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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庭 -【情難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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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4-26 00:06:48
標題:
章庭 -【情難和】《全文完》
章庭 -
情難和
她是招誰惹誰了?呱呱落地後就苦命到現在!
如今母親都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做女兒的她非但沒有沾上半點福氣,
還被人家的兒子要脅,淪為性奴隸,
為了母親好不容易爭得的二夫人地位,
她只能任人宰割,隨他「搓圓捏扁」,
一直到心碎了、身疲了,才想到要逃……
打一開始,他就對她這個拖油瓶很有意見,
加上小妮子性子冷淡,什麼事都一副「沒我的事」模樣,
衝著這一點,他便要好好的回敬她一番!
不料最最殘酷的行為都加諸在她身上了,
她還是默默的承受,反而是他自己產生了罪惡感,
太誇張了吧!情婦他隨手一招就來一大群,
卻偏偏被個小女孩擾得心情不定、人不像人……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4-26 00:07:32
楔子
彷彿被催眠般,
呆呆的看著你走過來,
呆呆的看著你停下來,
呆呆的由著你輕抬起我的下巴……
今晚FREEPUB中依然人聲鼎沸。
十點五十九分,孟情歌姍姍來遲地踏入「FREE」,她嫻熟地在吧台內脫下黑色皮外套,身著高領黑衣以及長褲的她,看起來像一隻豹,敏捷而優雅。
「啊!孟姐。」看守外場的一名服務生發現她的到來,忙不迭地過來報告,「三號桌客人說是你的朋友,等你很久了!」
「哦?」孟情歌聞言滿心疑惑,實在想不出來,在台灣,除了「FRRE」的合夥人丁可當外,她會有什麼朋友!
才踅出吧台,她便看見一名身材頎長的男性,背對著她坐在椅子上——
那是她熟悉至極的背影!
「咦?」坐在男人對面逢場搭訕的艷媚女子,率先注意到僵立在當場的孟情歌。她不悅的心想,真討厭!怎麼會有人來打擾呢?
察覺到身後有異樣,男人立刻轉頭,黑炯深邃的眼瞳鎖定住孟情歌,然後緩緩站起朝她邁近。
孟情歌彷彿被催眠般,呆呆的看著他走過來,呆呆的看著他一停下來,呆呆的由著他輕抬起她的下巴。
男人似鷹的眼中淨是激動的心疼之色。
孟情歌身材纖細高挑,他卻更勝一籌。
他突然吻住她的唇,雙手捧住她的臉,薄唇是完完全全地飢渴霸佔,靈舌毫不客氣地掠奪著,他以肢體語言命令她必須完拿的給予和服從。
在場的全都被眼前這一幕撼住心神!
情急地,她咬破他的下唇,滲出細微的血絲,反而在糾纏中強迫共享這一吻。
須臾,他才鬆開她。
「情?」
「嗯……」她迷亂地陷入他的男性麝香中,根本回不了神。
「我是來接你回去的。」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4-26 00:07:57
第一章
初見
兩雙眼瞳,
一為年輕氣盛,隨時散發著冷峻氣息,
一為半稚氣半早熟、淡望世間一切;
就在對峙上的電光石火間,
已彼此較量過一回,估算著彼此的斤兩……
十年前日本
古色古香的大門,在輸入密碼後才開啟,黑色的轎車駛入,映入眼簾的是一般人家所負擔不起的庭園景致,大宅子則位於正中央。
簡單就是美,主宅外觀雖然是落落大方的設計,卻營造出氣勢非凡的景觀,在在顯示出不是一般的大手筆。
此時,閣樓二樓——
「賓果!」微瞇起狹長的眸子,年約二十四、五歲的年輕男子放下窗簾,遮掩去黑色轎車駛入庭園的一幕。
「父親大人真的把那個女人迎進門了?」長子西村京極的聲音淡淡響起,不似弟弟那股暗藏著不滿及殺氣,只是平淡中有著不可錯辨的威嚴性。
「對!」次子西村難和的眼色變濃變深了。
「難和,就算你真的想做掉那個女人,也得暫時忍耐一下,就看在父親大人的面子上吧!如何?」
「你知道那女人叫什麼名字嗎?」西村難和不答反問。
「楓子,她的中文名字是孟楓美。」
「哦?」還是個外國人呢!西村難和再度掀起窗簾,恰巧看見一名穿著秋色和服,有著成熟風韻的女人姿態優雅的下車。
儘管隔了一段距離,他仍然驚艷於女人的嬌媚。
哼!難怪老頭會破了天大的例把她帶回家!
慢點!西村難和原本想離開窗邊了,但隨著孟楓美下車的小身影讓他打消了主意。
那是一個大約十五、六歲的孩子,利落的短髮,瘦長的身子穿著最普通不過的白色襯衫以及牛仔褲,在初春的涼風中略顯單保
似乎有所感應般,那孩子猛然抬頭張望彷彿知道有人在注視著自己。
西村難和幾不可聞地倒抽一口氣。
黑髮、濃眉、大眼,那是一張英氣十足的乾淨小臉蛋,微褐的膚色使他帶有異國風采,不似日本和風式的精緻白臉娃娃。
兩雙眼瞳,一為年輕氣盛、隨時散發出冷峻氣息;一為半稚氣半早熟、淡望世間一切……
就在對峙上的電光石火間,已彼此較量過一回,估算著彼此的斤兩。
「她應該是那女人帶過來的女兒!」西村京極走了過來,和西村難和一起看著——那女孩有一雙好眼!
女的?「她叫什麼名字?」西村難和問道。
「情。據說她母親都是這樣叫她。」西村京極回答。
「情?」西村難和試著發出這個中文字字音。
「嗯!」西村京極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走吧!我們也該下去了。」
☆☆☆
打從有記憶開始,情便和母親相依為命,她們住在唐人街裡,同時受中國與日本文化的熏陶。
孟楓美是華裔第三代,選擇以自己的身體為本錢來養活自己,伶俐的她很快就習得以退為進的手段來服侍男客。長袖善舞的她周旋於有錢的大爺間,沒多久便進階到銀座,經營屬於自己的店。
一心盼望著由烏鴉變成鳳凰的她,終於被西村當家主人西村靖相中,贏得如夫人的寶座。
「情,不許東張西望的。」盂楓美刻意挺直背脊,想發揮出所有的高貴氣息。
環視佈置得尊貴清幽的和室,她其實興奮得想咧嘴大笑。
啊!這兒觸目所及的一景一物,不知是多少金錢堆砌出來的啊!思及自己竟然能夠成功地在西村氏如此名門中佔有一席之地,真個是做夢也會偷笑。
在日本,沒有人不知道西村氏。
西村第一代主人是個武士,因為立下血汗功勞而受封,延續至今仍擁有五千甲以上的土地。
西村財團更是進佔各行各業當龍頭,再加上西村家曾和日本皇室有過通婚結合,在眾人眼中,就更加顯得尊貴,恍若夜空中星鑽般燦耀。
西村這一代的女主人,也就是西村兄弟的母親弘子夫人,是一個體纖多病的美人兒,柔弱而溫雅。為丈夫生下一對兒子後,她便臥病床塌,對丈夫公然有女人的行為始終不聞不問。
直到今日,她對丈夫首次迎入門的小妾也滿心好奇,因此,特地請孟氏母女先在這間茶室稍待,想親自會見她。
很快的,人員到齊,西村兄弟陪伴母親落坐,活像兩尊守護的武將神祇。
兩個女人靜靜的凝視著對方。
西村京極一臉平靜的坐在母親右手邊,西村難和則坐在母親的左手邊,對盂楓美的興趣沒那麼大,反倒想看清楚一直低垂著頭的女孩。
至於弘子夫人的反應也挺令人玩味的,起先是震驚,然後是了悟,接著是完全的安慰與寬心。
「原來你就是楓子,」弘子夫人微笑了,「歡迎你到西村家,以後老爺就拜託你好好照顧了。」她的聲音溫柔一如碧綠湖水漾起的漣漪。
「不、不!豈敢,往後才需要西村夫人您多多指教呢!」孟楓美趕緊回禮,雙手平放在她榻榻米上,姿態謙卑的行禮。
反倒是情,態度就顯得不卑不亢。
西村難和冷眼看著,心中冷笑道:這麼傲?等著吧!往後我非挫挫你的銳氣不可!
情一個勁兒地垂著眼,小小年紀的她,人情事故可是見得比同年紀的孩童多,她明白眼前兩個大哥哥正以一種冷得近乎無情的眼光審判著自己。
忍不住好奇,她揚起長睫,悄悄的打量回去。
穿著米色悠閒服的西村京極看起來溫文內斂,五官儒雅有書卷氣,修剪整齊的頭髮梳得光滑而有型,一副無害的儒者教師樣;但若因此而小看他的話,往往會死得很慘。
反觀一身針織套頭毛衣及長褲的西村難和就顯得隨意而危險,簡單的穿著,襯托出不羈且吊兒郎當的另類風采,不似西村京極的內斂,他直接目露凶光地瞪著她和她母親,彷彿想將她們一口吞吃下腹。
「情……情?」弘子夫人的招呼聲,讓情回過神來。
「呃?是!」她看著眼前美麗溫柔的夫人。
這夫人……為什麼對她笑得這麼甜美而關懷呢?她不得不狐疑。她媽媽可是個壞女人,要搶走她的丈夫,不是嗎?相較之下,兩個大哥哥的反應就「正常」多了。
「你過來。」不知怎地,弘子夫人一眼便覺得對情很投緣,只覺得這個靜靜的女孩兒真是愈看愈有味道。
含著笑。弘子夫人白皙纖弱的柔荑主動覆上情的小手。
對母親這等熱切的模樣,西村兄弟不禁詫然,因為就算是西村親族的孩子,他們母親也是極少表現出如此喜愛的態度。
「你這孩子長得真好看。」緣分也許就是如此難以解釋吧?弘子夫人輕輕笑著說:「楓子,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收情當乾女兒呢?」
西村兄弟不約而同的在心中感到震驚,情則是愣在當常
西村京極很快就恢復神色,決定按兵不動。
但西村難和可就沒有那種好耐性了。
「媽,您在說什麼啊?」雖然口頭上是好聲好氣的,但西村難和投給孟氏母女的眼光卻是直接又鄙夷的,活像她們是害人的微生物,會蠕動的那一種。
「謝謝夫人!」鴻福意外從天降,孟楓美的腰哈得更彎了。
乾女兒!這不啻是一道在這個家中立足的有力護身符!她生養這個女兒,畢竟還是有點用處。
情睜大眼,對眼前慈藹的面容突地產生了不信任感。
這一切都好假喔!想想看,自己的母親鵲占鳩巢地住進這個家,而這個家的女主人卻還要收她當乾女兒?
這不就是等於敞開雙臂歡迎她們嗎?還收她當乾女兒?這是哪門子的世界啊?
「我……」情實在不曉得該如何應付弘子夫人真切渴盼的神態。這會是真實的嗎?年紀青澀如她,根本不曉得如何分辨。「我……」
弘子夫人似乎看穿她的為難處,她笑了笑,輕拍她的手說:「不要緊,這件事以後再說吧!嗯!你轉到青學園的入學手續辦好了沒?」
青學園的入學應該沒什麼問題的,因為學園是由西村財團主力贊助的,可以說是學校的老闆。
「嗯。」鬆了一口氣,情被動的回答。
一場王對王的「相見歡」於此告一段落。
☆☆☆
夜晚的日式庭園顯得寧靜安詳,毛毛細雨讓宅園閃爍的燈火有一種朦朧美。
「真是沒想到,弘子夫人似乎很喜歡你。」
梳理著黑色長髮,孟楓美抹上花香的香油,一邊等候著西村靖的夜歸,一邊忍不住以嬌滴滴的聲音斥責女兒——
「你應該當場答應下來的。情,這可是你一步登天的大好良機,以後你要出嫁的時候,打著西村家女兒的名號可是風光十足,你懂不懂啊?」
「懂。」其實情什麼都不懂,她只知道,當母親生氣的時候,最好什麼事都順著她。
孟楓美並不滿意女兒呆板的回答。事實上,她不滿意女兒的地方太多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小妮子便不主動開口了,當她下班回家時,也不會說句甜蜜的話來慰問她,當然繳學費時除外,一副好像存心跟她過不去似的模樣。早知如此,當初她又何必生下這個累贅呢?
「老爺回來了!」
茶幾上的電話對講機傳來女傭的稟告聲,母女倆的對談於是暫告一段落。
「好了!回你房間去。你就好好當你的學生,千萬別給我惹出麻煩,知道嗎?」西村靖回來了呢!說完,孟楓美馬上趕女兒出去。
情起身,拉開另一邊的紙門走出去,踏著散發出陳年沉木香的走廊地板,她依舊有一種不真實感。
如此偌大奢華的宅邸,往後真的就是她的家了嗎?
看起來如此雍容華貴的出色人物,以後就是她要共同生活的家人嗎?
不知不覺的。還不想入眠的她信步來到走廊的盡頭。
拉開門,入目的是美輪美奐的精緻庭園景致,在小雨的溫柔洗禮下,草葉花瓣顯得格外乾淨。
她一邊走著一邊看著,不知名的花香一路伴隨著她,一條分叉小徑的盡頭卻是一個大大的驚喜——
在一頂傘狀造形的茶亭,紅漆漆繪的石椅上,竟然坐著弘子夫人!
「啊!」
一老一少,分不清楚誰比較詫異了。
弘子夫人先開口,「情,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情還沒有回答,她又說了。「那就陪陪我吧!我想再走走。」說完,她站起來領導在前,情則默默地跟了上去。
弘子夫人滔滔不絕地講著,情便沉默的聽著。
「你太瘦了,孩子。多大了?」
「已經十六了。」
「十六?那你真的要多吃、多補一點兒,女孩子瘦巴巴的可不好看哪!」她原以為她才十四、五歲呢!
情聞言一愣。多麼溫暖的關懷之詞啊!母親從來不曾對她說過這種話呢0是的,夫人。」
「改天記得提醒我叫女傭煮些藥膳給你吃,是我娘家的祖傳秘方喔!對女孩子的體質是很好的,不然,我才不會順利生下兩個兒子呢!」弘子夫人難得有此滔滔不絕的時候。
「謝謝夫人。」
「別再叫我夫人了!我可是很想聽你喊我一聲『媽媽』,我沒有女兒呢!」弘子夫人美麗的眼中閃爍著希冀。
「我……對不起!」她辦不到!
雖然失望,但她也只能接受,至少情看起來並不討厭她,不是嗎?「是我太心急了。」弘子夫人邊說邊握住情的手。
她狀似不經意的舉止又嚇了情一跳,不曉得該不該掙開。對她而言,弘子夫人委實是太熱情大方了一些。
可是……弘子夫人的手好溫暖呵!不像她母親徽涼的膚觸。她終究沒有掙開。
「很晚了,下回咱們再去庭園的另一邊走走吧!那兒有一座溫室,裡面開的花才叫壯觀哩!」
「夫人……」情鼓起勇氣問道:「您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媽媽她……她可是個很壞的女人,而我是她女兒啊!」
「很壞的女人?」弘子夫人沒有生氣,反而溫柔地微笑道:「她是你的媽媽啊!你這樣說,不是有失厚道嗎?」
「她搶了你的丈夫才有失厚道!」糟糕!她為時晚矣地摀住嘴,但話已出口。
情硬著頭皮、挺直背脊,心中懼怕著。不曉得緊接下來會是面對什麼樣的風暴?
「你說錯了,情。」弘子夫人沒有勃然大怒,反而是心平氣和,「人不是物品,沒有誰能搶走誰的。」
情不瞭解她的話,「但是,我和媽媽住進西村家卻是事實啊!」這些大人的心思是怎麼運作的啊?
「你是孩子,還不會瞭解。」夜色中,弘子夫人的臉龐染上淡淡的愁,很美卻又很靜。「以後你就會明白了。」
情又沉默了。
什麼叫做「以後你就會明白了」?
那她寧願什麼都不要明白。
☆☆☆
「青學園」向來是日本上流社會人士的子女就讀的貴族學校,隨便一個學生的家世背景都足以嚇死人。
「青學園」設有初中、高中和大學,采男女分班制。
因為絕大部分的學生都是直升的舊識,因此一有中途插班的轉學生,便格外引人注目。
「聽說那個就是西村家小老婆的女兒呢!」
「真的嗎?難怪給人的感覺就是『與眾不同』。真討厭!這種人怎麼可以和我們平起平坐呢?」
「不、不、不!你說錯了,她是小老婆帶來的拖——油——瓶!」石黑玉子眼尖地望向教室門口,一見傳聞中的女主角出現了,故意將聲調拉長加大,就是要讓對方聽個分明。
殊不知情一點都不覺得難堪,也不生氣,因為人家說的是事實,就好比紙永遠包不住火,知道了就知道了,沒什麼好隱瞞的。
「唉!媽媽是妓女,女兒喔——」石黑玉子索性變本加厲,嘖聲不斷。
石黑玉子就是喜歡玩這種欺負人的小把戲,原因之一是仗著自家和西村家交情深厚,她的姐姐極可能會嫁給西村家的長子,而其他的女同學也是對她頗有忌憚,能避就避。那麼,像這種新來的人,她自然也要給點下馬威羅!
情翻起漢字課本,默誦上課要小考的內容。
「喂!你沒聽見嗎?我在跟你說話耶!」
手中的鉛筆被驕蠻的小手一拍,「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情俯身想撿拾,一隻腳卻霸道的先行踩上筆身。
石黑玉子刻意加重腳下力道,一記響亮的「啪嚓」聲響起,筆身應聲斷裂出長長的破痕!
情心跳急速的盯著筆,好久、好久,又沒事似的恢復原先的坐姿,再從筆袋中拿出鉛筆。
石黑玉子見狀,動手就搶,這一回情可不讓了,兩個女生拉扯一番後又倏然一停,形成劍拔弩張的局面。
在場的人全都神經緊繃,就看她倆下一步會怎麼走。
「哼!」石黑玉子搶不過,有些老羞成怒,乾脆手一放。
在措手不及之下,情往後仰跌,落下椅子。
「去死吧你!」石黑玉子乘機追上,衝過去踹人!
情吃痛了一下,一把抓住石黑玉子的腳用力推開,反敗為勝地跳到撲滑在地上的石黑玉子身上,毫不客氣地一拳捶下!
「藹—」石黑玉子尖叫一聲,不甘示弱的向情猛力拍打。
立時,兩個女孩沒有章法地扭打成一團!
「啊!有人在打架!」
「誰?快去報告老師!」
「不要打了!」
有人試著勸架,卻一點效果也沒有,再加上兩個女生打起架來剽悍有餘,一時之間竟然沒有人敢靠近一步。
最後,還是訓導主任趕來強硬的分開她們,並打電話通知家長前來處理。
西村難和是第一個趕到的人。
為什麼是他?因為他倒霉羅!誰教他恰巧來學校一趟,和校長商討校捨翻新事宜,因此,是最快能聯絡到的西村家「家長」。
臉色相當差勁的西村二少就這麼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招呼也不打一聲,直勾勾的瞪著情不卑不亢的表情。
「怎麼回事?主任。」
西村難和一開口,訓導主任立即一改人前凶悍的模樣,如哈巴狗般唯唯諾諾的說:「真是對不起,驚動到您,是她們女孩兒家之間有些小誤會,所以……」
「小誤會?」西村難和一臉臭臭的,盯著情半邊腫脹起來的紅紅臉頰,細細滲血的擦傷彷彿一牽扯就痛,制服裙下的膝蓋則是顫抖的。
打架後餘存的虛弱與疼痛幾乎讓情站不住腳,現在只是憑著自傲的尊嚴站在這裡的。
「主任,麻煩你先出去。」西村難和由不耐煩變成打量沉思,漸漸變成玩味,最後是鎖定獵物目標般的準確與嗜血的表情。
訓導主任立即退出辦公室,僅留下他們兩人。
「好了!現在你打算怎麼辦?」蹺起二郎腿,西村難和的心情終於好了起來,嘴角勾勒出一抹陰獰的笑。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4-26 00:08:14
第二章
威脅
懂還是不懂,
現在已沒有太大的差別,
因為若不點頭,
一切就真的沒救了。
「該怎麼辦也不必跟你報告吧!你又不是我的親人,不必管我!」情鼓足勇氣的嚷道。
「哦?那你就是要我通知你老媽來處理羅?小孩。」
被稱做「小孩」,令情產生極端的不悅,正準備開口反駁,卻被他的下一句話嚇得臉色刷白。
「那麼,就不知道你媽在這種消息傳遍家中後,還可不可以隨意在家中大呼小叫?」
由於盂楓美異常的受寵,因此,她的地位之重要很快就和元配弘子夫人並駕齊驅,最近,孟楓美更開始命令起家裡的傭人做這做那的,端出架子來了。
「算了,反正也不關我的事……」說完他就付諸行動,手機按鍵按得飛快。
情倏然搶上前想奪下手機。
西村難和眼明手快的將左臂呈半弧狀揚至身後,右臂則順著椅子的轉向一把圍住她的腰際,雙腿則緊挾她的腿後,右手再將她的雙腕攫住,沒有半點憐香惜玉之意!
情震詫地睜大眼。
強中自有強中手,她還算利落的身手在遇上西村難和,就什麼也不是了!
「這麼細小的手礙…」他原本的柔語變成陰驚的恐嚇,「只要我這麼一用力,就可以折斷了。」
情的心跳得好快,嘴半張,說不出任何話,只能搖頭。
「怎麼?不相信是嗎?」
她的頭搖得更用力了,「我信、我信!」
她相信,她也害怕,她多後悔惹毛這個陰晴不定的傢伙啊!
「你……你打算怎麼辦?」
心底隱約有些覺悟了,但西村難和就等著她自投羅網的問這一句。
「通知你老媽?」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帶著少見的激動,她猛搖頭,自然地脫口懇求,「不可以讓她知道這件事!」
燈不點不明。剛剛在西村難和蓄意的提醒下,她已經明白這種事千萬不能在西村家傳開,尤其是母親才開始受寵,地位會遭受很大的打擊的!
儘管母女之間的相處冷淡,但血緣卻是不可置疑、也無法切斷的……
母親是多麼渴望著這魚躍龍門的機會啊!她等候了如此之久,她萬萬不能害了母親!
眼光在無言中不停交換著、流轉著、波動著……
西村難和緊盯著她千變萬化的表情,明白她終於瞭解這件事的「嚴重性」是可大可小的,就端著他如何處置。
「考慮得如何?」含笑的魔鬼只給一次機會喔!
咬下自尊和淚吞,情徹底地在他面前屈服了。「求你。」
「求我什麼?」
「求你幫我」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小孩。」西村難和把話說得溫吞吞的,「求我,你打算付給我什麼樣的代價?」
「你是什麼意思?要什麼?我什麼都沒有!」情感到很不安,因為,他如炬的目光愈來愈露骨了。
「有,我要你成為我的人。」他法外施恩般的拍拍她慘白的臉頰,巨大溫熱的手掌和冷冰冰的話裡極度對比。
成為他的人?情突然覺得世界要崩潰了。
「你……你要我……要我……」她不是小學生,現在就連幼稚園小朋友也知道什麼叫做「那個叔叔對我做了很不好的事」,他……而他……
「別想歪了,我對你這個小孩一點胃口也沒有。我要的是一個奴隸,完全聽我的話的奴隸,放心吧!」
放心?她可是一點放心的感覺也沒有。為什麼是她?情不解的看著他。
「為什麼是你?」西村難和從她的神情裡解讀出問題,狀似悠閒的告知答案,「因為這是替我母親討的補償。你以為我母親對楓子住進家裡,真的都不在意嗎?你看過她長年在夢中飲泣,就只是因為丈夫不在枕邊嗎?你知道當她生病住院,最親密的人卻在情婦的床上的滋味嗎?你明白她的兩個小孩都是在危險的狀態下剖腹產下的嗎?也因為她的體質太虛弱,為了養身體而將子宮拿掉的苦楚嗎?」
不!她不知道。情白著臉。「但是……那並不是我媽媽……」她什麼都不知道呀!
「不是你媽媽的過錯是嗎?」西村難和冷笑道:「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如果現在你不答應替她贖罪,日後我將加倍討回這些。父債子還、母欠女償。我母親心太軟,自然由我這個兒子為她出頭。我不信公平,也不信無辜,如果這世上真有公道,像我母親這麼好的人就不應該被父親冷落!你知道她有多好嗎?好到居然想收情敵的女兒做乾女兒?狗屁!我才不會有你這種妹妹,你連舔她的腳趾頭也不配!你懂嗎?」
懂還是不懂,現在也沒有太大的差別了吧?情心想。她只要懂西村難和對她們母女倆是抱持著非同小可的憎恨情緒就好,但如果現在不答應他,不立刻點頭,一切就真的沒救了。
「我答應,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這可教他意外了。「什麼?」
「我要得到保證,我媽媽的第二夫人的位置不能受到動搖,不然我……我……」情的個性偏向沉默,也因為自己的不擅言詞,如今就連威嚇於人也得絞盡腦汁。「不然我也會要你付出代價的!」
「哈哈……」短暫的沉默後,西村難和仰頭放聲大笑。要他付出代價?
「我是說真的!」
「好了,小孩。」他站起來,算是默許了。「既然我們已經達成共識,就這麼決定了。」
就這麼決定了?情問道:「可是學校這邊——」
「你不必擔心。」他說,只要年終時多對學校樂捐一些就沒事了。
趁著他背過身,情偷偷吐了一口氣,心中有一絲荒謬的勝利感。她也算是贏了,贏了西村難和一小步,對吧?
彷彿背部裝有電光眼,西村難和像是看見她此時的神情般,竟突然開口,「怎麼?以為自己贏了嗎?別想得太美了,小孩,不要以為這樣就是贏了。」
☆☆☆
時光在尊,情進入號稱最多愁善感的十七歲。
「我喜歡女人留長頭髮,不准再剪短!」
西村難和這麼說,所以,現在的情是一頭黑髮披肩,儘管她不喜歡。
「我不喜歡女人多嚼舌根,不准在我面前多嘴。」
西村難和這麼說,所以,本來就寡言的情在一日之中竟說不到五句話,面對他時只會說「是」與「不是」。
「我媽媽相當喜歡你的陪伴,週末你都得抽出空來陪她。」
西村難和這麼說,所以,週末情便留在宅邸陪著弘子夫人泡茶與賞花,溫馴而不曾埋怨,也不曾抱怨為何不能像一般的青少年出去逛街。
她變了,但是這種變化似乎沒有一個人察覺,只有她自己最明瞭。
做母親的孟楓美就不曾注意到女兒的異樣。
她也很忙的,在這一年內,由於西村家正牌的女主人無法擔負起社交的責任,因此全都由她代為打理。
而且,西村靖不論大小宴會都帶著這個如夫人出席,所以,許多名流紳淑亦不敢有所微詞,不敢看輕她。如雪片般寄送來的大大小小邀請函上,燙金的名字寫的是「楓子夫人」,這是令她顏面多麼光彩倍增的事啊!她哪還有閒情去管其他的。
更何況,她這個女兒也很守本分,吃得好、穿得好,學校或功課又沒出什麼問題,這不就夠了嗎?
遵守兩人的「約束」,打架事件被西村難和一手遮天的壓下了。
情並不清楚他是怎麼解決的,也不關心。她只知道自此之後,石黑玉子果真沒再來找過她的麻煩,只會用恨恨的眼光在一旁盯著,不然,就是在她經過的時候丟下一句「賤人」。
她會裝作什麼都沒聽見,對同學們無言卻明顯的排斥也無動於衷。只要無風無波,什麼都無傷大雅……
如果說生活中起了什麼最重大的變化,那就是西村難和為她請來一個老師,教導她一些防身技術。
為什麼?
當她產生如此疑問時,他只是皺了皺眉,居然給她一個很荒唐的答案——因為,他不會允許別人欺負他的奴隸。他不在的時候,她得學會保護自己。
所以,每天放學後,有一個小時的光陰,便是她鼻青臉腫的開始。
「記得,當還擊對方的時候,將他當成假想敵,就什麼力量都發揮得出來了。」
老師是個很好的人,第一課便如此教導情。
或許是因為老師的諄諄建議,她練得格外勤奮,不為什麼,只因為西村難和的臉孔總會浮現在她眼前,似嘲似諷。她之所以進步神速不是沒有道理的,斐然的成績或許可以歸功於西村難和吧!
夜風習習,這一天直到半夜,情仍在眾人皆入眠的時刻,孜孜不倦的練習著老師教授的招數。
女性因為天生體型較弱小而吃虧,所以一些專為女性量身打造的招數,大都以靈巧及速度取勝。
穿著雪白的功夫服,情的一拳一腳認真而利落的劃過清冷的空氣。
「啪啪啪啪!」
半開的拉門邊不知何時倚靠了一名觀眾,西村難和拍著掌,一見情發現他,便施施然脫下鞋踏入道場內。
他站在那裡看著她多久了?而她竟毫無所覺!情有些悚然,看著他大剌剌地來到眼前站定。
他要做什麼?她以眼神懷疑著,謹慎地往後退,他卻偏偏不合作地往前逼近。
「過來。」他勾勾手指。
她哪敢啊!
「過來陪我打一場吧!我正想疏通、疏通筋骨。」他再一次朝她勾勾手指,站在原地等待著。
「過來啊!給你這個機會打我,你還不要啊?」西村難和笑道:「快一點,不然就換我動手了。」』
真的嗎?情不再猶疑,小心地邁著步伐,趨至他身側,出其不意的向他撲打過去!
「好!」西村難和迅速而輕鬆地側身,以致她的攻擊偏差,踉蹌的跌跤,再被他的腳臨門一勾,就趴在地上吃灰塵了。
她不死心地從地上撐起身子,不顧肌肉疼痛的往前衝去。
西村難和也不廢話,再次閃過她的下一波攻擊,手肘一拐子敲到她背上,這回她是真的爬不起來了。
「出手得快狠準,你太三心兩意,遲疑不決,這會是你的致命傷。下一次別再讓別人有時間做準備,懂了沒有?」
「是!」情終於從喉嚨逼出聲音回答。
西村難和看了她一眼,然後腳跟一併,一轉。「起來,跟我走。」
情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提得起吃力的步伐,跟著他穿過長長的走廊。
太安靜了,外頭庭園的水車清澈的轉動聲規律地刺入她敏感的耳膜,那是一種很透明的波紋,潺潺流流,催眠著她的心智。
西村難和的房間在二樓,是典雅的歐式佈置,書桌的前面地上鋪著金黃色的豹紋地毯,彷彿是和牆上掛著的狩獵風景畫相互呼應著。
「坐下。」西村難和將西裝外套一脫,隨手披掛在沙發上。
哪裡?情有些遲疑地按照他所指的地毯盤膝坐下。
「把衣服脫了。」
什麼?
情尚未反應過來,迅速來至她身後的西村難和已然蹲跪在地,一把瑞士小刀秀出他手,一口氣劃開她背部的衣料,連同腰帶全都破壞殆荊
「啊!」她倒抽一口氣,開始掙扎。
「不要動。」他可不愛她的掙扎,儘管對他而言是可笑的徒勞無功,但是也不容許。
情只覺得背部一涼,然後是割破布料的聲響,最後是他專橫的命令。
不論是哪個正常的女人,一旦要被人看光時,哪一個不會死命掙扎?不會被嚇到的就真的是傻子!
「不要!」
「你敢不聽話?」
西村難和索性將修長的雙腿朝她一挾,她立刻全身僵直地不敢再動,就怕他會做出什麼更過分的舉止。
情的眼眶熱熱的,許久未見的淚霧竟選在此時朦朧了雙瞳。
西村難和挑掉胸罩的小鉤子,從西裝口袋中拿出一小罐藥膏。挖滿了一指的藥膏後,他準確地朝剛剛被他所擊中的部位肌膚抹去,輕抹慢捻的力道拌隨著涼涼的清香,藥膏很均勻地滲入她褐膚的紋理。
肌肉的疼痛驟減,情這才明白,他居然是想替她上藥,以減輕她的疼痛,這才有些鬆懈下來。沒想到他也會有這麼好心的一面哪!
他的拇指以徐緩有力的速度按摩著,她不禁發出舒服的喟歎……
「礙…」
西村難和劍眉頓時一挑。
喲!瞧不出這個小孩外表男孩子氣重,申吟起來的聲音卻比嬌媚的成熟女人還好聽,低沉而沙啞,猶如在真絲床褥上所發生的一場美夢……
他男性凸出的喉結不禁上下滾動了一下。
現代的女高中生有些放蕩得連酒女也要汗顏,偏偏以他一年多來對情的觀察結果卻不是如此。
她的功課很好,卻是個形只影單的獨行俠。
她平常很沉默,也很聽他的話,一頭秀髮留長了,目前已經到背部中央,卻依然不減半點英氣。
她是美麗的,卻美得另類,只有有眼光的人,才會以不同的角度來欣賞她。
情因為他驀地靜止而不安,下意識回頭想看個究竟——
「啊!」她居然忘了自己衣衫不整的狼狽樣了!她立刻想趴回去。
但太晚了!他已經順勢將她翻轉過來,胸罩在她搶救不及下被他粗魯地一把摘掉,接著便目光如炬的盯著她……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4-26 00:08:36
第三章
嫉妒
是情感上的抗議,
是眼神的不受控制,
更是理智的抓狂!
妒火由最細微之處開始,
漸漸燃成熊熊大火,
一發不可收拾。
☆☆☆
日本一年四季分明,每個季節都有慶祝季節的特殊假日。
四月初,正是賞櫻的絕美時刻。
櫻花最漂亮的一剎那,就在於它的凋謝之時,令觀者莫不為之屏息。
除了賞櫻外,也可以觀賞只園藝妓的舞蹈。
圓山公園有滿滿的人潮,哲學道兩旁所林立的寺廟也充斥著遊客歡樂的笑語。
夜晚,從窗子望出去,西村宅邸的庭園中淨是繽紛燦爛的花彩,綻放著粉紅與純白交織的櫻色,風拂樹梢,一場美麗的花雨便紛紛起舞。
十八歲的情靜靜的看著。
聽說明天是西村家這支龐大家族罕見共聚一堂的日子,大家會在櫻花樹下賞櫻,著名的舞樂團會受邀來表演,共享和樂融融的時光。
「在看什麼?」
西村難和一醒來便看見她站在窗前發愣,一身純白的睡衣恰似暗夜裡的一抹幽魂。
他閒散地踱步過去,一襲水藍色的睡袍,慵懶而邪氣的男人味,足以讓一卡車的女人流口水。
情微側身姿,只敢很快瞥了一眼他衣襟大敞下的結實胸膛,便迅速轉頭,黑髮掩住微臊的耳根,也隱去她不該波動的心。
一年內,兩人不曉得有多少回的裸裎相見了,但她仍保持著一絲羞澀。
西村難和站在她身後,刻意將她那頭秀髮撩至她細緻的耳朵旁,果然發現她的臉頰有一抹羞紅的暈彩。
嗯——紅彩雖然極淡,他仍滿意了。
他抿抿唇,輕輕含住她圓巧的耳垂,引發她微微一顫。很早以前,他就發現她這一處小小的敏感帶了。
「你還沒有回答我,在看些什麼?」
「櫻花。」她趕緊回答。
夜空下的櫻花花海有別於白晝,帶了些許神秘,帶了些許優雅的沉默,卻又不吝惜地怒放著,禮讚著生命豐盈之美,卻又只是瞬間,然後年年重複。
得到答案後,兩人倒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些什麼了。
情想不動聲色的離開他的懷抱,他卻將她擁得更緊。
兩人的親密關係已經持續了一年,合上眼,那一晚之後的記憶仍然歷歷鮮明在她眼前。
西村難和來找她的夜晚不多,但每回要她都要得強悍無比,似乎永不知倦,常常在她rou體疲累時再度將她喚醒並佔有,強要聽見她發出情不自禁的啜泣;是過多的喜悅也好,是極端的恐懼也好,總在他的身心滿足後才肯放過她。
難道他沒有別的女人可以發洩嗎?她實在很想開口問他。
像西村難和這種超級「三高」條件的男人,是不缺乏女伴的吧!
不過,平日他身上從未有過女性化的香水、脂胭味,只有一貫獨特性的麝香,是屬於自己的陽剛氣息。
「你喜歡櫻花嗎?」情很難得地沒話找著話題,為的是不想讓他發覺她的心跳有多快。
「嗯!」西村難和哄著她的髮香,那是一抹淡淡的檸檬味,清爽怕人。「小時候,我喜歡追著櫻花花瓣滿場跑,和哥哥聯手胡鬧,爸爸媽媽管也管不動。」
「真的?」
她無法想像西村京極與西村難和淘氣頑皮的模樣,似乎他們生來就是成熟高大,但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西村難和正日漸綻放出屬於自己的鋒芒,在西村企業中展現出精明的生意眼光。據說公司這回有一筆進帳千萬美元的生意便是他的功勞,所以,從特別助理的職位一躍為副經理。
他們相聚的時光無形中少了一倍,因此,格外顯得他們相處時間的短暫。
短暫?是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竟然開始想珍惜與他共處的光陰,哪怕只是一秒鐘……
她的眼神又迷茫了,像個找不到路回家的小孩。
西村難和瞇起眸,不悅了。
他有過眾多佳麗,唯獨她是最難掌握的。
她的年紀是如此年幼,感覺卻是過分成熟,他從不會在她身上見過青春年華應有的活潑輕快。
如果將女人比喻為花卉,她不是令人驚艷的玫瑰牡丹、不是清新討喜的茉莉百合,更不是幽謐秀麗的蘭荷梅蓮;她是一株曇,在人們最不注意的時刻才吐芽露香。
一年了,他依然會為這朵曇花的氣息而神魂顛倒。
或許是因為他強悍專制開墾了她的那方處女地吧!一開始,他還可以說服自己是因新鮮感的刺激,但一思及是他首度擷取的純淨果實,單單是這種完全擁有的感受,就足以令他格外的瘋狂。
☆☆☆
戴著雪白面具的舞者配合著鼓的節奏跳動,跟著三味弦的靜音表達出緩慢卻流暢的肢體動作。
天公相當作美,是個四月難得的溫柔晴天。
穹蒼藍藍、雲彩淡淡,連帶地也讓人心曠神怡。
女士們穿著配合節氣的淡雅和服,又薄又輕便,走起路來娉婷婀娜;男士們則身著西裝,各個顯得愜意輕鬆。
為首的西村靖坐在上座,伴在身邊的是鮮少露面的弘子夫人。
孟楓美心中有些不服氣,因為沒有坐到上座而覺得輸了一截。
平日大家看的都是她,可是在這種「重要場合」,元配弘子夫人就是重心了。
屹立不搖的西村夫人位置礙…
沒關係!總有一天,她孟楓美會取而代之的。
「咦!剛剛我不是就叫你要打扮、打扮,好趕快出去的嗎?」一進女兒的房間,看見女兒還是一身平素的家居服,孟楓美便不高興的拉下臉。
「媽,我不想出席。」聽說今天西村家特別邀請了石黑家的客人。儘管她不知道原因,卻明白自己避得愈遠愈好,她就是有這種預感,尤其是視她如死對頭的石黑玉子也會到場的時候。
雖說她們已經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況,但終究是不對盤,她還是相識點不相見比較好。
「不行!你一定要去!聽說石黑家的少爺和小姐都會來,你們都是年輕人,而且那個大少爺正好也是『青學園』的學生,只比你大一歲,你們可以交個朋友。」孟楓美一邊叨念著,一邊替女兒拿出事先備妥的和服,上面繪有簡單的淡青圖案。
畢竟是母女,情可以猜到母親的幾分心思,心知她無非是希冀自己有可能和石黑家長子「交個朋友」,作為攀親帶故的基石。
孟楓美倒是不曾考慮過要女兒和西村兄弟「交個朋友」,一來是因為西村兄弟對她們母女的存在從來不假辭色,還非常護母心切,這讓很早就看清楚情勢的孟楓美早就死了心;二來是因為西村靖曾經略微提過,說石黑家的長子是個性情中人,這種人若真的看上她女兒的話,必定是不顧一切也會論及婚嫁。
嗯!石黑家比起西村家雖然差了一點,但也是名聲皆備,女兒真的被看上,也是賺到了!呵呵!
滿腦子計劃的孟楓美似乎忘了很重要的一點,這些都只是她自以為是的想法,誰知道事實會怎麼發展,恐怕連老天爺也不會知道吧!
迫不得已之下,情終於換了裝,孟楓美又考慮了半天,才決定給她梳個簡單的公主頭,磨蹭了好一段時間,母女倆才踏出房。
庭園中的場面十分熱鬧,賓客與主人客氣高雅的交談聲,一來一往地嗡然一片,氣氛歡樂而和諧。
沒有人注意到情的進場,反倒是花枝招展的盂楓美讓人眼睛一亮,不多時便被幾名太太給包圍起來。
看來自己是多慮了,情微微抿唇。
呵呵!是她驕傲的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吧!
凝視著母親熱絡地左右寒暄,明白她正忙著鞏固自己在社交圈的「地位」,情也不想多做打擾,看來母親是不會再注意到她。
這樣就好,她本來就不愛惹人注意。
情索性退到距離熱鬧圈域最遠的角落,靜靜的觀賞人生百態。
情清澄的目光百般流轉,最中心的焦點始終定在西村難和的身上。
他正爽朗的大笑著,和他的父親低頭交耳幾句,下一刻卻轉個身,恭謹有禮地和一名老人家健談。
一綹過長的發拂過他狹長的眼角,頗有幾分浪子的味道,細藍條紋襯衫與白色長褲,讓他看起來輕鬆而年輕,還有……啊!那難得一見的小小笑窩浮現在左邊的嘴角,讓他的俊容看起來有些孩子氣,連帶微微漾笑的眼眸都在發亮。
她滿心愉悅,因為他的笑容而情不自禁淡哂,可是,當他被一名風姿綽約的美女纏上,還勾著他的手臂時,他非但沒有推開,反而非常紳士地舉起她的手背,禮貌的印上一吻。
什麼、什麼、什麼?情的眼睛霎時焚紅了起來,被不知名的火焰燒紅。
她在嫉妒!
嫉妒,是情感上的抗議,是眼神的不受控制,更是理智的抓狂!妒火由最細微之處開始,然後燃成熊熊大火,一發不可收拾。
當那個美女幾乎將身軀整個貼上西村難和時,情有股衝過去的衝動!
西村難和沒有理會那位美女太久,只是敷衍地說了兩句話便走開,美女嬌嗔地跺腳氣悶,而情的拳頭也放了下來,一股淡淡的、涼涼的哀愁襲上她的心頭。
頭髮依然垂在他的眼角,她突然想走過去幫他將那綹髮絲拂開。
但這是不可能的,在白日,他們極少碰面,也幾乎不曾有過共處一室的經驗。
他忙,她也忙。
他忙於公司的一切,下班後更是應酬至深夜。
傳統日本男性的工作價值觀就是要陪客戶到酒家喝酒,喝得七晚八晚,早晨八點仍得準時上班,所以,日本的醒酒藥與治胃腸藥才會開發出愈來愈多的新品牌。
她呢?已經結束了「青學園」的大學入學考,不知道成績理不理想,他在夜間的索歡每每令她心思渙散,老實說,在出考場的時候,她甚至懷疑起自己填下了什麼狗屁不通的答案。
想得入神,她完全沒有意識到眼前多了一個人,而且還向她打過好幾回招呼了。
「哈羅!」
近在耳邊的聲音讓情差點跳起來,她有些驚愕的看著面前的大男生。
天!這個傢伙什麼時候出現的?
「對不起!嚇到你了嗎?真是對不起,因為你好像一直沒有聽到,所以……」對方趕快道歉。
大男生斯文的臉上掛著一副眼鏡,身材又高又瘦,看向情時眼中有一抹驚艷之色。
「嗯!」沒事。情淡然地向他頷首,便想走開。
哪知那大男生不死心的跟過來,她的防心甚重,沒走幾步便停了下來。「還有什麼事?」
「呃!這個……這個……」大男生居然一下子就臉紅了。「我只是想……想……想……」
見他支吾個老半天還說不出來,情略一思索,心眼一動,眉頭跟著不可思議挑高,「你該不是在向我搭汕吧?」哈!怎麼可能?
「是!」被人看穿了企圖,他反倒鬆了一口氣。
「別開玩笑了!」她非但沒有一點小女兒家的嬌怯,反而懷疑地瞇起清亮的黑眸。
「沒有!我才沒有開玩笑!」
他臉紅脖子粗的大聲抗議,反倒引來孟楓美的注意,害得情想圖個耳根清靜的計劃落了空。
「啊!石黑少爺,您在這兒啊!」孟楓美一句話便點破大男生的身份。遠遠看到他主動親近女兒的舉止,她心中正暗自竊喜呢!
情也被嚇到了,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
「您認識了我的女兒嗎?情,還不快向石黑少爺打招呼,真是個不懂禮貌的孩子!」
「他?」被說是不懂禮貌的孩子依舊搖著頭。
世間事,有時候會巧合到令人無法想像的地步。
情瞪大眼看著眼前的男人。這個大男生就是石黑賢一?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4-26 00:09:09
第四章
佔有慾
對你的慾望不減反增,
而且有著擴張輻射的傾向,
其中有某些因素正逐漸變質中,
那就是佔有慾!
他們在做什麼?
西村難和看似談笑風生地穿梭在賓客間,眼光卻下意識朝情的方向瞟去。她一抵達庭園,西村難和就注意到了。
他喜歡她穿和服的嬌秀模樣,和她本身清冷的氣質揉融成一種特異的美感,直到石黑賢一過去和她搭訕,他帶笑欣賞的鷹眼才倏然寒暗,散發出鑽石般冷冽的光芒。弘子夫人注意到了次子的異樣,卻不知道他的怒氣從何而來。
「你怎麼了?小和。」
就算他掩飾得再好,做母親的還是聞到一絲不對勁。弘子夫人悄悄向周圍打量一回。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啊!倒是瞧見楓子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往角落跑,不知道在做什麼……她定睛一瞧,原來是和石黑賢一及情站在一起,還聊起來了呢!
「咦?情什麼時候和賢一那孩子認識的?」弘子夫人也詫然了。「居然聊起來了。」
弘子夫人不覺莞爾。
相處一年多了,她當然知道情那種沉默是金、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態度,而石黑賢一那股熱情的死纏勁兒與坦率開朗,倒是可以和情互補呢!兩人若真成了一對,也不錯嘛!
奇怪,小和的臉色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難看?是什麼事引發出他這種情緒的?
順著他的視線張望,弘子夫人這才明白兒子看的人是情。
不會吧?難道說……
「媽,我們該過去了。」察覺到母親探索的目光,西村難和立刻恢復正常,溫柔地扶著母親的手肘走至父親身邊。
不多時,西村靖發佈了這場賞櫻之宴最重要的目的——長子西村京極與石黑家長女葵的婚約。
☆☆☆
情考入了「青學園」的大學部,不同於其他人,她選以中文為主,英文為輔。
「哦!為什麼?」弘子夫人得知她的決定後揚眉詢問。不是說這種決定不好,她只是想知道原因。
五月的週末,小雨無垠,是個適合坐在屋簷下欣賞雨景、品味悶熱與清涼共存的時刻。
「我想去台灣。」情淡淡的回答,語音中帶著掩藏不住的渴望。經過一年多的相處,弘子夫人已和情成了忘年之交,這恐怕是初下令的西村難和所不曾料到的。
「台灣礙…」弘子夫人想說些什麼,喉嚨卻一陣發癢,令她咳嗽不已。情急忙幫她拍撫背脊,又忙著倒水過來。
「呼……謝謝!」弘子夫人感激地對她笑道:「還好有你這麼照顧我,不然,我可不知道該怎麼辦。」
「您言重了,夫人。」
「唉!告訴過你幾次別叫我夫人,叫得我好像有多老似的,我可不喜歡哪!」弘子夫人自我調侃著。
情的唇角牽動一下,算是個笑吧!
關於這種事,兩人始終無法有個結論。
「您剛剛說台灣怎麼來著?」情巧妙地避開爭執,不答反問。
這孩子真懂得怎麼踢皮球!弘子夫人在心中笑了笑,只好順著她換話題,「我說,台灣是個值得去玩玩的地方,你想去玩嗎?」不過,看情這副慎重的表情,她怕不是這樣吧!
「我媽媽說過,我的生父是台台灣,我想去只是因為……」
只是因為什麼呢?經過弘子夫人這麼一問,她也迷惘了。
難道她想來一場千裡尋親記嗎?不!她肯定自己不想。
「賢一是個很好的孩子。」弘子夫人不再相逼,改以母親般親切的口吻鼓勵說:「聽說他在追求你,對吧?」
情的臉倏地一紅!呵呵!真難得,那可是小女兒家的羞臊與尷尬呢!好現象!郎有情,妹亦有意呢!
卻沒想到情可是傷透腦筋哩!石黑賢一每天捧著玫瑰花在校門口等她上學的行為,已經轟動了全校,擾得她不得安寧。
現在她上課的教室多出了許多旁聽生,教授講課時還嗡嗡吵成一團——無聊人士太多了,為的就是好奇,想一睹她的廬山真面目——害教授上課不能專心,不時賞她白眼,這種始作湧者的滋味並不好受啊!再加上母親每天都會詢問她和石黑賢一進展如何,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靜靜的瞅著情急速變化的神色,弘子夫人也知道事情不是她所想像的。「你……不喜歡他嗎?」
情趕快搖頭。不!不是的,任誰都不會討厭一個有著陽光般笑容的男孩。
「那又是為什麼?」弘子夫人又問。
為什麼?她能老實說嗎?說自己已經被一道霸悍的影子進佔到骨髓內,彷彿一生也拔不掉。那些秘密又親密的水乳相融時光,是她甜蜜又痛苦的來源,少女心早已經不再純潔單純,陽光般的戀曲……恐怕不是她所能擁有的了。
當一個人已經習慣被夜的深沉靜默的裹著時,又怎能要求他突然承受午後陽光的強力照射與喧囂呢?
情想得恍惚,沒發現到弘子夫人正若有所思的打量自己,也沒有發現雨停了,更沒有發現剛從公司回來的西村難和正從走廊彼端走過來,一直到漫無目標的視線挪開……
雨乍止,雲撥日現,清朗的光線映著他高大頎長的身形,貴族氣息的五官與微瞇起眼的笑容似膠水一樣黏住她的眼睛。
情放縱自己貪婪地滿足視覺感官,漠視著心的抽痛,幻想著自己站在他旁邊,臂彎相互交圈,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像一對優雅的天鵝、形影不分的雙雁,更像是……一對深情的愛侶。
「嗨!媽,你這幾天好嗎?」西村難和看也不看情一眼,召來女傭備來茶與點心,打算忙裡偷閒,和母親好好閒話家常。出差一個禮拜,好不容易終於回家了,真累!
「我很好。倒是你,小和,沒睡好?嗯?」弘子夫人不捨地以手指輕觸兒子眼下的烏影,語氣愛憐,關注於情的注意力一時被分散了。
「會累啊!飛機上可不好睡。」西村難和頑皮地眨眨眼,像個淘氣的小孩。一旁的情幾乎要看呆了。
西村難和巧妙地改變坐姿,將臉面向她,臉色倏然一變,在弘子夫人看不到的角度下激射出陰狠目光。
走開!他的眼神如是命令著。
是的,目前弘子夫人暫且不需要她的陪伴,所以西村難和在趕人了。情的心頓時被揪痛了。
「夫人,我還有事,先離開了。」說完她站起身,咬緊牙關直到滲出血絲,凝聚了全身的意志力才能做到頭也不回。
如此輕易的舉止,卻令她心如刀割……
☆☆☆
這天早上,情首度在校門口前停下來,停在滿心期待的石黑賢一面前。
「你……你……」石黑賢一高興得說話都結巴了,不明白今兒個老天爺怎會賜予他如此的好運道。
心目中的佳人居然肯理他了耶!呵呵!他趕緊將手中的玫瑰花束獻出去,快樂得像只搖尾巴的小狗。
為什麼這個大男生能快樂成這樣?情在心中自問。
她只不過是「心血來潮」停下來,「注意」到他,甚至還沒開口跟他說話呢!一個人如果沒事都能快樂成這樣,人生又有什麼好苦惱的?
「我不能接受你的花。」她輕聲道。
「嘎?」他扁嘴了,像曬不到陽光般,枯萎即在眼前。
「可是……」等等!還有但書呢!石黑賢一立即精神一振。
「你願意和我做個朋友嗎?」她細聲的懇求。是的,她也許該主動交幾個朋友,尤其是有著開朗笑容的朋友。
「當然!」石黑賢一快飛上天了!呵呵!多麼棒啊!因為一般情侶本來就是從「做個朋友」開始的。
☆☆☆
一年後
「你最好別和石黑賢一愈走愈近。」
這句話隱含著十足的火氣,不是疑問,而是警告。
「他是我的朋友。」情收回正在練習的手腳,胸脯因為喘息而上下起伏,黑色長髮紮成水辮,在齊腰處搖晃。
「朋友?」咬著煙,西村難和不屑的輕哼。
他慢條斯理的踏入道場,眼神猶如準備出獵的鷹集。
本來他還不是很在意情的緋聞,對於她和石黑賢一交往的事充耳不聞。但是,隨著孟楓美蓄意在旁為這對情侶扇風點火、頻頻向西村靖提及,二人成虎之下,當流言傳遍西村宅邸上下每一個角落時,他竟然感受到一股壓力!
在他大男人到近乎偏激的觀念中,女人和盛裝慾望的容器是畫上等號的。一直更換女人也等於是容器的汰舊換新罷了,如同一般人對生活週遭的傢俱或用品的喜新厭舊。
但如今已經兩年多了,他對情的慾望不減反增,而且有著擴張幅射的傾向,其中有某些因素正逐漸變質中,那就是佔有慾!
佔有慾?西村難和自嘲地撇撇唇。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這種完全的、自私的想法。
以往,女伴只要人下了床,他才不管對方是死是活。
曾經有女人企圖以床第之歡綁住他,但立即被他封殺出局;還有女人聲稱懷了他的孩子,他也只是冷哼一聲,放話要脅她去打胎,最後還親自抓人到診所執行,不顧對方痛哭流涕的狼狽模樣。這樣的他,居然會在意一個暖床的女人的情感動向?
哼!那何時重要來著的,他怎麼不知道呢?
也許只能說,是情把他的床暖得太好了吧!
「來打一場吧!」他突然說道,閒散地在她面前一站。「讓我看看你又進步多少。」
情的臉色一凜,全身不自在起來。
這段似曾相識的命令兩年前便親耳聽聞過,也就是在那個夜晚,她喪失了童貞……
思緒的翻飛並沒有妨礙到她肢體動作的一氣呵成;出招要快、狠、準——這就是他教的,如今她將回報在他的身上!
「喝!」男性的胳膊一下子就擋住她的嬌拳,四兩撥千斤的攔住她的腰,一下子就讓她摔在地上。
但是,還沒有真正摔著之際,她已經隨機應變地支肘一撐,卻沒有起身就被他飛快壓下,兩張臉龐近在咫尺,她能清楚感受到他傳來的呼息,濃厚、平穩得足以讓任何一個正常的女性為之迷失。他的呼息帶著一抹極淡、極淡的煙味,而她,愛極了這份尼古丁的熏陶——只因為這就是他。
「有進步。」西村難和目不轉睛的盯著她,連最細小的變化亦不放過。他突然俯臉逡巡她的唇,帶著童心大發的淘氣伸出舌尖輕舐著她,像只喝著牛奶的貓兒,濕潤的觸感令她輕哼,不知道是要求抗議抑或要求繼續……
似乎是故意的,他以濕潤的舌尖洗禮她的額、她的額,連敏感的鼻尖也不放過——
哈瞅!好想打噴嚏喔!情皺皺眉,抗議地伸手推推他的肩頭。
他不予理會地封住她的唇,嬉戲的舌展開挑逗的旅程,緩慢地汲取她的香津,溫柔中不失霸道,讓她新奇地忘了該如何反應。
以往的做愛都是一場場的狂風暴雨,她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徐徐如輕風吹拂般的溫存……
他拉開她的衣服,前襟大敞後,春色一覽無遺,他自己則動手將領帶扯開,雙雙進入「如火如荼」階段時——
☆☆☆
「蹬蹬蹬蹬——」
一陣腳步聲夾雜著交談從走廊彼端傳來——
兩條在地板上打滾的人影倏地分開!西村難和拉著情的手就要找躲藏的地方,免得衣衫半褪的狼狽樣被人發覺。
快快快!情也在心裡疾呼著。
兩人不敢站起來用跑的,深怕製造出一絲的聲音,放輕動作,凝住呼吸,但是速度卻快得驚人!
他們用爬的來到壁櫃門前,拉開門扉,然後似蝦米球兒般縮成一團,勉勉強強把門拉上!
「咦?沒人嘛!」兩人才剛躲好,道場的門就開了,來者是兩位西村家新請的女傭。
「真是浪費,沒人幹嘛開燈呢?真不瞭解有錢人家的想法!」
「我們就進去四處巡巡再把燈關掉好了。奇怪,弘子夫人明明說情小姐在這裡,怎麼不見人影呢?」
是嗎?弘子夫人在找她?
情衝動得想出聲回應,但緊緊箝住她的西村難和似是心有靈犀般,一隻手掌立刻覆上她的嘴。
「說到那個情小姐礙…」
「她怎麼了?」是藹—她怎麼了?原本想掙扎的情靜了下來,豎起耳朵聆聽外頭對話的下文。
「她真是個討厭的人,整天冷冰冰的擺架子,對人不理不睬的。哼!其實她有什麼好驕傲的?她和西村家非親非故的,只不過是她老媽運氣好,姘上了西村先生,不然哪有機會養尊處優,在這個家裡當個米蟲!」
聞言,情只覺得腦中轟然一聲,彷彿被炸彈炸得一片空白般。
驕傲?養尊處優?
米蟲?她從不知道自己在別人眼中的形象是如此差勁。
感受到懷中佳人的僵凝與沮喪,火氣瞬間自西村難和的心中竄燒起。
等著瞧好了,明天他就會叫那個女傭立即捲鋪蓋走路!不為什麼,單憑她隨口侮辱了情就有得好瞧!
好笑啊!別人侮辱的又不是你,也不是你的家人,你替她出什麼氣?
心有個冷冷的聲音在笑他、在問他,西村難和一頓,隨即將此棘手問題拋諸腦後。
「哼!媽媽賤賣自己的身體,說不定也教了女兒什麼狐媚的招數,不然,那個情小姐怎麼勾搭得上石黑大少爺,對方還述她迷得要死,成天出雙入對的?我呸!」女傭之一發洩著不屑,愈講愈氣,「咚」的一聲,朝壁櫃門扉狠狠踢上一腳。
出雙入對?!西村難和憤慨的情緒倏地降到冰點。
「惠子,好了、好了,我們走吧!」同伴催促著。
就算情是躲藏在壁櫃內,也可以感覺到突然凝滯的冷空氣。
清晰可聞電燈開關被扳下的聲響,腳步聲如TAPE倒帶般,這回是由近至遠的離去。
她是做錯了什麼嗎?否則,在他人眼中的她為什麼會輕賤如斯?情害怕又惶恐的自問著,卻不知道有誰能給她一個答案。
兩人默默的蜷縮在一片漆黑的壁櫃中,直到拉開門扉,西村難和半則過臉,情才瞧見他的表情——
那麼冷、那麼淡,他的瞳眸中甚至閃現出憤怒與……輕視?
但只是這麼一眼,就夠令她寒心凍骨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4-26 00:09:34
第五章
癡
傻傻的傾聽,
傻傻的轉身,
鷹眼不再是閃動魔性的殘忍,
而是無盡的柔情,
所以我傻傻的自投羅網。
「情……情?」
石黑賢一拼了老命地在情的面前搖著手。
唉!他已經很習慣將她從失神的狀態中喚回來,但這回她失神得太嚴重了,彷彿中了蠱似的,別說是注意了,就連眼梢眸底都不會有他的存在。他們坐在麥當勞店裡三十分鐘有餘,她也發呆了三十分鐘有餘。
「唉!」石黑賢一搔援頭。
他真的放棄了啦!這回是怎麼都無法喚回她不曉得遺失在哪裡的魂魄了。
想想時間過得真快,他們都認識一年了。
一年了,兩人仍然沒有跨越「朋友」的柵欄。
他不是個不識相的人啊!石黑賢一苦笑著,對於情,他是真的到該放棄的時候了。
他依然喜歡她,卻隱約明白自己不會是她生命中的真命天子。
好吧!他就做最後一次的努力吧!
「喂喂喂!你沒事吧?」張開修長五指,他再度在她眼前面揮手。
「賢一,」情開口了,緩慢的問道:「你覺得我是養尊處優的人嗎?」
「嗄?」石黑賢一瞠大眼,被這種無理頭的怪問題難倒。不說話還好,她一開口,他就被問倒了。
「你覺得我很驕傲嗎?」她機械似的說出不停索繞在腦海中的問題。「還是……你覺得我很賤呢?」
「喂喂喂喂!」石黑賢一幾乎跳了起來。「不要告訴我這是你自己胡思亂想的!是誰罵你了嗎?人在哪裡?我幫你去修理那個傢伙廣
情反倒被他激動的反應嚇了一跳。「你……太誇張了吧?」
「哪有?」石黑賢一拍拍胸脯,非常講義氣的說;「我們可是朋友耶!我當然要幫你出氣。」
是嗎?朋友礙…這個她拒絕交往,只肯當朋友的「朋友」,表現得竟是這麼明顯而令人感動的情感;而那個和她水乳交融的男人,反應卻漠然得什麼都不曾表示過,什麼都……
「喂喂喂喂!你別哭啊!」豪氣萬千的戰士立刻手忙腳亂起來,笨拙地抓起餐巾紙,略嫌粗魯地幫她拭淚。
在朦朧成一片的視線中,情看著石黑賢一的臉龐,不停在心中反覆的疑惑著,最後終於有了明確的指標——
為什麼她愛的不是這個大男孩而是西村難和呢?
為什麼她愛的不是這個大男孩……而是西村難和呢……
為什麼……
「為什麼……」她閉上眼,想遏止住眼眶中的淚水,但一顆顆溫熱晶瑩的液體仍從眼角滲出,化作串串珍珠。
「別哭了啦!我……我去幫你揍人嘛!乖、乖……別哭了!」坐在她的身邊,石黑賢一怕極了她這種不出聲的哭泣。
會吠的狗不會咬人、咬人的都是不會吠的狗……
哎呀!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在想這些有的沒的!
「你真好。」她張開眼,含淚微笑,風情綻放。
石黑賢一見狀,立時變成小瓜呆了。
「好……嗄?我很好嗎?謝謝!」他呆呆的回應,惹出她忍俊不住的一記噗哧笑聲。
她的笑聲讓他尷尬得只能摸摸鼻子。
「既然我很好……那……那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情不笑了,也不知道該不該老實回答,這才發覺石黑賢一其實和她是如此的相似。
一點點的喜歡。
她也在心中默默的、無數回的對西村難和吶喊,相同的問題已經在她心中堆山積巒——
西村難和有沒有一點點的喜歡她呢?有沒有?
想來,全世界暗戀的人都有著相同的質疑和相同的渴盼吧!
她是因為石黑賢一才恍然發現這一點,更不知道該不該撫首稱幸;不知不覺付出的真心如難收的覆水,向誰討去?
「有。」她再次綻出笑容。
面對燦爛的陽光,連心寒如她的人也被融化了。
「我有一點點喜歡上你了。」
☆☆☆
月光沉靜的從白色簾紗的花形樓空內篩映而入,房間內沒有點明燈火,卻已經足夠看清楚熟睡在床上的玲瓏人兒。
西村難和無聲無息的走到床邊,身上所飄來的酒味刺激著情,她在睡夢中輾轉反側,然後乍然驚醒!
因為尚未完全清醒,她的聲音是沙啞的,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是你嗎?」她憑直覺猜測,渾然不覺黑暗中的自己衣襟半敝,有著說不出的誘惑。
他不語,倏然伸手,大掌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再收緊!
「呃——」她頓時無法呼吸,僅存的睡意不翼而飛,往上掀翻的眼白幾乎看不見任何東西!
「我、警、告、過、你、了!」他疾言厲色,「不准!不准和石黑那小子走得太近,我警告過你了!」
在他強烈的手勁下是什麼?狂暴?佔有慾?還是——嫉妒?!
情不知道,也無法探究,她只知道自己快要窒息了!
為了掙取一點點的氧氣,她纖細的手指努力扳著他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膚,卻無法撼動他半分。他威脅的字句強化了她的不安,平添了恐懼的氣息。
「嘛——」
好不容易,箝制的可怕力道稍微放鬆了一下。
「咳——咳……」她心有餘悸的撫著頸部,附近的皮膚熱燙燙的,想必是紅腫了。
她從沒想過西村難和會夜闖自己的房間,因為,以往都是他召喚她到他的寢室「服侍」,完事之後就立即打發她,他從來不曾來到她的房裡……
野獸般的濁喘氣息貼近她的臉龐,酒氣令她反胃不已!
「不!」她拚命推拒壓下來的沉重身軀,但他覺實的肩頭卻不是她的一雙柔荑所能撼動的。「不要……你不要這樣……」她不敢太大聲,深怕一個動靜便會驚動到其他人。
「閉嘴!」他輕柔地警告。
說他喝醉了又不像,因為他的動作敏捷利落,一手將她的雙腕攫住,制伏她掙扎的同時還強行封住柔軟的唇瓣,一陣沖天酒氣灌入她的口腔內,讓她欲嘔。
情的腦子被酒氣熏得發漲發熱,他粗魯地從她的睡衣底下撕去絹薄的底褲,神態猶如赤紅的惡魔——
「不行!我……我沒有吃藥……」她可憐兮兮的做著最後的努力。
他的動作果然一頓,但褲頭的拉練已經拉下。
自從兩人有了肉體關係後,西村難和便安排情服用一位婦產科醫生所開的藥,以免不小心有了後遺症。
「你說什麼?」他再次確定的問。
「我沒有吃藥。」她鼓足勇氣表明。她是真的忘記了,不是故意的。
他將近四個月沒來找她,再加上和石黑賢一相處的時光是如此的友善而愉快.所以她忘了……
「你該死!」他咬牙切齒的說,猛烈搖著頭欲從她的身上退開。
額頭滴下熾熱的汗珠,滴落在她柔軟的乳溝間——
「我忍不住了!」
他猛地覆上她的身子。
剛強的體魄在最短的時間內離開她赤裸裸的身子,他彷彿碰到厭恨之物般,不得不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
「你還好吧?」西村難和的醉意本就只有輕微的三分,如今全不翼而飛了。
她沒有回答,不懂浮現在心頭的壓迫感是什麼?那濃稠的外加一些空洞、一些不安……是什麼?!
「剛才的做愛……我太粗魯了點。」他替自己解釋著。
是的,是粗魯,但他卻沒有提醒自己,強烈的粗魯來自於強烈的嫉妒。
他也忘了,女人的身體和男人不同,她柔軟細嫩得禁不住這番摧折,更不用提她受傷的心靈了。
但他已經拉下臉來求和了,她還拿什麼喬?
「做愛?」,情喃喃自語,像是不明白這個字眼代表的是什麼意思,她沒哭也沒鬧,嘴邊居然還泛出一抹令人戰慄的笑。「不!這不是做愛,這只是交媾。」
他的臉色一冷。「別說得這麼難聽!」
「你會怕人講嗎?」她有些歇斯底裡的輕笑著。「呵呵!你大可放心,沒有人會聽我說的,除了我自己……」
對她而言,住入西村家就等於是進了監獄——一所豪華的監獄!她的行動已經被這個惡魔掌控著不能隨心所欲的向東向西。白天,她必須以冷漠的面具應付這種所謂上流社會的優雅生活與別人指指點點的眼光;晚上,她得招架西村難和對她肉體上的索求和精神上的緩慢凌遲,讓她愈來愈……愈來愈……
這種日子她還要忍受多久?
這種日子她還要忍受多久……
「死……我……好想……」
她突發驚人之語,讓西村難和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你在說什麼?閉嘴!我不要聽!」
一定是他聽錯了!對!一定是!
就算是一種逃避心態,他也不要聽、不要聽、不要聽!
只要沒聽見,他的心就不會莫名地柔軟;只要沒聽見,他的心就不會有那種近乎愧疚的疼痛;只要沒聽見,他的心就不會——
「只可以做,不可以說是吧?」她緩緩撐起上半身,被雙股間張撐過度的酸痛折騰著。「今晚……可以了嗎?」
「你……」他本想發怒,但一想起先前的行為,他摸摸鼻子,什麼氣都洩得乾乾淨淨。西村難和自問:你該死的有什麼立場可以對她生氣?
「可以了嗎?」輕柔的詢問再次響起,這回是平淡的、漠然的,她以不帶情感的目光看著他,卻也像是穿透了他般,落在空氣中遙不可及之處。
「你……」
告訴自己別生氣的,但他仍然被激怒了!雙掌落到她的肩膀上想狠狠搖撼她,狹長的眼往下掃過她的同體,粉嫩的雙乳與光滑柔膩的小腹……大腿內側的破皮及血絲,濃濃的心痛與不安全部湧上心頭——
「還沒完嗎?」情往後倒躺,索性將身體攤成大字形,安靜的合上眼,發白的唇瓣上淨是貝齒咬破的血痕。
西村難和只覺得憤怒,卻不知道是針對她抑或是自己……或許兩者皆有吧!
他恨她這副心死如灰的表態,更恨自己在一氣之下弄傷了她……彎下腰,他連人帶被的將她抱起。
「你……」情困惑的張開眼,疑惑地欲搜索他臉龐上的冷峻之色,但卻已不復見,淡淡的溫柔漾在他的眼底,唇邊還含著心疼與歉然——
這是夢嗎?她竟然恍惚了……
「我們要去哪裡?」他竟然這樣抱著她出了房間,光明正大的走在走廊上!她不由得驚惶,害怕有人看見。
「噓!」他很快的親了她一下,「安靜。」
她僵硬著,只能豎起耳朵注意週遭有無細微的動靜。
他們步入庭園中,清涼的空氣讓她全身輕顫,不由自主像只剛出生的雛鳥,眷戀著主人溫熱的愛撫,幾乎忘卻先前他所帶來的傷害……
「情」之一字,無論是施予或承受、衝突或傷害、喜悅或疼憐,都只是「情」不自禁罷了。
他是為了什麼而情不自禁?為了什麼樣的心態而情不自禁?
我、警、告、過、你、了!
他這是嫉妒嗎?峰迴路轉的結論,讓情覺得可笑。太荒謬了!他會嫉妒嗎?!
「到了。」西村難和也鬆了一口氣。
他們一路從她的房間走出來,到現在都沒人發現,真可謂是奇跡啊!夜晚的奇跡。
輕輕將她放下,他轉動溫室門扉的把手。
他怎麼會帶她來這兒?情疑惑的朝他看去,他也正俯首看她,視線一觸及,她急忙低下頭,一個如花瓣般輕柔的吻落在她的頭頂……
這一吻實在是太輕、太短暫,快得讓情以為是錯覺,讓她疑惑地抬起頭瞧他。
「進去吧!」他輕輕將她往前一帶,走入溫暖的花海。
「這是……」
老實說,在西村家住了兩年多了,情卻從來不曾踏入這間溫室花房一步,就連陪弘子夫人在花園內散步時也不曾,反正就是那麼剛好的錯過了。
她是那種懶得摸清家裡大小角落的人,對好奇心缺乏熱度,只在自己的小世界內做個蜷伏者。
「來,泡泡熱水,應該會比較舒服。」領著她穿梭在千花百卉的花海中,他解釋了抱她前來的理由,同時看見她眼中所流露的驚詫之色。「怎麼?你不知道這裡頭有溫泉嗎?」不會吧?她好歹也在西村家住了兩個年頭。
她搖搖頭,看他在羊腸小徑的盡頭停下,啟開那扇白色的木門。
木門內別有洞天,一陣溫熱的霧氣撲面而來。
西村難和按下燈的開關,一盞燈火燦爛的鍾形吊燈大放光明,將牆壁與地板上的藍紋大理石映照得素麗典雅,室內正中央是一池淡白色的水,那就是溫泉。
「來,先沖洗一下身子再下去泡溫泉。」
他卸下披在她身上的薄被,一身瘀青紅腫讓他在心中忍不住咒罵著自己,大手卻不停歇的拿起溫泉池邊的沐浴乳,細心的將芬芳的花香乳液塗抹在她的同體上。
情垂著眼、咬著唇、握著拳,細緻的震顫滿佈全身。
這是一種非常性感的摩挲。
他修長的手指、硬實的關節,撫在她身上所引發出的愉悅令她不禁直打哆嗦。
先前無情傷害她的男人,現在怎麼可能用這般細緻的溫存來愛撫她?
也許是愧疚吧!只要是人,都會有愧疚之心吧?
對的、對的……一定只是愧疚。
愧疚……呵呵!這種自圓其說的講法,連她也不怎麼相信呢!
但是,西村難和低斂的眉宇間,確實是寫滿一股濃濃的愧意……
有些惡意地,她很想開口問他,問他這份愧疚是因為他突發的良心?還是真的針對她?
「我絕對不會說對不起的。」像是感受到她的不解,他突然低沉的開口,動作也略一停頓。「絕對不會。」語畢,他繼續清洗的動作。但這就是他的道歉了,她應該會懂得的。
我也不希罕!情深吸一口氣,微微仰首閉目,不肯讓淚水掉出眼眶。如果他現在道歉,她也絕不接受、絕不接受!
一場沐浴就在這種微妙的心情下默默進行著,嘩啦、嘩啦的水聲反倒成為室內唯一的聲響。
沒理會衣服被水花濺濕了,西村難和對她的「服侍」無微不至到彷彿這就是他此生唯一的任務。
拿盆子舀起熱水,他將她身上的泡沫沖淨,每沖淨一寸肌膚,柔柔的吻便隨之印上,尤其是在那些瘀青紅腫……
真個是他破天荒做出的舉止,好吧!算是補償——欠的。其實,在他的內心深處非常明白,她和石黑賢一之間什麼也沒有。
但就算只是做朋友,他還是不能容忍她和別的男人走得太近,他就是要獨佔她!
為什麼呢?
不為什麼……
抱起輕盈的她,他將她放入溫泉中,希冀溫泉能帶來熱騰騰的療效,帶走她的酸痛疲累。
好舒服!情輕喟著,她在水中輕輕劃動四肢,舀捧滿掌的熱水洗臉,頓覺神清氣爽,舒泰得讓她渾然忘我,不曾留心佇立在池邊密切注視自己的他。
「舒服嗎?」
重物下水的嘩啦水聲讓情頓時屏息,他已然褪去全身的衣物,置身於溫泉中。
「你……」情有些不安的朝另一端移去,背過身。剛剛的傷害不是一時的溫存所能消弭的,她不會信任他伸過來的手。
「情!」第一次,他喚了她的名字,是那般渾厚溫潤,直沁入她的心肺之間。
她傻傻的傾聽、傻傻的轉身,西村難和的鷹眼不再是閃動著魔性的殘忍,而是無盡的柔情,所以她傻傻的自投羅網。
「呼——」西村難和鬆懈的吁出長長的一口氣,緊緊的攬住她,淡淡的喜悅流竄在四肢百骸,慶幸著她仍敢親近他。
「嗯——」她想想又不對,下一瞬欲與他保持距離,卻被他霸氣地緊擁懷中。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4-26 00:09:55
第六章
椎心
心並吃味、嫉妒、不順眼……
最後只剩下無盡的哀傷沉在心底,
濃得化不開,
愛你礙…
自從那一晚之後,情淡漠的面具開始有了裂痕,只要是西村難和在家的場合,她必然悄悄駐守在一旁,只為了看他一眼,哪怕他不曾正眼看過她一回。
一回兩回下來,連孟楓美也看出些許的不對勁。
「情,」今天,她特地將女兒叫入房間,思考過後,她決定直接詢問,「你對二少爺有意思是嗎?」問題一出口,她看見女兒長大後,第一次在她面前臉紅。
啐!西村難和可不是好吃的果子啊!
「那石黑賢一怎麼辦?」有個現成的軟果子,都不懂得好好把握嗎?呆女兒!
「我……我和他只是朋友。」她和石黑賢一的「曖昧情況」維持太久了,現在正是個澄清的好時機。
「朋友?」
「對……我不愛他。」
「那你可別告訴我,你愛上了二少爺!」孟楓美嘲諷的說,沒有因為她是自己的女兒而留有情面。
不行嗎?情心中覺得有些荒謬,便賭氣的低下頭,沒有說話。
孟楓美一邊插著花一邊和女兒說話,此刻,她正拿起剪子修剪一株蘭花的葉子,「卡嚓」一聲,她無端剪下一瓣紫白相間的花瓣。
「你最好小心些,別再瞎纏胡纏著人家,老爺可也注意到了。我要提醒你,得要有點分寸!」
她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情猛然抬頭。
「老爺近來可是有意讓二少爺和玉山銀行的綠小姐相親,從今天起,你放學後就給我乖乖待在家裡,不准亂跑!」
情的耳中轟隆作響,一些刺耳的字眼不停重現。
要有分寸……別再胡纏瞎纏著人家……玉山銀行綠小姐……相親……相親!
「相親……」情渾身無力,懷疑自己怎麼還能維持挺直完美的跪坐姿。她快暈厥了,心口好痛,是絞、是濘是掐,更是血淋淋的粉碎……
孟楓美那種自認為高格調的冷淡聲音仍然持續著——
「相親……看來我也該替你舉辦一場,當然,我會邀請石黑少爺參加,你別傻得放過這麼好的對象!情,我認為你應該……」
「您認為?」一直低著頭、陰影掩住絕大部分面容的情突然開口,很低沉,卻清晰異常,「媽,您什麼都不知道,又要怎麼『認為』?」
被打斷了長篇大論,孟楓美頓時被女兒從未有過的激越聲量給嚇到。
好冷!情一臉木然,和激動的語調迥然不同。
真的好冷!
太多、太多的思緒亂舞成團,一次次撞擊著她……
為什麼她還沒昏過去呢?這樣她或許不會感到心痛。
「我在您眼中算什麼?我是您的女兒不是嗎?」情囁嚅著,再三想將心中的話說出,卻無法做到。「我……我不要……不要……」
「你夠了沒?還不快給我安靜下來!」孟楓美很快的回神斥道:「別以為你長這麼大,就可以為所欲為!今天你能住在這麼華美的地方,享受這麼高級的生活。全都是我提供給你的,你必須尊敬我才對!」
心,失去溫度了。情不再認識眼前的人了。
或許她本來就沒有認識過母親吧!
如果……如果告訴她,她的如夫人地位之所以穩如泰山,是她……換來的,母親又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斥為無稽之談嗎?還是在吃驚之餘,也認為身為女兒本就該幫她這種忙呢?
「我希望你的相親能一次就成功!」盂楓美不容置啄的說。
「不……不,不——不——」
情強烈的抗拒,再度讓孟楓美吃驚……
☆☆☆
西村難和的右眼不受控制地抽跳起來,是一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
中國人有句諺語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就是這個樣子嗎?
「西村先生?」玉山綠溫柔且關懷的聲音,有如春風般拂過耳邊。
兩人經過首次相親後,今天是第二次見面,算是約會吧!在高級飯店的餐廳內喝下午茶,在精緻美麗的花園內散步。
玉山綠一身端裝的和服,撐著鮮艷的洋傘,活脫脫是淑女高貴的典型,談吐教養又元懈可擊……
是的,標準的大家閨秀、名門貴婦,的確如父親所言,沒有比她更好的結婚對象,偏偏他怎麼看就是看不順眼。
玉山綠的嗓音太過嬌柔,不似某人低啞性感;玉山綠優雅的姿態是訓練過的楚楚嬌弱,不似某人的動作利落;玉山綠的外貌太過白皙而秀氣,不似某人有著一雙清澈好眼……
「該死的!」
見鬼!他竟然拿眼前這個千金大小姐和情比較!
有什麼好比的?娶妻就當娶玉山綠這種賢淑的代表,不是嗎?那麼他還在猶豫什麼呢?
他和情之間的相處情況改變了很多,現在他幾乎是夜夜去找她,即使回去得再晚、工作得再累,他的雙腳都像是自有意識般主動往她的房間走去。
雖然絕大多數的夜晚是以激情收場,但也有只是單純的相互擁抱,感受著兩具軀體的光滑接觸,親呢地交換呼吸的氣息,交頸相纏之際,黑髮相互糾纏……
她變得常常流露出笑容與笑聲;他變得愛親吻她的唇角與頰側。
許多微小的動作都在暗示著兩人之間有了什麼,只是誰都不願去深思,猶如將頭埋入土中的膽小鴕鳥……
他曾不經心的問過情畢業以後想做什麼……
「你以後想做什麼?」不知怎麼地,一模一樣的問話從口中逸出,西村難和注視著這位綠小姐陡然嬌羞的神態。
「我希望……」玉山綠一臉欲言又止的羞赧。他是要她乘機告白嗎?「我希望有一天能成為西村先生的好幫手,照顧西村先生的家庭。」
西村難和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他是聽見玉山綠的回答了,但腦海中卻充斥著另外一個人低回的回答——
「我希望能離開這個家……」
☆☆☆
脹澀的胃痛讓情覺得噁心,她勉強集中精神在書頁上印刷的字,講壇上的教授兀自滔滔不絕的說著。
「……傳聞中國唐朝著名的女子楊貴妃,其實本是唐太宗之子的愛妾,唐太宗愛其美色,不惜拆散他們,命楊貴妃出家為女道士……」教授注意到臉色發白的情,關心地停在她面前問道:「這位同學,你沒事吧?」
情連話也答不出來,只能有氣無力的搖頭。
「你要不要去保健中心躺一下?我叫人扶你去吧!」教授見她搖搖欲墜的站起身,趕緊喚其他同學扶她一把。
「唔……」情只悶哼一聲便昏了過去……
再度睜開雙眼時,關切而充滿急切的臉龐俯視著她,她也茫茫然地回視,好半天才認出那人是石黑賢一。
「呼!嚇死人了!你在上課的時候昏倒了,記不記得?」
她記得……
「奇怪……為什麼?」情困惑地擰眉,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問別人。
「嘔……」石黑賢一不解的看著她。
「校醫說了什麼?」爬了爬散在臉龐的髮絲,初醒的她仍有一種力不從心的疲累。
「這個嘛……」
情的手頓了一頓,眼眸瞇了起來。
有什麼不對勁嗎?讓開朗的石黑賢一竟變得欲言又止……
「石黑賢一。」她很冷靜的質疑,當下就讓這個大男生瑟縮。
「你……你……」
難不成她罹患了癌症不成?情冷靜的將赤裸的雙腳伸入鞋子裡。
「你懷孕了……」
「什麼?」她猛地看向他,眼睛睜得奇大無比。「你說什麼?」
「你懷孕了。」石黑賢一再次重複。
「我懷——」她陡然搖頭道:「不!不可能……」
她都有在服藥,不是嗎……啊,他喝了酒的那個晚上!
「天……」她頹喪地摀住臉。那是將近兩個月前的事了……這麼準,就那一個晚上?
石黑賢一突然跑去把門鎖上,然後回到她身邊認真的問道:「情,我問你,孩子的爸爸是誰?」沒有一絲一毫的怒氣,只有深深的疑問。
她呆呆的、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你……不生氣嗎?大家都認定我們是一對,而我懷的小孩卻不是……」
「如果你是我老婆,我才會K你。」石黑賢一的口吻依然皮皮的,臉色卻顯得正經而冷肅。
情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他。
「而且,我們都心知肚明,你從來都無意於我,一開始就只是我一頭栽下去的。情,你知道嗎?我太喜歡你了,所以不會在乎你喜不喜歡我,我只希望你能將我當作朋友看待就夠了。」
她幾乎要不能呼吸了,因為,石黑賢一對她的情感濃烈到令她想哭。
這一生中,她從未被施贈過這般毫不保留、毫不要求回報的赤子真情……
她無力回報啊!怎麼辦?
「我不能告訴你孩子的爸爸是誰!」
思及西村難和反覆無常、忽冷忽熱的態度,若他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會是什麼反應呢?
會不會叫她去拿掉?她敢說不會嗎?她沒忘記在自己母親的眼中她是什麼樣子,在他眼中,她又是什麼樣的存在——一個晚間的妓女!連情人的身份都不是啊!
石黑賢一不曉得她臉色忽白忽青的在想些什麼,只能道:「那你至少要告訴孩子的爸爸一聲吧!」
「不!」情突然激動了起來,「我……我不要讓他知道!不可以!」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石黑賢一突然覺得頭好痛。
「那你打算怎麼辦?別告訴我你要挑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離家出走,躲到所有人都找不到你的地方,然後一邊工作一邊生下孩子,自己將孩子帶大,反正沓無音訊就是了!」
這其實是石黑賢一胡亂拼湊的,說得連他自己也覺得好笑,可是,一見到情那種「天哪!你說對了」的尷尬神情……
不會吧?他居然蒙對了!真的假的?
「不會吧?」他不可思議的輕呼道:「別告訴我你就是這麼想的!」
情更不自在了,在她冷淡的外表下,思緒其實是一線直通到底。她侷促不安的想起身,順便結束這個話題。
「別這樣!情。」石黑賢一不死心地捉住她的手。「我只是想幫你而已……」
「那就不要吵我!」心思實在太亂了,情罕見地發了脾氣,用力甩開這個朋友的手,卻甩不掉他的關懷。
「情,」石黑賢一真誠的說;「你願不願意給我機會,讓我照顧你和孩子……嫁給我吧!」
「你瘋了!」怔忡半晌,她只能回答這句話。
「或許吧!」他又恢復嬉皮笑臉的模樣,「好吧!不談這個,我先送你回家休息,你一定還很想睡吧?」
情沒有抗議。如果石黑賢一要當作什麼也沒說,她也會當作什麼都沒聽見,繼續維持這份友誼,對雙方都好吧!
☆☆☆
「要不要我陪你進去?」
當計程車停在西村宅邸大門口時,石黑賢一發現情的臉色更差了,因此趕緊付錢下車。
「不必了。」她婉轉的回絕。
「不行!」他堅決的搖頭,一副可憐樣的說:「你不歡迎我進去坐坐嗎?好朋友。」
這……情傷腦筋地蹙眉。
不是她不歡迎。而是怕母親看見,屆時,誰曉得又會生出什麼風波?
上回她大膽而憤怒的反抗過母親後,兩人仍處於冷戰中…
一輛黑色賓士駛了過來,停在大門口,西村難和從後車門走出,軒昂筆挺得立即讓情的眼光癡迷起來。
「好久不見了,西村兄。」石黑賢一落落大方的寒暄。
「你們怎麼會在這兒?」西村難和剛剛吩咐司機緊急停車,就是因為看見這兩人在大門口摟摟抱抱的!
大手緊握成拳,嫉妒的怒火幾乎要燒出三丈焰舌!
為什麼他的情總是講也講不聽,老是喜歡和石黑賢一巴在一塊兒?!
「西村先生,不替我們介紹一下嗎?」玉山綠優雅的嗓音選在此時插入。
其實情早就注意到這位千金小姐的存在了。她看起來簡直是集容貌與氣質的完美代言人,那讓她立刻就自慚形穢起來。
難道她就是和西村難和相親的對象?
她心痛、吃味、嫉妒、不順眼……最後只剩下無盡的哀傷沉在心底,濃得化不開……
愛你啊!她在心中輕輕低吟。
「你好,我是情。」她勉強自己先開口,然後低垂下頭,寧可看自己在地上的影子,慢慢品嚐只有自己明白的情緒。
一股衝動突然湧上心頭,強烈的不安以及不滿直指向西村難和,她失控的脫口——
「你為什麼要帶她回家?」
這個舉動讓旁觀的石黑賢一詫異萬分,突然,一種不可能的想法如雷電般劈入他的腦子。難道說情她……
玉山綠還來不及錯愕,一記男性的巴掌已經摑下!
「啪」的一聲,情被打得差點站不住,臉頰上鮮紅的掌印令人怵目驚心!
「無禮!」吐出這麼一句,西村難和寒著臉,拉著玉山綠走進大門。
「這……這——喂!站住!」好不容易從嚇呆的狀態回過神,石黑賢一立刻氣得活蹦亂跳,準備衝進去揪人。這下子至少要一頓好打他才會甘心!
「賢一,不要!」情及時喚住他。
「可是他——」他氣呼呼的說,看來情是想「以和為貴」了,真不甘心!
「不要。」她再次重複,終於讓他打消念頭,自個兒生著悶氣。
「賢一。」
「嗯?」
「你還願不願意娶我?」她的聲音低低的,卻是石破驚天的決定。
☆☆☆
原來玉山綠是受邀於西村靖,算是未來的公婆見媳婦之舉,他要西村難和帶她回來吃晚餐,雙方熟絡、熟絡。
晚餐間笑語不斷,玉山綠的溫婉博得了西村家長輩的一致好評。
西村難和靜靜地看著這位准媳婦人選受歡迎的程度,心思卻飄得老遠,記掛著躲在房裡的人兒。
該死的!不知道他那一巴掌打得重不重?
西村難和煩躁地爬爬頭髮,他不該打她的,卻對當時心中的老羞成怒提不出解釋,在情急之下,為了維持男性的自尊,才會造成錯憾之事。
無禮!他澀澀地在心中詛咒著。他才是適用這句話的人,不僅無禮,而且無理!
摑打她的右手掌心持續在發燙,或許只是心理作用,但也夠他受的了。
好不容易「歡送」走玉山綠,顧不了眾人會以什麼眼光看他,西村難和一心要盡快去找情。
「難和。」西村靖及時喚住次子。
西村難和止步。父親若是用這種語調喚人時,通常是代表「我有話跟你說」。
西村靖示意次子在對面坐下。「難和,你覺得玉山小姐怎麼樣?是個不錯的人兒吧?」
「是的。」來了,西村難和幾乎可以預料父親接下來要說什麼話了。
「那可以考慮個日子,先和玉山家訂下婚約吧!」西村靖又道。
「請讓我再考慮一段時間。」原本欲應諾一聲好,但話到嘴邊卻拐了彎。
不只是西村靖,就連西村難和自己也是驚訝莫名。糟糕!父親會生氣吧?
西村靖的確怔了一會兒,然後慍色滿面,卻又漸漸的軟化下來,再狀似無奈地一擺手。「好吧!你自己拿主意吧!爸爸是看你和玉山小姐滿情投意合的,婚後應該會相處得很好。」
「爸,您為什麼會和媽媽結婚?」西村難和突兀的發問,衝動的字句彷彿在空氣中凝結,「當初您也是情投意合嗎?還是只是政策上的決定?」
富貴人家有富貴人家的作法,結合不一定是男歡女愛,而是利益上的抉擇,代代都是如此。那為什麼他會疑惑呢?
「你問這個做什麼?」西村靖不太自在的輕咳一聲,「這有什麼關係嗎?難不成你對你媽媽有什麼不滿?」
「沒有。」多此一問啊!儘管雙親是相敬如賓的一對,但感情冷淡卻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的事實。
這就是假定他和玉山綠結婚後的生活寫照嗎?任由他在外面尋花問柳而不聞不問、各行其事?
小時候他常常替母親打抱不平,氣父親為何不能專心一致對待母親;長大後,事情懂得多了,這才明白有些事並不如表面上的單純,是非恩怨只能靠時間緩慢的沉澱。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4-26 00:10:25
第七章
惜
一句話、一個吻,
字字嚶嚀、聲聲深情,
動作纏綿、心情難測。
但不會再有下次了……
步出浴室,西村難和對於滿室的黑暗不禁怔住,是誰這麼無聊,偷偷進來把燈關掉的?
「真是小孩子的惡作劇!」他不耐煩地在黑暗中邁步,熟悉地摸索到牆邊的電燈開關。
滿室光明突綻——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以為自己眼花了,情站在房間的中央,肩上披著絲質的薄被,從頭到腳包了起來,女性曲線畢露。
相較之下,他腰間繫的毛巾似乎就太小兒科了。
「我才打算去找你呢!」他可一點都不欣賞她的「保守」打扮。「你來這裡做什麼?」他毫不僻諱地扯掉身上的毛巾,大剌剌的到衣櫥前翻找自己的貼身衣物。
「不用了。」她說。
什麼東西不用了?西村難和回過頭想問她。
情鬆開絲被,雙肩輕輕一聳,遮蔽物無聲無息的落至腳邊,赤裸的胸體嫩滑地展現在他眼前。
他錯了,其實他們兩人是「穿得一樣多」。
瞇起眼,他伸出大手,輕掂她柔軟的渾圓。「怎麼?你是來誘惑我的?」
情清澈的眼兒瞇了起來,快速閃過一絲哀傷。
「不!你說錯了,我是來取悅我自己的。」
「取悅自己?」這種說法倒新鮮。「怎麼做?」這女人,臊紅從鼻尖一直蔓延至耳後了,還想做什麼?
情吐著舌尖舔舔唇,企圖壓抑下羞赧所引起的青澀。
她真的、真的懷疑自己怎麼會有膽量照腦海中的企圖行動,但做了就是做了,她還是繼續吧!
「別動。」漸升的激情開始熏染四周,她攀住他的雙肩,踮起腳尖親吻他的唇,兩種暖意相似的溫度出奇地擦出美麗的火花。
吻,可以是很單純的友誼,也可以是意義深遠的纏綿,比花味香郁,更比蜂蜜甜美。
口舌的遊戲是熱切而不知倦的,相貼的軀體輕微扭動著,他們雙雙屈膝跪了下來。
當柔軟的手胡亂而急切的開始撫觸他時,西村難和忍不住托住她的臀壓在自己的男性象徵上——
「不!」她猛然制止他的舉動。「我說過,我是來取悅自己的!」
西村難和這才真正意識到今晚的她有多麼的不同,她這種異常 固執的表態代表的是什麼意思?
可惜的是,被肉慾沖昏頭的他無法想得太多。
他笑道:「好吧!主隨客便。」
好個主隨客便!
情任憑衝動的勇氣支使著行動,將西村難和這麼一個大男人拉到床邊並推倒他,纖細的嬌軀覆上他的,大膽的跨坐在他的上半身上,以俯視的角度與他互相凝望。
「你知道嗎?」她忽然伸手摸他的雙眉、他的眼瞼、他的鼻尖。他的唇……「你長得和弘子夫人有些相像,這眉毛、這嘴巴……」她將指腹壓在他左邊唇角。「而且這兒會開出一朵花呢!」
開花?」這種說法挺好笑的!西村難和蕪爾地勾勾嘴角,果然在她滿心期待的目光中綻出小小的笑窩。
「我喜歡你的身體。」當被一個全裸的女人坐在身上,兩團柔嫩的臀磨蹭著男性乳頭時,再理智的男人也會受不了。
「唔……」西村難和雙拳緊握,額際青筋盡綻,牙關咬得嘎嘎作響!
「它好漂亮!」情的語氣驚喜得仿如拆禮物的小孩。
「漂亮?」他勉強找回一絲神志對她說:「男人是不能被稱為漂亮的。」
「誰說的?」似乎看出他正在忍受「苦難」,她竟然磨蹭起臀部。「你可比我漂亮多了。難和,我並不美,皮膚不夠白皙,更不懂得什麼女性媚術,當初你為什麼會要我?」
要命!拜託,女人,別淨挑這種「關鍵時刻」發問好嗎?
「這不重要吧!」他想將她往自己的小腹推去,無奈她的手抓住被褥,像是生了根似的不放。
「很重要。你為什麼會要我?除了我們的約定外,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她索性低下身。
「你想聽什麼答案?」媽的!西村難和在心中啐道。這不啻是全天下最磨人的酷刑!
情忽然笑了,而且是頑皮的一笑。「聽我想聽的答案羅!」兩隻手很不安分地摸過來又摸過去。
她想聽的答案?「是什麼?」快講出來,他好說給她聽啊!
「對啊!是什麼?」她也陪他一塊兒裝傻,儘管全身輕顫不已,臉紅燙得不能再加溫了,但她依舊堅持下去。「你要自己想啊!」這種時候了,還要他動腦筋想?他連問題都忘記是什麼了呢!
「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見狀,她再一次問道,也算是提醒他她的問題為何。
廢話我不可能和看不順眼的女人上床的!」西村難和衝口而出。這種答案夠不夠?!
「這就夠了。」她低語。至少他看她順眼呢這就夠了……」
這就夠了……不然她還能奢求什麼呢?
☆☆☆
當西村難和再一次自高潮中釋放出來時,情只能在他的身下顫抖地接納,因為太過的刺激而喘不過氣來。
直到這一回的衝刺再度結束,西村難和才感覺到身心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也才肯從情的身上翻下來。
「很疼嗎?」他的指尖撫著她臉頰上殘留紅腫的肌膚,儘管只剩一些淡痕,他仍覺得刺目不已,在在提醒他甩她一巴掌的光景。
他將整個手掌貼撫上去。憐惜、愧疚、不安,淨在這簡單的肢體語言中。
「疼。」他實話實說,嘴角牽出一抹算計的笑。「不過,今晚我絕對會好好討回來。」
「哦?」
再一次的,他覺得今晚的她是那麼的不同,但哪兒不對呢?
「你隱瞞了我什麼嗎?說!」不經意滑至她頸部的手突然輕輕收攏,他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問著。
她卻不似以前一般垂首畏縮,反而笑得更燦爛。「我又能隱瞞你什麼呢?在這個家中,最瞭解我的人不就是你嗎?」
她冷靜地將他的手從自己的頸上拿開,一根一根親吻他的指尖。
「我知道你喜歡吃秋刀魚及茶泡飯、我知道你喜歡打藍色的素面領帶、我知道你在露出笑容的時候,左邊嘴角會有迷人的笑窩;也知道你在心情惡劣的時候喜歡喝清酒……但是,我瞭解你這麼多,卻仍然是不夠呵……」
感傷的搖搖頭,情忽然將臉蛋埋入他寬實的肩頭,身子劇烈而明顯的顫抖。
「情?」她在哭嗎?西村難和急著想看清楚她的表情。
她倏地仰起臉兒,非但一點淚水也沒有,反而是學河豚似的吹鼓著臉,試著博君一笑。
「你……」西村難和鬆了一口氣,輕持她的鼻尖,像在逗弄一隻小狗兒。「嚇到我了。」
「是嗎?」她露出不以為意的蕪爾一笑,「原來我還是有能力可以影響到你呢!真好。」
西村難和微擰起眉,不怎麼愉悅。「別再有下次!我不喜歡。」
她的笑容隱去。「是啊!你不喜歡……對不起,不會再有下次了……」一句話、一個吻,她字字嚶嚀、聲聲深情,動作纏綿、心情難測。「不會再有下次了……」
☆☆☆
窗外映照入的陽光持續放射熱能,干擾了西村難和的好眠。
光裸的手臂抬起遮住雙腿,阻止視線受到刺激。
「嗯……」他懶洋洋的睜開眼,發現床的另一邊已經空了,這是他預料中的情景。
情應該是去上課了。
西村難和悠閒地走入浴室,準備洗掉一身的疲倦與汗水。
這一覺睡得真舒服,不單單是做愛後全身舒服的暢快感,更因為心中的滿足。
呵!以後還有機會,他絕不會介意情再來「取悅自己」的。
背部經過熱水的沖刷下傳來隱約的刺痛,是被指甲抓傷了嗎?一定是情昨晚留下的「戰績」!一抹自滿的、得意的、純男性的笑嚕在嘴角。
嗯哼!也許今晚該換他來「取悅」她。
但是,西村難和的好心情只維持到下午,在他得悉石黑賢一與情訂婚的消息為止。
「什麼?!」
接到石黑家以親家身份打來的電話時,他發出前有未有的咆哮!
「不可能!不可能的!」
不知道哪來的怒氣,當場他就把手機給狠狠摔壞!這還不夠,大手把一桌子的文件揮掃落地,再用力地踹踢著桌子!
辦公室中發出的劇烈聲響,就像是在拆房子似的,嚇得門外的職員趕快找人來幫忙。
「難和!」
在自己的辦公室收到消息後,西村京極第一個趕到。 本來他不相信,但打開門後的一片狼藉,讓他深鎖濃眉。
「你是怎麼回事?發什麼神經啊!」
「不可能……不可能的——」西村難和卻像是沒有聽到兄長說話似的,只是一個勁兒的喃語,最後迅速抓起車子鑰匙往外跑。
☆☆☆
「她呢?」將車子停在西村宅邸大門口,匆忙得連熄火都來不及,西村難和便衝進大門,抓住一名女傭詢問。
「二少爺,您在說什麼?」沒頭沒腦的,誰知道他在問什麼。
「情呢?她人呢?!」
「情小姐嗎?她大概五分鐘前走了……」
走了?「走去哪裡?」
「是石黑少爺說,打算在婚前先讓情小姐適應新環境,所以,特地來把未婚妻接去住一段日子。」這種作法多麼體貼、多麼令人羨慕啊!
「走了……」
就在這一刻,西村難和才有著切身的真實感——他失去了她——不!
臉色陰鬱、腳步倉卒,西村難和飛奔在木製的走廊上,發出巨大的聲響,他不顧一切的再次跳上尚未熄火的車子!
打著方向盤,踩著油門,他迅速在心中默念著石黑家的住址,眼中幾乎沒有交通號志的存在。車子暴風也似的闖入井然有序的車陣中,瞬間引發喇叭齊鳴的抗議,但他都沒有聽見,心中只有搜尋的念頭!
情,別以為你可以逃得了我!
終於,在他抵達石黑家門前時,看到有一輛剛好熄了火的車子,情正推開駕駛座旁的車門下車。
聽見車子所發出的噪音,她反射性地抬頭,看見是他,微微一怔後,不但沒有以往順服的態度,反而沉默地抬起下巴,彷彿是一種反抗,也是一種示威,她明明白白地告訴他,現在他再也控制不了她了。
是嗎?野蠻的笑意令他的面容猙獰起來,西村難和走向她,一步接著一步,看著石黑賢一像老母雞般護著她。
「西村先生。」
「石黑先生!」他先禮後兵,「讓開!」
「為什麼?」他是比西村難和年輕了些,但膽量可沒有因此而小了些。「您找我的未婚妻有什麼事嗎?」他刻意挑明了情此時的身份。
石黑賢一一瞬也不瞬的盯著西村難和,兩人就像是年幼的獅子與成熟的獅子對峙著;不過,石黑賢一卻一點懼色都沒有。
「我有些話要找我的『妹妹』談!」說完,西村難和不耐煩地伸長手臂要拉人,但不僅是情馬上反抗尖叫,就連石黑賢一也動手攔阻他,就在一來一往之間,原本只是單純的動作立即演變成肢體的衝突!
「住手!你住手!」
當西村難和一拳朝石黑賢一的下巴揮去,後者應聲倒地時,情忍不住衝上前去要幫忙。曾經受過西村難和的防身術指導,她知道他那一拳是多麼有殺傷力!
「你在做什麼?你現在找我又想做什麼?」她尖叫著,不顧一切的插入兩個男人之間,一字一句的喊出現在的心情。「求求你放過我吧!我們之間……難道不能就這樣結束嗎?我沒有辦法再撐下去接受你的羞辱了,我想要過得像個人,而不是奴隸!求求你,西村難和,求求你!」
她反身抱緊了石黑賢一。是的,她現在必須維護的是這個未婚夫,而不是西村難和,不是那個一直以傷害她為樂的西村難和!
西村難和一怔,正好被石黑賢一乘機打了一拳,往後踉蹌!
情則是強忍著衝過去探個究竟的關懷念頭,用力地轉過身跪在石黑賢一身旁,輕撫著他腫起來的臉頰。
「賢一,你沒事吧?」她低聲道歉,「對不起,這都是我的錯!」她錯得太多。太多了,所以不能繼續再錯下去。
「過來!」該死的女人!西村難和臉色鐵青,雙眼幾乎要冒出火焰!她居然敢背叛他?!
情假裝沒聽見,也不屑聽見,只是伸手幫著石黑賢一站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轎車疾停下來,下車的人是西村京極。
「你果然在這裡!」弟弟衝出辦公室後,西村京極腦筋動得很快,揣測一下後便打電話回家詢問狀況,然後追來這裡。
看見石黑賢一戒備的表情與嘴邊的血絲,西村京極立即深深地一鞠躬,「石黑先生,對不起,我替捨弟向您道歉。」不用問,這一定是西村難和的傑作!
「不必!」石黑賢一生氣地說,隨手抹去嘴角的血絲,瞪著西村難和,「對不起,我們石黑家目前不歡迎你來做客,請你回去吧!」
「你——」西村難和氣得想衝上前再找他單挑,卻被西村京極伸臂擋下,順便還附贈了他一記狠狠的白眼。
「是的,對不起。那麼,西村家會盡心準備新娘出嫁的事宜。剛剛的事,還請您多多包涵。」
先動手就理虧,再怎麼說西村難和都難辭其咎,索性把罪認一認比較不囉唆。西村京極是抱持著這種想法。
「你為什麼阻止我動手?」
看著石黑賢一在情的扶持下走入石黑家的大門,一肚子鳥氣沒處發的西村難和立即對兄長發飆!
「你憑什麼動手?」沉下臉色的西村京極不答反問:「而且有什麼資格動手?」他譏笑一聲,再道:「就憑你是情的『哥哥』嗎?就算如此,『妹妹』嫁人是喜事,你又憑什麼阻止別人的姻緣,難道就憑著兄妹倆的感情『好』嗎?」或許他什麼都沒說過,不過數年來,這一對的動靜變化,全然沒有逃過他的眼。
「哥,你……」西村難和一怔。難道哥哥知道了些什麼嗎?
西村京極沒有給他猜測下去的機會,只是淡淡地命令道:「別管我知道多少,你可別忘了,你還打算和玉山小姐訂婚,若你再如此一意孤行下去,丟的是西村家的臉!況且,如果你對她還有點在乎的話,不妨想想如果再這樣鬧下去,到時候受到最大傷害的人是誰?」
是情!西村難和的嘴張了又聞,終究無言以對。不甘心的他拳頭握得死緊。
該死!被兄長這麼一提醒,他居然真的在乎起來了!
「我要你飛去夏威夷的分公司一趟。」西村京極以總裁的身份下令,「那裡正好有些麻煩,需要高階層的人去處理,你也可以順便在那裡冷靜、冷靜。」他相信弟弟對情的態度只是一時的不甘心罷了,時間一過,自然就會沒事。
「不!哥,你不能——」
「我說了算!」
西村京極怒目一瞪,就算是個性較為衝動的西村難和也噤聲了。「不會叫的狗會咬人」,而西村京極就是這一類型的人物。
☆☆☆
從訂婚到舉行婚禮,只有短短半個月的時間。
堅持速戰速決的並不是情,而是准新郎倌石黑賢一。
深恐她轉身便反悔,同意事情的第二天他就立刻昭告天下了。
石黑家的家長對年輕的兒子所選擇的對象頗有微辭,但在他極力的懇求下也只好點頭。
「賢一,老實說,你究竟對你爸媽說了什麼?」可以讓石黑家的雙親就算不高興,也勉強對兒子的婚事點了頭。
「哎呀!沒什麼啦!」他說。
「賢一。」雖是很平靜的聲調,不過情就是要個答案。
「呃……我只是說……你有了娃娃,還能怎麼樣?他們再不爽,也不可能放任寶貝孫兒在外頭流浪吧!」
「你——」情大吃一驚,「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你明明就知道——」
「喂!」他立刻把手掌捂在她的嘴巴上。「你才在胡說八道什麼呢!你敢侮辱我家小孩看看,我打你喔!」
這種「愛到不顧一切」的態度,讓情想哭又想笑,更深深覺得承受不起。
讓情承受不起的,其實還有另外一件事。
半個月來,石黑賢一每天緊張得像只老母雞,繞在她身邊不時問她「你不會反悔吧」!
她總是苦笑著搖頭。她怎能後悔呢?一則是自己的心不容許她臨陣脫逃,背叛這位全心全意幫助她的好友;二則是她渴盼離開西村家太久了,即使嫁入石黑家等於是進入另外一座囚禁自由的宮殿,但只要能和西村難和拉開距離,她便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石黑賢一忽然一把抱住她,口吻有些賭氣的說:「你又在想孩子的爸爸了,對不對?」
情忽然發現自己和石黑賢一真是同病相憐——同樣都是愛上不會回報自己的愛的人。
西村難和冷酷得無心以報,她卻是愛得無心以報。
理由不盡相同,結果卻是相同的。
「您真漂亮,石黑夫人。」
在女店員極其誇張的恭維下,情靜靜的看著自己穿著湖綠色禮服的模樣。
削肩的款式讓她的雙峰性感地半露不露,維多利亞式的長裙從胸下就開始滑順曳地,巧妙地遮掩去初孕時微微隆起的小腹;在層層波浪般的裙下,是一雙白色優雅的平底鞋。
她不得不說石黑賢一著實心思縝密,連孕婦不適合「踩高跡」的小地方也想到了。
「就這一件吧!」
石黑賢一愉快地一拍掌,覺得自己來這家貴得要人命的法式服裝館真是來對了,難怪日本大半上流社會、有錢有權的太太、千金們全往這裡跑。
「好吧!再把藍色那件拿來給我們瞧瞧……」
就這樣,他們一共買了十二套造價上百萬日圓的禮服。
隨即,石黑賢一帶她去吃晚餐,一直耗到將近午夜,他才依依不捨的帶著情回石黑家的宅郟
「等一下,別動喔!讓我抱最後一下下。」一進家門,就會有太多的眼光讓他無法「隨心所欲」,不趁現在抱她更待何時?
石黑賢一驀地從後頭摟住她,熱熱的氣息呼向她的後腦勺,使她全身神經緊繃起來。
他也是這樣摟著她,性感、熾熱的呼息徘徊在她的頸背,讓她光裸的肌膚敏感地起了疙瘩……
那是西村難和——不!現在她是和石黑賢一在一起啊!
見她僵直卻沒有反抗,石黑賢一遂大膽地將唇挪向她的一隻耳垂,咬嚙那小巧的細緻柔軟……
「不要!」情無法忍耐了!低喊了一聲,倉皇地脫出他的懷抱。「對不起!我、我沒有辦法……」
夜裡的空氣涼涼地掀出兩人之間的尷尬。
「沒關係,是我的錯。」石黑賢一打破沉默,尷尬地扯開笑容。「我太猴急了一些。」
年輕的呼吸靜悄而急促地交織在一起。
「那麼……我先進去了。」他自找台階下,乾笑幾聲,轉身準備往門口走去。
「等一下!」情突然叫住他。
他才錯愕的轉身,她已如乳燕歸巢般投入他的懷中,並順勢大膽地踞起腳尖,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呃?」他開始眨眼睛,愈眨愈猛;開始臉紅,愈燒愈紅。「呃……」
「呵呵……」情忍不住低低笑了,很短暫,卻是會心的。
原來男生發起窘來,腦袋是會短路的啊0賢一……我可以再親你一下下嗎?」也許她會愛上他,假以時日吧!誰教他是這麼好的一個人。
「咦?我不是在做夢吧!」石黑賢一脫口而出,還順便捏了自己的臉頰一下。
「呵呵呵呵……」
低低的笑聲再次在黑夜中響起。
☆☆☆
聖潔高雅的白色教堂,裡裡外外,人群川流不息;進進出出,無處不忙成一片。
孟楓美自覺自己就屬今天最為風光。穿著高級京都西陣織的和服,她的笑靨燦爛如花,驕傲地抬著頭走來走去。
她的女兒將要嫁入一個富有的世家,當人家的正室,這種揚眉吐氣的愉悅,真的非筆墨所能形容。
「大少爺、二少爺、玉山小姐。」她恭敬地彎腰行禮,內心卻不再有那種矮人一截的挫敗感。「歡迎您們的大駕光臨。」
「嗯!」西村京極只應了這麼一聲,接著低聲在弟弟耳邊說:「既然你都來參加婚禮,就代表已有心理準備,希望你安分點,別壞了今天的一切。」說完,他率先走去找父親。
西村難和的表情先是相當難看,然後停了下來,手臂環著可能會成為他妻子的女人。「恭喜你了,夫人。」他面無表情的說,短短的幾句祝福是他深呼吸後從牙關間擠出來的。
「謝謝。」孟楓美小心的回禮,想到他與她女兒之間可能有的曖昧,便大膽地試探,「二少爺,您也算是情的兄長,希望婚禮中您能給予她祝福。」
「我知道了。」西村難和平板的應聲,額際的青筋卻不自覺暴跳起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4-26 00:10:39
第八章
慕情
我只聽見自己的叫吼聲,
以及你微乎其微的淺薄吸……
不准你離開我,永遠都不能離開我的身邊!
只因我終於明白對你的感情是什麼。
新娘休息室裡,一群造形設計師忙著幫情做頭髮、上妝。換禮服。
長髮被高盤在頭頂,插以粉色玫瑰做裝飾,呼應著她手中同色系的花束;一串粉紅色的珍珠掛在她的頸際,和耳環是相同的光澤、款式。
她像洋娃娃般在此靜坐了三個小時。
「好了!」造形設計師在她的頗邊留下兩絡卷絲,更添高雅。「您看起來真是美極了!」
她美?情但笑不語。
另一名造形設計師注意到胸花位置有些偏斜,正欲伸手調整——
「砰」的一聲!門被強悍地打開來了。
一房間的女人當下瞠目結舌,瞪著那名有如黑色魔神般的不速之客。
「出去!」西村難和簡單地用手指往身後比。「統統給我出去。」他只看著情,專注得彷彿要著火。
沒有人敢反對或出聲,大門很快又被合上。
西村難和大步的走向情,雙手攫住她的肩膀。
「你怎麼敢?!你是我西村難和的,不是那個臭小子的,不是!」他猛烈搖晃著她。
她的肩膀似乎要被搖散,髮型在瞬間散開,連整個胃部都在翻騰。
他在夏威夷的時候,總想著她絕對不會是認真的,會打退堂鼓的,會重新回到他的懷裡。但是,當他接獲消息說婚禮就在兩個禮拜後舉行時,他幾乎要發瘋發狂了,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完商業的問題,他便搭機返國。
該死的!他總覺得必須阻止這場婚禮,雖然他並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情婦多的是,街上隨便都可抓到一把,為什麼他下意識就是這麼執著於情呢?
「我不是你的!」去他的西村難和!輕輕的,情發現自己居然笑了出來,有點乾澀、有點沙啞。「我將是石黑賢一的妻子。」她聽見自己這麼說。
「啪!」
無法克制狂怒的西村難和重重的甩出一巴掌,情應聲如破布娃娃般的傾倒,過大而多層的白紗瞬間翻滾成裙花。
她往後,腰際撞到齊高的桌角,一股刺痛火速的蔓延而上,從脊椎的尾端下至臀間。
「不!你不會是石黑那小子的!」
他非但不憐香惜玉,反而順勢將她釘牢在桌邊與自己的身軀之間。「說你是我的!」
如果西村難和還有些理智,他就會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只有兩個字來形容——暴行。
如果西村難和不是被火氣沖昏了頭,那麼他就會注意到情平靜的小臉上有著一抹壓抑不住的疼痛。
如果……如果……如果!
就是有太多的如果,世間才會有著眾多挽救不回的憾恨。
但此時,怒火、恨火、慾火三把中燒的烈焰毀去了西村難和的理智。
「該死的!我要毀了它!」大手開始拉扯她身上的禮服。「你不應該是他的新娘,應該是我的!我的——」
「你的妓女是嗎?」冷著眼、寒著心,情冷冷的吐出話語。
伏在她軀體上的男人一僵!
以肘撐高自己,他瞪著身下的人兒——
「情?你在裡面嗎?」外頭傳來石黑賢一的腳步聲,他在大喊,著急無比。「我要進去羅!」
「不要!」她陡然厲聲尖叫,「不要——不要進來!我的妝還沒化好,太醜了,不能見人。」
「好、好、好!」石黑賢一被她嚇住了,乖得像只小狗,不敢再有動作。
西村難和有些困難地直起身軀,暴戾迅速被迷惘取代。他彷彿不明白自己做了些什麼,或者是為什麼這麼做。
化妝室是個華麗的小包廂,房間四道牆各有一扇門。
「你從這裡出去,」情很快打開身後的一道門。「這裡不和通往大廳的走道相連,它是通往載貨用的電梯間。」
他順從地走了出去,驟然回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不懂她為什麼要幫他?他剛剛差一點還——
她立刻從他的眼底看出那個脆弱的問題。「我幫的不是你,是我自己。」她淡淡的、冷冷的說,卻又比絕情更加絕情地開口,「賢一是個善良的人,不應該受到任何傷害,尤其現在就要舉行婚禮了。從今以後,我們之間就什麼都沒有了……」合上門前她再輕輕丟下一句,「什麼都沒有了。」
☆☆☆
就要舉行婚禮了,新娘從頭到腳被一群造形設計師重新瘋狂的「趕工」中。
情合著眼端坐。
她知道沒有人敢刺探或是多說什麼,不過,眼神總會在她身上徘徊不去。
她沒有理會,心房在緊縮,小腹裡像是打了千百個死結,一扯,就會痛!她必須忍耐及抵抗那種從小腹深處開始擴散的疼痛,現在還沒有正式脫離西村難和的陰影,說什麼她都得撐下去!
「老天爺,求求你……」她在心中說道。求求你,讓我順利完成婚禮吧!
「夫人!」負責婚禮程序的女中匆匆跑進來,「請您入會場了。」
情微微頷首,緩緩站起身。
☆☆☆
該死!
臉陰沉著,眼陰沉著,心情更是陰沉著!
一名手捧香擯托盤的侍者從西村難和身旁經過,他順手拿了一杯。
頭一仰,一干而荊
「難和……你沒事吧?」陪在他身邊的玉山綠,有些遲疑地問。
西村難和的眼神冷冷脫了過去,她立刻脖子一縮,不敢再開口。
他會有什麼事?
我幫的不是你,是我自己。
看來,情這回是真的決定徹底逃離他的掌握,甚至不惜用結婚為逃脫的手段。
太好了!西村難和幾乎要舉杯敬她了。
從今以後,我們之間就什麼都沒有了。
心,是為了什麼在痛呢?他應該感到歡欣鼓舞的啊!因為,至少他成功地將一個姓孟的女人趕出西村家了!
哈哈!他這樣算不算是替母親報了一箭之仇?
快意啊!
快意……
「西村先生,恭喜令妹……」
幾個想攀親帶故的傢伙趨上前,卻又紛紛被西村難和臉上駭人的神情嚇得倒退三步。
一陣接一陣,人們嗡嗡的耳語愈傳愈廣,顯然有人把先前在新娘化妝室裡所發生的事傳了出來。
謠言傳播的頻率媲美病毒,很快的,眾人均不約而同以西村難和為中心點,圍繞在他四周等著看熱鬧。
婚宴采自助餐式任人取用,擺有一組組華麗的沙發桌幾,眾人可以在中間偌大的舞池內走動。
天花板上的燈光驀地暗了下來,這是新人即將登場的暗示。
掌聲不約而同的響起,穿著白色禮服的石黑賢一像一隻驕傲的小公雞,含笑接受眾人的祝福,當他就定位後,便一臉期待的看向身後仍然敝開的大門。
等一下情就要從那道大門走進來,嫁給石黑賢一——
默視正在進行的事實吧!唯有如此,西村難和才能勉強自己站在原地,僅僅握緊雙拳垂在身側,而不是掄起來衝鋒陷陣地打人。
他多想狠狠的一拳揍掉石黑賢一臉上的笑容!
情是他的!他的!這種理所當然的想法震撼了西村難和,他咬緊牙關,心中一片澄明,一個重要的事實隱隱約約浮現檯面——
但是太遲了!
掌聲再一次響起,燦亮的聚光燈投射到門口,一道雪白娉婷的倩影刺痛了西村難和的眼。
情微微笑著,卻沒有人看出她每往前走一步,小腹裡頭的疼痛就增加一分,就像是又被刀給劃了一道似的。
勉強深深的呼吸一口氣,她並不知道自己的雙唇已然發白。
難道這已經是極限了嗎?她的眼神有些渙散了。不……她得保持平衡,她必須找到個焦點……
☆☆☆
焦點、焦點、焦點……奇異的,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越過了新郎石黑賢一,反而偏了角度——
刀子又劃下一道!
汗水一滴滴流下額頭,滑過她的眼角……已經是極限了,情腳步微顫地停頓了下來。
「您還有兩步路。」伴在新娘身旁引路的女中有些急了,趕快出聲提醒。
兩步……情又深吸一口氣,腳尖輕輕抬起……
刀子又劃下了一道!
已經是極限了——
「藹—」女中驚得大聲叫喊,眼睜睜的看著新娘猝暈厥倒地。
「不——」
兩記男性嗓音驀地大吼,兩道男性身影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向倒在地上的雪白身影——
☆☆☆
孩子沒了。
頂著一張素臉,張著失神的眼瞳,她已沒有時間觀念。情凝望著刷白的天花板,一瞬也不瞬的看著。
很簡單的事,不是嗎?她問自己。
孩子沒了,婚禮就沒有存在的必要,然而,她的日子卻永遠無法再重新來過,她只能不停的往前走,就這樣,任憑身體的疼凌虐著自己,任憑心靈的創疤傷害著自己。
好累……人為什麼要思考呢?
病房內的設備乾淨且明亮,好像在諷刺著她寒冷且黯黑的心情。
她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幾點了?
呵呵!幾點了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的床邊除了醫生及護士輪流來為她檢查及餵藥、送飯外,就沒有人跟她交談了,總是來匆匆去也匆匆。
她的孩子沒了。
她的婚禮完了。
愛她的人以及她所愛的人……
她掙扎著坐了起來,掀開覆蓋在身上的白被,裸著雙足準備下床。
腳尖才點地,一股疼痛就從腹部往下擴散,以致雙腿直打哆嗦,整個人險些摔在地上。
「唔——」
她強迫自己先扶著床、扶著桌子、扶著牆面,慢慢地在房間裡邁步走動著,但卻是半拖著、半跛的走。她纖細的身軀裹在醫院過大、過寬的白色病服裡,又長又亂的髮絲未經梳理地不停遮蓋住她的視線。
軟綿綿的……手才握及門把並打開一道細縫,整個人就又沒了力氣,狼狽地坐回地上。
「真是沒用……」她以氣音罵著自己。
一陣腳步聲接近,在病房門前停下,然後走了進來。
是他?!
有點意料之中,卻又有點意料之外……她往上仰的視線對上他好一會兒,牢牢地盯著他,不曾移開。
反倒是他,莫名地避開了她的視線。
是心虛嗎?
她低啞的笑了。
怎麼可能……
「你——」西村難和似乎被她笑得有點惱怒,唇緊抿著,卻小心而溫柔地抱起她。
情微微一僵,在他懷中扭了一下,然後安靜下來,任他將她放到病床上,任他默默的替她蓋好被子。
不是不想反抗,她這樣告訴自己,但請容許她在再次武裝起自己,面對他之前,先讓她享用一點他這從來不曾有過的溫柔吧!
這一刻,請天上的神明將時間拉得再長一些、再長一些……
「對不起。」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他遲疑的將大掌覆上她的。「我……」
這是太多的愧疚?還是太過的震驚,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當他看見她穿著一身染血的白紗時,已經再也無法分辨出自己的心緒。
他只能狂吼的奔過去,一把抱起她柔軟的身軀,卻又怔忡起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感凍結著他的四肢百骸,他只剩下一對眼珠還能滴溜溜的轉動,就看著被血紅暈染開來的面積變得愈來愈大。
他不解的是,那麼纖瘦的身子,怎麼能流得出那麼多的血;那麼纖瘦的身子,怎麼能流得出那麼多的血?!
「情?情!」他不停拍打她的臉頰,好怕她那雙合上的眼眸再也不會睜開,他的西褲上都是血,從她身子裡流出的珍貴生命泉源,如今卻以那麼快的速度在流失——
除了她,他看不見其他,所以,他沒看見眾賓客先是迷惑,繼而恍然大悟的臉色。他只聽得見自己的吼叫聲,以及情微乎其微的淺薄呼吸聲,以致他沒聽見更大的喧嘩與野火般燒開來的耳語聲。
「快點張開眼睛醒過來!你以為裝死就可以逃得過我嗎?別做夢了!不論死活,你永遠都不能離開我的身邊!」是的,他終於明白自己對她的感情是什麼了,但是太遲了嗎?
似乎有人去叫救護車了,也似乎有人去通知飯店人員了——似乎,是的,因為他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只除了眼前的這張嬌容。
她的氣息是那麼的小聲,卻讓他如聽天籟,激動的想一把抱緊她,確定她仍是活著——不是……
「喂!我說救護車已經來了!你還抱著她發呆做什麼?!」
失神中,另外一雙同樣急切的手臂在拉扯他;另一聲凶狠的口吻在用力地吼著他!
「把她給我!快點!她需要立刻送醫呀!」
是石黑賢一對著他吼,對著所有的人吼著。
沒有人看過這麼激動,似乎想砍人的石黑賢一。
但話又說回來,也沒有人看過冷血且嚴峻無比的西村難和會呆注傻篆…
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難道……
「流產了。」
送醫後,醫生宣佈了一個令眾人震駭的消息,更開始像句詛咒一樣的纏住了西村難和。
西村難和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情沒有血色也沒有眼淚的臉龐,他覺得有個東西哽在他的喉嚨裡,上上下下的,他苦澀地發現自己吞嚥不了也嘔不出口,彷彿非要哽得他窒息而亡。
「對不起……對不起……」
以為平靜得沒有動靜的情已經入眠,西村難和終於放縱自己百味雜陳的情緒,一遍又一遍的訴說著。最普通的道歉詞中有著最深切的痛楚,以及最柔軟的溫柔……
但是不是已經遲了?是不是已經……
「對不起——」握住柔荑的手掌近乎痙攣的一緊。
「為什麼對不起?」原以為已經入睡的人兒,自薄冷的小嘴中吐出淡淡的質疑。
西村難和的臉色倏然一凝。
仍是合著雙眼,情繼續問:「我認為自己沒有什麼值得你『對不起』的地方。二少爺,你的這聲『對不起』,我承受不起。」
「情?!」
「請二少爺出去。」
「不,」他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他聽得出來的,她是要他「出去」,退出她的人生的那種「出去」!
「出去!」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4-26 00:11:12
第九章
不放手
蹲低身子,
我放開你,
不敢上前抱住你,
怕嚇到你,
卻執意以高大的身影將你困祝
他出去了……他走了……
這不就是她要求的嗎?但為什麼心痛的居然還是她呢?
不公平啊!情空洞的眼盯著天花板,好像想看穿一個洞,直透雲霄、直達天庭。
老天爺啊!你聽見了嗎?不公平啊!
太多的悲,太長的恨,太濃的欲哭無淚……如果現在有人問她對西村難和有什麼感覺,她是一個字都答不出來吧!
她應該記得、應該想的,是他如何威脅她成為他的奴隸,是他如何強奪了她的清白,是他如何狠狠的傷害了她,是他如何破壞了她期待的婚禮。
可是,另一方面,她卻也很清楚地記得他與她同賞夜櫻的情景,共處溫室中泡溫泉的激情,以及他為了阻止婚禮所說的激動言詞——
不,你不會是石黑那小子的——
說你是我的!
你不應該是他的新娘,應該是我的!我的——
停——不要再想了!
呵呵……
「呵呵……」
她真的笑了,笑得又開心又憤怒、又感傷又崩潰。
如果人沒了七情六慾那該有多好,她就不會因為「思考」這種本能行為而痛苦——不!是連痛苦都沒有了……
「沒有了……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
☆☆☆
「沒有了……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
像是CD壞了一樣,情怎麼說都是這句話。
醫生認為她的精神受不了太大的壓力而崩潰了。
「她瘋了?!」聽到醫院的轉告,率先驚呼的不是別人,正是孟楓美。
她一臉忍不住害怕的嫌惡,讓站在一旁的西村難和看得額綻青筋,得不斷強忍著把拳頭揮過去的衝動。
「哎呀!這可怎麼辦是好?西村家可是再也禁不住任何醜聞的!」
什麼?西村難和難以置信地看向孟楓美的一臉鄙夷。情是她的女兒不是嗎?這個女人怎麼說得出這麼冷血的話?
「我看得盡快找個妥當地方安置這個孩子,秘密的,免得壞了西村家的名譽。」
孟楓美說著,一邊納悶大家為什麼這樣看著她。
奇怪,她說錯什麼話了嗎?為什麼老爺、弘子夫人、西村兄弟都這樣看著她呢?
「老爺?」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什麼,孟楓美慌慌張張地看向西村靖求救,因此沒注意到起身欲揍人的西村難和,是在兄長以眼神暗示之下才勉強按捺下來,決定靜觀其變。
西村靖面無表情的站起來,朝妻子微微點個頭示意,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老爺?」這代表什麼?孟楓美嚇得想追出去,卻被弘子夫人淡淡的柔音給留下。
「楓子,這三日內你把東西收一收,搬出去吧!」
什麼?孟楓美回頭瞪人——那個永遠都病弱單雹足不出戶的女人。
「弘子夫人,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
「請你搬出西村家,楓子。」弘子夫人的聲音輕輕的,卻有著一股非常冷峻的寒氣。
孟楓美這才明白西村兩兄弟的氣勢是從哪裡遺傳來的。
「你對待情的心態及作法實在是太令人心寒了!你對待自己的女兒都這麼殘忍了,真不敢想像你是用什麼樣的心態來看待我們的。情是一個多麼優秀的好孩子,你難道不知道嗎?我……」
一股氣憤的哽咽陡然哽在弘子夫人的喉嚨間,西村京極急忙趨前扶住母親,幫她撫背順氣。
「總而言之,」弘子夫人好不容易才恢復平靜。「你不要情這個女兒,我要!」
「你——我、我才是情的媽媽呢!」孟楓美笨拙地試著抗議,「她是我生的!」
「你像嗎?」西村難和冷冷的一句話,就令她無法招架。
「你們不能這樣趕我走……對!我也算是老爺光明正大迎回來的,你們統統都沒有那個資格趕我走!」
對啊!西村靖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呢!孟楓美安慰著自己,靠著這一點來為自己壯膽。
哪知道她的話竟引起西村家兩兄弟低低的恥笑聲。
「有什麼好笑的?」又氣又疑的孟楓美再也顧不得什麼優雅美麗的形象,咆哮得比誰都還要大聲。
「如果當初不是我點頭,你以為你進得了西村家的大門嗎?」弘子夫人的語氣非常平靜,卻是字字鏗鏘有力。「傻啊!楓子,你以為沒有經過我的肯首,老爺敢迎你入門嗎?這幾年來,若不是老爺瞧我喜愛情那個孩子,愛屋及烏,他還會留你下來嗎?你這種女人算得了什麼?老爺隨時都可以找個更年輕貌美的來取代。是你對待自己的女兒太冷血無情,是你的態度太無禮、太得寸進尺!我,西村弘子是不打算再容忍你了!」
☆☆☆
情被接回了西村家。
「沒有了……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
「情,我們回家了。」
是西村難和去接她的,一路上,他緊緊抱著她,他的心情是擔心的、憂慮的。
情則始終靜靜的,沒有反抗也沒有掙扎,只是不停重複著這句話。
這讓西村難和的一顆心懸得高高的,煩惱著在她這種平靜的態度之下,不知道隱含了多少風暴。
「沒有了……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
「現在說會不會太遲?」西村難和輕輕地在她的額心印下一吻。「我想我是愛你的,從你十六歲開始。你剛來的時候,當你美麗的眼睛帶著傲氣與袖手旁觀的冷靜看著我的時候,我就……」
他就萬劫不復了啊!他怎麼也沒想到,那麼美麗的眼睛如今卻空洞得令他難以呼吸。
「沒有了……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
像是沒有聽見他所說的話,情只是單調地一再重複著這句話,好像這是一種咒語,一種令她心安的咒語。
在返家的一路上,西村難和始終抱著她跟她說話,一句又一句,不歇也不停,全都是泉湧而出的綿綿情意,但是遲來的情話卻再也灌不入她的耳中。
「沒有了……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
「情!」一見到她蒼白呆滯的模樣,弘子夫人忍不住當場痛哭流涕。
這似乎刺激到情精神狀態的某一點,她突然停下了喃喃不休的自言自語,也跟著弘子夫人開始嚎啕——
「藹—藹—啊啊啊藹—」
那種仿如小動物受了傷般不停慘痛的叫聲,就像是要將她這幾年來所受到的羞辱、委屈、悲傷、憤恨全數的吶喊出來。原本低嘎的啞聲突然清晰起來,傳遍了西村宅郟
西村難和緊緊地握著拳頭。如果可以,他真想用力踢自己的屁股一腳!
☆☆☆
很慢、很慢的,情總算日復一日地沉靜了下來,她不再尖叫也不再重複著那些話語,卻像是精神恍惚,終日消沉地不發一語。
但情況在這一日有了轉機。
「夫人,石黑家的少爺來訪。」
「快請他進來。」弘子夫人抹去眼角的淚光吩咐道。
自從婚禮舉行不成,石黑賢一仍然不改要娶情的意願,所以,重面子的石黑家就強硬地把他給軟禁起來。
「情!」石黑賢一是用跑的,響亮的腳步聲在木製迴廊上顯得格外刺耳。
「好久不見了,孩子。」弘子夫人看著那張消瘦疲倦、卻格外朝氣蓬勃的石黑賢一的臉,發現他已褪去了一些養尊處優的稚氣,多了好些堅毅的志氣。
「是好久不見了,弘子夫人。」石黑賢一也對情的情況略聞一二,所以不敢直接的、衝動的上前抱住她,只敢在她對面盤腿坐下,咧開笑臉對著她揮手。
令西村難和震驚的是,情竟然像是從恍惚不理人的狀況中清醒了,她略微沉思,竟然亮出一張笑顏,有些遲緩的也跟著舉手揮動。
「情,你最近好嗎?」石黑賢一手揮得更勤快、更開心了。「我陪你玩好嗎?」
「呵呵!」沒有任何具體的回答,但是,情卻開心地微笑了。
那抹笑容讓弘子夫人的精神為之一振,卻讓西村難和的心情為之一黯。
是啊!她非但沒有這麼開心地面對過他,恐怕永遠也不會這麼開心地面對他了……
他帶給她的,不都是最沉、最痛的傷害嗎?
那他想要說服她、說服別人、甚至是說服自己愛她的表現……其實會不會沒有人相信啊!
愛……
西村難和苦澀地看著情,看著她愈發燦爛的笑容,他的心好難受。
咬咬牙,他踩著重重的步伐離去。離開……似乎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好事吧!
弘子夫人默默的看著自己的兒子離開,卻不打算出聲叫喚,她多少知道了點自己兒子究竟做了什麼好事。
這種良心上的折磨,對他已經是夠輕微的處罰了。
☆☆☆
「家裡的人不反對你來嗎?孩子。」
隨著石黑賢一愈見頻繁的拜訪次數,弘子夫人不禁為他擔心起來。
「我聽說你跟石黑先生有些意見不合?」她試探的問。
正確的說法應該是鬧翻了!
正在露天木廊上盤坐,一邊享受著溫暖的日光,一邊很有耐心陪著情說話的石黑賢一聞言似乎有點怔住,隨即不在乎地咧嘴笑笑。
「管他呢!反正我昨天就被人踢屁股出來了,我老爸再不爽,也不干我的事了!」
那口吻青春叛逆卻又堅決萬分,石黑賢一玩笑似地輕輕捏著情的臉頰,她卻像個嬰兒般不高興地咿咿唔唔叫著,拉起他的手就啃。
「什麼?你是說你……」他被石黑家給……弘子夫人震驚地看著石黑賢一。
他卻無怨無悔地一笑,轉過身跟情繼續玩,一面不忘對弘子夫人報備,「請您放心吧!我手頭還有一點錢,也跑去跟死黨擠在他們的宿捨裡睡,而且,我已經在速食店找到了一份兼差,過幾天就要去上班了。」
☆☆☆
石黑哥哥怎麼還沒有來陪她玩呢?
因為身心受到太大的刺激、創傷,情整個人彷彿倒退到幼兒時期,這樣的她現在最期待的就是那個笑咪咪的大哥哥每天都來陪她玩。
那他今天為什麼還沒來呢?
情蹲在庭園的人工小橋流水旁,雙眼骨碌碌的盯著池水直瞧,一頭青絲紮成兩條長長粗粗的辮子,看起來好孝好可愛,令西村難和益發為她心動。
「情……」他站在她身後幾步遠,並注意著她的反應。
「啊!」一看見來人不是笑咪咪的石黑賢一,情嚇得立刻跳起來,轉身就想跑,卻一個重心不穩,被自己的腳絆到!
「小心!」
若不是西村難和眼明手快,及時地拉了她一把,她恐怕已經跌落池中。
「情。」他柔柔的喚著她,渴盼的喚著她——這個怕是會糾纏他身心一生的名字。
她卻一臉警覺的瞪著他,一臉懼怕的瞪著他。
「你在做什麼呢?」
蹲低身子,他放開她,不敢上前抱住她,怕嚇到她,卻以高大的身形困住她。
「你在玩嗎?在玩什麼呢?我可以陪你玩嗎?」
對他接二連三的詢問,她都很不給面子的用力且死命地搖頭。
「情……」她就連忘了他時也在害怕他嗎?西村難和被這假設的想法戳刺得渾身傷痕纍纍。
傷痛地合上眼,他有一種心跳將要停止般的窒息感。
他……這個讓她好害怕的大哥哥,為什麼好像快哭出來了呢?咬了咬下唇,情偷偷地靠近他一點點,再一點點。
可以了嗎?現在她……好像沒那麼怕他了。
「大哥哥……」她鼓足勇氣說:「情很無聊,不想待在家裡,你帶情出去玩好不好?」
「好!」西村難和雙眸發亮,沒有以往的銳利懾人,而是一股柔和。如果當場有第三個人看見,肯定會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所有在西村家工作的下人,都吃驚地看著西村二少笑得像個小白癡一樣,帶著情出門。
「哇!」
喪失記憶後,情就沒有踏出家門過一步,此刻正拚命轉著眼珠子骨碌碌的看著。
「走吧!」等司機把車子開來,西村難和打開車門,催促著好奇寶寶。
一整個下午,他們玩得非常開心。
他們坐在原宿的街頭,欣賞著來來往往、打扮得新潮古怪的酷哥辣妹,當一個染綠雞窩頭的傢伙從他們的面前走過去時,情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好幾個上黑人妝的小辣妹「隆重登潮時,她那雙眼珠子更是瞧得都快掉出來了。
他們也去逛百貨公司,但她卻對昂貴的名牌興致缺缺。
「它們不好看!」她評論道。
西村難和只好打消買禮物送給她的念頭,改而帶她去咖啡廳,一客香蕉船聖代就足以讓她吃得開懷又盡興……
這就是他們的第一次約會。
☆☆☆
有一就有二,無三不成禮。
從此以後,西村難和就格外注意石黑賢一正好哪天沒空前來,接獲管家的通知後,他會不顧一切的撥空趕回來陪情。
「我們今天也出去玩好不好?」情興高采烈的提議,「用走的,不是用車子載的,好不好、好不好?」
「好。」西村難和是點了頭,但不放心地又吩咐道:「多加一件外套,最近天氣開始冷了。」
「嗯!」情忽地看向坐在一旁的弘子夫人,「媽媽要不要一起去?」自從喪失記憶後,她很自然的這麼喚著弘子夫人。
「不,情去玩就好。」弘子夫人喚來女傭帶她去換外出服,溫柔地目送她蹦蹦跳跳的離去。
「她最近終於長了點肉,臉蛋紅通通的,人看起來也比以往活潑多了。」她中肯的評論道,繼而看向自己的次子,「難和,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什麼『什麼打算』?」西村難和假裝沒聽懂,銳眸一斂,模稜兩可的打起迷糊仗。
這樣嗎?弘子夫人不以為忤的笑道:「賢一告訴我,等他大學畢業了,就會立刻把他的新娘娶回去……」
「想都別想!」西村難和立即不高興地反駁,「等他真的養得起自己再說!」
「為什麼不能?」弘子夫人存心和兒子槓上,「你爸爸認定他是個很有志氣的人才,也許會資助賢一自行創業也說不一定。」
「還是不行!」西村難和立即提出另一項反駁,「情現在是個非常脆弱且依賴人的人,創業肯定會忙得沒日沒夜,到時他哪有空照顧情?」
「可是……」
「說什麼都不行!」
「我從來都不知道你這麼愛護她,兒子。」
看著母親意味深長的神態,西村難和這才猛然領悟自己被反將了一軍,尷尬又不悅地抿緊了唇。
「我來了!」外出的穿著打扮完畢,情興匆匆地跑了過來。
西村難和掉頭就想走,或者是逃……
「難和,」弘子夫人輕輕喊著,迫使他不得不回頭。「有些事情,你應該好好想想了。」
應該好好想想了……西村難和的唇線抿出深思的紋路,然後頭也不回的邁開步伐。
「等等!等一下……等……」情在後頭小跑步地追得很辛苦,沒三兩下就氣喘吁吁。『等一下嘛!」
「對不起!」西村難和突然回過神,趕快停下「一路往前衝」的步伐。
「嗯……」好不容易順過氣來,情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說:「沒關係,情不怪你,你不是故意的嘛!對不對?」
「對……」他看著她善解人意的模樣、一股積壓已久的愧疚感再也無法壓抑,也顧不了她可能會害怕或不高興,猿臂一伸就用力摟她入懷。「你真的能明白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他的歉意恐怕跟悔恨一樣,這輩子是永無止盡的了!
當初以復仇為號召的一意孤行,造成現在這麼悔不當初的情況,是他做夢也不曾想像過的,因為,這不啻是個最深最沉的噩夢……
看她笑得童稚且純真的面容,他的罪惡感就更加深一層,沉沉的壓在心頭。他納悶著自己這具昂藏之軀,為何還未就此不堪負荷而死。
「大哥哥,走了啦!」覺得他愈摟愈緊,情不舒服地扭了扭身體。
他一放開她,她就歡呼一聲,像只小鳥兒展翅般蹦蹦跳跳往門口跑去,兩人一前一後踏出偌大的西村宅郟
變成孩子心性的情,天真、單純得容易滿足,令人感到格外心疼。
或許在她的潛意識中.會不會認為自己正在補度她的童年歲月呢?
西村難和可以想像,跟著孟楓美那樣的母親過生活,日子肯定不是很好過……
「啊!石黑大哥哥!」
正準備過馬路時,情眼尖地看見走在另一端人行道上的石黑賢一。
「情!」石黑賢一驚訝地看看她,又看看西村難和。
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兩個男人沉默地、一來一往地展開打量以及無聲的詢問。
你怎麼會在這裡?還跟著情在一起?我還以為你討厭她。
沒讓對方看出自己輕微的瑟縮一下,西村難和背脊直挺地接受對方的無言拷問。
我在贖罪……
就在兩個男人相互較量的同時,局外人似的情已經迫不及待邁開腳步要跑過去了。
「石黑大哥哥,跟我們一起去玩嘛!」
在這種「無言的沉默」中,情的笑叫聲顯得格外清晰。
「嘰——」
不!另外還有一陣引擎及煞車的聲響交錯著,劃破了這一片寧靜!
醉漢駕駛著一輛白色的轎車,本著神風特攻隊的本性往前衝——
「不——」
兩個男人不約而同的狂聲叫喊!兩個男人措手不及的反應著!兩個男人完全忘卻己身安危的拔腿狂奔!伸長了他們的手臂,一人一邊,想將因驚恐而呆立原地的人兒推離這場險境——
「藹—」石黑賢一早了一步,搶先把情往旁邊用力一推,卻讓自己被撞得又高又遠……
血肉之軀重重的跌回地上,撞擊的聲響是那麼低又那麼沉,「咚」的一聲——
「藹—」
一記乍然甦醒的叫聲淒厲的響起!
石黑賢一當場斷了氣,結束了他年輕的生命……
即使在許多、許多年之後,當西村難和再度回憶起過往的前塵往事時,率先會想起的就是石黑賢一那雙沉默、打量、責難的眼神……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4-26 00:11:39
第十章
究竟
究竟要過多久,
究竟要用什麼方法,
你才願意真正敞開心懷?
不敢奢望你會愛上我,
但至少,別再恨我……
由於石黑賢一被一個魯莽、酒醉的駕駛撞死了,情又再度沉默下來。「她把自己給囚禁了起來……」趁著情入睡,弘子夫人悄悄來探視,捨不得那好不容易養出一些圓潤的臉頰又開始消瘦下去。「唉!她晚上又沒吃飯了……」
弘子夫人離去,西村難和卻靜靜的留了下來。
「你還沒睡?」西村靖,這個家族的大家長,竟也來探望這名沒有血緣關係的女兒。
「爸!」西村難和看著父親坐下來。
沉默先是在這對父子之間停留了一會兒,兩人都很尷尬。
西村難和想開口說些什麼,卻沒有一個能談天的主題。
「情失去的孩子是你的吧!」西村靖淡淡的一句話,彷彿炸出了一片令人暈眩的海嘯。西村難和目瞪口呆地,將頭別開,不敢對上父親探索的眼神。
「我就知道。」西村靖搖著頭。「不是我發現的,是你母親告訴我的。」本來他還不相信呢0你現在打算怎麼辦?」事情複雜得難了吧?原來他以為是秘密的事,根本一點都不秘密啊!
「我會照顧她一輩子。」仍舊不肯公開說愛,這就是西村難和最委婉的表示。有時候,也許只需要一句話就夠了。
但真的就夠了嗎?西村難和這句話才剛說完,該是入睡的情竟然流下了眼淚,睜開了眼睛。
「情!」西村難和想抱住她、親吻她,她卻困難地抬起瘦弱的手臂,沉默地抗拒著,還偏過頭,別開視線不想正眼看他。那姿態,是西村難和前所未見的柔弱,卻又是前所未見的堅決。
「情!」莫名的,他感到心驚膽戰了,恐懼如潮水般拍打著他的身心。為什麼他會有一種即將失去她的預感……
因為她終於緩緩地看向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中不再有孩子氣的天真,而是一抹滄桑、早熟,以及哀傷的神情。
「你恢復記憶了?」西村難和狠狠的倒抽了一口氣。他的噩夢將要成真了嗎?
「我要離開。」情沒有正式回答他,「我要離開,我要離開……」
你以後想做什麼?我希望能離開這個家。
☆☆☆
「情,不要走好嗎?」第N次弘子夫人舊話重提,希望能阻止這個女兒的固執想法。「沒有人敢再欺負你了,真的!難和那小子如果敢再動你一下,我就罰他跪個三天三夜,好不好?」
用力握著情的手,弘子夫人凝視著她蒼白、仍未恢復健康紅潤的臉蛋,心痛又憐惜。
「不,夫人,這不幹任何人的事,而是我本來就一直想靠自己的力量生活。會想去台灣,是順便想找我爸爸,他現在應該還住在那裡吧!」
「但是……」弘子夫人說不下去了。
她有什麼立場可以留下情?太難了,連最重要的關係人都沒有跳出來說話,她這個旁人又有多少立場?
「那麼你自己要多多保重。」弘子夫人歎息的搖頭道:「一定要跟我保持聯絡,不管你人在哪裡,一定都要記得,在日本這裡有人是以真心在牽 掛著你。」
所謂的「有人」也包括他嗎?情含著笑看著弘子夫人,心卻發痛地想著。
點點滴滴幾年算下來,依照佛門的說法,她和西村難和之間,是情還是緣呢?若是情,那就是苦的;若是緣,會不會就是孽緣呢?她不知道。
☆☆☆
情要離開西村家的前一個晚上,夜是黑的,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安靜得像是世界的末日。
世界的末日嗎?
自嘲的譏笑兩下,西村難和調侃自己的「多愁善感」,又將一支抽不到一半的煙捻熄在滿載的煙灰缸內,裡頭已經有許多煙屁股以及一層厚厚的白灰。
今夜睡得著嗎?他深深地懷疑著。明天情就要離開了,而他卻沒有任何資格、任何顏面去留她下來。一個傷害她最深、最痛的傢伙,恐怕最好不要再出現在她的面前吧!
他始終帶給她的都是傷害,不像石黑賢一。
他忽然有點羨慕起石黑賢—……
去他的!這麼想真是無恥卑鄙!
對方人都死了,他居然還拿他做比較!西村難和,你是怎麼了你?!他又燃起一支煙,狠狠地抽起來,盡情地吞吐白茫茫的煙霧。腳步聲細細微微的在外頭的走廊響起,清楚地傳入這間和式的休息室,帶著幾分謹慎、小心,然後紙門被大剌剌的拉開。
「你……」香煙從指間掉了下去,西村難和瞪著來人,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你來做什麼?」
情沒有回答,只是合上門,娉婷的身子站得又挺又直,小手開始從容大方的脫起自己的衣服。
前開式的浴袍穿脫只消一個動作,西村難和才眨個眼,一具纖細的同體便裸裎在他的面前。
「我不該渴望你……」她以那特殊的、磁性的低音,像是痛苦、又像是解脫似的告白,「但是,我的身子要你……只要你,現在。」西村難和感覺雙眼一熱,感覺雙唇一顫,就連伸直出去的強壯手臂也都抖得不像樣。
他是想伸手去擁抱一個美夢,但是誰能給他保證,這個夢會不會如泡沫般的幻滅?
反倒是情主動地走過來,主動地偎進他的懷。
「啊!」好一段時間不會接觸他,情覺得自己幾乎被那股野蠻的純男性力量沖碎;光滑的絲膚太過狹小地圈著他的慾望,彷彿是不自量車的絹綢硬是要去抱攏一塊冷硬的崗巖……
這一夜,兩人糾纏的身子始終不曾分離。
但是,天總是會亮。
床褥上,他們背對背相互靠著……
但為什麼距離都已經這麼接近了,還是得分離?
他們沒有看向彼此,卻非常明白對方必定是眼睛睜得大大地迎接黎明。是的,天亮了。
情率先起來,拿起前一晚主動脫去的浴袍重新穿上,將一身被他又啃、又吻、又吮的愛痕遮掩祝
摸摸凌亂的長髮,她突然興起修剪的念頭。
「情……」她的腳才輕輕踏出去,背後就傳來他的喚聲。
停了下來,她沒有回頭,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似的。
也許她本該等待著他說些什麼或做些什麼的……
「再見。」但是最後,令她……失望了,他只是淡淡地吐出這一句道別。
「再見!」
深吸一口氣,情重重地將門關上。
☆☆☆
從十年前起點開始的往事,清楚的在她的腦海裡上映,完完整整地一遍、一遍,又一遍……
猝然地,她在眾目睽睽之下,猛然推開西村難和,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跑出「FREEPUB」。
「情!」情——孟情歌。
她來到台灣的第一件事,就是痛痛快快地剪去又長又亮的頭髮,清爽簡單的髮型,將長相秀美的她改造成一副翩翩美少年的模樣。她從來不曾有過尋找生父的念頭,而是展開一段只屬於自己一個人的旅行。
台灣,這塊不知比日本小了多少的上地,風貌是這麼多元化,乾淨,最美的繁華到最簡陋的淳樸……
只要買一張火車票,她就可以放任自己的心緒順著鐵軌行走,倦了,可以向熱心的台灣人問路,尋找暫棲的落腳處。
從台北到高雄……再回到台北時,她認識了丁玎當,那個老是綻出開懷大笑,但笑面下也是小心地藏著傷痛的女孩。
「情,我們來開間PUB好不好?來開一間可以讓人喝悶酒,把一切煩惱都忘得一千二淨,得到真正自由的PUB好不好?」
這就是「FREEPUB」名字的由來,這是兩個女孩有點天真的希望,她們希望所有的人真的能把煩惱忘得一乾二淨,得到真正的自由。把煩惱忘得一千二淨,得到真正的自由……
呵呵!孟情歌笑著自己的癡人說夢。怎麼可能……她想到那名遠從日本來的不速之客……呵呵!永遠都不可能忘得一乾二淨礙…
跑得有些喘了,她停下來欲冷靜自己,深深地吸著氣,再回頭,眼神為之一冷。然後她轉過身,對著從後頭追上來的西村難和「啪」的就是一巴掌!
「你來做什麼?」她怒聲的詢問,像是積壓了太深、太多、太久的憤怒與哀愁,全數在此刻爆發了。
孟情歌的發狠模樣是六親不認的,西村難和在一怔之後,居然只是安靜地站在原地,沒有試圖閃過她再一巴掌,再再一巴掌,再再再一巴掌……
她的力道沒有絲毫的留情,他卻是—一隱忍下來,很快的,原本的俊臉腫了起來,他卻依然站得筆直。
「哼!」
打夠了嗎?沒有,但是她的手打累了,不得不停下來,絕對不是因為心口那抹隱隱約約的疼,絕對不是!孟情歌這麼告訴自己,掉頭又跑。
沒有意外的,她聽到後頭又有腳步迅速追上——是他!她跑得更快了,跟他競逐著速度的極限,但是,男人的體力就是比女人好太多,在她已經有些暈眩、疲累時,他的速度依然不減,彷彿精力無限,讓她更加心急,不管三七二十———
「小心!」不經意跑到巷子口的孟情歌雖然聽到這聲警告及長聲的喇叭聲,但為時已晚,摩托車的車頭燈照射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一雙胳臂用力地抱住她,雙腳腳板撐地使力,借力往一旁閃去!
「x的!走路不看路啊!」
一記粗魯洪亮的咒罵聲丟下,摩托車迅速離去。
啊!她剛剛——
「你嚇到我了!」西村難和驀地大吼道,一絲恐懼的情緒自他的心底深處流洩而出,她纖細的雙肩被他粗魯地抓注搖動,他的力道是那麼的大,令她的頭又暈眩起來,眼中滿滿地都盛裝著他激動的面孔。
「不要再這樣嚇我!求求你,不要再這樣嚇我——」他將她緊緊的擁入懷裡,力道緊得似乎要揉碎她。
但是她沒有抗議,她也需要這種令人安心的感覺,來平撫剛剛險些釀成慘劇所帶來的驚嚇。
就如當初離開日本的前一夜,她在他強壯熱燙的懷裡汲取著一份飢渴與安全感……這個時刻她不會挑剔他是誰。
「你受傷了,」幾分鐘後,她主動離開他的懷抱,發現他被磨破了手肘的衣袖與皮膚;但她的聲音冰冷依舊,是就事論事的口吻,「需要上藥。」
「一點小傷,不必到醫院——」他脫口要求,「你幫我上藥就行了。」
她看了他一眼,沒有任何招呼,只是掉頭往PUB去,而他急忙跟了上去。
☆☆☆
「FREE」後頭的小休息室是員工專屬的,很幸運的,裡頭沒人。孟情歌找出醫藥箱,拿出碘酒與藥膏、紗布,東西一應俱全,因為,偶爾會有酒量差的客人小鬧一番,打碎了酒杯刮傷自己什麼的,這時候就派上用場了。
她動手幫西村難和上藥,一邊克制不住自己的打量他。
「你怎麼會來台灣?」竭力不去注意他臉上的溫柔,竭力不去注意他似乎變得較老、較憔悴的面容,一開口,她的聲音清冷,好像根本不曾受到先前極端震撼的影響。
她在奢望著什麼回答?「我是為了你而來的」?「我不能沒有你」?還是一句「我愛你」?
那麼、那麼多,那麼、那麼幻想的事,就算她知道這只是在自欺欺人,她仍是這樣盼望著。
如果可以,我想直截了當告訴你,我是專程為你而來的,這一生我不能沒有你,我愛你。
彷彿是心有靈犀,她在這一端默默地想著這問題,西村難和也在心中默默地回答了,天衣無縫的,卻就只差一步——沒有說出口!她的雙唇輕輕地顫抖著,屏息、等待,想像著接下來他可能會說出的話,但是萬萬沒有想到——
「請跟我回日本一趟,情。」西村難和猶豫著,不確定自己是否還能如此親呢喚她。「媽媽想見你,她最近病得非常嚴重,已經……」
孟情歌聞言渾身一僵,開始發冷。
☆☆☆
不敢問太多,孟情歌幾乎是立刻隨著西村難和匆匆返回日本。
是春末了,櫻花以絕美的姿態謝了一地,西村宏偉偌大的宅邸依舊堅固地矗立著。
以前或許會覺得西村家寬敞得嚇人,但現在看來,卻是寬敞得有些令人感到寂寞。
「夫人!」
孟情歌沒時間想太多,從台灣飛到日本,從機場跳上西村家特別來接機的轎車,長長的一路程上,她的神經已經繃得太緊。太難受。
「夫人!」
什麼禮節也不顧了,憑著當年的印象,孟情歌輕易地找到弘子夫人的居處,紙門「唰」地一聲極其粗魯地被拉開。
「情?」正被人服侍著湯藥的弘子夫人,一見到這名不速之客,高興得頓時眼睛發亮。「你怎麼突然回來了?也不打個電話給我,好教人去接你……咦?你怎麼哭了?」
一邊以逗笑的口吻招呼著,弘子夫人一邊還慷慨地張開瘦弱的手臂,歡迎著這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女兒。
「夫人……」
孟情歌幾年來冷然的面具剝落了,轉眼間,所有的人就看見這兩個女人又哭又笑的抱在一起,最後是弘子夫人又開始沒力氣了,孟情歌才趕快鬆手。
「呀!看到你回來真好!」弘子夫人笑得很開心,心中的某一塊大石終於放了下來。「你這幾年在台灣過得好不好?」
「好……」看著弘子夫人關切的神態,些許的酸澀哽在喉頭,孟情歌輕輕擤了擤鼻子,旋即強顏歡笑地陪著她聊天,仔細的描述她這幾年來所過的生活、所遭遇的經歷、所認識的人、所瞭解到的事物……
點點滴滴的,不只是弘子夫人聽得清楚,就連守在紙門外的西村難和也聽得著迷。
她不太一樣了,冷依然、淡依然,但在外頭闖了幾年,她在成熟的氣質中更添了一抹世故、圓滑,她不再生澀了;一身簡單的衣衫及長褲……也許她現在看起來像個男孩,但他卻發燙地回憶起自己曾愛撫過的柔軟線條。
這幾年來,他一直都有僱請私家偵探,不惜隔了一海之遙,持續而仔細收集她的動靜。
所以,他知道她待在台灣時的喜怒哀樂,也安慰地看著她日益變得堅強成熟;儘管他所能看的只是一張張的照片及一份份的書面報告,不能真正擁她入懷,他卻也心滿意足了。
西村難和看看腕上的表,他還有別的事要做呢!盡量放輕腳步,不願打擾裡頭人的相見歡,他安靜地離去。
一個多小時後,弘子夫人終於累倒了。
「你是回來看我嗎?還是會住下來?」
太長久、熱烈的交談花去弘子夫人脆弱的體力,在兩名看護一陣手忙腳亂之下,總算又安安穩穩躺平在床上;孟情歌則是雙膝跪在床邊,方便跟她交談。
「我……我只是……」想回來看看您罷了!話卷在舌尖,她發現自己怎樣也說不出來,或許是因為弘子夫人那雙疲倦美麗卻又充滿渴望的眼神吧0但是您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罹患了癌症?」弘子夫人接續她的問句,還有些玩笑似的挑挑秀眉,頂著一顆光溜溜的腦袋——這是接受化療最明顯的後遺症。
「不……我是認為……」弘子夫人表現得如此豁達,孟情歌卻是格外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這麼好的人,為什麼偏偏會得了這種……這種……
「情兒啊!死神是最公平的,她會找上的人,什麼時候分過貧富貴賤與善惡邪正?」弘子夫人一點也不在意的笑笑,好像累得快要睡著了,卻又想起什麼似的張開了眼睛。「但是,情兒啊!你知道嗎?得了這個病後,我一直都想給你這句忠告,那就是,時間去了,是不會再回頭的;同樣的,人也不能一直回頭看以前所發生過的事。張開你的眼睛,先將前頭瞧清楚吧!」
☆☆☆
人也不能一直回頭看以前所發生過的事——
字字句句,孟情歌覺得那些話像是深刻的烙印在自己的心房上。
弘子夫人為什麼對她說這些話?
站在居住了好幾年的睡房門前,孟情歌遲遲不肯踏入。
她回來是想看看弘子夫人,但並不是想回到西村家,那樣感覺很……很……
「你站在這裡發什麼呆?」從走廊另一頭走來。西村難和一眼就看見她。
礙…
「西村……先生。」僵硬地微微頷首為禮,孟情歌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西村先生?心房間過一抹窒息及疼痛,西村難和奇怪自己竟然還能以平穩的語氣開口,「怎麼不進房間?」
孟情歌突然很想哭,一股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崩潰的衝動,
「因為我不想住在這棟房子裡。」本來是想堅決又響亮且大聲說出來,哪知道聲音反而變得又細又輕,低啞得連自己都快認不出來。「在這裡……我覺得很難過……」她該如何解釋對西村家的矛盾情結?
「我叫司機送你去飯店。」似乎被開了一槍,西村難和必須費盡全部的意志力,才能讓自己依然站得又直又穩。
她知不知道這番話會對他造成怎樣的傷害?
深吸一口氣,西村難和帶著心痛轉過身,孟情歌沒有注意到自己竟是癡癡的目送他的背影……
「小和啊!這幾年來變得可多了。」
昨夜之事,似乎又歷歷在眼前——
弘子夫人感慨的口吻,吸引了孟情歌全部的注意力。
「他主動退了玉山家的婚事,也沒傳出什麼桃色緋聞,整個人栽進了工作裡頭,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人更是家常 便飯,並且和京極把西村財團擴充兩倍有餘……」說到這裡,弘子夫人像是想起了什麼,憂愁地微皺眉頭。「不過也聽說小和那孩子在擴充財團時,合併別人公司的手腕太強硬了些,有人對他很不滿,還寄了黑函……」
是這樣嗎?孟情歌發現自己是屏息且緊張地聆聽著。她是為了誰屏息而緊張?
「算了,商場如戰場,不是我一個女人家能插手的事。」弘子夫人看出了孟情歌的緊張,微微笑著,轉了一個令她喜悅的話題,「情,你一定想不到,小和那孩子在工作之餘最大的娛樂是什麼吧?」
「是什麼?」她想知道嗎?是的,她當然想知道,而且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嗯哼……」神秘地一笑,弘子夫人喚來傭人,「你帶情小姐去二少爺的書房,快。」
「啊!」女傭滿面的遲疑。「這個……不好吧?夫人,二少爺不准任何人……」
「快去!有事我來擔當。」弘子說。
一踏入西村難和的書房,孟情歌便懾住了,精緻考究的房間裡什麼都有,烏木沉重的大書桌、皮製沙發椅、琳琅滿目的書架
入目所及之處都是照片!
一張又一張,看得出是偷偷拍攝的——全部都是她!
她的喜怒哀樂、沉思的模樣……
咦!這張不是她抵達台灣桃園中正國際機場的時候嗎?
還有這張,可是她搭火車時倚在窗邊打瞌睡的模樣呢!
下一張則是「FREEPUB」開幕時,她跟丁玎當舉杯慶祝呢!
還有好多、好多……
她朝烏木大書桌走去,上頭除了擺設一些文具、資料夾外,擺在玻璃桌墊正中央的,也是一張經過加洗放大的照片——
一到台灣她便去剪頭髮,這是她剛剛從美發院走出來的那一剎那……
照片中的小臉甜美地笑開著,笑容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想望豪氣,完全擺脫過往長年的陰霾,彷彿正式是告從今以後,自己的人生是由自己來掌握,自己來作決定,自己來做自己的主人…
她垂下雙眼,有些茫茫然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西村難和在想什麼呢?為什麼他要把這些照片當成珍貴的東西般擺設出來?
「為什麼?」她問著照片中的自己,但卻不可能有答案,只有一室的無語。
「為什麼?!」
第一回是輕輕的詰問,第二回就是有點悲傷的咆哮。
她好想將這些照片全都撕下來一一燒燬!不知怎地,她就是想破壞,破壞這些照片;抑或是她真正想破壞的是一路走來、過去與現在的自己?
「可惡!可惡!可惡!」
她真的將心中的想法付諸行動了,率先拿下她在桃園中正國際機場的照片撕碎,再來是她搭火車的……再來是她跟丁玎當的合照……再來是……
「嗚——」
當整個房間的照片都變成一堆碎片堆積在地板上時,她的終極目標是那張被放在玻璃桌墊下的照片!
她毫不思索地拿起照片——
「情?!」
當西村難和結束一天的工作,踏入這個他不准其他人進入的聖地時,先是驚訝地發現有人違反了他的命令,接著驚訝整個房間慘遭破壞,然而最驚訝的是這個人——竟會是情!
「你怎麼……」只問了一半,他停了下來,看著她從書桌前的沙發椅站起,將手中的照片扔回桌上,繞過書桌,朝他走來。
終究,她沒有撕毀那張照片。
「情……」西村難和可以感覺呼吸、心跳、全身機能的運轉似乎都在這一刻停上。
沒有說一個字、一句話,孟情歌只是走到他面前,直勾勾看著他的臉,看人他的眼,很重、很重的歎著氣,那麼響亮,好像在紓解一份已經積壓太過長久的哀傷。
然後,她踮起腳尖,雙腕柔軟地勾住他的頸項,輕輕將唇貼上。
「難和,你想過我嗎?你有像我一樣,每天都想你嗎?」
平常冷血精明的西村難和,此時卻把嘴大張得彷彿可以吞下一顆鴨蛋!他像個柳下惠,被孟情歌抱著卻不敢回摟,就連呼吸也是小心翼翼的,害怕太大力,這個像是最美的夢就會清醒似的。
「很奇怪,我應該是要恨你,恨到下輩子才是。」孟情歌發出低低的笑聲。
但西村難和卻沒有聽過比這更熟悉甜美的笑聲。
多少個午夜夢迴,他不是在她的笑聲,就是在她的哭泣聲中清醒。
他常常以為自己就要瘋了,因為思念而發瘋,然後不停地回想以往他是如何地虐待她。
他如此這般的凌遲著自己的每一根神經,算是為她教訓他自己吧!他每每都這樣告訴自己,然後在下半夜會再也睡不著,寧願待在書房裡望著一張張她的照片來安慰自己,沉重地幻想著懷抱她的真實感受……
「你恨我嗎?情。」很艱澀地,他還是問出口了,他不得不問,無論答案是好還是壞,他一定要再次確定她對他的觀感。
「恨。」孟情歌簡潔有力的回答,讓他的身體和心靈都凍結了,但是下一句卻又輕輕地替他解凍,「恨到我還是一直愛著你。我在想,也許未來也是這樣吧!一邊恨著你,一邊愛著你;一邊想抗拒你,一邊卻又想接納你。」
這樣就夠了!她沒有判他死刑,這樣就夠了!
「我愛你,情。」忍著太過的激動,他不敢也不想把她給嚇跑,所以只敢輕輕地這麼說著,在心中點起小小的希望之光,希望自己還有機會贏回她。
愛?!孟情歌聞言驀地心驚。她在做什麼?居然再度對他投懷送抱嗎側剛像是被麻醉了,現在她又清醒了!
不!她怎麼可能會愛他?不恨他就不錯了,她怎麼可能會……
「情……」西村難和似乎閱讀出她內心的震驚與矛盾,看著她失神地離去,他沒有阻止,只是癡癡地看著她的背影。
究竟要過多久?究竟要用什麼方法?她才願意真正敞開心懷?
不敢奢望她會愛上他,但至少,別再恨他……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孟情歌回來看她的亢奮感,弘子夫人一直顯得精神奕奕,直到今天,一大早她就臉色奇差,始終靜靜地睡著。
孟情歌不敢吵她,卻又無事可做,只得翻起一本夏目漱石的小說,安安靜靜地看著。
滴、滴、滴……
她仰首,發現窗外的雨絲。
小小晶瑩的水珠,又快又密又細的染濕了花草樹木,空氣中泛出一股淡淡的雨味。
台灣有句俗語,「春天後母臉」。意味著天氣的變化多端,無可預測。
她心想,就如同人生的變化無常,沒有人能夠保證自己未來的人生會是如何。
「下雨了?」弘子夫人居然也醒了,一張眼,也是望向滿窗的雨景。
「是!您應該多睡一會兒。是我吵醒您了吧?」孟情歌急忙轉過身,一臉擔憂的看著弘子夫人蒼白的臉色。
「不,我睡夠了。」弘子夫人示意她扶她起來。「什麼時候下起雨來著?剛剛嗎?」
「嗯!」孟情歌回道。〕
「那一天的晚上,也是像這樣下著雨呀!」弘子夫人像是想起了什麼,淡淡地開口,「我難得晚上散步到溫室花房,卻聽到有人在哭泣。」
「哭?」孟情歌驚訝著弘子夫人的話題。有誰會偷偷在晚上跑到溫室花房那裡哭?
「那個哭聲非常痛苦。情兒呀!你聽過那種哭聲嗎?那種懊悔悲憤,像是懲罰自己的哭聲?你相信有這種哭聲嗎?」
「我相信。」她有些沉重地回答。在離開西村家後,每一天人睡前,她不也是這樣躲在被窩裡哭泣嗎?
「那麼,你認為哭的人會是誰?」弘子夫人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我不——」孟情歌霎時住口。難道會是……「我不知道,弘子夫人。」不可能吧!
「怎麼,要相信小和那孩子會哭,是這麼難的事嗎?」弘子夫人倒是微微戲謔地替她回答了。
孟情歌尷尬地咬了兩聲,她怎麼能告訴弘子夫人,她覺得她的兒子就是這麼的沒血沒淚?
「小和把你們之間的事都告訴我了……」看到孟情歌臉色一變,弘子夫人急忙補充道:「當然,是我拷問他的,否則,他哪裡肯乖乖吐實呢!」
「您……」盂情歌的聲音澀澀的,「您會不會瞧不起我?」
「咦?」弘子夫人吃了一驚,「情兒,我為什麼要瞧不起你呢?該瞧不起的是小和啊!他用下流的手段強迫你,喜歡你卻又嘴硬地不肯說,還刻意地傷害你那麼多年……是我沒有好好教導他,還要請你來原諒我這個老人家才是呢!」
「不不!這不是您的錯,是我……」
「千萬別說是你的錯,情兒。」弘子夫人嚴肅地看著她,「別告訴我你認為自己是骯髒的或什麼的,千萬別這樣想,那才是錯的。如果早些年我知道小和是怎麼樣無理地威脅你,我一定把他吊起來一頓好打了。西村家是財大氣粗,不過絕不該仗勢欺人的。」
見孟情歌垂首無語,弘子夫人繼續說:「我知道小和把你接回來,一方面是應了我這個病人的要求,一方面大概是他真的想和你重新開始。其實他有來求過我,要我幫他對你說些好話的。但是我想,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我想任何的情事,旁觀者是沒有立場插嘴和立足的,即便是作母親的我。情兒,我只是想告訴你,原不原諒他都是你最好的決定,而你永遠都會是我最好的女兒,明白嗎?我的好女兒是值得配上一個最好的男人。」
「媽……」孟情歌的頭仍舊是低垂的,但是一句低啞的話卻從她微啟的唇瓣吐出,「媽媽……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你……」弘子夫人驚喜交加,竟然哭了出來,「當然……當然!情兒,你當然是我的好女兒啊!」
這對沒有血緣關係,甚至應該是敵對關係的母女緊緊的抱在一起;一個忍著淚水在眼眶內,一個則是不停地流著淚,場面激動無比。
「夫人!」走廊上傳來狂亂的腳步聲,紙門被用力地拉開0不好了!剛剛公司裡傳回來消息,說總裁辦公室內被放了疑似爆裂物,而兩位少爺都在裡頭啊!」
☆☆☆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很荒謬地,這句話在西村難和的腦海中盤旋不去。
其實不是辦公室被放了爆裂物,而是一名最近被西村兄弟收購去企業的不甘心男子,把他們兄弟倆一塊兒綁在沙發上,再把爆竹綁在自己身上,一手持著手槍,一手拿著打火機——在發瘋!
「來呀!來呀!你們誰敢衝進來,我立刻和他們同歸於盡!」男子猖狂地大笑,似乎看準了警方不敢冒險。
真是一場鬧劇!男子背後的西村難和厭煩地閉了閉眼,然後對兄長使了個眼色;西村京極也陰沉沉地頷首。
男子並不知道,這對兄弟其實偷藏了一把拆信刀在手中,正慢慢地割著繩索,企圖脫困。
「哼!西村家?西村家有什麼了不起?現在還不都是在我的掌握之中?」男子叫嚷道:「準備一億日圓過來,我再考慮要不要讓他們活下去!快呀!我要的錢有沒有在準備?」
「請再給我們一段時間籌錢好嗎?」大聲回話的是西村京極的秘書。嗚……他怎麼這麼倒霉,被推出來當談判代表……「北川先生,一億日圓不是小數目,不可能馬上到手的。」
「哼!再給你三十分鐘,否則,別怪我北州沒有耐性!」男子太過得意忘形了,只顧盯著前方的警方人員,完全沒想到大後方的狀況。說時遲、那時快!先行脫困的西村京極從後頭撲上前去,用手臂勒住男子的脖頸,企圖搶下槍枝。
「該死!」男子沒想到人質會自行脫困,被偷襲的他感到非常憤怒,手臂一拐,朝後頭狠狠的撞過去!
西村京極因為吃痛而鬆手,立刻就換西村難和上陣!
「砰」的一聲!槍聲響起——
☆☆☆
神啊!求求你,請保佑他沒事吧!
一路上,強忍著幾乎奪眶的淚水,孟情歌在車內坐立難安,默默地在心中乞求著。西村難和有生命危險的事實,完全打散了她原本想固執下去的心態……
不!她不會再一邊恨他又一邊愛他了!她要愛他,而且是全心全意的愛他,以往的事就當自己吃點虧。有什麼關係呢?人家都說吃虧就是佔便宜,不是嗎?
西村家的人飛車趕到公司時,正好趕上西村兄弟自行脫困並結束危機的時刻,記者的鎂光燈拼了老命似的閃著,人山人海,各式各樣的問題都出籠了——
「西村京極先生,請問您現在心情怎麼樣?」
「西村京極先生,聽說剛剛的槍響是現行犯北川開的是嗎?」
「西村難和先生受傷了是嗎?傷勢嚴不嚴重?被送往哪間醫院了?」
「這次事件會不會影響西村財團的合併方針呢?」
「請問這次事件對西村財團的運作有沒有影響……」
「對不起,無可奉告。」西村京極淡淡的道,然後穿過重重人群,來到呆愣的站在車旁的孟情歌身邊。「跟我來。」
西村京極一走動,鎂光燈也跟著轉移陣地。
孟情歌的出現也立刻引起記者高度的注意力。
西村京極厭煩地一擺手,公司的保全人員立刻上前阻擋記者人群。
「我帶你去看難和。」他只說了這麼一句,孟情歌便二話不說的跟著他走。
當在醫院裡包紮手臂上輕傷的西村難和看見孟情歌時,先是驚訝地喚了她一聲,而她則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奔上前抱住他,像個孩子般的放聲大哭,似乎哭得不能自己呢!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4-26 00:12:03
尾聲
圓滿
時間去了,
是不會在回頭的;
同樣的,
人也不能一直回頭看以前發生過的事……
五年後
天藍如洗,墓園中一片安寧肅靜。
「醫生說,這胎可能是個女兒。」
孟情歌拿起勺子自起所剩不多的清水,淋灑在刻有「西村弘子」字樣的墓碑上。她一邊整理著墓地,一邊告訴已經往生的長輩這項喜訊。
「如果可以,我想將她命名為弘子,媽媽您會同意吧?」
放下勺子,孟情歌先在墓碑前放下一束鮮花,再合掌膜拜。
如果是個男孩,就命名為賢一吧!相信絕對會是個好性情的孩子。
依稀彷彿,孟情歌聽見已逝故人的笑語,並對著她用力點頭表示同意。
「我……好想您……媽媽……」一陣酸酸澀澀,孟情歌眨著眼,淚珠滑下面頰。
時間去了,是不會再回頭的;同樣的,人也不能一直回頭看以前發生過的事……
「別哭了。」在旁的西村難和也是語帶鼻音,他環住妻子微胖的身子,一同看向一樣深愛思念的母親。
媽媽,您看見了嗎?您就要有一個小孫女了!
真的嗎?那你有沒有好好照顧情兒?有沒有好好照顧我的孫女呢?
西村難和彷彿也聽見了母親驚喜交加的問語。
我會的,媽,我會的!他在心底深處做出承諾。
微風溫暖的拂來,似乎帶著一聲聲母性甜美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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