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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田芝蔓 -【後娘難為】《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6-16 00:03:43     標題: 田芝蔓 -【後娘難為】《全文完》

田芝蔓 - 後娘難為

侯府繼室不好當,內宅後院忙忙忙~
洛婧雪︰努力搞好親子關系!致力改善婆媳問題!
蕭元燁︰咳咳,咱倆的感情你是否也該盡點心呢?

從爹不疼繼母苛待、庶出弟妹不敬重的娘家離開,洛婧雪一點都不後悔,
更明白要想坐穩永業侯世子夫人的位置,維持後院平穩安寧最重要,
于是她先以生動有趣的漫畫方式,讓頑皮繼子對學習產生興趣,
再用穿越前學過的理療方法減輕婆母手痛,緩和稍嫌緊張的婆媳關系,
多番賢慧之舉果然博得蕭元燁的好感,也開始顧及她的需要,
知道她想擁有書寫起來較為方便的墨水筆,他特意花錢請人制作,
還同意她和別人一起將其推廣上市,等于給她開了個小財庫,
她對目前的生活十分滿意,打理起家務來自然也更盡心,
做出黑板跟粉筆紀錄庫房的所有物品,進出存量一目了然,
順便制了簡易蠟筆給孩子涂涂畫畫,又收獲了一波崇拜目光,
可就在她以為平靜的生活能夠持續下去時,變故突然發生——
有人指控蕭元燁賣官,前來調查的御史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將他收押……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6-16 00:04:22

序言︰獨立自強新女性

去年有一部讓小編印象頗為深刻的陸劇《三十而已》,是以三名三十歲女性為主角的都市生活劇,播出後引起了廣大觀眾的共鳴,而其中最得小編青睞的就是由童謠飾演的顧佳了。

顧佳這個角色可說是家庭事業兩兼顧,內能將兒子丈夫照顧得極好,外能幫助丈夫打理事業,根本是個完美妻子、模範媽媽,而她也是我心目中女性自立自強的代表。

過去女子依靠丈夫,失婚後沒有謀生能力的比比皆是,但隨著社會的不斷變化,女性再也不是男人的附屬品,她們逐漸闖出了一片天,建立起專屬于自己的自我價值。

而在《後娘難為》中,女主角洛婧雪就是這樣一個勇往直前,自立自強的人,雖說當初嫁人是不得已的選擇,但她沒有因為這樣就自暴自棄,相反她很用心在家庭上,不管是頑劣的繼子還是對她有意見的婆母,她都能夠善用自己的所學所知,讓隔閡消弭于無形,拉近彼此的關系。

當然,她的目光不僅僅是後院的這一畝三分地,穿越前身為畫家的她仍想在這個時代繼續創作,還想開畫室教導其他人技藝,要證明自己不但是個好後娘、好媳婦,更是獨立堅強的新女性。

如此與眾不同的個性理所當然吸引了男主角蕭元燁的注意,他也不同于一些大男人,絲毫不介意妻子擁有自己的思想,有必要時還會提供幫助,這般的理解體諒也讓這樁一開始只是長輩定下的婚姻慢慢走向相知相惜……

想知道洛婧雪如何在女子處處受限的古代開展自己的事業,和蕭元燁的相處又是如何漸入佳境,就請各位翻開下一頁吧——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6-16 00:04:47

第一章 新婚夜不平靜

洛婧雪站在樹下,看著上頭的小男孩進退維谷,覺得這家人真的都是奇葩。

老一輩的看她不順眼刁難她,當家的娶她的用意是她什麼都可以不用做,只要把孩子帶好,小的呢……卡在樹上也不肯服軟說一句幫幫我。

難道是她這個人太顧人怨?

剛剛她在院子里賞景時听到這頭有動靜,好奇走過來就看見一個男孩正在爬樹,她還沒來得及問這小男孩的身分,只惦記著他可能會摔傷,便喊著讓他下來,說這樣很危險,沒想到卻得到這樣一句話——

「別管本少爺的事,擔誤了本少爺出去玩,我讓人把妳發賣了。」

既然自稱本少爺,想來就是她那個老公的孩子了,先別說她就算不掌家也是世子夫人,還是這孩子的繼母,管得了他。

「你就是卓楓吧?我是你的繼母,想發賣我怕是連你爹都沒資格。」

蕭卓楓回頭看了一眼樹下的人,原來這就是他的新母親,但這一點並未讓他有所畏懼,而是繼續往上爬,直到爬到了分枝的地方,開始往枝椏爬去。

「妳去找父親告狀啊!父親才不喜歡妳,他連自己的婚禮都遲到了,妳不覺得丟臉嗎?妳應該讓轎子轉頭回家去!」

洛婧雪看出來了,他是想借著橫伸的枝椏爬出圍牆,但這可是好幾進的院落,就算出了內院,出得了侯府嗎?

不過這小孩嘴可真夠毒的,一開口就往別人的痛處戳。

洛婧雪看著枝椏的角度,合計一下小男孩大概的身高體重,推斷他就算能撐到枝椏末端,枝椏也會被他壓低到越不過牆頭,所以索性就在底下看著。

蕭卓楓小心翼翼地爬了一會兒,離主干越遠枝椏晃動得就越厲害,還在想他似乎選了個最壞的方法翻牆時,就看見他的繼母好整以暇地雙手交抱在胸前,像在看戲一樣的看著他。

這不對啊!整個侯府的人都怕極了他,深怕他哪里磕了踫了,這個時候應該是急急忙忙的扶著枝椏讓他翻牆出去才是,怎麼繼母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還只是靜靜看著他?

「喂!妳不擔心我摔傷?」

洛婧雪搖了搖頭。

「我摔下去可能會摔斷骨頭。」

「很有可能。」

「那妳還不想辦法讓人幫我?」

「你還是個孩子,愈合能力快,只要得到適當的醫療照顧,你的骨頭很快就能長全,我相信憑侯府的能力,要照顧你痊愈是很簡單的一件事,但我若現在幫了你,你以後就會有恃無恐,不如讓你摔一次,你自己就會怕了不再犯。」

蕭卓楓整個人都傻了。不是,這個新母親都不怕他摔了會被責罵嗎?她不怕祖母嗎?

但高傲的人不容易示弱,他才不想讓人知道他怕了,于是他抱著枝椏,裝出一副大度的樣子。「算了,我如果摔了祖母肯定不饒妳,我也突然沒了玩興,不想翻牆出去了,妳讓人來抱我下去吧!」

平時他身旁都跟著一堆人,但他早就練出一身甩開他們的好本事。

洛婧雪左右端詳著枝椏,一副認真研究的樣子,此時正好刮了風,枝椏晃動起來,蕭卓楓嚇得抱緊了枝椏,但又不願叫出聲,只能以怒言來掩飾自己的害怕。

「妳看什麼看?」

「這枝椏太細了,撐不住一個人去抱你,也撐不住架一個梯子,只能你自己往回撤。」

「什麼?妳讓我自己往回撤?妳不怕我摔下去祖母懲罰妳?」

洛婧雪想了想,突然覺得蕭卓楓說得很對,「你這倒是提醒了我,那我得先溜走制造不在場證明,免得你自己作死還連累我。」

說完,她對著身邊由娘家陪嫁過來的侍女道︰「萱兒,我們走吧!」

萱兒愣了愣,真……真就這樣走?

她還沒能開口確認,樹上的蕭卓楓就先開口喊了,「等等!妳就留我一個人?」

「對!你又提醒了我,萬一你摔下來總得有人幫忙求救,萱兒,妳就遠遠看著,如果他掉下來了妳就大聲喊人,記得站遠一點,他摔了就賴不到妳頭上。」

「是……」萱兒點頭。

這話氣得蕭卓楓拚了命的往後撤,直到回到主樹干時,洛婧雪示意,萱兒才上前,在蕭卓楓爬到了構得著的地方後將他抱下來。

蕭卓楓氣呼呼地上前跟洛婧雪理論,「我要去告訴祖母!」

「那我只好告訴你爹,你覺得他會容許你翻牆出去嗎?」

蕭卓楓的氣勢整個都萎了,他踱著步,最後用力地對著洛婧雪踢了一腳,這才撒開腿跑走。

洛婧雪抱著小腿,忍不住咒罵,「這死小孩!」

萱兒看著小姐這糗樣,不知該笑她活該好,還是說她怎麼不拿出母親的威儀好,只能扶著自家小姐到一旁的亭子里坐下,一邊看著她揉著小腿一邊問︰「奴婢扶小姐回去,拿藥酒給小姐推一推吧!」

「不用,揉揉就好了,一個小男孩還傷不了我。」

傷是傷不了,但洛婧雪怎麼能容許蕭卓楓這麼放肆,她可不受這窩囊氣,下回得好好報一下這一腳之仇才行。

萱兒看小姐這模樣倒是有些心疼了,小姐的命怎麼這麼差,在家里被欺負,到了夫家還得被刁難、被忤逆。

「小姐,本以為妳嫁來侯府就能過上好日子,沒想到世子婚禮遲到、老夫人在妳敬茶時刁難,現在連少爺都這麼忤逆妳,小姐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洛婧雪搖搖頭,「我嫁來侯府之前的事妳不是不知道,妳真的覺得我不嫁會比較好?」

萱兒仔細想了想,留在洛家好像真沒有比較好。

洛婧雪並沒有被蕭卓楓惹怒,相反的,她早就知道自己能嫁進侯府的最大價值就是照顧那個孩子,所以她會做到,只是照顧不代表溺愛,由剛剛蕭卓楓的幾句話,她已經明白這孩子會頑皮到這程度,有很大一部分是來自老夫人羅氏,也就是她婆母的寵溺。

昨天她與她的夫婿蕭元燁已經議定好了,她必須照顧好蕭卓楓,那麼她就得好好動一番心思。

「萱兒,妳等等去把少爺的侍僕給找來,我有話要問。」

萱兒還在為自己小姐抱不平,「要奴婢說,小姐妳就該好好罰少爺一頓,雖然他身分高貴可能重罰不得,但至少能罰站還是什麼的,教訓教訓他才好,還有,他怎麼能喊小姐「喂」,得喊「母親」才是。」

「听那孩子的話妳還不知道嗎?老夫人對他十分溺愛,我若冒然罰他,也只會被老夫人給攔下來而已。」

「可難道小姐妳就得討好少爺嗎?」

「萱兒,管教孩子本來就是父母的責任,光體罰是沒用的,當然,我也不會溺愛他,只是總得先把這孩子的脾氣、喜好給搞清楚,才知道怎麼對癥下藥吧!」

萱兒總算明白了小姐的想法,但還是不免感到憂心,「小姐一進門就得討好老的、服侍大的、照顧小的,卻沒有人可以體諒妳。」

洛婧雪噗哧一笑,這侍女真的有些口無遮攔,但勝在忠心。

「萱兒,不用替我擔心,我相信只要真心相待,總能換得真心的。」說完,她還輕推了萱兒的後腰一把,「快點,去把少爺的侍僕給我叫來。」

「是,小姐。」萱兒福了個身,轉身辦事去了。

洛婧雪看著萱兒走了,這才嘆了口氣。

她來到這個世界還不到兩個月,說來不管待在洛家還是侯府,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沒有區別。

將近兩個月前,她發生意外去世,再醒來時就到了這個世界,一開始她還以為自己在作夢,逼自己又睡了過去,直到她發現自己真的魂穿古代時,她第一個面臨的就是生死關頭。

當時她身子非常虛弱,身邊只有萱兒服侍她,她病得很重,洛家找來的大夫卻很敷衍,她吃了好些天的藥也不見好,甚至她都開始懷疑原主就是被這個蒙古大夫給害死的。

就在她以為自己可能又得死一次的時候,原主的爹突然出現了,埋怨她的身體怎麼這麼差,看了這麼久的大夫也不見好,遂給她換了大夫,好不容易她才重新恢復建康。

既然撿回一命,她便決定以原主的身分活下去,不過當她跟萱兒打听原主的過去時,她突然覺得是不是她上輩子日子過得太順遂了,上天要考驗她才給她換了這個身分。

「妳說我病多久了?」洛婧雪一臉不敢置信地又問了一次。

「三個月了,小姐不記得了嗎?」

「我老實告訴妳,但妳別告訴別人。」

「小姐妳說,奴婢嘴很牢的。」

「我病了一場醒來後,發現過去的事我全不記得了,可能是腦子燒壞了。」

萱兒一听就急了,當即要去把大夫找回來。

洛婧雪連忙抓住了她,「妳做什麼?」

「讓大夫再看看小姐腦子的病啊!」

「我這病一般大夫治不了,妳放心,只要妳配合得好,沒人會知道,興許過一陣子我就恢復了也不一定。」

萱兒半信半疑,但想到小姐從小到大生病都沒被重視,總是隨便請個大夫看看了事,最後也都是自己痊愈的,便听話的把她的問題全回答了。

于是,洛婧雪知道了自己所面臨的處境。

洛家是書畫大家,原主父親洛陽孜是一非常有名的畫師,他們雖是旁支,但因為洛陽孜頗有名氣,所以與本家也算關系密切。

原主是洛家的嫡長女,但母親在她年紀還小的時候就過世了,生了一女一子的謝姨娘實質上等同被扶正了一樣,掌管著洛家後宅。

洛陽孜對後宅的事並不關心,謝姨娘完全把控了一切,她所出的庶女洛婭雲有等同嫡女甚至更甚原主的吃穿用度,原主自小便是倍受冷落。

洛陽孜這個做父親的除了重男輕女以外,女兒對他來說只是用來聯姻獲得更大利益的存在,他雖不是當官的,卻希望兒子未來能進入官場,所以跟本家的利益關聯不能斷,而女兒若能嫁得好,幫得上洛家乃至于本家,除了對洛家有利,也等于是在為兒子洛熙南鋪路。

不過謝姨娘雖然待洛婧雪不好,但基本生活還是不缺的,只是一個孩子要長大,光是吃得飽、有地方住是不夠的,她由萱兒的口中知道原主很努力學著成為父親眼中的大家閨秀,習畫、習四書五經、習女德,但始終沒能得到多一絲絲的關愛。

再後來,洛婧雪得知了洛陽孜之所以會來關心她,是因為她三年多前已經被許配給了永業侯世子蕭元燁,只是還沒能過門永業侯就急病而逝,現在喪期已過,蕭家來商議婚期,洛陽孜才留意到她這回怎麼病了這麼久還沒好,這才大發好心的來探一探她。

只可惜,洛婧雪的芯子早換了人,已經不是那個父親來看她一眼,就開心得覺得此生無憾的乖女兒了。

照道理來說,洛婧雪這種上輩子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未來人是不可能接受這種婚姻的,更不相信先婚後愛能得到幸福,若遇到個會家暴的呢?還是又遇到一個像洛陽孜這樣,老婆只是生孩子、照顧孩子的工具人呢?

但想到原主不過受個風寒最後都能拖到小命沒了,她覺得若真的想了個辦法嫁不成,自己在洛家可能也活不成了,兩害相權取其輕,不如嫁進侯府,或許還能有轉機。

畢竟……世子夫人感覺名號挺大的,而且世子不就是繼承人嗎?永業侯已逝,等皇帝襲爵的詔書一下,世子就成了侯爺,她也成侯爺夫人了,妥妥的人生勝利組,不攀著這個高枝離開洛家,還要等什麼機會?

再說了,萱兒也提過謝姨娘及她那個庶妹洛婭雲的歹毒心思,她不要這門親事,人家可念著呢!

雖然蕭元燁不一定娶她不成就肯娶洛婭雲,但洛婭雲要真成了侯爺夫人,那她在洛家哪還有活路?

此時在不遠處的視線死角里,有兩名男子正在看著洛婧雪,一是這侯府的主人蕭元燁,而他身後則是他的貼身侍衛金文昊。

蕭元燁雖不是因為愛洛婧雪才娶的她,但多少也得顧及新任妻子嫁入侯府後的處境,所以讓金文昊留意此事,而他一向無心兒女情長之事,此事金文昊也沒有十分上心,便指了蕭元燁院落里的一名侍僕打听新世子夫人的事,每日來向他報告。

蕭元燁新婚第一天,就听金文昊向他稟報洛婧雪在向母親敬茶的時候受到了刁難,他想著這女子出身世家,尊敬婆母的事應該不用他多說也會做到,但終究也是他的妻子,總得安撫安撫,便想著來她的院落,沒想到半路上就遇到了她管教蕭卓楓的那一幕。

蕭元燁一開始還以為洛婧雪是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女子,在他面前答應會好好照顧兒子,背著他卻是對兒子毫不在意,但繼續看下去他就知道他錯了,洛婧雪這就是抓住了蕭卓楓自我又偏執的個性,刻意不如他所願釣著他。

而後,又听著她與侍女的一番對話,知道他能信任她且她也無須安撫,這才又轉身離開院子,只是剛跨開步他便臉色一沉,扶住了側月復。

「世子。」金文昊連忙要上前扶人,蕭元燁已經打直身子,抬起手制止他靠近,他只好恢復如常,跟在身後返回蕭元燁的院落。

他留心看著蕭元燁,發現他真的行走如常應無大礙,這才放了心,一放心就想到了剛剛少爺的事。

「世子,世子夫人對少爺如此,您……就這樣放任她?」

「我放任她?」蕭元燁睨了金文昊一眼,就這眼力,他怎麼有辦法一路爬到自己親信的位置?

「她方才可是完全不管少爺死活,世子能容忍她?」

「我讓你做我的貼身侍衛,怎麼讓我覺得不太有保障呢?」

「屬下對世子忠心耿耿,絕不會讓世子有損。」

「你連我夫人怎麼照顧孩子都看不明白,你真能分得清接近我的人是好是壞?」

金文昊在心里嘟囔,他又沒有孩子,怎麼會知道如何帶孩子?他是不懂世子看出了什麼,但總之是世子夫人帶孩子的方式讓世子認可了吧!

蕭元燁看得出金文昊在月復誹他,也沒再多說,邁開步伐往書房走去。

他想起了昨夜初見妻子的過程,以及怎麼與她達成的協議……

新婚當夜,洛婧雪在新房等了一晚上,稍早她就听萱兒告訴她,外頭的宴席已經散了,蕭元燁交代了讓新房里外的人都退去,不久他就會進新房,然後萱兒就退下了。

可洛婧雪呆坐在床邊許久,也沒能等來她的夫婿。

這男人結婚遲到也就算了,連洞房都遲到嗎?

在嫁進侯府之前,她滿腦袋想著的都是怎麼躲避今晚的洞房花燭夜,倒沒想過有可能新郎根本不會出現。

洛婧雪等著、等著,等到都打起瞌睡來了,然後才被一聲推門聲嚇醒。

她掀開蓋頭,看見一個男子臉色蒼白的靠著門,他旁邊還跟了另一個男子,兩人一身的黑,三更半夜的一身夜行裝,非奸即盜。

洛婧雪想也沒想就拔下了發上的金釵,指著兩個闖進來的人,「大膽狂徒,竟敢擅闖永業侯府!我可是世子夫人,你別胡來,我喊人啦!」

「我就是妳夫君。」

「啊?」洛婧雪的手可沒放,她仔細地打量眼前的人,古代沒有電燈,但永業侯府可是貴族,油燈什麼的都不缺,倒能讓她把眼前人看清楚。

要說他是盜賊,這盜賊也長得太帥了,難道真是她的夫君?

她這不只是穿越,還穿進了一本古裝羅曼史小說里了吧,這長得根本就是活月兌月兌一名小說男主角。

「扶好我。」

這人不只長得帥,還有一股天生的貴氣,命令一下,洛婧雪下意識乖乖配合,她上前扶住了他,卻險些被他帶得跌坐在地,看得另一個人要上前來扶。

「做什麼?」

「世子……」金文昊被蕭元燁這一喝停了步。

「今天是我的新婚之夜,這里是我的新房,你一個男人進我新房做什麼?」

「世子的傷……」

「有她照料我就行了,你去拿藥箱來給她,然後就退下吧!」

金文昊知道此事不能聲張,藥箱確實只能他去拿,于是他應命而去。

洛婧雪見人走了,這才把門關上,然後扶著那個幾乎把一身重量都壓在她身上的夫君往床邊走去,並扶他坐在床上。

「幸好這新房里都是大紅色的,要不然這血一沾上去,你受傷的事還瞞得住嗎?」

蕭元燁靠坐在床頭,挑眉看向她,「妳怎麼知道我想隱瞞受傷的事?」

「你是什麼身分?是永業侯世子,這侯府的主人,你受傷了一不喊人找大夫、二不喊人去報官,反而還讓你的貼身侍衛去拿藥箱,不是想隱瞞是什麼?」

「妳又怎麼知道文昊是我的貼身侍衛?」

「他那身手我一現代……我是說,我一被限居在大宅院里的人都看得出來很利落,不是一般的侍僕,而且你一個世子身旁不可能不跟著護衛,所以他的身分很清楚明白,再加上你受了傷卻還是那麼信任他,肯定就是你的親信,大約便是你的貼身侍衛。」

蕭元燁算是認可了洛婧雪的聰慧,靠坐著床不再說話了。

沒多久,金文昊帶著藥箱回來,他敲了敲門,是洛婧雪去開的,並由他手中接過了藥箱。

「你退下吧,世子我來照顧就好。」

在這侯府之中,有一批人除了蕭元燁之外,完全不接受他人的命令,即便是羅氏也一樣,更何況是這批人的頭子金文昊。

他看了看蕭元燁,見世子點了頭,他這才應命,「屬下就守在外頭,世子夫人若有事喊屬下一聲便可。」

「嗯,退下吧。」

洛婧雪後腦杓又沒長眼楮,自然不知道金文昊是看她後頭的蕭元燁指示行事,還以為是自己下的命令讓他退下的,見金文昊轉身退到廊道上後,這才捧著藥箱回床邊。

「妳會上藥吧?」

「你現在問這個會不會太遲了,要不我幫你把護衛喊進來?」

「不用,妳不會沒關系,我說,妳做。」

洛婧雪倒也沒那麼沒用,她高中可是上過護理課的,念大學的時候還參加社團當過義工,包扎什麼的還是學過,「上藥、包扎我會,但藥我不認得,你得指給我。」

新房桌上放著酒,洛婧雪把酒壺拿了過來,雖然其實沒有消毒效果,但拿來沾濕棉布用來擦拭傷口周圍還是可以的,酒精成分多少也有點麻痹的效果,能夠止痛。

洛婧雪畢竟當古代人不是很久,自己的衣服都是萱兒服侍著穿的,要月兌男人的衣服當然更不容易,扯了半天也沒能把蕭元燁的腰帶解下。

「妳連月兌衣服都不會?」

「我如果幫男人月兌過衣服,你不會覺得綠雲罩頂嗎?」

蕭元燁瞪了這伶牙俐齒的女子一眼,這才自己把手探到身後,解開了腰帶,為了怕被笨手笨腳的洛婧雪給扯到傷口,他還自己小心翼翼地將衣服解開。

洛婧雪這才看見了蕭元燁的傷口,看起來是被利器所傷,有鑒于這是古代,蕭元燁又是一身夜行裝,所以這大概不是劍傷就是刀傷,所幸他不是被利器捅入身體,而只是在他腰側劃開了一道口子,護理上會簡單許多,要不然不看大夫她也不放心,她可不想剛嫁過來就守寡。

為他清理好傷口,上了藥,門外又傳來敲門聲,洛婧雪去察看,發現是端了水、背了個布包過來的金文昊。

她在水盆中淨了手,接過布包,然後把沾了血的東西及藥箱全交給金文昊後,他才又退了下去。

洛婧雪把布包拿進來,在桌上攤開後,發現是一套新郎的喜服。

她差點忘了,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

「把衣裳放過來。」蕭元燁指了床邊一只小幾。

洛婧雪听話地把一摞衣裳放到了幾上,就听見蕭元燁接著說了,「過來。」

這下她可不想乖乖听話了,「你都受傷了,不會還想洞房吧?我們不急的。」

蕭元燁雖然不自傲,但對自己這張臉還是挺有信心的,別說他的第一任夫人在世時,都少不了想做他妾室的女子,更何況他的夫人過世後,依然多的是想取洛婧雪而代之的女子,怎麼她對他好像一臉嫌棄的樣子?

「嫁我妳還委屈了?」

「不!不委屈!」

「還是我長得很丑?」

「啊?誰瞎了才說你丑,你長得多帥……我是說,長得多俊啊!」

「那妳對于洞房怎麼一臉排斥的樣子?」

洛婧雪猛吞了口唾液,緩解緊張的情緒,冷靜的把自己的想法說給蕭元燁听,「我是覺得呢,咱們這個親成得一點也沒有感情基礎,甚至今天還是第一次見面,人都是感情的動物,又不是為了繁衍後代的機……我是說動物,所以咱們能不能多相處一些時日過後,有了一點感情基礎再圓房?」

「過來。」

「我的提議你真不再考慮考慮?」

「我說過來!」

听他的聲音好像要動怒了,洛婧雪只得乖乖跨了一步站在他面前,但直挺挺的站著像根柱子一樣,就是不打算親近他。

「蹲下。」

不會吧!要洞房就算了,還打算玩這麼大嗎?她可沒這種經驗,對男人做那種事她不行的。

「我不會。」她死也不妥協。

「妳不會月兌衣服就算了,連靴子也不會月兌?」

「……你是要讓我月兌鞋?」

「不然呢?」蕭元燁挑眉。

「我還以為你讓我……」洛婧雪下意識往他那處看去。

要不是蕭元燁現在傷著,他肯定會照習俗圓房,但若她真的沒興趣跟他共渡一夜,他也沒那個興致強來。

「幫我把靴子月兌了,然後將中衣拿來幫我穿上。」

洛婧雪一一照做,反正只要不洞房,一切好說,他都打算穿衣服了,就沒打算做月兌衣服要做的事了吧!

月兌了鞋穿了中衣的蕭元燁把雙腿旋上床後,這才對床邊指了指,讓洛婧雪坐下。「我們可以不用急著圓房,畢竟我娶妳並不像妳所說,是為了繁衍後代。」

怪了,听蕭元燁的意思,她怎麼有種自己就算不是生孩子的機器,但地位也不會多高的感覺?

「我已二十有五,娶妻是必要的,再者,我有一個兒子妳想必也是知道的。」

洛婧雪點了點頭,後又想起古代的女子好像不能這麼敷衍,又連忙說︰「我知道。」

「他自小沒有娘親教導,性子十分頑劣,只要妳好好照顧卓楓,我倒是不急著再要一個孩子。」

洛婧雪沒當過古代人,但也看過古裝電視劇,這種情節她不陌生,「你怕我若生了兒子,會為了讓自己的孩子繼承爵位而苛待繼子?」

蕭元燁倒是沒想過這一點,但他知道父親是想過的。

嫡長子襲爵是慣例,在已有嫡子的情況下,繼室就算生了兒子也沒有襲爵的資格,但難保繼室不會心生歹念,所以當年父親才會幫他挑了一個性格溫婉恭順的女子,就是為了即便再有所出也不會苛待了卓楓。

「妳會嗎?」

「我不覺得襲爵是好事,若是我的孩子,我倒希望他遠離官場、朝廷,找個有興趣的事做營生都行。」

她倒是看得開,難怪當初父親會選她。

蕭元燁靠坐回去,說道︰「我們可以暫不圓房,妳照顧好卓楓便行。」

「那就一言為定。」

「好。」蕭元燁的傷不重,但血流得有點多,現下有些疲累了,「睡吧,夜深了。」

「睡……一張床?」洛婧雪看著他,一副就是沒打算離開床的樣子。

「要不然呢?」

「你不能睡其他地方嗎?」

「我不打算睡其他地方,若是妳不想跟我睡一張床,妳可以另找地方睡。」

洛婧雪很認命,他受著傷,這時候就別管什麼讓他要有紳士風度了,「那我去隔壁房睡?你這里隔壁是什麼房間?」

「新婚之夜妳打算分房睡?」

好吧,看來分房是行不通的。

洛婧雪不恥下問,「那我能睡哪里?」

蕭元燁指了指窗邊暖閣,頗無情地說道︰「那里。」

洛婧雪看過去,看到一張坐榻,就是古代人把小茶幾一擺,放上茶、擺上點心,兩個女人一左一右坐下就可以邊吃邊閑聊的地方。

「那里?」

「對。」

「好。」洛婧雪沒有猶豫,就要往暖閣去。

「等等。」蕭元燁喊住了她。

洛婧雪轉過身來,不知道他還有什麼吩咐。「還有事嗎?」

「這被子給妳,暖閣白日里雖暖,但畢竟是在窗邊,夜里涼。」

原來這男人還是懂得體貼的嘛!

不過當洛婧雪把被子抱起來,看著空蕩蕩的床時,又覺得這麼對待一個傷員太殘忍,便又把被子放下了。

「還是你蓋吧,我借你的衣服蓋就好,現在是夏天,夜里不冷的。」

「讓妳把被子拿去便拿去,要蓋衣服我蓋便好,我是習武之人,不會這麼容易受寒。」

洛婧雪沒猶豫太久,就不堅持了。

蕭元燁說得對,他都能穿著夜行衣出去不知道做什麼事了,可見的確是習武的人,那身子確實會比她這個弱女子要好很多,更何況她這個身體在嫁進來之前可是生過一場大病,這才剛痊愈不久,萬不能再受寒了。

于是她接過了被子放去暖閣,又走回來把蕭元燁的婚服外衫遞給他,兩人這才各自上了自己的床。

在蕭元燁準備闔上眼入睡前,他又提醒了一次,「今晚我喜宴散去後就回了新房,妳明白嗎?」

「我明白,對婆母那邊……」洛婧雪看見了蕭元燁凌厲的眼神,她立刻明白了,「婆母那邊我也不會說的。」

「睡吧。」

「晚安。」

「晚安?這是什麼詞?」

洛婧雪愣了愣,隨口編了個解釋,「就是祝願對方晚上睡得安穩的意思。」

還有這種說法?雖然覺得奇怪,但蕭元燁並不迂腐,很容易就接受了。

「嗯,晚安。」

這一夜,排除掉這軟榻其實不太軟以外,洛婧雪睡得還算不錯,所以當一早萱兒及蕭元燁院落的侍女紅袖端著洗漱水來敲門時,洛婧雪幾乎是嚇醒的。

「妳回床上來,就一會兒,讓人看見我們睡一張床就行。」

洛婧雪抱著被子,乖乖听話走回床邊。

「妳睡里面。」

這麼多講究?洛婧雪嘟嘟囔囔的,但還是照做了,只是當她要跨過蕭元燁的時候,卻被自己繁重的婚服卡住,就這麼跌在了蕭元燁的身上。

許是壓到了他的傷口,她听見蕭元燁倒抽口氣,「嘶」了一聲,便掙扎著想起來。

蕭元燁扣住她的手臂,「別動。」

洛婧雪僵住了,尷尬地躺在蕭元燁身上,任由蕭元燁將她翻了個身,放倒在床上,還小心避開了自己的傷處。

下一瞬,看見蕭元燁在月兌她的衣服,她連忙抓住領口,「做什麼?」

「妳穿這一身衣服睡我很佩服妳,但妳不覺得跟我比起來妳穿得有點多?」

那也讓她自己月兌啊!

可惜蕭元燁沒打算讓她如願,實在是他昨晚見識過她月兌衣服有多笨拙,而外頭的人久等不到響應必定會起疑,于是蕭元燁上手就月兌,月兌了也沒時間好好整理,順手往地上一丟,連帶著昨夜他蓋在身上的新郎婚服也一並丟在了地上。

這時,門上又傳來輕敲,還有紅袖詢問的聲音,「世子,起了嗎?」

「起了,進來吧。」

于是,萱兒及紅袖進房時,只看到床邊丟了一地的衣裳、桌上喝干的酒壺,還有世子夫人臉上的紅暈。

洛婧雪是因為方才衣服被強月兌羞紅了臉,但看在兩個侍女的眼中,倒是往其他地方想去了。

蕭元燁看見了萱兒,又想起什麼,他回頭欺近洛婧雪,在她耳邊說︰「昨晚的事,對妳的侍女也不能說。」

萱兒臉都紅了,看自家小姐害羞的樣子,她想著世子拜堂雖然遲到了,但洞房看來還挺順利的……

蕭元燁並不是有意做這個動作,當然也不是打算在侍女面前演什麼鶼鰈情深,只是不想讓別人听到他的囑咐,但因為他背對著,倒也沒有看見侍女的神情。

洛婧雪是面向外頭的那個,自然把萱兒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知道這下誤會可大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6-16 00:05:09

第二章 因材施教最重要

洛婧雪今日晨起後,好好的梳理整齊,又到了羅氏的院落請安。

新婚夜她是睡在蕭元燁的院落里,隔日晨起請安奉茶後,羅氏便讓人將她帶到了她的居處,這個小院落看來十分簡樸,實在不像世子夫人的居處。

洛婧雪知道,這肯定不是因為蕭元燁還沒襲爵的緣故,而是羅氏故意刁難她,也不知道她哪里讓羅氏看不順眼了。

要說家世,洛家的確配不上永業侯府,但當初永業侯會選上原主,肯定也是原主有讓永業侯看中的地方吧?

古代的鏡子雖然沒現代的鏡子清楚,但洛婧雪也還看得清自己,這張臉還是挺漂亮的,何況這副身子才十八歲身材就凹凸有致,放在現代當個網紅都沒問題了,至于品性更不用說,听萱兒說原主就是個不愛爭搶的。

如此既能照顧好蕭卓楓,也不會玩什麼爭寵的把戲,這樣的媳婦也不知道為什麼羅氏還不滿意。

洛婧雪在現代也不過二十多歲,沒遇過婆媳問題,暫時只能先忍著,總之逆來順受準不會錯,她也得好好研究羅氏有什麼地方可以突破,不改善改善關系,她在侯府里的日子怎麼會好過?

請完安後,依慣例洛婧雪得听羅氏的一通教誨。

「我听說昨晚世子又未在你房中過夜?」

「昨晚世子確實沒有過來。」

「世子管理著一所書院,勞心又勞力,難免想在自己的院落睡下省得受人叨擾,女人最忌善妒,你切莫因此與世子鬧矛盾。」羅氏淡淡地道。

洛婧雪挑眉,又是這些話,她這位婆母從來不會要求她主動親近夫君,只是一再叮囑她不可嫉妒,再連結羅氏並未讓她和蕭元燁住同一個院落……她怎麼覺得羅氏不是很想她跟蕭元燁同房?

「婧雪明白。」疑惑歸疑惑,她還是乖乖應話。

「知道便好,我也不求你在世子的事業上能幫什麼忙,後宅的事你看著也處理不來,你就本本分分的,我跟世子便都舒心了。」羅氏邊說著還邊捶著自己的手臂,看來十分不舒服的樣子。

她身旁的趙嬤嬤立刻關心問道︰「老夫人可是手臂又疫疼了?」

「是啊,這兩日晨起時連手指都是僵硬的。」

「都說了,老夫人抄經太久了,得歇一段時間。」趙嬤嬤勸道。

「抄經是可以想抄便抄、想不抄便不抄的嗎?」

「佛祖是慈悲的,怎會舍得眾生因為抄經而受苦難?」

洛婧雪听了幾句便猜出羅氏是什麼毛病了,這毛病在上輩子她也有,筋膜炎。

這是手臂經常進行重復性動作的後遺癥,上輩子因為她有這毛病,所以學了一種名為「撥筋療法」的理療,以陶眨依所要理療的部位,在相對應的經脈或是穴位輕刮,讓疼痛可以得到舒緩。

「母親,婧雪曾學過一點醫術,不如讓婧雪試試為母親治療,或許可以緩解母親的不適。」

羅氏此時已經讓趙嬤嬤幫她推拿了,她端著茶輕啜一口,掃了坐在下首的洛婧雪一眼,對她的提議置若罔聞。

洛婧雪討了個沒趣,便不再說了。

羅氏又喝了幾口茶後,放下茶杯,這才對著洛婧雪說︰「卓楓這孩子剛開蒙,五歲正是愛玩的年紀,不肯乖乖跟夫子學功課,你得多留意他的課業,不過也不必矯枉過正,孩子還小,讀書的日子還長得很,慢慢引導他便是。」

「婧雪明白了。」

「既然請過安,你可以走了,你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照顧世子、照顧卓楓,沒有什麼比他們兩個更重要了。」

「是的,婧雪知道了。」

聆听完今日的教誨,洛婧雪便出了羅氏的院落。

她想著羅氏手臂疫痛的樣子,這個毛病應該有些時日了,理療其實並不是立刻見效,雖然當下做完會有所舒緩,但隔日睡醒之後就會再度不適,得經過一陣子的治療才會慢慢好轉。

羅氏這樣子先不為她做治療也好,否則怕是隔日發現毛病沒有舒緩,又該埋怨她了。

要想讓她替羅氏治療,羅氏對她得先有初步的信任,抑或是得有人能在她耳邊給自己緩頰,讓她熬過一陣子,直到羅氏發現疫疼已得到治療為止。

洛婧雪在回院子的路上,就看見一群奴僕忙著四處找人,她仔細一听,果然喊的又是蕭卓楓,這孩子怕是又逃課了。

古代興體罰,不過這是永業侯府的少爺,怕是也沒幾個夫子敢真的打,難怪蕭卓楓一點都不怕,三番兩次逃課。

看見來者是世子夫人,正在找蕭卓楓的奴僕們沒人把她放在心上,只是繼續專注在找人上頭。

洛婧雪不意外僕人們的態度,畢竟從她院落里的吃穿用度就能看得出來,這些奴僕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永業侯府家大業大,就算羅氏刁難也不可能克扣她的用度,怕是這整個侯府的奴僕見人下菜碟,對她不上心罷了。

昨天洛婧雪就已經從蕭卓楓的侍僕那里打听到蕭卓楓的喜好,于是她隨機攔了一個找人的奴僕。「你過來一下。」

奴僕雖不太重視這個世子夫人,但也不敢明著不理會,立刻停住腳步。「世子夫人。」

「你去取一個風箏來,記得,要老虎形狀的風箏,昨日我交代過少爺身邊的人去買的。」洛婧雪想了想,怕昨天交代的話蕭卓楓的侍僕沒听從,又補了一句,「如果他沒買,你就立刻去買一只回來。」

「世子夫人,奴才正在找少爺,要不奴才去喊個人來給世子夫人找風箏?」

「我要風箏就是為了找少爺,讓你去你便去,對了,再拿一串鈴鐺來。」那奴僕听了只好應命而去,所幸昨天那個侍僕沒敢把她的話當耳邊風,真的讓人去買了風箏回來,所以那奴僕很快便把風箏取回。

洛婧雪拿到了風箏,就把鈴鐺綁在風箏上,將風箏交給了萱兒,以及剛才那個讓她喊去取風箏的奴僕。「你們兩個,把風箏升起來。」

今日的風速尚可,雖然不是適合放風箏的天氣,但也不是放不起來,只要把風箏鋪整齊,就能靠氣流及風把風箏帶起,他們兩人在院子里跑了幾回,這才順利將風箏升起來。

洛婧雪看見風箏升起來了,又對著萱兒喊著,「扯一扯風箏線,讓鈴鐺發出聲音,還有,別讓風箏飛得太高,會听不見鈴鐺聲。」

「是的,小姐。」萱兒依著洛婧雪的指示放起風箏。

正準備出門前往書院的蕭元燁,听見了半空中傳來的鈴鐺聲,他抬頭尋找,這才看到院子的上空飄著一只風箏,他前往大門的腳步轉了個方向,往院子去了。

他剛走到月洞門前,就听見了洛婧雪開心的笑聲。

「快點啊!要扯一下、扯一下的,鈴鐺聲不許停啊!」

金文昊看著笑得歡快的世子夫人,不明白這有什麼好高興的,「世子夫人真是特別的女子,听鈴鐺聲也可以笑得這麼開心。」

蕭元燁單手背後、昂藏而立,沒有再近前,只是遠遠看著。

他出身侯府,平日里見多了文靜嫻雅的大家閨秀,倒是第一次看見這般靈動的女子,他不明白父親當年怎麼會給他選了這樣一個妻子,洛婧雪這個性不像父親會認可的兒媳人選。

不過,父親定下這親事已經是三年多前的事了,或許這些年來洛婧雪有了什麼變化也不一定。

見主子不說話,金文昊有些自討沒趣,但他還是不太明白這一幕有什麼好看的,「自古以來會因為一些怪事而笑的都是紅顏禍水,听撕布的、看炮烙的、觀烽火戲諸侯的……」

蕭元燁回頭瞪了金文昊一眼,「你把她比做妹喜、妲己及褒姒,那我是什麼?」

「屬下不敢。」

蕭元燁又給了他警告性的一眼,就再將視線調回,這回他看見了蕭卓楓跑了出來,而他很清楚,這個時間點蕭卓楓該是在夫子那里的。

蕭卓楓是被鈴鐺聲吸引望向天空,看到半空飄著他最喜歡的虎頭風箏,立刻就循著方向來到院子了。

洛婧雪看見人出現,便離開亭子走到萱兒身邊,把風箏線接了過來。

「少爺,終于找到你了。」看見蕭卓楓出現,找人的奴僕們也圍了過來,松了口氣。

蕭卓楓本人一點也沒有因為自己給人添了麻煩而覺得愧疚,反而是推開找他的奴僕,走到了洛婧雪的面前。

「給我,我要玩風箏。」

洛婧雪沒理會他,繼續扯著風箏。

「你听見我的話沒有,我要玩風箏。」

「這是我的風箏,為什麼要給你玩?」

「那我自己玩。」蕭卓楓回過頭,隨意指了一個奴僕,「你,去給我拿只風箏來。」

「少爺,世子交代了,這個時間你該去書房听夫子授課……」

「吵死了!我不想听課,也不想去見什麼夫子,我要風箏,你不們給我拿,我就去找祖母!」

「你祖母能護得了你這一回,下回呢?你父親知道了不會阻止你祖母慣著你嗎?」洛婧雪沒讓奴僕別听他的,只是給他分析。

蕭卓楓也生氣了,跺了兩下腿轉身就跑。

洛婧雪喊了人,「還不跟上,他不去夫子那邊沒關系,別讓他又跑不見了就好。」奴僕面面相覷,可以不理會世子的交代嗎?

「你們只要不逼著他去夫子那里,他就不會又躲起來了,你們只管看著他,我自有辦法應付他。」

奴僕們只得應命而去,可心里還是不敢就這麼依她的命令行事,直到出了院子,看見世子就在院子外頭,紛紛躬身行禮。

「就依世子夫人的話做,另外請管家親自去見夫子,告訴他少爺會休幾天假。」

「是。」有了世子的交代,這些奴僕們就敢依著行事,便又追著蕭卓楓去了。

金文昊不太明白,世子明明是一個很嚴格的人,為什麼願意放任世子夫人這樣寵溺孩子?

「世子,這樣好嗎?沒人逼著的話,少爺絕對不會自己想通去夫子那里上課的,就任由夫人這麼寵著少爺?」

金文昊昨日還說洛婧雪不在意蕭卓楓,如今倒又說是寵了,看法變得這麼快,他自己不矛盾嗎?

蕭元燁還得去書院,沒多在院子外停留,轉身便往大門走去。「她並不是寵著他,而且看來她似乎有辦法能讓卓楓乖乖的去上課。」

「世子對夫人這麼有信心?夫人打算怎麼讓少爺轉念?」

蕭元燁走到大門口,馬車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臨上車前,他睨了金文昊一眼,「我並沒有說我對她有信心,我只是在等,等著看她玩什麼把戲,總之,就幾天時間,幾日沒讀書不會讓卓楓變笨。」

隔天,蕭卓楓也弄來了風箏,可當他要把風箏升上天時,他看見了天空飛著一整串的老虎風箏。

小小一個風箏哪里難得倒洛婧雪,做風箏不難,要讓蕭卓楓覺得比他手上的風箏好比較難,所以洛婧雪親自作畫,畫了虎頭、虎身、虎尾,又畫了由大到小漸次排列幾只小老虎,由她口述,讓萱兒及院落里的奴僕給做成了串連風箏。

蕭卓楓從沒看過一次可以飛三個風箏的,他看著飛在天上的三個風箏,就好像真的有只小老虎在天上一樣。

不僅如此,他看見洛婧雪手上的風箏線還串著一疊小風箏,只是他即便好奇,但因為昨天受了氣,所以他賭氣沒跟洛婧雪說話,直到她開始放出手上的小風箏。

蕭卓楓不禁看得眼都發直了,再加上洛婧雪畫的小風箏是小老虎,就好像一只又一只的小老虎排著隊,沿著風箏線爬上去一樣。

這下他終于忍不住了,跑上前道︰「我也想玩。」

「這是我的,為什麼我要給你玩?」說完,洛婧雪就把最後一只小老虎給放了出去。蕭卓楓看著手上的虎頭風箏,突然覺得索然無味。

洛婧雪逕自對萱兒道︰「萱兒,這風箏是很好玩,但天天玩也會膩。」

「小姐還想玩什麼?」

「嗯……明天我要玩其他更好玩的東西。」

蕭卓楓忍不住問︰「你就這樣整天玩耍,沒其他事情做嗎?」

洛婧雪瞄了蕭卓楓一眼,嘴角一撇,「你自己不也整天沒事做,都在玩耍。」

「你不一樣,你是大人啊!」

「我是大人怎麼了?我小時候可是有好好念書的,除此之外還學了很多東西,所以我會做這麼特別的風箏,你不會。」洛婧雪說完沒再理會他,把風箏線交給了萱兒,「將風箏收了,我們回去研究明天要玩什麼。」

蕭卓楓就這麼眼巴巴的看著,可是洛婧雪別說約他一起玩了,就連不玩了的風箏也不肯給他。

不同于第一天的趾高氣昂和昨天的怒氣沖沖,今天蕭卓楓離開院子的時候,是踩著落寞的步伐。

「你說……這幾天世子夫人都在玩耍,還每天變著花樣玩?」

「是,那天少爺拿了只虎頭風箏去院子,世子夫人又在放風箏,而且是只很奇特的風箏,少爺馬上就對手上的虎頭風箏沒興趣了。後來,世子夫人每天在院子里玩不一樣的稀奇玩具,就是自顧自的玩,也沒讓少爺加入,少爺每天躲在院子角落看世子夫人玩,就算沒能親自玩到,也笑得很開心。」

蕭元燁的確不懂洛婧雪在玩什麼把戲,但別說蕭卓楓的好奇心被勾起了,連他的好奇心都泛濫了。

當天晚上,蕭元燁便去了洛婧雪的院落,讓金文昊在外頭守著。

洛婧雪習慣了蕭元燁不會過來,所以向來是時間一到就睡覺的,蕭元燁進來的時候,她已經在萱兒的服侍下月兌了外衣,穿著中衣正要爬上床。

萱兒上前福了個身,蕭元燁便讓她退下,萱兒應命去守在外頭。

洛婧雪不知道蕭元燁為什麼這個時間來,不過他們說好不急著圓房的,總不會十天不到,蕭元燁就覺得圓房的時機到了吧!

今天洛婧雪在暖閣看了一下午的 論語,茶幾還擺在軟榻上,她便請蕭元燁在暖閣坐下。

「我讓萱兒給你泡杯茶來……」洛婧雪話說出口才覺得不妥,都準備就寢了還喝什麼茶。

蕭元燁倒也沒多說什麼,只說了不用。

「我房里一直備著白水,要不我給你倒一杯?」

「好。」

于是,洛婧雪便去倒了杯白水放在幾上,自己也坐到茶幾的另一頭去。蕭元燁並不急著說話,看見茶幾上的 論語便隨意拿起來翻,「你在看 論語?」

「嗯。」

「你看得懂?」

「我又不是不識字,怎麼看不懂?」

「我的意思是,讀書不是只有讀得出來而已,還得知道其中的意思。」

「我知道啊!世子總不會想要的是一個無才便是德的妻子吧?」

蕭元燁知道洛婧雪出身世家,但他以為世家女子真的懂 四書五經的並不多,至多就是識得字、能讀,但並不一定懂得其中含義,沒想到洛婧雪似乎真看得懂。

「我自然是希望我的妻子能懂得多些,我掌管著一所書院,這你知道吧?」

「我听說過,登麓書院是很有名氣的書院,多少高門貴戶想著把自家準備開蒙的孩子給送進去,又有多少在書院里的學子期待著能一步步的通過科考,進入官場為官。」洛婧雪說完,又問出了她一直以來的疑問,「既然你自己掌管著一所書院,為什麼沒想過讓卓楓進登麓書院就讀,你也好就近照看他?」

「書院是父親早年開設的,多年來一直由幾位夫子代管,我本在翰林院任職,對書院的管理也是丁憂返鄉之後才開始的。」

這事洛婧雪自然打听過,先永業侯的豐功偉業百姓們可說是無人不知,他並非擔任無實權的虛職,而是實際在朝為官的侯爺,所以在朝中也有其人脈,但他的兒子蕭元燁完全沒依靠父親,而是憑實力進了翰林院任職,一點也沒給永業侯府丟臉。

這樣一號高富帥人物,不知是秦西城里多少未婚姑娘心中的天菜、挑選夫婿的標準啊!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他三年丁憂期已滿,卻遲遲不申請重回朝堂,一心改革書院,而朝廷似乎也忘了蕭元燁尚未襲爵。

若他只是個無名小卒,這段時間又無任何建樹,皇帝忘了他還有可能,可這三年來他將登麓書院經營得比過去還有名望,而且可說是聲名遠揚,再加上侯爵可不是一個普通小官,皇帝怎麼可能會忘了呢?

蕭元燁繼續說道︰「書院多年來依著一定的規章辦事,這才成就了好名聲,所以必須一視同仁,卓楓第一天去書院就帶頭吵鬧得同窗不得安寧,我只能將他帶回來管教。我之前已經為他聘請了多位西席,但最後都被卓楓氣得請辭,現在這位……怕也留不住了。」

「其實……他才五歲大,正是愛玩的年紀,現在逼著他在書房里讀書,他的童年一轉眼就過去了,到時想玩就來不及了。」

「五歲開蒙時機正好,與他同齡的孩子,若是家里有能力供孩子讀書的都已經開蒙了,若再遲個幾年,他想好好讀書也來不及了。」

其實洛婧雪也不是覺得蕭卓楓不要讀書,只是這麼小的孩子搖頭晃腦的背 論語,究竟是什麼意思說不定也不知道,這樣哪里對做學問有幫助呢?

「我不明白你每天在院子里做的事有什麼打算,我也的確看著卓楓日復一日被你那些新奇的玩具給吸引,但我想讓他做的終究是好好向學,我希望你現在做的事能快些讓我看到成效,否則我便讓奴僕不再依你的話放任卓楓,要恢復押著他前去書房的命令了。」怎麼,原來她這個世子夫人這麼沒用,她還以為這幾天奴僕怎麼這麼配合,敢情是蕭元燁早就交代下去了?

蕭元燁這個父親這麼嚴格,蕭卓楓又這麼頑皮,這兩個人一旦對上,怕是都沒有妥協的可能,最後只是蕭元燁又用父親的威儀逼蕭卓楓去上課而已。

然而他們都知道,蕭卓楓乖巧沒幾日就會故態復萌了。

「請世子放心,我沒打算一直這麼放任卓楓,只是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更該懂得勞逸結合,我不會逼著他整日讀書,但也不會讓他整日玩耍。」

「你有打算便好,否則就依我的方法來了。」

嚴格有什麼用?看蕭元燁這嚴肅的模樣,想來他自小就是被永業侯這麼教導的,可孩子定不下心又有什麼辦法,他自己都讀 論語,就不懂得什麼叫「因材施教」嗎?

蕭元燁看得出來洛婧雪在月復誹他,只消看她一眼,洛婧雪就乖覺了,蕭元燁滿意地站起身準備離去。

「世子要走了?」原來他只是來說說話而已啊,洛婧雪放心了,表情都明亮許多。見狀,蕭元燁實在很挫折,他堂堂永業侯世子可從來沒被一個女子這麼嫌棄過。

「夫人……」蕭元燁轉身,跟在他身後要送他出去的洛婧雪就這麼撞進他懷里,他低下頭用食指及拇指捏住了洛婧雪的下巴,讓她抬起頭看他,「你這麼問莫非是舍不得我走?」

洛婧雪差點就要月兌口而出當然不是了,可想了想這麼說豈不是在嫌棄他,他堂堂一個世子面子肯定掛不住。

其實愛面子這一點,蕭卓楓實在跟他爹像了十成十,她記得新婚那晚一個說得不好,蕭元燁的神色立刻就變了。

「嗯?夫人怎麼不說話了。」蕭元燁玩味地看著她。

洛婧雪用盡了全身力氣,模仿著她在電視劇里看見的那種古裝偶像劇女主角,眨了眨大眼楮,避開了舍不舍得這個問題,轉而說起其他。

「我的意思是,我已經備了另一床被褥,如果世子要留宿,我就得拿出來鋪在暖閣里,然後還得命人送來洗漱水,服侍世子更衣就寢。」

看她這恭順的小女子模樣,蕭元燁這才松開手指,讓她的下巴得到了自由。

洛婧雪後退一步,低垂著視線不語,好像真的在等他的命令一樣。

其實這幾日蕭元燁也不是只听金文昊的稟報而已,偶爾經過院子時,他也會特地繞過去看看洛婧雪又用什麼方法吸引兒子的注意。

他知道洛婧雪這種恭順的模樣是裝出來的,也更喜歡她原來靈動的個性,不過她好像只打算把本性給奴僕看、給兒子看,就是沒打算給他看。

「我沒有要留宿,就是來跟你說說卓楓的事。」

「我明白了。」

「我走了。」

洛婧雪低垂的頭在看見蕭元燁的靴子離開視線後才抬起來,只見蕭元燁一手背後、一手垂在身側走出房間。

可惜了,這麼好的儀態、這麼英俊的容貌,她是很願意和他好好談一場戀愛的,可是古代的盲婚啞嫁讓一切都變質了,先婚後愛成了小說里才會有的情節。

不過看他對蕭卓楓那麼重視,明天她不能再釣著孩子了,反正準備這些日子已經足夠,明天該采取手段讓那孩子好好讀書了。

很難得的,今天蕭卓楓到院子里時,竟然沒有看見洛婧雪在玩什麼新奇的玩意,反而坐在亭子里,拿著筆不知道在做什麼。

蕭卓楓一向敬文房四寶而遠之,照道理他一看見就會轉身跑掉,但這幾天他認定了洛婧雪就是愛玩樂的大人,絕不相信她會乖乖做學問,于是他帶著滿滿的好奇心靠近亭子。

萱兒一如既往的跟著洛婧雪,手里正為自家主子研墨,而洛婧雪則很認真的拿著筆,她面前的桌上有一摞紙,但並不是在書寫,而是在作畫。

洛婧雪的畫很奇怪,只有簡單的線條,沒有濃墨重彩,蕭卓楓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畫,所以原本都只是站遠遠的他這次直接就站到桌邊去了。

洛婧雪知道他來了,但仍然沒理他。

蕭卓楓看了半晌,到底忍不住開口問了。「這是什麼畫?」

「這叫簡筆畫。」

「在畫什麼?」

「在畫 論語的故事。」

「 論語也能畫成故事?」蕭卓楓最愛听故事了,馬上就被勾起了好奇心。

洛婧雪把筆放下,抬起頭看著站在桌邊的蕭卓楓。「我問你,論語里面說的是什麼?」

「說的是孔夫子的思想。」

果然很教條式啊!洛婧雪搖了搖手指,不認同這句話。

「思想這兩個字是不具體的,我們腦袋里的想法可以叫思想,為人處世的方法也可以說是一種思想,但我們要怎麼去理解呢?其實每一句話都代表著一個故事。」

「 論語可以理解為一個又一個的故事嗎?」過去夫子教他功課,就是一句又一句的「子曰」,蕭卓楓從沒有用這個方向來理解 論語。

「我來舉個例子。」洛婧雪拿出了她方才畫的第一張簡筆畫,「有個小販在街上擺攤賣萬靈藥,只要有人經過,他就大聲吆喝著。」

蕭卓楓認真地听著,一邊看著洛婧雪隨著故事進展,拿過一張又一張的簡筆畫。

「小販喊著,我這萬靈藥非常厲害,不論男女老幼、不論達官貴人還是販夫走卒,都是不能缺少的常備藥品,老人吃了它可以長壽、孩子吃了它可以好養活、男人吃了它可以強身健骨、女人吃了它可以永保青春。」

「有這麼神奇的藥?」蕭卓楓眼楮都瞪圓了。

洛婧雪化身為小販,像是把蕭卓楓給當顧客一樣,語調高昂地道︰「就是這麼神奇!這瓶給你試用、這一瓶賣給你、這一瓶送給你,每一瓶里都是九顆,三瓶三個九,讓你身體健康久久久。」

蕭卓楓一個孩子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要是他身上有銀子怕是就要掏錢買了。

洛婧雪又繼續說故事了,「這個時候,有一對好友經過,听到了小販的吆喝,其中一人覺得這藥不僅有效,而且買一瓶送兩瓶太便宜了,直接就要掏出錢袋買藥了,他的朋友卻拉住了他。」

蕭卓楓不明白,那個路人說得對啊,買一瓶送兩瓶,用一瓶的價錢就能買到三瓶一樣的萬靈藥,怎麼不買呢?

「他那位朋友說了,這個小販為了賣他的萬靈藥,把這個藥的功效說得天花亂墜,可天底下這麼多藥,哪有一種藥是真的萬靈的?」

「這話也沒錯,最後呢?」

「最後在朋友的勸說下,這兩個人都離開了。」洛婧雪把最後一張畫給疊了上來,是兩個人走遠的圖,「這故事的意思在說,講話花言巧語、滿臉虛假笑容的人,很少會有仁愛之心。」

蕭卓楓听懂了這個故事,這故事在說小販就是這樣的人,為了獲得利益說些言不由衷的話,這樣的人的確沒有仁愛之心。

「這就是 論語學而篇里『巧言令色,鮮矣仁』的意思。」

蕭卓楓好像是听過夫子說過這則 論語的,只是當時他沒有很認真上課,所以並沒有什麼印象。

「我剛剛說了論語學而篇里的什麼內容,你再復述一次。」洛婧雪突然問道。由于這個故事讓蕭卓楓記住了,所以他復述時就記得挺牢的,「巧言令色,鮮矣仁。」

「看吧!不但好背,而且也比較能理解書里要說的意思對吧?」

蕭卓楓點了點頭,不明白為什麼夫子不用這種教法教他讀書,「我還要听其他的故事。」

「我今天累了,不想講了。」

這些天下來,蕭卓楓已經很習慣被釣著了,于是他主動說︰「那我明天再來,明天還有這簡……簡筆畫及故事吧?」

「不一定,看我心情。」

「明天一定要有,我明天還來。」

「你說得好像在命令我一樣,蕭卓楓,你可知道我是誰?」

蕭卓楓此時才記起從洛婧雪進門後,他好像就沒好好的喊過她一次,為了想听的故事,他一臉乖巧的站在洛婧雪面前,開口喊道︰「母親,我明天還來,可以嗎?」

洛婧雪笑了,「你可以喊我娘親,比較親切。」

聞言,蕭卓楓的笑容瞬間收了起來,但還是恭敬地跟洛婧雪行了個禮,「母親,我明天會再過來,現在先離開了。」

洛婧雪一頭霧水,不過是讓他喊聲娘,怎麼表情就垮了?要說蕭卓楓不接受她這個新媽媽,他剛剛也喊母親了,怎麼讓他喊聲娘反應就這麼大呢?

其實就剛剛短暫的幾句話,洛婧雪發現蕭卓楓是個很聰慧的孩子,他大字還沒識幾個,乖乖上課也沒幾天,可是她才只講了一遍的 論語,他馬上就能復述一次了,足見他學習能力有多快。

這樣的孩子,不好好學習真的可惜了,她得好好的引導他才是。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6-16 00:05:29

第三章 分析道理得稱贊

看著小姐整天作畫,其實萱兒很替她擔心,在少爺的身上小姐是很用心沒錯,可她是不是忘了,對世子也該多用點心。

世子除了成親那天就沒跟小姐同房過了,新婚隔日她去服侍小姐晨起洗漱時,看見世子與小姐親密的樣子,還以為世子拜堂遲到一事她是白擔心了,卻沒想到從那一天起,世子就沒再來小姐的院落留宿了,她怎麼能不替小姐擔憂?

「小姐,你除了擔心少爺的課業,要不要也多關心一下世子?」

此時的洛婧雪很認真的埋頭在畫東西,當然這種東西萱兒是看不懂的,但她知道肯定與少爺有關。

洛婧雪也沒做解釋,只是拿筆點了點硯台,讓她別忘了繼續磨墨,萱兒拿墨的手就又動了起來。

洛婧雪沾了沾墨,繼續畫著,嘴里也說了起來,「別說你磨墨累,我邊畫邊沾墨也累,萱兒,你知道嗎?有一種筆叫墨水筆,墨就藏在筆管里,不需要有人辛苦磨墨,我也可以不用停頓下來沾墨,可以一直畫下去。」

萱兒天資不夠,听了也沒懂,一臉疑惑地問道︰「把墨藏在筆管?不會滲出來嗎?墨不會干了不能畫嗎?」

「是這樣沒錯,這確實是需要克服的問題,只是太頻繁的沾墨讓我覺得有點煩,懷念起用墨水筆的日子。」

「小姐既然用過這種筆,讓人再買來不就好了?」

「這……要買這種筆有些技術上的困難。」

萱兒不明白什麼叫技術上的困難,總之應該是不容易買到,但她的重點不是磨墨辛苦、沾墨麻煩,是要多關心一下世子啊!

「小姐,你知道今天早上有個侍女被老夫人懲罰了嗎?」

「喔?為什麼?」洛婧雪很明顯注意力並不在上頭,只是隨意問了一句。

「听說是那個侍女笨手笨腳的絆了一跤,把洗漱水潑到了世子身上,老夫人身邊的趙嬤嬤正好去替老夫人傳話,老夫人得了消息後就罰那名侍女在院子里罰跪三個時辰,怎知跪不到一個時辰,就讓世子下令免去處罰了。」

洛婧雪自己不覺得洗漱水潑到身上有什麼,不過下人犯錯被罰也是難免,但跪六個小時也太夸張了。

「是哪個侍女?」

「奴婢打听了一下,是紅袖。」

永業侯府里上上下下奴僕這麼多,要洛婧雪一個個記下是不可能的,但她卻記得紅袖,而且記得的原因可不只是因為她是蕭元燁的侍女。

新婚第二日,萱兒給她使了個眼神,示意她服侍蕭元燁穿衣,然而她都還沒踫到衣服就被紅袖給搶了過去,蕭元燁只看了她一眼,就依了紅袖讓她幫他穿衣。

當時洛婧雪的確是有點窘的,倒不是因為紅袖的舉動,而是因為連蕭元燁似乎也不想讓她踫他。

「那個紅袖……該不會是通房丫頭吧!」

這話讓萱兒一驚,手上的墨條便掉進了硯台里,墨汁濺上了洛婧雪的手及畫。

洛婧雪沒顧及自己的手背,倒是著急自己的畫。

萱兒看見自己濺了小姐一手的墨,連忙要給她擦手,但小姐的手卻被人接了過去,她一抬頭就看見了世子。

「去取盆水來。」蕭元燁吩咐道。

世子怎麼會過來?如果紅袖真的是通房,小姐爭寵肯定是爭不過她的,現在又讓世子听到小姐在議論他的事,世子會不會生氣?會不會更厭惡小姐?

萱兒腦袋里成千上萬個想法閃過,簡直為自家小姐操碎了心。

「你耳力不行?」蕭元燁皺起眉頭。

听到世子揚高語調,萱兒回過神來,連忙福身,應命而去。

蕭元燁回頭看洛婧雪,她的手任由他拉著沒收回去,看著被濺了墨的畫感到苦惱。

蕭元燁會來洛婧雪的院落並非一時興起,而是他得知蕭卓楓今天竟然乖乖去書房听夫子講課,一問之下才知道是洛婧雪的本事。

對一個孩子來說,誰會去記一千五百年前的聖人說了什麼?

但如果把孔夫子的話轉變成一則則小故事,勾起孩子興趣的同時,也能讓孩子讀懂該句話的含義,的確是比死背硬記的方法還要來得有效率。

洛婧雪說了幾天故事之後,突然考校他功課,蕭卓楓這個沒好好上過幾天課的孩子當然答不出來,洛婧雪便要他回去上課,若他乖乖上課,她才會繼續每天給他講小故事。

不僅如此,她還表示會不定期的考校他功課,如果他答不出來,就罰他三天不能听故事,如果他答出來了就送他一個小禮物。

于是,蕭卓楓真的乖乖去上課了,怕沒有故事可听,竟也認真听講了。

洛婧雪終究是他的妻子,而不只是一個照顧孩子的女乃娘,蕭元燁便想著來她的院落看看她,順帶向她道謝,怎知一來到房門前,就听見了她們主僕的對話。

不一會兒,萱兒端著水回來了,蕭元燁讓她放在妝台旁的架子上,便讓萱兒退下了,接著他拉著她到妝台旁,把她的手按進水里,親自替她搓洗掉手背上的墨漬。

「紅袖不是我的通房丫頭。」蕭元燁以不甚在乎的語氣對洛婧雪解釋。

洛婧雪眨了眨眼,其實她說這話也不是嫉妒,說真的,她很介意跟人共事一夫,如果當初能夠選擇,抑或是她可以慢慢挑選夫婿,她不一定會挑蕭元燁。

蕭元燁是世子,在她的印像里,古代有點錢或是有點身分地位的男人,就沒幾個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這就是封建社會的不公平。

當初她知道蕭元燁身邊沒有妾室時,還覺得自己有些幸運,她也知道蕭元燁可能會納妾,所以她打定主意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就會跟他和離,如了他的意,那麼不管他要納妾還是把那個女子扶正都行。

看洛婧雪不說話,蕭元燁接著說了,「我也沒有外室、沒有紅粉知己。」

其實也不用他坦白到這個程度的,但洛婧雪听了還是挺高興,她抬起頭看著蕭元燁,他正低垂著眼幫她洗手。

他的鼻子很挺,讓他的五官顯得很立體,他的睫毛很長,眨眼的時候據啊據的,像是能給女孩子的心湖據出漣漪來一樣,俊美的容貌這麼近距離的看著,是個女孩都會心動。

「我不是嫉妒,就算她真的是,我也不會像那些善妒的後宅女子一樣,玩什麼宅斗爭寵的把戲。」

蕭元燁不知道該開心他娶了一名大度的女子,還是該懊惱他的妻子竟沒有一點吃醋的表現,「所以,我若有很多解語花你也不嫉妒?難不成你還會幫我娶進門來?」

「幫你娶進門也不是不行,我本來就想著如果將來你要納妾,就寫和離書與你和離,既然你想我幫忙把人給娶進來,那我幫了再和離也不是不行,只是,你是不是可以……再給我一筆贍養費?」

「贍養費?」新穎的詞語讓蕭元燁愣了一下。

「就是給我一筆錢讓我能安家,放心,我不會要太多,就夠我暫時維生,直到我有辦法自行謀生為止。」

蕭元燁听到她打算和離臉色就不太好了,竟還說可以在和離之前幫他納妾?

他們的確是成親後才見面的,她不可能談得上對他有情意,但這麼不在乎還是挺傷他的自尊心。

「我不會與你和離,也沒有納妾的打算,事實上我要煩心的事很多,最不想加上的就是後宅不寧這個麻煩。」

「你現在當然是這麼想的——」

蕭元燁打斷了她,幫她搓著手背的動作也停了,「我並不只是現在這麼想,我對男女之間的情事沒有太大的興趣。」

洛婧雪立刻就想岔了,她打量了蕭元燁一番,莫非這男人不舉……不對,他都有蕭卓楓這個兒子了。

蕭元燁雖然不能完全猜中洛婧雪在想什麼,但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在質疑他的男性雄風,他冷著臉說︰「我也沒有什麼隱疾。」

洛婧雪差點笑了出來,看見蕭元燁臉色不好,這才抿著嘴不敢再笑。

不怪她懷疑啊,是他自己說的,他對男女情事沒多大興趣。

想到他整天不是待在書院就是待在書房,成親當日還遲到,洛婧雪猜測蕭元燁大概是那種事業至上的男人,這才對兒女情長沒什麼興趣吧。

「我知道了,紅袖的事我不會再多說。」洛婧雪想收回手,但蕭元燁還抓著沒肯放。兩人靠得很近,蕭元燁把洛婧雪的容貌看得很清楚,她有一雙大大的眼楮,像兩顆圓潤飽滿帶著水珠的黑葡萄,她的鼻子精致挺直,還有一雙粉女敕的唇瓣,不笑時也像一抹新月,笑起來卻是一張心型嘴,露出里頭潔白整齊的貝齒,煞是好看。

蕭元燁不是沒見過美貌的女子,但像洛婧雪生得這麼甜美的卻是第一次見到,她安靜的時候顯得端莊,開心起來表情靈動,與他過往遇見過的女子都不同,和他的第一任妻子更是有著極大差異。

「夫人,你應該知道我們不是陌生人,而是一對夫妻吧?」

洛婧雪睜大了她的圓眼楮,不明白蕭元燁怎麼突然提起這事,「我……我知道啊!」

「你知道就好,我希望你記著,我們只是還未圓房,並不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你想做什麼?」洛婧雪警惕地盯著他。

「我的確不喜歡女子善妒,但是對我感覺無關緊要的我同樣不喜歡,所以以後不要再說什麼和離的話。」

這男人也太難侍候了,善妒不行,她不妒還不可以了?

她在心里翻了個白眼,「知道了。」

蕭元燁這才放開了她,走到書案邊坐下。

洛婧雪也很乖覺,書案旁沒有多余的椅子,她就站在蕭元燁的身邊,低垂著頭等著看他還有什麼「指示」。

「紅袖只是一名普通的侍女,為什麼會讓你生出剛剛那種想法?」

這一點,他這個大男人就不如她這個女子看得通透了。

「我老實告訴你,不過你可別以為我是在嫉妒。」

「你說。」

「我們新婚第二天一早,我要幫忙你穿衣,她硬是從我手中搶走了你的衣服,說來妻子服侍夫君穿衣不是合情合理的嗎?她一個侍女跟我搶著幫你穿衣服,像什麼樣?」

這一點蕭元燁當時倒是沒注意,「晨起服侍我穿衣的一向是紅袖,她是跟了我多年的侍女,這也是她做慣了的工作,就是服侍我穿衣而已,你也能懷疑她是通房?」

「這不只是她的態度不對而已,世子你的態度也很不對。」

敢情他也錯了?

蕭元燁挑眉看他,「我的態度有什麼不對?」

「我是你的妻子,我在場,也打算服侍你穿衣,結果一個侍女把衣服搶……拿去了,你也放任她這麼做,把我晾在一旁,紅袖若是真有什麼非分之想,那就是你給的希望。」

「是誰說連自己的衣服也不會穿的?那天晚上要幫我上藥,月兌了半天也沒能好好把我的衣服月兌下來的人是誰?月兌都不會月兌了,我還想著你能幫我穿?紅袖是服侍慣了的,所以我才讓她服侍,沒有阻止。」

「那今天母親罰她跪三個時辰,你怎麼不到一個時辰就讓她起了?」

「不過就是不小心把一盆水潑到我身上罷了,跪上三個時辰未免處罰過重。」

「母親會這麼懲罰自然有她的道理,難道世子覺得母親是無理之人?不知世子有沒有發現,紅袖穿衣的服色沒有一個侍女該有的規矩,還有你們兩個被趙嬤嬤看見的時候,怕是動作看來也不甚清白,甚至有些拉拉扯扯吧?」

蕭元燁回想一下當時的情況,由于被潑得一身濕,全身的衣物都必須褪下,他自然是讓紅袖服侍的,但紅袖大概是自從到他身邊服侍後就沒出過那麼大的疏失,整個人都很緊張,只惦記著要快點幫他把衣服月兌下換上干淨的,還不小心絆倒自己撲在了他懷里。

當時他立刻把紅袖扶起,隨後趙嬤嬤就出現了,現在想來趙嬤嬤根本就是看見了那一幕。

「我與紅袖是清白的。」

「欸……男人啊,在這方面總是特別的遲鈍。」洛婧雪彷佛他有多愚笨一樣,一臉嫌棄的表情,「母親是什麼樣的身分,雙眼自然是雪亮的,一看就知道紅袖別有居心,所以才讓趙嬤嬤罰了紅袖,結果世子時間不到就讓紅袖起了,不但是忤逆了母親,還很不給我這個正妻面子。」

蕭元燁覺得自己突然變成蕭卓楓了,儼然是一個該被教訓的孩子,「你這樣還說自己不善妒?」

「你若不信我,可以去向母親請教怎麼看出一個侍女是不是別有用心,母親閱歷多,比我還能說出讓你明白的道理。」

蕭元燁被頂撞得有些不悅,卻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出理由反駁洛婧雪的話。

紅袖的服色的確不合規矩,幾乎都是大紅色,但他一個大男人不會去管侍女穿什麼衣服,能做事就好了。

紅袖今天的行為也確實存在著不合理,紅袖不是那種毛躁的丫頭,否則也不會有資格近身服侍他,但因為絆跤把整盆水潑到他身上並不像她會出的錯,更何況在她幫他更衣的時候又絆了一次。

「雖然我不覺得紅袖像你說的那樣有什麼企圖,但我會多加留意,若她又逾矩了,我自會懲誡她。」

既然蕭元燁承諾了,洛婧雪也知道不用再多說了,要不然就真落了個善妒的名聲,總之下回紅袖又有什麼不該有的行為而蕭元燁卻再次放任了,到時該說再說。

「世子過來自然不是打算說紅袖的事,那是為了何事呢?」

「是卓楓的事。」

與此同時,趙嬤嬤站在洛婧雪房外已經有段時間了。

羅氏知道蕭元燁免了紅袖的責罰後,有話要對蕭元燁交代,于是等他回來便讓趙嬤嬤立刻把他請過去,不過趙嬤嬤在房外听了兩人的對話,知道世子已經留意到了紅袖的問題,既然世子及世子夫人還有少爺的事要談,那她就先不請世子去老夫人那里了。

趙嬤嬤讓人不用說她來過,便轉身離開。

房內,听到是蕭卓楓的事,洛婧雪以為自己又要挨訓了,「世子有什麼要交代的?」

「不是交代,我知道卓楓乖乖去上課了,所以特地來告訴你說你做得很好,並要向你道謝。」

剛剛兩人算是有些小斗嘴了,如今突然接收到來自蕭元燁的一句道謝,倒讓洛婧雪不好意思起來。

「我們是卓楓的父母,本來就該負起教養孩子的責任。」

這話說得好像另有涵義,要不是洛婧雪的眼神太清澈,不像是那種拐彎抹角的人,蕭元燁都要懷疑她是在暗諷他對蕭卓楓默不關心了。

他這時才看見桌上洛婧雪怕沾上墨寶貝得很的物品,竟然是畫風奇特的幾幅畫作。

「這是什麼?」蕭元燁拿了起來,問道︰「我可以看看嗎?」

「可以的。」洛婧雪倒也大方,沒有隱瞞的打算。

雖然是蕭元燁沒看過的畫風,但他還是看得出來,這是把成語的意思轉變成故事的一種畫作,就跟洛婧雪能把論語轉化為故事用來潛移默化教導蕭卓楓一樣。

「這是什麼?我竟沒看過這種畫法。」

「這個叫漫畫,是畫技的一種。」洛婧雪給蕭元燁做了解釋,「我之前在給卓楓說故事的時候,發現他對我隨手畫的簡筆畫很有興趣,我便想著把成語故事畫下來,把它當成獎品送給卓楓。」

「乖乖上課的獎品?」

「這還不夠,我說了,我會不定時考核他的功課,考核通過就送他一份獎品。」

蕭元燁點頭表示贊同,洛婧雪真的很懂得什麼叫寓教于樂,而這份娛樂不單純只是玩耍而已,而是另一種讓蕭卓楓學習的辦法。

「這個方法很好,你費心了。」

「所以你認同這方法?」洛婧雪很驚訝,有些父母可不管漫畫的內容是什麼,只要不是正統的教學方式,都視為旁門左道。

「自然,能引起孩子讀書的興趣,又不單純只是玩樂的獎品,我很佩服你的巧思。」蕭元燁是真切的表達謝意及贊美。

「能得到認同我也挺開心的。」洛婧雪有些害羞,甜笑著的臉孔像是得到夸獎的孩子一樣。

蕭元燁看著這笑容,有些迷了眼,不知道有沒有人告訴過她,她的笑容比天上的驕陽還要耀眼。

「你為卓楓做的事,我才是該滿足開心的人。」

听到他又謝了她一次,想到了她之前對蕭元燁的看法,突然有了一個點子。

「既然你想謝我,不如……給我一個獎勵如何?」

對于洛婧雪的討賞,蕭元燁一時間心里有了膈應,他希望洛婧雪是真心為孩子好,而不是因為什麼獎賞而對孩子好,但她的確做了讓他滿意的事,所以蕭元燁並沒有開口指責她這般心思,反而答應了。

「那我希望你每天撥時間過來,和卓楓一起听我說故事,每天半個時辰就好。」

「讓我每天過來?」蕭元燁以為自己听錯了,又問了一次。

洛婧雪以為蕭元燁的意思是他很忙碌,不願意長期配合,于是又加了個時限,「一個月就好,你一天過來半個時辰,為期一個月。」

蕭元燁原先以為洛婧雪要的會是什麼實質上的獎勵,沒想到洛婧雪要求的只是他每天抽空來跟兒子一起听她說故事?

但蕭元燁心中是有些得意的,原來洛婧雪並不如她表現出來的好像對他完全沒有傾慕之心,瞧她這要求不就是想跟他多親近親近嗎?

蕭元燁對洛婧雪稍早的「和離說」釋懷了,也答應了洛婧雪。

「好,我每天會在晚膳前過來你這里,卓楓下課也大約是這個時間,你便也與卓楓約定這個時間吧。」

「那就這麼說定了。」洛婧雪伸出手,對著蕭元燁又是甜笑,「擊掌為誓。」

蕭元燁搖了搖頭,笑她孩子氣,若他真想隨口應付,一個擊掌就能讓他守信嗎?但他還是伸出手,與洛婧雪擊了掌。

蕭元燁離開洛婧雪房間時,臉上是帶著笑容的,金文昊跟在他身邊多年,第一次見到世子這麼開心的笑容。

雖然他知道世子是為了感謝世子夫人才過來的,但稍早世子听到少爺乖乖去夫子那里上課時都沒笑得這麼開心。

想到之前幾次世子特地到院子外遠遠的看著世子夫人與少爺的互動也都是帶著微笑的,金文昊覺得這個世子夫人一定有哪里很特別,才能讓世子這麼滿意她。

蕭元燁走後,萱兒入內了,看見自家小姐坐在書案後笑得很開心,想到剛剛世子離開的時候也是帶著笑容的,雖然世子依然沒在小姐的院落里留宿,但看來兩個人方才相談甚歡,萱兒這才少了些擔憂。

想來紅袖的事並沒有影響兩個主子的關系,只要他們之間不要弄僵了,她總有辦法說服小姐主動親近世子的。

他們夫妻和睦了,小姐在侯府的地位才站得穩,不然現在這樣連奴僕都見人下菜碟,真是委屈小姐了。

洛婧雪心里可沒萱兒那樣彎彎繞繞的,她純粹因為蕭元燁的稱贊而開心。

上輩子她是個天才畫家,從小就對畫畫非常有興趣,她的父母並不像一般人覺得讀書才能成材成器,說了只要她的成績能達到及格標準,他們就不反對她學畫,洛婧雪倒也爭氣,她的學業成績雖然不是頂尖的,但總能維持在中上的水準。

從小父母就送她去正統的才藝班學習畫畫,她學的畫技很廣泛,雖然沒有樣樣精通,但都有能拿得出手的水準,更有幾種堪稱是專業的等級。

後來,她到國外學藝術,參加幾次比賽出了名,以天才畫家的身分榮譽歸國。

她依然喜歡作畫,可是這時她所受到的贊美,大多是因為她天才畫家的光環而給出的,這種情況讓洛婧雪有些恍惚,不知道那些稱贊到底是因為她的頭餃,還是因為他們真的喜歡她的作品。

來到這個世界後,她不再是一個天才畫家,甚至原主雖然出自書畫世家,但她的能力並沒有得到任何人的賞識,或許原主的畫技不錯,但因為出身這樣的家族,讓人對她有更高的要求,所以她的能力並不出眾。

頂著這樣一個身分,洛婧雪沒像上輩子一樣受到太大的關注,也因此重新得回了他人對她作品的真實稱贊,她怎能不開心?

羅氏不明白她讓趙嬤嬤去把蕭元燁找來,怎麼只有趙嬤嬤自己回來了?

趙嬤嬤知道羅氏在想什麼,立刻上前福身回覆。「老奴方才去世子院落,得知他去了世子夫人那里,便也跟著過去了,正好听見世子與世子夫人提起紅袖的事。」

羅氏冷哼一聲,這個洛婧雪終究還不傻,知道紅袖該防,「她的表現如何?如果太過善妒,還是得說一說她。」

「老夫人看來不相信老侯爺的眼光呢!」趙嬤嬤是陪嫁過來的,不但跟了羅氏多年,更是羅氏的親信,平時相處較為隨意,都敢出聲調侃了。

羅氏故作生氣,「胡說什麼?當心我撕了你的嘴。」

趙嬤嬤也沒反駁,而是笑著拍了自己的嘴,「是!老奴多嘴。」

說的是多嘴而不是知錯,看來就是不承認錯誤的意思。

羅氏也沒再斥責她,「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沒把世子給請過來?」

「世子夫人誤會紅袖是世子的通房。」

「這不就是嫉妒嗎?」

趙嬤嬤笑了,她雖沒親眼見到,但听是听全了,世子夫人那聲音听起來可一點都不像是在吃味。

「世子夫人說得有理有據的,可不是無理取鬧,她與老夫人一樣把紅袖的企圖看在眼里,還分析給世子听,倒是把世子給點醒了。」

羅氏雖然不喜歡紅袖,但也不希望洛婧雪亂吃飛醋,後宅不寧的起因通常是因為嫉妒,因此洛婧雪絕不能是善妒的女人。

「她用分析的?」

「是,世子夫人舉出了紅袖平日里的言行,還指出了世子對紅袖的特別之處,世子表示只是讓紅袖侍候慣了,並不是對她另眼看待,世子夫人接著便把世子免了紅袖責罰的事提了出來。」

「喔?她怎麼說的?」

「世子夫人說,世子既然認為紅袖犯的是小錯,老夫人為何罰她跪了三個時辰,難道老夫人是如此無理之人?把世子說得無話可回呢!」

雖然洛婧雪是對的,但听到自己兒子被頂撞到無言以對,羅氏還是有些不開心。「她一個做妻子的,怎麼不知道給夫君留點面子?」

「哎呀!老夫人真是把好心當驢肝肺了。」趙嬤嬤得到羅氏的斜眼瞪視也不怕,接著說了,「世子夫人說,老夫人這麼做自有老夫人的道理,世子若不明白這個侍女到底有什麼問題的話,應該要來跟老夫人請教,而不是擅自取消老夫人定下的處罰,這等于是忤逆了老夫人。」

听到這里,羅氏滿意得點點頭,沒想到這個媳婦還不是一無是處,看得出底下的人別有用心,也懂得尊重她這個婆母。

不過她可不會說出來,否則讓洛婧雪知道她就該得意了。

「那世子怎麼說?」

「自然是說他會好好留意紅袖,若真如老夫人所說,他會自己處理紅袖的事,不會讓老夫人煩心。」

羅氏點了點頭,算是滿意了兒子的處理方法。

「後來世子說要與世子夫人談少爺的事,老奴想著,既然老夫人想說的話世子已經明白了,而他要跟世子夫人說的話又是要事,那麼老奴就先回來稟告老夫人,若老夫人還是想讓世子過來一趟,老奴等世子回院落再去請便是。」

「不用了,他既已明白我就不多說了,再說一次該惹他煩了。」

「就是這個理。」

「卓楓那邊怎麼了?世子要談什麼?」

「老夫人還不知道吧,少爺今天乖乖去書房听夫子上課了,世子夫人也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少爺乖乖的坐了一整天,而且還十分認真呢!」

這一點羅氏倒是十分意外,她的孫子她自己清楚,蕭卓楓自小受寵,不想做的事沒人能逼他,但一旦是他想做的他就會十分認真去做。

看來,是有人勾起他對學習的興趣了。

見老夫人的表情還算滿意,趙嬤嬤也想替世子夫人緩頰,畢竟老夫人排斥夫人排斥得十分沒道理,世子夫人很是無辜。

「老夫人,老奴看世子夫人是不錯的,明日她來請安時,您要不要對世子夫人好些,即便多一個笑容也好?」

「我一個做婆母的還不能教訓她幾句了?」

「當然,新媳婦進門,讓婆母教誨幾句是應當的,免得新媳婦的氣焰壓不住上了天了,但做對了事也得給個獎賞不是?」

「就你多嘴,我乏了,讓人準備梳洗吧。」

趙嬤嬤跟著羅氏久了,知道她就是嘴硬,她雖沒承認洛婧雪的好,但今天的事她多少是滿意洛婧雪的。

這事急不得,得慢慢來,所幸世子夫人也不是個浮躁的,懂得看人臉色,沒把老夫人惹得更厭惡她,已經是不錯的進展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6-16 00:05:49

第四章 創造父子親近機會

洛婧雪今日請安的時候並沒有看到趙嬤嬤,想著她至今都還沒找到能接近羅氏,讓她改變對她的看法的時機,便想著這或許是一個機會。

「母親,我看趙嬤嬤不在,是休沐嗎?」

羅氏喝了口茶,並沒有立刻回答,她並不喜歡洛婧雪,所以沒有要她日日來請安。

可洛婧雪說了,這是做兒媳的本分,因此不管羅氏說什麼,她還是每日都來,盡管羅氏每次只是冷冷的受完禮就讓她離開。

羅氏不回答,小事敢作主的趙嬤嬤也不在,其他的侍女沒敢應聲,就顯得整個屋子里靜悄悄的。

洛婧雪有些無奈,她怎麼就這麼不受羅氏待見,連問個問題也沒人回答,那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可怎麼開口才好?

所幸羅氏也並不是真不想回她,只是端一下架子而已。「趙嬤嬤身子不適,今天我讓她休息一天,不用來服侍。」

洛婧雪眼楮一亮,既然確定趙嬤嬤不在,那麼她的機會就來了。

「母親,向來都是趙嬤嬤幫你研墨的,今日她不在,待會兒母親要開始抄寫經書時,讓婧雪來給母親研墨吧?」

「不用了,正好這幾日我手臂也不舒服,就少抄些,你回去吧。」

洛婧雪模模鼻子,只能福身退下了,不是她一個現代人突然穿到古代就懂三從四德了,可她這個世子夫人的位置有名無實的起因就在于羅氏不待見她。

這種後宅的事,蕭元燁根本不會管,還是得從羅氏下手,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了,當然得好好的生活下去,然而她在洛府無法生存,在侯府也沒生存得更好,那她過這個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為了改變現狀,她勢必得搞好婆媳關系。

走出羅氏的屋子,洛婧雪在廊道上遇到一個羅氏院子里的侍女,順口問起了趙嬤嬤的情況,畢竟這院子里上上下下就只有一個趙嬤嬤對她還算客氣,關心關心她實屬應當。

「趙嬤嬤手臂疫疼的老毛病又犯了,今天早上連幫老夫人梳發都不行,老夫人便讓趙嬤嬤去休息了。」

趙嬤嬤的手臂也會瘦痛?

想到羅氏抄寫經書時,在一旁幫著研墨的都是趙嬤嬤,洛婧雪便猜出原因了,就跟羅氏一樣,長期重復同樣動作的後遺癥。

問了趙嬤嬤的居處後,洛婧雪便讓侍女退下,這才對萱兒說︰「你回房替我把陶板及推拿油取來,再到趙嬤嬤的居處找我。」

「小姐要拿這些去趙嬤嬤那里做什麼?」

「你別管,去拿就是了。」洛婧雪交代完就先往趙嬤嬤的居處而去。

撥筋療法的過程與刮相似,除了要學習人體的經絡系統,還得學習各個穴道,針對身體狀況來選擇要在哪一處經絡或穴位進行理療。

古代有推拿之術,所以雖然沒有精油,用推拿油代替也可以,但理療所使用的陶眨就不容易取得了、眨為磁石,古代科技不發達,天然磁石不容易尋找,洛婧雪只能以陶板來替代。

其實換了個身體後,洛婧雪的筋膜炎就沒有了,但素日里的保健她也沒落下,總不能等病根生成了再來治療,受苦的還是自己。

趙嬤嬤听到洛婧雪這個主子紆尊降貴來她的房里也很意外,彼時她正在熱敷自己的手臂,只能把熱布巾放下,穿好衣服匆匆來應門。

「世子夫人怎麼會過來?」

「听到你身子不舒服,我來幫你舒緩舒緩。」

「舒緩?」

正好此時萱兒也趕過來了,手上捧著的漆盒正是洛婧雪放理療器具的盒子。

「我學過一點撥筋療法,可以舒緩你的不適,來,你坐下。」

趙嬤嬤哪里有在主子站著的時候自己坐下過,自然是不敢逾矩的,還是洛婧雪硬拉著她坐下,然後讓萱兒把門關上。

「趙嬤嬤把衣服月兌了吧,我要對你的肩膀進行理療。」

「這……這怎麼好讓主子動手……」

「我現在是醫者,不是主子,不過你說對了一點,你這樣起早貪黑的,我還真沒辦法抽出時間每天來幫你治療,等等我走的時候會畫一張經絡圖給你,你就依著我畫的地方,學著我的手法每天給自己治療。

「剛開始治療完會舒緩,但幾個時辰後還是會有疫疼的感覺,但時日一久,你會漸漸感覺到癥狀減輕了,痊癒是不可能的,除非你能休息個十天半個月不做事,把毛病養好了,既然做不到,每日自己睡前保養一下,還是對你有很大的幫助的。」

「好啦!我也有私心,我希望你覺得有效後也每天幫老夫人理療,她不肯讓我幫她,但總肯讓你幫吧?」

听到是為了老夫人,趙嬤嬤稍稍安心的接受下來,她看著洛婧雪在她的肩膀及上臂抹上推拿油,接著就順著經絡刮了起來。

「世子夫人對老夫人真是孝順啊!」

「做兒媳的不正應該如此嗎?」洛婧雪一邊刮著,一邊把疑問給問出來,「只是我不明白,母親似乎不喜歡我,在進侯府前我並未見過母親,成親那日也沒做什麼不得體的事,怎得新婚第二日向母親敬茶時她便不喜歡我了呢?」

趙嬤嬤不是背後議論人長短的人,但畢竟是忠僕,她不想有人誤會老夫人。

「當年,先世子夫人過世後,老侯爺想著世子還年輕,少爺也還小不能沒人照顧,就想給世子再找一位繼室。」

洛婧雪听到這兒大概就猜出原因了,小說常有的情節嘛!

「想來母親她另有屬意的人選。」

「是的,是老夫人母家的一位小姐,一開始老侯爺也覺得可以考慮,只是後來否決了,據說老侯爺讓人去查過,那位小姐個性有些驕縱,老侯爺也是為了少爺著想,才選了世子夫人您。老夫人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她已經跟對方提過這事了,便覺得面子有些掛不住。」

原來原主被選中是因為性子好啊!

可惜她本人沒那麼好脾氣,不知道侯府的人發現她的真實個性之後,會不會覺得受騙上當?

「我……性子其實也不是真那麼……」

趙嬤嬤拍了拍洛婧雪的手,對她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世子夫人,一百個人就有一百種性子,也沒有哪種性子就真全都是好的,先不論世子夫人是什麼性子,但世子夫人對少爺是真的關心在意,這一點老奴是看在眼里的,老奴相信世子也是,至于老夫人……年紀大了越孩子氣,她總有一天會發現您的好的。」

「母親她如今對我的看法有改變嗎?」

「以前最寵少爺的就是老夫人了,世子要迎娶世子夫人前曾告訴老夫人,希望老夫人不要再插手管教少爺的事,未來由世子夫人您全權負責管教,這一點讓老夫人把氣都發在您身上了,所以才會有新婚隔日刁難您一事。」趙嬤嬤說完又正了正臉色,「但是世子夫人,婆母給新媳婦下馬威是很常見的事,用意是要讓新媳婦收起在家里當姑娘時的脾氣,未來要多把心思放在孝順長輩、服侍夫君上,老夫人就只是……稍微嚴厲了一些。」

這還只是稍微嚴厲啊,根本就是冷暴力了,但洛婧雪知道趙嬤嬤跟隨羅氏幾十年,總是偏心的,就不多說了。

「這我明白,我並沒有怨母親,只希望有一天母親能更喜歡我就是了。」

「慢慢來,老夫人會發現您的好的,再說了,她也就是吃味,以前少爺與她最親了,最近來請安都是稍坐就走,說是要認真讀書,老夫人讓他下課再去找她,少爺又說下課要找您玩,真把老夫人給氣得不輕。」

「原來如此。」

「所以,等過陣子老夫人想通就會沒事的。」

「我明白了,多謝趙嬤嬤告訴我這些事。」

「說什麼謝,世子夫人別怪老奴在背後議論主子才好。」

「這哪里是議論,趙嬤嬤是忠僕,這不是擔心我們婆媳傷了感情嗎?」

蕭元燁既然答應給洛婧雪獎賞,每日黃昏前他都準時趕回侯府,然後在約定的時間陪著蕭卓楓听洛婧雪說故事。

洛婧雪說故事很生動,除了第一次是邊畫邊說以外,後來她都是邊說邊帶表演的,彷佛她就是故事里的人物,蕭元燁雖然很意外洛婧雪的博學,但他更意外的是洛婧雪生動的表情,有時都能把他看呆了。

喜歡看她表演的可不只蕭元燁一人,蕭卓楓看得可樂了,有時笑得開心了還會回頭喊他一起笑話洛婧雪。

蕭元燁很少看見這孩子這麼開心的跟他說話,蕭卓楓見到他向來都是沉默疏離的。

今天,蕭元燁也很期待的在黃昏前來听一段小故事,原本洛婧雪都會先問蕭卓楓夫子有沒有交代什麼課業,然後她便會把他需要預習的地方改編成故事給蕭卓楓講解意思,但今天听到夫子安排的功課,她卻猶豫起來。

「小……小不忍則……則亂大謀……」洛婧雪說得有些坑坑巴巴,看起來像完全不懂這句話的意思,「這個不忍呢……是不忍心還是什麼來著?這個大謀呢……大謀啊……」

蕭元燁皺起眉頭,看著洛婧雪低聲念叨的樣子,不明白這只是一句簡單的句子,怎麼洛婧雪似乎不懂它的意思,而且她的解讀也好像正往錯誤的方向飛奔而去。

蕭元燁是想听故事,但也不能讓兒子學習了錯誤的知識,于是他拍了拍洛婧雪的手,示意由他來解釋。

一听到他要解釋,蕭卓楓剛剛還很開心的表情頓時收了起來。

本來蕭元燁還一本正經的要解答,看見了蕭卓楓的表情後,他捫心自問,誰都不喜歡教條式的規範,更喜歡輕松學習,于是他開始沉思起來。

洛婧雪就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在給蕭卓楓的教育上,蕭元燁一直都只是在一旁看著,除了沒看到成效之前會催促她有所作為以外,都不會去干涉她的作法,如果給了機會讓他來做,他也不會堅持己見,而是會顧慮到被教育者的心情,說來還算是個不錯的。

蕭元燁理了理思緒,大概想出了解釋的法子,但他沒有洛婧雪那生動的演技,就只是平鋪直述的把這個故事說了出來。

「有一對兄弟在鬧市上擺攤子賣菜,由于這個城鎮十分繁榮,小販們生意都不錯,但總是有些蠹蟲不思進取,只想著不勞而獲,做起了恐嚇小販取財的勾當,他們會以毀壞小販的攤子及商品的動作,來達到威脅小販給出錢財的目的。」

蕭卓楓皺著眉頭,顯然對于是非還是很分得清的。

蕭元燁模了模他的頭,繼續說著。「這對兄弟從小下田做苦力,身材壯碩,弟弟很沖動,上前就要跟歹人打起來,可是哥哥卻攔住了他。」

蕭卓楓義憤填膺,立刻回道︰「為什麼不打?難道白白把銀子給那些歹人?」

「卓楓,我問你,他們打了起來,是不是攤子、商品還是會有所損壞?」

蕭卓楓想了想,點了點頭,「可是難道就得給錢,讓他們別再來找麻煩嗎?」

「但一直打下去,有一天若是遇到了他們也打不過的人怎麼辦?而且整天打打殺殺的,還有人敢去鬧市上采買嗎?」

「應該是不行的。」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什麼?」

肅卓楓想了想,想到了一個最好的辦法、「報官!」

「對!」蕭元燁給了贊賞,「讓官府的人來處理,他們抓歹人名正言順,不會被視為械斗,能給百姓安心、讓百姓敢再來鬧市采買,還可以判歹人們勞役,既少了禍害,又多了給官府做勞役的人,你說是不是一舉數得?」

「不用自己打架還可以解決,當然是好事。」

「所以,遇事不要沖動,要冷靜思考是不是有更好的辦法可以解決,要不然在小事上沖動,就很可能壞了後頭的大事。」

「這就是……小不忍則亂大謀的意思?」

「對!」

蕭卓楓開心鼓掌,原來父親講的課他也是能听得懂的嘛,他果然變聰明了……不行,母親告訴過他,做人不能驕傲自滿。

于是他開始認真思考,為什麼夫子講的課他常常听不懂?

其實夫子講的課也十分有條理,由淺入深,他多听幾次也能懂的,可父親母親講的課他一次就能懂,重點就是講課的方法不一樣。

不能說誰講課的方法比較好,而是他老是因為夫子講課不有趣就分心了,反觀母親講的故事有趣,所以他會把故事好好听完,自然也把母親故事背後要講的課給听進心里去。

但他終究不能永遠只听故事,他也得學會讀、學會寫、學會融會貫通,這都是夫子才能教他的。

「我明白了,原來不是夫子的問題,是我自己不認真。」

蕭元燁挑起眉看著兒子,不明白他怎麼突然懂道理了,但他能說出這樣的話,讓他這個做父親的很是欣慰。

「喔?那以後你會怎麼做?」

「以後我會更認真听夫子講課,像母親說的,我一步步訂立目標,先由……能讓夫子講課不重復三次我就能听懂開始。」

「不錯!我們卓楓有進步。」

「那母親會繼續說故事給我听吧?」

洛婧雪有些為難,「母親可能不如夫子博學,如果有一天你的學問比母親好了,母親就說不出故事了。」

「那……」蕭卓楓大眼楮轉啊轉的,而後他得出了結論,「那就換我給母親講故事,把母親不懂的講到懂,這樣好不好?」

「好,那我跟你父親就等著有哪一天讓你來給我們講課嘍!」

剛剛還笑得很開心的蕭卓楓,听到這話人都沉默了下來。洛婧雪不明所以,「怎麼了?」

「沒事,卓楓先回去了。」蕭卓楓站起來就要走。

洛婧雪拉住了他的手,看他笑容盡失的樣子,溫柔地問著,「怎麼不開心了,告訴母親。」

蕭卓楓是個倔強的孩子,向來不願意示弱,可這些日子給他的感覺太美好,讓他心里生出了許多不舍。

「父親也來听母親講故事時,說了限期一個月是嗎?」

听到這話,洛婧雪大概就知道蕭卓楓的心思了,但她不主動闡明,要讓他們父子把話說開,于是她抬眼望向蕭元燁。

蕭元燁點頭,「沒錯,當初說了是一個月的。」

蕭卓楓很失落的要走,就又被洛婧雪攔住了,「一個月又怎樣?難道你不喜歡,想要把時間縮短?」

「才不是呢!」蕭卓楓激動地喊了出來,連蕭元燁都有些驚訝。

「那你希望怎麼樣?」

蕭卓楓猶豫著,看著洛婧雪鼓勵式的笑容,終于把心里的話給說了出來,「我喜歡父親母親陪著我的感覺,父親母親從來沒有同時陪著我過。」

洛婧雪聞言皺了皺眉,她一直以為是蕭元燁太重視事業,疏忽了兒子的管教,沒想到他們夫妻倆竟然從來沒有一起帶過孩子?這是什麼夫妻啊!

洛婧雪自小生長在爹親娘疼的家庭,哪里過過蕭卓楓這樣的日子,不禁很心疼這個只有五歲的孩子,「傻孩子,母親會一直陪著你的。」

「真的嗎?」

「呃……直到你長大成人,你若長大了還黏著母親,母親也會把你踢出去。」

「那父親呢?」蕭卓楓充滿希冀的眼神望向了蕭元燁。

蕭元燁自然不可能放下公事成天陪伴孩子,可想到剛剛蕭卓楓的話,他反思自己真的沒有給予太多父子同樂的時間。

過去他在翰林院任職,哪里有時間陪孩子,這回丁憂返鄉,接觸書院的事務多了,這才發現他疏忽了對蕭卓楓的教育,便找了夫子來為他開蒙,卻沒有想到做父親的並不是找個夫子就盡到教育義務了。

「父親公事繁忙,之前答應你母親一個月的時間也是抽空完成的,所以父親沒辦法答應日日陪著你,但父親保證,只要有時間我還是會來這里,陪你一起听母親講故事,你看如何?」

蕭卓楓雖然還是孩子,也有些驕縱,但他很明白父親做下的承諾已經是極大的讓步,于是很滿足地應好。

看著蕭卓楓開心地讓侍僕給帶回他的院落,蕭元燁收起了笑容,再回頭時,對著洛婧雪就是一臉慎重。

「夫人,今晚我要留宿你這里。」

「啊?」洛婧雪一句「不行」都要出口了,可看到蕭元燁一臉嚴肅慎重,她就不敢出聲了。

古代的女子要怎麼拒絕老公說要同房的要求啊?

天剛亮,洛婧雪就醒來了,實在是因為某人睡得並不安穩,整夜翻來覆去的,讓淺眠的她連帶著也睡不好,房里有了一點點光線她就再也睡不著了。

她翻身側躺,看著睡在暖閣軟榻上的蕭元燁,嘴角緩緩地露出一絲微笑。

昨晚蕭元燁說要留宿著實嚇了她一跳,她不知道該怎麼明講不願意跟他同床,畢竟哪有新婚夫妻結婚一個多月還沒圓房的。

她這個現代人接受不了這種盲婚啞嫁,但在古代人來說再正常不過了,她的扭捏對古代人而言才是異類。

說異類還是好听的,可以當作矜持過度,如果引得夫君不喜,以為是在嫌棄他,那往後可還有好日子過?

但洛婧雪還是假裝不知的像新婚夜那樣,讓萱兒去搬了床被褥過來,她把那床被褥鋪在軟榻上,爬上去躺下就睡,完全不給蕭元燁提出異議的機會。

蕭元燁倒也沒打算提出異議,只是在軟榻上坐下。

洛婧雪把被子扯到下巴上,緊緊揪著被子,像是受驚的小兔子一樣看著他。

「去睡床上。」

「我睡這里很好。」

「快去,我不想說第二遍。」

「世子,我真的覺得睡軟榻很好。」

「你想跟我一起睡嗎?」

「我一個人睡會更好。」

蕭元燁沒再與她廢話,伸手扯開她的被子,在洛婧雪的尖叫聲中把她橫抱起來。

洛婧雪拼命掙扎,還一邊喊著,「世子,強扭的瓜不甜,我覺得我還可以再放一放,我這顆瓜還沒成熟呢!」

這是什麼比喻?

蕭元燁被她逗笑了,輕聲斥著,「別亂動,當心摔了。」

「你既然抱不動又干麼要抱我?」洛婧雪不滿,敢情現在是嫌她胖?

蕭元燁假意手一松,洛婧雪嚇得抱住了蕭元燁的脖子一動也不敢動,接著就听見了蕭元燁開懷的笑聲。

她很想罵他笑屁啊,但眼前的人可是世子,還是將來的侯爺,她沒打算惹他生氣。

來到床邊,蕭元燁要放洛婧雪下來,她卻不肯了,「我真的覺得咱們還不到同床的時機……」

「你再不放手,我就跟你一起睡這張床了。」

洛婧雪听出了言外之意,松開了手,就看見蕭元燁把她放在床上,然後模模她的頭對她寵溺一笑,就轉身往暖閣走去。

「世子……」

「你睡床,我睡暖閣。」

「世子不是要跟我圓房?」

「怎麼,不圓房你很失望?」

「不是!」洛婧雪急忙否認,又覺得自己否認得太快,直到看見蕭元燁的笑容,這才放了心,「既然不是要圓房,世子回房睡不是更舒服?」

「我有件事情要做,我想親眼看看。」

呃……然後呢?

洛婧雪以為蕭元燁會繼續說下去,沒想到他就這麼闔眼睡了,她直到睡著也沒能知道蕭元燁到底打算做什麼。

不過這一晚蕭元燁倒是吃足了苦頭,軟榻再軟畢竟不是適合睡覺的地方,再加上蕭元燁長得人高馬大的,人也比軟榻長出一截,一整個晚上屈著身子睡又怎麼會舒服。

而且雖然名為暖閣,但因為還未入冬,火道里未開始燒炭,暖閣自然不暖,而且還因為在窗邊,反而比屋子里的其他地方多了些涼意,說來並不是一個適合睡覺的地方,所以直到天快亮的時候,蕭元燁才因為太疲累而睡著。

洛婧雪倒沒蕭元燁那麼嚴重,她斷斷績續還是有睡上一段時間的,只是天亮後就再也睡不著了,她起身下了床,來到暖閣坐在軟榻邊緣,看著皺著眉頭的蕭元燁,伸手撫平了他的眉間。

蕭元燁有對濃眉、一雙深邃的眼,直挺的鼻子十分傲人,還有一雙性感的薄唇,這放在現代都能成為明星了。

洛婧雪吃吃笑著,又模了模他的臉頰,而後順著滑下了他帥氣的下顎線。

「你很喜歡模我?」

洛婧雪像觸電一樣把手收回。

蕭元燁睜眼看她,「我長得好看嗎?」

「好看。」洛婧雪大方點頭,當然她在現代也不會隨便上手模一個男人啦,但該稱贊的她也不會吝于稱贊。

「那麼看來你並不是嫌棄我,可為什麼想到要圓房你會那般排斥?」

洛婧雪不知道有沒有辦法把她的觀念說清楚,但她嘗試著說道︰「我覺得婚姻大事不該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其中應該還要有當事人的意見,只是我不明白,我身為一名女子,有無法反抗父親決定的無奈,為什麼你也願意娶一名素未謀面的女子?」

蕭元燁坐起身子,把被子讓給了她,讓她裹著被子免得著涼,兩人便都屈著腿,坐在了軟榻上。

「我說過我對男女之間的情事沒有太大的興趣,再加上我的身分,娶妻還得看重雙方勢力、利益的結合,反而不如一般人可以依自己的意願挑選妻子。」

「但我的母家並不存在什麼能幫得上世子的勢力吧?」

「當初我父親選上你,並不是因為你母家的勢力,一如我新婚那夜所說的,我對你的要求就是照顧好卓楓,而你也的確做到了不是嗎?」

「你覺得我照顧得好嗎?」

「至少過去我們沒人能讓他乖乖去听夫子講課,還有,你讓我知道……我並沒有做好一個父親的責任。」

「我沒有這麼認為——」

「你真的不知道小不忍則亂大謀的意思?你是故意讓我來給卓楓解釋,希望多拉近我們父子的關系吧。」蕭元燁打斷了她的解釋。

洛婧雪那時的確是這樣想的,但她並不覺得他沒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就只是單純的覺得該讓他多跟蕭卓楓親近而已。

「我知道你的心思,說來我還要多謝你,讓我留意到自己的疏失,說真的,昨日看見卓楓的笑容,我真的很開心。」

「那世子就多陪陪他,他這年紀的孩子最需要父母的陪伴。」

「我會抽空多陪陪你們母子。」

怎麼突然連她都在他的陪伴名單里了,說得好像是她要求他的一樣。

她正要開口解釋,就听見了房外萱兒的聲音。

「世子、小姐,你們醒了嗎?是否要準備梳洗了?」這是萱兒听見房里有動靜的日常請示。

蕭元燁站起身示意、洛婧雪也連忙站了起來,然後蕭元燁就捧著被褥往床上一丟,人也躺床上去了,洛婧雪當然不可能跨過他再回床上,就在床緣坐下。

「可以了,備水吧!」

「是。」

不一會兒,萱兒及另一名侍女端著水盆進來了,那個侍女正是紅袖。

洛婧雪先站起身由萱兒服侍她穿衣,蕭元燁似乎不想動,只是靠在床頭看著她。

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洛婧雪只好轉身不看他,卻看見了站在一旁垂首等著的紅袖。

洛婧雪穿好衣服後,看著還沒有動作的蕭元燁不知所措,而後就接收到了他的眼神,看來是希望她服侍他穿衣吧。

洛婧雪不太明白蕭元燁為什麼突然演起了鵜蝶情深的戲碼,但還是如他所願。

「世子,是否要起了?」

蕭元燁點頭,然後由床上下來,洛婧雪上前要從紅袖手中拿過蕭元燁的衣服,卻被紅袖躲開,把衣服往一旁幾上一放,然後自己拿起蕭元燁的衣服要服侍他穿衣。

蕭元燁看著洛婧雪,彷佛她這個主子有多沒用,連個侍女都鎮不住,惹得洛婧雪的脾氣都上來了,硬是把紅袖的手給壓下。

「你在做什麼?」

「服侍世子穿衣。」

「你沒看見我在嗎?」

「奴婢自然是看見了的。」

「你知道我是什麼身分嗎?」

「您是世子夫人。」

「那麼我要服侍世子穿衣,你有意見?」

「奴婢不敢,只是服侍世子穿衣向來是奴婢的差事。」

還敢頂嘴就是了,她都說她要服侍了還想搶,這紅袖真當自己能扶正嗎,連她的話也不听了。

「你的差事是誰派的?」

「是老夫人。」

「所以我的話作不得準,還得讓老夫人親口對你說,這個差事你不用做了,交給我就行了?」

「奴婢不敢。」

洛婧雪再次伸手要拿蕭元燁的衣服,沒想到紅袖又把手收回,「世子夫人自幼大小事都有人服侍著,這活兒世子夫人做不來,還是交給奴婢吧,省得沒幫世子打理好,還把衣服弄皺了。」

眼看就要敗下陣來,又看見蕭元燁事不關己一般的笑,洛婧雪很討厭這種爭風吃醋的舉動,但她若不有所反應,好像她這個主子人人都可以看不起一樣。

「萱兒,你進侯府之後,有沒有學了侯府的規矩?」

「有的,小姐。」

听到萱兒的回答,蕭元燁挑了挑眉,但沒說話。

「紅袖出言頂撞主子,該受什麼懲罰?」

「小姐,紅袖出言頂撞,該罰賞嘴。」

「那你還愣著做什麼?」

萱兒得了命令,走近了紅袖,紅袖看見萱兒挽袖,一句「你想干什麼」才說了一半,就被萱兒狠狠賞了一個巴掌。

紅袖搗著臉頰,眼淚立刻掉了下來,那模樣簡直只有我見猶憐可以形容。

「你是侍女,我是世子夫人,我服侍我自己的夫君穿衣你要搶,莫不是當你才是世子夫人了?」

「奴婢不敢。」

「剛剛才笑話我衣服也不會穿,你有什麼不敢的?」洛婧雪眼神示意,萱兒立刻上前把蕭元燁的衣服搶了過來,交給了洛婧雪。

洛婧雪拂了拂那件衣服,接著說了,「既然你這麼小心這些衣服,有個差事挺適合你的,從今天開始浣衣的活兒就交給你了。」

紅袖大驚失色,「那是粗使丫鬟做的!」

「怎麼,粗使丫鬟做的工作也做不了,那你留在侯府還有什麼用?萱兒,待會告訴總管把紅袖發賣了。」

「世子……」紅袖哭哭啼啼的看向蕭元燁,一副就是希望他為她作主的樣子。

在她的認知里,上回世子都能撤了老夫人的處罰,如今不過是個不受寵的世子夫人下的命令,世子肯定會維護她的。

然而,蕭元燁只是張開了雙臂,沒去理會跪在他腳邊哭泣的紅袖。

洛婧雪看蕭元燁這動作,便上前幫他把衣服穿上,系好衣扣後又由萱兒手上拿過腰帶,雙臂繞過蕭元燁的身子替他系上。

蕭元燁低頭看著幾乎算是抱著他的洛婧雪,直到她為他系好腰帶,這才一把將她摟進懷中。

洛婧雪嚇了一跳,「世子!」

「你說,你是我的夫人?」

「難道不是嗎?」

「萱兒,她是誰?」

萱兒不明白世子怎麼突然這麼問,但還是回答了,「她是世子夫人。」

「那你又是誰?」

「奴婢是小姐的陪嫁侍女。」

「既然跟著世子夫人入了我侯府,就是侯府的奴僕,那你稱呼世子夫人為什麼?」

萱兒這才發現有何不妥,她連忙跪了下來,就跪在紅袖的身旁。

紅袖面露得意,覺得這是世子在為她出氣。

「萱兒,再喊一次,她是誰?」

「她是世子夫人。」

蕭元燁低頭,以食指托起洛婧雪的下巴,說道︰「紅袖。」

听見世子喚她,紅袖拭著眼淚抬起頭,卻看見世子低頭在世子夫人的唇上輕輕一吻,然後抬起頭說道︰「那你呢?你看清楚她是誰了沒有,如果沒看清楚,跟著萱兒再喊一次。」

萱兒覺得今天真是峰回路轉,剛剛還以為世子要為了紅袖斥責小……世子夫人,但不好直接開口才拿她來頂替,但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樣。

紅袖笑容斂起,說道︰「奴婢知道是世子夫人。」

「那以後就別再質疑世子夫人的命令,這一回念你初犯,發賣一事作罷,今天開始你去領了浣衣的差事吧。」

「世子……奴婢錯了……」紅袖完全不敢相信,世子明明最疼她了!

「萱兒,帶她去找總管,紅袖忤逆世子夫人被罰去浣衣,是我的命令。」

「奴婢遵命。」萱兒起身就去拉紅袖。

紅袖還想求饒,但蕭元燁已經不看她了。

萱兒雖然是一等侍女,但過去洛婧雪在洛家並不受寵,苦差事她做了不少,手勁可大著,一下子便把紅袖拽起來拖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洛婧雪那雙像黑葡萄的大眼楮還看著蕭元燁,她問道︰「你剛剛為什麼親我?」

蕭元燁摟著她腰的手還沒放,他伸出手抹過洛婧雪的唇,她的唇瓣像絲緞一樣滑,嬌艷欲滴。「要我也問一次你是誰嗎?」

「我……」洛婧雪差點也跟著說她是世子夫人了,可話沒出口就已經猜到了蕭元燁會接什麼話。

她既然是他的夫人,他親一下又怎麼了?

她雖沒說話,但蕭元燁還是低頭又在她的唇上親了一回,然後微微拉開些距離,「慢慢的你就會知道,在她們面前我親你這一下,對你有多大的好處。」

洛婧雪哪里是那種任人處置的人,她反問︰「那現在又沒有旁人看,你為什麼又親了一次?」

蕭元燁笑了,很開心的那種,「就當……是我的報酬。」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6-16 00:06:08

第五章 幫忙制作墨水筆

用完了早膳,看看時間羅氏也該起了,蕭元燁支開了洛婧雪,自己早一步去了羅氏的院落請安。

蕭元燁向來出門得早,所以羅氏會先等他來請完安後才用早膳,再之後才是洛婧雪過來請安。

只是羅氏見了蕭元燁,眼見向來神清氣爽的他今天不但看來有些疲憊,而且還有些筋骨疫疼般,時不時揉著肩背。

「元燁,你這是怎麼了?」

「昨晚兒子宿在婧雪房里了。」

羅氏听了沒做什麼反應,只是好奇一個多月來都是分房,羅氏還以為蕭元燁並不喜歡這個妻子,怎麼昨晚突然同房了?

「她累著你了?」

「倒也不是,婧雪挺乖巧的,母親若用心感受會喜歡她的。」

羅氏不想听這些,只關心蕭元燁的身子,「那你這不舒服的樣子究竟是怎麼了?」

「母親,咱們侯府是不是該好好整頓整頓了,婧雪是我的妻子,但她的院落實在差強人意,屋子寒涼不說,床榻也不好,睡也睡不舒坦。」

羅氏听了當然不悅,但並不是因為兒子為她不喜的兒媳說話,而是堂堂永業侯府是什麼樣的門第,若傳出她一個做婆母的克扣了兒媳的用度,那不只是給她丟臉,還是給侯府丟臉。

她是不喜歡洛婧雪,但可從來沒下令克扣她的用度。

「看來我得好好理一理這些奴僕們的毛病了。」

「還有,婧雪進門後,我擔心她年紀不大,承擔不了那麼多差事,只讓她照顧好卓楓便是,如今看來她把卓楓照顧得很好,所以我想……母親可否帶著她讓她從旁協助,並請母親教她掌家。」

「你想把掌家權交給她?」

「當然不是現在,母親不但外貌看來像是兒子的親姊一樣,就連身子也還十分硬朗,仍能替兒子管後宅管個一、二十年呢!」

羅氏笑著睨他一眼,「你啊!就是嘴甜。」

「母親,婧雪沒母親這能力,得讓人帶著學習,她今天想讓紅袖去浣衣,紅袖竟敢不從,這樣她將來做主母誰肯服她?」

羅氏是听出來了,蕭元燁今天來講這番話,就是來替他的妻子出口怨氣的。

她雖心有不悅,但她不是那種縱容底下奴才捧高踩低的主子,再加上蕭元燁真如趙嬤嬤所說的,在洛婧雪的分析下已經知道他對紅袖的偏頗,看來洛婧雪也不是一無是處。

處理後宅事最怕被夫君認為是善妒,由她來處理沒這個問題,但由洛婧雪來處理卻得好好斟酌,而她顯然處理得不錯。

「我知道了,從今天起我就帶著她學掌家吧!」

「母親,明天開始吧,今日書院休沐一日,我要帶著婧雪出去走走。」

感情升溫得這麼快?羅氏倒也沒多說什麼,答應了他。

不一會兒,洛婧雪就端著一只小甕走了進來。

蕭元燁告訴她這幾天羅氏胃口不好,昨天他已經交代了廚房備好了食材,讓她去學做一道簡單的開胃菜,請安的時候交給趙嬤嬤。

洛婧雪想著兒子肯定知道母親的喜好,所以她也沒懷疑做的開胃菜會不會不合婆母胃口,就直接去廚房學了。

廚娘教她的開胃菜是醬黃瓜,做法也不難,就是把食材切一切,然後按比例加入醬料腌著,腌幾個時辰就能吃了。

趙嬤嬤由洛婧雪的手中接過那只小甕,拿到了羅氏面前,羅氏打開蓋子,撲鼻而來的是帶點咸、辣的味道,聞著就挺下飯的。

羅氏臉色沒有什麼變化,但卻開口說了,「你有心了。」

洛婧雪有些受寵若驚,雖然羅氏的態度沒有和藹多少,但對她說的話能是正向的,她就覺得她們的關系有很大的進步了。

然而更令她想不到的是,羅氏又接著說了,「明日開始,你來跟著我學掌家吧。」

洛婧雪真的太意外了,之前想接近羅氏,她可是理都不理的,現在居然要把自己帶在身邊學掌家?

蕭元燁看洛婧雪驚訝的樣子,心里覺得好笑,但面上仍舊不顯,後宅的事他的確不上心,但也並不是不能出手幫上一幫,只是……他扭了扭脖子,睡軟榻是真的不舒服,他得想想法子。

羅氏見蕭元燁揉著肩頸,開口關心道︰「我讓趙嬤嬤去幫你推拿推拿吧,她有一套手法,對舒緩疫痛很有用。」

趙嬤嬤一听,掩著嘴輕笑起來。

羅氏听見她的笑聲,回頭睨了她一眼,「你笑什麼?我這個做主子的還不能使喚你了?」

趙嬤嬤也不回答羅氏,直接就對著洛婧雪問了,「世子夫人,您覺得需要老奴去為世子理療嗎?」

羅氏的視線在兩人之間移動,最後問道︰「怎麼回事?」

「還不是老夫人您固執,身體明明那麼不舒服也不讓世子夫人為您理療,于是她就把那套手法教給老奴,讓老奴給老夫人做,看來老夫人是真覺得舒緩了許多,才會讓世子也試試。」

羅氏的臉上露出顯而易見的驚訝,除了因為洛婧雪真的懂理療以外,還有另一件事。

她原先一直以為洛婧雪提出想為她理療是為了討好她,但趙嬤嬤至今並沒有說過半句是洛婧雪讓她來的話,若要討好她,做了事不說可達不到討好的目的。

羅氏的臉色變了又變,終究沒對這事有進一步的反應,只是道︰「這套手法既然是你的,那麼世子身子不適由你來做正好,畢竟他也是在你的房里睡出問題來的……」

羅氏話剛出口,就發現兒子會睡得不適歸根究底還是她的疏忽,便不再說了,「好了,你們也請過安了,既然要出去走走就快去吧。」

洛婧雪一臉懵,她怎麼不知道自己還安排了行程?蕭元燁起身對羅氏行了個禮,就帶著洛婧雪離開了。

「母親說什麼出去走走?」

「是我,我要帶你出去走走。」

「你是世子夫人,哪個奴僕敢不听話盡管處罰就是,就像今日的紅袖一樣。」

「那還不是因為你的關系,要不是紅袖在你面前還會收斂一些,要不然她還不知道會有多囂張。」

蕭元燁挑眉看她,難道她是在埋怨紅袖是他寵出來的?

「你的身分擺在那里,沒人敢真的不從,就像你讓萱兒去找些材料被敷衍了,你就可以直接下命令處罰,誰敢不听你的話,事情自然會鬧到母親或我這里,最後定不會讓你吃了虧。」

洛婧雪來自現代,的確還不太會用身分去威逼一個人,不過之前的情況是羅氏不待見她,他這個夫君也沒多看重她,她又哪里知道自己是否能得到什麼幫助?

她懶得解釋,干脆轉了話題,「你剛剛提到了我要的材料,那你能幫我嗎?」

蕭元燁沒多說什麼,轉頭望著車窗外,洛婧雪見他不回答,就乖乖的坐好不再問了,也不知道蕭元燁帶她出來要做什麼?

過不了多久,馬車便緩緩停了下來,蕭元燁率先下馬車,當洛婧雪把頭探出馬車時,發現這里是熱鬧的街市。

蕭元燁身手不錯,是跳下來的,車夫正要拿來腳凳給洛婧雪,蕭元燁揮手表示不必,伸手托住洛婧雪的腰,就這麼把她抱了下來。

雖然蕭元燁人高馬大的,她還是怕自己太重了,她扶著蕭元燁的肩,就看見他輕輕松松的把她抱下了馬車。

洛婧雪想了想,昨晚他橫抱起她來毫不費力,想來只是把她從馬車上抱下來應該也沒問題的,是她多慮了。

在地上站穩後,洛婧雪抬頭一看,看見了馬車停著的地方是一座看來很古樸的樓宇,先不說這街市看來地段不差,要在這里開店店租或是房價肯定不低,而且這還是一座三層樓的房子,應該算是很具規模的商號。

洛婧雪看見了大門上的牌匾,上頭寫著「玉紱閣」,她不明白這是什麼地方,也不明白蕭元燁帶她來這里做什麼?

他們一進入玉紱閣,掌櫃就迎了上來,原來蕭元燁早已經與店主約好了,掌櫃一見面就把他迎到上等客座去。

玉紱閣的客座並不是獨立包廂,只是以竹簾區隔,一般客座比較接近大堂,上等客座較為靠內側,所以隱蔽一些。

洛婧雪直到進了玉紱閣才知道這是一個怎樣的地方,這里應是個筆墨莊,難道蕭元燁帶她來是想幫她?

先前洛婧雪在吸引蕭卓楓對讀書產生興趣時,用了說故事的方法來講解論語,也用了漫畫的方式來做輔助教學,同時她也看出了蕭卓楓對簡筆畫的興趣,果然就沒一個孩子不愛看漫畫的,不管現代人還是古代人皆然。

後來,洛婧雪進一步的想讓蕭卓楓乖乖念書,便把漫畫當成了獎賞,一方面是蕭卓楓喜歡,另一方面把論語故事說給蕭卓楓听,當下他是懂了,但畢竟還只是五歲的孩子,听得懂跟記不記得住是兩回事,她若把那些故事轉成了漫畫,便可以像書本一樣保存下來,日後蕭卓楓更可以按目錄翻看,找出他要的章節,可說是一舉兩得。

可畫著畫著她才覺得生在現代真是一件非常方便的事,一邊畫圖一邊研墨實在麻煩,雖然有萱兒這個貼身侍女替她研墨,但讓一個人一直站在旁邊研墨實在太浪費人力資源了,如果能有現代的墨水筆就好了。

古代的材料自然是有些克難的,但若她能以自來水筆的原理將水換成墨汁,它就會變成了一枝類似于唇蜜筆,但沒有唇蜜那麼濃稠的墨水筆,不但可以使用在畫漫畫或是簡筆畫的時候,甚至羅氏抄寫經書也可以用墨水筆來抄寫。

只是古代沒有塑膠,只能以竹管代替,而且上回她詢問過萱兒,這個年代似乎也還沒有墨水這種東西,所以她才想著自制,只是當她畫好圖稿讓萱兒吩咐采買的人去訂做時,竟被以「找不到能訂做這種東西的鋪子」的理由給退了回來。

不一會兒,玉紱閣的老板石秋亭過來了,他自然識得蕭元燁,也與登麓書院做過生意,但不管是以永業侯世子的身分還是登麓書院山長的身分,似乎都不需要他親自來這一趟。

「不知世子前來,是否有什麼需要在下的地方?」

蕭元燁由懷中取出一張圖稿,洛婧雪立刻就認出來那是她畫的,蕭元燁果然是為了幫她制作墨水筆才來的。

「你是城里最大的筆墨莊,我想這張圖稿上的物品,你或許有辦法制作。」

石秋亭接過圖稿,上頭畫的看來像是一般的筆,但筆頭做了特殊設計,另外筆身也做成了兩截。

「這看起來似乎就是一般的筆,為何要做成兩截?」他好奇地問。

洛婧雪解釋,「因為這筆管之中要填充進墨水,筆頭的設計是為了防止墨水滲漏,可以讓墨水集中由筆刷的部分滲出,至于上方這個活塞是在注入墨水之後作為封口之用。」

石秋亭大為驚訝,「這……這設計真是太特別了,若是制成成品豈不是以後都不用研墨了,那可還有墨及硯的生意?」

洛婧雪不認同這點,搖了搖頭,「此言差矣,墨的種類有很多種,需依作畫或書寫的需求來挑選,墨水雖然方便,但並不能完全取代墨。」

更何況墨還分了油煙墨跟松煙墨等類別,也不知道這個年代有或沒有,她不想說得太細。

石秋亭看洛婧雪做婦女發式,又與蕭元燁同行,再加上她方才的話十分專業,看來像是出自書畫之家,立刻就猜到了她的身分,「這位便是世子夫人吧。」

「是我夫人,這墨水筆的圖稿也是她所設計。」

「世子夫人不但出自書畫世家,還能設計此筆,實在多才多藝。」石秋亭贊道。

設計墨水筆的人大概還沒出生呢!洛婧雪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攬下了這個功勞。

「石老板有辦法制造此筆嗎?」

「這筆是費事些,但也不是無法制造,就是這墨水……」

蕭元燁知道石秋亭的專長並不在墨,也早有準備,「墨水這事石老板不必多慮,我另外找了人研制。」

「喔?世子找了誰?」

蕭元燁由窗子往外望去,看見一輛停在玉紱閣前的馬車上下來了一名侍僕,並由馬車上搬下了一座輪椅車,他將視線轉回。

「我找的人已經來了。」

石秋亭往外望去,看見頗令他意外的人,他意外的不是這個人的出現,相反的,他與這人相識許久,自然知道他的本事,只是他沒想到竟然連蕭元燁也知道關于他的事情。

乘坐著輪椅車的韋少坤被侍僕推進玉紱閣後,石秋亭吩咐來給韋少坤帶路的掌櫃已經等在門口了,不一會兒,韋少坤就被請進了客座。

听了蕭元燁找他來的用意後,韋少坤不解,「世子為何找我?說來城里多的是墨坊,例如藏墨坊就是專門制作學生墨的地方,而我韋家名下並無墨坊。」

「藏墨坊是老字號,但多年來只守著一種配方制作一種墨,了無新意,除非換了老板,否則不符合我的需求。你韋家目前雖然沒有經營墨坊,但經我調查,你的祖父曾是制墨名家,當年他還在時只帶著你傳承他的手藝,並未傳承給你父親。」

石秋亭不由得驚嘆,十分佩服地說道︰「世子為了這墨水筆的制作真是煞費苦心,竟連少坤家祖傳的手藝都能出來。」

「我既然決定要做這枝筆,就不想浪費時間在一些無能的人身上,所以我要找一定會找最能幫我研制出我要的物品的人,花點時間調,總比浪費人力、物力最後還不一定能研制成功來得好。」

洛婧雪一直在一旁听著,本以為蕭元燁只是簡單出手幫她找幾個人而已,萬萬沒想到的是蕭元燁這麼用心,並不只是隨便幫她找個筆墨莊,而是真的用心去調,以求能達成她的要求。

洛婧雪自從穿越來到這個時代,看到的都是冷面,听到的都是冷語,蕭元燁的善意對她來說不但受用還感動。

其實侯府不缺奴僕,他可以派個人專門幫她研墨、蘸筆,甚至她等不及他還可以買上一打的筆,就輪著蘸好墨排隊送到她手上都行,不過就是動動嘴的事,根本用不著這麼麻煩,但他還是幫她找了,而且還如此用心。

「要制作墨水,在材料上就得增加水的佔比,這需要時間慢慢調配,但幸好墨水不像墨條需要蔭干,比例有誤再重新制作也不用浪費時間等待,但世子您必須明了,這也不是短時間能完成的工作。」

「我不會催促你,但你也需在合理的時間內完成,否則我只好再尋其他人來研制。」

「這我明白。」

「所有研制的費用由侯府負擔,研制出的配方則由你與侯府共同持有,這你可同意?」

「這本就是規矩。」

「如此甚好,那我便靜待兩位的消息。」

回程的馬車上,蕭元燁因為昨晚沒睡好,靠著車廂閉目養神,讓洛婧雪得了機會好好的打量著他,蕭元燁對她的事這麼上心,是她沒想到的事。

「你就打算這樣一直盯著我?」

洛婧雪這才發現蕭元燁沒真的睡著,她連忙把視線移開,倒是蕭元燁緩緩睜開眼,看見她閃躲的眼神,便伸展了會兒四肢,然後側過身子躺倒,將頭枕在了洛婧雪的腿上。

洛婧雪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任他枕著。

「我昨晚睡軟榻是真的不舒服,現在全身疫痛,母親說的那個理療的手法听來很誘人,你願意幫我吧?」

洛婧雪這才又直視著他,她不是古代那種養在閨閣里的小姐,沒有不敢直視男人並與之對話的個性,只是蕭元燁這雙眼太有傷殺力,好像多看他一會兒就會被勾走魂魄一樣,她才不敢直視他過久。

「當然願意,只要世子有空了就來找我吧,我會為世子推拿。」

「不用等我有空,我有空了你也不一定有,就睡前吧,睡前幫我拿便是。」

「睡……睡前?」

「我昨天沒告訴你嗎?我決定宿在你院子一段時間。」

「每天?」

「對,每天。」

「就睡軟榻?」

想到那個不舒服的軟榻,蕭元燁就忍不住皺眉,他抬手托著洛婧雪的下巴,露出一抹淡笑,「今晚我跟你一起睡床。」

「我可以睡軟榻。」

「婧雪,你在對我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嗎?」

「我沒有。」洛婧雪急著解釋,她可不是那種會釣著人的女生,「明明是你昨日願意不與我同床的。」

「我後悔了,軟榻不舒服,我的夫人,今晚……等我。」

蕭元燁沐浴過後來到洛婧雪的院落,她已經準備好了器具等著他。

「請世子月兌去上衣,趴在床上吧。」

「你平日里那麼矜持,今晚一見到我就讓我月兌衣服?」

她一現代人哪里會怕看男人赤果上身,她介意的是圓房這件事!

知道蕭元燁就是愛看她發窘的樣子,她故意不讓他如願。「我要為世子理療,就是一名醫者,醫者眼中無分男女。」

然而,當蕭元燁把衣服月兌掉之後,洛婧雪知道她還是太高估自己了,這副軀體是怎麼回事?她知道他長得人高馬大的,但她不知道他竟然有如此健壯的身材。

這身材要胸肌有胸肌、要月復肌有月復肌,這哪里是一個整天坐在書桌前看書批公文的人練得出來的身體?

不過他的肩頸筋絡倒是硬得像石頭一樣,就像現代人整天坐在電腦前導致的肩頸僵硬,這點倒是挺有讀書人的感覺。

洛婧雪除了學撥筋,還學了些指壓,目的是為了自己養生,並不常幫人理療,所以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蕭元燁這麼嚴重的病患,想來這人平常壓力一定很大,工作又很多,筋絡才會硬得跟石頭一樣。

洛婧雪做完一套撥筋的療法後,把陶板放在小幾上,對著蕭元燁說了,「你這毛病太嚴重了,除了撥筋外我再幫你推拿推拿,不過我不常幫人推拿,又是第一次幫人推背部,如果力道不夠大沒有舒緩的感覺要跟我說。」

「好。」蕭元燁不像洛婧雪這麼懂養生,平時也不會讓人為他推拿,如今初嘗洛婧雪這套手法,讓他感到十分舒服。

剛開始洛婧雪只是跪坐在床上于蕭元燁身側幫他推拿,但蕭元燁一直嫌力道不足,她都使出吃女乃的力氣了都還不夠,最後她只得跨過蕭元燁的身子,直接用盡全力去推,才讓蕭元燁覺得舒服了些。

「對!就是這樣的力道,想不到夫人這推拿手法還真有效,的確有所舒緩。」

洛婧雪氣喘吁吁,整個人快累死了。「多……多謝世子夸贊。」

蕭元燁一開始只是趴著享受這樣的服侍,漸漸的,听到洛婧雪的喘息聲,雙邊腰側還能感覺到洛婧雪的大腿內側隨著她的動作在他赤果的腰上蹭啊蹭的,他開始覺得不太對勁了。

「好了,可以了。」

「怎麼可以了,你這筋絡硬得完全不到可以的程度。」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慢慢來……」

「當然是要慢慢來,但也要初步理療出一個結果。」

「我說不用了。」

「你怎麼了?諱疾忌醫可不行……」

蕭元燁半翻過身子扶住洛婧雪,然後整個人轉過身想把她壓下來。

洛婧雪沒想到蕭元燁會有這麼大的動靜,加上手上有推拿油不好支撐,手一滑便整個跌到他身上去,她整個人都傻住了,也因為緊貼著蕭元燁的身子,她能感覺到某個部分十分堅硬地抵著她的小月復。

洛婧雪終于明白剛剛自己的姿勢有多曖昧了,現在這樣趴在他身上更曖昧。

蕭元燁雖然說要跟洛婧雪同床,其實並沒有打算有近一步親密的舉動,可前提是洛婧雪不能跨騎在他身上,還用那甜膩的嗓音喘著氣。

如今她跌在他的身上,他赤果的胸膛隔著衣服依然能感覺到她胸前的渾圓飽滿,這讓蕭元燁再君子也很難不引起些遐思。

「婧雪……」

「世子……」

「你再不起來,本來不打算今天圓房的我就要改變主意了。」

洛婧雪聞言立即彈起來,卻反而坐在了蕭元燁的重要部位。

蕭元燁無奈一嘆,他坐起身,由于姿勢不變,這便導致了兩人的距離拉得很近,洛婧雪看他接近自己,竟是縮著脖子閉起眼來。

蕭元燁本來是想坐起身子把人給搬下來的,但一看見洛婧雪這可愛的模樣,反而不急著把她挪下來了。

在他懷中的可是他的妻子,做點親密的事……是被允許的吧!

他托起洛婧雪縮起來的下顎,抬高了她的臉,俯子輕輕吻著她的唇。

洛婧雪的臉霎時紅了,就連雙耳耳根都是紅的。

蕭元燁看著她嬌俏的樣子,又吻了一次、再一次,看著洛婧雪並未反抗,甚至還有些乖巧地半抬起頭迎合他,他不禁被她這生澀的應和模樣逗笑了。

「你若期待什麼,至少得把我這一身的油給擦干淨了。」

「我沒在期待。」

「摟條巾帕給我,這推拿油不擦掉便會沾上褥子了。」

洛婧雪連忙由他身上跨了下來,來到床頭小幾上放著的水盆擰巾帕,這水是稍早她讓人備下的,就是為了擦推拿油備的,她伸出手把巾帕遞給蕭元燁。

蕭元燁沒有接過去,「你不幫幫為夫?」

洛婧雪看他笑得像偷腥的小貓,就知道他又在逗她了,剛剛那個吻她吻得柔情緡繕的男人呢?

她挑了挑眉,故意像搓澡一樣用力搓著他的肩背。

「你怎麼出力出得臉都漲紅了,可就是沒什麼力道呢?」

「我以前很健康、很有力氣的,都怪這個身子底子不好,出嫁前又大病了一場,這才這麼虛弱。」

「說得好像這個身體之前不是你的一樣。」

洛婧雪當然不能說這身體之前真不是她的,就只是繼續沉默地搓,可偏偏用足了力,卻連把蕭元燁的皮膚搓紅都沒有。

蕭元燁笑著接過巾帕,自己把推拿油抹了,便將巾帕往水里一拋,「很晚了,睡吧!」

話剛說完,他就看見洛婧雪用她那雙圓圓的葡萄眼看著他,把他的罪惡感都看出來了,蕭元燁站起身將中衣穿上,然後把油燈捻熄了,這才坐在床沿說道︰「就只是睡覺,快上床去。」

「純睡覺?」

「對,我保證就是純睡覺,快上床去。」

洛婧雪勉強相信他的保證,在床邊把繡花鞋一褪,就爬上床去在內側躺下了。

蕭元燁笑她這可愛的模樣,捏了捏她的鼻子後,幫她把被子蓋上,便在她身邊躺下,闔眼睡了。

洛婧雪一開始還睜著眼看他,直到蕭元燁說了,「你再看我,我就要做除了睡覺以外的事了。」

「你閉著眼怎麼知道我看你了?」

「你沒看我怎麼知道我閉著眼了?」

洛婧雪無話可回,只好翻了個身背對他,這才闔上了眼。

其實她對這種感覺很陌生,在她的年代,她是個天才畫家,可「天才」兩個字通常意味著孤獨,上輩子她活到二十五歲,有疼愛她的家人,也交過男朋友,可從來沒有一個人給她的感覺像蕭元燁給她的一樣,今天這一連串讓她心髒怦怦跳的感覺自然也是第一次。

洛婧雪直到听見身後的人傳來穩定的呼吸聲,確定了他這一回真的睡著後,她才又翻過身子看著他。

今天早上,他用行動告訴永業侯府里的奴僕,不許再捧高踩低,她不是無寵的世子夫人,而後他又讓人準備了給婆母的開胃菜,她很明顯的看出婆母是很滿意那甕腌菜的。

再然後,他又帶著她出門,幫她找了筆墨莊及研制墨水的人,她是知道原理,但不一定能做得出來,可蕭元燁都幫她解決了,她有了一種什麼都不用擔心的安全感。

她當初雖然是為了逃離洛家才選擇嫁進侯府,一開始也的確豪門的飯碗不好端,但現在看來這個婚姻似乎還挺過得去的,尤其她這老公是真的長得很俊呢……

跟著羅氏學了幾天掌家,洛婧雪真的覺得古代人太難了,這侯府里怎麼就這麼多事要發落呢?明明還有總管不是嗎?

但洛婧雪心里想歸想,她的腦了本就靈活,再加上學習能力好,也不至于讓羅氏教到要嫌棄她的程度。

不過,今天一早蕭元燁來向羅氏請安時,羅氏發現他似乎受了風寒,便關心地問︰「你的身子一向強健,怎麼天還未涼就受寒了?」

蕭元燁知道這是那一日睡在軟榻上不安穩、夜里又涼才染上的風寒,但他怕說了會讓母親誤會他們分床睡的原因,便沒說實話。

「許是近來書院事多,忙壞了的,沒事,我看過大夫後再喝幾帖藥就會沒事的。」

「你啊!這書院雖說不小,但事情有多到讓你忙成這樣,把身體都忙壞了嗎?」

「母親,我沒事的。」

羅氏知道自己再多說兒子就要嫌煩了,便讓他去書院,但稍後洛婧雪來請安時,她還是拿這事念叨了洛婧雪好一會兒。

這幾天蕭元燁都宿在她屋里,洛婧雪自然知道蕭元燁感冒的起因是什麼,便乖乖的受訓,羅氏說什麼她都點頭答知道了。

羅氏像是一拳頭打在棉花上一樣,也沒能解氣,最後只好交代洛婧雪好好照顧蕭元燁的身子,今天暫且歇一歇,不用跟著她學掌家了。

洛婧雪突然得了一天假,想到蕭元燁生病,雖然是他自己要睡軟榻上的,但總歸也是因為她,洛婧雪實在不好當作不知道,想著蕭元燁既然書院的工作這麼忙,要不……她就給送個愛心便當過去吧!

于是乎,她帶著萱兒在廚房里忙了一個早上,這才準備好食盒,帶著萱兒往登麓書院去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6-16 00:06:27

第六章 登麓書院遭賊

登麓書院的山長書房里,神情凝重的金文昊正在向蕭元燁稟告有人闖入一事,四周一片混亂,一看就知道是剛進了賊。

蕭元燁看了博古架後一個隱密的機關,啟動那個機關後牆會移動,在那面牆之後是一間密室,那是蕭元燁真正處理機要事務的地方,密室另有一個通往外界的密道,他的其他部屬會由密道進出,如此明面上能進這個書房的就只有他及金文昊。

「損失了什麼嗎?」

「屬下會命人來整理清點,不過若有損失也只會是財物上的損失,真正重要的東西不在這里。」

「如果把這里弄得這般凌亂是為了掩人耳目,怕是『那個人』已經察覺到有問題了。」

金文昊望向蕭元燁,神情凝重地點了頭。

蕭元燁靠回 椅背,嘆了口氣,證據的收集越接近尾聲,果然動靜就會越大,那個人能爬到如今的地位,自然不是個無能的。

三年多前永業侯還在世時,朝中就有兩大勢力,一是以永業侯為首的改革派,二是以宰相許蒿賢為首的保守派。

皇帝年輕,自他登基後就一心要改革當前的腐敗朝政有所作為,但以許蒿賢為首的保守派官員長期把持著利益,改革意味著他們的利益將會受損,自然不希望改變現況,皇帝知道要拔除掉這幫保守派的貪官只拿掉一兩個是不夠的,要就得一鍋端。

許蒿賢的首要心月復就在秦西,可說是只要從他下手,就可以循線模清許蒿賢背後的整個貪腐結構,而永業侯的家鄉便是秦西。

本來這個差事皇帝就打算交給永業侯去辦,怎知永業侯卻急病而逝,這個差事就轉而落到了蕭元燁的頭上。

永業侯病逝,在翰林院任職的蕭元燁依例必須在丁憂期去職返鄉,皇帝便讓他借著這個時機轉入暗處,收集保守派官員的貪瀆證據,另一方面也可以讓改革派的官員明面上不再活動,避免引來保守派官員的忌憚進而對他們不利。

三年來,蕭元燁一直在私底下收集保守派官員的罪證,由底層開始一關關往上查,幾乎就要接近核心的許蒿賢了,他成親當日之所以會遲到,就是接到部屬密報,許蒿賢的心月復正要進行一場交易,而且是近年來最大宗的一場利益輸送。

收到線報的蕭元燁與部屬制定計劃,只要逮著人就可人贓俱獲,這樣為期三年的搜證就可告一段落了,為免事跡敗露,當夜的計劃只有蕭元燁及其參與行動的親信部屬知道,為避免打草驚蛇,他們甚至一身夜行裝行事,蕭元燁還以成親一事作為掩護,就為了不讓人懷疑他是否正在計劃著什麼。

而後,蕭元燁在宴席散去後裝醉回洞房,實際上卻是去了交易的現場。

怎奈對方防守嚴密,蕭元燁這邊的人不小心泄露了蹤跡,這才引發了一場械斗,蕭元燁這一方戰敗而歸,不少部屬都受了大小不一的傷,就連他自己也是勉強閃過一次殺招,側月復才留下那道劃傷。

此行不但失敗而回,也讓許蒿賢有了警惕,許蒿賢的心月復蔣建桓身處秦西,第一個想到破壞那場交易的人就是蕭元燁,于是隔日就以為其孫子開蒙的理由來了一趟登麓書院,為的就是探前一夜帶人前往交易現場的是不是蕭元燁,所幸敷衍過去了。

可如果這次盜賊入侵真不是一般盜賊的話,那真就是許蒿賢對他起疑心了。

此時,一名侍僮來敲門,打斷了蕭元燁及金文昊正在說的話,他們收起話題,讓侍僮進入。

「山長,您夫人正在堂里,說是要找您。」

「我夫人?」蕭元燁雖不解洛婧雪怎會突然來此,但還是吩咐道︰「你去帶路讓她過來吧。」

侍僮這才抬頭,看見書房里的凌亂時嚇了一跳,「山長,這是……」

「我書房進賊了,目前我傾向是書院外的人行竊,你回去之後傳達下去,看看有沒有人發現可疑人物。」

「是。」

金文昊接著說道︰「再找幾個人過來整理清點,看看是否有什麼損失。」

「是。」侍僮一一應是後,就退下去給洛婧雪帶路了。

「世子夫人怎麼會過來?」金文昊想不通,洛婧雪突然來書院是為了什麼?

「我也不清楚,稍後便知。」

這些天蕭元燁身子有些不適,晚上就寢前洛婧雪除了為他進行推拿理療,也會給他準備袪寒的姜茶,可說是極為悉心照料,因為蕭卓楓對讀書有了興趣,每天傍晚他們一家三口的研究討論也讓人感到愉快,當真讓蕭元燁有歲月靜好、夫復何求的感慨。

看來過去他真的太專注在自己的仕途,忽略了家庭也是需要花心思、用情感去維系的,這才會與元配相敬如賓,與兒子感情淡漠如斯。

或許是找許蒿賢及其同黨一事讓他看盡了官場險惡,蕭元燁覺得仕途于他似乎漸漸不再重要了,反而看著書院里懷抱理想的莘莘學子,倒給了他好好經營書院、作育英才的想法。

不但日子單純許多,身邊還有兒子、嬌妻陪伴,想到了這幾日與洛婧雪同床共枕,兩人雖然沒有更多親密的舉動,但洛婧雪入睡前總是害羞地縮在一側,入睡後便像小貓尋找溫暖

一般窩進他的懷中,煞是可愛。

金文昊侍立在一旁,卻突然在蕭元燁的臉上看到讓人驚奇的表情——世子居然笑了!

他跟在世子身邊十年,看見世子露出笑容,而且是這樣可說是蕩漾的笑容的次數,真的是一只手都數得出來。

似乎是發現金文昊在打量他,蕭元燁收起了笑容,冷下臉,「看什麼?有什麼好笑的?你在笑我?」

「屬下不敢。」

這時洛婧雪正好領著萱兒過來,就听到了金文昊這句話。

「什麼不敢?金護衛,你又惹世子生氣了?」

「屬下……」金文昊還想要反駁,但世子那眼神分明就是想要在他身上挖出兩個洞,他趕緊收回調侃的眼神及笑容,「屬下沒守護好書院的安全,世子正在責罰屬下。」

經金文昊一說,洛婧雪這才留意到書房里的凌亂。

「發生什麼事?遭賊了?」洛婧雪想了想,又急忙來到蕭元燁身邊,拉著他站起身,上下打量起來,「你沒事吧?有遇到盜賊嗎?有受傷嗎?上回……」

她突然想起上回蕭元燁受傷一事是不希望外傳的,立刻住了嘴。

蕭元燁看她著急的樣子,心里不知怎麼了覺得一陣陣發甜,便揚起了嘴角,那個幾乎不該出現在他臉上的笑容又重現了。

「你別擔心,我沒事,沒人踫上盜賊、沒人受傷,只是可能損失一些財物罷了。」

「東西丟了就丟了,人沒事就好。」

「你怎麼會來書院,有事嗎?」

「母親說你受了寒,讓我看著你別讓你太忙碌,我想著給你送午膳來,看著你午後休息一下再回去。」

金文昊看著兩人越來越甜蜜的模樣,誰能想到他們才剛成親一個多月,而且成親前都沒見過面呢?

看見金文昊一臉調侃,又看要整理書房的書院侍僮已經過來了,蕭元燁板起臉孔,對金文昊命令道︰「你光動動嘴,我的書房能恢復原狀嗎?」

「不報官嗎?就這麼饒了盜賊?」洛婧雪問道。

雖然古代沒有指紋驗證的技術,但總得保持現場報官等人勘驗吧?

金文昊模模鼻子,他們是接了密旨辦事的人,可比這秦西城的任何一個官都還大,如果是小盜賊他們不看在眼里,如果真是許蒿賢的人更不能打草驚蛇。

「我堂堂永業侯世子,要一個盜賊讓部屬去查就好了,還需要報官嗎?」蕭元燁說完牽起了洛婧雪的手,走到萱兒面前時又示意她把食盒交給他。

萱兒知道這是世子想跟世子夫人獨處的意思,便在原地停步,蕭元燁便提著食盒、牽著洛婧雪的手往書房里頭的一間小室走去,那里有套桌 椅、一座軟榻,是他平日辦公若累了休息的地方。

金文昊只能認命的帶著侍僮整理起書房,萱兒不好閑在一旁,便也動手幫忙了。

只是他們的兩人世界沒能過太久,才剛用完午膳,洛婧雪正想催促蕭元燁歇息一會兒,就有書院的侍僮帶著一個人過來。

金文昊認出那是澄心紙寮的老板韓淨,平日里來送貨的都是伙計,今天卻是老板親自來,應該是收帳的日子吧!

只是平日里蕭元燁並不管帳,怎麼沒帶去帳房,反而帶到這里來了?

侍僮也沒等金文昊問,就主動解釋了,「韓老板說她在書院附近的竹林看見一個人躲躲藏藏行跡可疑,我想到剛才金護衛說了要留意有沒有可疑的人物,便想著可能有所關聯。」

「讓她進來吧!」小室里的蕭元燁听見了,出聲讓人把他們領進來,他就帶著洛婧雪走出了小室。

韓淨是一名長相清秀的女子,但別看她生得這般容貌又年輕就小瞧了她,她白手起家創立了澄心紙寮,加之她的創意豐富,登麓書院除了所有的紙制品都跟澄心紙寮訂購以外,蕭元燁日常慣用的紙箋也是跟她訂購的。

「韓老板,許久不見了。」

上回見到韓淨,是她拿著紙寮的新商品「四君子紙箋」來向他介紹的時候,蕭元燁愛竹,再加上紙箋設計得十分雅致,他便挑了竹款。

當然,只有四款紙箋不足以證明其特殊性,韓淨還會根據不同的訂購者在紙箋上添加小巧思,她會在制作紙箋的時候加入一些縴維細絲,讓即便同樣使用竹款的客人,他們拿出的紙箋也會看起來有所不同。

韓淨看見一名女子跟著蕭元燁由小室走出,既然兩人在小室獨處,自然不可能是一般的關系,「這位想必就是世子夫人了。」

見蕭元燁點頭,韓淨便上前福了身,「跟世子夫人請安。」

听到是紙寮老板,洛婧雪還以為是男人,沒想到出來一看竟是女子,而且還是姑娘發式,洛婧雪以為這個年代的女子都被關在家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呢!

如果韓淨一個未婚女子都能經營一個紙寮,那麼她是否也可以走出侯府,不再整日關在大宅子里?

這個年代大概不會有什麼經紀人、宣傳之類的專業人員幫她打理了,但她是不是能開個畫廊或是畫室,既賣畫也教學生作畫?

蕭元燁在窗邊落坐也請韓淨入座,那里因為只有單純的一套桌 椅,所以是唯一沒被盜賊弄亂的地方,韓淨看著書房的情況,想來這便是蕭元燁交代讓人留意可疑人物的原因了。

「韓老板在哪里見到的可疑人物?」

登麓書院位在城外,四周都是天然的景色,韓淨最近準備買下附近的一塊地,雖然是在郊區的地沒什麼價值,但因為那塊地上有座竹林,竹是她制紙的材料之一,直接買下這塊地,未來即便竹子砍伐光了,那塊地也還能有他用,又能降低她的生產成本,所以韓淨借著來書院收帳的機會,順便勘查一下那塊地。

「我本是到書院附近的竹林勘,卻正巧看見一個人由書院方向遁入竹林里,躲躲藏藏的,一看就不像好人的樣子。」

如果真是許蒿賢的人,那麼若韓淨被發現了怕是有危險,于是蕭元燁問道︰「那人可有看見你?」

「這倒沒有,我本來就在竹林里察看竹子品種,位處的地方並不明顯,而且對方不斷向後張望,怕是也沒有心思望向我這邊。」

如此便好,否則自己怕是還得派人保護她。

「你只看到人影,或是已把對方容貌看清了?」

「那人的容貌我看清了。」

「不知韓老板是否方便在此稍等,我命人去請畫師來,請韓老板口述,將盜賊的容貌畫下。」

「世子需要協助,我自當留下。」

蕭元燁向她道過謝後,便對金文昊吩咐,「文昊,你去請畫師,記得,得是我們信任的人。」

這是為了怕那盜賊真是許蒿賢的人,他們找畫師畫人像的事情若傳出去了,一是怕許蒿賢有了防備,二是怕韓淨被人滅口。

在一旁的洛婧雪听見了,忍不住呵呵笑了幾聲,「我就在這里,你們要找信任的畫師何必舍近求遠?」

「听描述來畫人像不比一般的人像畫,我相信你能畫,但這種畫你可以嗎?」蕭元燁慎重問道。

「你可別小看我。」洛婧雪說完,轉而向金文昊交代,「你去廚房幫我取塊炭,削成筆狀,不用太精致,我拿在手中好拿就好,另外再幫我拿半顆饅頭來,冷的就行了。」

听到洛婧雪要饅頭,萱兒不解,「世子夫人,您餓了嗎?方才準備的午膳不夠嗎?」

「我不是要吃,饅頭我另有用處。」

待洛婧雪開始作畫後,蕭元燁、金文昊及韓淨,甚至從小就跟著洛婧雪的萱兒都驚呆了。

他們皆沒有看過這種人像畫,只見洛婧雪拿炭作筆,依韓淨的描述先畫出臉部輪廓,接著慢慢一步步描繪出五官,等畫出初步的人像畫後,再依洛婧雪的記憶去做細部的修改,而洛婧雪方才要的饅頭竟然能抹去紙上由炭畫出來的痕跡。

最後,當人像畫完成,他們幾人都不由得驚嘆,怎麼會有一種畫技,能把人像畫得如此傳神?

「世子夫人,您的畫技當真令人感到驚奇。」韓淨看著那幅人像,與她記憶中的那名盜賊相去無幾,甚至比官府張貼在榜上的告示都畫得要像。

萱兒也很意外,她知道小姐未出嫁前就會作畫,但那都只是為了應和老爺的期待而學的畫技,從來就不是她自己喜歡畫。

嫁來侯府之後,小姐主動作畫送給少爺已經讓萱兒很驚訝了,沒想到竟還有這種她過去也沒見過的畫技

蕭元燁及金文昊卻沉默了,並不是因為他們不為這畫技感到驚訝,相反的,這畫太傳神了,傳神到他們兩個一眼就認出來這人是誰。

蕭元燁新婚那日他們去埋伏蔣建桓,這人也在現場,那日蕭元燁受傷之後,金文昊下令撤退,他還領著一幫人追殺他們,若不是他們早有應變計劃采取分散月兌逃,現在怕是早栽在許蒿賢的手里了。

「韓老板,關于看見這盜賊一事,我希望你就當作此事不曾發生過,這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

「這我明白。」

「文昊,幫我送送韓老板。」

「是。」金文昊做了個請的手勢,離開前他看見世子揉著眉心,又看了看世子夫人,便給萱兒做了個眼神。

萱兒本來還傻傻的要留在屋子里,直到金文昊幾乎算是瞪她了,她才發現自己站在這里有多不合時宜,便悄悄地跟著金文昊退了出去,還為他們帶上門。

金文昊看萱兒那傻愣的模樣,忍不住又提醒了她一句,「記住,世子夫人畫出人像畫的事一定要保密。」

「我知道,還用你提醒。」

金文昊倒不是不信任萱兒,反正多交代一次總不是壞事,點點頭就轉身去送韓淨了。屋子里,蕭元燁把畫卷起,忍不住呼了好大一口氣,低著頭繼續揉著眉心。

這名盜賊既然是蔣建桓的人,想來許蒿賢確實已經起疑了,未來的調查不但會更加困難,怕是許蒿賢也不可能坐以待斃,必會做出反擊。

洛婧雪見他這煩心的模樣,起身站到他的身後,雙手放在他的肩上為他按摩起來。

蕭元燁感覺到了,伸手撫上了她的手,以拇指輕搓著她的手背。

洛婧雪擔心著他,竟沒有感覺兩人這舉動有些過于親密。

「怎麼了?我畫的人像畫幫不上忙嗎?」

「不,你畫得太好了。」

「那你怎麼這麼不開心的樣子,像是無望抓到這個人了一樣?」

「沒有的事,我只是最近有些累。」

說到累,她才想起今天來這里是想督促他歇一歇、睡個午覺的。

「既然累,你歇一會兒吧,我先回去了。」

蕭元燁拉住了洛婧雪,沒讓她離開,「你陪陪我,黃昏後我們再一起回去可好?」

今天本就被婆母放了一天假,再加上出來也稟報過要來書院,洛婧雪倒沒有什麼不能留的,便點點頭答應了。

蕭元燁將她拉進小室里,他推洛婧雪坐在軟榻上後,自己也上了軟榻,枕在了洛婧雪的腿上。

洛婧雪本來還想再說什麼,但看見他舒展開來的眉宇,想拒絕的話就沒能說出口了。

「婧雪,你這種畫人像的畫技我還是頭一回見到。」

「這叫做素描。」

「你有這等傳神的畫技竟然無人知曉?」

「你也知道洛家的背景,若非正統的畫技,便視為旁門左道,所以我從未告知父親我自學過這些畫技。」

這話洛婧雪倒是沒說錯,就原主父親那自大的樣子,若原主真像她一樣擁有這麼多種畫技,怕也只會被他說一句旁門左道。

「不管是技藝或是武學,本就有門派的不同,並沒有誰比較尊貴,既是如此,又何來旁門左道之說。」

「想不到世子雖然經營著書院,想法卻一點也不像那種迂腐的老學究。」

「胡說什麼?」蕭元燁睜眼睨了她一眼,語氣雖帶著斥責,但整個人看起來可一點都沒有打算拿她怎麼樣的意思。

「老學究這個詞可不是我編的。」

听她還在念叨,蕭元燁換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躺著,甚至把她的手拉到了自己胸口,一邊把玩一邊說著,「我倒覺得你的畫技很不一般,比如說那張人像畫,就比過去我見過的任何人像畫都還要傳神,再比如說你畫給卓楓看的……」

「漫畫,那叫漫畫。」

「你畫給卓楓看的漫畫能讓他從中學習 論語,你為他加上了目錄後,它就成了一本輔佐的教材,這樣的畫技有什麼不好的,甚至可以說它們幫了我一個大忙,要我說這種畫技不該叫旁門左道,應該光明正大的傳授才是。」

「你真的覺得這些畫技應該有人傳授,不該埋沒?」這話正中洛婧雪下懷。

「是,這的確是我的意思。」

「我也覺得可行,由于這類畫技不是用傳統的筆來作畫,所以教授這些畫技最好是在一處獨立的畫廊,後廂可以另闢畫室,而大堂上可以銷售這些作畫用具,也可以將作品放在大堂做擺設,並進行銷售。」

蕭元燁邊听邊點頭,他方才已經見識到炭筆作畫了,還有洛婧雪先前想制作的墨水筆,這都是特別的作畫用具,一般的筆墨莊並沒有販售,將習畫的畫室及作畫用具、 畫作整合在她口中的畫廊里,的確也是一種鋪子的形式……

想著想著,他終于覺出了不對勁,這種他听都沒听過的鋪子,怎麼洛婧雪說得好像信手拈來一樣?若不是她見過這種鋪子,就是她已經在心里打算許久了。

「想來要開設這樣的畫廊,主事者也要懂得這麼多畫技吧,這樣的人該上哪里找呢?」蕭元燁佯裝不知,刻意問道。

洛婧雪就等著他這麼問,立刻答道︰「你眼前不就有一個最好的人選能夠來傳授這些畫技嗎?」

果然如此,蕭元燁一臉玩味的看著她。這傻丫頭還以為自己設了套,他糊里糊涂的就栽了進去,沒發現他是故意順著她的思路問的呢!

「難道就沒有其他人有這本事?」

「天下之大,會這本事的人肯定不少,只是你眼前只有我不是?」

「你想開間畫廊?」

「你說的,這種畫技不該埋沒啊!首先得有鋪子,因為要闢畫室,所以至少得是二進的院子,還不能是一般的鋪子,格局得再設計過,可能還要重建,再加上制作這些畫具……世子,樣樣都得要銀子啊!」

蕭元燁終于明白她的心思了,敢情是在算計他的銀子,他笑著闔上眼不說話,準備要進行他一直被打斷沒能完成的午睡。

洛婧雪說了這麼一大堆,也不是真的想完全依賴蕭元燁,不過有他幫忙的確事倍功半,最重要的是還能有金援啊!

但她開開心心的說了一堆之後,低頭卻看見蕭元燁又闔上眼了,是真睡了還是不想跟她討論才裝睡?

面對這樣的敷衍,洛婧雪真想用力掐他手臂,就算他是真的睡著了也要把他叫醒。就在洛婧雪嘟著嘴在心里罵了蕭元燁千百次後,他開口了,「不要月復誹我了。」

「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回蟲,又知道我在肚子里罵你了?」

「你肚子里有蟲?這是什麼嚇人的毛病?」

「我是比喻,不是我肚子里真有蟲。」

「你可是堂堂世子夫人,我襲爵之後你便是侯爺夫人了,能這樣拋頭露面嗎?」

「韓老板一個未婚女子都能開間紙寮了!」

「我倒也不是不能完成你的心願……」

「真的嗎?」洛婧雪臉上的開心顯而易見,看見蕭元燁又睜眼看她了,她立刻眨著圓眼楮,面露企求的看著他。

蕭元燁無奈地坐起身子,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洛婧雪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這種超帥的男人她又不是沒見過,怎麼最近被他盯著看,就覺得有些呼吸困難呢?

「夫人,你的身分畢竟特殊,要開畫廊第一個過不了的就是母親那關,我得好好想想辦法,不是說要開就能開的。」

「我……我知道了……」洛婧雪躲開了蕭元燁的眼神,低垂著頭小聲應了。

「你說要讓我好好午睡一會兒的,我還能睡嗎?」

洛婧雪有些不好意思,說讓他午睡一會兒的是她,不斷打擾他的也是她,她回給他一抹甜笑,「我不吵你了,要不我還是回去吧,世子你在小室里休息。」

「說了讓你陪我。」

蕭元燁托著洛婧雪的下巴,捧起她的臉在她唇上落下一個輕吻後,就又躺了下去,自然還是枕著她的腿。

洛婧雪就像被封印住了一樣,只能乖乖的留了下來,而這一回她沒再說話擾他了。

不一會兒,當蕭元燁穩定的呼吸聲傳來,她便知道他是真的睡著了,她低頭看著他的臉,閉上那雙深邃勾人的眼後,蕭元燁的周身便少了危險性,只剩下純粹的清俊了。

「這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愛慕著的人,竟是我的夫君呢……」洛婧雪喃喃低語著,聲音輕得連她自己都要听不清,卻是縈繞在她的腦海里久久不散。

☆☆☆

洛婧雪自從出嫁後就沒再見過洛家人了,不想這日奴僕來稟報,說洛家送來一封信,洛婧雪拆開一看,竟是洛陽孜約了她到茶樓一會。

依洛家的習俗,出嫁女子三月回門,在回門之期前除非大喪否則不可以回母家,這是祖上傳下來的。

洛陽孜要見洛婧雪,自然不會讓她回家,可身為岳父,洛陽孜並不是不能到女婿家拜訪,可他卻沒有這樣做,反而約在外頭的茶樓,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但洛陽孜終究是原主的父親,洛婧雪即便對他沒有一點感情也不能不去赴約,她還早到了在茶樓包廂等他。

洛婧雪出嫁了,第一次回門之前不能回洛家這無話可說,但居然連信也沒有一封,洛陽孜作為洛家之主,洛家的一切向來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便女兒出嫁了也是洛家人,這樣連封請安問好的書信都沒有讓他極不高興。

但今天來到茶樓後發現洛婧雪提早到了,見到他也依然十分恭敬,洛陽孜這才滿意。

「萱兒,你先出去在包廂門外守著,我有話跟小姐說。」

萱兒看了洛婧雪一眼,見她點頭同意了,這才福身退下。

萱兒這舉動讓洛陽孜感到不快,現在是他下的命令不作數,得是洛婧雪下的命令才是命令?這萱兒可是他洛家出去的奴僕!

洛陽孜看著洛婧雪為他斟茶,然後把茶點推得離他近些,語氣傲慢一如以往,一點也沒有因為她的身分而有所改變。

「你成了世子夫人之後做足了派頭,萱兒都不听我的命令,而是得听你的命令了。」

萱兒的確是洛家出來的奴僕,但隨著她陪嫁到侯府,身契就已經在她手上了,萱兒不听她的命令還能听誰的命令?

但洛婧雪沒想忤逆洛陽孜,她只想搞清楚洛陽孜到底找她來做什麼,若不是很重要她並不想管,畢竟她當初是為了逃離洛家才選擇嫁給蕭元燁,如既已月兌離了洛家,那麼她跟洛家也實在沒有必要再來往了。

「父親讓我來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洛氏本家……算來應該是與你同輩分的兄長,是襄州慶縣的知縣,這你可還記得?」

洛婧雪已經不是本人了,當然不會記得,但既然洛陽孜這麼說了,想必原主是識得這人的,于是她便點了點頭。

「慶縣就是一窮鄉僻壤,但他既然被調派到慶縣也得隨遇而安,好不容易三年任滿,正巧咱們徽州的桃溪縣不但地靈人杰,是個富庶繁榮的地方,知縣也正好任期屆滿,他想著如果能調到桃溪縣去就太好了。」

地靈人杰?富庶繁榮?想來油水也多吧!

任公職吃的是朝廷俸祿,俸祿的多寡看的是年資還有調任時依據任上的表現具表向皇帝陳述,皇帝再視情況給予賞賜,並非取決于任職的地方。

她那個不知名的族兄想去油水多的地方,怕是其心本就不善,不是想著在任上能多撈點油水,就是想著在富庶的城市辦事方便,得到上頭的賞識也比較容易,皆想著不勞而獲呢!

原主既然過去是個溫吞的,洛婧雪便也裝傻。「官員的任命不是由皇上定的嗎?他再怎麼企盼也只能全憑聖意定奪。」

「皇上日理萬機,這種地方小官的任命自然無須他操心,向來都是由吏部具表呈給皇上,皇上看過大致沒問題就批示了,除非名單上的人特別,否則皇上向來不會記得地方官員都是些什麼人。」

「既然是吏部的安排,他靜待朝廷的消息便是。」

「婧雪,你可知道朝臣雖多,也是有分派系的。」

「女兒是閨閣女子,出嫁後也在家相夫教子,哪里知道朝中之事。」

洛陽孜重重呼了一口氣,彷佛有多不耐煩他這個傻女兒一樣,「為父的現在告訴你,永業侯還在世的時候,以他為首的改革派不但人數眾多,在朝中也都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公爹的名聲眾人皆知,有人以他馬首是瞻也不意外。」

「那你可知……吏部也有屬于他的派系?」

洛婧雪終于知道洛陽孜這樣彎彎繞繞的想說些什麼了,永業侯既然不在了,那麼他手上的人脈會由誰來繼承?

如果先前蕭元燁不曾在朝為官,可能他還無法掌握永業侯的人脈,但永業侯在世時他既然在翰林院任職,與朝臣的關系想來也頗為緊密,永業侯一去,人脈自然會由他繼承,洛陽孜特地把她找來,怕就是想讓她關說。

洛婧雪一直都知道洛陽孜重男輕女,他會重視女兒的時候就是女兒可以給他帶來幫助的時候,所以他將自己的女兒自小培養成可以嫁入豪門的名媛,有了裙帶關系可攀,對于洛家或是洛氏本家都會是一大幫助。

如今,就是他們需要幫助的時候。

「父親這話是什麼意思?女兒不太明白,朝中的事與女兒何干呢?」

洛陽孜沒想到洛婧雪當真這麼笨,還得讓他把話挑明了,就她這傻樣如何能夠說服蕭元燁,看來他還得幫她備好一套說詞才行。

「你兄長是希望世子能幫他這一個小忙,讓吏部給他安排調任到桃溪來。」

果然如此,洛婧雪在心里不由冷笑,連雙眸都是冷的,只是面上不顯。「世子已經丁憂在家三年了,三年的時間朝中瞬息萬變,怕是世子已經在吏部說不上話了。」

「永業侯打下來的可是二十幾年的基業,不會一朝成空,再說了,就一小小的知縣,並不是什麼大事,世子在吏部肯定有辦法調動一個知縣的名單。」

「父親,這事我無法替世子答應,世子並不認識兄長,如何讓世子為他保薦呢?」

「你是世子的夫人,他雖不認識你兄長,但他認識你啊!你為你兄長做個擔保,還怕世子不會出手嗎?」

「父親,世子這個人非常公正,我覺得他並不能接受我們私相授受。」

「什麼私相授受?這話說得不好听,所謂內舉不避親,你只是給他舉薦一個人才,而他是出于相信你才給你兄長一個機會。」

就是要她背書就是了,也不想想她那個族兄若做錯了什麼事,那給蕭元燁保薦的她會有什麼結果?洛婧雪知道她說再多洛陽孜也會堅持,並找借口說服她,為了不浪費她自己的時間,她決定先敷衍他。

「父親,我會向世子提一提,但世子肯不肯答應,這我不敢保證。」

洛陽孜知道洛婧雪沒用,想著當初嫁進侯府的人如果是二女兒婭雲,聰慧的她定然有辦法讓蕭元燁幫這個忙,可惜當初永業侯派人來說親,看上的卻是婧雪這個溫吞懦弱的,而不是婭雲。

「婧雪,游說世子的事交給我,你只需跟世子提起你兄長的事,多說一些他的好話,說他在慶縣任職期間認真負責,剩下的由我來跟世子提便是。」

「父親,你出面幫一個晚輩說這事……」

「都是洛家的孩子,這有什麼?」洛陽孜不太放心,又多交代了洛婧雪幾句,「你兄長不但品性不錯,在任期間也恪盡職守,你只需把他的好多多在世子面前提起便好,剩下的我自有辦法。」

「是,女兒會跟世子保薦兄長的。」

讓她幫忙關說是不可能的,但她只要隨口應是,至于回家她會不會真的跟蕭元燁提,洛陽孜就管不著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6-16 00:06:45

第七章 解開蕭卓楓的心結

當洛婧雪站在雖然堆疊得很整齊,但卻沒有整理的庫房時,她覺得很奇怪,這個年代還沒有庫存管理嗎?就一個庫房一本清冊,沒有分區管理?

就拿布庫來說好了,如果是管庫房的老人,當然知道哪塊布是什麼名字,但如果是新人呢?再說了,時間一久,即便是老人難到就沒有忘記的時候?

庫房里架子分區做得很好,明明是一個很好利用的分類工具,為什麼就只是把東西放著不做分類?

不過既然羅氏交給她練手的工作是管理庫房的話,那就代表著她可以改動改動吧!于是,她一整天的時間就都在調整庫房的存放方式,忙完了這些不說,回到自己院落又指揮起了另一項大工程。

而這一回已經沒有奴僕敢再敷衍她了,洛婧雪把工作交代給萱兒,就讓萱兒帶著人去執行。

當天黃昏前蕭卓楓依例來洛婧雪的院落時,就看到院落里鋪滿了木板,而萱兒正帶著幾個洛婧雪院落里的人給木板刷上墨綠色的漆。

蕭卓楓好奇的由那些木板旁走過,邊走還邊看著大家手里的工作,不知道他們做這些綠色的板子要做什麼,剛想開口問,就見到洛婧雪坐在亭子里,蕭卓楓的注意力就被她手上正在做的事給吸引過去了……

而當蕭元燁也來到洛婧雪的院落時,看見的就是全員忙碌中的樣子。

先不問那些奴僕為什麼在給木板刷綠漆,就說他來這里要陪的洛婧雪及蕭卓楓,娘兒倆不知道在亭子里玩什麼,笑得很開心。

蕭元燁很好奇,他也沒出聲打擾,只讓金文昊跟著他輕手輕腳的往亭子走去,隨即便看見他們兩個正在往竹管里倒些黏乎乎的膏狀物,看著擺在一旁用完的缽里殘留的東西,這些膏狀物似乎還有各種顏色。

蕭元燁站在一旁看了好一會兒,發現那是他即便看再久也看不懂的東西,干脆就自己上手拿了。

發現有人要拿她的竹管,洛婧雪伸出手,拍了蕭元燁的手臂一記。「別動。」

蕭元燁只好松開手,「這些是什麼?」問完他就發現不只桌上,連地上也堆了不少竹管。

「地上的那些叫做粉筆,桌上的這些叫做蠟筆。」

又是听也沒听過的筆,之前洛婧雪要的墨水筆最近才剛有了進度,現在她又搗鼓了其他的筆?

「什麼叫粉筆?什麼叫蠟筆?」

「粉筆是用石灰做的筆,可以拿來在很多地方寫字,也容易去除,蠟筆則是用蜜蠟做的,是一種作畫用的筆,可以著色、也可以拿來涂鴉。」

「涂鴉?」

「就是……可以在紙上畫著玩。」

「在紙上畫著玩?」

洛婧雪放下手中的東西,不開心了,「你今天被鸚鵡附身了嗎?為什麼一直重復我的話?」

「因為你說了些正常人都听不懂的話,能怪我問你嗎?」

洛婧雪本來想反駁,但想了想古代人確實不知道什麼叫粉筆什麼叫蠟筆,但後來又仔細想了想,發現最後兩句蕭元燁應該是懂得的,「涂鴉和在紙上畫著玩這兩句正常人怎麼會听不懂?」

「夫人,筆墨紙硯可不是每戶人家都買得起的,紙是貴重的物品,又怎麼會讓孩子在上頭畫著玩?」

洛婧雪不著痕跡地看了蕭卓楓一眼,「但總有些人家是買得起的吧!」

「既然要學畫就好好學,為什麼要涂鴉呢?」

「這是一種樂趣,小孩子也不一定要整天讀書的。」

蕭元燁知道何謂勞逸結合,只是這「逸」也不一定要用浪費的方式來實行啊!

更何況,負擔得起筆墨紙硯給孩子使用的人家,只怕也會希望孩子寧可把紙拿來習字,也好過涂著玩。

蕭元燁坐到洛婧雪的身旁,看著她面前五顏六色的東西,皺了皺眉頭。洛婧雪指著幾個缽說了,「把石灰加水、加上顏料,就可以變成有色粉筆,沒加顏料的就是白粉筆,把這些石膏倒進我拿來當模子的竹管里,靜置一夜的時間,再把模子左右拆開,里頭取出的就是粉筆的成品。蠟筆也是一樣,把蜜蠟加上油脂,再加上一點顏料,隔水加熱把蠟融化了,將蠟染了色再倒進模子里,等蠟干就成了蠟筆。」

古代不像現代,到化工材料行就有很多原料可以選擇,但古代的東西好在從蜜蠟到油脂再到色素全都是天然的,讓小孩子拿來使用也比較安全。

蕭元燁指了指身後那些人,他們的工作看來已經接近尾聲了,「那萱兒他們在刷的又是什麼?」

「有時我們需要把字寫在不是紙的物品上的時候,可以用粉筆來寫,當然,粉筆也可以在專門的物品上寫字,就像你問的板子,那叫黑板。」

「分明是綠板。」

洛婧雪已經習慣了它在現代的稱呼,卻忘了它的演進古代人是沒有經歷過的,「因為黑板一開始是涂黑漆的,但綠色對眼楮比較好,後來就改成墨綠色了。」

蕭元燁大概知道這一屋子的人都在忙什麼了,尤其看著蕭卓楓那開心的樣子,他認真的反省,是不是自己把這孩子逼得太緊了,之前他才那麼不愛讀書。

反觀洛婧雪,她從沒有強迫他坐在案桌前,但卓楓這孩子還是乖乖去听夫子講課,而且听夫子說他學習的進度並不比其他的孩子差,玩的時間他不缺,書也讀得好,這都是過去的自己無法做到的。

「你做這黑板跟粉筆干什麼?」

「我要把這些黑板釘在庫房里的架子上,上頭寫上每層架子擺放的物品,取走了就擦除,擺放了新的就補上,粉筆的好處是只要拿布就可以把字抹除,所以黑板可以重復使用,庫房的清冊管理方法不變,在擺放的架子上做一些小變化,可以讓庫房管理起來更簡單。」

蕭元燁看著洛婧雪,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似乎一直在給他帶來驚喜,曾經他對這個婚姻無所求,只希望妻子好好照顧他的兒子便可,但她一進門就開始改善孩子的脾氣、調和與婆母的關系,嘴上沒有一絲抱怨,只是一直默默的去做,讓他像揭開什麼神秘的禮物一樣,一層層的剝開之後,看見的是好大好大的驚喜。

「你……竟然也懂得管庫房?在洛家掌過後宅嗎?」

洛婧雪淡淡的笑了,帶點嘲諷,如果原主能受到這樣的重視,也不會才十八歲就香消玉殞了。「我雖是嫡女,但我在洛家可遠不及在侯府這樣的地位。」

這時,蕭卓楓已經把最後的一點點蠟全倒進模子里了,開心喊道︰「我倒完了!」

洛婧雪一枝枝檢查,並在桌面上敲一敲避免蠟里有氣泡,導致做出來的蠟筆有空洞,確認了蕭卓楓制作的手法正確無誤後,拍了拍他的頭贊美他,「卓楓很棒,今天就不考校你的功課了。」

蕭卓楓開心地鼓掌,雖然每次被母親考校功課大多數都會通過,但他總希望下課了就開開心心的玩,不想再回答課堂上的問題。

見他開心,洛婧雪也得讓他收收心,可不能讓他玩野了,「哎?我說的是今天不考校,可不是以後都不考校了,不代表你可以不認真學習。」

「卓楓明白。」

「你可以先回去了,記得,洗個手休息一下,晚膳後還要再復習一次今天夫子教的課程,知道嗎?」

「知道了。」

「你走之前要做什麼事?」

蕭卓楓站了起來,十分恭敬的在蕭元燁及洛婧雪面前行了個禮,「爹、娘,我先回去了。」

蕭元燁因為蕭卓楓的稱呼愣住,洛婧雪見他沒反應,用手肘頂了頂身旁的他,蕭元燁這才清醒過來。

「好,你回去吧,听你……娘的話,別忘了她剛剛交代的。」

「是。」

說完,蕭卓楓就領著自己的侍僕離開洛婧雪的院落了。

洛婧雪見蕭元燁那模樣忍不住笑了,「你今天是怎麼了?好像一直在失神呢!」

「卓楓剛剛……喊了你『娘』。」

「是啊!我讓他這麼喊的,喊父親母親總覺得太嚴肅了,所以就讓他以後喊我們爹娘。」

洛婧雪在她的世界里雖然足足比原主大了七歲,但她不但未婚,連男友都沒交過幾個,一下子到了這個世界就成親,還立刻有了個五歲的繼子,她一開始是很沒有真實感的,好像她還在過別人的人生。

但漸漸的,她周遭的一切有了改變,而且還是因為她的選擇、作法而有的改變,她才慢慢有了這是她的人生的感覺,甚至當蕭卓楓喊娘的時候,她才真的意識到,她現在已經為人妻、為人母了,不是看一本小說去帶入自己的情緒,不是看一部電視劇而共情,這已經是她的人生、她的未來了。

「你只對他說這些話,他就喊了?」

「喊爹娘很奇怪嗎?總不是我不是他親生的娘,就不能讓他這麼喊吧!」

難道古代有這規矩?洛婧雪知道自己作為正室,是有資格讓蕭元燁的所有孩子喊她母親的,但難道娘這個稱呼只能親生的喊?

「不是。」蕭元燁不想讓洛婧雪誤會,便立刻解釋,「我與我第一任夫人的事,你知道的不多吧?」

洛婧雪點了點頭,雖然身邊有很八卦的萱兒,讓她去打听的事就沒有不成的,不過她也並沒有問太多蕭元燁元配的事情。

「過去,我與我第一任夫人之間的感情可說十分冷淡,不是她一個人的錯,反而我的錯處可能更多,當時的我在翰林院任職,公務繁忙,對家里的事就冷落了許多,等我有一天忙完公事回家,帶著梳洗完也消除不了的疲憊倒在床上時,才終于意識到我似乎太不著家了。」

「可你改變了不是嗎?」

雖然是因為丁憂在家,被迫放棄了翰林院的職務,但洛婧雪知道如果蕭元燁真的不在乎家庭,即便沒有翰林院的工作,他依舊可以整日待在書院里,一如他過去在翰林院忙碌一樣。

但蕭元燁不是,至少為了孩子,他答應她和蕭卓楓一起听故事,後來知道蕭卓楓喜歡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感覺後,即便一個月期限已到,還是盡量抽空在黃昏前回來陪伴蕭卓楓,這代表他是有心的,並不是不想好好維系家人之間的感情。

「或許這改變已經太遲了吧,她變得十分冷淡,看見我、看見卓楓都沒有笑容,甚至在卓楓不小心惹怒她時指著卓楓罵,說她的人生都是因為有了他才毀掉的,那時的卓楓只有兩歲,他什麼都不懂,只懂得母親罵了他、推開了想親近她的他。」

「她怎能這麼說!」洛婧雪听了忍不住動怒。

夫妻感情不睦,那是夫妻要一起解決的問題,怎麼能怪到無辜的孩子身上,孩子是被父母帶到人世間的,怎能說是孩子毀了父母的人生呢?

「人死為大,我也不再多說她的事了,總之卓楓之後就與她十分疏離,甚至她過世的時候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不是卓楓這孩子無情,他只是與母親之間少了一份親情,不懂他當時失去的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親人。」

「這跟他喊不喊娘有什麼關系?」

「卓楓被他生母咒罵、推開的時候,就是卓楓第一次沒喊母親而喊娘親的時候,侯府里也有奴僕的孩子,他們可以喊父母親為爹娘,可以在爹娘的懷中撒嬌,卓楓覺得羨慕,也想要那樣的疼愛,可他第一次向娘親這麼喊時,卻被狠狠的傷害了。」

洛婧雪听了很傷心,心頭一陣又酸又麻的感覺油然而生,那孩子當時才兩歲,該是多大的心理創傷。

「所以我剛嫁來侯府時他討厭我,並不是因為他不希望我取代他生母的位置,而是母親這個身分對他來說只讓他感覺受到了傷害,並沒有什麼好的回憶。」

蕭元燁點頭,他如今想到仍然痛心,所以更加感謝洛婧雪對蕭卓楓的用心。「這不能怪卓楓。」

「我明白,我父親也明白,所以他才想幫卓楓找一個溫柔、善良、不歧不求的女子做他的母親。」

這樣听來,蕭元燁的兩段婚姻都不是他自己的選擇,蕭卓楓沒有正常的母子親情,蕭元燁也一樣,他又何嘗有過一段正常的夫妻感情?

「那你怎麼辦?你的第一任妻子是政治聯姻,你的第二任妻子是為了你的孩子,那你自己的意願呢?」

蕭元燁望著洛婧雪,把她的手包在掌心中,笑了,「我說過,兒女情長之事我沒有多大的興趣,可你還是給我帶來了好大的驚喜,我承認我當初對你並沒有抱太大的期望,但你做到了,你讓我感受到了有妻如此,夫復何求的感覺。」

听到他的稱贊,洛婧雪的臉霎時紅了,不是在講他嗎,怎麼話題突然繞到自己身上了,她可不是為了听他稱贊才做這些事的。

說來她都是為了自己,因為在洛家待不下去,她選擇了出嫁,因為在侯府里日子難過,她選擇照顧好繼子、順從婆母來改善在侯府里的地位,或許她做的事讓蕭元燁感動了,但她是為了自己,這樣算是他說的不伎不求嗎?

「如果我只是為了我自己的生存才做這些事,並不是因為我是你的妻子才這麼做,你會對我失望嗎?」

蕭元燁沉默了,但他並非因為洛婧雪說她是為了自己才做這些感到失望,而是意外她竟然會在乎他的回答,他對她的看法在她心中是這麼重要的嗎?

「你剛嫁進侯府時,我可不覺得你在乎我怎麼想。」蕭元燁靠近她,在她耳邊說著,「你若怕我失望,還敢拒絕跟我圓房?」

洛婧雪一听,更害羞了,她推開蕭元燁,拉開了兩人過分親密的距離,「這不一樣。」

蕭元燁露出微笑,再次牽住了她的手,並抬起另一手撥開了洛婧雪散落在頰邊的碎發,「你把自己想得太壞了,婚姻大事大多憑著媒妁之言,父母作主,有幾個人在成親之前就愛得天荒地老、海枯石爛的呢?成親之後,與夫家親人的磨合怎麼能說是為了生存?那是為了夫妻兩個人的和諧共處而做的妥協,沒有你想的那般自私。」

不管是蕭元燁的本性就是如此,還是他是因為第一任婚姻不幸而有的改變,總之現在的他對待婚姻的態度是洛婧雪無法挑剔的,他雖然一開始做得不好,但他在改,或許這個被迫接受的婚姻並沒有這麼不堪。

「我現在很慶幸我嫁給了你。」

蕭元燁挑眉,輕捏著洛婧雪的下顎逗弄她,「這是答應跟我圓房的意思?」

洛婧雪又不依了,她用力拍開了他作怪的手,「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提圓房、圓房的,大白天的羞不羞啊。」

蕭元燁托著腮,一臉沉浸在她美貌之中的表情,「沒辦法,我夫人生得如此美麗,個性又這麼討人喜愛,我好生歡喜,忍不住就想白日宣婬啊!」

洛婧雪雖然是現代人,但可沒被這麼撩過,她害羞地站起身要逃,又被蕭元燁給拉住,讓她坐下。

「好好好,不逗你了,我溫柔可人的夫人。」

洛婧雪哼了一聲,才在他的討好之下又坐了回去。

「我剛才是說了很多渾話,但每一句都是認真的。」

包括想跟她圓房那句嗎?洛婧雪看著蕭元燁的眼楮,發現他的眼神給的是肯定答案,她立刻轉移了視線。

老天!蕭元燁的眼神真的太具殺傷力了,有幾個女生能逃得了他那麼深邃的凝視。

「我還有一件事想征得你的同意。」

蕭元燁知道方才的對話已經是洛婧雪的極限了,再逗下去她可真要惱了,便也跟著轉了話題,「你說,我听听。」

「卓楓看了漫畫,說他也想學,這麼小的孩子,我不知道他對作畫能感興趣多久,但只要不擔誤他功課的前提下,我想教他。」

「這就是你做蠟筆的用意?」

「孩子嘛!一開始教他太多理論及技巧只會讓他感到枯燥,所以我想讓他先從涂鴉開始。」

「你擔心我真是老學究,不讓卓楓學這旁門左道?」

「你何必笑話我,我是真心想問你的,你是孩子的父親,能不征求你的同意嗎?」

「哪個父親不希望孩子成為人中龍鳳?但我不冀望他自小就是個神童,我只想他依著他的年紀慢慢長大就好,你想教他就教吧,我同意。」

「太好了!」

玉紱閣里,石秋亭一見洛婧雪到來就十分熱絡的迎上前去,吩咐人備了茶水及茶點後,就親自領著洛婧雪到客座去,看他那開心的樣子,還以為是走什麼大運了。

石秋亭把研制完成的墨水筆送上來,而讓他開心的就是這墨水筆。

洛婧雪拿起墨水筆,雖然不如現代的塑膠筆管方便及防漏,但在古代能做到這個程度也已經很精細了。

墨水筆利用的就是毛細現象來讓筆頭的部分染墨,所以墨水不能太稀,否則會滴漏,也不能太濃,不然會達不到效果,這方面就得靠韋少坤的制墨能力,而筆身該怎麼做到又能防滲漏又能反覆填充墨水,這就得靠玉紱閣的功夫。

古代沒有墨水管可替換,所以墨水只能用填充的,每組筆都包含了一枝墨水筆及一瓶墨水,墨水以瓷瓶裝填,並蓋上防漏的瓶塞,一個墨水瓶大概可以填充三次。

洛婧雪這麼設計是有原因的,如果筆足堪使用,到時只要一直向韋少坤訂購墨水就好,若不敷使用,只要重新訂制墨水筆即可,也不會造成墨水的浪費。

石秋亭還給這個組合也設計了包裝,那是一只錦盒,里頭專門設計了可以擺放筆及墨水瓶的凹槽,尤其是墨水瓶,剛好能嵌進凹槽里,不用擔心在移動的過程中傾倒,洛婧雪壓了壓錦盒內的填充物,似乎像是海綿的物體,這包裝不可謂不用心。

「我不過讓你為我研制墨水筆,怎連包裝都設計得如此精美?」

「世子夫人,這就是今天我想跟您提的第二件事。」

「喔?」

「這墨水筆的試樣我已經親身使用過,非常的方便,所以我希望跟世子夫人合作,販售這項商品。」

洛婧雪會想要墨水筆,是因為她已經習慣了現代的方便文具,而且對于漫畫、簡筆畫或是需要涂色的時候,用墨水筆都會十分方便,但若要練習書法,怕還是毛筆更適合些。

「墨水筆只適合需要大量書寫文字的人,若不日日使用墨水會干涸,甚至若不是大量書寫也無須使用墨水筆。」

「世子夫人說對了一點,這墨水筆的賣點就在于有的人需要大量書寫,而且又不像侯府這樣僕人成群,隨時都能有個人幫忙磨墨,使用墨水筆會方便許多。」

「可是這成本……」

「世子夫人當時研發只為了三套筆,研制成本自然高,但如今已經研制完成,後續就只需原料的成本而已,一如所有的原料一樣,只要大量訂購,分攤後成本就低了。」

說完,石秋亭還給洛婧雪送上了制作成本及建議售價,並說她什麼也不用做,只要授權讓他販售,就可以給她抽成。

洛婧雪嫁進侯府之後,每個月會有固定的月例銀子,所以沒有思考過開鋪子的事,後來因為韓淨的關系,她有了開畫廊的打算,但主要賣的還是畫及教人學畫,沒想過原來她「發明」的筆也可以當成商品。

「你知道我的身分,不能這麼快答應你,但我可以回去考慮看看。」

洛婧雪知道以蕭元燁這種將來要做侯爺的人,她作為女眷要在外頭做生意怕是會有些問題,何況石秋亭是可以信任的人嗎?他是真的覺得這墨水筆有利可圖想合伙,還是他只想給他的鋪子找個夠有勢力的門神,所以讓她佔干股?

就算申明她自己的事與侯府無關,但在古代來說她的存在就代表了侯府,是不可分割的,她自然得小心。

羅氏把庫房交給洛婧雪練手,說來庫房的事相當繁雜,不是適合練手的地方,其實她就是想給洛婧雪一個難題,刁難刁難她罷了。

但她沒想到的是三天過去了,洛婧雪沒來向她求助,她讓趙嬤嬤去問,也說庫房雖做了整理,但並沒有什麼大問題。

羅氏好奇極了,趁著洛婧雪不在就去巡視了庫房,她首先去的就是布庫,原先的布庫是以入庫時間來做整理的,洛婧雪接手後先是把層架做了規劃,詢問了什麼樣的布料入庫的數量多、什麼樣的布料入庫的流量大,接著就依布料的貴賤、適用季節及花色做了分類,再依分類來擺放。

「領取的記錄方法與過去一樣,世子夫人就是改了庫房物品的擺放,每個庫房都像布庫這樣做了分類。」

「你們已經習慣了原先放置的位置,她這樣一改動,物品豈不是找不到了?」

「回老夫人,不會的,就算是老奴也不一定記得每一件物品放在哪里,只能在主子交代要取的物品後,依冊子上寫的入庫時間去大概的位置尋找,可經由世子夫人的分類之後,只需知道要找什麼布,到那個架子去找就是了,世子夫人還說,這種分類法有個好處,時日一久,可能主子們也不記得庫房里有些什麼布,如果同類的布料擺放在一起,在挑選的時候可以一並挑出,就不會有哪塊布料放久了而遺忘的情況,而且若是哪塊布料真的不討喜,放久了一直沒有哪位主子想要裁制衣裳,也容易挑出來做處置。」

「整理過後,真有這樣的東西嗎?」

「有的,各個庫房都有,有些器皿放久了也就忘了,但再拿出來便發現都是十分精致的物品,有的可以拿來作為賀禮,有的可以拿來使用。」

趙嬤嬤听到這里,提醒了羅氏,「老夫人昨日不是說了晚膳時有幾個碟子十分好看,是新購入的嗎?」

羅氏點了點頭,她想起了昨晚那幾個青花瓷盤,顏色素雅,盛裝著幾道素菜煞是好看,「你說是庫房原有的。」

「是的,老夫人所使用的器皿時日一久,有些踫碎了、有些踫出了缺角,久了器皿就不足了,本來吩咐總管采買,後來世子夫人由庫房找出這套器皿,讓人來問老奴是否合用,老奴看到後想了許久,才想起這是老夫人母家遠房親戚送的,正合用,就讓廚房用上了。」

羅氏身旁有一眾嬤嬤侍女為她辦事,自然是不需要她去記得庫房里的物品,向來是有什麼需要就問身邊的人,身邊的人會為她挑選出來,她從沒想過會有擱置太久的情況。

「算她還有些小聰明。」

趙嬤嬤當然發現了羅氏的改變,羅氏並不是那種惡婆母,她只是因為種種原因一時對新兒媳感到嫌棄,但只要解決了那些問題,她便會慢慢發現新兒媳的好。

「過幾日是蔣家老夫人的壽辰,老夫人不是交代了在庫房里找件適合的當壽禮,也是經由世子夫人這麼一整理,老奴發現了一支雕工精美的玉如意。」

羅氏回想了好一會兒,才記起玉如意的由來,身為永業侯夫人,人情往來是常有的事,有時送的禮並不合羅氏的意,就這麼被她束之高閣了,拿來送人比自用更合她的心意。

其實憑永業侯府的名聲也無須與蔣家有什麼瓜葛,但永業侯在世的時候就說了,有些小人寧可一輩子表面上與之虛與委蛇,也無須花費心思想著怎麼與其劃清界線,相交是熱絡、是冷淡,由平日的處事就可以看得出來,無須以交惡來證明對方非我族類。

「就送那柄玉如意吧,放著我也不愛用,不如拿來送人。」

羅氏說完就看見了層架上吊掛的奇特板子,上頭還寫了些白字,她上前拿手指輕輕一抹,一個字的筆劃就被她抹沒了。

「這是什麼?」

「這是世子夫人做的,奴才們也都是第一次見到這玩意兒,世子夫人說這叫黑板,拿來寫在黑板上的叫粉筆,把黑板掛在這里,哪樣東西取走了就抹掉,新入庫就補上,這樣奴才們不用整個區域翻找,在黑板上找到物品的位置,針對一個層架來找就可以了。」

「她這小聰明倒是幫你們省了不少事。」

「奴才們省事了,就有更多時間給主子們辦差,以後主子們要找什麼,也少了很多等待的時間不是?」

羅氏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這點,而後便領著趙嬤嬤離開庫房了。

雖然她只看了一個布庫,但她掌家多年,知道洛婧雪的這套方法在其他庫房實施起來也不會有問題,那麼就不用繼續看了。

趙嬤嬤跟著羅氏回院落的路上,問了她,「老夫人,世子夫人這練手的情況不錯,老夫人是不是打算再給世子夫人新的工作了?」

「怎麼,急著幫她拿下我手里的掌家權?」

「那是當然。」

羅氏知道趙嬤嬤此話肯定有言外之意,但還是裝出憤怒的樣子,「你是想去討好新主子,所以急著從我這里奪權了?」

「瞧老夫人把老奴說成什麼人了?這不是看老夫人近來太過操勞了,想著兒媳婦都進門了,哪里還有讓婆母忙著她卻自己清閑的道理,才這麼問老夫人的。」

「你啊!是巴不得我把掌家權都交了,你好少些工作是吧!」

「哎喲!這小心思都讓老夫人發現了,老奴老了,人也懶惰了,這不想著能有幸陪著老夫人養老嗎?」

羅氏笑著指了指她,並沒有多說什麼,方一進院落,就見蕭卓楓向她奔了過來,「祖母!」

「慢點跑、慢點跑,小心跌了。」羅氏牽著蕭卓楓的手,帶著他進了亭子里,吩咐人上些他愛吃的點心。

蕭卓楓好一陣子都是來請過安就走了,很久沒有這樣刻意等著她了,但羅氏總覺得這回好像有些不一樣,從前孫子雖很愛來找她,但都是求著她這樣求著她那樣,可蕭卓楓這回來沒有一句抱怨,就是一徑笑著,茶點送上來也是開心的吃著,以前即便愛吃,也得嫌棄幾句的。

「卓楓很開心嗎?」

「嗯!祖母,卓楓最近功課被夫子、爹娘都稱贊了呢!」

听見蕭卓楓喊出爹娘,羅氏不能說不意外,「這樣啊!卓楓真棒。」

「娘還教我作畫喔!」這才想起自己為什麼來這里,蕭卓楓在侍僕送上來的帕子上抹了抹手,就把桌上他剛剛放下的畫展開給羅氏看。

羅氏在那畫上看見了五顏六色,不是一般的丹青,她模了模,手指頭上沾了一點顏色,但並沒有像方才的粉筆一樣抹掉了筆劃。

「這是用什麼畫的,好生特別。」

「這是娘用蠟做的筆,叫做蠟筆,娘問我要畫什麼,我說我要畫家里的人,可是家里的人太多了,娘就讓我先把親人畫下來。」蕭卓楓很開心的給羅氏解說,「這里是侯府的花園,樹下坐著的是祖母,這里牽著手的是爹跟娘,這個放風箏的是我。」

「卓楓畫得不錯呢!」

「娘也這麼說,說我很有天分,說再等我大一點,還要教我其他的畫法呢!」

不愧是書畫世家出來的女子,這樣的畫法羅氏還是第一次見,「卓楓啊,畫可以學,功課也不能落下喔!」

「我知道的,娘說若我功課不好好學,她可不願意再教我。」

「你有分寸就好,祖母也贊成你學畫。」

「祖母,卓楓來是要把這畫送給祖母的。」

羅氏有些受寵若驚,「你第一幅畫要送給我?」

「對,因為祖母是最最最最疼卓楓的人啊!」

「你啊!這張甜死人的小嘴。」

看著羅氏開心的樣子,趙嬤嬤知道,先前羅氏怨洛婧雪佔了蕭卓楓大部分時間,讓她這個做祖母的連想見上孫子一面都難的委屈,現在已經煙消雲散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6-16 00:07:04

第八章 不是男人附屬品

蕭元燁的書房里,他正听著金文昊的稟報,緊緊皺著眉頭。「這消息屬實嗎?」

「秦西城中的確傳著書院只收高門大戶及富戶之子的傳聞,但要進書院就讀各項費用確實不低,自然能進入書院的就只能是那些人。」

「書院要收什麼樣的學子是私事,官府管不著,散播這樣的消息是為了什麼?借著這個書院來魚肉百姓?進不進書院並沒有強制性,費用不合理可以選擇其他的書院,這樣的不實指控能傷害我什麼?」

「世子,光嫌貧愛富這點就能讓世子的名聲有損,更別說老侯爺曾經在朝中的勢力。」

蕭元燁揉著眉心,已經猜到了對方的意圖。「這個謠言並不只是想破壞我的名聲而已,更是想入罪于我,書院里只要及第的學子,都可以被說成是我利用我父親過往的勢力進行科舉舞弊,這可是大罪。」

金文昊恍然大悟,「而那些學子寧可傾家蕩產也要進書院也會有所解釋。」

「我一是可以從中剝削這些學子,二是這些學子說來日有本事入了朝堂,個個都可以為我在朝中增加自己的人脈。」

「怕是對方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你覺得這事是許蒿賢出手的機率有多大?」

「許蒿賢既然派人搜書院偽裝成竊盜,就是他懷疑世子,但他並沒有搜到任何證據,再加上那日世子算是有不在場證明,許蒿賢若是目前仍懷疑世子,也只是因為與老侯爺不睦的關系,他不敢不考慮其他人。」

「若是他所為,怕也是為了保險起見做的,總之,只要計劃不被許蒿賢發現,我們的勝算便極大,你交代下去,讓我們的人在城中控制輿情,另外,也要防止有人誣告,你讓書院總管把帳本準備妥當,疏漏難免,但我希望他能做到不讓人抓到一點小事就大作文章,讓他好好檢查一遍所有的收支。」

「屬下明白。」金文昊應命,又有些猶豫,「世子,其實你只要說出學堂的事……」

「這事不要提,我不是那種沽名釣譽之人。」

「可若到時查帳,發現書院的營利……」

「夠了!到時若真遇到查帳,公開了便公開了,但不能是由我來公開,你明白嗎?」

金文昊為世子抱屈,但也只能應命。

此時,蕭元燁院落的侍僕在書房外通報,說是洛婧雪來找他,蕭元燁讓人放行,又看了金文昊一眼,示意不要多言。

金文昊點了點頭。

洛婧雪入內,就看見了蕭元燁桌上擺了不少卷宗,看來是由書院帶回來的工作。

「世子今天似乎很忙?我在院落里等了世子好一會兒呢!」

「我回府的時候听說卓楓去見了母親,想著既然今天暫停一回,那我便回書房辦公了,原來你在等我?有急事嗎?」

「不是,就只是想送個東西給你。」

「喔?是何物?」

洛婧雪由萱兒的手中接過錦盒,蕭元燁把桌上的卷宗略做收拾,讓洛婧雪把兩只錦盒放在了桌上。

「這是什麼?」

「這是玉紱閣及韋公子研制成功的墨水筆。」

洛婧雪將錦盒打開,墨水筆的筆身設計得十分出挑,兩只錦盒里各有一枝墨水筆及一瓶墨水,筆管由紫竹制成,一支上頭刻著青竹、另一支上頭刻著梅花。

「這一套是專門為你設計的,筆身刻有紋飾,刻著青竹的是墨水,用于書寫,刻著梅花的是朱筆,方便你批閱書院文書。」

「你設計墨水筆不是為了母親嗎?」

「母親的我自然也送去了,但這一套是送你的,除了花了我不少心思,也花了我不少銀子呢!」

蕭元燁听了忍俊不住,伸手便攬住了洛婧雪的腰將她拉近自己,「你這才送了我一套筆墨,就開始討賞了?」

「你知道的,我母家沒給我多少嫁妝,我未出嫁前的體己也不多,阮囊羞澀啊!」

「你說吧!你想要什麼我買給你。」

洛婧雪搖了搖頭。

「難不成是想要銀子?沒這麼俗氣吧!」

洛婧雪不滿地鼓起雙頰,拿手拍了坐著的蕭元燁肩膀一記,「你說都俗氣了,我是這種人嗎?」

「那你想要什麼獎賞?」

「畫廊的事……」

「我說了得好好考慮。」

金文昊知道世子並不是不讓世子夫人開設畫廊,事實上,世子已經命他去尋找適合的鋪子,只是現在調許蒿賢的事還沒告一段落,世子希望等大事底定後再好好籌備,所以才一直裝做還在考慮的樣子。

「我還沒說完,我要說的是,畫廊的事可以慢慢等,但我想著只要我明面上不出面,做點小生意總還是行的吧?」

「你想做什麼小生意?」

「玉紱閣的石老板說這墨水筆可作為商品,我以提供設計來佔股,石老板給我純收益兩成。」

金文昊听了雖然嘴上不說,眉頭卻是緊緊皺了起來,他才向世子稟報了書院的情況,若世子夫人佔股一事傳出去,雖然明明這事合情合理,也難保有心人不會拿來做文章,世子若夠明智,就得拒絕世子夫人的要求。

蕭元燁看著洛婧雪一臉期盼的樣子,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想自己做生意,「婧雪,侯府不差你的吃穿用度,你要什麼我也都可以買來給你,你為什麼就這麼想賺錢?難道你是個小財迷?」

什麼小財迷,她想開畫廊、想投資雖然的確也有想賺錢的原因在,但也並不僅僅只是因為這樣。

來到這個世界後,她總覺得她是全世界最孤單的人,親人不是真正的親人,就算她是原主,在洛家也不見得有多受重視,至于侯府,目前他們相處的情況是不錯,但未來呢?

她解釋道︰「想要有一種安全感吧,我們現在的感情是不錯,可是難道就永遠不會有變化嗎?」

洛婧雪近來的確是覺得自己與蕭元燁越來越像一對夫妻了,但那也只是感覺上而已,他們之間真的有夫妻之情嗎?蕭元燁生得這麼好看,她的確是喜歡的,但那是愛嗎?

蕭元燁听見洛婧雪的話臉色微斂,他一直以來都對洛婧雪說他不重視兒女情長,可當洛婧雪真的質疑他們之間的感情會不會有所改變時,他竟然覺得甚是不快。

他希望听見洛婧雪心悅他、信任他,這是他的心聲,而他也直到現在才突然意識到,他希望與洛婧雪之間的,並不只是夫妻情分而已。

看見蕭元燁變得凝重的神色,洛婧雪猜出他生氣了,只是她不明白,自己剛剛的話為什麼會讓他生氣?

「就算我們之間感情有了變化,你賺那麼多銀子想做什麼?離開我?」

金文昊覺得太意外了,這還是那個對男女之情沒有興趣的主子嗎?他剛剛是在對自己的妻子撒嬌嗎?

平日里總是只看見嚴肅世子的萱兒也震驚了,她瞪大了眼來回的看著世子及自家小姐,總覺得她在這里有些礙眼了,于是她緩緩地後撤,直至來到金文昊的身邊,想拉著這個不識相的人一起退,沒想到金文昊沒肯。

萱兒月復誹著,這二愣子,不知道要回避嗎?

洛婧雪根本沒留意到萱兒心中的小九九,只是盯著蕭元燁看,看了好久好久,久到蕭元燁想回她一句看什麼時,她才突然笑了出來。

「你……剛才是在撒嬌?」

「我一大男人,撒什麼嬌?」

「你分明是不許我說我們感情會改變不是嗎?」

「我們感情當然會改變,但應該是越變越好,你怎麼能往越變越不好去想,而且還給自己想了退路?」

「我……」洛婧雪無言以對。

她似乎、應該、可能真的把一切想得太悲觀了,不是因為愛情而結合的婚姻沒能給她安全感,而是她忘了好好的經營婚姻,人都是感情動物,怎麼可能不會有所改變?

「我什麼?」

「我道歉,我不該這麼悲觀。」

「然後呢?」

洛婧雪聞言也收起了笑臉,慎重地看著蕭元燁,「世子,我承認我剛剛的說法不夠嚴謹,甚至是有些自私的想用這個理由說服你同意,但基本上不管是我想開設畫廊教授畫技,還是與石老板合股銷售墨水筆,我都只為一個目的,那就是我認為女子不該只是男子的附屬品。」

這發言算是驚世駭俗了,別說金文昊,連萱兒這個女子都覺得這發言太過大膽,兩人眼楮瞪得超大。

「這是你的想法?」

「我知道以你的身分地位,甚至是這個時代所有人的觀念,都覺得女子要三從四德,要謹守本分不該拋頭露面,可為什麼你能明白自己想作為一個獨立的人,卻無法理解女子也想要這樣自主的心思?」

蕭元燁從來不覺得一個女子只能是男子的附屬品,但他認同女子是需要男子保護的,而他想保護洛婧雪,也認為自己應該保護她,卻不曾想過保護代表束縛了她的自由。

蕭元燁淡淡的笑了,不知道為什麼,他不生氣了,知道洛婧雪不是對他們兩個人的感情沒信心而留退路,他竟是開心的。

「我答應你做這個小生意。」

「世子……」金文昊有些急了。

他能理解世子想讓世子夫人高興的心情,但不一定要急在這一時,這件事處理得不好,可能成為另一把刺向世子的匕首啊!

「好了,文昊。」蕭元燁淡淡道。

金文昊知道世子阻止他,就是不希望他把難處告訴世子夫人,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婧雪,我可以答應你做這個小生意,但你除了墨水筆以外,玉紱閣的其他生意都不能參與。」

「其他的生意與我無關,我何需參與……」洛婧雪轉念一想就明白了,這不就是她早先擔心且怕玉紱閣另有所圖嗎?

「石老板在秦西的名聲不錯,我不是不信任他,只是你涉世未深,我怕你們兩個沒有多想,就做出了不該做的事。」

「我明白。」

「至于你的佔股,雖然我們都明白沒有你的設計,這筆永遠不可能面市,但你分毫未出就佔兩成股,未免落人口實,我希望你出資一成,佔兩成股。」

「石老板又不缺這一成的資金。」

「他確實不缺,這筆資金也只是掛在帳上,對我們並無損失,你佔股也不變,可一旦有人細查起來,你出了資又出了設計,誰都不能說你假借身分之便行圖利之實。」

「我明白了。」

「帳目必須清楚,你也務必讓石老板遵守這個原則,否則隨時取消這個買賣。」

「可……我哪里有那一成的資金?」

蕭元燁笑了笑。

洛婧雪頓時就明白了,「我自己的生意,為什麼讓你出錢?」

「你放心,你說過你想擁有自己的生意,我不會介入,就當我借你,等你有收益了再還我便是。」

「真的?」

「真的。另外還有一件事……」

「你說。」

蕭元燁正要開口,但瞥見萱兒及金文昊兩個人還站在這里,忍不住揮手讓他們退下。

萱兒對金文昊翻了一個大白眼,看吧!剛才就想拉著他出去的。

他們兩個出去後,蕭元燁才牽起洛婧雪的手,很慎重的看向她,「我答應你了,你也得答應我,以後不許再說剛才那種話氣我。」

洛婧雪有些開心,露出的笑就讓人覺得很甜。

蕭元燁看著也忍不住跟著微笑起來,「你笑什麼?」

「我不說。」

「說!到底有什麼好笑的?」蕭元燁一把將人扯進懷里,搔起癢來,「不說就搔到你求饒為止。」

「天啊!你這人太幼稚了……放開……放開我啊……」洛婧雪邊笑邊推拒著。

怎奈蕭元燁就是不放過她。「看你還敢不說。」

「我說!我說!放開我。」

蕭元燁這才滿意,搔她癢的手是停了,但摟著她的手卻沒放,「說。」

洛婧雪伸手捧住了蕭元燁的臉,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了,「世子,有沒有人說你……很可愛啊!」

「洛婧雪!」

「你撒嬌的樣子好可愛。」洛婧雪又哈哈哈地笑了起來,「你說了那麼多酸言酸語,覺不覺得嘴里都是酸的啊?」

蕭元燁雙眸眯了起來,透出了危險的光芒,他抬高手,扶住了洛婧雪的後腦,然後逼著她低下頭,重重地吻住了她。

酸不酸,她自己嘗嘗不就知道了?

洛婧雪嚇了好大一跳,雙眼還不住地眨呀眨的,看著近在咫尺的蕭元燁闔上他那雙深邃的眼眸,她也緩緩闔上眼,雙手攀上了他的後頸……

感覺到洛婧雪的順從,蕭元燁臉上都是滿足的笑意。

萱兒雖然沒听過小姐嘴里哼的小曲是什麼,但她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小姐心情非常好。

今天小姐在作畫,居然是邊畫邊哼著小曲的,平常小姐作畫的時候總是非常專注,好像學堂里的夫子一樣,但今天她畫的好像不是少爺的教材,而且 畫畫的時候走來走去的,一下子由這個方向看畫得好不好、一下子由那個方向看畫得行不行,她都看花眼了。

「世子夫人,你正在畫的畫好像不是給少爺的?」

「嗯,卓楓現在自己都想學畫了,我就不用天天畫給他了。」

「世子夫人這畫怎麼一片一片的,不會散落嗎?當然裝裱了之後就不會散落,可既然這樣,為什麼不一開始就畫在一張紙上?」

「我這叫雙面畫。」

「雙面畫?世子夫人把紙糊了這麼多層是因為雙面都要作畫嗎?」

「雙面畫不是雙面都要作畫的意思,而是從雙邊看會是不同的畫的意思,但這畫必須立得起來,所以紙不能太薄。」

「世子夫人畫這雙面畫要做什麼?」

洛婧雪只是笑了笑,不回答。

萱兒想起了前幾天世子夫人去找世子送他墨水筆的事,後來她跟金文昊被世子遣出去了,等離開書房的時候,世子夫人臉都紅透了,不難猜出他們離開後書房里是什麼光景。

「該不會是要送給世子的吧?」

洛婧雪抬頭瞪了萱兒一眼,沒什麼殺傷力的那種瞪,就又低下頭作畫了。

「世子夫人心里總是有世子,也不枉世子對世子夫人一片真心呢!」

「你又知道他一片真心了?」

「世子對世子夫人這麼用心,世子夫人感受不到嗎?」

「喔?他怎麼用心了?」

「世子夫人,你不覺得最近僕人們都不敢忤逆你了?」

「那是我跟著母親學掌家,他們怕了。」

「雖然老夫人帶著你學掌家,對你也不像之前那樣冷淡了,但說到底掌家權還不在你手上,既然情況沒改變,他們怎麼會改變?」

「那你說,他們是因為什麼改變的?」洛婧雪放下筆,想看萱兒有什麼高見。

「總歸來說他們敢忤逆、敷衍世子夫人,除了老夫人的態度以外,更重要的是世子的態度,畢竟老夫人再不喜,總有一天還是要把掌家權交給你的,可若世子也不看重你呢?」

洛婧雪思考了下,「如果連他都不喜歡我,那我怕是沒有翻身之時了。」

「就是這樣,所以一開始世子都不在你的院落留宿,底下的人當然就敢肆無忌憚,可現在世子三天兩頭過來,他們知道你得寵了,自然不敢怠慢。」

听了這話,洛婧雪若有所思,萱兒一個不明就里的小丫頭都認為蕭元燁是為了她在侯府的地位才三天兩頭過來的,而她也是同樣的想法……

「另外,金護衛還告訴了奴婢一件事。」

「什麼事?」

「有人在找書院的麻煩,大意是說書院斂財,這個時候世子夫人又跟人合伙做生意,一個不小心就是給想對世子不利的人遞刀子,可世子為了你,最後還是答應了。」

原來這才是一開始蕭元燁猶豫的原因,並不是他想拒絕,而是因為目前的處境不容許?

「金文昊什麼時候跟你說這些事的?」

「世子夫人跟世子提起想與石老板合伙,後來世子讓奴婢與金護衛退下,在外頭等你們的時候金護衛告訴奴婢的。」

洛婧雪點點頭,金文昊會這麼說,就是怕她給蕭元燁添麻煩,所以故意借萱兒的嘴告訴她這件事。

原來蕭元燁這麼依著她,會給他帶來許多麻煩事嗎?

不!洛婧雪不這麼覺得,蕭元燁不是那麼無能的人,他要能同意,就是他確定自己能解決後續的問題,只要她依著他的話做,她不會給他帶來任何麻煩。

「世子夫人,那與石老板合伙的事你還要繼續嗎?」

「做啊!為什麼不做?墨水筆一推出,生意一定好得不得了,世子既然交代了我那麼多,就表示他心里有底,我只要不越過那個度就無妨。」洛婧雪又拿起筆來作畫,「再說了,我給石老板立了很多規矩,他也說了他知道我的身分,定會慎重。」

洛婧雪她們主僕對話暫歇,侍僕通報金文昊前來,洛婧雪便讓人入內。

金文昊一進屋子,就看見洛婧雪提筆很專注的看著桌上的畫,他靜待著,直到洛婧雪抬起頭。

「金護衛,你來有什麼事?」

「是,世子讓我來說一聲,今日他公事繁多,要忙得晚一些,就不過來了。」

「好。」洛婧雪應了聲,想了想又喊住他,「金護衛。」

正要作揖告辭的金文昊听見洛婧雪喊他,便放下手,「世子夫人有事吩咐?」

「我有東西要托你拿回去給世子,萱兒,你先帶金護衛到隔壁小廳 暫坐,等我準備好。」

「是。」

金文昊一揖,就跟著萱兒先到小廳暫待了。

金文昊的確覺得世子最近的笑容越來越多,但今天尤為夸張,居然連看著書院的帳本都可以帶著笑容,要是讓他去看那些一條條羅列的流水帳還拿個算盤慢慢算,他不砸算盤都不錯了,還能笑?

不過世子倒也不用自己拿個算盤算帳這麼親力親為,只是瀏覽一遍看過總帳而已,但金文昊知道世子不是因為帳上的總結好看而笑的,他啊……現在有妻有子,日子可美著呢!

過去世子希望少爺開蒙後專注在課業上,可自從世子夫人進門後,看到世子夫人是唯一一個不用威逼就能讓少爺乖乖听話的人,世子便漸漸認同了世子夫人教育孩子的方法。

而他也發現,世子一開始答應與少爺一起去听世子夫人說故事時,的確想著把承諾完成就不再前去,但後來世子明顯開始期待黃昏,甚至會把來不及批完的卷宗帶回侯府晚上再做,就是為了趕上與夫人及少爺的約定。

世子的變化金文昊都看在眼里,那是對世子夫人上心了,而且這是前任世子夫人從未做到過的事,就是不知道世子自己知不知道他對世子夫人的感覺?

蕭元燁幾次由帳本里抬起頭,就是望向書案上的一處發笑。

金文昊知道那里擺著什麼,稍早世子夫人讓奴僕端了個擺著夜宵的托盤過來,並附上了一封信,讓他帶回來給世子。

世子打開了世子夫人給他的信,倒出了里頭裝的小紙片,看了就開始微笑,後來還把紙片給放在案桌邊,時不時在看帳本的時候偷空看向那紙片。

這還不夠,世子平常沒有吃夜宵的習慣,但看完信後,听到那夜宵是世子夫人原本就備下,要等他過去時給他吃的,世子便改變了自己的規矩,把那份夜宵全吃完了。

金文昊在心里嘆了口氣,世子怕不只是動心而已,就他前陣子答應世子夫人與石老板合伙的事,就夠不在乎後果了。

蕭元燁沒去留意金文昊的反應,他的確在辦公,但偶爾想到放在案桌上的紙片,便忍不住再多看幾眼。

那是洛婧雪給他畫的一張簡筆畫,畫里有一個很可愛的小人兒,捧著一個放著很多食器的托盤,帶著微笑看著他,旁邊還寫上了一排小字︰夜深了,要留意自己的身體,別受寒也別挨餓。

「世子,您知不知道您現在笑起來一臉傻樣?」

蕭元燁聞言斂起了笑容,抬起頭瞪了金文昊一眼,「我讓你去找的鋪子找著沒有?找不著你明天開始就去跟副統領交換,你去執行任務,他來做護衛。」

「世子,請您務必仔細的、慎重的考慮一下,沒有屬下在身邊,您很不方便的。」

「那就別多話,該說的才說。」

「是!屬下這嘴上了鎖,牢得很。」說完,他還做了個上鎖的動作。

蕭元燁搖頭表示無奈,但這一回總算是完全把注意力由那張紙片上給抽離了。

「認人的事進行得怎麼樣了?」蕭元燁問的是那日韓淨目擊,由洛婧雪畫出人像畫的那個人,「我不要到時證據送上去了,皇上問起這個偽裝盜賊的人,而我卻不知他究竟是哪方的人。」

听到蕭元燁開始問起公事,金文昊也正經起來,「京里傳回的消息,沒在許蒿賢的身邊見過這號人物。」

「蔣建桓身邊的人呢?查了沒有?」

「還沒,但那天晚上有三批人,蔣建桓、與蔣建桓接頭的人、許蒿賢的人,那個人很明顯是許、蔣這頭的人,若不是在許蒿賢那里,應該就是在蔣建桓這邊了。」

「我不要听到應該兩個字,我要確定。」

「蔣建桓那邊我已經派了弟兄去跟蹤,但他近日鮮少出府,無法查探。」

「如果派人潛入蔣府之中呢?」

「蔣府戒備深嚴,弟兄們還找不到機會潛入。」

蕭元燁沉吟起來,許蒿賢怕是因為上回接頭的事險些曝露,所以現在特別小心,如非必要讓蔣建桓絕對不要出門以免被跟蹤,而蔣建桓一直不出門,他的調查進度就會受阻。

「如果能讓你進蔣府,你有多大的勝算在蔣府潛伏搜不被發現?」

金文昊挺起胸膛,「屬下相當有自信。」

「好,這事我來處理,你會有兩個時辰的時間搜查。」

金文昊不明白,「世子怎能如此篤定?」

蕭元燁也不賣關子。「蔣老夫人壽宴的帖子已經送來好些時日了,我知道蔣建桓是想借機試探我,我原先還在猶豫要不要配合他,如今我就讓他聰明反被聰明誤!」

蔣府壽宴當日,洛婧雪一早就梳妝打扮好,帶著萱兒準備出門。

路上,她想到羅氏收到墨水筆禮盒,那種既高興又新奇、既覺得她能設計出墨水筆很意外,又不想稱贊她讓她得意的復雜表情,洛婧雪就覺得好有趣。

洛婧雪由趙嬤嬤那里知道羅氏的心結後,她就知道只有她表現好是不夠的,蕭卓楓也是一個重要關鍵。

女乃女乃疼孫子天經地義,可就是因為羅氏太寵了,蕭元燁才會提出讓羅氏不要插手蕭卓楓的教育。

其實這說法本身沒有錯,就是蕭元燁語氣大概太強勢,惹得羅氏不開心了,偏偏蕭卓楓讓她來帶之後又與她越來越親密,幾乎都要忘了還有一個很疼他的女乃女乃,這就又讓羅氏吃味了。

洛婧雪當然不會強迫孩子要跟誰好、跟誰不好,她只需在蕭卓楓面前多提起羅氏幾次,自然會讓蕭卓楓想起那個疼愛他的女乃女乃,然後,她在他畫出第一張蠟筆畫後問他是不是該把畫送給最疼愛他的人?

蕭卓楓連著幾天被洛婧雪提醒了羅氏的事,自然立刻說要把圖送給祖母。

羅氏的心結解了,看洛婧雪就會順眼許多,這個時候洛婧雪只要多獻點殷勤,再加上在羅氏面前多說些蕭卓楓提及羅氏的事,自然能討得她開心。

如今,洛婧雪能感覺得到羅氏已經不討厭她了,只是還拉不下臉來,洛婧雪也不急,慢慢來便好,看羅氏那傲嬌的樣子,她真的覺得這個婆母很有趣、很可愛。

「世子夫人,怎麼這麼開心?」

洛婧雪算計自已婆母的事,當然不能明講,她敷衍道︰「我不是天天都這麼開心嗎?」

「不,我覺得今天你特別開心,莫非……是因為要跟世子一起去參加宴會的緣故?」

洛婧雪睨了萱兒一眼,「誰說我是因為這個開心的?」

「難道世子夫人不想跟世子出門?」

洛婧雪一滯,若說她不喜歡跟蕭元燁出門那就是說謊,她剛才的情緒其實也有一部分是因為這個壽宴。

剛接到蔣府的帖子時,羅氏說蕭元燁去的可能性不大,而且說她還沒教好,不宜拋頭露面,會給侯府丟臉。

如今蕭元燁答應前往,羅氏又主動讓她陪著蕭元燁赴宴,那不就是認可她可以陪在蕭元燁身邊,不會給他丟臉了嗎?

蕭元燁出身侯府,又是書院山長,氣質與談吐俱佳,洛婧雪其實不是自卑的人,但有時確實會忍不住想自己這個沒學過古代禮儀的人,站在他身邊會不會給他丟臉,如今被認可了,怎能不高興。

「看吧!世子夫人明明是因為能跟世子一起出門而開心。」

「怎麼,不行嗎?」

「行行行!你是主子,你說什麼都行。」

看見洛婧雪出來,車夫立刻取來腳凳,怎知洛婧雪的腳還沒踩上去,就有人由她身後托住她的腰,把她給抱上了馬車。

洛婧雪回頭一看,忍不住笑他,「世子,以後是不是有你在,我都用不著腳凳了?」

「有何不可,能與夫人親近的機會,我怎能不把握。」

洛婧雪沒想到古人也這麼會撩妹,忍不住紅了臉躲進馬車里。

萱兒退到了窗邊準備隨行,卻發現今天蕭元燁沒有帶著金文昊,「怎麼不見金護衛?」

「我讓他去辦事了,今天不過是一場壽宴,無須帶護衛。」

蕭元燁說得合情合理,萱兒沒有多想便退下了,蕭元燁則跟著上了馬車。

永業侯府與蔣府位在不同街區,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達,蕭元燁夫妻下了馬車後,就在門房的恭迎聲中進了蔣府。

侯府的馬車駛向蔣府安排的停駐區,並不是哪家的馬車都配得上這種安排,蕭元燁是永業侯世子,未來的永業侯,才有資格停駐。

這樣的停駐區向來十分僻靜,車夫們都會偷空在蔭涼的地方打個盹,車夫看四下無人,

便敲了敲馬車車廂。

車廂里,地板突然動了起來,由下往上掀開後,赫然發現馬車地板底下竟然有可以讓一個成年男子平躺之處,一直藏在地板下的金文昊穿著布衣,猛一看還以為是哪家的奴僕。

他打開車廂門,車夫又揚了揚手,金文昊才躍下馬車,下一瞬,就看他在牆面上蹬了幾下,輕而易舉翻進蔣府里頭。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6-16 00:07:23

第九章 蔣夢襄接連挑釁

蔣府宴會冠蓋雲集,蕭元燁與每個人都認識,但也與每個人都沒有深交,可他必須出現在宴會上,讓所有人都看得見他,才不會引起蔣建桓的戒心。

宴會上男女分席,宴席撤去後有一場花會,女客才會回到前院來,不過也是男女左右分席。

蕭元燁一個人站在院子角落的亭子里,亭子邊是一方小塘,可以看見在水中悠哉游著的錦鯉,察覺有人走到他身旁,他回頭,看見是 洛陽孜。

「岳丈。」蕭元燁一揖。

對這個岳丈他沒見過幾次,卻不是很喜歡, 洛陽孜的笑太奉承、太市儈,好像總算計著什麼一樣,虧他還是書畫大家。

「不敢當,皇上下旨後,世子不日便是侯爺,草民受不起這大禮。」

「岳丈放下幾位聊得愉快的友人來找我,可是有事?」

「一直想去書院拜訪世子,但尚未能送上拜帖,如今剛巧在宴上踫上世子,正好問問世子不知何時有空?」

「岳丈來找我……只是為了拜訪?」

洛陽孜若想見的是洛婧雪,直接前往侯府便可,蕭元燁自認並沒有與這位岳丈把酒言歡的交情。

「這……還不是為了那件事嗎?婧雪跟世子說過了吧!她族兄轉調的事。」

蕭元燁皺了皺眉頭,洛婧雪沒對他說過什麼族兄,而且听 洛陽孜的意思,他當下心中便有底了。

「岳丈是何時跟婧雪提及此事的?」

「總有個把個月了吧,莫非……婧雪沒有告訴世子?」

蕭元燁怕洛婧雪為難,也不明說洛婧雪其實沒告訴他此事,只敷衍道︰「岳丈,我丁憂返鄉已三年有余,朝中的人幾乎都沒有來往,岳丈的要求我怕是難以做到。」

不只難以做到,蕭元燁其實是相當厭惡關說的,但 洛陽孜總歸是洛婧雪的父親,他不想把場面弄得太難看,只希望 洛陽孜知難而退。

「世子……莫不是不喜婧雪?」

蕭元燁眉頭皺得更緊了,「岳丈,我與婧雪鶼鰈情深,怎會不喜?」

「既是如此,世子怎舍得讓婧雪在族中被數落,說她都已嫁入侯府了,卻連一個小小的忙都幫不上。」

「岳丈,職位的轉調怎能說是小事?」

「世子,一個小小的知縣,皇上都不是很在意,婧雪能嫁入侯府是族里所有人的期望,也不是讓她做太出格的事,就是一個小小的轉調,這對世子來說應該是小事。」

蕭元燁听出了弦外之音,難道對洛家來說,洛家女子的出嫁就是為了利益?為了有朝一日能利用上夫家的關系?

洛家只是旁支,本家卻是龐大的家族,難道他們過去就是借著這個方法,完成了如今的家族盛況?

「岳丈,這事我辦不到,官員的調派是皇上的旨意,我如何能左右?」

「皇上哪里管得著這小事,還不就是吏部的官員……」

「你似乎不太听得懂我的意思呢,岳丈大人。」蕭元燁臉色一沉。

見狀, 洛陽孜的話全卡在了喉嚨里,這永業侯世子雖然在家賦閑已久,平日里看起來溫文和善,但臉一肅、笑一斂,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立刻讓他說不出話來,甚至可以說被威懾住。

「看來是草民失慮了,還請世子恕罪。」

「這事我就當岳丈沒說過,我們翁婿情分還在。」

「那是當然、當然……」 洛陽孜笑得很勉強。

看來洛婧雪根本沒能掌握住這男人,否則她一哭一鬧,只要男人愛她、疼她就舍不得不依她,說來還是他養了一個無用的女兒。

「花會就要開始,我們也該回席了,岳丈,請?」

席上人那麼多,自然不能再談這事, 洛陽孜只能堆著尷尬的笑,與他一同回席了。



後院里女客的席上,別說原主就是一個鎖在深閨的女子,洛婧雪這個魂也是從未來穿越而來的,在這個世界沒認識半個人,自然無話可說。

所幸美食沒人不愛,這席上的每道菜都做得十分精致不說,就連嘗起來也十分美味,洛婧雪總算覺得這宴席還有可取之處。

她忍不住想,要是一開始就知道連夫妻都得男女分席,她才不來……不,也不行,她就快要是侯府女主人了,這樣的交際不能不應付一下。

她上輩子可是個名滿藝壇的畫家,怯場倒是不會怯場,就是她這個人有點懶,不怎麼想和人打交道,所以才顯得意興闌珊。

洛婧雪的身分是永業侯世子夫人,地位幾乎是女眷之中最高的,坐的便也離主人家很近,她旁邊就坐著蔣家的小女兒,蔣夢襄。

看到蔣夢襄,洛婧雪的第一反應就是——蔣夢襄肯定很討厭她。

這不是洛婧雪胡思亂想,要知道憑她的身分,眾人對她都是客客氣氣的,絕不會像蔣夢襄這樣擺張冷臉給她看。

更何況蔣建桓雖然曾經在朝為官,但並非什麼大官,而且還已經去職返鄉,蔣夢襄就只是一平民之女,對她還敢這麼不客氣,可見一定非常討厭她。

席上,洛婧雪的庶妹洛婭雲也在,蔣夢襄看起來倒是與她更有話說,洛婧雪本也不在乎被冷落,直到蔣夢襄找自己晦氣。

「雲姊姊行止落落大方,當初先永業侯怎麼就選上了別人呢!」

洛婧雪夾了一小塊魚肉入口,明明吃的是清蒸,怎麼這麼大一股酸味?

她輕飄飄的輪流給了洛婭雲及蔣夢襄一人一眼,沒搭理她們。

洛婭雲能得到 洛陽孜疼愛,表面功夫自然是做得不錯的,連忙說了,「襄妹妹別這麼說,我大姊個性溫和恭謙,又多才多藝,自是能得先永業侯賞識。」

洛婧雪又夾了一小塊炖牛肉,怪了,明明是炖的又不是茶泡的,怎麼有股綠茶味?

她又看了洛婭雲一眼,微微一笑算是回應稱贊,然後繼續吃她的。

洛婭雲在心里冷笑著,誰不知道洛婧雪在洛家是最平庸的那個,就連丹青都是自小苦學才勉強拿得出手,她剛才假意夸她其實就是在諷刺她,她居然還笑得出來?

「雲姊姊,你太善良了,依我看,某人不過就是嫡出才被選上,但嫡出又如何?我是庶出,不一樣是爹娘的掌上明珠?我爹是庶出,他的成就又哪里比不上我那些嫡出的叔伯?」

其實蔣夢襄也不是與洛婭雲多有交情,只是她們在某一方面都輸給了洛婧雪,這才聯合起來給她難看罷了。

在秦西,哪家未出嫁的姑娘不對蕭元燁抱有夢想,蕭元燁出身好、才學好、容貌生得更好,這樣的男子就算是續弦,都有一大票女子願意嫁給她。

可偏偏蕭元燁自己沒有選擇妻子的念頭,兩任妻子皆是永業侯決定的,而且選的還是一個除了長相好一些、脾氣好一些,其他一點優點都沒有的女子。

「襄妹妹,別再說了,我大姊與世子鶴蝶情深,你這話讓人听了不好,還以為我大姊與世子夫妻感情不睦呢!」

「哼!有些事不說,難道就以為別人都不知道?」蔣夢襄斜睨了洛婧雪一眼,「世子夫人,听說成親那日世子拜堂遲了?這吉時都誤了,看來世子是認為其他的事比拜堂更重要呢。」

洛婧雪放下碗筷,把嘴里的東西吞了下去,這才悠悠地開口,「蔣三小姐,世子並非一般庸人,自然十分忙碌,稍遲一些也是難免的。」

「成親可是一輩子的事啊!」

「成親是一天的事,夫妻相處才是一輩子的事,成親遲不遲並不影響我們後來的相處,我與世子也確實未曾受誤了吉時所影響。」

再說了,吉時算的是原主的八字,她與原主的八字可不一樣,若用她自己的八字算,肯定會是天作之合。

蔣夢襄見她一反過去的溫吞樣,一時之間找不到話可回,直到她想起父親的交代,又問道︰「听說世子不但拜堂遲了,人也徹夜未歸,連洞房都擔誤了,該是有多不喜歡你啊,世子夫人?」

洛婧雪本想反唇相譏,但後來想想,那日蕭元燁說他晚歸一事必須保密,既然要保密,怎麼會被人知道還傳了出去?

雖然前陣子侯府里的奴僕都覺得她是失寵的世子夫人,少不了在背後笑話她、議論她,但真能知道蕭元燁想保密的事嗎?

那日蕭元燁是穿著夜行衣的,想必行蹤也沒讓任何府里的奴僕知道,那又有誰曉得蕭元燁那天其實是半夜才回府的?

但不管如何,蕭元燁說了要保密就得保密,于是她笑著回應,「這是哪里來的不實傳聞,那日宴席早早就結束了,世子不回新房,難道在院子里數星星看月亮嗎?」

蔣夢襄冷哼,「你不過就是愛面子罷了。」

「蔣三小姐,怎麼我們新房里的事你會比我清楚?你一個未婚的姑娘家,打听這事做什麼?」

「我、我哪里需要打听,你丟臉的事都傳出來了,不听還不行呢!」

「喔?那我就好奇了,其他人是都沒听到還是不敢說,怎麼就你一個人提出來?」

蔣夢襄無話可說,敗下陣來,洛婭雲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這一戰雖然是洛婧雪贏了,但她怎麼覺得……蔣夢襄還會繼續作妖呢?

果然,到了花會就踫上第二戰了。

當蔣夢襄提議小小比試一下丹青來給花會添些樂趣時,洛婧雪還不覺得什麼,可當蔣夢襄激她一起比時,她就知道了對方的小把戲。

原主的畫技算是中上程度,洛婭雲及蔣夢襄此舉分明是聯合起來打算給她難看,可惜這兩個人不知道,這副身軀的芯已經換了,再不是過去的洛婧雪。

洛婧雪最擅長的是 油畫,但國畫她學得也不錯。

蔣老夫人听了高興,就把自己珍藏的一串珊瑚手釧給拿出來做彩頭,比試的消息也很快傳到了男客那邊。

這次比試不只比誰畫得好,還比時間, 洛陽孜因為洛婧雪沒辦好事,本來就對她有些不滿,所以也沒想著為她解危,更甚者他相信二女兒的本事,這個場合是展現才藝的好地方,讓她贏了洛婧雪不失為一種好的宣傳,給洛婧雪選了一門好親事沒能得到好處,他得好好為洛婭雲打算才是。

至于蕭元燁,他並不知道洛婧雪的過去,在他的認知里洛婧雪就是一名擅于丹青的女子,加上他得失心不重,贏不贏不重要,反正她的本事不會讓人失望就是,便也沒想著給洛婧雪解危。

這個比試除了畫景還要畫人,參加比試的人在花園里挑處想要畫的景色,蔣府的人就會把畫案給搬過來,並在院子里擺上漏壺開始計時。

洛婧雪挑了亭旁小塘,她畫了池塘里開著蓮花,還有錦鯉在水里悠閑地游著,她可是經歷過大小戰役才闖出名聲,這樣的比試當然難不倒她,很快就畫好了。

離她不遠的蔣夢襄看見了洛婧雪已經畫好了,而且那畫技根本就不像洛婭雲說的那麼差,她提議辦比試的目的就是想壓洛婧雪一頭,可如今看洛婧雪的畫,她竟擔心起自己的畫很可能不會拔得頭籌。

此時,突然起了一陣大風,萱兒連忙拿紙鎮要壓好洛婧雪的畫,蔣夢襄靈光一閃,故意放開了手中的手絹,然後假意要救回手絹,整個人撞向了萱兒。

萱兒一個沒站穩,畫案倒了,色碟及筆全滾入池塘不說,連畫都飛了,萱兒為了救畫險些掉進了池塘里,被洛婧雪一把抓住。

人是救到了,但畫沒能救到,落入水中。

「啊呀!世子夫人,你怎麼這麼不小心。」蔣夢襄假裝可惜,要到池子邊去看洛婧雪的畫的慘狀。

洛婧雪看她推倒萱兒還假惺惺,故意把腳伸出去了一點點,蔣夢襄自然沒留意到,直接把自己給絆進水里了。

蔣夢襄嚇得半死,在水里直喊救命,立刻有諳水性的嬤嬤跳入水中把蔣夢襄救了起來,她一上岸就推開嬤嬤,上前想給洛婧雪一巴掌。

洛婧雪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刻就扣住了她的手將其揮開,「無禮!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誰嗎?」

蔣夢襄氣急敗壞,「你敢推我?」

「笑話,我在這里扶著萱兒,怎麼推你?」

「不是,是你絆倒我!」

「我顧著看我侍女有沒有嚇著,都沒留意你這個不重要的人,又怎麼分神去絆你。」

「我不重要?」蔣夢襄氣極了,上前用力一推,要把洛婧雪也推進池子里。

洛婧雪沒想到她會瘋到這個程度,居然敢明目張膽的推她,萱兒尖叫著伸手要拉,卻沒能來得及。

就在洛婧雪以為自己就要去嚇嚇水里的錦鯉時,她被人攔腰抱住,穩穩地站好身子,倒在了蕭元燁的懷中。

發現女兒闖禍的蔣建桓急急忙忙跑了過來,扯著女兒的手,壓著她的頭讓她道歉。

「蔣建桓,這就是你蔣府的家教?」蕭元燁這話說得極重,先不論他永業侯世子的地位,憑他書院山長的身分也足以對禮節一事給予糾舉。

「你又胡鬧什麼?竟敢對世子夫人無禮?」蔣建桓聞言,回頭斥責自己的女兒。

「爹爹,她把我絆進水里。」

「有人看見嗎?」

在場的人別說都沒看見,就是真看見了也不敢得罪蕭元燁,自然沒人應聲。

「你看看,你自己不小心還敢怪世子夫人。」

「如果這就是你蔣府的待客之道,那我還真不敢領教,今日既然敗了興,我便帶著夫人先行離去了。」蕭元燁冷冷道。

蔣建桓連忙攔住蕭元燁,今天他本是想讓蔣夢襄套洛婧雪的話,但得到的反饋並不如原先所想,想來蕭元燁真不是那天那伙人,可雖然目的達到了,也不能讓蕭元燁就這麼離開,那他蔣府的面子何在?

「世子莫怒,是小女不對,我讓她立刻給世子夫人道歉。」

蔣夢襄一臉不情願,完全不理會。

蕭元燁斜睨了她一眼,冷哼一聲,「不用,她若不是真心道歉,憑什麼值得我夫人的原諒?」

蔣建桓面子都要掛不住了,這人怎麼這般不通情理?

「世子夫人已經參加了比試,雖然只是小小彩頭,難道不想比試有個結果?」

洛婧雪嘲諷道︰「蔣老爺是說笑嗎?沒看見方才刮了一陣好大的風,把令千金吹得撞向我的侍女,將畫案撞翻了嗎?」

「這……我想小女並非故意。」

「我沒說她是故意,我說了是風吹的啊,總之畫已經毀了,這比試我便不參加了。」

蔣夢襄本就不甘心,趁機回諷,「原來如此,莫不是怕自己比輸了丟臉,所以才把畫扔到水里,想讓我背黑鍋?」

「襄兒!」蔣建桓怒斥一聲。

他鮮少對蔣夢襄動怒,但只要一怒斥就是真的生氣的時候,蔣夢襄自然不敢造次。

見女兒終于安靜下來,蔣建桓才把視線轉回到蕭元燁及洛婧雪身上,能把蔣夢襄寵成這無法無天的樣子,他自然不可能是多明理的人,眼見女兒吃瘵,而且又掉進了池塘里,他怎麼也忍不下這口氣。

「世子夫人若不比試,那今天這場比試就不作準了吧!」

洛婧雪看得出來蔣建桓的把戲,為了她終止比試,好像她以權勢壓人,她不比就誰也不能拔得頭籌一樣。

「我可以繼續比,但畫具總得給我再備一份吧?」剛剛被蔣夢襄這一搞,有些畫具都掉入水里了。

「我會命人再備一份過來,世子夫人放心,肯定會在比試時間終止前送過來。」

怎麼原來時間還得繼續算是吧!

洛婧雪望向四周,因為剛剛的鬧劇,很多人沒能來得及畫完,現在听見蔣建桓這樣說,又看了一眼漏壺,都回畫案邊繼續畫了。

蕭元燁不一定非要她贏不可,還是決定帶她離開,但洛婧雪可是氣著了,她不想看蔣夢襄得意的嘴臉,這個比試她一定要比下去。

「萱兒,你有帶著我的胭脂水粉吧?」

「是的。」

世家小姐、夫人哪個不重視形象,當然都讓自家侍女帶著胭脂水粉可以隨時補妝,洛婧雪天生麗質,臉上的妝倒是不重,但萱兒還是有備無患,而且洛婧雪還設計了各式各樣的筆刷,用來上妝可方便了。

「把東西拿出來吧!」

萱兒不知道夫人想做什麼,但還是把東西拿出來鋪在了畫案上,洛婧雪捏起眉黛開始在紙上畫出簡單的線條。

發現洛婧雪竟用眉黛作畫,不少人好奇地把視線轉向她,洛婧雪畫得很專心,沒理會不遠處那些竊竊私語,她以眉黛勾勒出基本線條後,再以蜜 粉刷將水粉抹在紙面上,水粉的顏色略帶些粉紅,在紙面抹出了一方映著蓮花倒影的塘面。

洛婧雪繼而以腮紅刷將面脂刷在紙面上,以一點點水氣暈開,就成了出水芙蓉,最後再以唇筆將口脂濃重的在畫中人兒的唇部一抹,人像便已完成。

而此時漏壺里的水,正好也到達了指定時間的刻度。

在場眾人見識到洛婧雪那各式造型奇特的筆已經很意外,又看她用眉黛及胭脂水粉作畫,簡單的筆畫讓畫中仙子顯得清麗樸素,與畫中的清蓮相映,正是一幅「清水出芙蓉」。

這樣的 畫作雖不如他人的濃墨重彩,但美感是不受影響的,所以當她把畫拿起時,只看見除了蕭元燁之外,個個驚訝的神情。

蔣老夫人畢竟年紀大了,午休了一會兒才過來,就是來看個結果的,還沒來得及發現自己孫女的狼狽,就看見了洛婧雪手里的畫。

「這……這是用什麼畫的?太美了!」蔣老夫人上前仔細端詳 畫作,忍不住連連贊嘆。

洛婧雪也很隨意,「既然老夫人喜歡,那便送給老夫人吧!」

「當真。」

「是的。」

蔣老夫人讓身邊的嬤嬤把畫收起,然後繞著所有參加比試的人走了一圈,一一審視她們的畫,這才開口道︰「要不各位都看看,做個評比?」

先別說洛婧雪炫技已經讓眾人目瞪口呆了,看其他人的畫雖然都是佳作,但就是少了新意,更何況蔣老夫人是壽星,她那明擺著就是最喜歡洛婧雪的畫的樣子,誰又敢多說一句?

喔不,還是有個驕縱成性的。

「祖母,我畫得不好嗎?」蔣夢襄不依不饒。

「你畫得當然很好,但比起世了夫人的還是差了那麼點味道。」

蔣夢襄氣得跺腳,「祖母!」

蔣老夫人皺起眉頭,「好了,今天若你畫得最好,我不會避諱選你,你畫得不好,我更不會昧著良心選你。」

洛婧雪倒是意外,這個蔣老夫人挺公正的,那怎麼會養出蔣建桓這種兒子和蔣夢襄這種孫女呢?

她隨後一想,剛剛蔣夢襄自報家門時說了她父親是庶出、她也是庶出,想來這位蔣老夫人是正室,而並非蔣建桓的親生母親吧。

待壽宴結束時,洛婧雪是拿了彩頭又賺足了面子,順便還留下了秦西的一頁傳奇。

回程的路上,蕭元燁都沒怎麼說話,洛婧雪也感到奇怪,想著她是不是太惹眼了,蕭元燁生性低調,他是不是不高興了?

回到侯府,蕭元燁讓洛婧雪先回她的院落,但洛婧雪不肯,她跟上蕭元燁,問道︰「你在生我的氣?」

「沒有的事。」

「宴會上還有其他的事會讓你露出這種表情嗎?」

蕭元燁這才發現自己心里掛念著金文昊打探的事,太過專注以至于忽略了洛婧雪的心情,趕緊安撫她道︰「沒有的事。」

「除了我與蔣夢襄的事,真沒人惹你生氣?」

要說這事讓他生氣,還不如稍早 洛陽孜提起的事更讓他生氣。

「我真沒生你的氣,再說了,你爹讓你做些會讓我生氣的事而你沒有盲從,我正開心著要嘉獎你呢!」

蕭元燁不說,洛婧雪都快忘記 洛陽孜找她關說的事了,顯然洛陽孜是等不及,自己找上蕭元燁了。

「官員的任派是皇上的旨意,他讓我在你面前說說,疏通疏通,那不是要害我們嗎?我當然不會答應。」

「你做得很好,我以你為榮,只是往後……怕是你得承受不小壓力。」

「我未出閣前就與洛家沒有太深的情感,如今已嫁入侯府,洛家又能拿我如何呢?」洛婧雪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所以,成親滿三個月時,我能不能不回門啊?」

「不行,永業侯府是什麼人家,如果不讓你回門,別人會說侯府驕傲自大,連與親家往來都不願意。」

「我回去也感覺自己是個陌生人,我與洛家還不如與侯府親近呢!」

「你別擔心,回門我不也陪著你嗎?」

「說好了,不準放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蕭元燁再次保證後,洛婧雪這才滿意。

看著洛婧雪對洛家的態度,蕭元燁感到疑惑。「你對洛家……當真只是沒有太深的情感而已?」

他不是沒有注意到,今天雖然男女分席,但洛婧雪這個做女兒的只有在踫到面時請過安,後來整場宴會完全沒再找 洛陽孜說過話,這種情況跟陌生人也差不多了。

洛婧雪雖不是原主,但也沒打算多說洛家人的壞話,便沒有再多說什麼。

反而是萱兒為主子抱不平,「世子夫人!」

「你別多嘴。」洛婧雪瞪她一眼。

蕭元燁眼神一掃,就知道這對主僕還有話沒說,而且跟洛婧雪在洛家的事有關,「萱兒,你說。」

「世子夫人,是世子讓我說的。」

萱兒這賣乖的樣子,讓洛婧雪又好氣又好笑。

「回世子,世子夫人在母家的時候,老爺把後宅交給謝姨娘打理,謝姨娘是個偏心的,平日里對世子夫人的照顧十分不上心,世子夫人出嫁前生了一場大病,謝姨娘也沒請個像樣的大夫來看,完全是放任世子夫人自生自滅,所幸世子夫人命大,命是救回來了,但世子夫人也下定決心要逃離洛家。」

蕭元燁本只是听著,在心里給 洛陽孜記上一筆,然而一直听到了最後一句話,他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萱兒沒意識到,還繼續說下去,「後來是侯府來定婚期了,世子夫人才有機會離開洛家那樣的地方。」

蕭元燁的腳步停住,他看著洛婧雪,神色復雜。

本來洛婧雪還覺得背後議論洛家可能不好,但她想了想,萱兒說的也都是事實,並沒有誹謗洛家,便沒阻止她,直到看見了蕭元燁的神色,覺得他听了似乎有些不快,再仔細回想萱兒的話到底哪一處觸到了他的雷點,才終于意識到不對勁,立刻揚手制止了萱兒。

萱兒雖然義憤填膺,但見洛婧雪一臉嚴肅地制止,她還是住了口。

「世子,萱兒說的是我進侯府之前的事……」

「婧雪,現在想想,我後來都是喊你的名字,可你卻從來沒叫過我的名字。」

「你是世子,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我是你的夫君這是事實吧?」

「世子——」

蕭元燁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無理取鬧,直接打斷洛婧雪的話,「對不住,婧雪,我這麼說話不恰當,我沒事,你先回你院子去,我還有公事要辦。」

「你听我解釋……」

「我知道,不用解釋,我是真的有公事,你忘了我讓文昊去幫我辦事嗎?」

洛婧雪知道蕭元燁不想再說了,只能福身送蕭元燁離開,而後也轉回自己的院落。

「世子夫人,奴婢是不是做錯什麼事了?」

「你沒有錯,是我錯了。」

萱兒不解,「世子夫人錯了?你從嫁進侯府就恪守本分,照顧少爺、侍奉婆母,有什麼錯?」

洛婧雪是往前看了,但眼神茫然沒個焦距,「有時一個男人要的……並不只是一個合格的妻子。」

「世子夫人是指世子嗎?」

「過去世子並不注重男女之情,而剛剛你說的那些關于洛家的事,就是告訴世子,這個婚姻只是我逃離洛家的其中一個選擇而已,並不是非選不可。」

「可婚事本來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怎麼是你能作主的?」

「的確是,可誰會希望自己是那個不得已的選擇呢?但這還不是我做得最錯誤的地方,他可能感覺到了我對他的疏離吧……」

「疏離?怎麼會?奴婢覺得世子及世子夫人感情很好啊?」

「我是很喜歡他,但是不是把他當成夫君一樣的愛他,連我自己都沒有把握。」

萱兒覺得自家小姐聰明一世卻糊涂一時,她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的,一開始小姐是為了想好好在侯府生存下去才去做那些付出,但後來不一樣了,小姐每每跟世子在一起的那種笑顏,任誰看了都不會說一句他們感情不好。

「世子夫人,不是這樣的……」

「好了,別說了,我會想辦法跟他道歉、向他解釋,我們會沒事的。」

金文昊一進蕭元燁的書房,就看見氣急敗壞的蕭元燁。

蕭元燁本想打開書案上的卷宗,但看了不超過一行字,就又重重地闔上,然後把卷宗給摔到一邊去。

「世子?」

「你說說,我就這麼不討喜嗎?一開始利用我沒關系,畢竟那也不是個多好的家族,但嫁進來都快三個月了,還不能感覺到我的好嗎?」

金文昊一開始不懂,听到「嫁進來」這三個字,就明白世子這是和世子夫人鬧瞥扭了,方才在蔣府不是還好好的,從下馬車到回院落,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

「她讓卓楓喊我們爹娘,而不是父親母親,我還以為那就代表了我們的關系不單單只是一紙婚書的束縛,而是我們真的有感情,她想當那個跟我一起擁有孩子的人,她想當卓楓的娘,可她卻只肯喊我世子,你說,是我的問題嗎?是我對她太苛刻嗎?」

若是三個月前,金文昊可能會很震憾,但這段時間他看著世子的改變,早知道世子總有意識到的一天。

「世子沒什麼錯的。」

「是吧!」蕭元燁得到了認同,卻一點也沒有消氣。

「當然是的,世子您只是……動心了。」

「什麼意思?」蕭元燁抬起頭看著金文昊。

「屬下是說,世子喜歡上世子夫人了。」

「我當然喜歡她,她是我的夫人。」

「世子您有這麼喜歡過前世子夫人嗎?」

蕭元燁開口想說什麼,可一句話到了喉頭卻哽住。

金文昊又接著說︰「您一個大男人都沒說過的話,倒希望人家做為女子的主動?」

蕭元燁抹了把臉、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他倒回椅背看著屋梁,重重嘆了口氣。

是啊!是他對洛婧雪說,自己對男女之情沒有太大興趣的,是他對洛婧雪說,他娶妻子回來就是為了照顧兒子的,如今洛婧雪做到了,他竟埋怨她沒有做得更多?

「原來,錯的是我。」

「世子,現在有更重要的事,世子不能分心。」

「發生什麼事了?」蕭元燁坐直身子,他可沒忘了今天他會去蔣府參宴,是為了讓金文昊能潛伏進去調查的。

「屬下的確在後院看見了那個人,而且還有意外之喜。」

蕭元燁看著金文昊那得意的表情,知道這應該是一份極大的驚喜,「快說。」

「屬下偷听到了他們的安排,下個月初三他們又要交運賄款了,這回我們一定可以人贓俱獲。」

蕭元燁仔細思考,三年來他已經幾乎把許蒿賢的貪賄網全梳理出來了,就差抓個現行的證據,所以只要在交易現場逮人,人證物證都齊了,一切便都結束了。

「下個月初三是嗎?」

「是。」

「你去安排吧!」

「是。」金文昊領命,正要下去吩咐,可剛走到門邊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怎麼了?」蕭元燁看見他又邁了回來,問道︰「還有什麼事忘了說?」

「世子,您忘了,下個月初三是夫人回門的日子。」

蕭元燁頓了頓,但還是立刻回應了,「皇上交辦的事更重要,你就這麼吩咐下去吧。」

金文昊雖有猶豫,但還是應命而去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6-16 00:07:45

第十章 回門有人撐腰

萱兒看著洛婧雪心情不佳,卻也無從安慰起,可今天是回門的日子,夫人這般心情低落,實在不像一個回門的女兒。

她知道終究還是因為世子的關系,那天由蔣府回來後,世子就一直不冷不熱的,雖然看不出在生氣,甚至態度還很是溫柔,說話也輕聲細語的有求必應,可是兩個人之間就是彌漫著一股尷尬、疏離,世子甚至又不宿在自家小姐的院落了。

今天一大早世子就告知有事不能陪她一同回門,好的地方是這事是世子親自來說的,不是讓金護衛甚至是隨便一個人來傳話,也算是表達了世子的歉意,但小姐還是覺得不開心。

畢竟前幾日世子承諾一定會陪小姐回門的,結果現在世子不去了,小姐討厭洛家又得一個人去,心情能好嗎?

馬車來到洛府大門,謝姨娘已經帶著洛府的所有人出來恭迎了。

洛陽孜有事擔誤,交代過他若真的趕不及,讓謝姨娘務必好好款待蕭元燁不可怠慢,所以謝姨娘派了人在街口等著,遠遠的看見侯府的馬車就立刻回來稟報。

見從馬車上下來的只有洛婧雪,謝姨娘不解,但還是和和氣氣的,她除了在外人面前偽裝,這輩子還沒對洛婧雪這麼客氣過。

「世子他……會遲些才過來嗎?」

「回門是我回門,世子是閑人嗎?隨時等著陪我回門的?」說完,洛婧雪就要閃過她進洛府。

謝姨娘身後站著的是洛婭雲及洛熙南,洛婭雲見蕭元燁沒一起過來,當即露出了冷笑。

洛熙南沉不住氣,上前就要給洛婧雪難看。「笑死人了,回門當然是夫妻一起回,哪有新嫁娘自己回的,一個人回那叫做休妻,我說大姊,你被世子休了?」

「沒瞧見我坐著侯府的馬車回來嗎?你再胡言亂語,當心我讓世子治你的罪。」

洛婭雲不像洛熙南那麼不智,她損人都是陰著來的,「大姊,那日在蔣府我听襄妹妹說了世子拜堂遲到,又是半夜才回新房,想來世子可能真不喜歡你。雖然我們是平民百姓,但這門親事是永業侯定的,世子就算不喜歡,當初也該拒絕,又或者三個月前就該退婚,怎麼可以娶了又故意冷落你呢?」

洛婧雪听了之後冷冷笑了,洛婭雲這些話表面是關心、是為她抱不平,但又句句像刀,不過這完全影響不到她。

「如果是真的,二妹又能如何?」

「讓爹爹去找世子講道理,為你出口惡氣。」洛婭雲故作認真地道。

「然後呢?」洛婧雪走到了洛婭雲的身旁,她一向看不起這種綠茶婊,「二妹,就算我把事情鬧大,破壞了侯府的名聲,導致世子氣得休了我,他也不會選你的。」

洛婭雲被這麼明說,面子掛不住,連忙否認,「你胡說什麼?這不是我所想。」

「原來不是,那是我誤會二妹了,我在這里跟你致歉,我們進府吧,別在外頭曜太陽了。」

洛熙南瞪大一雙牛眼看著洛婧雪,語氣不善,「道歉嘴上說說就行嗎?」

「怎麼?難道還得我下跪道歉?道歉我怎麼這麼老實,把她心里的打算全說出來了?」洛婧雪嘲諷道。

「你住嘴!」

「洛熙南,我只嫁出去三個月不是三十年,我記憶力好得很,當時侯府的人來定婚期,洛婭雲特地精心打扮一番,與世子在花園里『偶遇』,這些事我全知道,還有你這個姨娘,話里說得我有多上不了台面,就等著世子退婚改娶她自己的女兒呢!」

「那又如何?我姊的確比你好!」

「好?」洛婧雪冷哼一聲,「那怎麼當年老侯爺沒挑她挑了我?還是……你們又想拿嫡出庶出來說事?」

洛熙南雖是洛家唯一的男丁,但庶出身分的確讓他覺得差人一截,可如今他有得意的本錢了。

「你得意不了太久了,父親已經打算把我姨娘扶正,到時我便是嫡子,姊姊就是嫡女,而你什麼都不是!」

洛婧雪雖不是古代人,也知道洛陽孜在玩什麼把戲,把謝姨娘扶正,洛婭雲成了嫡女,便也可以說一門更好的親事了,畢竟洛婭雲將要十八歲,再拖下去就成老姑娘了。

「那也難怪你們敢作我被休棄,改由洛婭雲嫁入侯府的春秋大夢了。」

「你沒能得到世子的喜愛,還不許別人得到嗎?」

「怎麼,洛府這麼大一處宅子沒個地方設回門宴,要設在大門口嗎?」

眾人聞聲回頭,看見蕭元燁及金文昊一前一後馭馬而來,謝姨娘連忙福身行禮,暗暗希望蕭元燁沒有听到方才的對話。

這時,由遠而近的馬蹄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洛婧雪回頭,那個因事擔誤的洛陽孜終于趕回來了。

洛陽孜在馬車里就听見車夫告知侯府的車隊正在門口,還以為自己剛好趕上,一等馬車停好,他就端著滿滿的笑意迎上前來。

雖然拜托蕭元燁在轉調上頭幫個小忙的事被拒絕了,但洛婧雪畢竟還是世子夫人,有這層關系在,他這個未來侯爺的岳丈身分還是挺吃香的,可不能因此得罪了。

「草民有事擔擱,幸好是趕上了。」

「趕上?原來謝氏攜你一對庶出兒女把我夫人給擋在大門口,是因為在等你趕上嗎?」

這什麼意思?他明明交代了好生招待,怎麼會把人給擋在門口?

洛陽孜對謝姨娘拋去不解的眼光,謝姨娘只是臉色蒼白,福身不語。

他尷尬地道︰「世子肯定是誤會了……」

「我至今還站在你洛府大門前,這是誤會?」蕭元燁挑眉。

「是草民怠慢,世子,請。」

蕭元燁牽起洛婧雪的手,昂首闊步往大門走去,在經過洛熙南的時候,他語氣冷冽地回了一句,「你說錯了一點,婧雪很得我的喜愛。」

洛婧雪抬頭望向蕭元燁,一反前幾天的冷漠,他的眼底帶著笑意、帶著溫柔,甚至比他們冷戰之前還要溫柔。

洛熙南臉色一白,洛婭雲更是神情鐵青,顯見被打臉的滋味並不好受。

眾人來到洛府廳里,蕭元燁及洛婧雪分坐主位,洛府奴僕送上了茶,洛婧雪端正的坐著,蕭元燁端著茶杯慢慢地喝著茶。

洛陽孜領著妾室及一雙兒女躬身站立,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蕭元燁好半晌才把茶杯放下,再望向洛陽孜時,眼神便顯得有些凌厲。「岳丈大人,洛府上下好生威風啊!」

「這……這肯定是誤會……」

「誤會?什麼樣的誤會讓堂堂世子夫人回不了門,在大門外曬太陽?」蕭元燁說到這里語氣放緩,但言語中帶著的諷刺卻更加明顯,「莫非是我上回對岳丈大人說了我尚未襲爵,洛府上下便認為我這個世子也跟你們沒什麼不同?」

「草民不敢、不敢!」洛陽孜冷汗都浸遍全身了。

「你是不敢,可你的姨娘敢不敢你知道嗎?」

「她肯定也是不敢的。」

「她不過一小小妾室,膽子可大得很,縱容兩個庶出兒女尊卑不分,今日就算婧雪不是世子夫人,她也是這洛府嫡長女,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庶出子敢對嫡出女如此大呼小叫的,更何況婧雪還是姊姊,長幼有序,岳丈大人,你沒讓洛熙南上過學堂嗎?他這規矩可是連我書院里的灑掃書僮都不如。」

「草民教導無方,有罪!有罪!」

「何罪之有?我方才听見洛熙南說了,你不日就要扶正妾室,他正炫耀著他及洛二姑娘都將成為嫡出子女呢!听這語意,洛熙南是明知道嫡出終究比庶出地位高些,他還如此對待嫡出的姊姊,就是明知故犯。」

「扶正一事,草民會好生考慮,定不會讓不肖兒女壞了洛家名聲。」

謝姨娘臉色大變,洛婭雲姊弟也是一臉不敢置信。

蕭元燁站起身,走到了洛陽孜面前,「岳丈大人,你要選什麼樣的人做正妻我不管,不過……你總不會盼著我稱呼婧雪生母以外的人為岳母吧?」

「世子身分尊貴,喚岳丈都折煞草民了,不喚自然是可以的。」

「那麼我的夫人自然也是不需喚一聲母親的吧?」

「終究是你的夫人,婧雪不會失儀,她會喊你的夫人為洛夫人,如此岳丈可滿意?」蕭元燁一錘定音。

「不敢!不敢!」

蕭元燁轉身走到洛婧雪面前,對她伸出了手,洛婧雪不明所以,但還是站起來回握住他的手。

「回門已經回了,門也進了,這回門宴……就憑你洛府的待客之道,吃了也是食不下咽,就不吃了。」

「世子……」

「還有,婧雪嫁入永業侯府,就是我侯府的人,我希望你以後別再拿洛家的事來煩她,那些都不關她的事,你可明白?」

這話說得很明白了,以後別再想讓永業侯府幫忙任何私事,洛陽孜盼著利用女兒高嫁的事還沒一點火光就被蕭元燁給掐滅了。

「……草民明白。」洛陽孜整個肩膀都垮了。

「另外,別讓我知道你打著侯府姻親的名義做什麼事,我翻臉起來可是六親不認的,希望岳丈能明白。」

「草民明白。」

蕭元燁點點頭,牽著洛婧雪的手轉身離開洛府。

侯府的馬車正緩緩駛回,金文昊騎著自己的馬、牽著蕭元燁的馬跟隨在馬車旁護衛,而蕭元燁與洛婧雪則一同乘坐馬車。

今日他們的確去了蔣建桓的手下交接賄款的現場,這人看來可能是蔣建桓身邊專門處理賄款的帳房,與蔣府的帳房並非同一人,足見許蒿賢一黨的貪賄金額有多龐大,竟有人專門處理。

蕭元燁在潛伏等待時機時,听見了蔣建桓的帳房稟報,說上回那筆交易已經成了,款項半個月後就可送到。

其實那次沒能成功的突襲,蕭元燁的心中一直有個疑點,那就是上回交易的對家究竟是什麼人,竟能讓蔣建桓親自出面辦?

所以一听這個帳房即將要接觸對方收取賄款,他立刻改變了計劃,先是按兵不動看他們怎麼交接賄款,然後記錄在冊,等雙方散了,蕭元燁再指揮他的屬下于隱密處抓住蔣建桓一行人,而部分的護衛則對那個專職處理賄款的帳房開始了一天十二個時辰的秘密盯哨,定要出交易的對象。

蕭元燁親自審問蔣建桓,無奈蔣建桓嘴牢得很,不過他早已經過了長久的調,證據也很充分,如今又截到了賄款,他並不在乎蔣建桓是不是願意招供,至于那個特別的交易方是誰他還不打算問,以免蔣建桓有什麼方法可以事先給許蒿賢透露消息,讓屬下盯哨一事變得徒勞無功。

許蒿賢的眼線鋪得有多廣蕭元燁無法估算,只能萬事小心。整個行動結束,在返回侯府的路上,金文昊才敢再提起回門的事。一開始听見一個人回門的女子可能會受到母家的冷落、嘲笑,蕭元燁雖然變了神色,但也沒有其他反應,直到金文昊說了一句話——

「世子,您這麼對待一個您愛著而她也愛著您的女子,您不怕會後悔嗎?」

「你怎麼知道她也愛我?」

金文昊月復誹著蕭元燁,既然用了「也」字,那世子是知道自己愛上了世子夫人的,既然如此有什麼誤會不能說開,要冷戰這麼多天?

難不成,世子是以為世子夫人不愛他而生悶氣?

「世子,您說世子夫人是為了離開洛家不得已選了您,可世子您想過沒有,人都是有感情的,不管她進門的時候是怎樣,她可能漸漸改變了心態愛上您了呢?」

「改變?」

「是,世子。世子夫人愛不愛您,看她的改變就知道了,世子夫人剛進門時對世子恭敬有余親熱不足,可如今她給世子送……」金文昊想了想上回世子夫人是怎麼說的,「送『愛心午餐』,在世子轉達不宿在世子夫人院落的時候,她還特地給世子備了夜宵、附上一張簡筆畫,還有,她上回送了幅雙面畫給您還記得嗎?」

蕭元燁當然是記得的,那幅像屏風一樣的雙面畫雖只有五寸高,放在書案上頂多就是擺飾,可那雙面畫極為特別,不管是由左方望去還是右方望去都各有一幅畫,而且是完全不一樣的畫,蕭元燁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畫屏。

蕭元燁不得不承認,金文昊說的這些都足見洛婧雪是花了心思的。

「如此世子還覺得世子夫人沒有改變嗎?如果她對您沒有情意,如果她只是為了在侯府生存,她就會和剛進侯府時一樣,一心照顧好少爺、服侍好老夫人就是,她會改變不正是因為對世子動了情嗎?」

蕭元燁這回是真的好好思考了起來。

見狀,金文昊知道蕭元燁就快想通了,他只要再推一把,「世子都說世子夫人是為了逃離洛家,那她一個人回門,不知道要遭受到多大的奚落……」

「走!去洛府!」

金文昊滿意地應是,隨即遣退其他護衛,與蕭元燁趕往洛府,果然就在洛府大門看見被刁難的洛婧雪。



短暫的回門結束,洛婧雪是松了口氣的,她的確不知道怎麼跟洛府的人相處,一頓飯要吃得那麼難受,還不如不吃。

「世子,你不生我的氣了?」

「我沒生氣。」

「沒生氣才怪。」洛婧雪不滿極了,她嘟著嘴嬌嗔著,「沒生氣哪會冷落我這麼久,我很想念那個會對我笑的世子呢!」

聞言,蕭元燁忍俊不禁,回頭捏了捏洛婧雪的臉頰,「別撒嬌。」

「世子不喜歡嗎?」洛婧雪攬著蕭元燁的手臂蹭了蹭,看見蕭元燁笑得更開了。

「好好好!我喜歡。」

「世子,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你說。」

「其實……我是真的喜歡你的,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愛,但對我來說,你已經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了。」

原來連她自己都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嗎?蕭元燁有些後悔自己生她悶氣,他應該要多點耐心的,至少先從讓她改口做起。

「我可以等,等你厘清你的心思,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至少私底下喊我的名字。」

這個人剛剛還在洛府耍派頭呢,現在就不讓人喊他世子了?

洛婧雪也不是不願意喊,這不是因為身在古代,以為身分尊貴的人都要有個尊稱的嘛!

于是,洛婧雪點了點頭,「好,我以後私底下就喊你的名字,元……」

話沒說完,眼角余光瞥見了窗外銀芒一閃,一道箭光破空而來,洛婧雪想也沒想,直接就撲到了蕭元燁身上。

「小心!元燁!」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蕭元燁根本來不及反應,就看見洛婧雪倒在了他的身上。

金文昊也被這暗箭所驚,擔心再有其他埋伏,他命令馬車改駛其他的路,並加速往侯府奔去,至于本來步行在馬車邊的侯府奴僕則命他們四散,各自尋路回去,只要不與馬車同行,這些奴僕性命應該無虞。

在急駛的馬車里,蕭元燁壓住洛婧雪背上的傷口,他從未如此慌亂過,只能大喊著,「加快速度!再快一點!」

洛婧雪倒在蕭元燁的懷里,視線開始變得模糊,她輕聲問著,「元燁……你有受傷嗎?」

「我沒有,你這傻子替我擋了。」

「那就好……那就好……幸好傷的不是你……」

「傷的是你那就好嗎?」

「元燁,我現在能回答剛剛我提起的問題了……」

「什麼問題?」

「元燁,我想……我是愛你的,我見不得你受傷,我不要你死……」

「婧雪……我也是,我也愛著你……」蕭元燁摟緊她。

「原來愛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啊……過去的我果然沒有真正愛過……」

洛婧雪回想她的上輩子,她交過男朋友,但總是維持不了太長的時間,因為她老覺得缺點什麼,現在想想,原來缺的是真正的愛意……

洛婧雪的傷雖然重,所幸她因為推了蕭元燁一把,導致那箭的角度有了偏差,所以沒傷及要害,更沒有性命之危。

洛婧雪躺在床上養傷的這段時間,連羅氏都對她改變了態度,其實本來羅氏也漸漸覺出了洛婧雪的好,只是嘴硬還不想承認罷了,但看她為了救蕭元燁自己卻受了重傷,羅氏又不是沒良心的人,怎麼還會嫌棄這麼好的兒媳。

她還交代了蕭元燁務必好好查清此事,這次的暗殺顯然是針對他而來的。

蕭元燁怎麼會不知道這次暗殺的起因,這肯定是許蒿賢下的令,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接近整個貪腐案的核心了。

只是許蒿賢會派人埋伏,是因為他知道蔣建桓已經被他的人控制住秘密關押了起來,還是因為他根本沒消除對自己的懷疑,想著寧可錯殺不可錯放,才安排了刺殺?

蕭元燁仔細思考推敲過,這次的埋伏並不是倉促之舉,若是因為蔣建桓被抓,來不及鋪排整個行刺計劃,所以,這個計劃只可能是更早之前就排定好的。

蕭元燁讓他的屬下不可掉以輕心,但仍繼續監視蔣建桓的帳房,務求把這最後一個貪腐官員成擒。

本來皇帝已經下令他加快查案進度,準備收網了,可因為這個未知的人,蕭元燁決定再暫延幾日,他正準備派人送密信進京給皇帝告知此事,結果就先等到了皇帝的聖旨。

西鮮在經過了多年爭戰之後,終于決定向朝廷輸誠求和,皇帝也不是好戰的,原先征伐西鮮是因為西鮮人時常進犯邊境,如今西鮮願意議和,朝廷能不多費兵卒就收納一個藩屬國,自然沒什麼好不答應的。

藩屬國的上貢必須以國土能生產糧食的面積、該國的各種礦產與人口情況,來計算該支付多少歲貢,所以剛議和的時候,都必須送上自己的國土輿圖及人口情況給宗主國,而負責送來這些文件的人就等同使臣。

由西鮮邊境入境後,最快能到達京城的路就是水路,但水路並沒有直達京城,向來都是在鄰近的秦西城轉走陸路進京。

既是使臣,就得派足夠分量的官員接待,在秦西自然就是蕭元燁了,皇帝還另行附上一份密旨,讓蕭元燁跟著西鮮使團進京,同時將許蒿賢的罪證借這個時機送進宮里。

洛婧雪從來都不是一個安分的病人,能下床後就不肯好好躺著,老是讓萱兒扶著她四處走,蕭元燁便讓人做了部輪椅車給她,這下有了輪椅的洛婧雪更不安分了,最後是蕭元燁一直在她身邊陪著,她才安分下來。

如今西鮮使團來了,蕭元燁還是得以公事為重,洛婧雪也能理解,直到蕭元燁告訴她,他必須陪著使團進京一趟。

這下洛婧雪不樂意了,京城雖不遠,但一連串的繁文縛節處理下來,總得近一個月才能回得來,要不是皇帝的命令不去會殺頭,洛婧雪還真不肯答應讓蕭元燁離開這麼久。

越接近使團到秦西的日子,洛婧雪就覺得心情越郁悶,她才剛懂得自己的心,兩個人還沒膩歪夠,蕭元燁就要被他的老板叫去辦事了,她怎能不郁悶。

但她終究是永業侯世子夫人,懂得自己的本分,她也不是那麼戀愛腦的人,她明白自己有社交義務,因此到了使團來到秦西那一天,蕭元燁在驛館設宴款待使臣團,她也隨行了。

洛婧雪覺得自己能行走,但蕭元燁不肯她太累,于是除了接待時不用輪椅車以外,剩下的時間她都必須坐著,洛婧雪也同意了。

使臣團送來的輿圖等文件自然要先給蕭元燁檢查的,不過所謂的檢查也只是個儀式,大概就是確認一下真有這些文件,然後便要交還給使臣團,待面聖那日再呈上。

洛婧雪彼時正陪在蕭元燁的身邊,便也一並看見了那幅地圖,她早先問過蕭元燁西鮮的位置,所以心里對西鮮的地圖是有底的,可當使臣將卷軸拉開,她卻皺起了眉頭。

「這便是西鮮的輿圖?」

「是的。」使臣恭敬地回答。

這不對啊!如果這是西鮮,那西南方還有一大塊土地怎麼消失了?

說來也神奇,這輿圖跟她在現代看過的地圖可說是相差無幾,她確定她沒有記錯方位,畢竟西南方有座綿延了兩千多公里的山脈地圖上倒是有,但西鮮的整個地形跟她記憶中的可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怎麼了?」蕭元燁看出了洛婧雪的疑惑,他國的輿圖別國不容易取得,他不知道她是覺得新奇還是感到意外。

洛婧雪幾乎就要說出這不是正確的地圖了,她倒不是能精確的畫出世界地圖,只是當年在學畫的時候,對于地圖上的山脈、水源、平原等等的漸層色仔細研究過,因此對地圖並不陌生。

既然做過研究,當然也知道有些年代的量測不可能如現代的衛星圖像準確,她甚至還吐槽過某電視劇,居然能在南北朝的時候就能畫出明朝還畫不出的蕃薯型台灣地圖。

「沒什麼,只是感到好奇罷了。」

「府里也收藏了些輿圖,你若好奇想研究,回府我拿給你。」

「好。」



宴席當晚,使臣聊起西鮮的風土民情,由于與中原文化大不相同,蕭元燁及洛婧雪听得津津有味,只是宴席到了一半,院子里就傳來了喧嘩聲。

蕭元燁示意金文昊去探,不一會兒便回來,竟是稟報放置西鮮使團帶來要面呈皇帝之文件的院落竟然失火了。

藩屬國使臣團若在宗主國出了事,那可是要受他國取笑的,蕭元燁立刻讓金文昊領著護衛及驛館的人全力進行搶救,可惜大火撲滅後,那些文件還是燒毀了。

這日早朝,有一御史出面參奏,皇帝知道了秦西驛館失火的消息,同時也得到了使臣帶來的輿圖及文件付之一炬的消息。

「這事朕知道了,要西鮮使團讓人再送一份來便是,東西既然是在我朝境內損壞的,就等西鮮再把文件送來使團再進京吧。」

「皇上是想從輕發落嗎?」

「何謂從輕發落?當然,驛館失火的確是驛館的疏失,該由當地知府詳失火原因,若是驛館人員失責,自當嚴加懲處,但若只是意外,小懲大誡便是。」

御史仍未甘心,繼續參奏,「皇上,這次失火不管是意外還是人員疏失,要受懲誡的人不應只有驛館人員。」

皇帝聞言蹙起眉心,這御史是保守派的人,如此積極參奏,他很難不去猜想這是許蒿賢想肅清異己的手法,只是這個事件能牽連誰?許蒿賢想下手的對象會是誰?

「這樣的懲誡不夠?你還想參誰?」

「皇上,西鮮使團帶來的輿圖等物雖然只是文件,但仍算是朝貢之物,皇上既然派永業侯世子接待使臣,那他就必須維護使臣團及朝貢物品的安全,如今朝貢之物毀損了,懲誡怎麼能只局限在驛館人員身上?」

皇帝終于明白,這是打算對蕭元燁下手了。

莫非許蒿賢已經知道蕭元燁在暗中調查他的事,想把蕭元燁提早滅了?若真是如此,那麼驛館的火災就不單純了。

皇帝的猶豫引來了多位御史的反應,一個個都出列奏請應該懲誡蕭元燁,出列的若只是保守派的人那還能說是黨爭,可御史一向是最激動的一群,只要挑起了一點漣漪,就能將之掀起濤天巨浪,如今連一些中立的御史也開始附議了。

「你們到底想參誰,不用遮遮掩掩,說啊!說出一個理由來!」

「皇上,永業侯世子負責接待使團,他應負全責。」

「彎彎繞繞了一堆廢話,就是想參蕭元燁是嗎?那何不一開始就說這事的責任不在驛館人員身上,而是在蕭元燁身上?」

「皇上是想輕饒永業侯世子嗎?皇上為一國之君,該當一視同仁、不偏不倚。」

皇帝都氣笑了,保守派的人居然敢說他偏頗?他若是偏頗,那許蒿賢這個人連站都該站不穩了。

皇帝望向許蒿賢,只見他昂首垂目,就好像只是一個無關的路人一樣,連看戲的神情都沒有。

「朕若是偏頗,就不會直到這回西鮮使團要進京,才想到秦西最高位者是蕭元燁,爾等若是公正,就該主動提醒朕忘了一個已經丁憂超過三年的永業侯世子,那麼如今蕭元燁已經襲爵進京任職,他就不會接下這次接待使團的任務,這把火也就殃及不到他,現在爾等還要說是朕偏頗嗎?」

御史被說得啞口無言,個個面面相覷。

這時,許蒿賢終于開口了。「皇上,臣認為御史們說的也不無道理,皇上日理萬機,總有疏漏之處,御史沒盡到提醒之責理當責罰,但這都不能免去永業侯世子的罪責。」「那許卿打算如何?蕭元燁雖負責接待使團,但他人也在驛館之中,難道他會放把可能會燒死自己的火?朕已經說了詳查此事,這還不夠?」

「永業侯世子既然奉旨接待,就等同于是驛館官員的主事者,他需負全責這點無庸置疑。」許蒿賢態度頗為強硬。

皇帝越來越期待蕭元燁送回京的罪證了,能讓許蒿賢這麼著急,怕是他想遮掩的事的確不小。

「依許卿的意思,這滿朝大小官員如果做錯事,豈不都是朕的責任?每一個官員犯了錯,朕都得下罪己詔了?」

「皇上這是曲解臣的意思,皇上真要如此包庇永業侯世子的罪責?」

「如果他真的有罪,朕不會包庇,可你們給朕的理由未免太過牽強,往例有過把這類文件當成朝貢之物的情況嗎?往例有過藩屬國無一點責任,全是我朝責任的情況嗎?朕若將蕭元燁入罪,那百姓會不會又說是朕羅織罪名?」

改革派的人近年來雖然低調避險,在朝政上除非是重大事件,對保守派也不強奪其鋒,但這是大事,他們當然難以再沉默。

而保守派的人目的已經很明顯了,只是先不論他們兩派,怕是連中立不涉黨爭的官員都無法統一意見,直到有名官員站了出來。

「皇上,將這文件視為朝貢之物的前例不可開,否則之後若有有心人想肅清異己,怕是會後患無窮,試想,若皇上定了荔枝園的一株荔枝樹為貢品,當然,偷食其果是欺君大罪,但那果農在疏果的時候剪去其枝,算不算毀損朝貢之物?」

許蒿賢還想辯論,「皇上,這是狡辯……」

「許相,您也莫急,我還未說完。」那官員接著又說了,「臣認為,朝貢之物不能隨意認定,但永業侯世子也不能輕易月兌罪,他的確領旨負責接待使團,驛館大火他確實沒有盡到保護的責任,該與驛館官員同罪,若驛館官員沒有任何罪責,怕是驛館的安全未來將更加不可信任。」

皇帝沉吟了起來,這回的理由倒是說得合情合理,他說了把罪全歸責在蕭元燁身上是縱容驛館官員,反著說若驛館官員需負全責的話,那他定這接待使團的任務有何意義?這任務就是要負責的官員把使團好好的送進京里不是嗎?

不過這樣的罪責的確會比毀損朝貢之罪輕上許多,當然,如果是驛館人員疏忽而引發的火災,驛館人員該死,蕭元燁也不無辜,吃罪也是應該的。

于是,皇帝點頭應了,「就依卿所言,令當地官府嚴查。」

許蒿賢知道皇帝心意已定,便也不強杠了,轉而說起地方官府怕是不敢治蕭元燁的罪,應由朝中調派領旨調查,才能不懼永業侯府在當地的勢力,並建議了前往調的官員名單。

皇帝又不是傻子,派了許蒿賢建議的官員去,那蕭元燁怕只能丟爵了事,當然,改革派的人也選不得,否則又會給御史逮到機會說他不公。

有些中立派的御史互相眼神交流之後,紛紛出列表示願意接下這個任務,他們一向自視甚高,看不慣許蒿賢一派是正常,但也沒對永業侯一派有多大的好感,這麼一個可以證明自己不同流合污的機會,他們自然是不願放棄的。

這時,皇帝看向了一名御史,這人到底是反其道而行還是對這回的斗爭不感興趣,一直未曾發言。

「朕同意派御史前往調,至于人選,朕自有考量。」皇帝說完這些就退朝了,再也不給任何人機會上奏。

就在皇帝還未選定派往秦西的御史時,又有幾道奏摺送了上來,其中陳述蕭元燁魚肉鄉民,書院入學必須收取昂貴束修,其妻洛婧雪甚至販售高價筆謀財。

至此,皇帝知道秦西將迎來一場暴風雨了,如此派往秦西的御史更不能馬虎,于是他又想起了那個在朝議時唯一一個不說話的御史。

他讓人調查過,這個人過去未曾依附任何黨派,甚至沒加入名為中立派,但還是自行抱團的那些御史社交圈里,或許……他是真正中立的人選。

于是,皇帝便將前往秦西查案的任務派給了那名御史——左畢成。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6-16 00:08:05

第十一章 蕭元燁被捕下獄

洛婧雪不明白,就是燒毀了幾份文件,人員完全沒有受傷,她能理解在驛館發生火災有些官員是需要負責的,但她不明白怎麼就險些構成欺君之罪了?

所幸朝中最後決定不以毀損朝貢之物的罪名論處,可彷佛不把蕭元燁構陷入獄不滿意一樣,又生出了什麼魚肉鄉民的罪名,之前那些針對書院收費問題的謠言,就是在為這個罪名做鋪陳吧!

好在他們把帳本都保留得很好,可不免讓洛婧雪懷疑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誰想置蕭元燁于死地?

于是她領著萱兒前往蕭元燁的院落,想把一切問清楚。

蕭元燁正和金文昊討論著什麼,見洛婧雪來了,立刻迎上去扶住她,「你怎麼過來了?要來也不坐輪椅車,讓萱兒推著你來,萬一傷口又疼了怎麼辦?」

「我的傷在背上,走幾步路不會有事的,可我擔心你,朝中莫不是有人要害你?」

蕭元燁不想多說就是不願讓洛婧雪擔心,但他也知道洛婧雪不傻,她不會相信他沒有政敵,也不會相信他只是安分的丁憂在家管著一個書院也能出這樣的事,他嘆了口氣,決定全盤告訴她。

洛婧雪知道蕭元燁要說的是機密,便讓萱兒守在門口。

蕭元燁扶著她坐下後,就由改革派及保守派多年來互相對立開始說起,再說到皇帝忌憚許蒿賢的勢力,也想徹底拔除這顆毒瘤,再到永業侯急病而逝,皇帝讓他借著丁憂期返鄉調許蒿賢一事,全部都告訴了洛婧雪。

「所以你一直擁有一支暗衛在替你辦事?」

「沒錯。」

洛婧雪心里其實藏著一些疑問,如今那些疑問的解答似乎都指向蕭元燁在調查許蒿賢的事。「成親那日你遲了,與這件事有關嗎?」

蕭元燁知道洛婧雪很聰明,卻沒想到她那麼快就能聯想到,「是,那天我遲到,是因為我在听取暗衛的急件密報,不得不誤了時辰。」

「那晚你受傷,跟蔣家有關系?」

蕭元燁可意外了,她或許可以察覺到與查案有關,但是怎麼聯想到蔣建桓的?

「你怎麼知道?」

「我不但知道,我還知道蔣夢襄暗戀你。」

金文昊偷偷看了蕭元燁一眼、忍住了笑、世子夫人這臉色可一點都不像不在意的樣子。

「她們怎麼想的我無法左右,但你要知道我對她們都沒有興趣。」

「她們?」洛婧雪既然知道自己愛蕭元燁,那麼他們之間的感情就得好好立個規矩了,「除了蔣夢襄及洛婭雲,怕是還有其他女子暗戀你吧?」

「沒有了。」

「你敢保證?」

蕭元燁當然想保證,但金文昊立刻清了清嗓,示意蕭元燁別為他人腦子里的想法做出任何保證。

蕭元燁想了想,回道︰「就我所知沒有。」

金文昊也立刻緩頰,「世子夫人,世子這條件,你都說他人是暗戀了,怎麼能保證沒有其他的女子傾慕著世子呢?」

洛婧雪想想也是,花兒生得漂亮、花蕊含著蜜,招來了蝴蝶引來了蜜蜂,是花的錯嗎?

看著蕭元燁對她討好的笑著,洛婧雪想到這人可是未來的侯爺,這麼懼內哪還行,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麼夫人可否告訴我,是怎麼知道與蔣建桓有關的?」

「我們去蔣老夫人壽宴那日,蔣夢襄蠢到在自家的宴會上尋釁滋事,處處針對我想讓我難堪,我問過萱兒了,過去我與她可沒有什麼交情往來,她就連跟洛婭雲都不對盤,洛婭雲對你的心思我是知道的,什麼事情能讓兩個過去不對盤的人聯合起來對敵,那只有可能是我有什麼她們沒有的東西,她們嫉妒,于是我立刻就想到了你。」

听到洛婧雪說的話,蕭元燁還是頗受用的,那表示在她心中他是真的有足夠分量,才能讓她立刻想到他。

「如此的確是解釋了你知道蔣三小姐心思的原因,那我受傷的事又是怎麼與蔣家連上關系的呢?」

洛婧雪眨了眨眼,「因為那天蔣夢襄問了很奇怪的話,她說你不但拜堂遲了,還是半夜才回的新房。」

「她真這麼說?」

「我立時就否認了,她卻說我丟臉的事都傳出去了。」她頓了頓,看見蕭元燁皺眉沉思,便又接著說道︰「我後來問過萱兒,雖然我剛入侯府的時候奴僕們的確看不起我,私下也少不了議論我,但她並沒有听過關于新婚夜的什麼傳言,即便是萱兒也不知道你新婚夜的動向。」

「所以你便猜測與蔣府有關?」

「對,我猜是蔣府發生了什麼事,蔣建桓懷疑是你所為,教了蔣夢襄一套說詞來套我的話,如果你真的半夜才回房,他便得到了證實,如果他推算錯了,也只是後宅女子的小斗嘴而已,誰都不會搬到台面上去說給自己丟臉,只可惜蔣建桓低估了自己女兒愚蠢的程度,那日才會把事情鬧大。」

「我夫人真是聰慧,那蔣建桓是許蒿賢的心月復,我受傷是因為埋伏要抓他個人贓俱獲,卻出了岔子,蔣建桓沒有證據證明是我所為,但因為永業侯府與許蒿賢向來不合,他自然第一個懷疑我,蔣建桓也不是蠢的,他之前想找證據,可惜一無所獲。」

「書院遭賊那次對吧!」

「這夫人又是怎麼知道的?」蕭元燁又驚訝了。

他是把她想得多笨,這麼簡單的事都想不通?

「我畫了張那麼精確的人像畫,連韓老板都說好像那人重新出現在她眼前一樣,如果這人像畫去了官府,不該滿大街張貼尋人嗎?就算官府的人畫不出第二張,再找我畫也不是不行,但這事沒去到官府,就表示是你的私事,而你很可能一看到人像畫就知道那人是誰了,所以才沒讓官府的人去找。」

金文昊早已目瞪口呆了,除了沒想到世子夫人能推測得那麼準確以外,也因為世子夫人明明一直都有懷疑,卻能沉得住氣不問。

蕭元燁覺得他沒什麼好驚訝的了,他的夫人就是如此聰慧,「沒錯,畫中人在我受傷那次也在場,只是我並不知道他是哪方的人,所以一直暗中調查。」

「既然蔣建桓是你要調查的人,那日去蔣府不會只是祝壽這麼簡單吧?可那天金護衛並沒有同行……」洛婧雪邊說邊看著金文昊的臉色,「不對!既然要調查當然不能明著來,你身邊的護衛一旦消失一定會引起蔣府的懷疑,所以金護衛不能明著出面。」

蕭元燁以三指撐著自己的額側,等著洛婧雪的推理。

「以金護衛的身手,若蔣府只是翻個牆就能進去的話,那早就完成任務了,最有可能的就是蔣府戒備森嚴,必須趁防衛松懈的時候去查,壽宴那天就是一個機會,只是金護衛該怎麼進去呢?那天壽宴雖然可以帶隨侍的奴僕,但你並沒有帶,除了萱兒就只有一個車夫,但車夫得隨時看管馬車不可能離開,所以他不會扮成車夫……馬車有夾層!」

金文昊張著的嘴久久闔不攏。

見狀,洛婧雪就知道她沒猜錯了,「啊哈!果然如此!」

金文昊發自內心的鼓起掌來、還一邊搖頭贊嘆。

洛婧雪得意的點點頭,而後又說出了她最新的推測,「怕是驛館失火一事,也與許蒿賢月兌不了關系吧?」

蕭元燁放下手坐直身子,神色嚴肅起來,「我也懷疑與他有關,如今朝廷派了一名御史來查,但朝中情況如此,我任何人也不信,已經讓自己人去這事了。」

「我不明白,那地圖我再畫一次就有了,有這麼嚴重嗎?」

「律法擺在那里,用對了就能大事化小,反之也可小題大作。」

「我畫出更漂亮的地圖賠給皇上一份行不行?」

剛剛才夸她聰明,怎麼就突然提出孩子氣的疑問了,這是換一幅漂亮一點的輿圖就能了事的嗎?

「你若願意,可以將我朝疆域用更新穎的畫法重制呈獻給皇上,但西鮮輿圖這事你是幫不上忙了。」說完,蕭元燁示意了下。

金文昊便往博古架走去,不一會兒再回來時,手上拿了一卷輿圖。

蕭元燁把輿圖交給了洛婧雪,說道︰「接下來的事我會處理,你不用擔心,要真的為我擔心,你就找其他的事忙忘掉我這邊的麻煩事,輿圖重制這一點我覺得不錯。」

洛婧雪接過卷軸後慢慢攤開,邊說道︰「我可以用顏色來重新繪制地形,讓山川平原等等所有地貌都可以一目了然……」

地圖很大,光靠洛婧雪的雙臂張不開,她把另一邊交給金文昊幫忙拉開,卻因為輿圖的地形相比西鮮呈上的準確許多而止了言。

「話怎麼說一半?」蕭元燁覺得奇怪。

「西鮮是一個很落後的小國嗎?」

「自然是不如中原富庶,但要說落後,怕是全西鮮人都不能認同。」

「那對于繪制輿圖的能力應該也不差吧?」

「各國繪制輿圖大多都遵循相似的量測技術,而量測法並不是機密。」

「會不會有意外?有其他人知道他國輿圖的意外?」

「既然量測法不是機密,自然也有輿圖外泄的可能,但那不是大範圍的,有時為了開闢商道,商人會自制輿圖,又或者專門研究輿圖量測法的人,在研究時候也會畫出自己的輿圖,但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而且有目的繪制自然不會隨意公開示人,所以輿圖的保密性還是有的。」

洛婧雪這麼問,是為了即將出口的疑問打底,總不能到時蕭元燁問她為什麼知道,她卻回答不出來吧!

「我在學習繪制輿圖的時候,見過一幅與西鮮輿圖十分相似的輿圖,而且面積比西鮮呈上的輿圖還要大上三分之一。」

「你會這麼問,就是有很大的信心你所見過的那幅就是西鮮輿圖無誤吧?但何以見得不是你曾見過的那張是錯誤的?」

「所以這只是我的疑問,要怎麼證就是世子的問題了,但我可以很肯定的向世子保證,我識得的那位繪制輿圖的高人幾乎不會出錯。」

當然,衛星地圖怎麼可能有錯,那可是俗稱的「上帝視角」。

蕭元燁沉吟起來,總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最後,他做了決定,「你能重制一幅你記憶中的輿圖嗎?」

「憑記憶,我只能畫出大致的面積及主要地形,除非你給我一張輿圖,我有得參照就可以畫得十分詳盡,而且更加精美。」

蕭元燁听了點點頭,接著說道︰「你憑著記憶重繪便是,但為了證明你的能力,我需要你再畫一幅我朝的輿圖為證。」

「你想拿著這兩張輿圖做什麼?」

「我還有些疑點要厘清,有了眉目後自會跟你解釋清楚。」

「好。」

「另外……與石老板合伙的帳冊,你應該留有復本吧?」

「有,都收在我書房里呢!」

「這事有誰知道?」

「玉紱閣的那邊的人以及萱兒。」

「我知道了,朝廷派來的御史屆時肯定會好好查帳,你不用擔心,問心無愧就好。」

洛婧雪點了點頭,收好輿圖就去準備重新繪制的事了,只是臨要離開前,她又走回來把輿圖放下,然後站到了蕭元燁的面前。

金文昊見狀,默默地退下,走的時候還順便幫他們帶上了門。

蕭元燁伸出手將洛婧雪拉進懷里,讓她直接坐到了他的大腿上。「怎麼了?」

「之前要暗殺你的人,想來也是許蒿賢吧?」

「是。」想起洛婧雪為他擋下的那一箭,他到現在都還心痛莫名。

「元燁,只有問心無愧就夠了嗎?這滿城的輿論真的對你沒有任何影響嗎?」

洛婧雪雖然來自全世界多數都是民主國家的現代,但她知道這世上還是有不少沒人權的國家,只憑著國家領袖的一句話就能將人入罪及處刑,更何況她如今身在封建制度的古代。

一個連皇帝都忌憚的貪官該有多大勢力?而皇帝是否真的相信蕭元燁呢?

「婧雪,別擔心,皇上不是昏君,他能看清這其中的問題。」

「我還擔心另一件事。」

「喔?還有什麼我沒想到的嗎?」

「我不覺得你沒想到,你只是不願意想。」

「你……擔心什麼?」

「我擔心有朝一日你若真的拉下許蒿賢、清理了許蒿賢一派,屆時朝中最大的勢力變成了誰?」

蕭元燁聞言不再說話,但他的臉上沒有一絲驚訝或波動,洛婧雪便知道,蕭元燁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了。

左畢成來到秦西的前一日,發生了一件大事,玉紱閣失了火,燒毀了部分客室及帳房,鋪子的損失倒是小事,就是那些帳冊全都付之一炬。

所幸玉紱閣的帳冊向來一式兩份,有專門的庫房存放,帳房里只會擺放近期的帳冊,只需將近期的帳冊重制一份便是。

然而比較大的問題是,與洛婧雪合伙的墨水筆生意,因為另一份帳冊已經給了洛婧雪,所以燒掉的是玉紱閣里唯一的一份。

當石秋亭前往侯府拜訪,想要拿洛婧雪手上那版帳冊來重謄抄一份時,卻得知侯府也遭遇祝融,洛婧雪的書房同樣燒毀,帳冊也不存在了。

無獨有偶,蕭元燁也一起遭災,那日下了一夜暴雨,登麓書院的帳房屋頂竟然被大雨沖刷出了幾個缺口,整個帳房都被雨給淋濕,帳冊自然也糊得看不清上面寫著什麼字了。

左畢成來到秦西後兵分兩路,一邊調查驛館失火的案子、一邊調蕭元燁與洛婧雪是否借勢斂取錢財,卻得知登麓書院及玉紱閣的帳冊都剛好遭了災。

「世子、世子夫人,您覺得本官會相信兩位的帳本都剛好毀損?」左畢成皺眉。

「這的確是事實。」

「世子……」左畢成踱了幾步,對于蕭元燁不甚在意的表情,他的語氣轉為嚴厲,「若本官說世子是為了躲避追,刻意燒了帳本,是不是也有這個可能?」

蕭元燁冷哼一聲,彷佛這是一個多蠢的方法,「左大人,我若要躲避追查,再做一份假的帳冊便是,何須燒了帳冊引人懷疑?」

「因為假的帳冊不經,沒有帳冊就查不出任何證據了。」

「那左大人意欲何為?」

「本官自然會仔細調查,即便沒有世子及世子夫人這一方的帳冊。」

「左大人以往名聲滿朝皆知,是一個真正中立、不依附任何一派的御史,我相信左大人定能秉公處理,還我一個清白。」

「若世子真的清白自然是如此,但若世子犯了罪,本官也會詳實的上呈給皇上,不會有所偏頗。」

「我不需要左大人偏頗,只需左大人不偏頗。」

「那是一定。」



兩人的對話言猶在耳,不到三日,蕭元燁就被左畢成派人逮捕了,暫時借了府衙的大牢關押。

驛館火災一事,經調查沒有疏漏,火災可能就是不經易的意外導致,左畢成把情況一一記錄在冊,等著回京呈給皇帝,再由皇帝定奪如何懲處。

至于蕭元燁及洛婧雪借勢斂財一案,左畢成經過調查,墨水筆的售價的確不低,購買的也大多是較為富裕的人家,買賣本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賣得貴顧客可以選擇不買,左畢成要調查的是有沒有人為了與侯府達成什麼「交易」,才願意高價購買。

石秋亭的人緣不錯,他的帳冊是燒了,但與他交易的那些商家帳本可還在,例如制作筆管的紫竹是跟澄心紙寮的老板韓淨訂購,她前不久才在書院附近買下一處竹林,其中就有紫竹林。

再例如墨水是跟韋少坤訂購的,但因為韋少坤的腿腳不便,所以韋少坤會在密室調出配方之後,交給玉紱閣找的代工制墨廠來生產墨水,所有代工費用都有記錄,至于給了化名為「墨竹先生」的韋少坤的費用,韋少坤都簽了收條的,就放在庫房里。

所有東西合算之後就能估出大致成本,墨水筆的成本高,自然售價就高,當然,它的利潤也確實不低,可左畢成的質疑石秋亭也能輕松應付。

「草民可贈予左大人一套墨水筆,左大人實際使用便會明白有需求、有能力買得起這種筆的人,為什麼會選擇購買墨水筆了。」

左畢成自費買了一套,而後就沒再針對洛婧雪的部分進行搜證,直接把當下調查過後的結果記錄在冊。

但蕭元燁可沒這麼幸運了,那日左畢成暫借來辦公的府衙大門有人擊鼓申冤,知府升堂一問,才知道都是來告發蕭元燁的人。

他們告發蕭元燁借由在吏部的人脈賣官,高額的束修只是敲門磚,蕭元燁會以學子在書院的期間觀察可以敲詐的對象,然後在學子科考及第之後,在等待授官的期間找上及第的學子賣官,給予高額的賄款後就能調任肥缺。

左畢成知道這件事後,連對質都沒有,就下令府衙官兵前往侯府拿人了。

金文昊領著護衛阻擋,蕭元燁知道情況後卻是主動命令屬下撤退,金文昊猶豫不肯,被蕭元燁再次喝斥,這才不甘心地指揮下屬退了。

而後,蕭元燁自願跟著官府的人走了。

官府的人畢竟因著他的身分不敢造次,見他自願就逮便也沒上繚鎊,只是讓官兵前後左右包圍,押解他前往府衙大牢。

在臨出侯府前,聞訊的洛婧雪趕了過來,卻被官兵無情地推開跌倒在地,只見一直很配合的蕭元燁停了下來,大聲怒斥。

「想要我配合就管好你自己的手!我夫人舊傷還未癒,傷了她,你們出不出得了侯府大門都不知道!」

「你敢威脅官差?」官差橫眉豎眼的。

「只要皇上一日不定我的罪,我就是永業侯世子,你算什麼?」

「你……」

「讓開!」一直在後頭跟隨著的金文昊又領著護衛上前對峙。

官兵見情況對自己不利,只能退開。

蕭元燁上前扶起了洛婧雪,關心問道︰「你的傷還好嗎?」

「痛,但沒有大礙。」

「要小心,你之前險些丟了性命,這傷不能大意。」

「我知道。」

「我離去後母親定然著急,卓楓也會十分害怕,我知道你也只是一個弱女子,但這個家我只能交付予你。」

「我會守好侯府,等你回來。」

「要辦什麼事交代文昊。」

「好。」

蕭元燁轉而對著金文昊吩咐道︰「文昊,從此刻起,世子夫人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她交代了什麼你都必須完成。」

「屬下遵命。」

「還有,我親人們的安危就交給你了。」

「屬下定不負世子所托。」

「好。」蕭元燁交代完便要轉身離去,可一轉身衣袖就被人扯住。

他回過頭,看見洛婧雪含著淚的雙眼。

她很想堅強,她也很想忍住淚意,卻只能死死咬著唇,就怕自己哭出聲來。蕭元燁伸出手模了模洛婧雪的頭,給了她一個微笑,「等我回來。」

洛婧雪搖著頭,手還是不舍得放,蕭元燁終究還是撥開了她的手,毅然決然的轉身,隨著官差而去。

等到他再也不見人影,洛婧雪身子晃了晃,一口腥甜涌上喉頭,在眾目睽睽之下嘔血昏倒。



那個所謂中立的左畢成出現在府衙大牢時,正盤腿靠牆坐著閉目養神的蕭元燁只是睜眼看了他一下,就又闔上了眼,沒再搭理。

「許蒿賢讓你來談什麼條件?」

「你何時知道我是許相一派的人?」

「要說知道,當然是你不經對質就定了我的罪的時候。」

「這話指的是確定吧,那你何時開始懷疑的?」

蕭元燁終于睜開了眼,直視著左畢成,「在皇上定了你前來秦西,許蒿賢竟沒有任何因應措施的時候。」

「皇上定的人,許相如何改變?」

「他雖然改變不了人選,但會進言這是大案件,只派一位御史不夠,然後請皇上再派一至兩人互相牽制。」

「既然你早就懷疑我,為什麼沒有防範之法?」

「你又怎麼知道我沒有防範?」

「你如今身在牢獄之中不是嗎?」左畢成平日里道貌岸然的模樣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狡詐。

他是許蒿賢埋在御史台里的暗樁,就是留著用在這樣的時刻。

「我不是許蒿賢,他有罪證需要隱瞞,自然要做很多其他的事來掩飾他的罪行、我坦坦蕩蕩,只需把事實交出來即可,所以我做的準備就是把帳冊給整理好,等著你來閱。」

「我可沒有看見帳冊。」

「我的帳冊發生什麼事,你會不清楚?」

「世子,你可別含血噴人,帳冊發生了什麼事與我無關。」

蕭元燁冷哼一聲,又闔眼靠回牆上,「當然與你無關,你做到這個位置還要自己出手去燒帳冊,那豈不大材小用了。」

「可惜,你沒有證據。」

「我是沒有,但你的證據就能站得住腳?」

「為什麼不行?那些證人說的都是實話,的確有人找他們賣官,他們也的確付了賄款,但卻沒有得到滿意的官職。」

蕭元燁倏地睜開眼,他終于想通為什麼有人敢誣告他,「他們說的都是真的,賣官之人用的是我的名義,而他們被授予不滿意的官職是許蒿賢刻意為之,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讓他們反咬我一口。」

「不愧是永業侯世子,這麼快就想通了。」

「許蒿賢這計居然鋪陳了這麼久?」

「永業侯病逝後,你丁憂返鄉,許相便決定把你永遠掐滅在秦西。」

「既有這樣的罪證,早些下手就好,何須刻意安排暗殺,白白讓我意識到有人想對我不利?」

左畢成嘴角上揚,「許相這安排是長遠的計劃,他知道一點點的風聲無法讓皇上失去對你的信任,所以準備了一連串的黑料,一步步的施放,一開始百姓會相信你,第二波黑料釋出後,便會有部分的百姓開始懷疑你是不是真是品性不端,才會有那麼多不利于你的傳言,長此以往下去,你的名聲就會徹底被弄污,到時把最關鍵的賣官案送到皇上面前,你就永無翻身的機會了。」

蕭元燁大笑,像是听了多好笑的笑話一樣,「為了入罪于我,許蒿賢費心了。」

「可是一次交易時,一群身穿夜行裝的蒙面人突然介入,讓許相懷疑你並非安分待在秦西。」

「所以他加快散布謠言,並派人暗殺我,如果暗殺成了,再把我賣官的謠言傳出,到時死無對證,皇上會相信我真犯了事,對暗殺的事就不會太過重視,許蒿賢只要選對了人來查案,我的冤情便永無昭雪之日了。」

「確實如此。」

「但如今我沒死,我還有一張嘴可以說話,你以為我不會抗辯?你難道是想著把我押回京城受審,然後半路讓我發生什麼「意外』,永遠滅了我的口?」

「世子,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啊!」

「既是如此,你來做什麼?發生了什麼事是即便我死也沒辦法解決的,得許蒿賢讓你來找我談條件?」

「蔣建桓。」

「蔣建桓?他不是許蒿賢的心月復嗎?」

「世子連他的事也知道?」

「我底下的人也不是吃白飯的。」

「那麼……蔣建桓的失蹤,與世子月兌不了干系吧!」

蕭元燁愣了下,「蕭建桓失蹤了?」

左畢成邊觀察著他的神情,邊問道︰「世子,別裝傻了,許相早就知道是你抓走了蔣建桓。」

「許蒿賢就這等智慧?」蕭元燁冷哼。

「你……」

「左畢成,你以為我會傻到打草驚蛇嗎?我若抓了蔣建桓,他以及許蒿賢的罪證此刻早已經在皇上手上了,還會等你把我抓進大牢?」

「你自然不傻,蔣建桓並不是無故失蹤,他的一名侍僕曾回蔣府,告知他在外地的生意出了意外要立刻前去處理,蔣府的人不疑有他。」

左畢成不得不佩服蕭元燁的智計,許相與蔣建桓定有固定的日子呈報消息,上一回呈報的日子才剛過,要不是許相臨時定下此計派了他來,也不會發現蔣建桓已消失數日。

「世子這計鋪排得好,若不是我來了,怕是許相知道蔣建桓失蹤都是一個月後的事了。」

蕭元燁挑眉,「人就算是我抓的好了,我抓了人不往京里送,還故弄玄虛做什麼?」

「抓了人,你就有了人證物證,我想你本來的確是打算往京里送的,只是正好出了這事,你來不及,再者你也不希望這事傳開,因為你還等著收另一條線,可不能現在打草驚蛇了。」

聞言,一直十分悠閑的蕭元燁臉色終是沉重了起來,「什麼叫另一條線?」

左畢成一時傻住了,蕭元燁這反應,怎麼好像真的不知道蔣建桓除了蔣府的總管還有另一名帳房?

「世子,你的演技不錯,但你真以為我會相信?」

蕭元燁沉默了許久,似是在思考,而後突然大笑起來。

左畢成皺起眉頭,不明白蕭元燁在玩什麼把戲。

「左畢成,你最好快回去告訴許蒿賢,他被蔣建桓背叛了。」

「不可能!」

「我告訴你吧,我的確已經掌握了許蒿賢足夠的罪證,可是我必須抓人拿贓,于是我讓暗衛跟蹤蔣建桓,得知他有急事出城的消息,還運了好幾馬車的箱子要走,我懷疑馬車里裝的都是要呈給許蒿賢的賄款,所以我派人暗中跟隨,要在他交付賄款給許蒿賢派來接應的人時抓個現行。但到了半路便被蔣建桓的人發現,經過一陣廝殺,終究還是讓蔣建桓逃了,我原本以為錯過了機會,現在想來……許蒿賢怕是被蔣建桓黑吃黑了。」蕭元燁眼中的幸災樂禍完全不掩飾。

「蔣建桓可是一個人帶著護衛走的,世子要我相信他拋棄老母親、妻子妾室及兒女,一個人跑了?」

「你又怎知蔣建桓沒做打算?畢竟如你自己所講,按常理來說,許蒿賢得要一個月後才會發現蔣建桓失蹤了。」

左畢成冷笑,「世子,請繼續,我看你還能編出多可笑的故事。」

蕭元燁聳了聳肩,「左畢成,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到底是我的故事合理,還是你的猜測準確,不過我希望你別琢磨太久,你拖得越久,蔣建桓就跑得越遠,下一回逃走的可能就是蔣建桓的帳房了。」

左畢成那萬事盡在掌握的表情慢慢收斂起來,抓著牢房門柱惡狠狠地道︰「蕭元燁,別把我當傻子!我告訴你,這是你唯一一次的機會,把你手上的證據還有蔣建桓交出來!」

「證據我是收集了不少,但你以為我會傻到乖乖把證據給你嗎?」

「只要你交出證據,指控你的人就會消失,朝臣們雖然會懷疑你的人品,但最後都會因為沒有證據而作罷,部分御史會說無風不起浪、空穴不來風,奏請皇上削去永業侯的爵位,你會變回一平民百姓,但你可以活著回家與你的母親、夫人、孩子一起生活,下半輩子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

「你以為我會相信許蒿賢的承諾?」

「世子,只要你翻不起浪,許相也不會多花費心思對付你,你可以慢慢考慮,但別考慮太久,忘了告訴你一個消息,在你被府衙的官差押走之後,世子夫人口吐鮮血昏了過去,至今未醒,你再拖下去怕是見不到她最後一面了。」

蕭元燁聞言情緒激動起來,他沖到牢門邊,抓著牢房柵欄怒斥,「你胡說!」

「我是不是胡說你無從得知,只能相信我了。」左畢成說完就轉身離去。

他雖然不信蕭元燁的故事,但小心駛得萬年船,他還是得派人好好調查清楚。

此時牢房里的蕭元燁癱坐下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

已經走到大牢門口的左畢成听見了,露出一抹冷笑。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6-16 00:08:30

第十二章 面見皇帝呈證據

不久,在京里的許蒿賢收到了一封來自秦西的密信。

「蕭元燁肯交證據嗎?」

許蒿賢的幕僚宋先生看完信,仔細思量目前的情況,對現下的狀況還是很有信心。「他還不肯交,但左大人已經對他施加壓力,他應是撐不了多久了。」

「這小子,看不出他整日待在那個書院里像在養老一樣,居然私底下做了這麼多事,早知如此,找幾名殺手一刀了結他便是。」

「許相,這是氣話,你我皆知皇上對改革派的態度,若是當時我們選擇的不是循序漸進的方式,皇上必會下旨嚴查。」

「我知道,只是我不喜歡發生計劃之外的事,更不喜歡這個意外可能破壞我的計劃。」

「許相放心,左大人的存在就是為了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他能處理好這事。」

「蔣建桓呢?」

許蒿賢針對蕭元燁的計謀,如今的破口就在蔣建桓,本以為他被蕭元燁抓了,想借著這個機會讓蕭元燁交出罪證及賄款,可若蔣建桓不在蕭元燁手上,難道真如蕭元燁所言,他帶著那一大筆賄款逃走了?

「蕭元燁的話可信嗎?」

「按他的個性,如果他抓了蔣建桓,下一步的確是該送往京城。」宋先生捻捻下巴的胡須,如此說道。

許蒿賢面露怒意,「蔣建桓竟敢背叛我?」

「蔣建桓自己辦不了那麼多事,宋某記得秦西還有一個替蔣建桓辦事的帳房,或許由他下手可以查到蔣建桓的去處。」

「派人去找到那個帳房,另外放火那個人……切勿留下後患。」

「許相放心。」

漆黑的夜里,朔月無光,一個人影發狂似的向前疾奔,持刀的人在後面追著。

那被追殺的人慌亂的跑著,直到被樹根絆倒,撲跌在地,他倉皇地轉過身,由懷中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丟向後頭的人並哀求著。

「銀子我不要了!饒了我,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

「請你告訴左大人,我連夜就走,永業侯府的人一輩子也找不到我,左大人的事絕對不會泄露……」

「是,我當然知道你絕對不會泄露。」

來人手起刀落,被追殺的人在地上爬行,拼命想逃過眼前殺機,但銀芒過後,他背上一陣劇痛,跌趴在地,但還是掙扎爬起,可惜第二刀已經揮了過來。

被追殺的人受了第二刀後,整個人僵了半晌,回頭想說什麼已說不出口,無力的身子就這麼倒入身後的湖水之中。

殺手看著水面許久,直到確定再無動靜,這才轉身離去。

此時,一個被五花大綁塞住嘴的人,在不遠處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腿一軟,整個人滑落在地。

一個穿著夜行裝的男子揪著他離開現場,被五花大綁的人根本沒能來得及看見在他們離開後,立刻有人跳入湖水中,撈起了方才落水的人。

男子把那個五花大綁的人拉到了一處湖邊廢棄的小竹寮,用力丟了進去。

夜行裝男子在竹寮里點亮了燈台,這才看清竟然是金文昊。

「曾科,看清楚了沒有,蔣建桓知道世子已經查到了他頭上,他夠聰明,卷款潛逃了,你若不能把蔣建桓的下落告訴左畢成,今天死的是馬六,明天死的就是你。」

「我……我雖然是替蔣老板辦事,但我是帳房,很多銀子都經我的手,許相不會放棄我的!何況誰知道那個馬六是誰?」

「你覺得呢?最近左畢成辦過什麼事會需要殺人滅口?比如……放火燒了玉紱閣及侯府的那個帳房?」

「不可能!進侯府縱火哪里是隨便一個小地痞就能辦成的?那個人要懂得縱火、還要會武,就他剛才被追殺的樣子,他不是負責縱火的人。」

「如果那個人不是左畢成派來滅口的,難道他們口中的左大人另有其人?」金文昊哼了一聲,笑這傻子至今還執迷不悟,「要不是世子想要一個人證,讓自己手上掌握的證據更完全,我根本不會管你的死活,今天左畢成已經派人找過你問蔣建桓的下落了,你覺得你還能活幾天?」

「錢財的事還需要我經手,許相需要我!」

「這倒是沒錯,就像你最近還經手了一筆西鮮商人給的賄款……等等,你好像沒有賄款了,被我的手下當場截獲了不是嗎?」

曾科滯住了,他咒罵一聲,轉過臉不再看金文昊。

「怎麼樣,只要你肯作證,我會讓你活命,要是被左畢成逮著,你可沒辦法像蔣建桓這樣一走了之。」

曾科咬著牙思慮再三,憤恨地看著金文昊,他知道自己眼前不管哪條路都是死,但若配合金文昊,他至少還有一絲絲存活的機會,只要蕭元燁夠有本事,一下子釘死了許蒿賢,那他還有機會逃出生天。

最後,他點了點頭,答應了。

金文昊滿意的由懷中拿出竹哨吹了一聲長響,就押著曾科前往一處蕭元燁以旁人名字購買的別院,世子將已經查到的物證及人證都藏在那里,曾科是最後一塊碎片,加上他就可以拼湊出完整的案情了。

竹哨聲傳向不遠處的竹林里,那個「馬六」正光著身子,裹著斗篷在烤他剛剛落水時穿的那件衣服。

他不是左畢成的手下,而是金文昊的手下,是蕭元燁的暗衛之一,追殺他的那個人自然也不是左畢成派去的殺手,而是蕭元燁的另一個暗衛。

「你看你蠢不蠢?不過就是作戲,你跳進湖里做什麼?」

「你看我像是自己跳進去的嗎?這不是故意挑的朔月之日,不讓曾科看清楚我們的容貌,四周一片黑漆漆,我是不小心絆倒掉下去的!」

「說你蠢還不承認,你不往竹林跑,偏往湖邊跑,根本就是活該。」

「我活該?你要慶幸我諳水性,懂得閉氣,要不然就你那救人的速度,我早淹死了。」

「你看過殺手不確認要殺的人死沒死就走的嗎?我當然得在岸上等一會兒,看見你沒掙扎了才能走,而且我不是一等金統領把人拉走後就去救你了嗎?」

假扮成馬六的暗衛看著一旁的長竹竿,是啊!他可真聰明,想出了不用下水就能救人的辦法。

「總之剛才金統領的哨聲代表曾科肯配合了,我們也算完成任務了。」

那日澄心紙寮關門休息後,韓淨一回身就看見身後站著一個黑衣人,她正想大聲呼救,就見那人月兌下面巾,讓韓淨看清了他的面貌。

確認了對方的身分後,韓淨這才放下心,黑衣人拿了張圖稿給她,讓她制作一幅空白畫屏,並送到指定的莊園。

韓淨為保密,沒有找紙寮的任何一個人送,反而找了一位朋友以篷蓋馬車作掩護,把空白畫屏塞進馬車里,運到了那處莊園。

那處莊園看來樸素隱密,應該是一處別院,他們只把畫屏送到莊園大門,就走出了兩名壯漢把畫屏運了進去,全程動作迅速、腿腳俐落。

韓淨的友人張持鈞看著那兩人的身手,皺了皺眉頭,「你的客戶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隱居的高人。」

「我看那兩人的身手應屬護衛之流,保護的可不是一般的高門大戶,可這樸素小院又不像住著什麼豪門貴冑……」

「你管那麼多做什麼、他們訂貨,我送貨就是了,你話那麼多,倒像我紙寮里那些嘴碎的婆子。」

張持鈞被這句話氣得不輕,韓淨不愧是韓淨,三句話不到就能把他氣得想嘔血。

他沒好氣地道︰「我一大少爺親自駕車,幫你把貨送到這荒涼之地,沒听見你一句謝,倒先听到你的數落。」

韓淨雙手放在腰側,屈膝福了個身,「多謝張少爺……這樣你滿意了?」

張持鈞當然不滿意,伸手一撈就想把人撈進懷里,韓淨靈巧的一閃身,輕輕松松就蹬上了馬車。

「走吧,張少爺。」

張持鈞咕噥一聲,韓淨再這樣不上不下的釣著他,他肯定會想要她想到發狂。

「是!我愛慕的韓大姑娘。」

韓淨露出了微笑,緩緩靠在馬車上,那眼神一勾,媚眼如絲。

張持鈞險些受不住,連忙跳上了馬車前座,將馬車駛離,要不然,他怕是要在人家的大門前要了韓淨了。



洛婧雪在蕭元燁被抓走的那一日嘔血昏迷,在大牢里的蕭元燁听到這個消息,憂思過重徹夜未眠,加上大牢里條件不好,他這種富貴人家出身的公子一下子受不住風寒,就這麼病倒了。

左畢成根本不在乎蕭元燁的死活,只是意思意思的讓府衙請來大夫給蕭元燁看一看,開了藥就把大夫送走,但別說藥了,連飯都沒怎麼送。

左畢成本就打算在押送蕭元燁進京途中安排意外除掉他,如今蕭元燁自己病死了正合左畢成的意,所以他刻意不好好治療,也對外封鎖了蕭元燁病重的消息。

兒子在大牢里,眼看就要被押送進京候審了,兒媳又舊傷發作嘔血昏迷,整個侯府的重擔都落在了羅氏身上。

她本來還不知道該怎麼把這個惡耗告訴蕭卓楓,但蕭卓楓性子已經穩重不少,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爹娘一個不見了一個病了,但他不去吵病重的娘、也不去煩操勞的祖母,每日依然跟夫子上課,下課了自己溫書,溫書過後依著洛婧雪教他的畫法在紙上作畫。

他的每幅畫里都有家人,有時還多畫了服侍娘親的萱兒,或是護衛父親的金文昊,只是這段日子他一個人也沒見著。

羅氏畢竟曾為侯爺夫人,在秦西的社交圈中也算是交游廣闊,可出了這麼大的事,大多數的人都選擇明哲保身,好似從來不認識羅氏一樣。

當然,也有些人知道蕭元燁的為人,這個時候不但不切割,還特意上門來拜訪安慰羅氏,讓她非常感激。

這日,來了一名貴婦人,由馬車的紋飾可以辨認出是由京城來的信平侯夫人。

信平侯夫人俞氏未出嫁前與羅氏不但同鄉,更是閨中密友,兩人嫁人後也經常往來,只是三年多前蕭家人丁憂返鄉,這才少見面了,但平日里的書信往來從不曾缺少過。

這回信平侯听到永業侯府出事,憑著往日的交情也不能不關心一下,再說信平侯品德高尚,不是那種捧高踩低之人,只要沒經過審問,他都不會輕易定一個人的罪,更何況還是他知之甚深的老友兒子。

信平侯不方便前往女眷居多的永業侯府探望,便讓與羅氏有交情的俞氏代替他前來了。羅氏見到俞氏十分感動,連日來的愁容都舒緩了些。

俞氏陪著羅氏說了好一會兒話,用過午膳才離去,走的時候羅氏把前一陣子才新得的一座畫屏送給了她。

由于俞氏搭的是載人的馬車,沒有足夠空間放畫屏,永業侯府便用自己的運貨馬車來運送,俞氏在永業侯府大門與羅氏告別,接著轉身上了自己的馬車。

那日途經永業侯府大門的路人都看見了親自到門口送行的羅氏,她的臉色十分憔悴,看見的人都不勝唏噓,原本風光無兩的永業侯府沒想到也會有今日光景。



隔沒幾日,俞氏入宮求見太後。

太後今日心情不錯,接見俞氏的時候滿面笑意,看見俞氏帶著一名貼身侍女,身後有兩名宮人搬著一座畫屏進殿,她感到相當好奇。

「這麼大一件物品,哀家想不注意都不行呢!」

「回太後,妾身今日進宮,是提前給太後娘娘進獻壽禮的。」

「喔?送上來哀家看看。」

俞氏示意宮人揭開蓋住畫屏的布幔,太後十分愛賞畫,本就非常期待,但拉開布幔時卻看見了一座很奇特的畫屏。

太後走上前仔細觀看,一般的畫屏分為單扇或者多扇,俞氏送來的是收摺起來的,應該是一座多扇畫屏,可宮人將屏風拉開後,並不是一片屏一幅畫或是數片結合成一幅畫的樣式,而是看不出畫的內容的一幅……或者該說是多幅畫。

「信平侯夫人,這是什麼?」

「婧雪,你來給太後解說吧。」俞氏說道。

一直跟在信平侯夫人身後,垂首侍立的侍女緩步走上前來,對太後福了個身。

她,竟是本該重病臥床的洛婧雪。

太後一見這侍女就覺得她與眾不同,除了氣質不像奴僕,容貌更是出眾,太後久居後宮,身邊的宮女也都是千挑萬選的,但只怕她宮里的這些宮女都比不上信平侯府的一名侍女出挑。

「你叫婧雪?」

「是的,太後。」

「你來給哀家解說解說,這是什麼?」

「回太後,這座畫屏是不能站在正面看的。」

「喔?那要怎麼看?」

「請太後看著畫屏,然後緩步跟著婧雪的腳步,您會看見神奇的變化。」

太後對這新奇的畫屏太好奇了,以至于她沒有發現這侍女怎麼自稱名字而非奴婢,她乖乖跟著洛婧雪走,隨著屏風角度的變化,本來穿插著不同畫面的畫屏居然漸漸把違和的紅色色調部分遮掩住了。

洛婧雪繼續走著,直到太後自己停下腳步。

「這是?」

「回太後,這幅畫名為『松鶴延年』。」

太後看著那三片畫屏拼成的畫,綠色色調的畫上是一棵巨松,其上休憩著不少只栩栩如生的丹頂白鶴,整幅畫雖然是綠色色調,但富有層次感,松鶴的寓意吉祥,畫技更是不凡,是幅佳作。

「這畫該是出自哪位書畫大家吧!」

「回太後,這並不是一幅畫,而是兩幅。」

「兩幅?」

「請太後再隨婧雪來。」洛婧雪帶著太後往另一頭走。

紅色色調緩緩出現,綠色色調漸漸被掩蓋,當太後停下腳步時,她看見的就又是另一幅畫,這回是綻放的牡丹,其上停棲著兩只象征長壽的綬帶鳥。

「太後,這幅畫名為『富貴長壽』。」

太後驚喜極了,「這畫屏太特別了!究竟是誰所畫?」

俞氏上前指著洛婧雪,「回太後,是她所畫。」

太後望向洛婧雪,仔細地打量了她一會兒,便帶著微笑轉身回座,也不急著說話,就是端起宮女給她備的茶輕啜了一口。

其間,太後一直由杯後暗自打量洛婧雪,只見她不著急、不局促,就是靜靜站在那里,太後對洛婧雪端莊的儀態頗為滿意。

即便是貴女,初次進宮也常有緊張到微微打顫的,但洛婧雪相當穩重,看不出緊張或毛躁的樣子。

「看來你不是侯府的侍女,你是什麼人?」

「回太後,妾身名叫洛婧雪,是永業侯世子蕭元燁之妻。」

說到羅氏太後是知道的,她對蕭元燁也不陌生,朝廷的事她大多不管,但風聲總會听到一些,這個蕭元燁丁憂在家還不安分,听說回鄉後掌管了書院,不但收取昂貴的費用,還卷入了賣官疑雲。

「洛婧雪,你既是蕭元燁之妻,來見我怕是為了蕭元燁犯的事吧?」

「回太後,世子他是冤枉的,只是如今他求告無門,明的路子行不通,只得借著信平侯夫人進獻壽禮的機會求見太後。」

「洛婧雪,後宮不得干政,你找上哀家申冤也是枉然。」

「妾身自然知道規矩,只是奸人當道,永業侯府即便已備下了充足的證據,但扛不過無數的黑手掩飾、打壓,妾身只能來求見太後,懇請太後相助,把這些證據送到皇上面前。」洛婧雪言詞懇切。

「你以為任何物品都可以隨意呈給皇帝親覽的嗎?」

「妾身明白,但這些證據不只能夠證明世子的清白,甚至還能為皇上定罪一批貪官污吏。」

「喔?你詳細給哀家說說。」

「是!太後。」



府衙大牢里,一間獨囚的牢房,石床上鋪著稻草及一床勉強能隔絕寒意的褥子,和一條無法把蕭元燁蓋嚴實的被子。

一名獄卒由送飯口推了一個托盤進牢房,接著送飯口倏地關起,而已經昏迷數日的蕭元燁竟突然有了動靜。

蕭元燁俐落的翻身下床,一點也沒有生病的樣子,他的體熱及臉上的潮紅是真的,那是藥物造成的假象。

而他會這麼做,一切都要從洛婧雪回門那一日說起。

那日他決定讓人跟蹤曾科、擒拿蔣建桓,為了不走漏風聲,在抓了蔣建桓之後,蕭元燁先是買通了蔣建桓身邊的侍僕,去蔣府告知蔣建桓在外地的生意出了問題,必須緊急趕去處理,直到把公事處理完後再回秦西。

蔣府的人除了蔣老夫人皆是一丘之貉,他們以為蔣建桓是為了許蒿賢去辦事,而蔣老夫人則是年事已高,蔣建桓又非是她的親生子,所以也並不多管他,便也沒人對蔣建桓的突然出城感到奇怪。

蕭元燁本也無須如此費心,但曾科已經將大筆賄款交付給蔣建桓,若想按兵不動,那數輛馬車拉著的沉甸甸箱子就會被層層分贓掉了,蕭元燁不得不先逮人拿贓。

而後,驛館失火,秦西城滿城風雨,蕭元燁知道能證明他們清白的只有帳冊,也知道要證明他們不清白只需毀了帳冊,于是蕭元燁才會狀似不經意的向洛婧雪提起帳冊一事,並得知了帳冊所在。

蕭元燁讓人制作假帳冊換掉真帳冊,以免許蒿賢出招暗害,另一方面也是他還未完全相信左畢成是中立的御史,而後,即便小心警戒還是發生了意外,蕭元燁知道手中的帳冊更不能輕易交出了。

至于洛婧雪,在假帳冊被燒毀後,蕭元燁就把自己的一切計劃告訴她了,嘔血昏迷自然是假的,就為了讓她能隱身到幕後,為蕭元燁做些無法親自做的事,而蕭元燁順勢裝病則是為了讓許蒿賢及左畢成放下戒心。

許蒿賢一派罪證的最後一環,就是曾科曾提起的那筆交易,蕭元燁的暗衛跟蹤了數日,終于等到他們交易的日子,金文昊帶著人伏擊,發現與曾科交易的人竟是西鮮富商,蕭元燁也因此得出了一切真相。

曾科既然是帳房,所有的賄款都經他之手,蕭元燁能得到他的供詞更好,于是他設了一計讓金文昊帶人去執行,順利得到了曾科的供詞。

事已至此,差最後一步就能把所有罪證送進京了。

洛婧雪跟著金文昊來到蕭元燁的獨居牢房時,她才知道蕭元燁的人脈有多廣,竟然連府衙大牢都在他的控制之中,他在里頭可說是十分自由,消息也非常靈通。

「這一趟京城讓我去吧!關于罪證的事你寫一份奏摺,太後那邊由我去向她說明。」她自告奮勇。

「我就是這麼打算的,其實這事信平侯夫人便可辦到,但事關重大,我還是希望能是我完全信任的人來辦,母親本也是適合的人選,可是許蒿賢一派的人定會防著她,所以她必須留在秦西,也只能留在秦西。」

「我知道。」

「皇宮大內不是尋常地方,你敢去嗎?」

洛婧雪不是那等沒見過世面的女子,進皇宮就當是逛片場一樣,不至于會被宏偉的建築及森嚴的守衛嚇著,更何況與太後見面的媒介是畫屏,那是她的拿手項目,她更不用擔心說錯話。

「我可以,你放心。」

「一切就交給你了,此行並非沒有危險,一旦被許蒿賢發現你的行蹤,你恐有性命之危。」

「我知道,也有心理準備。」

「我本不該讓你承受這些……」

洛婧雪抬起手搗住了蕭元燁的嘴,帶著微笑輕輕地搖了搖頭,「你若不在了,留我一個人有什麼意思,那還不如隨著你去了。」

「婧雪……」

「別跟我說什麼好好活著這種話,也別跟我說什麼讓我照顧母親、照顧卓楓,你若放不下他們就自己負起責任,我可不替你扛。」

蕭元燁露出了笑容,輕輕將她攬入懷中,「你背上的傷還好吧?進京受得住嗎?」

「放心,已經差不多痊癒了。」

「此生,我定不負你。」

「這可是你說的,你未來要是敢納妾、養外室,我就休了你!」

「從來都是夫休妻,還沒听過妻休夫的。」

「你若敢這麼做,我就做第一個休夫的妻子。」

蕭元燁收攏了手臂,在洛婧雪的額側落下一吻,「我怎麼舍得,自然得要好好努力,免得被你休棄了。」



太後跟洛婧雪深談之後,對于她應對得宜、絲毫不顯局促的模樣印象深刻,有了這樣的說客,蕭元燁受冤的事太後已信了大半,也答應替洛婧雪把證據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听了太後的話大為震驚,本就不甚相信蕭元燁賣官的他這下更是對許蒿賢感到厭惡,于是他向太後提出要親自見洛婧雪。

洛婧雪第二次來到皇宮,見到的是更為尊貴的人,但她平常心對待,如此從容的態度令皇帝大為贊賞。

同時,皇帝也召了專門的官員,要審核登麓書院及墨水筆的帳冊,在官員審核帳冊的時候,他拿起隨著證據送來的墨水筆,這是蕭元燁附上的佐證,能夠讓皇帝知道墨水筆的價格為什麼會高于一般筆的價格。

「洛婧雪,這筆是你所創?」

「回皇上,是的。」

「這點子倒新穎。」

「謝皇上。」

「朕听太後說,你的畫技絕佳。」

「回皇上,是太後謬贊。」

皇帝召來的人多,不消兩個時辰就把登麓書院及墨水筆的帳冊全審核完畢了。

官員將審核結果呈上,皇帝看後問道︰「墨水筆的帳這樣的營利是否正常?」

「回皇上,這營利的確是比一般要高,但民間商品的訂價本就如此,奇貨可居,營利要比一般高些也合理。」

「登麓書院呢?」

「書院的費用……便的確有點高了。」

皇帝讓身旁的太監先把那些審計官員帶到偏殿休息,帳目的審核是沒有問題了,但那些關于許蒿賢的罪證,雖然蕭元燁寫的奏摺都有稟明,但有些和洛婧雪相關的部分,皇帝還是想听她再解釋一次。

「洛婧雪,對于登麓書院的營利你怎麼解釋?」

這件事洛婧雪也是直到蕭元燁向她說明後才知道,原來蕭元燁除了為皇帝辦差,作育英才一事也沒有落下。

蕭元燁本沒打算告訴皇帝,認為皇帝不會因為那一點點營利就質疑他,可洛婧雪不同意,堅決讓蕭元燁給她證據以備不時之需。

看來,皇帝的確是辜負蕭元燁的信任了。

「皇上,登麓書院的確門檻較高、收費也高,但書院的環境、師資、用度也都比一般書院來得更好,而且名為書院,其實也只是一種買賣,有人賣、有人買,又怎麼能夠說是書院的錯?」

「洛婧雪,你可別忘了、蕭元燁還背著賣官的指控,為了得到更好的官職、書院再昂貴的費用他們也得支付。」

「皇上,先不論賣官的指控是否屬實,就算傳言為實,只是進入書院就讀就夠了嗎?還得這個學子能科考及第才是,傳言說世子在吏部有人脈,可以左右授官之時的調派,難道世了還能介入科舉改變結果不成?既然能不能及第都不確定,為什麼還有那麼多學子開蒙時就送到書院來呢?不正是看上了書院的師資及環境嗎?」

「就算買賣交易只需雙方同意,身為永業侯世子,怎能利用書院來營利?」

「皇上,偌大的永業侯府開銷不小,每月的確需要不少銀子支應,但侯府有其他產業,更有莊園每年的莊稼收入,書院的營利沒有半分流入永業侯府。」

「可笑!那銀子呢?去了哪里?」

「皇上,世子為善不欲人知,世人皆以為世子只經營一間登麓書院,殊不知世子還另外開設了三個學堂。」

「學堂?」皇帝愣了下。

洛婧雪由袖中抽出三張文書,說來這個朝代的帝王的確頗重視教育,哪怕是要開設一個才五、六個學子的小學堂都得跟朝廷報備,朝廷會每年派員抽查各教育機構的師資及環境,不容許有誤人子弟的情況發生。

皇帝接過太監幫忙呈上來的文書,確定蕭元燁還另外開設了三個學堂,依報備的種類看是只提供給寒門子弟就讀。

「他開設這三個學堂,卻不是以自己的名義?」

「說白了,世子就是把登麓書院的營利全轉進了這三個學堂作為開銷,家境清寒的學子都可以進入學堂就讀,但學堂也不是慈善事業,進入學堂得年年考核,成績未達標準的學子就必須退學,以免佔了位置浪費了資源,擔誤真正願意向學的學子。皇上,若說世子開設書院是為了賣官,那開設學堂又是為了什麼?」

皇帝把文書遞了出去,太監上前接下,走回去交還給洛婧雪,洛婧雪摺好後再度收入袖中。

余下的案件,蕭元燁都詳實記錄在奏摺里了,左畢成與蕭元燁在大牢里的對話他也寫進去了,左畢成當然不會承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但為他們這些大人物處理事情的曾科等人就是最佳的證人。

曾科的供詞證明了蕭元燁在牢中與左畢成的對話並無虛假,他甚至能供出負責偽裝成蕭元燁的親信出面向這些學子提出賣官訊息的人。

皇帝氣得咬牙切齒,「許蒿賢竟已到了如此無法無天的地步……那西鮮國輿圖,又是怎麼回事?」

西鮮國輿圖就是蕭元燁派人跟蹤曾科,所得到的許蒿賢罪證的最後一環。

「臣婦幼年時曾向一位專門繪制輿圖的師傅學習過,他早年在西鮮國居住,並在當地研究輿圖的繪制及量測法,所以曾繪有一幅西鮮邊境部分輿圖,臣婦初見西鮮使團送來的輿圖時只覺得眼熟,並沒有認出畫的竟是同樣的疆域,直到驛館莫名遭災。」

皇帝看過洛婧雪繪制的本朝輿圖,以色彩來呈現地貌的不同,的確畫得都比朝中專門機構所畫出的輿圖還要精美及詳盡,足以證明她的確是學過輿圖繪制的。

「臣婦只能憑記憶畫出大致的輿圖,但就算記得不清楚,也不該與西鮮使團送來的輿圖嚴重不相符才是,而這時世子派去跟蹤曾科的人有了進展,原來曾科所謂的交易,是與西鮮商人的交易。」

這事得由西鮮國不堪連年戰役,打算議和說起。

議和代表藩屬國呈貢求和,並接受宗主國的保護,呈上的歲貢向來著重在該國特有、中原取之不易的稀缺品,在西鮮國的情況就是西鮮國出產的幾種特別的藥草。

這些藥草十分珍貴,卻只有西鮮的土地、氣候適合種植,因此這些珍稀藥草就成了能為藥商帶來重大利益的商品,輸出中原乃至西域各國都得到朝廷的保護,唯一的條件就是每年必須呈貢,以應宮中所需。

過去藥商們只需提供給西鮮皇室所用,議和之後這些珍稀藥品就成為了貢品,朝廷有權要求藥商們呈貢,而那些呈貢的藥品在藥商眼中等于是損失了龐大的利益,為了減少呈貢的數量,這些藥商們就送賄給西鮮國朝中類似于許蒿賢這樣的角色。

「皇上,西鮮國中的貪官收了賄賂,替他們牽線面見蔣建桓,也就是為許相辦事的心月復,支付多少歲貢是由藩屬國的生產糧食之面積、該國的各種礦產與人口情況來計算的,國土面積縮小一定範圍,可減少相當數量的貢品,而這些藥材呈貢的數量少了,藥商損失的利益便小了,在西鮮的貪官替換了輿圖,而許蒿賢的角色就是讓皇上相信輿圖,並減低那些藥草在歲貢之中的數量,保護藥商的利益。」

「貪贓枉法已是罪大惡極,竟還敢動歲貢的腦筋?」皇帝怒得拍了下桌子。

「皇上,許蒿賢力陳輿圖燒毀是損毀呈貢之物,臣婦卻認為,許相所為才是真正的欺君之罪,他以削減呈貢之物的手段為自己謀求利益,更別提西鮮使團遭逢祝融,是西鮮使團里與許蒿賢勾結的貪官自行放火所致,這些事左畢成到了秦西一件也沒查出來,皆是世子派人調查出的結果。」

听到這里,皇帝已經知道蕭元燁完全無辜,而許蒿賢有多罪大惡極了,他不禁嘆了口氣。

最後一刻,他竟還是沒能完全信任蕭元燁,而蕭元燁卻仍盡心盡力替他辦事,將他托付詳查許蒿賢一事查個水落石出。

「洛婧雪,朕立刻擬密旨一份,交予你帶回秦西,並由蕭元燁全權指揮這次逮捕許蒿賢及其黨羽的行動。」

「臣婦遵旨。」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24-6-16 00:09:01

尾聲 安度幸福日子

許蒿賢及其黨羽,在完全沒意料到的情況下被一一逮捕歸案,左畢成更是直到蕭元燁出現在他暫借府衙使用的辦公書房里時,才知道他是裝病,而且不知怎麼做到的,已經把相關罪證呈給皇帝了。

不久,皇帝親自擬寫的國書也送到西鮮國主的手上,西鮮國主這才曉得自己朝中出了這麼大的貪腐事件,險些害了兩國的和平,主和的西鮮國主怎能容許,當即懲處了所有貪官,並重新呈上正確的輿圖及西鮮國的各項資料。

這次能清除這些貪官,蕭元燁功不可沒,皇帝自然要論功行賞,首先就是下旨讓蕭元燁襲爵,並加封品秩,各種金銀珠寶的賞賜更是寫了滿滿好幾頁。

洛婧雪是蕭元燁之妻,依例同時受封誥命,賜誥命服及諸多賞賜,受封之後,兩人依例入宮晉見皇帝叩謝聖恩。

「蕭卿,朕意欲讓你回翰林院,你該回京了。」

蕭元燁眼神落在洛婧雪身上,他知道她怕了,覺得他若繼續待在朝中,同樣的禍事很可能再來一次,不僅如此,這回的事件也讓他看清了一件事——

皇帝並不如他所想的那麼信任自己。

過去他覺得只要行事謹慎,應不會落得被皇帝猜忌的下場,然而這回皇帝雖然沒有完全相信許蒿賢的詭計,但也可以說是皇帝親自掐滅了兩人暗中連系的管道,否則他不須被迫經由信平侯夫人,輾轉由太後那邊將罪證送交給皇帝,甚至讓洛婧雪以身犯險,帶著許蒿賢的罪證進京。

「皇上,臣丁憂三年都在調查許蒿賢一案,沒有一時一刻在悼念逝世的父親,臣身為人子心有所愧——」

皇帝不耐煩地打斷了蕭元燁的話,「朕知道,可許蒿賢一走,朝中有不少空缺,你不回朝幫朕的忙嗎?」

其實皇帝跟蕭元燁提過幾次,甚至拿了幾個官職讓他自己選,但蕭元燁一直都沒有表現出回朝的意願。

「皇上有吏部,有其他朝臣為皇上舉薦人才,臣久不在朝,已經不知道能給皇上舉薦什麼人選。」

皇帝知道在這當口,他說什麼蕭元燁都不會回朝了,于是他想了折衷的辦法。「朕看過永業侯夫人所繪的輿圖,值得朝中負責官員學習,朕希望永業侯夫人隨著量測的官員前往各地重新量測繪制新輿圖,並教授繪制之法,不知永業侯夫人可願傾囊相授?」

洛婧雪的確是想教畫,但對教官員畫地圖的興趣不大,可她偷偷望向蕭元燁,看他的表情是希望她應下的。

「皇上,臣婦願意傾囊相授,只是無須臣婦跟著官員前往該地才畫得出來,只需把輿圖給臣婦,臣婦便能重新繪制。」

「讓你跟著官員前往,當然不是只有一個目的而已,朕希望永業侯同行。」

蕭元燁愣了下,「皇上……這是何意?」

「朕希望你借這機會到各地為朕考察,朕知你家中還有老母及幼子,不會擔誤你太長時間,就一年,一年的時間里,永業侯夫人將畫技傳授給負責的官員,永業侯為朕考察,連朝中都能出許蒿賢這樣的貪官,地方上怕是也少不了魚肉鄉民的地方官,朕要你為朕分憂,揪出這些人。」

「皇上,臣……」


「好了,就一年時間,如果一年後你還是不願意回朝,那朕便不再逼你,君無戲言,你願接受嗎?」

蕭元燁及洛婧雪互看對方一眼,終于接下了皇令。



一年後。

蕭元燁及洛婧雪回來了,這一年里,蕭元燁又為皇帝揪出了兩名貪官,皇帝再次詢問蕭元燁是否要回朝,但這回蕭元燁卻有了讓皇帝無法拒絕的理由。

他說,這段時間糾舉貪官,更讓他知道作育英才的重要,所以他希望回鄉好好辦學,要從根本上讓這些苗子長正了,使他們來日為官都能謹守本分。

皇帝知道蕭元燁去意已決,便不再留他,下旨永業侯爵位代代世襲,除非犯了我朝律法,否則永不降等或廢黜。

他們夫妻回鄉不久後,秦西城里一座特別的畫廊開張了。

秦西雖是文化之都,但從來沒有一間專門販賣畫作的鋪子,而這所謂的畫廊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畫廊名為嘉藝閣,要說它專門只賣畫作又不是那麼貼切,因為里頭除了拍賣洛婧雪的畫作之外,也教授各種畫技,並販賣所需要的畫具。

要進入嘉藝閣學畫,不管會不會作畫,報名時都需自行畫下一幅晝,由洛婧雪評選學子需加入哪個階段的班級,並給予建議學習何種畫技。

一開始來學的當然是丹青居多,畢竟洛婧雪那眾多畫技誰也沒見過,後來嘉藝閣闖出了名聲,就開始有人來學習不同的畫技,再後來洛婧雪甚至得要外聘師資,才能應付得了那麼多學子。

這日,十歲的蕭卓楓正以學長的身分在畫室里坐鎮,監督學弟們自習,說是自習,其實就是各自完成一幅畫,這是洛婧雪交付的作業。

洛婧雪看著這些學子穿著圍裙,拿著調色板,在畫架上畫油畫的樣子,滿意地笑了。

蕭元燁在侯府里找不到人,就知道洛婧雪又來畫室了,他立刻趕過來,上前扶住已經大月復便便的洛婧雪。

洛婧雪臨盆在即,卻不肯在家中好好養胎,說什麼適當的運動有利生產,時不時就往嘉藝閣跑。

蕭元燁扶著她來到院子里的涼亭坐下,涼亭邊是一座小小的蓮花池,洛婧雪這個月分腰痹是常有的事,蕭元燁就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並用洛婧雪教他的手法幫她按摩。

洛婧雪一直不願意懷上孩子,一直到為蕭卓楓請封世子,皇帝下旨之後,她才同意有孕,她知道身為後母,不管再公正都會讓人猜疑,更何況蕭卓楓的生母是過世了,但外祖家還在,為了蕭卓楓的權益,還不知會怎麼對付她的孩子。

她不要自己的孩子繼承什麼爵位,只希望他順從自己心意走人生的路,就算來日有意仕途也該是自己學習,考取功名,就如蕭元燁雖是永業侯世子,當時功名也全是自己掙來的,她的孩子也得一樣。

蕭元燁雖然覺得洛婧雪有點杞人憂天,但也知道她說的沒錯,所以最終他還是听取了她的建議。

這時,洛婧雪突然皺眉輕叫了一聲,蕭元燁便急了,「怎麼了?兒子踢你了?」

洛婧雪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蕭元燁感覺到孩子正在踢著孩子娘的肚子,忍不住瞪大眼。

「誰說是兒子的,或許是女兒呢!」

「兒子、女兒都好,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

洛婧雪聞言露出一個絕美的笑,又靠回蕭元燁的肩上。「元燁,我覺得我能來到這里、能遇見你真的太好了。」

「你一直待在秦西,分明是我回來遇見你才是。」

「天意讓我們彼此相遇,這也是我今生最幸運的事。」

雖然離開了家人、朋友,但若他們知道她如今過得如此幸福,也會很開心吧!

「你才是上天恩賜給我的禮物。」

洛婧雪仰起臉,在蕭元燁的頰上落下一吻,「我愛你,蕭元燁。」

蕭元燁卻是把回吻落在了她的唇上,讓她羞得垂下臉去。

「我也愛你,洛婧雪。」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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