她很好奇。
南宮九離目光一垂,「沒做什麼,只叫戰十八、戰十九、戰二十帶了一些人到鎮國公府,按冊索討我汝南王府之物,有物還物,無物照價賠償。」該他的都得一樣一樣討回來。
聞言,她笑靨明媚,「你祖母怎麼說?」
「不孝子孫,說要告御狀。」
「哎呀!人財兩失。」真要命。
他失笑,「人財兩失是這麼用的嗎?」
「丟人又失財,人財兩失。」她眨著眼,好不天真。
听了這話,南宮九離忍俊不禁。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話,南宮九離看看四周,指向前方,「餓了不?我們去用膳,前面的酒樓飯菜很美味。」
「嗯!是餓了,該祭祭五髒廟了,我一餓就發昏。」她故作四肢發軟的逗趣樣。
「我扶你。」他一手攬住她細腰,無視男女大防,與她身子密不可分的貼在一起。
跟在兩人身後的明月、初雪為世子爺的行為感到不齒,都快成親了還不能忍一忍嗎?非要在朗朗白日下摟摟抱抱。
而戰一等人則是暗暗竊喜,主子這一招用得高明,如願抱得美嬌娘,他們要學起來,以後拐個娘子暖被窩。
一行人入酒樓,很快有眼尖的小二上前招呼,上了二樓包廂,龍井、香片先上,茶香四溢,撲鼻而來。
也就兩人坐著,其他人站著,尊卑分明。
「啊!真好,還能喝到味醇香片。」
聞言的南宮九離但笑不語。
「是你叫人準備的?」她驚喜在心中。
「喜歡嗎?」他聲若清泉般柔問。
「嗯!你不會要告訴我你把酒樓買下來了?」這般大手筆為博美人一笑,他也用心了。
「不是。」
「喔……」她有些失望了,說不上的不快。
男兒志在四方,本就不該全心全意在男女情感之上,有錢拿來買酒樓,還不如拿去養兵,可是……她莫名感到不舒服,心里堵得很,一口郁氣不知從何而來。
驀地,一只釉白的大手往雪女敕小手一覆,輕握。
南宮九離含笑道︰「你看到的這兩排商鋪都是王府的,一半出租、一半是王府經營,『聞香酒樓』是王府產業,掌櫃的是母妃當年的陪房,我把被秦桂蘭趕出去的人都找回來了。」除了已經過世的,其余一個不少,分散到各個鋪子。
她訝異,「不是被小秦氏敗光了?」
他突然笑道︰「父王前年將莊子、鋪子的契書交給我,秦桂蘭只能租,或是自營,不能賣,她又一向自視過高,高估了自己,認為我母妃能,她為什麼不能,所以全拿來做生意,想讓王府的人看看她的本事。」
「全賠了?」不自量力。
「是。」有他的「幫助」,加上她自身能力不足,不能知人善用,專挑些想中飽私囊的狡詐之徒為她辦事,銀子沒賺倒賠上一筆。
「你怎麼把它們全接收的?小秦氏和老王妃不可能允許。」
那兩人一直認為王府的一切都是她們的,尤其老王妃,她認定她給的才是給,她沒給的誰也不準伸手,誰若不听話就是不孝。
長輩慈愛,晚輩才會孝順,她不知慈愛,只會千篇一律的以孝壓人,老當是萬靈丹,百用不懈,殊不知同一劑藥吃多了會傷身,讓人越發叛逆。
她已經感到力不從心了,南宮九離並非南宮厲,由著她擺布,自食惡果的時日不久了。「我是她的債主。」他指的是小秦氏。
「債主?」
「做生意需要銀子,而不是每樣生意都穩賺不賠,她一有困難就需要銀子周轉,而我以低于尋常錢莊一分利息的條件借她銀子,讓她拿鋪面做抵押,我不就成了她的債主……」
嘗到甜頭的人便會一借再借,借到最後成了天價她也驚嚇不已,除非還完錢,否則鋪子拿不回去,但是有還完的一天嗎?
小秦氏到現在都不知道中套了,她每一張簽下的名字都是秦桂蘭本人,她自己欠下的債務王府不會替她償還,而且她還自以為是的認為抵押出去的是王府的鋪子與她無關,不用想辦法贖回,依舊在小偏院內想著如何翻身,她要當名正言順的王妃。
「難怪她要變賣王府的財物,拿字畫、古董疏通,投其所好讓她的路更好走。」
人一旦有捷徑可走就會不思上進,來銀子容易便不會想到來日還錢的艱難,只當銀子是大風吹來的。
「孺子可教也。」和聰明人講話不用拐彎抹角,一點即通。
「不許摟我鼻頭……」她又不是孩子。
「撐了。」南宮九離低笑的輕摟。
兩眼成斗雞眼看到瑤鼻上的指頭,又听見歡快的笑聲,軒轅青痕臉一臭的扁嘴,「我生氣了。」
他哄人哄成精,順口一說,「等我們成親後我把手頭的田契、地契、房契都交給你,還有這座酒樓也是你的,我就是個吃軟飯的,望請世子妃施舍一口軟飯吃。」
無恥。明月在心里鄙夷,世子爺也太不要臉了,居然用這一招騙女人,她家郡主太可憐了,遇到滿嘴抹蜜的惡徒。
相較明月的慍色,與南宮九離相處較久的初雪倒覺得沒什麼不好,世子爺將全部身家給了郡主,婚後若是敢爬牆,打斷他第三條腿,淨身出戶。
爛男人還留著干什麼,打死理了。
軒轅青痕卻是忍俊不禁,噗哧,他……太好笑了。
「真的給我?」她眨眨眼,打趣地問。
「你是當家主母,連我都是你的,還有什麼不是你的。」
南宮九離含情脈脈,看得她桃腮泛紅,小鹿亂撞。
「你……」好熱好熱,太煽情,她被撩到了。
軒轅青痕正想說你將你家老夫人置于何處,包廂外面忽然傳來啪啪啪的巴掌聲,隨後是女子尖利喊叫聲。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膽敢冒犯我,你先數數你有幾顆腦袋,夠不夠我砍……」
「可是姑娘,這道清蒸鱸魚是這個包廂的客人先點的,先來後到,不論你是誰都不能先給你,這是規矩。」一名年紀較長的沉穩男音取代先前小伙計的聲音,不卑不亢,不為惡勢力低頭。
「哈!你跟我講規矩,本公……本姑娘就是規矩,你今天敢把這盤魚端走,我就把你的酒樓拆了,夷為平地。」尖利的女音透露出滿滿的威脅之意。
「姑娘想拆酒樓問過汝南王府了嗎?我們世子爺不怕姑娘拆樓,就怕姑娘不付拆樓的賠償,只要你備妥五萬兩子,酒樓任你拆。」男子語氣淡然,彷佛在說反正還能原地重建,蓋間更好更大的。
「你……你訛我?你真的活膩了!」
「這是世子爺的原話,姑娘請便。」
你真說過這話?軒轅青痕兩眼燦如星,用眼神問。
是呀!總不能讓人當軟柿子捏——南宮九離笑盈盈,眉目生輝,好不耀眼。軒轅青痕贊許地點頭,做得好,這兒可是汝南王的地盤,哪有隨便軟了骨頭的道理,反倒是外來者,難道沒听過強龍不壓地頭蛇?竟在此大放厥詞。
不過這女子也不是龍吧,頂多是不知死活的小蛇精,也不曉得仗著誰的勢大展雌威,蛇口一張就想吃人。
「你敢用世子爺威脅我,我告訴你,我很快就是……你拉我干什麼,為什麼不讓我說清楚,這些賤民,也不想想他們頂著誰的天,踩著誰的地……」
囂張狂罵的女子似乎被人勸阻,然而這只讓她的怒火更猛烈,罵得更難听。
這些賤民……這語氣、這腔調,感覺很熟悉……軒轅青痕眉頭微蹙,思索起來。
見狀,南宮九離眼露疑問的詢問她怎麼了,她搖了搖頭,她一時還沒想到,要再想想。
「別鬧了,小聲點。」一個陌生的男子聲音響起,似在勸阻。
「誰在鬧了,是這些家伙欺人太甚,我倒要看看這包廂里的人是龍是鳳,能頂住這片天……」
听聲音,這氣勢洶洶的女子就要闖入,在戰一等人的錯愕下,容貌秀麗、嬌俏柔美的初雪、明月倏地往腰間一按,一把劍赫然在手中,兩人身形如電,迅捷的橫劍擋在門前,誰敢不請而入先殺誰,概不容情。
軒轅青痕搖搖蔥指,侍女面上冷色立退,劍身一收又變成腰帶,恍若什麼事都沒發生的垂眉斂目。
「那是劍……」太厲害了。
戰一以肘一頂,戰三立即閉口,但是兩名武婢的身手還是令人驚訝,他們自慚形穢,竟沒人家姑娘的動作快。
囂張霸道的女子以為是包廂中的人怕了,揚起下巴入內,「敢跟我搶東西的沒幾人,不想死就……軒轅青痕?」
女子的臉瞬間僵硬,她一定是看錯了,看到幻象。
軒轅青痕卻是笑如花,「哎喲!我還覺得這聲音很熟,原來真是熟人,人生何處不相逢,相逢在酒樓,緣分吶!」老天爺對她真好,正覺無趣呢!就給她送個人樂樂。
「去你的緣分,你為什麼在這里?」女子表情扭曲,她和軒轅青痕是前世結仇,今生仇深似海,仇海無邊,回不了頭。
「來玩。」她擺擺手,好不親切。
「你……」這時,本來背對門口的南宮九離回過頭,讓她兩眼一亮,把原本的咒罵吞回肚里,再開口,聲音柔得都能滴出油,油膩油膩的,「九離哥哥你也在呀!我好想你,想得臉得瘦了,你想不想我……」
她撲,她怎地撲不到,誰勾著她腰封?南宮九離一臉冷漠,「不想。」
軒轅青痕失笑,「噗!」丟臉了吧!明明一張大臉還好意思說自己臉瘦。
「笑什麼笑,軒轅青痕你不待在嶺南備嫁,跑到汝南干什麼?」她立即產生危機感,一踫到死對頭準沒好事。
「人沒老,腦子先老,才剛說過的話就忘了,記性真差……不過,你怎麼知道我要嫁人了,千里迢迢來給我添妝,真是感動萬分。」她手心一翻,等著收禮。
「誰給你添妝,美得咧,我父皇的聖旨……」
她正要落井下石,嘲諷一番,旁邊一直沒說話的男子按捺不住了,顧不得她的尊貴身分,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把她往後拉。
「公主,少說兩句!」事情尚未落實前最好三緘其口,以免走漏風聲,南嶺郡主跟嶺南王可不好對付,萬一讓皇上的安排出錯可就不妙。
軒轅青痕嘖嘖道︰「玉景呀!言多必失,尤其是你這張破嘴常不說人話,我勸你牙關咬緊些,省得掉出幾顆牙。」玉景公主一張嘴巴聲音就能過江,這邊潑婦罵街,對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玉景公主是皇上最疼愛的公主,一向心高氣傲的她氣不過,抓下鎮國公世子秦儒明的手放聲大吼,「軒轅青痕你算個什麼東西,上回打掉我門牙的仇還沒跟你討回來,你竟然還敢譏刺我?我是公主、你是郡主,還不下跪迎接。」
「怕你折壽。」她懶洋洋一回,連她父王都舍不得她跪,玉景公主哪來的臉。
「我不怕折壽。」玉景公主咬著牙狠瞪。
「沒空。」她涼涼一瞥。
玉景公主氣得跳腳,看向心上人,「九離哥哥……」
不等她訴苦,南宮九離目色冷淡,「她說她沒空。」
「你幫她?」她鼓起腮幫子,活似飄浮的河豚。
「我幫她。」
「為什麼?」她不服氣。
「她不是說她來玩嗎?然後我盡地主之誼。」順便成個親、生個崽,嬌客變婆娘,共枕鴛鴛被。
「我也是客,你為什麼不招待我?」玉景公主瞪著眼,對他的不公平感到不滿。
「我跟你不熟。」
玉景公主臉色一沉,「你跟她就熟了?」
「熟。」很熟。
南宮九離目光溫柔地看向媚眼如絲的軒轅青痕,兩人一對上眼,好似有火光滋滋,天雷勾動地火,別說侍女暗衛們看見了,玉景公主和秦儒明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你們欺負人。」玉景公主眼眶一紅,氣得想咬人。
軒轅青痕滿不在乎地說︰「就欺負你怎樣,你敢咬我嗎?」也就是紙紮的老虎,一戳就破,若非公主身分,她哪里還能張牙舞爪。
被她一刺,又看見心上人對她不理不睬,反而跟她的死對頭眉來眼去,從不吃虧的玉景公主怒從心中起,竟從腰帶上取下御賜的瓖紅寶石匕首,沖過去刺向軒轅青痕胸口。
她一定會殺了她、殺了她……軒轅青痕,死吧!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24-3-6 00:10:35
第九章 父王好威武
「軒轅青痕,你去死——」
玉景公主的行徑就像戲台上唱戲的戲子,她演得很賣力,台下的掌聲稀稀落落,完全不在乎她在演什麼。
其實她只要冷靜下來看一眼,就會發現所有人的無動于衷,她手上拿不拿刀都像丑角,弄丑自己,娛樂別人。
這里的人都有武功,唯她沒有。
所以,這說明了什麼?
她、找、死。
秦儒明睜大了眼楮想阻止,一旦玉景公主動手了,南嶺郡主就有理由宣稱她遭受「蒙面歹徒」刺殺,而她反擊殺死欲置她于死地的歹徒。
不能怪她劍快呀,只能說「刺客」出手太慢!
可惜軒轅青痕這個打算不能完成。
「胡鬧,你在干什麼?」
玉景公主舉高的手忽被制住,手腕處劇烈一疼。
「誰?誰敢對我動粗,我誅他九族……」好疼、好疼,她的手是不是快斷了……她痛得眼眶蓄淚。
「你要誅誰的九族?」膽肥了。
「你……」
玉景公主的怒罵還沒響起,軒轅青痕像枝頭黃鸝般輕快雀躍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父王,你怎麼來了,我想你想你,好想你,你想不想我?」笑得特別明亮的軒轅青痕朝制住玉景公主的男子撲去。
父王?嶺南王來了?驀地,玉景公主全身發冷,不敢往後看。
「想,父王的心肝兒。」軒轅勝天的聲音雄渾,夾帶著令人嚇得腿發軟的霸氣。
果然是他……玉景公主面如死灰。
陪她到汝南的秦儒明臉色也不甚好看,他盡量將背往牆面貼,降低存在感,希望眼前這些人一聊開就忘了他,他還不想死。
殊不知自身難保的玉景公主也在找替死鬼,她這輩子最怕的人不是父皇,而是嶺南王叔,他一發狠起來是真的會打人,她十歲那年打算放狗咬軒轅青痕,被他捉起來朝大腿一趴,啪啪啪的打了她十下,讓她腫得好高,大半個月不能躺、不能坐,天天痛到哭醒。
軒轅青痕笑盈盈靠向他,「父王,你是不是想我想得受不了,所以就來看我了?」就說她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不是。」這丫頭臭美的習慣怎麼改不了。
「不是。」她一挑眉,似要給她老子一個改口的機會。
軒轅勝天一臂推開軒轅青痕,他這女兒太黏爹了,老是自行返老還童,「我來送嫁妝。」
「我的嫁妝?」她面上一喜,抱著親爹手臂蕩呀蕩。
「你父王我有第二個女兒嗎?」生個女兒不傻,卻盡說傻話,叫他這個老父親怎麼放心得下。
「沒有。」她大聲一應,笑得好開心。
被她丟下的南宮九離看得一陣心酸,心想,總有一天他在她心里的重量會勝過準岳父。
「那是誰的嫁妝?」軒轅勝天取笑著,眼中全是為人父的慈光,對這女兒他心里只有驕傲,她從來就知道她要的是什麼。
「我的。」
「瘦了。」軒轅勝天不悅地看向正吃醋的世子,無聲恐嚇道︰敢把我女兒養瘦了,你要刨幾斤肉來補。
南宮九離不受威脅的回視,你老人家眼楮昏花,青痕分明是穗縴合度。
「父王,你不要一見到我就說這句話,你想把我養得多擁腫,要是你害我上不了馬,我就拐走嶺南王妃泄憤。」軒轅青痕傲嬌地把頭一抬,吃定她父王拿她沒轍。
「你敢——」不孝女。
「我親娘,親生的,我帶著我娘去仙篁山莊住個一年半載,你老頭子自生自滅吧!」母妃對她一向百依百順,她要星星,母妃絕對不會摘月亮,她是母妃拼命生下來的孩子。
住個一年半載?
一听到這話,不僅軒轅勝天臉黑如墨,就連一旁的南宮九離也心口一抽,就怕她真付諸行動。
誰都曉得仙篁山莊的機關無人能破,除非他們自己說出破解法,否則到死都一籌莫展。謝三娘曾因異族奸細潛入王府中了暗算身染奇毒,謝家的人和軒轅勝天找來獨孤神醫為她祛毒,但是她當時已有兩個多月身孕,解毒所用的藥材會傷及月復中胎兒,若不解毒母親會受毒素侵襲,孩子和母親只能留一個,難以兩全。
軒轅勝天鐵青著臉選要母親,他可以絕後,沒有子嗣,但妻子是他一生所愛,他不可能看著她去死。
可謝三娘要孩子,為人娘親者怎麼能不要自己的骨肉,她死也要把孩子生下來,誰也不能阻止。
夫妻第一次起了爭執,謝三娘詢問獨孤神醫,若不解毒,是否能夠撐到把孩子生下,他說只有三成機會。
當丈夫的一听,堅持反對,不肯拿命去賭,而妻子卻滿心喜悅,願意為孩子冒險,兩個人又再一次起沖突。
為了不讓一時惡言傷了夫妻之情,謝三娘便在茶水里下了迷藥,將丈夫丟出仙篁山莊,而她在莊里養胎待產。
這後續幾個月對他們而言都是煎熬,謝三娘因毒素未清而幾次瀕死,吃不下、嘔吐、貧血,瘦得皮包骨,而直接露宿在山莊外的軒轅勝天找不到入莊的機關,茶飯不思,同樣骨瘦如柴。
兩夫妻再見恍如隔世,那時小女兒剛出生。
沒想到毒解了,謝三娘卻昏睡半個月不起,軒轅勝天日日抱著女兒在妻子床邊跟她說話,丈夫的深情和女兒的嚶嚶哭聲終于喚醒了謝三娘。
至此之後,軒轅勝天便對仙篁山莊沒好感,也不許妻子回娘家,也就女兒年紀大些讓她自行去闖關,過得去,見外祖父母和小舅,過不去,就乖乖回家。
可是天賦這種事真的很奇妙,沒學過機關術的軒轅青痕誤打誤撞進去了,把正在喝茶看笑話的族老叔伯驚得眼珠都快掉出來,將孩子帶出山莊叫她再走一遍。
連續變換了十次機關她都通行無阻,因此她成了仙篁山莊百年來唯一的外姓弟子。
「軒轅伯父,你要不要先放開你的佷女,我們好好坐下來聊一聊。」南宮九離一使眼神,看向使性子的小郡主,先將她按捺下來,什麼事都好說。
「佷女?」養個女兒養出白眼狼,害他還得和這臭小子合作,想想就堵心,一身女兒債還不完。
「王……王叔……」玉景公主一臉的淚,皓腕痛得都麻了。
軒轅勝天一瞅,「還真是你,玉景。」
「王叔,你先松開我,玉景手痛……」啊!怎麼更痛了,痛到骨子里,她的手不會真的斷了吧!
「你剛才要殺我的女兒?」雖然她沒那能耐,可防微杜漸,他要將所有危險杜絕于萌芽期,別人的女兒死不死他不管,但誰想對他女兒不利,就算是皇上的女兒他照樣留她不得。
「我……我是開玩笑,鬧著玩的,就憑我那三腳貓功夫哪近得了青痕姊姊的身,我……我沒惡意……」含著淚的玉景公主漲紅了臉,囁嚅地說著。
這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屈辱,在絕對的實力前,她一點反抗的能力也沒有,只能被迫承認比她早生一刻的軒轅青痕為長。
皇後陣痛了三天三夜仍未生下玉景公主,痛得死去活來,幾乎是難產,要剖宮取子,而謝三娘雖身中奇毒卻在神醫的幫助下順產,前後花不到一時辰。
兩位皇家嬌兒相差一刻鐘出生,在母月復中憋了三天的玉景公主渾身青紫,瘦瘦小小的,一度以為活不了,前半年是藥不離口,也未上玉牒,怕她死了。
而軒轅青痕正好相反,她就像老天寵兒似,能吃能睡,百病不侵,不到三日白白胖胖,皇上還親自去仙篁山莊瞧她,御賜聖佛開光的紫玉佛牌,當日親手將她的八字送入宗人府。
貴不可言——皇家寺廟的批示。
那時皇家兄弟正手足情深,小郡主又怎麼可能不尊貴,皇上當時不以為然,還拈胡稱許批得好,只是事過境遷,等軒轅勝天成了一方霸主,「貴不可言」就顯得有些刺眼了,到底還能有多「貴不可言」?
若是妻憑夫貴,她已經身為郡主了,將來的夫婿身分得有多高?再高高不過皇家,可太子是她族兄,絕無可能。
若不是妻憑夫貴,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性——其父權勢滔天,永保她富貴,不論嫁入何種門第都貴氣不凡。
「鬧著玩會連匕首都拿出來,你當本王是瞎的,沒瞧見你的殺氣騰騰?」他就一個女兒,疼若心肝,誰敢動她一根寒毛。
軒轅勝天只伸出一根食指輕按穴位,疼到唇色發白的玉景公主手一松,紅寶石匕首掉落在地,鏗鏘。
「王叔……」她真的怕了,淚眼婆娑。
「軒轅伯父,專情不宜鬧大。」皇家內部的分歧還是關起門來處理,別傳進外人耳中,引起對方的蠢蠢欲動。
听懂南宮九離的暗示,軒轅勝天這才滿臉陰沉的松手。
一月兌離桎梏的玉景公主連忙揉著手,發現手沒斷才安心,可是瓷器般光潔的雪腕上多了一圈怵目驚心的青紫指印。
她心里的恨漲滿胸口,她又把這次受的罪記在軒轅青痕頭上,認為若沒有她,她的王叔不會對她動手。
在軒轅青痕面前,她什麼也不是,渺小如螢火,眾人只看見軒轅青痕耀如星辰的光芒。
「玉景,你听著,以後做事三思而後行,別因自身喜怒而沖動,你是皇家公主,要以身作則,做為典範,宏揚你父皇浩蕩無邊的龍威。」
說老實話,軒轅勝天恨不得把這個佷女塞回皇後肚里,一顆老鼠屎壞了一粥鍋,皇家子嗣良莠不齊,去蕪存菁才是千秋萬世。
「是。」她怯怯地退到一旁。
「還有,不要招惹本王的女兒,本王知道你心高氣傲,不想輸人,可你那腦子是怎麼長的,居然敢持匕首向連老虎都打得死的暴力女子,你是不是找死……」
「父王,打人不打臉,別做人身攻擊。」她什麼事也沒做倒惹一身騷,招誰惹誰了。
「你給我閉嘴,一會兒再找你算帳。」不省心的女兒白了老父頭,他還不到四十歲呀!都是被這小猴子鬧的。
「關我什麼事?」軒轅青痕不滿,覺得她父王喜新厭舊,移情別戀,悻悻然地坐回南宮九離身側的座位,他伸手一握住柔白小手,她頓時被安慰到了,心中漣漪陣陣。
看她臉色泛柔,多了絲絲情意,南宮九離乘勝追擊,對她又給予柔情緡繕,趁她對著準岳父使起小性子時攻心為上,潤物細無聲的侵入她的心,成為她心里的唯一。
小子,收斂點,別在我眼皮子底下搞鬼!軒轅勝天惡狠狠的睨了他一眼,又轉回來向佷女說教。
「你動誰都行,別把主意打到小乖身上,你們不和已久是你們的事,但是一旦動起手來,你知道你會有什麼下場嗎?」
小乖是軒轅青痕幼時的乳名,當她稍長會說話抗議時便少用,不過此時此刻用,只顯得父愛如山,也只有軒轅勝天會覺得自家小煞星還是個孩子,自家小孩和人吵架,當長輩的出面教訓別人家的孩子,千錯萬錯都是對方的錯,他女兒不會錯。
玉景公主委屈道︰「偏心。」
「你說什麼?」他兩眉一豎。
囁嚅著,玉景公主嘟嘴,「王叔偏心。」
看到軒轅青痕正吃著一道道送上來的熱菜,而饑腸轆轆的她卻得挨餓被罵,她實在很不甘心。
「同樣的話不用說第二遍,本王听見了。你是不是傻的,皇兄生下你沒讓太醫瞧瞧嗎?心本來就是偏的,本王不偏心親生女兒還偏心你不成,你有多大的臉!」歪梁長出憨柱子,老子沒腦,生出的孩子也缺腦,一樣的糟心貨。
軒轅勝天對皇上派人刺探他,在他的封地安插人監視他的一舉一動感到不痛快,行軍打仗的人最痛恨這種鬼鬼祟祟的心機算計,有事當面講開,何必故作信任又心存質疑,認為他有異心。
當年的豪情萬丈被歲月磨去了,拍著他肩膀說「弟弟,我們共享天下」的皇兄不見了,只剩疑神疑鬼、疑心別人要搶他龍椅的皇上,權力腐蝕人心,也斬殺了兄弟情。
再見到性子和皇上如出一轍的玉景公主,他有著遺憾的心態,皇家父女都心胸狹窄,不容異己,只要有機會便要拔除對己有威脅的人,先下手為強。
「王叔,我是你親佷女……」玉景公主不快的一跺腳,她認為她是公主就該是眾所矚目,所有人都要將她視為第一優先。
「嗟!佷女有女兒親嗎?你當是偷抱來養的,蠢貨,將來馬革裹尸是女兒替我埋尸立碑,不是你。」他一死,皇城中那些人只會肆無忌憚的凌虐他的家眷,將她們踩在腳底下。蠢……蠢貨?王叔竟然這麼說她……玉景公主的臉乍青乍白,十分恐布,像長滿毛、面發紫的夜叉。」
軒轅青痕還是看出父親眼底的遺憾,「父王,不說這事,觸楣頭。」哪壺不提提哪壺,還身在壯年就想到身後事,真不要兒子了。
軒轅勝天不是重男輕女,而是若有一個兒子,父子倆有共同的話題、共同的喜好,不論長得多大都能要抱就抱、要打就打,他皮糙肉厚,打不壞。
而女兒要嬌養,嬌滴滴的不沾陽春水,每回看她在烈日下揮汗操練,他是自覺對不起女兒的,若他有個兒子,女兒就不用這麼辛苦了,她能依偎在娘親懷中撒嬌,在閨房中和三五好友嬉戲逗樂、無憂無慮等嫁人。
「古來征戰幾人回,戰場上刀槍無眼,每次出征都要做好馬革裹尸的準備,我說的是事實,何必遮遮掩掩。」一拿起他的紅纓槍,他就將生死置之度外,能有個全尸就滿意了。
軒轅青痕心口發酸,「父王我不愛听這話,你再說我就生氣了。」他有她還有母妃,他不能死,要長命百歲。
軒轅勝天是軒轅青痕心目中永不言敗的英雄,他是她的楷模,也是學習的對象,她希望他屹立不倒,他是驅動她前進的那座大山。
「好、好,不說,女兒都發脾氣了,再說就伸出爪子撓人了。」
軒轅勝天哈哈大笑,看自家女兒是怎麼看怎麼好,天女下凡似的嬌人兒,享天下人福氣,一動一靜皆宜人。
再看到她身邊想偷摘桃的臭小子,那是越看越討厭,一眼生惡,他在那一逕的獻殷勤算什麼,沒瞧見人家的爹在跟前嗎?不長眼色的楞頭青。
「哼!」軒轅青痕冷哼一聲,表示不滿。
「哼什麼哼,老子管不動你了是不是,先在一邊待著,我先審審玉景丫頭。」軒轅勝天扭頭,一臉嚴肅道︰「你呀!到汝南干什麼,堂堂一個公主私逃出宮已是大事一件,你還出了城,千里迢迢跑到汝南,你真當這天下河清海晏,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這丫頭不是膽大,而是沒腦,居然連御林軍也沒帶。
單槍匹馬很威武嗎?那是給山匪河盜送菜,一株水女敕女敕的芙渠送到眼前,誰會錯過。
「我……我是……」玉景公主滿臉羞澀的看向心上人。「我是來找九離哥哥的,我……我們……」想到他就要成為她的駙馬,她喜不自勝,想要早點見到他。
「沒有我們,公主請自重。」見她神色不對,南宮九離搶先一步表態,他和公主之間純潔的像張白紙,絕無交情。
「你還不曉得嗎?父皇已為你我指婚,不日成親。」玉景公主忍不住月兌口而出,想早日永結同心,以免夢長夜多。
「公主……」貼牆而立的秦儒明慢慢往下滑動,小聲地喊著她,對她摟眉弄眼,要她瞧瞧嶺南王越來越黑的臉,可她眼里只有心上人,全然無視他的警告。
「公主自說自話的本事越來越高明。」南宮九離冷嘲。
她急了,「你不信?」
「信什麼?」異想天開是病,得治。
「明明有天使送聖旨而來,德公公還沒到嗎?他比我早三日出京。」她是尾隨德公公出了京城,心想跟著他們總安全些,誰知跟著跟著把人跟丟了。
其實德公公半途拉肚子,足足拉了三天,他住在某官員府中養病,那官員十分會巴結,讓德公公左擁右抱,受足美人的殷勤款待後才啟程,反倒讓玉景公主超前半天。
接下來距離拉越長,狀況百出的德公公一行人此時還在半路上,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看著水淹驛館,明明沒有刮風下雨、河水暴漲,甚至是閃電打雷,怎麼方圓十里都淹了,水深過膝,車馬無法行走。
「沒瞧見。」南宮九離看也不看玉景公主一眼,神色溫柔地替身邊女子去魚刺,夾塊女敕魚肉到她碗里。
「怎麼會沒瞧見,他們應該比我先到……」玉景公主著急的想證明她說得是實話,心里埋怨德公公廢物。
「咳咳!玉景,你是不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還賜婚,他讓她嫁給乞丐都易如反掌,一輩子討飯去。
「王叔,你別打岔,我正說著我的終身大事,父皇一下子賜下兩門親事,一是我與汝南王世子的親事,一是……南嶺郡主和鎮……鎮國公世子……」她說錯什麼嗎?王叔臉色黑得像要殺人。
一旁的鎮國公世子秦儒明全身抖如落葉,臉白如紙。
完了、完了,被這蠢貨公主拖累了!
他以為南嶺郡主遠在嶺南,接到聖旨也怪不到他頭上,皇恩浩蕩,誰也不能抗旨,他也是逼不得己。
誰知她不只來了汝南,連嶺南王也來了,口中說著送嫁妝。
能讓他親自送嫁妝的有幾人?唯有南嶺郡主。
也就是說,汝南王府跟嶺南王府要結親,自己活月兌月兌就是個絆腳石!不自己滾到路邊就罷,還自己跑到他們面前礙眼。
所以他死定了,被口無遮攔的公主害死了!
*
為免家丑外揚,一行人也沒吃飽,直接由聞香酒樓移到汝南王府的正堂,面對血淋淋的
皇家心計,還是關起門來慢慢說,以防隔牆有耳,泄露給鄰國,趁機作亂。
同時,一抬抬的嫁妝也抬進王府,從早到晚沒停過,一百抬……老鼠嫁女兒嗎?不夠看,是以百計數,一百抬、一百抬地往里抬,分批進入,等前一百抬和嫁妝單子核對好確認無誤,抬入庫房內安置妥當,下一百抬嫁妝再從側門入。
如此抬嫁妝抬了足足三天,震驚汝南全境。
當然,遠在京城的皇上也收到飛鴿傳書,他氣到直呼——
「荒唐、荒唐,豈可胡鬧行事,朕派去的人呢!都死在路上不成?」
皇上鎮密的計劃月復死胎中,叫他如何不飲恨?
不過這些乃是後話,先按下不提,說回眼前。
軒轅勝天要好好跟不懂事的佷女說清婚事問題,連被嫁妝一事驚動的老秦氏也赫然在座,但臉色有些……陰沉。
嫁妝多不是不好,可是看看人還沒進門,軒轅勝天就來撐腰,日後她這個老王妃哪會被放在眼里?還不如娶個窮縣令的女兒任她拿捏。
軒轅勝天睥睨著玉景公主道︰「說你是個傻的你還不信,本王都說了為女兒送嫁妝,你用你的豬腦袋好好想一想,在汝南有誰能配得起本王的女兒,在本王面前還敢大言不慚要搶本王的女婿,你是嫌命太長還是活膩了,本王成全你……」
「可是聖旨……」玉景公主還想用皇上旨意為自己扳回一城。
自古以來誰不以皇命是從,皇上是天,是真龍天子,他所說的話凌在一切之上,君無戲言,聖旨一下便是定局,她和汝南王世子的婚事板上釘釘,已成事實。
可是她忘了軒轅勝天就是個軟硬不吃的,護短又不講理,從不按常理而行,規矩在他眼中是個屁,放再多也裝不滿一蘿筐。
軒轅勝天不耐煩的揮手,「聖旨在哪,等本王瞧見了再說,憑你片面之詞,本王無法從命。」他的意思是拿證據說話,空口無憑只能說她滿口謊言,為了壞這門親都敢拿皇上出來說嘴,實為不忠又不孝。
「王叔!」他怎麼能罔顧聖意,明明有太監出京傳旨,他再等一等不行嗎?非要指稱她為一己之私假傳聖旨。
「去去去,一邊玩去,本王忙得很,沒空理會這等小事,本王要嫁女兒才是天大地大的事,神阻斬神、佛擋殺佛,讓本王女兒嫁得不愉快,本王不惜人骨搭橋,以血做池。」他目光從端坐的老王妃身上掃過,見她雙手忽地捉裙才滿意一笑,會怕就好。
嶺南王的霸氣展露無遺,他是南方地區的神只,一開口,無人敢反駁。
他腳一踩,地裂三尺,再仰天一吼,石破天開,他就是王,定天下、護萬民的嶺南王,令人打從心底敬畏,不敢與之抗衡。
偏偏總是有一些腦子里灌了水、看不清狀況的人還要負隅頑抗。
玉景公主怒紅了眼,「九離哥哥是……」是我的夫婿,王叔替女兒搶我的男人還不許我多說一句嗎?王叔未免太霸道了。
不想再听她說話,軒轅勝天板著臉教訓,「叫姊夫。」不懂事。
玉景公主面容紅如血,是被氣的。
「我才是……」正主兒,王叔你喧賓奪主了。
玉景公主還是沒意識到,相較于手握大權的軒轅勝天,還有他唯一的掌上明珠軒轅青痕,她真的只是小魚小蝦而已。
皇上有子十一名,女八名,多一個公主少一個公主不算什麼,反正有那麼多嬪妃等著承寵,往後還會有皇子公主出生。
若嶺南、汝南兩家王府搶在聖旨到前辦好婚事,皇上也不好強拆姻緣,更別說為她這麼一個可有可無的女兒出頭爭夫,他不敢直接撕破臉,怕一下子把兩家逼得狗急跳牆。
「玉景,讓開,你,過來。」
玉景公主來來回回就那幾句話,軒轅勝天听膩了,朝縮著身子的秦儒明一比,他抖了一下。
「拜拜拜見嶺、嶺南王,王爺千歲,在下是鎮……鎮國公世子。」他希望鎮國公府的名號可以讓他逃過一劫,畢竟在京城鎮國公府還是頗有聲望的世家,文臣武將都樂于結交,門庭若市。
「你就是玉景說的妄想高攀本王女兒的豎子?」他冷冷一視,懾人威嚴立現。
「這……」他聲音一滯。
「你說你配得上本王的女兒嗎?」連蛇都不是的小蚯蚓,也敢妄想。
「我……」面對嶺南王的威嚴,他半句話也說不出口。
他爹當初怎會听信姑母的建議,為了向皇上表忠心,透露願意娶了南嶺郡主,借由郡主去控制嶺南王,將嶺南那片土地拿到手,還暗地打算一石二鳥,趁機壯大鎮國公府實力?
事實上是他們不自量力了,鐘家長子的下場殷監不遠。
听說太子妃之兄被拖進暗巷打得四肢皆殘,日後是只能躺在床上的廢物,只因皇上本要為他和南嶺郡主賜婚。
聖旨上的名字都填寫完畢了,可是人都被廢了還能賜婚嗎?這不是結親,而是結仇,只好趕緊換人。
這時他爹說要為君分憂,便把他推出去。
汝南王府已經被他們挖成空殼子,秦家家族大、開銷也大,要另闢蹊徑賺錢,嶺南王獨生一女,他身後的身家她獨佔,不如上表求娶,一來娶了個金菩薩入門,二來也能在皇上跟前露臉,博個忠君美名。
祖父和父親都忘了嶺南王不是好惹的人物,這些年並未進京的他不再傳出驚人事蹟,以至于讓人以為他雄心已失,再也不復當年威猛。
看到祖父和父親的胸有成竹,彷佛已水到渠成的樣子,他心里惴惴不安,可是聖旨都下了他還能怎樣?只能安慰自己,就算嶺南王父女要殺他,也得花點時間,自己還有機會跑。
「不然讓你跟本王的女兒打一架,不用贏她,只要平手,本王就給你一個競爭的機會。」看,他多厚道,哪有有理無理都要攪三番,不給年輕人出頭天,這誤會可大了。
一旁正在和未婚妻喂喂細語的南宮九離聞言一抬眸,先看向一臉得意朝他示威的嶺南王,眸光一轉又斜睨直冒冷汗的秦儒明。
明明沒有什麼冷刀子直射,被他一看的秦儒明卻很想奪門而出。
「父王,你听過『狗拿耗子』嗎?」就那小子禁得起她一拳嗎?太弱的對手她不屑。
「你說本王多管閑事?」這女兒是來氣死老子的。
「既然都要成親了還比什麼武,你也給你女婿留點面子,別搞得他娶個媳婦得過五關斬六將。」都定下了還鬧什麼瞥扭,再怎麼看不順眼也是自個兒點頭的,自做要自受。
聞言的南宮九離勾唇一笑,拉起軒轅青痕的手往玉面一蹭,滿目縫繕柔情。
老父親軒轅勝天看得怒火中燒,想把他那只手剁了,而眼露妒意的玉景公主則把嘴唇咬得都破了,泌出血絲,狠瞪著軒轅青痕,很想撕爛她的臉。
眾人神色各異,唯有秦儒明盡量做到眼觀鼻、鼻觀心,把自己當成一顆石頭,希望在場的每個人都不要想起他。
他錯了,他不該在公主的慫恿下陪她到汝南,如果知道會遇到嶺南王父女,他絕對不會離開京城半步。
「不是說有聖旨嗎?不如再等等……」存心找磴的軒轅勝天不想南宮小兒太順風順水,有意刁難,可說歸說,他眼刀卻狠狠往秦儒明臉上射,顯然意有所指。
玉景公主一听,欣喜若狂,當她和南宮九離的婚事並未破局,王叔幫著她,但聞弦歌而知雅意的秦儒明連忙順著台階下,他的小命撿回來了。
「什麼聖旨,我沒听過,皇上說說罷了,當不得真,天賜良緣不能等,良辰吉時已定,佳偶天成。」這個時候他的立場一定要站對,皇上不會砍他腦袋,但形同土匪的這對父女則不跟人講道理,一言不合就人頭落地。
玉景公主還傻得駁斥,「秦儒明,你在說什麼,明明有聖旨……」
秦儒明說得一本正經,「公主,你看錯了,我們離得遠只是猜測,沒人瞧見聖旨上寫了什麼,妄自揣測聖意可是大罪。」聖旨是封住的,必須在接旨人面前打開宣布,若擅自閱覽死罪一條。
「你……」玉景公主徹底傻了,你半天也說不出下文,不知為何秦儒明會倒戈。南宮九離跟軒轅勝天卻是齊齊點頭,嗯!上道。
軒轅勝天大手一揮,「好了,玉景,別再鬧了。還有你,秦家小子,你比你貪婪的祖父、腦子被驢子踢過的父親強多了,如果不像他們那般糊涂還是能走得長遠……」
秦儒明頸部以上僵硬,連笑都像在哭,王爺這麼說人家長輩,要當人兒孫的如何回答?
「他……他們都是好人,從沒做過什麼壞事,王爺這麼說可就過分了,這里是汝南王府而非嶺南王府,王爺說話還請客氣些。」一向習慣做主的老秦氏終于忍不下去。
這幾日看著身邊熟悉的人一個個消失,連小秦氏的面也見不著,取而代之是外來的生面孔,感覺權力被架空的她一日比一日心急,一日比一日恐慌。
會不會有一日她也不見了,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囚室里,從此過著叫苦連天的日子?
軒轅勝天在她面前氣勢洶洶的駁斥玉景公主,又教訓威脅她的佷孫,一副當家作主的樣子,更讓她這種恐慌達到了巔峰,顧不得兩人的身分之別,想要抓回話語權。
軒轅勝天嗤笑,「哎呀!老妖婆,你終于開口了,本王還當你成了啞巴,原來舌頭還在,沒被你冤枉害死的鬼給拉出剪了,你真是命好。」小輩處理完了,那就再戰倚老賣老的老賊婆。
「無禮!放肆!我是汝南王妃,你與我兒同輩,當以禮敬之。」她還想端著長者姿態教訓言語不當的小輩。
軒轅勝天哈哈大笑,「本王不是南宮厲那傻子,對你百依百順,要是有人敢動本王妻小,本王不管他是龍是虎,雖遠必誅,何況老汝南王已逝,你算什麼汝南王妃,充其量是有了誥命的老夫人,本王身為皇上親弟,還看不在眼里。」
「你……你敢對我說出……這麼無法無天、天理不容的話……」
她氣得一喘,身後的馮嬤嬤連忙送上茶,待她喝一口後才輕拍她後背,為她順氣。
「你也別端著,一副天大地大你最大的樣子,老汝南王不到四十歲就死了,你敢說你沒有責任?王爺依例有正妃、兩側妃、四夫人、八名侍妾,你又不是天仙美女,而且只為老王爺生一子就因怕痛而不生了,你憑什麼不讓老王爺找旁人開枝散葉;你貪戀榮華安逸,不肯隨夫戍邊,可別人情願,你憑什麼嫉妒人家與老王爺相伴……」
軒轅勝天毫不留情揭開那層薄薄的遮羞布,從老秦氏的過往全倒了出來,嘲笑她魚眼珠子當自己是明珠,明明一身烏鴉羽毛還妄想把自己粉飾得雪白,他呸個不要臉老婦。
「你也不用捂著胸口裝心悶氣短,四戒,去給她把把脈,看是不是快壽終正寢了。」也就軒轅勝天敢說這種話,把人家的老底翻出來還補刀咒人家。
「哎呀!王爺,和尚躲在這兒偷喝酒你也曉得……」窗子翻進一個光頭和尚,就口一飲葫蘆內的酒,老秦氏不讓診脈,和尚三指一按她就動不了。
望聞問切……沒事。
軒轅勝天冷笑,「老妖婆……算了,也是姻親,就客氣叫你一聲老王妃吧!本王的女兒要嫁進王府,本王也不求你憐小惜幼,就一條,少拿規矩煩她,什麼晨昏定省都免了,也別想侍疾,給你當奴才使喚,她就是來當你祖宗的……」
聞言,沒病的老秦氏真的氣暈了,被人抬著回去。
可誰也沒去探病,因為王府要辦喜事了,所有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張燈結彩貼喜字,滿府紅艷艷,更沒人注意到小秦氏正從挖了很久才挖出的狗洞鑽出府,步履蹣跚不知往哪去。
她不甘心。
怎麼甘心?王妃之位是她的,她一定要拿回來,不惜一切代價!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24-3-6 00:10:59
第十章 婚禮演好戲
「父王……」
「少矯情。」
「我是說父王你哭就哭,別把眼淚鼻涕往袖口抹,真難看。」她也就打算嫁一次,別丟她的臉。
「……」不孝女。
軒轅勝天瞪著眼,嫁女兒的不舍和心酸一下子收了回去,氣呼呼地叫女兒快走快走,養兒養女都是債,今日女兒一出閣,他背負的債務就清了,無債一身輕,痛快。
可是一想自己把屎把尿養大的女兒就要成為別人的,心口的酸澀一下子涌了上來,他又忍不住紅了眼眶。
記得她剛出生時才丁點大,還沒他半個手臂長,像只小狗兒般在他手心蹭呀蹭,黑溜溜地眼楮似會認人一般直盯著他,沖他呀呀的直喊,把他鐵石一般的心腸都喊軟了,無時無刻不抱在懷里,看她咧開無牙的小嘴朝他笑。
看她流涎長牙,看她牙牙學語,看她扶牆一步一步走著,三歲騎上他送的小馬駒滿園子跑,念書、寫字、蹲馬步,站梅花樁,看她小腿抖著,身子搖搖欲墜,她沒哭,他先哭了。
若她不是嶺南王的女兒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他常覺得自己害了她,如果她是尋常人家的孩子,也許就不會有那麼多顧忌,只要學人家玩花繩、踢毽子、園中撲蝶。
可是她笑著說︰「不苦、不苦,我父王是戰神,我就是小戰神,等你老了我幫你帶兵,誰說女子不如男,女兒會讓那些笑你沒兒子的人再也笑不出來,我用實力鎮壓他們。」
為了實現這句話,她三伏天里在太陽底下練拳,落雪紛飛的季節舞劍,不分春夏秋冬的入山隨軍隊操練,又在京城里力戰群雄,將嘲笑女子無用的一干文武臣子打倒在地,讓他們把說出口的話收回去。
看著穿一身紅色嫁衣的心肝肉,暗自悵然的軒轅勝天眼里淚光閃動,養了十幾年的女兒就要便宜南宮九離那小子,想想還真是不痛快,干脆去揍他一頓消消氣,省得憋出病來。
「父王,你要去哪里?」知父莫若女,他心里在想什麼她瞄一眼就曉得,她有個長不大的爹。
「出去逛逛……」
他一回頭,一只小手拉住衣襦。
「逛著逛著逛到汝南王府,順手把新郎官打了?」他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幼稚又隨興。
要不是出嫁需要一座大宅子,軒轅青痕都不曉得父王闊綽到在汝陽城有座不下汝南王府的府邸,前有小湖、後有山坡,山坡上植林種樹,放養兔子、山雞、獐子、鹿等野物,讓其野生野長,想吃什麼拉弓一射,不用到城外。
三天前大門口才掛起「軒轅府」三個大字的門牌,然後貼上大紅字表示此府有喜事,府里府外擺設得喜氣洋洋,府前擺了兩口大缸,足有半人高,一邊是滿出來的喜糖,一邊是疊得塔高的喜餅,一人捉一把隨人取用。
鄰居們看了都來道喜,可軒轅兩字令人浮想聯翩,軒轅是國姓,這府邸跟京里坐的那一位……應該、似乎、可能……沒關系吧!
大人是有些遲疑,不過孩子們歡歡喜喜的跑上前,左手捉糖、右手是餅,就算有些貪心點的往布兜、荷包里塞,坐在一旁的管事不僅不趕人,還笑呵呵的要孩子們多拿一些,幫他們把糖果、糕餅放入壞里。
缸里喜糖喜餅不曾少,少了就補進去,一直維持在滿缸,人來人往看得喜氣,不分男女老少、貧富貴賤,乞丐來了也人手一把。
軒轅勝天擺出這陣仗就是不怕人拿,就怕吃不過癮,分享不了他的歡喜,只是事到臨頭,那點心酸不舍就又冒出來了。
「誰……誰說的,我就走一走,不耐煩看你們女人梳妝打扮,白白淨淨的一張臉涂得花花綠綠。」素淨著臉才像他女兒,描眉抹粉明艷得不可方物只為出嫁,讓他看了就心酸。
「你一心虛就結巴。」
又被女兒看穿,軒轅勝天惱怒,卻又舍不得對女兒發火,只能輕哼,「父王是給你面子,不然……那小子燒了不少高香。」
瞧她父王氣得吹胡子瞪眼楮的樣子,軒轅青痕笑出聲,「只要不把人打得鼻青臉腫,叫人認不出是誰,你動手吧!」
她父王還是像一座山,讓她大無畏的往前沖,只是鬢邊已有三、四根白發,她出嫁之後就不能日日承歡膝下,她又哪里不會不舍?她願意哄著他。
「好,父王不打臉。」他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還真要去打女婿,好彰顯岳父的魄力。
閨房之中,除了負責打扮的婆子,還有一名穿著海棠紅繡著瑞草雲雁輕羅衣裙的美婦。
她笑看兩父女一來一往的斗嘴,此時終于開口,「小乖說說而已,你還當真呀!」真是為老不尊。
「三娘,咱們就這一個女兒,還嫁得匆匆忙忙,你不覺得心里有點恨嗎?」雖然嫁妝早幾年就準備好,可是婚禮還不夠盛大,像老鼠娶親一樣瞞著人。
「恨什麼,早點嫁了也省得被我們拖累,早兩年我就說要相看人家了,你偏說還小還小,差點把女兒坑了。」還好有九離那孩子,否則真要被皇家算計了,瞧瞧皇上挑的是什麼貨色,給小乖當轎夫都不夠格。
「那是……呃,真的年紀小嘛,一張小臉還沒我巴掌大……」他一根手指就能挑著走。軒轅勝天很不服氣,卻沒想過他能力拔山河,一只手就能舉起百斤大石,一個站起來不及他肩高的女兒算什麼。
「我嫁你的時候幾歲?」謝三娘笑時左邊面頰有小小的酒窩,三十多歲看來有如二十出頭,膚白面女敕,眸如秋水,眼睫輕輕一掀有如正要展翅的蝴蝶,美得叫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十五。」他記得很清楚,她大婚那天媚而不妖的嬌顏羞紅雙頰的樣子仍宛如昨日。
「女兒今年幾歲?」
「十七。」
「是十七快十八了,沒听過留來留去留成仇嗎?早早嫁出去禍害她的夫家。」謝三娘一說完就笑起來了,她的一生過得很順心,早年有個弟弟使喚,嫁了人又有丈夫、女兒護著,她真的覺得人生了無遺憾了。
「母妃,我听見了。」說她的壞話還這麼光明磊落,她有多惹人嫌棄呀,都成禍害了!
「就是要讓你听見,嫁到人家府里雖不比在自個兒府中,可也不能一味吞忍,我們養大你不是讓你去受罪的,母妃這輩子不知什麼叫委屈,你是嶺南王的女兒,更不用去承受……」
听母女倆聊得正起勁,鼻子很酸的軒轅勝天溜到屋外的園子放聲大哭,哭得像府里死了人,不似辦喜事,讓妻子、女兒听得哭笑不得。
謝三娘牽著女兒的手,目光卻飄向窗外,話音溫柔,「你父王就那性子,讓他哭一哭就好。打你一出生,你父王就抱著你四處炫耀,等你稍微大了就讓你騎在他肩膀,人去哪兒就帶你去哪兒,你對他而言比命還重要。」
她從未看過這麼疼女兒的男人,說是竭盡一切還說輕了,剛了一身血肉也要讓小獸好好成長。
「我知道,母妃……咦!你……」軒轅青痕將手搭在母親手腕,無意間感覺脈象有異。
謝三娘面露淺笑,輕輕一頷首,「嗯!」
「母妃……」她又驚又喜,又有一絲擔心。
「沒事,小乖不怕。」撫著女兒的手,她笑如煦日。
「娘,生下來,我替你保護他。」他們不要再退讓了,一退再退何時了,再說他們現在已是退無可退。
一听她喊娘而非母妃,謝三娘便知道她怕了,怕她不肯生。
謝三娘笑容越發溫柔,眼里卻是堅定,「我會生的,生個弟弟給你撐腰。」
多少年了,終于再度有孕,她也曾經猶豫著要不要留下,可畢竟是身上的一塊肉,她實在無法割舍,每個孩子都是父母的心頭血。
「父王知曉嗎?」她小聲的說著,縴手小心翼翼地覆在母妃平坦的小月復上,明知道孩子還不夠大,她卻彷佛能感受到細微的脈動。
她搖頭,「我還沒告訴他。」
丈夫性子沖動,正值女兒的大好日子,她想先把女兒的事辦好,再把天大的好消息說出,免得他高興過頭,兩邊都辦不好。
「好,不要說,急死他。」軒轅青痕一時興起,想把嶺南最大的喜事留在最後,給她父王驚喜——也可能是驚嚇。
軒轅勝天耳聰目明,又正好哭完了回來找兩人,把女兒的話听個正著。
他挑眉,「什麼事急死我,你們母女有事瞞著我?」看她們的眼神不像壞事,一個笑得比一個……賊。
「沒事。」
兩人異口同聲,又相視一笑。
軒轅勝天先看看妻子,又瞧瞧女兒,心想應該沒什麼事,今天唯一的大事是女兒要嫁人了,誰都沒這事重要。
「花轎來了,我晾一下他們,不能輕易將人娶走。」
「晾什麼晾,吉時快到了,你想害女兒上不了花轎嗎?」這頭牛呀!非要抽兩下才肯改了心思。
「我軒轅勝天的女兒隨時要嫁都是吉時……」天授之子,福壽綿長,走到哪里都吉星高照。
「好了,別老說陳年往事,先讓女兒上花轎再說,你背吧!」誰叫他們沒兒子,同輩子佷皆在京城。
「我背?」他一怔。
「不想背?」謝三娘瞅了一眼。
「背,老子嫁女兒開心,背她上花轎。」他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盈滿眼眶,是笑,也是不舍。
「父王,女兒很重……」不知不覺,軒轅青痕眼中有了淚意,原來嫁人是這般揪心。
明明只是換個地方住而已,她以前也常常不住府里,東邊走走、西邊溜溜,早上喝著羊乳茶,下午敦煌看飛天,可此時卻是心頭酸酸的,感覺一出門便是別離了,不再是父王母妃的孩子。
「不重,輕得很,再十個你父王也背得起。」
他手一托,輕得幾兩重的小身子到了後背,在妻子的催促下他抬高無比沉重的雙腿。
「父王,謝謝你養大我,給我衣食無虞,讓我在風雨中成長,忍著椎心的痛也要教會我保護自己,在我心目中,父王永遠是那座不倒的山,我要朝你走過去……」
女兒的這一番話又逼哭了寵女如命的軒轅勝天,他仰著頭不讓眼淚滴落,卻擋不住熱淚盈眶。
當一行迎娶的人看到是由高大挺拔的嶺南王親自背著女兒上花轎,眾人都震驚了,卻也動容他對女兒的寵愛。
「岳父大人,我來背……」南宮九離上前接手。
「不用,本王還沒老到走不動。」
只剩下最後一段路,他軒轅勝天的女兒就要成為南宮家的媳婦,他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慢到大家以為他不想嫁女兒。
雖然他很想後悔,不讓女兒嫁了,不過還是將她緩緩放入花轎內,三聲嘆息才肯退開。
「小乖別怕,父王在汝南王府等你,有父王鎮著,老妖婆不敢作怪……」
本來很傷感的軒轅青痕一听見這話就笑了,她父王還真是把她這女兒照顧得無微不至,史上第一好爹。
「起轎——」
隨著喊聲,喜樂聲奏起,八人抬花轎繞行汝陽城一圈,鮮花開道,模樣可愛的童子向著夾道恭賀的百姓灑著喜糖,其中還有印著金玉滿堂、富貴無雙的金踝子、銀課子,讓全城都熱鬧起來。
花轎搖呀搖、晃呀晃,騎著馬的南宮九離豐神俊朗,一直跟在花轎旁,與轎中的新娘子說話,不時跟她形容百姓的神情,有多少人在笑著,小童搶著糖、姑娘們爭著花,大姑娘小媳婦模模轎身沾福氣。
不知過了多久,差點在轎子里睡著的軒轅青痕听到一聲停轎,她歪著的身子只好坐正,等著喜娘扶她下轎。
不過她雙腳未沾地就被抱起,輕囈了聲,她听見南宮九離俯在她身邊的輕笑聲,自個兒也笑了。
好像嫁給他是天經地義的事,她心里一點也不抗拒,還有點歡喜,她不知這是不是男女之情,但伴侶是他,她嫁得心甘情願,在未來的日子里攜手同行,再無二心。
「跨火盆。」
新郎官抱著新娘子一起跨,紅紅火火一輩子。
「一拜天地。」
新人向外一揖,不跪拜。
「二拜高堂。」
這高堂,一、二、三、四……眾人一看都笑了,怎麼丈母娘和岳父大人也在,這是娶媳婦還是入贅?
老王妃在堂上不稀奇,叫人嘖嘖稱奇的是在新人入門的前一刻,空著的主位多了一人,南宮厲也來了,他就坐在老秦氏的左側。
乍見兒子出現,老秦氏幾乎要站起來喊︰婚禮不算,送客。
軒轅勝天咳了一聲,身子一僵的老秦氏才冷著臉坐好,自始至終沒笑過的她像是別人欠債未還,拉著一張老臉不看任何人,明擺著對這樁婚事不滿意,也無意參與。
然而誰也沒有在意,司儀依然喜孜孜地繼續喊——
「夫妻交拜。」
兩人互行一禮。
「禮成,送入洞房。」
最後一句落下,所有人都吁了一口氣,露出繃緊已久的笑容,終于不用受制于人了。
「聖旨到——」
聖旨?
被迫觀禮的玉景公主一肚子怒氣,她好想伸出十指抓花軒轅青痕的臉,將她推開自己跟南宮九離拜堂行禮,一听尖銳的太監聲音傳來,她不僅不感到歡喜,反而想將人撕成碎片,同樣的行程居然慢了一個多月,而且只差一步。
早來一盞茶功夫就能阻止了,偏偏功虧一簣。
巧得像是嘲諷,諷刺她的自做多情,連老天爺都不肯幫她,在這一瞬間她便成了笑話,無人在意的擺設。
「哎喲,是誰娶媳婦,咱家正好趕上熱鬧,喝杯喜酒。」德公公尖著嗓門嚷嚷,笑意可掬,看來十分誠懇,可冠歪衣髒、灰頭土臉,之前肯定遭了大罪。
「汝南王世子。」一旁某人很誠心的回答。
德公公一怔,有些搞不清狀況,「誰成親?」
另一人又回,「汝南王世子。」
「汝南王世子?」他驚得面色一變。
「嗯!德公公來得正好,今兒個我兒小登科,你得多喝點,不醉不歸。」南宮厲好不熱情的呵呵笑,將貴客請上桌。
「汝南王?」他怎麼在這里……
「怎麼,不認得本王?」他挑眉。
「你不是不在王府?」都十幾年未歸府了,難道探子的回報有誤,給了皇上假消息。
「本王自己的王府,本王為何不回,非要讓給蛇鼠竄行。」他冷笑,意有所指,刻意不看向氣得發抖的親娘。
他逃避了一輩子,總要為兒子出一次頭,他欠長子太多太多了,多到不敢見他。
「這……」德公公語塞,扶著要掉不掉的發冠干笑。
「不是聖旨到了,還不宣旨!」一道威武的聲音又沉又重,穿透人耳,帶著戰場上千軍萬馬奔襲而來的煞氣。
德公公轉頭一看,眼楮瞪得更大,「嶺南王?」還有王妃……
軒轅勝天不耐煩地將手邊的茶杯往他一砸,德公公就破相了,額頭血流如注,「狗東西,見到本王為何不下跪。」
嚇到腿軟的德公公正要雙膝落地,但一想到身懷聖旨又不跪了,「奴才給王爺請安,王爺金安。」
汝南王、嶺南王,同樣是王爺,德公公面對他們的態度差別如此之大,對前者趾高氣揚,對後者奴顏婢膝,活月兌月兌的勢利小人行徑。
「不用安了,有屁……有事快說,本王的時間寶貴,不是你一個奴才能耽擱的。」軒轅勝天口氣張狂,真把內務府總管當成一條狗看待,在他眼中沒根的太監連人都不算。
「是、是,奴才這就宣旨……啊!今日汝南王世子迎娶新婦?」捂著額,德公公後知後覺的尖叫。
南宮厲呵呵笑,「是呀!你沒看見賓客雲集,到處掛著紅燈籠,比你腦袋瓜子大的囍字貼得醒目。」沒瞎的人都看得見。
「可……可奴才的聖旨是給汝南王世子的,他這……奴才可難辦了……」看著一屋子紅字,德公公欲哭無淚。
「拿來本王瞧瞧,多大的事兒,還能掉腦袋不成。」軒轅勝天眉一豎,滿身的殺氣撲面而來。
「王爺,這是聖旨……」只有他這個宣旨的使者和本人可以閱覽。
軒轅勝天冷冷一哼,「小德子,你膽子往橫的長了。」
「王爺請看,奴才給你呈上。」德公公冷汗直冒,畢恭畢敬的送上,神情無比的卑微。
其實聖旨的內容軒轅勝天大致有譜,他裝模做樣的看了兩眼,又把聖旨丟回去,沒當回事,兀自吩咐。
「回去告訴皇兄,他的旨意來遲了一步,汝南王世子已與小女拜完堂,正等著入洞房,叫他下次早點到,別老牛散步慢吞吞的,改日本王親自將喜酒送到他面前。」
哈!痛快。
將了皇上一軍。
小女、小女,嶺南王的女兒不就是……
想到這兒,德公公覺得自己腦袋保不住了,嚷嚷起來,「王爺,不行、不行呀!皇上也有一道聖旨給郡主……」
「你跟我說不行?」新娘子掀開喜帕,笑得叫人心底發涼。
「南……南嶺郡主,奴才給你請安……」完了、完了,他死定了,這兩個煞星都在此,他還活得了嗎?
「好久不見了,德公公,剛才的話咱們就當沒听見,你不如坐下喝一杯喜酒吧。」
還真掐在點上來了,軒轅青痕都有點同情德公公了,往日在宮里他還是對她不錯的,給她偷雞腿吃。
德公公呆呆的,直到南宮九離牽著新娘要往新房走,他才猛然回神,沖了過去。
「停下停下!」德公公轉頭看向高坐的兩位王爺,更是激動地道︰「兩位王爺呀!不算、不算,奴才是來給皇上宣旨賜婚的,世子與郡主另有婚配,不能成親……」
不能成親?誰理你個老閹貨!
看到德公公滿臉涕淚,胡攪蠻纏,不讓一對新人入洞房,沒什麼耐性的軒轅勝天腳一抬,一腳一個將德公公和隨行侍衛、小吏踢出正堂,德公公是第一人。
少了這些吵雜的人聲後,果然安靜了不少。
南宮九離順利地將新娘子帶進新房,除了德公公這點小插曲讓他眉頭一搏外,從迎娶到拜堂,他始終滿臉笑意,眉間眼底染上春風。
他渴望已久的姑娘終于成為他的妻子,他滿心喜悅,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在歡唱。
「九離,你走得太快了。」瞧他急的,還真是個楞頭青,他走得再快一會兒還得去敬酒,什麼也做不了。
「你該改口喚相公了,娘子。」走得急的南宮九離緩下腳步,牽著柔若無骨的小手慢慢走進新房。
新房很大,分內、外室,外間平日飲茶,接見下人用,內室中擺放一張大床,其余床櫃、花幾、梳妝台等物皆有,一面八折的花鳥雙面繡屏風後可直達浴池和恭房。
一听到「娘子」兩字,軒轅青痕噗哧一笑,「真不習慣,短短一日,身分就有了大轉變。」
「時日一久就習慣了,每個人都會走上這麼一遭。」他溫柔地將妻子牽到床邊,扶她坐下。
「唉!原來這便是成親,挺累人的。」搖來晃去的,坐在花轎里也不容易,那幾個抬轎的渾小子故意要將她搖暈,戰字輩四人,龍字輩也四人,兩方像要比試一般,你搖一下、我晃一下,一搖一晃拉扯著,把她顛得都想出轎踹人。
南宮九離失笑,拿起龍鳳如意秤挑開紅巾,「還嘆起氣了,難道不想嫁給為夫……你笑什麼?」
「听你一句『為夫』,我牙都酸了,咱們那麼熟了,別搞文讒讓那一套,就照往日那般來相處行不行?」要讓他娘子、為夫的喊,她大概牙掉滿地,酸得牙肉發腫。
「行,娘子說的話莫敢不從,為夫的自當遵行。」他拱手一揖,故作酸儒模樣,搖頭晃腦充風雅。
「夠了,別逗我笑了,光德公公就夠我笑上三天了。」
听听德公公說什麼,「奴才無法回京覆命,請王爺暫緩婚事」?
呵呵!都知道自己是奴才了還敢犯上,他哪來的臉讓已禮成的婚禮不作數,等他向皇上請示再做定奪。
德公公很聰明,拿一國之君做借口,也給自己活命的機會,一舉兩得,他也知道這事辦砸了,回京沒好果子吃。
可惜他遇到殺伐果決的軒轅勝天,帶兵打仗的爺兒不跟人講道理,直接將人打出去,管他帶來誰的旨意。
娶媳婦、嫁女兒,堂都拜了,難道同樣的事要再來一回嗎?嶺南王的眼淚都成了笑話,要他哭幾場?
南宮九離語氣淡淡,「可惜沒弄死他。」
野牛陣死了不少人,本來還有落石、水坑,看他們人死得差不多了這才收手,總要留幾個活口回京報信,讓京里的人知道南邊的藩王並不好惹。
「德公公人挺好的,除了貪財和外倒沒多大的缺點。」和其他心機深沉、擅于謀劃的太監一比,他還算干淨多了,沒敢把手伸向朝政,為禍百姓。
「你對他真寬厚。」南宮九離往她身側一坐,取下她瓖滿珍珠、寶石的鳳冠,光這一頂就足以買下半座汝陽城。
她一笑,「你要點臉吧,居然跟個太監吃味。」
他也笑,春風拂面,「我吃醋了,我要你心中只有我一人,其他不相干的人就不用理會,放生。」
「好像挺難的。」她的心很大,盛裝的人很多,有父王、母妃,有好多自小一起長大的伙伴,還有百姓,她的胸懷廣闊。
「不難,我會填滿它,叫它只容得下我。」人都是他的,還有什麼事難得了他。
軒轅青痕杏目澄亮,「拭目以待。」
「必不教你失望。」他趁機在她唇上一啄。
「啊!」
被偷襲的軒轅青痕驟地臉一紅,尤其她今日盛裝打扮,更加好看,把南宮九離看得如痴如醉,忍不住又壓上去,將人撲倒在床,唇覆上。
半晌,兩人都氣喘吁吁,感受到驚心動魄的,好像兩塊磁石互相吸引,怎麼拉也拉不開。
軒轅青痕害臊了。
她從不知道自己也有激動的時刻,在唇舌的交纏之間,她感覺自己有如沸騰的水,要被他身上散發出的火給蒸發,只留下氤氤的水蒸氣,霧茫茫一片。
南宮九離較為冷靜,能從的火海中掙月兌,只是他也滿臉通紅,努力控制叫囂的欲龍。
「你要不要先去梳洗,換下這身繁復嫁衣,夜還長得很。」他話中帶著誘人的低啞,醇厚得像在勾引人。
一听「夜還長得很」,行事大方的軒轅青痕紅霞滿面,嬌嗔的一瞋,「不正經。」
「在自個兒屋里還正經,怎麼過洞房花燭夜。」他輕聲低喃,情意切切,嗅著輕暖的女兒香,不飲酒也醉。
「你臉皮變厚了。」什麼話都敢說。
他伸指從她下顎往上撫,停在殷紅小口,「是你面皮女敕。無須害羞,夫妻間只有坦誠相對,沒有隱瞞。」
「別壓著我,重。」她突然有些心慌。
「壓你一輩子,甜蜜的重量。」南宮九離低笑著,對著心愛的人兒又是一陣狂吻,吻得她都要抬腳踹人了。
「為什麼不是我壓你……」這話一出軒轅青痕都想咬掉舌頭了,羞得想把話收回來,南宮九離的悶笑更讓她雙頰發燙,無地自容,這種挖坑埋自己的話怎麼可能出自她口?「你願意,為夫從善如流。」閨房之中無須過于嚴謹,誰上誰下再討論,總要彼此心滿意足才好。
「別鬧了,你不是還要出去敬酒,快去,別讓人等。」她推著他,想獨自平息一下心口的鼓。
「陪你,我不急。」外面需要他應付的人不多,有父王和岳父兩尊大佛在,基本上沒他的事。
他不急、她急,這廝臉皮之厚,天下無敵。
招架不住他的軒轅青痕焦急嗔道︰「我要梳洗,你……咦!什麼聲音?」
斷斷續續傳來婦人的哭聲,還有淒厲的尖銳叫聲。
「使人去問問不就得了。」南宮九離的眼神驟冷,在他的大喜日子還有人敢作亂,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嗯!也對。」她朝外一喚,「誰在外面值守?」
「奴婢彤心。」
「去問一問發生什麼事。」
「是。」
在等待彤心回話的時間,軒轅青痕讓侍女進來伺候梳洗,當然,只是先卸下這繁瑣的嫁衣和厚重的妝容。
忙完這一些,彤心也回來了,在門口回話。
「小秦氏在酒水里下藥,想讓喝過水酒的主人家和賓客全身發軟,任她擺布,但被例行巡視的龍八發現了,直接將人扭送兩位王爺面前,由他們決定她的死活。」
軒轅青痕蹙眉,「她膽子也未免太大了,居然敢下毒。」日子過得太舒服了,想找死試試。
南宮九離冷哼,很清楚小秦氏的心態,「人心如壑,難以填補。」
小秦氏的貪欲是個無底洞,一旦擁有了就不能忍受失去,非要再找回來才肯甘心,為此她不擇手段,也顧不得後果。
「這件事由誰處置?」軒轅青痕問。
「王爺不理,說是汝南王的家事,叫他自個兒把屎擦干淨。」彤心如實轉述,語氣沒有絲毫波動,「汝南王眉頭深鎖,像扛了一塊巨石一般。」
小夫妻一听莞爾一笑。
軒轅青痕搖搖頭,「公爹很為難吧!」
出了這種事是左右為難,辦了會有人搬出孝道砸他,不辦又沒法給眾人一個交代。
「王爺說他再裝看,他便把御賜的汝南王府匾額給拆了,當柴燒,一個膽小的孫子當什麼王爺。」彤心一五一十的還原自家王爺說過的話,話中多有崇拜和景仰。
說得好,父王威武!
軒轅青痕笑盈盈,「老秦氏……老王妃是什麼反應?」
彤心由鼻孔輕哼了一聲,「幾百人差點被小秦氏害了,老王妃還有臉說小秦氏心地善良,要不是被人逼急了也不會做傻事,也不知哪拿來拇指粗的柳條便往汝南王身上抽,邊抽邊罵他不孝,要他趕緊立小秦氏為王妃,這事就不會再發生。」
軒轅青痕一听樂壞了,笑倒在南宮九離懷中,「這可真是眼里只有娘家人,都到了這個地步還護著,念念不忘將王妃之位留給佷女。」
「她是想多個王妃壓在你頭上,想著小秦氏是自己人,能幫她一起應付你父王。」
祖母吃定父王不會對親生母親下毒手,要對付的就只有孫媳婦跟孫媳婦的娘家人,怕嶺南王賴著不走,仗勢欺她老人家。
有人幫扶祖母才不管是誰,至少不至于孤立無援,她覺得南宮家的男人都和她不親,只好退而求其次找娘家人幫手。
只要沒人死了就不算大事,祖母是這麼認為,反而怪罪別人大驚小怪,一點小事鬧得眾所皆知。
「彤心,繼續說。」沒叫人搭戲台子真是可惜了,光是秦家出來的兩個女人就能唱一台大戲。
「是的,郡主。汝南王被抽得滿屋子跑,嚎叫不已,讓人看得笑聲連連,咱們王爺實在看不下去便出手點穴,老王妃就站住了,除了眼珠子還能動外,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然後呢?」太有趣了,她听得欲罷不能。
看著小娘子一臉興味地听著府中鬧劇,南宮九離既無奈又好笑,很想提醒這是他們的喜房,應該做些有意義、綿延子嗣的事,而非听閑話。
可誰叫他寵她呢!就讓她樂著吧!
「老王妃被送回院落,汝南王就把挨打的氣出在小秦氏身上,下令杖斃。」彤心默默想,早該讓她死了,還活著害人干麼。
「沒死成是吧!」
彤心一訝,「郡主怎麼曉得?」
「因為有南宮琮。」她看了南宮九離一眼,主動伸手握住他大手,有這個弟弟在,他注定不能讓小秦氏以命償命。
「郡主明察秋毫,二公子跳出來護母,說要打死他生母先打死他,虎毒不食子,汝南王雖不喜此子也沒法活活打死他,于是給了他兩條路走,一是將其生母打發到莊子上,未經允許不得離開,此後像莊稼人一樣自食其力,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二是將召陵、平陽、上萊三縣給他,由他治理,他可以將小秦氏帶走,但他從此不是王府二公子,與王府無關,日後若傳出魚肉百姓的惡行則將三縣收回,母子倆將一無所有。」
「他選了第二種?」
「是的,郡主,他還挺高興的。」
軒轅青痕不禁想,雖然小秦氏心思惡毒,卻畢竟是南宮琮的生母,他如此選擇可見良心未泯,放兩人一馬也不是不成,要是他為了榮華富貴舍棄母親,那樣冷血無情就得斬草除根了。
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仍然得安排人盯著他們,免得又鬧出事。
「好了,彤心,你下去吧!我和你家郡主還有事。」春宵苦短,南宮九離沉聲將人打發。
「是,郡馬。」
郡馬……南宮九離眼角一抽,真成了贅婿不成。
他很快調適了心情,深深看著軒轅青痕,「娘子,我的好卿卿,既然不用敬酒了,咱們早點安歇。」
酒水有毒宴不了客,那是老天爺在點醒他,莫要辜負大好時光。
不等軒轅青痕回話,南宮九離一把抱起軒轅青痕往屏風後的浴池走去,夜才剛開始,就先洗個鴛鴛浴……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24-3-6 00:11:20
第十一章 京城是虎穴
「世子爺、郡主,時辰差不多了,該起了。」
門外傳來低喊聲,睡得淺的南宮九離一喊就醒,他拉了拉床頭的繩子,花廳靠門的牆邊便發出鈴鐺聲,表示里面的人听見了,再等一刻鐘便可入內服侍。
他轉頭看看臂彎里的小臉,心里漲滿喜悅歡喜,她終于成為他的女人了,好不容易,這場婚事是兩家百般籌謀來的。
他忍不住在她臉上親了親,又一路吻到了脖頸。
「別鬧我,困……」感覺面上一癢,睡得正熟的軒轅青痕伸手一撥,她知道誰在鬧她。
「該起來了,有人在等我們。」小懶蟲。
「要去敬茶?」她睡懵了。
「三天前敬過了。」她被他累壞了。南宮九離心里有身為男人的驕傲,成親後他們幾乎沒有離開過屋子。
「回門?」翻翻身,她努力清醒,回門是大事,遲了父王又要擺臉子,拿女婿出氣。
「不是。」
一听不是,軒轅青痕爬了一半的身子又躺下了,「不是別喊我,我是春蠶,還不到破蛹而出的時候。」
南宮九離一听,低笑,以指輕撥落在粉頰上的碎發,「你忘了我們要做的事了嗎?」
「什麼事?」她聲音軟糯得讓人想撲上去。
南宮九離眼神微暗,卻還是按捺住了,「出其不意。」
「出其不意」四個字一出,軒轅青痕霧氣迷蒙的雙瞳倏地清亮無比,她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致,很是痛恨的哀嚎,「天還沒亮。」
南宮九離不厚道的取笑,「等到你煎完魚就天亮了。」
他指的是賴床。
軒轅青痕很少早起過,她父王寵的,軒轅勝天認為孩子要多睡才能長大,沒有蓬勃的精神哪能做好事,睡覺好、睡好覺,因此不管她練字或是習武都得等她睡飽後再說。
偏她是人家所說的天才,別人練一年能做成的事,她半年就可以,令人十分汗顏的感受到天才與庸才的一線之隔有多寬,是天差地別,因此寵女的軒轅勝天更樂意縱容她。
「還不是你鬧的,叫你別再來了還說最後一次,自己算算多少次最後一回了,要不是我體力好早被你熬成干了。」即便是習武之人也吃不消,男人在魚水之歡上似乎是不知疲累,也不怕精盡人亡。
軒轅青痕沒好氣的睨了一眼他,本想起身下床等人伺候梳洗,可剛一動,她就發現身上不著寸縷,點點淤痕遍布全身,她又不快的拉上被褥蓋上,瞪向吃飽麼足的某人。
「怪我、怪我、都怪我,是我的不是,下次我不會說最後一次,而是再來一次。」她的美好叫人難以自持,他只好順心而為,一次又一次,沉淪在她的溫柔里。
她一听,氣哭了,「南宮九離,你不要臉。」
「要臉做什麼,我有你就好了,你是我們小家的臉面。」他抱著她,往她頸肩直蹭,趁機偷香。
看到他理直氣壯的無賴行徑,軒轅青痕驀地想起她父王,氣呼呼地瞪他,「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性情像她父王,反而不像親爹。
潛移默化嗎?和誰相處多了就像誰,自幼在嶺南長大的他深受她父王的影響,又有半師半父的關系,兩人相像是在常理中,連幼稚和沒臉沒皮亦相同。
「什麼?」怎麼沒頭沒腦地冒出這句話?雖然字意明了,他卻不解她話中深意。
軒轅青痕懶得跟他解釋,嬌氣地道︰「把我的衣服拿過來,你要讓我赤身面對彤心、明月她們嗎?」
她肯,他肯嗎?他霸道地不讓人瞧見她多露一寸肌理。
男人呀!不理智到極點,父王對母妃也是這樣,別的男人多看一眼都恨不得挖其眼,最好把心上人關在屋子里誰也不見。
「是的,郡主,小的給你效力了。」
他直接果著身子下床,取了一套女子衣物又正面全果的走回來,毫無一絲贅肉,完美結實的肌理呈現在軒轅青痕眼前,看得她都想咬被申吟。
太犯規了,罪大惡極的詐欺犯,明明身著衣物顯瘦,沒什麼可觀的肌肉,可衣服一月兌線條分明,沒有像熊的可怕胸肌,而是皮膚瑩白美麗,肌理勻稱,增一分太肥、減一分太瘦,恰到好處,連背部也美得讓人想模一下,以及挺翹的臀……
軒轅青痕暗暗吞咽口水,她就是被這個「尤物」給引誘了,才會從此君王不早朝,被他勾引得床也不下了,日日夜夜被翻紅浪,荒唐到晨昏顛倒,晝夜不分。
「九離,我會騎不了馬的。」他怎麼變壞了呢!
「無妨,我抱你。」他樂于與她肌膚相親。
「呸。」
為免真離不了床,軒轅青痕飛快地略做整理,讓南宮九離穿上單衣,兩人都能見人了,這才讓侍女們入室服侍。
天蒙蒙亮,汝南王府廚房已生火忙碌,大白饅頭的香氣已然飄出,醬鴨子、鹵肉片、清炒青菜的氣味令人垂涎三尺。
王府的後門立了十余人,每人身邊各拉了兩匹馬,大宛名駒身形優美、體壯、腿壯、負重力強,行千里路而不累。
南宮厲關切地說︰「到了京城後要小心行事,別走入人家算計好的陷阱中,多听、多看、話少說,一牽扯與皇家有關的事立即月兌身,不用怕得罪人。」被人責怪好過殺頭大罪,皇家無情,要人死不需要什麼罪名。
「父王,孩兒明白。」南宮九離看著幾個相送的長輩,心中暖和,只有他們會關心孩子吃飽了沒,有沒有穿暖,一路上是否平安,殷殷盼望孩子順利回歸。
南宮厲還是擔心,叮辱的話滔滔不絕,「你也要照顧好青痕丫頭,京城那地方是血染的凶地,不知死過多少人,一見苗頭不對就趕緊開溜,不要逞強做出頭鳥,要明哲保身,記得你是有家室的人……」
軒轅勝天听得耳朵要長繭,忍不住打斷,「南宮老頭,你說完了沒,再讓你嘮嘮叨叨下去就不用走了,給人送菜去。」他們的孩子便是人家嘴邊的菜。
南宮九離和軒轅青痕此番進京是要稟報成婚之事,並向皇上表態並無二心,兩王的聯姻只為孩子的婚事,望皇上勿做多想,南境始終向著朝廷。
汝南王、嶺南王給出了態度,若是皇上還有疑心,做出什麼,他們就無法預料往後自己會有何應對了。
「咳!你要不要叮嚨什麼,趁孩子們還沒走前趕緊說。」他怎麼毫無憂色,真不擔心孩子們出事嗎?
「叮囈什麼,本王的嬌嬌兒聰明絕頂,應付起她皇伯父得心應手,你該煩惱皇上會不會氣死,改朝換代,新帝為揚名派兵圍剿汝南。」嶺南倒能平靜幾年,只要他無異動,不論誰上位都得恭敬的喊他一聲王叔。
「為什麼是汝南?」南宮厲很不服氣。
「異姓王。」三個字決定一切,不拿他開刀又是誰呢!若是皇族中人必會憤而聯合反制。
「你說的對,我還是想得淺了。」在諸王中他處境最為嚴峻,好在他也不算太傻,懂得抱大腿。
大腿軒轅勝天不屑的睨了他一眼,「不要管孝不孝,先把老妖婆看好,不要壞了我們的事。」
「我會的。」南宮厲點頭,老秦氏的確是禍家的源頭,經小秦氏要對賓客下毒一事,他真的不想再容忍,雷厲風行的將老秦氏身邊的人全部賣掉,再換上一批只忠于世子爺的下人,鐵將軍把門,不允許她進出,只能待在慈恩堂頤養天年。
出不了門、沒人幫她傳消息就不會作亂,老秦氏耀武揚威一輩子,最後毀在她的刻薄寡恩上。
軒轅勝天把一個信封交給女兒,「女兒,父王什麼也不交代,就給你這個,相信你一看就明白。」兒行千里,哪有做爹娘的能放心。
把信封里折疊四方的紙一攤開,軒轅青痕頓時笑了,「父王,你屬地鼠的呀!居然有皇宮密道圖。」
「皇宮密道圖?」眾人驚呼。
就說他女兒聰明,他什麼也沒說她就曉得了。
軒轅勝天眼里滿含得意,「父王打小在皇宮長大,性子頑劣又好玩,到處鑽洞,和人玩捉迷藏,一日在假山內發現密道,父王就下去玩了……」
不是一天、兩天,是經年累月,他誰也不說的當是自己獨享的游玩秘境,及長才明了這些密道的價值,四通八達通到各個宮殿,還能直通城外,若有一日皇宮遭到圍困也能走密道出城。
「父王,你的豐功偉業就別提了,再提就要花三天三夜,我們走了,趕著出城。母妃,照顧好自己,有我們在,保你一世太平。」軒轅青痕的目光落在母親手放的位置,母女倆心意相通。
謝三娘一頷首,看著女兒身姿瀟灑的翻身上馬,隨即南宮九離坐在她身後,以身相護。
天剛亮,城門開啟,守城的衛兵還沒看清楚出城的是誰,噠噠噠的馬蹄聲飛掠而過,揚起塵沙。
過午,慢條斯理用膳的德公公和飛揚跋扈的玉景公主才問起本來應該與他們同行進京的世子爺車隊,說他們準備好要啟程了,讓車隊的人趕快和他們會合。
軒轅勝天懶得理會,也沒人敢去問他,于是南宮厲便出面了。
「他們有說要與你們同去嗎?一早就走了,還把廚房的包子、饅頭,一些吃食全帶走了,說可以邊趕路邊進食,為了不讓皇上等急了,大約半個月就能到了……」呵呵……小的出門玩了,他們這些老頭子也該動一動了。
「什麼!」走了?德公公一听,兩眼一翻白往後倒。
而玉景公主是氣急敗壞,心如烈火焚燒,拉著秦儒明便要他送她回京,她想日夜不休的追一追,肯定能追得上。
可是她想得太天真了,四輪的馬車再怎麼快也追不上兩馬輪著騎的速度,當他們還在半路上為找不到一口水喝的時候,南宮九離和軒轅青痕早進了京城,快到令人措手不及。
至少對正在批閱奏章,想著怎麼把擅自成婚的小佷女夫妻騙進京的皇上而言,他是真的嚇到兩眼瞠大,張口無言,一雙眼珠子都要掉到朱砂中。
「你……你們……」不可能,他肯定是國事繁忙,眼花了,得叫小德子……啊!小德子不在,是文公公,讓御膳房在藥膳里加些補眼的枸杞、決明子,治治他的眼。
「是不是很驚喜呀!皇伯父,一听你想我們,我們飛也似的到了你跟前,感不感動?」軒轅青痕托著腮,就靠在御案上。
驚喜?是驚嚇吧!
皇上的臉色是白的,一滴豆大的朱墨從筆尖一落,正好滴在十分緊急的軍機奏摺上,暈開血一般的濃艷。
「青痕丫頭?」他難以置信的問。
「是我、是我、就是我,皇伯父不會兩年多不見就忘了你唯一的小佷女吧!我們才是親的,嫡嫡親,我想皇伯父了,皇伯父想不想我?我天天都想皇伯父,想著想著就長大了。」
她做了個把小蘿卜拉拔起大蘿卜的動作,俏皮又逗人。
听著小姑娘喳喳呼呼的,皇上呃了兩聲後清清喉中的痰,勉強露出慈藹笑容,「你什麼時候進宮的?」
「剛剛。」看著桌上一碟四色慧香花卷,她不問自取,吃得津津有味的,絲毫沒把自己當外人看。
「沒人通知朕。」皇上心底怒火騰起,險些撐不住笑臉,暗罵那些御林軍是吃干飯的,要是有刺宮闖宮,他這條命不是早沒了?
「我腿腳比他們快吧!皇伯父也知道我們嶺南山多地廣,我又是個野的,我真要邁開腿跑我父王也追不上我。」軒轅青痕說得得意洋洋,一副要求贊許的表情。
一提到嶺南王,皇上目光驟地一閃,「你父王好嗎?」
「好,能吃能睡,還能追著我罵。」她蹶著嘴像在告狀。
「罵你什麼?」他筆一收,神色莫測的看向看似沒有心機的佷女,這孩子比她父王難纏。
「皇伯父不是送父王八匹玉雕的駿馬嗎?我不小心打碎了其中一匹,父王罵我小猴子翻天,不知天恩浩蕩,罰我把剩下的七匹馬用清水洗一遍。」她十指縴縴一舉,好似受了不少委屈一般。
「你知不知道御賜品一旦有所毀損,全家是要下大牢的。」皇上笑得一臉慈祥,可眼底一片平靜。
軒轅青痕好不天真地眨著眼,「我也是皇家人,皇伯父要誅我九族嗎?」
皇上倏地眼角一抽,長江後浪推前浪,後生可畏,這丫頭太毒辣了。
他這帝王也在她的九族之內,還是嫡親的。
「你如何入宮?」
「騎馬呀!」真讓她走路得走多久。
「朕是指何人放行,沒出入令牌是進不了宮的。」要是宮門外的禁軍隨意放人入宮,他們也可以去死了。
「我有呀!」她手一放開,一面金色令牌由指間滑落。
「這是……」有點眼熟。
「皇伯父你給的呀!你看這四個字!如朕親臨,我這令牌一拿出,族兄、族弟都給我跪,真好看。」她放在手上晃了晃又收起來。
他的兒子們給一名王爺之女下跪……他目光轉為深沉,「朕听說你未經朕允許偷偷模模的嫁人?」
舉凡皇室中人都由皇上指婚,他們吃皇糧、受皇家供養,為皇家所庇護,理應對皇家有所回報。
「沒有偷偷模模,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父王、母妃都在,父王讓我嫁我就嫁,皇伯父說我是不是很孝順。」軒轅青痕顛倒黑白的本領越精湛了,謊話信口拈來毫不費勁。
「你父王有時會做傻事。」和汝南王結親,一個日漸走下坡的藩王,他到底意欲為何?
「嗯!父王有時候挺傻的,竟相信兄弟同心其利斷金,金子其實很軟的,我輕輕一掐就斷了,不用同心。」她說時取出一錠金,小指一戳,它像面團一樣被她戳出一個洞。好似沒看到皇上微微抽搐的眼角,她好不天真地故作恍然道︰「啊!忘了讓皇伯父見見青痕的夫婿,汝南王世子,你看俊不俊?」
「臣南宮九離拜見皇上。」南宮九離行了臣子禮,並未下跪,藩王與世子有見君免跪的特權。
「嗯!」看到被戳穿的金錠,暗暗心驚的皇上並未多看汝南王世子一眼,在他的印象中這是個病秧子,能活的時日也不多了,自是不當一回事。
「皇伯父,不能這樣漫不經心,佷女的夫婿第一次來拜見皇伯父,你不用賞他什麼嗎?」
皇上目光閃了又閃,「這樁婚事朕並未允許,所以……」
軒轅青痕故作驚訝地以手捂嘴,「皇伯父是想讓親佷女給人白睡了,還生下無父的孩子讓人笑話我們皇家品性不端?」
皇上忍耐不住了,「放肆——」她竟敢辱及皇家兒女。
「夫人,不可對皇上無禮,被夫人白睡的是我,我只是異姓王之子,身分卑微,在皇上眼中微不足道,是我配不上郡主,才會引起皇上震怒。」面白如玉的南宮九離輕咳了幾聲,一副身虛體弱的樣子。
堂堂汝南王世子配不上嶺南王的女兒?
這句話說出去會被人丟刀子吧!南嶺郡主身分之高堪配皇子,可她不可能嫁給自己的兄弟,因此異姓的南宮九離正是良配,再沒更合適的。
除非皇上能找出比藩王之子身分更高的人,否則他將郡主指婚給誰都是羞辱,而且連嶺南王也被羞辱了。
皇上听懂了弦外之音,氣得暗暗咬牙,兩個小輩就把他逼得沒法開口,毫無尊敬之意,這叫他怎麼能不防著自個兒兄弟,小的奸詐、老的陰險,根本是令人擔憂的隱患。
「夫君,你不用妄自菲薄,皇伯父只是一時眼瞎,沒看到你的好,只要他多讀點聖賢書,學得睿智了,他一定能看出礫石中的寶石有多璀璨。」
老了變笨了,盡出昏招。皇伯父,青痕還是十分敬重你,只是你別像晚年的乾隆皇帝,好大喜功驕矜自大,毀了一世清名。
「夫人,你對為夫真好……」一臉動容的南宮九離輕握她的手,感激再三,幽黑的瞳眸閃過一絲笑意,修竹般玉指在她手心輕點,明著調情。
「滾!滾!滾!給朕滾,今天朕不想再看到你們。」如果他還想多活幾年,青痕這個小煞星絕不能讓她入宮。
「皇伯父,脾氣不能太暴躁,老人家一上火容易偏癱,雖然你不到五十,可是日夜操勞老得快,早死的可能性……」軒轅青痕沒說下去,搖搖頭,皇伯父和父王相差沒幾歲,可外貌看來皇伯父顯老足足大了十余歲。
「令牌……」
「你給我的,我肯定收得好好的,皇伯父不用擔心。」她拍拍胸口,表示會保管妥當,不會弄丟。
他是想收回來,而不是讓她胡亂使用!
皇上氣壞了,當初他只是一時興起拿「如朕親臨」的令牌逗她,誰知鬼丫頭精得很,手一快就從他手中取走,還有模有樣的謝恩,讓他不好意思再取回,轉頭成了御賜物。
軒轅青痕一臉關懷地看著他,「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干的活比牛還多,皇伯父你繼續任勞任怨,我去看看皇祖母了,順便把我成親的事告訴皇祖母,讓她也樂樂……」皇祖母很疼她,不和皇伯父狼狽為奸。
「等等,不淮你打擾太後……」
軒轅青痕拉著夫婿就往外跑,快跑出御書房時轉頭吐吐舌,扮了個鬼臉,又快步的往外跑,把皇上氣得差點拿硯台砸人。
*
軒轅青痕的神色難得地有點凝重,「皇上不只對我父王起了防心,怕是也想奪了他的兵權。
人心易變,但也沒有變得這麼快,短短幾年竟然對一手扶持他上位的兄弟起了疑心,連條後路也不給人走。
見過太後,又去了南宮天雪的寢宮,看過乖巧伶俐的七皇子軒轅清原,軒轅青痕和南宮九離便出了宮,沒再回頭看一眼金碧輝煌的皇宮,那是一座令人窒息的金色牢籠,關著許許多多走不出來的幽魂。
兩人一出皇宮大門,笑臉頓時不見,取而代之是揮起的雙眉,想著皇上對藩王的心結是否能解。
他們是騎馬過來的,駿馬狂奔,昭顯南嶺郡主的不羈和狂肆,在天子腳下也敢橫行無阻,這是刻意要讓京里的人曉得,女煞星回來了,誰要不長眼犯在她手上,別怪生死簿上壽短,自己找死不怨人。
而此時小夫妻倆沿著皇宮外牆慢行緩步,感受這京城里的風起雲涌,身後是戰一、龍七牽著馬跟在後頭,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護衛互視一眼,也感覺天要變了。
「他們奪就奪得走嗎?皇上還沒那個能耐。」
「問題是父王不想看到生靈涂炭,百姓流離失所,自己人打自己人有什麼意思,一打仗總會有傷亡。」內耗會引起敵國的韻,把戰備物資折損在內戰中,是誰得利。
皇上已經不去想外敵的虎視眈眈,他只擔心他的龍椅不能千秋萬代地傳承,誰也不信的先鏟除異己。
「你呀!不用想太多,這些事讓那兩位去煩心,你沒發覺他們似乎有事在瞞著我們。」鬼鬼祟祟的,一見到他們走近便停止交頭接耳,用著非常奇怪的眼神看人。
「你是指兩個父王?」成親了,軒轅青痕也由南宮叔叔改口為父王,汝南王和嶺南王都是御封的王爺,不過軒轅勝天高一品,和一般王爺不一樣,他是能調動朝廷軍隊的。
「嗯!偷偷模模像要干什麼壞事,頑童似的想讓我們大吃一驚。」南宮九離說著略感無奈,父王本來還滿剛正的,為人一板一眼,怎麼被岳父帶歪了。
「反正不會害我們,由著他們去玩吧!不管兩人做了什麼,我們是唯一的受益者。」她父王呀,總覺得虧欠她很多,只要是好的就想送到她手中,彌補她所受的不公。
軒轅青痕壞心眼的想著,若是她父王知曉他又要做爹了,不知是嚇到僵硬還是大吼大叫說不要這個孩子。
當年母妃生她的情景始終是父王揮之不去的惡夢,他寧可沒有兒子也不願失去心愛的女人,因此她們母女倆才決定瞞著他。
「這倒是。」至少岳父大人不會坑女兒,他父王就難說了,打他十六歲起便想把汝南丟給他,對他這個兒子期望甚高,老是說虎父無犬子,當兒子的就得接下老父的棒子。
然而他對于替人守疆土有點膩味了,若是得到上位者的信重還好說,偏偏有功不賞,還落個卸磨殺驢,一生的戎馬得到全身的傷,還失去妻子,最後什麼也不是。
「要不,我們先去宗人府?」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把該辦好的事先辦好,省得拖泥帶水。
「宗人府?」南宮九離寵溺的看看一臉光采的妻子,知道她又閑不住了,想找人麻煩……呃!敘舊。
「嗯!去跟淳親王叔公聊聊風花雪月。」他見到她肯定非常激動,他對她的愛護不比尋常。
小夫妻說走就走,臨到了王府門口又拐了個彎,去到離此不遠的宗人府。
在京城,還是有汝南王府和嶺南王府,王府與王府之間離得不遠,都靠近皇宮,但是因為老秦氏的緣故,汝南王府上至管事下至掃地的僕佣,有一大半下人都來自鎮國公府,南宮九離這個正主兒回府居然被趕,遭鳩佔雀巢了。
而嶺南王府正好相反,看到自家郡主歸來是欣喜若狂,殺雞宰羊擺滿一桌她愛吃的菜肴,愛屋及烏也對郡馬爺殷勤款待,簡直把小倆口服侍得無微不至,有如真正回到家。
京城的嶺南王府中皆是當年奪嫡之亂中傷殘的將士,有的少一只眼、有的耳朵沒了,斷腿少臂,還有他們的家眷和遺孤,軒轅勝天自認養得起,便接到府里。
物換星移,都過了十余年仍忠心耿耿,替王爺、王妃守住嶺南王府,皇上也不會動他們,因為他們也曾經擁護皇上為帝,地位不高卻功績在身,動了他們便是寒了將士的心,皇上是聰明人,留著他們更顯仁德。
軒轅青痕帶著夫婿進了宗人府,卻沒像她本人說的那麼受歡迎。
淳親王來不及逃跑,嚇壞了,「你……你別過來,妖孽退去,快退……」這祖宗怎麼又來了,嫌他日子過得太清閑嗎?
「叔公,你太傷小青痕的心了,我從汝南一路披星戴月來看你,你不僅不歡喜還沒個好臉色,叫人心都碎了。」捧心喊疼的軒轅青痕一副委屈樣。
女煞星不請自來,誰人攔得住她。
「少在那裝模做樣了,你這丫頭賊得很,我可不信你嘴巴說出的話。」慣會騙人,一張小嘴甜得很,把人糊弄得暈頭轉向,讓人傻呼呼的跟著她做了不少荒唐事。
「叔公,我嫁人了,你看看我相公是不是一表人才,彷佛那天上的仙人兒。」軒轅青痕自吹自擂,毫不見外地拿起放在桌上的卷宗翻了翻,看看這些年皇家子弟又干了什麼蠢事。
宗人府專管皇家婚喪喜慶,誰死了,誰家添人了,誰又犯事了,立妃襲爵上封號,舉凡皇家的事都交給宗人府來管。
淳親王為人公正又不徇私,同時是皇上和軒轅勝天的親王叔,是掌理宗人府的不二人選,他與先帝是兄弟,當年鬧得沸沸揚揚的奪嫡之爭他不介入,不偏不倚地記錄皇家二、三事,德高望重。
「汝南王世子?」縮到角落書架邊,頭發全白的淳親王撫著垂至胸前的長須,目帶審視,總算擺出了親王的架式。
「在下南宮九離,見過淳親王。」南宮九離神色自若地行子佷禮,不因對方打量的眼神而慌張。
「長得還算能入目,可惜是個活不長的。」美女他看多了,乍看一張絕世美顏,他也就眯了眯眼,不有所動。
「叔公你相信外面傳言?」軒轅青痕俏皮的一眨眼,沒大沒小的往桌上一坐,蹺起了腿。
「下來下來,禮節都學到哪兒去了?」淳親王撫須的手一頓,瞪著全無規矩的小輩,「你這丫頭挑中的人必是人中龍鳳,庸俗之輩你可看不上眼。」
果然是老了,跟不上這些孩子的多思善謀,小小年紀就學會裝病,把皇上在內的人都耍得團團轉。
「不敢當王爺的贊揚,蒙郡主青眼,共結連理,實則是在下之榮幸,得一如花美眷,吾心悅之。」臉皮越來越厚的南宮九離當下示愛,讓軒轅青痕笑得甜蜜蜜,允許他往心窩里又進一步。
一點一滴,滴水穿石,人非草木,豈能不動心。
「別說了,這種話我老人家听得牙酸,你也別一口一個在下,一副有禮君子樣,能和這丫頭攪和在一起的都不是好人,你也是心黑的。」月復有詩書氣自華,同樣地,舞刀弄劍的一身血腥味,他老遠就聞到了。
「叔公,你這話我不愛听,我哪里壞了,分明是純真善良又心美似皎月,虧我還給你帶來嶺南最醇的荔枝酒。」她最擅長投其所好,只要她有心,這些各有脾氣的長輩她都能哄得服服帖帖。
「荔枝酒?」好酒的淳親王眼神一變。
「上好的荔枝酒,去年剛釀好的,今年開封第一缸,那酒香呀!天下第一,讓你一聞就受不了。」酒鬼的最愛,四戒整整偷喝了四大缸,醉死在酒窖里。
他一哼,「我不接受賄賂。」
「是孝敬你。」她笑得甜蜜的哄著人。
一听是孝敬,老人家嚴厲的神色轉為溫和,「還不送上來。」
「龍五。」
軒轅青痕一喊,一名黑衣男子抱著五斤重的罐子現身,他將酒往桌子一放,淳親王的眼楮就盯著酒鑼了。
「叔公,人家娶了我不能沒名沒分,被人笑話厚著臉皮貼上來,既然我都為人婦了,該添上去的添上去,我是汝南王世子妃,他是我的郡馬,論理該在玉牒上記一筆,你總不能讓我夫君有實無名吧!」
「去去去,別來煩我,以你的本事還怕搞不定。」尋他老人家開心,誰不知南嶺郡主翻雲覆雲的手段過人,她只是不想費腦子,直接走捷徑。
「所以我來搞定你呀!」她毫無遮掩的像成精的狐狸。
聞言的淳親王吹胡子,抱起酒壇子不放手,一點也不嫌重,「去拿皇上的手諭來,我立即為你辦。」
「叔公在說笑吧!要是有那麼簡單就不用找你了,皇伯父和我父王之間不太和諧。」
淳親王眼皮動了動,似在閑聊的吐露一二秘辛,「近年來有個蘭氏頗得皇上喜愛,不久前從貴人升為妃,此女有點邪門,舉薦道士煉丹,皇上感覺長命百歲有望,能得道登仙。」
听到他的話,軒轅青痕和南宮九離同時顰眉,一和煉丹扯上關系,多半是回不了頭。
不過對于他們管不了的事也不想插手,當前最重要的是落實兩人夫妻名分,時機一到便離京。
「叔公,要是宗人府燒了的話,咱們軒轅家的列祖列宗會不會從棺材里跳出來罵你。」
她先禮後兵,意思意思詢問下。
「你威脅本王?」他氣呼呼的瞪眼。
「是有商有量。」文的不行再來武的。
「臭丫頭、臭丫頭、臭丫頭……」他連罵了十幾聲臭丫頭,罵完了恍若無事人般坐下,拿起筆書寫。
「京城是是非地,能走早走,無事別進宮,有人說你是天授神女,準備拿你煉丹,怎麼傻得自投羅網呢!」淳親王像是自言自語的說完後,揮手讓他們離開。
心里有譜的兩人未再多言,此行目的已達成,不必多逗留。
兩人沿著皇宮大街走,一路走回嶺南王府,不意看見門口停了一輛青帷軟綢華蓋馬車。
馬車內走出一名頭戴冠玉的俊逸男子,笑著一揚眉,「青痕妹妹。」
「……太子哥哥。」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24-3-6 00:11:46
第十二章 回家最幸福
「皇上有旨,宣汝南王世子偕妻南嶺郡主進宮,皇家設宴祝賀新婚燕爾,兩人同心,文武百官同喜,佳兒佳婦,百年好合……欽此。」
皇上承認他們的婚事,為此擺席宴請?
是鴻門宴吧!一看便知暗藏玄機,專為小倆口設下的詭計,兩人一進入就被天羅地網抓住了,插翅難飛。
可是能不去嗎?
當然不能,皇上都下旨了,龍潭虎穴也得闖,哪容許退後,兩個人進宮只允許帶一名侍女,小廝、侍衛一律不給進,還有入宮要搜身,舉凡傷人的刀劍武器都得卸下,防得相當徹底。
南宮九離夫妻倆為稍後入宮之事做準備,他憂心地對妻子絮絮叨叨。
「一會兒你什麼也別吃,敬酒我來喝,為防萬一,先將解毒丹服下,我不許你有事。」
刀光劍影他來擋,風雨雷電他頂住,不求天長地久,但願生死同行,矢志不渝。
軒轅青痕不同意地道︰「九離……」她還不到需要別人保護的地步,她有自保能力。
南宮九離難得態度強硬的說︰「這次听我的,我是你的丈夫,出嫁從夫,不得違抗。」
看他一臉冷肅神色,知道他是因為愛惜她,軒轅青痕心頭發軟,抿唇微笑,「好,听你的,誰教你是我的天呢!」
聞言,他柔了眼神,露出憐惜,「天威莫測,前路險阻,雖然我們心里有數,早做了準備,但世事難料,最怕有個萬一。」
反反覆覆是人心,曲曲折折是天意,就算有十成的把握能全身而退,也要防著突如其來的意外。
皇宮是最陰暗骯髒的地方,什麼齷齪事都有可能發生,多少為求榮華富貴的女子在這里消失不見,又有多少冤魂徘徊不去,深宮內院是一座大牢籠,終身困在里面不得出。
「都說听你的了,還像個老嬤嬤愛操心,皇宮我比你更清楚有多險惡,每個角落我大多都去過。」閉著眼楮也不會迷路,她熟得有如自家後花園,來去自如。
他還是不放心,面有憂色,「青痕,你比我的命更重要,我不會讓你有事,但是兩人只能走一人時,我希望你先走,我在後面幫你拖延時間,你直接出城不要回頭。」
「南宮九離,我是會拋下自己人不管的人嗎?你少說讓我生氣的話,要走一起走,不能走就把皇宮拆了。」她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想咬下她一塊肉是要掉牙的。
患難見真情,直到這一刻軒轅青痕才真的相信他深愛著她,愛到深處無怨尤,心中的銅牆鐵壁為之崩塌,注入許多的濃情密意,願為他傾己一生相愛。
「真像嶺南王之女會說的話,岳父在此恐怕也會說和你一模一樣的話。」南宮九離為之失笑。
她神氣的仰起下巴,「那是當然的,我是我父王的女兒,不過可惜了太子哥哥。」
在皇上有意刁難她父王的情況下,太子居然還異想天開,提議她父王讓出嶺南,由他的人接手,他力保她父王無事,等他上位後再給予高官厚祿。
嶺南王的地位還不夠高嗎?世間有誰能與他比肩。
高官厚祿算什麼,他們不屑一顧,這塊畫出來的大餅是不是有點自欺欺人,坐享其成等著摘果子的事他也做得出來。
當年的嶺南有多亂太子不是不知情,父王因此受了幾回幾乎喪命的傷,在歷經多次的戰事後才平定嶺南,使百姓有喘息的機會。
娶得賢妻富三代,有魚有肉米滿缸,娶妻不賢窮三代,破衣破鞋餓肚皮,太子這些年太依靠太子妃的娘家鐘家,路越走越偏。
鐘家是鐘鳴鼎食之家,族人過萬,有些在朝中為官,有些作育英才。
原本的鐘家還有些許賢名在外,但因有女為太子妃,他們的心就大了,把眼光放在高處,想的淨是日後的風光,也有點不知輕重,想把嶺南給吞了,佔為己有。
太子先前登門不只是為了嶺南勢力,也是為了鐘家嫡子被打成殘廢一事,他沒想過備禮上門賠罪,反過來要軒轅青痕為他設想,親自上鐘家道歉,不要讓他難做人。
不用軒轅青痕開口,一旁的南宮九離便沉著臉送客,太子不走還咆哮說南宮九離多管閑事,要拿他治罪,軒轅青痕一巴掌叫他閉嘴,直言鐘家人再不安分,她就弄死他這個太子,讓他們沒靠山再妄想。
被她一嚇的太子臉色發白,灰溜溜的走人。
不過畢竟喊了太子多年哥哥,軒轅青痕不可能真弄死他,她的目標還是鐘家人,把鐘家打進谷底,太子妃才會閉上她那張嘴。
原本軒轅青痕還希望太子上位,不要旁生枝節,因為他雖然能力不強但足以守成,不會有太大的波動,可是太子顯然已經忘了自己該做什麼,跟鐘家沆灌一氣,她就不願再支持他,而鐘家再垮,他也就失去了登基的資格。
「路是他自己選的,怨不得人,不管將來如何,我們無愧于心。」總不能人家滿月復算計,把他們當待宰豬羊,他們還乖乖等宰。
「是呀!沒對不起他,人在成長中茁壯,他卻是路越走越偏。」那個會擔著她跑、陪她看星星的太子哥哥死了,如今的太子一切以利為主,自私得只看見自己。
南宮九離笑著將她拉進懷中,「我們也有我們的仗要打,走吧!皇上怕是等得我們都心急了。」急著將兩人掌控在手掌心,不讓飛出去。
軒轅青痕罵了句,「皇伯父是傻子。」
為了小小的疑心而兄弟離心,得不償失。
*
皇宮內的草木蔥籠,花叢間蝴蝶穿梭,半陰的天氣有徐徐微風帶來絲絲涼意。
宴席在離御書房不遠的太和殿舉行,朝臣已有人入席,軒轅青痕和南宮九離到時幾乎滿席了,他們十分驚訝朝中官員大多出席,似乎真的是要替兩人慶賀而大費周章。
不過兩人並未因此松懈了防心,在貌美宮女的引導下來到靠近帝位的位置,初雪緊跟在後。
這時候,皇上、皇後還沒到,倒是恭賀聲不斷,看得出還是為他們高興,只是那笑容之下多了意味深長,疏而不近,眼中隱隱浮現憐憫。
大概是皇上做得太明顯了,想瞞也瞞不住,敏銳的官員都嗅得出風雨欲來,可他們阻止不了,也不敢多言,就怕卷入其中遭波及,皇家內部的分歧他們無力勸阻。
「皇上駕到。」
太監尖聲一喊,明黃身影緩緩走向主位。
「皇後娘娘到。」
雍容華貴的女子笑意融融,在女官的扶持下坐在皇上身側。
一龍一鳳脾睨眾臣,但令人意外的,又有一名細眉鳳眼的女子也出現了,年紀和玉景公主差不多,未語先笑的模樣溫柔可親,一點朱紅抹在眉心上,婀娜身姿似弱柳扶風,嬌弱柔美。
她是蘭妃,在皇上的另一側坐定,染了花汁的十指搭在龍腰上,十分放肆。
「皇上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千歲——」
所有人都跪了,唯有兩人未跪。
皇上看著兀自打情罵俏的小倆口,眼神微微一冷,卻又沒讓人看出任何不悅。
「平身。」
「謝皇上、謝娘娘。」
眾臣起身,回到原位,其實他們說的娘娘不只是皇後娘娘,還有蘭妃娘娘。
識相是當臣子的基本功,如此說話兩不得罪,可卻讓皇後听得十分厭恨,看向蘭妃的眼神像淬了毒似的。
「青痕呀!今日朕為你辦的宴席歡不歡喜?別再說朕亂點鴛鴛譜,朕也是盼你早日覓得良緣,你這性子太野了,朕都為嶺南王擔憂。」
那日軒轅青痕進宮後他滿心惱火,覺得軒轅勝天父女心思昭然若揭,不把他放在眼里,違逆他的旨意,可後來想想,她自挑了汝南王世子也好,剛好一鍋端了。
以往皇上都親親熱熱的稱呼軒轅勝天弟弟,如今直呼嶺南王,讓某些臣子心驚的抬頭看了一眼,又連忙低頭,當作毫不知情。
「歡喜是歡喜,可是菜都涼了,父王說我是金枝玉葉,不能吃冷菜,皇伯父,你下回上個熱鍋子,我保證吃得一滴不剩。」軒轅青痕埋怨皇上來得太晚,原本的熱菜都等涼了。
敢說帝後姍姍來遲,她是第一人。
皇上心里厭惡她張狂,面上卻還一副寬容樣,「呵呵……倒是委屈我們青痕了,文公公,再給郡主上一桌熱菜,她喜蝦、貝類,魚也愛吃,別忘了。」
「奴才這便去御膳房吩咐。」文公公行禮,倒退著往殿外走去。
「皇伯父記性真好,這樣你一定還記得我們那一年去撈魚,你被突來的刺客圍殺不慎掉入河中,是我父王游了五里遠才把你救起。」軒轅青痕狀似在閑聊家常,實則提醒人要記恩,不要恩將仇報,忘恩負義。
听到陳年往事,皇上既難堪又悻悻,沒人願意听到自己不堪的過往,尤其是帝王,他只喜歡炫耀流傳千古的豐功偉業,讓人知曉他為帝的功績與造福萬民。
「汝南王世子,你身子骨不佳,病灶難除,要不要朕派太醫給你瞧瞧,有病早日根治,別拖累了南嶺郡主。」與其面對自家佷女被她活活氣死,皇上改弦易轍對郡馬下手。
「臣謝皇上的關心,臣這身子時好時壞,拖了這麼多年也未出事,想來一時半刻死不了,不會讓郡主太早當寡婦。」南宮九離笑意淺淺,一邊回話一邊為妻子剝蝦,無視他人驚嚇得冷抽一口氣。
聞言的皇上差點噴出一口血,听听這語氣多像軒轅青痕,難怪會配在一塊,都是氣死人不償命的貨色。
皇上咬牙,「青痕,你挑的男人……」
他的原意是太不會說話了,簡直是虛有其表的糟心貨,她的眼光糟到連他都不忍睹,趕緊換掉別丟皇家顏面。
但是軒轅青痕喜孜孜的搶話,「秀色可餐,十分下飯是吧!我看皇伯父生的兒子沒有一個比他相貌更出色,不是胖得像頭豬便是瘦得如竹竿,一個個面目可憎。」
皇上臉色瞬間非常難看,一口鐵鑰味溢至喉間。
軒轅青痕恍若未覺,一刀接著一刀捅,「若只是外貌不如人也就罷,我們可以追求內秀,常言道月復有詩書氣自華,可是……怎麼這些年也沒听說哪位皇子德行出眾,文采過人?皇伯父,是不是國庫子沒銀子了,找不到好的大儒當太傅,你缺多少跟我開口,三十、五十我還出得起。」她豪氣萬千的拍胸脯。
「三十兩、五十兩嗎?」嬌笑如鶯的蘭妃掩口嘲弄。
「皇伯父,這是哪來的窮酸,不會是乞丐堆撿來的破爛吧!三、五十兩銀不過是我打發給下人的賞銀,三、五十萬兩拿來禮聘十個大儒我也不心疼,總不能皇子們盡是歪瓜裂棗。」
三、五十萬兩銀子,多麼財大氣粗?國庫里也就幾百萬稅銀,撥個十萬兩賑災都心疼,她隨口就能給三、五十萬,那實際上她怕是更富有,能把當今聖上比下去。
臣子中有人突發奇想,嶺南缺不缺小吏,他們願意降級當個小官員,混個小富即可。
「你敢說我是破爛?來人啊……哎呀!」打蘭妃入宮以來沒人敢給她氣受,她氣惱的蘭花指一指,才想開口教訓軒轅青痕時,倏地一物飛來,她面頰一痛。
「我不喜歡別人用手指指著我,若有下次,我會直接將你那張如花似玉的臉皮撕下,我太久沒回京了,想必有不少人忘了我『女煞星』的外號。」老虎不吼兩聲都成貓。
席宴上再無一人出聲,大家似乎很餓的拼命夾菜、喝酒,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郡主別惱,你用我的筷子。」南宮九離氣定神閑地將自己的筷子一遞,讓人收走桌上的單筷,另一只筷子落在蘭妃身後地上。
蘭妃本來無瑕的臉頰已經多了條擦痕。
「皇上,你看她,在你面前也敢傷你的妃子……」蘭妃捂著臉,故作姿態趴在皇上腿上嚶嚶哭泣。
皇上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抬頭看向皇佷女卻是一臉無奈,「你也太放肆了,嚇嚇她也就得了,何必傷了她的臉。」
對于小妃子他還是有幾分憐惜。
「皇後、謹貴妃,德、淑、賢、良四妃我還是很敬重的,而她不過是三品妃子,敢對我這正統出身的二品皇家郡主指指點點,我教訓她有何錯,她膽敢犯上。」她享受著南宮九離的喂食,但她吃的不是宴席上的菜肴,而是自帶的魚餅。
「皇上……」蘭妃不快的嬌嗔。
「青痕,看朕的面子……」當眾傷他的愛妃,她也真夠張狂跋扈了,偏她說的是皇家規矩,自己竟無法駁斥……最不守規矩的人卻拿規矩說嘴,真是諷刺。
「皇伯父,我沒殺她已經是看你面子了,你記不記得那個兵部侍郎,我是直接讓他身首分家。」她輕描淡寫的說著,恍若只是在閑話家常。
听者卻心驚膽顫,想起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前一刻還天真無邪的說要坐船游湖,後一刻听見兵部侍郎出言不遜,對嶺南王多有指摘,一回身抽出宮中侍衛的配劍,將一個活人的腦袋砍下,那血是用噴的,近身十余人皆鮮血淋頭,連皇上也不例外。
皇上勉強擠出微笑,「……青痕,過去的事別再提了,今天皇伯父祝賀你新婚,賜酒。」這場鬧劇該結束了。
銀盤子上鋪著紅綢,紅綢布上兩杯酒,彎著腰的太監小碎步到新婚的夫妻跟前,單膝一跪獻酒。
「郡主昨夜受寒,不得飲酒,臣代她喝……」南宮九離欲取酒飲下,一只縴柔小手按住他。
「怎麼,怕朕在酒里下毒?」皇上嘴角一勾,眼露嘲意。
這麼大剌剌的說出心底話,皇上已不給自己留後路了,孤注一擲。
「皇伯父說笑了,你要是下毒了,我公爹汝南王十萬大軍、父王十三萬大軍,一共二十三萬大軍就要兵臨城下了。」
她端起酒一口飲下,賭皇上不敢要了她的命,南宮九離亦飲酒入肚,兩人相視一笑。
「哪來的十三萬,不是只有八萬?」皇上氣急敗壞。
「嶺南另外五萬是我花銀子養的,沒辦法,賺太多花不完,索性用來養兵。」她這話更氣人,可她痛快。
而且南宮九離還沒說呢,他們汝南其實也不只十萬兵,而是十六萬。
宴席間更鴉雀無聲,群臣們連大氣都不敢喘。
「你你你……」皇上你了半天說不出半句話來,他被多出來的兵力氣到無法言語。
這時皇後站出來緩頰,「自家佷女還是個孩子,你和她鬧什麼脾氣,青痕,別怕,別理你皇伯父,本宮準備了些東西給你添妝,你跟本宮到後殿來。」
皇後一招手,面色慈藹。
軒轅青痕一起身,身側的南宮九離也跟著站直,雙雙朝皇後走去,皇後取笑兩人感情好,形影不離,但命人攔下南宮九離,後宮禁地,男子不可任意走動。
不過,夫妻倆早有對策。
南宮九離一臉虛弱地說︰「皇後娘娘,臣覺得身子不適,頭暈眼花的……」
「啊!又犯病了,皇伯母就借個地方讓他歇歇,反正拿個添妝也耽誤不了多久,一會兒我們就出宮回府了。」反應極快的軒轅青痕連忙扶住丈夫,一副甚為憂心的樣子。
「你……你們……唉!一起來吧!」皇後一嘆氣,笑著招呼兩人同行。
皇後走出太和殿時回頭看了皇上一眼,帝後眼神交會又錯開,來到殿外,一陣淡淡的花香味隨風驀然傳入幾人鼻尖。
軒轅青痕咬牙,「不好,中招了。」千防萬防,居然沒防到這招。
「怎麼了,青痕。」南宮九離小聲的問。
「是春海棠,郡主和郡馬趕緊服用百花丸。」四戒善醫,跟他學過幾年醫術的初雪連忙取出解毒的藥丸,一人手中塞一粒,自己也吞服一粒。
南宮九離疑惑,「春海棠?」
初雪細聲解釋,春海棠是一種形似海棠的粉紫色小花,本身無毒,但與杏花酒一融合,便會使人散功、四肢無力。
「你們小倆口在干什麼,怎麼越走越慢了,本宮可是準備了很多好東西,包準讓你們大喊沒白來一趟。」
軒轅青痕和南宮九離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地走進了後殿。
後殿掛匾「頤和」,是平時小皇子玩耍的地方,但此時沒有皇子,只有數百名已箭在弦上的禁衛軍,箭矢對著小夫妻等人,大殿的門倏地關上,甕中捉鱉。
「青痕,莫要怪本宮,本宮也是情非得已,皇上的命令無人能違抗,本宮只能听命行事。」她說得無奈,卻緩緩走向禁衛軍身後,神情帶著一絲絲驕色。
「你想殺了我們嗎?」她嘲諷。
「不,皇上只要你一點點血煉丹,再讓你和世子勸汝南王和嶺南王交出兵符,皇上不會要他們的命,只是不希望兵權被分散,你是乖孩子,應該能體諒皇上的苦衷。」
做婊子還要立牌坊,說的便是皇上、皇後這種人,明明想把人家一窩子都端了,連根拔起,還貓哭耗子假慈悲,哭訴自己的不得己。
「你認為我們肯嗎?」南宮九離擋在妻子前面,不允許任何人傷她一根寒毛。
見他強出頭,皇後眼里滿是嘲弄,「就憑你?還是多吃點藥吧,也許能多活兩年。」
「試試。」他手一抽,腰上的腰帶變成一把軟劍。
「你會武?」她一驚。
「自然。」南宮九離輕甩兩下,銀白長劍發出龍吟的劍鳴聲。
「你沒中毒?」皇後臉色微白。
「托皇後鴻福。」他神色冷然。
好似被辜負了一般,皇後抖著聲音說︰「你……你們……你們騙本宮……」居然警覺性這麼高,連她也被瞞過,以為已經得手了。
「皇後娘娘在唱大戲嗎?你先不仁,休怪我們不義,你以為這幾百人真的困得住我們嗎?」軒轅青痕冷笑。
「青痕……我真的不會害你們,你們為什麼不听話。」皇後嘆息,一臉淒婉。
「你把這陣仗搬到外頭去,把這番話說給那些大臣听,看看誰會信,腮題之輩也只有去當鬼了,我瞧不起你們的下作。」軒轅青痕說得嘲弄,從發間拔下金釵,手一動,釵成利器。
「你也帶兵器入宮?」她雙目一瞠,剛一說完,就見初雪也取下腰帶,按動機關,瞬間長劍在手。「好、好、好,一個個都有備而來,皇上說了,只要留下一條命,至于會不會成殘不重要。」
「那就看看這個惡心的地方能不能將我們留下——」
話一落下,三人形成三角飛掠,一人挽劍打掉射來的箭,一人隨護在側注意四方流箭,一人直接刺向射箭人,不絕于耳的慘叫聲淒厲響起。
一顆頭飛向皇後,她不自覺一接,兩顆圓滾滾的眼楮與她四目相對,她驚得全身僵硬,喉頭像被扼住般喊不出聲音。
頤和殿內死傷無數,尸體遍布,幾乎讓人無落腳之地,背上挨了一劍的皇後慌忙逃出,又調來千名禁衛軍團團圍住,不讓殿里的人有機會跨出一步。
這時不知是誰朝禁衛軍丟擲七、八顆黑球,它們突然爆開來,氣味不只難聞還冒出白色煙霧,一燻入眼楮便又刺又辣,淚水直流,叫人沒法睜開眼。
突地,一名蒙面黑衣人竄出,向著南宮九離三人而去。
「快,跟我走。」黑衣人壓低聲音要他們跟他走,還打著手勢指時間不多了。
雖不知對方是何來歷,但與其在頤和殿內受困,還不如隨此人離開,若當真有鬼,他們三人聯手也可拿下此人。
南宮九離跟軒轅青痕交換眼神,與初雪一同隨著黑衣人飛也似的離開,可當發現抵達的居然是謹貴妃的蓮華宮時,南宮九離等三人訝異地微頓腳步。
黑衣人道︰「還在發什麼楞,進來。」這幾個孩子也未免太大膽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真是找死。
「你是……」隨黑衣人入內後,南宮九離狐疑地問,皇宮內院怎麼有男人,還窩藏在姑母的宮中,這……很難解釋的清吧!
男子一把扯下蒙面的黑巾,轉身咧嘴一笑,風華絕代的面容令人驚艷,與南宮九離的傾城美顏不相上下。
南宮九離驚喜道︰「小叔叔!」
南宮天雲呵呵地朝佷子肩頭捶了一下,見他忽地眉頭一皺,不禁關切,「受傷了?」
「沒事,中了一箭,小叔叔為何在這里?」太詭異了,堂堂男兒藏身嬪妃宮內,難道無人發覺嗎?
南宮天雲嘆氣,「還不是為了你小姑姑,這宮里的女人個個狠毒,雪兒被害落胎兩次,你表弟不是中毒便是被人推下水,我要不在,他們母子倆早就死了。」
他當初游歷到京城,心癢想瞧瞧妹妹再出宮,誰知正巧遇到七皇子出事,便幫了一把,這之後就放心不下,在京城一待數年。
南宮九離微微頷首,又問︰「小叔叔又如何這般及時地趕來?」
這次,回答的不是南宮天雲,而是一道女聲
「是我讓哥哥出手的,一听見你們入宮我都快擔心死了,連忙通知哥哥去接應,九離,你都長大了,我最後一次見你時還沒我腰高,如今卻已經成親了……」美貌如舊的南宮天雪發出感慨。
「多謝小姑姑。」南宮九離一頷首。
軒轅青痕也跟著道謝。
「嗯!傷了的胳臂先上藥,一會兒我再想辦法送你們出宮。」宮里太危險了,到處都是禁衛軍。
南宮九離搖搖頭,「小姑姑的好意我們心領了,我們直接出城,到了城外再處理。」他們不能在此久留,否則蓮華宮會受到牽連。
「出城?」南宮天雲兄妹倆訝異。
「這里應該有一條秘道,我們可以順著秘道出城。」軒轅青痕看看丈夫身上的傷,眼神流露心疼,他是為了替她擋箭才被流箭射中。
「這里有秘道?」兄妹倆面面相覷,為什麼他們住在這兒這麼久卻毫不知情。
「床鋪後面的牆有機關,以這塊磚為中心,往左側第二塊磚敲三下,再敲右側第一塊五下,再敲左側第一塊五下,把中心那塊磚輕輕往下一按……」
隨著軒轅青痕的話,幾人移動到寢殿中,然後看見牆面打開露出一條人寬的暗道,深幽的通道不知有多長,伸手不見五指。
「咦!真的有暗道?」南宮天雲十分稀奇的鑽進去試試,又一臉興奮的鑽出來,直說︰「好用、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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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後妹妹和小外甥有難,便可由此逃出,去投靠佷子。
「你們快走,別耽擱了,說不定皇後會帶人搜過來。」南宮天雪催促著,生怕他們被逮個正著。
「嗯!我們先走了……」南宮九離讓妻子和初雪走前頭,他殿後斷尾,要從內側將秘道門關上前,他又看向南宮天雲,「小叔叔,你什麼時候走,父王十分惦念你,而且你年紀不小了,也該找個人定下來。」
南宮家的開枝散葉不能只靠他一人,當叔叔的也有責任。
「總要等七皇子再大一點再說,我暗中教他武功讓他有自保能力,還有,太後宮里有個叫知錦的女官,還挺有趣的,我等她年滿二十五歲出宮。」那小姑娘巴掌大的臉兒總是一本正經,讓人想要逗逗她,而她的反應也總是不讓他失望的有趣。
「知錦女官今年幾歲?」
「十八。」
「好,我明白了,小叔叔、小姑姑自己保重。」七年後,表弟也長大了。
「嗯!路上小心。」
南宮九離沒有回頭,大步走向黑暗中的軒轅青痕,他伸手一把握住她柔軟小手,往暗道深處走去。
牆又恢復原來的樣子,完全看不出有一絲異樣。
在他們走後不久,皇後真的帶人搜宮,在高大樹木頂端坐著的南宮天雲冷冷一笑,譏諷帝後的白費勁。
而地道內的三人疾步快行,走了快一個時辰終于到底,推開門,竟是城外的一座酒坊,出口處就在酒缸底下,這酒缸本身就是假的,缸底便是暗門。
初雪一冒出頭就听到個夸張的男子驚呼聲。
「哎呀!有老鼠,好大的碩鼠,就跟人一樣大……」
初雪抿嘴一笑,翻出酒缸,隨後出來的軒轅青痕就沒這般好脾氣了。
「閉嘴,四戒。」吵死了。
「喲!是郡主呀!你也喝酒嗎?」被派到這里接應的光頭和尚舉高酒葫蘆,敬她一敬,恭喜他們真的逃出來了。
懶得理他的軒轅青痕將和尚推開,與也已經出來的南宮九離走到酒坊外,同樣來接應的夭月、桃芍和戰一正等在門口。
進宮之前,軒轅青痕已經挑了幾條秘道,把出口位置告訴兩人的心月復,讓他們接應,並準備好了信號煙花。
「世子。」
「郡主。」
眾人難掩激動的喊著。
軒轅青痕微微一笑,接著吩咐,「先為九離上藥,初雪也有傷在身,咱們準備準備,啟程回去。」京城不是久待之處。
「我沒事……」南宮九離想早點上路,不想因他一人的緣故拖延行程,皇上的人隨時有可能追出城。
「不要讓我擔心好嗎?」她縴縴素手按住他的手。
看見妻子眼中的心疼,他柔聲答應,「好。」
情意脈脈,流轉在彼此眼底。
在經過清洗、縫合、上藥、包紮後,一行人上了馬,和瞧見信號煙花的龍一等人會合,正要離開時,軒轅青痕往後看了一眼,京里某處似乎火龍竄升。
「郡主,屬下燒了太師府。」龍一說著。
「燒得好。」
太師府是太子妃娘家,也就是鐘府,太子妃親眷俱亡,太子妃聞訊眼前一里;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
她醒來後再度悲號泣血,怒傷肝、悲傷神,她兩者皆有,最後臥病在床,不能再為太子出謀劃策,太子也漸漸回到原來的心性,沒多久,朱良媛為他生下長子。
*
經過半個月的奔波,即將進入汝南地界,歸心似箭的眾人揮著馬鞭想快點回到自己的地頭。
他們一路上被皇上的人追著也有些煩了,唯有踏上汝南的土地才安心,沒人想與十萬大軍廝殺吧!
擔任斥候的戰五訝異輕呼,「咦!那是什麼?」
遠遠看去像一座橋,只是這座橋也太長了,橋的兩端看不到盡頭,彷佛躺黃泥土上的一頭巨龍。
等眾人走近了一看,什麼橋,分明是一堵牆,而是高約二十四尺,每隔約三百尺處有一座長方形石台,至于有多寬看不清楚,要爬到牆頭才明白,上頭隱約可看見崗哨、塔樓、了望台,有持槍握刀的士兵來回走動。
驀地,城牆底下一道大門打開,數以萬計的騎兵朝他們蜂擁而至,帶頭的旗幟飄揚一個「汝」字,因此只有驚訝,沒有驚嚇,他們一頭霧水的看著小黑點慢慢變大,然後是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父王?」
軒轅青痕和南宮九離同時一喊,兩人眉頭微微一顰,各喊各的親爹,總覺得兩個爹「狼狽為奸」做了壞事。
「女兒呀!壯不壯觀?牆底寬二十尺,頂端寬十七尺,父王還弄了炮台,上頭能行車,還有烽火台,一有事就點起狼煙,遠遠就能瞧見,隨時能調兵支援……
「你說的萬里長城耗需太多,父王終其一生怕是辦不到,不過修築個千里長城倒是能力所及,但叫皇兄的兵馬過不了……」
萬里長城、萬里長城,她父王修了萬里長城……不,是千里長城,這太詭異了,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天呀!她頭好痛……
等等,不對,這短短時日是如何辦到的?
「父王,你的石材和青磚哪來的?」建築這長長的城牆可不是幾百塊磚頭和石頭建得起來,那是數以千萬計。
「你不是給了父王火藥嗎?我和你公爹去山里試炸,一不小心就把一座山炸平了……」火藥真是好東西。
她錯了,以父王的性子,她想不只炸平一座山,而是把山炸平了,他是用掉多少火藥?
她不該把火藥配方告訴父王。
「人呢?總要有人才能做事。」
軒轅勝天得意洋洋的仰天大笑,「二十多萬士兵,百萬民工,日夜趕工好給你一個驚喜。」
是呀!好大的驚喜,喜到她心里在滴血。
軒轅青痕繃著臉,努力保持平靜地問︰「花了多少銀子?」
既然是民工要給工錢的,而且還要讓人吃飽……百萬人是個可怕的數字,背後要付出的銀兩不只百萬,加上那些建材……好在只有千里,若是萬里……弒父無罪。
「呃!這個……我不清楚,是他負責的。」軒轅勝天一臉心虛,顧左石而言他。
被指著的南宮厲干笑的閃避兒子、兒媳的眼神,「沒……沒花多少,我們炸平的山全是石頭,所以石料不用買,省了一筆……」
「我只問我剩下的嫁妝還有多少?」心很悲涼。
「這……」南宮厲沒臉回答。
「咳咳!女兒呀!銀子這種東西再賺就有,你看這長城多雄偉,以後也不用擔心自己人打自己人,城門一關鐵騎難入,父王不想斬殺一手帶出來的將領。」朝廷里的將軍十之八九都跟過他,他能狠心將其首級斬下嗎?
軒轅青痕幽怨地看他,「……父王,那是我的銀子。」一夕全空。
軒轅勝天訥訥地看向南宮九離,「嫁漢、嫁漢,吃飯穿衣,你叫你夫婿養你,好了,這件事不許再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別哭著跟爹娘要銀子,太難看……」
「父王,你良心何在。」有這麼坑女的爹嗎?她一定不是親的。
被狗叼走了——軒轅勝天臉皮厚的在心里回道。
「青痕,以後我養你,你不必擔心銀子的事。」千金散去還復來,只要多用點心思,不愁缺金少銀。
「你知道有多少銀兩嗎?」
她說了個數字,南宮九離一听,都想把他父王的骨頭拆了,兩位花錢如流水的王爺未免太不把銀子當回事了!
他也覺得他的頭隱隱作痛,要是這兩人想修遠航的大船,當兒子、女兒的是不是得割肉湊銀子?
還真給他料中了,幾年後,不當王爺的兩個男人決定去海的另一頭看看,于是他們又花光了兒女的銀兩,建了遠洋艦隊,三年後歸來,帶回無數的金銀財寶和海外的種子、鏡子……許許多多的百姓沒見過的舶來品。
嶺南、汝南合而為一,稱之為南境,南宮九離成為第一任南境王,其妻軒轅青痕為南境王後,獨立在朝廷之外。
悔悟已晚的皇上不但失去了遼闊的土地,更缺少能征善戰的主帥,在若干年後北邊敵國來犯,使得王朝幾乎面臨滅國,南境出兵相救才免于淪為亡國奴,南境王後領兵,身後是她三個兒子。
不過這是往後的事,現在的軒轅青痕還像個小姑娘似的和父王斗氣。
「父王,有件事我不告訴你。」哼!父王太壞了,得治治他。
「什麼事?」他一臉散漫,听不听都無所謂。
「和母妃有關。」
一听和妻子有關連,他臉色驟變,「說,你母妃怎麼了?」
「心情不好,不說。」
「女兒呀!父王是做得不對,以後一定改,我和你公爹絕對不會再亂花一兩銀子,你快告訴父王,三娘發生什麼事?」不孝女,故意吊他胃口。
軒轅青痕卻轉頭拉著丈夫就走,「九離,我們上去看看,看我的銀子花得值不值得。」
高高的城牆……唉!也算給後代子孫留一道屏障。
「好。」南宮九離牽著柔軟小手,一步一步往上走。
「女兒呀!父王的乖寶,你快跟父王說說,父王快急死了,你別使性子,快說……」
軒轅勝天邊喊邊追,可女兒、女婿沒一個理會他,他們登高望遠,看著日後的領地,相握的手心握得更緊。
幾個月後,這個秘密終于揭曉。
年近四十的軒轅勝天抱著哇哇大哭的娃兒,真的傻住了,兩行淚由眼眶流出,滑過面頰往下滴落。
他有兒子了!
軒轅青痕看看父王、母妃還有弟弟,笑著退出房間,門一開,她就見到等在屋外的南宮九離看過來,目光是不變的柔情緡繕,讓她不禁甜蜜一笑。
他們如今無須擔憂頭上懸著的刀,可以自由地做想做的事情,總算是達成了她的目標,最幸福的莫過于一家人能夠圓滿相守。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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