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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歐陽客] 鳳笛龍符《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4:59:06     標題: [歐陽客] 鳳笛龍符《全文完》


鳳笛龍符  作者:歐陽客


北國隆冬,連日風雪,青龍河冰凍三尺,

碣石山鳥獸無蹤,茫茫大地變成一片銀色世界。

此時坐落在青龍河畔的韋家祠堂裡,傳出一陣朗朗的讀書聲。

俄爾讀書聲一斷,兩扇朱漆大門突然開啟,

門中出現了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年。

他劍眉星目,玉面朱唇,顯得溫文儒雅,如同.....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4:59:48


第一章 硃紅的玉符

北國隆冬,連日風雪,青龍河冰凍三尺,碣石山鳥獸無蹤,茫茫大地變成一片銀色世界。

此時坐落在青龍河畔的韋家祠堂裡,傳出一陣朗朗的讀書聲。

俄爾讀書聲一斷,兩扇朱漆大門突然開啟,門中出現了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年。他劍眉星目,玉面朱唇,顯得溫文儒雅,如同玉樹臨風。

但在這重裘不暖的風雪裡,他卻一身粗布衣衫,實在難耐刺骨奇寒。冷風一吹他不由得打了個寒噤。他像有甚要事似的,依然瑟縮著跨出門去。

冷風捲起他單薄的衣裳,雪花鑽進了他的衣襟。他皺緊了眉頭,蹺起腳尖,滿面希冀地凝視著沿河大道。

他在等人麼?但前面一片風雪茫茫,哪裡看得見半點人影。他失望了。一聲低嘆,透露出他無限的辛酸。他悵然若失,垂下了頭,拖著沉重的腳步,慢慢地沒人兩扇朱漆大門之中。

這少年是誰?他是韋家祠堂的主人麼?

不,韋家祠堂的主人,乃是威震江湖,被譽為紅塵四絕之一的北霸韋震川,這可憐的孩子,不過是韋家一個看祠堂的小廝罷了。

十年前,這孩子隨著他叔叔江老頭流浪至此,白髮蒼蒼的老人家,帶著個未懂人事的孩子,實在可憐。韋震川的人惜老憐貧,把無依無靠的叔侄倆收留下來。老人家不願吃閒飯,於是討下了這份看祠堂的差事。

但令江老頭高興的是孩子生得眉目清秀,誰見了他都說他非池

中之物。可是,江老頭卻像別有用心似的,這麼個清秀脫俗的孩子,偏起個叫人不入耳的名字。你說他叫啥?他竟叫……叫做江雨舟。

這名字該有多彆扭。

不過,他名字彆扭,人卻挺和氣。往來韋家的那些武林豪客,誰見了都想傳他兩手。可是江老頭一肚皮想的是富貴榮華,生在這種環境裡不讓孩子習武,卻偏偏關起門來教他詩曰子云,別人雖覺可惜,但也拿他無法。

秋來暑往,冬去春歸,平日裡叔侄倆相依為命,須庚不離,只是每年一至臘月,江老頭都非離家出去一趟不可,直至祭社之日才肯轉回。

可是今年卻有些大異尋常。一入初冬,江老頭便即離家而去,眼看除夕已至,竟還蹤跡渺茫。江雨舟孤苦零丁,為之望眼欲穿。

死沉沉的天色,空洞洞的房子,顯得無比落寞。這可憐的孩子,像是被棄的羊羔,不禁喃喃自語道:

“叔叔,快點兒回來吧!難道你不要雨兒了麼?”

一陣涼風,由窗隙中吹了進來,神龕上的黃旗隨風擺動,顯得陰森、淒涼、恐怖。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蹄聲得得,轉眼已到韋家祠堂前停了下來。

江雨舟心頭一動,驀地站起身形,滿面喜色地驚呼一聲:

“叔叔!你怎現在才回來啊?”

話聲未落,門已閃電般打開,他身不由己地往外一撲。

誰知他一眼瞧清門外之人,神情為之一驚,飛快縮了回來。

雪地裡站著個風姿絕世的妙齡少女。她左手扯著馬鞭,右手提著食盒,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脈脈地巧笑道:

“怎麼,叔叔還沒回來麼?”

江雨舟如同大夢初醒般,神情一怔道:

“啊,小的該死,沒想到姑娘此時會來!”

你道這姑娘是誰?原來她正是那北霸韋震川的愛女,江湖上有

名的美人兒韋驪珠。韋驪珠一聽江雨舟那幾句卑躬屈節之言,雙眉緊皺道:

“江弟弟,你是怎麼啦?我前些日子是怎麼對你說著來的?”

“這……姊姊,外面風大,快點兒進來吧!”

這一聲姊姊,叫得姑娘笑逐顏開。她纖腰一扭,如同蝴蝶穿花般閃了進來,星目斜視,似嗔似怨地道:

“早這樣聽話該有多好,不知你是什麼存心,偏要姑娘姑娘的來嘔我?”

江雨舟滿臉緋紅,羞怯地笑道:

“承蒙姊姊不棄,只是主僕有別,小弟怎敢……”

姑娘放下手中食盒,一面連連擺手道:

“好啦,好啦。什麼主呀,僕呀,叫人聽了就覺心煩!來,快趁熱嚐嚐我為你送來的酒菜!”

“姊姊盛情,小弟心領了,只是……”

“只是怎樣?只是你心中根本沒有我這個姊姊,是麼?”

“小弟怎敢?姊姊千萬不要誤會,實在因為叔叔至今未歸,小弟心中不免焦急,是以連姊姊親手烹調的美味,也覺得難以下嚥。”

江雨舟這麼說著,臉上浮現出一片黯然之色。

姑娘也像受了他的感染似地,雙眉緊皺,輕籲一聲道:

“叔叔年紀這般大了,偏偏還要在這種冰天雪地的時候趕到天池去獵野狐。他十幾年來哪一年不是空手而回?你怎麼不勸勸他老人家?”

江老頭其實也不過是韋家一名僕役,姑娘受屋及烏,因此也隨著江雨舟叫叔叔,由此觀之,她對江雨舟早已是一往情深了。

江雨舟心裡當然早已瞭然,他正沉吟之間,突然門外傳來一陣馬嘶。

二人一聞馬嘶,知道有人來了,但在此風雪之中有誰來呢?難道真是遠赴天池獵野狐的叔叔回來了?

如此一想,二人不約而同地歡呼一聲,飛快地把門打開,吱溜一

陣冷風,由門縫中灌了進來,隨著冷風同時也灌進一聲冷笑,那股陰森森的味道,比冷風還要冷上百倍。

二人心頭一震,同時抬眼看去,只見那冰天雪地之中,當門站著個年輕小夥子。這小夥子油頭粉面,滿身華服,十足公子哥兒的殺氣。此時他正直勾勾地盯著江雨舟,兩眼似乎要噴出火來。

江雨舟為之一愕,韋驪珠也跟著一愣。

就在二人大感意外之際,那傢伙惡狠狠地開口了:

“好小子,你是誰?”

聽他口氣,分明是說給江雨舟聽的。

“在下乃江雨舟。”

“江雨舟?嘿嘿,無名小卒,我從未聽人說過!”

“請問閣下大名怎樣稱呼?”

“哈哈!真是個不長眼的小賊,連我南王太子孫北斗也不認識,居然還想在江湖上混飯吃,快滾!”

話聲中,單掌一場,呼的一聲,直向江雨舟劈下。

韋驪珠一聽他自稱南王太子,頓時心頭大震。

要知南王太子孫北斗,為武林後起之秀中的佼佼人物,三天以前,在南王駕前四侯之一的瘦猴陪同下,關山萬里來到韋家求親,韋驪珠因為芳心有寄,有意地避而不見,沒想他竟會趁自己私會心上人之際跟蹤前來。

她知道江弟弟無拳無勇,絕難接他這凌厲狠猛的一擊,芳心一震之後,立即飛身而出,玉掌輕翻,連攻兩招。

孫北斗挾恨而來,見狀更加爐火中燒,身形一撤,沉聲大喝道:

“韋姑娘?”

韋驪珠柳眉一揚,叱道:

“我不許你碰他!”

孫北斗冷笑一聲:“姑娘,孫北斗可真沒想到,像你這樣一枝解語嬌花,卻偏偏自甘情願地向牛糞上插。論武功,論身世,難道我南王太子還比不上韋

家一名看祠堂的小廝?”

韋驪珠雖不願豎此強敵,可也不能任憑他侮辱江弟弟而不有所辯駁,故而孫北斗話音一落,頓時也冷哼一聲:

“論身世,論武功,他固然不如你南王太子,可是就人來說……”

韋驪珠話音未落,孫北斗頓時妒火燒心地嘿嘿冷笑道:

“人?人怎樣?啊!原來你看上這小子……哼!”

他平日自負容貌為當代之潘安、今世之宋玉,可是,此時一見江雨舟眉清目秀,超然拔俗;不由頓生慚愧之心,是以話音一落,立即冷哼一聲,隨著這一聲冷哼,快如射星一般,直向江雨舟撲去。

韋驪珠驚叫一聲,纖腰一扭,指顧間連攻三掌。

照理說,小妮子家學淵源,雖比不上孫北斗功力深厚,但三五十招總可支持,誰知她掌勢一攻出,突然,一股沉猛絕倫的勁氣,打從身側撞來。

就憑韋驪珠那身手,也被這股勁氣撞得身形踉蹌,接連向左側閃開五步。

小妮子心頭大驚,身形未穩,流波疾掃。

就在這剎那間,她已瞧出這從身側出手之人不是孫北斗而是個削額高顴,小眼斷眉,身高七尺開外的怪物。

這人韋驪珠並未見過,但光瞧他如同竹竿似的身形,就知必是南王駕前四侯之一的瘦猴闕魄。

這傢伙武功深不可測,韋驪珠自忖在他手下難以走出三招,因此心頭一驚,就知今日之事不簡單。

一點兒也不假,就在她芳心忐忑之際,孫北斗已由她身前一閃而過,駢指如刀,在江雨舟面前一擺一晃,頓時慘號聲裡熱血四濺。

韋驪珠嬌驅亂顫……

孫北斗狂笑如雷……

“韋驪珠,你說,這小狗還有哪處比我孫北斗強?”

韋驪珠眼見江雨舟雙手掩面,熱血由指縫中汩汩流出,頓時心如刀割,神魂欲飛,尖叫一聲,就待縱身撲上。

孫北斗狂笑一聲,陡地左右手一晃,閃電抓住了江雨舟一條手臂,厲聲大喝道:

“韋驪珠,你再敢上步,我就要這小子的狗命!”

小妮子投鼠忌器,芳心一震,立即停了下來。她淚眼迷糊之中,猶見江弟弟右手被執,左手掩面,雙目怒瞪,強忍傷痛地嘶聲叫道:

“孫北斗,我江雨舟若有一口氣在……”

他一言未落,瘦猴闕魄驀地冷哼一聲:

“啟稟太子爺,依在下愚見,不如干脆把這小狗廢了,姓韋的丫頭若再不答應,咱們就把她擒回南王府……,,

這瘦猴闕魄,江湖上公送外號瘦無常,無論言談行為俱是又陰又辣。孫北斗聞言微一點首,驀地五指一鬆,攻扣為點,直向江雨舟胸前五處大穴插下。

他出掌變招又快又疾,韋驪珠此時縱有通天之能,也無法搶救江雨舟性命。

但就在危機一發之際,韋驪珠突然發出一聲異乎尋常的冷笑,笑聲淫蕩,輕佻中帶著潑辣的意味。

孫北斗心中一怔,驀地停下手來。

瘦無常驚疑不解,雙目連閃,愕然嘶喝道:

“鬼丫頭,你笑什麼?”

韋驪珠笑意未歇道:

“我笑你們兩人太笨啦!”

瘦無常神情一愣,喝道:

“你這話是……”

韋驪珠此時顯得輕佻無比,膩聲道:

“你們現在還殺他幹嘛?”

孫北斗轉過身來,冷笑一聲:

“此時若不宰了這小狗,你韋驪珠怎會死心?,,

韋驪珠聞言之後,突然格格連聲,笑得如花枝亂抖道:

“嘻嘻!真笑死我啦,難道你……以為我……還會喜歡那…那

醜八怪麼?”

她連說帶笑,伸出春蔥似的食指,指著滿面血漬的江雨舟。看那形狀,十足是個水性楊花的浪蕩貨。

江雨舟聽得轟的一震,一時還當是耳朵聽錯了呢,搖搖擺擺在前行兩步,望著韋驪珠顫聲說道:

“姊姊,你……你說我……”

他兩手微張,滿面血痕,那副愕然失神的樣子,實在是悽慘無比。

孫北斗心中那一絲妒火,似乎仍未全部熄滅,見狀大喝一聲,陡然反掌疾劈。

可是,韋驪珠就像變了一人似的,不但沒有半點憐惜之情,反而柳眉倒豎地厲聲叱喝道:

“住口,誰是你姊姊?滾開!”

話聲一落,未等孫北斗招式攻出,陡然玉掌一翻,搶先出手,快似閃電一般,著著實實地一掌擊在江雨舟胸前。

江雨舟哪裡想得到,昔日對自己噓寒問暖愛護備至的韋姊姊,此刻竟會猝施殺手?只覺氣血一陣翻騰,兩眼金星亂冒,如同斷線風箏般摔出五步。

他一點兒武功也沒學過,這一掌已使他無法忍受,更何況精神上的打擊,更較肉體上所受之痛苦強過百倍,因此“哇”的一聲,噴出兩口鮮血。

孫北斗見狀,得意萬分,哈哈大笑中,身形一閃,輕快地飄到韋驪珠身側,牽著小妮子的素手,滿面淫邪地笑道:

“韋姑娘,打得好,現在普天之下,恐怕再沒有勝過我孫北斗的美男子吧?姑娘,難道你還不肯嫁給我麼?”

韋驪珠星目斜瞟,滿意十足地格格嬌笑道:

“嗯,你去問我爸爸嘛!”

小妮子聲音膩得要命,但語尾顯得有點兒沙啞,話音一落,陡然腰肢一扭,發出一聲異樣的笑聲,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孫北斗神情一愣,驀地哈哈大笑,招呼著瘦無常緊隨馬後趕去。

江雨舟如同亂箭穿心,口一張,又是一口熱血……

雪尚猛、風更急,茫茫風雪,悠悠天地……

風雪中傳來韋驪珠勾魂懾魄的蕩笑和孫北斗得意忘形的大笑。

孫北斗啊!你這個該死的小賊,今天這筆血債我非要你加倍償還不可!

風飄雪疾,雲暗天低,他腳步踉蹌地離開了韋家祠堂。

天涯路斷,滿腹淒涼,淚眼問風雪,可知鄉關何處?

悽迷身世,孑然無依。天地雖大,何處是我容身之處?何處有我的親人?

天池!在那冰天雪地的天池,有個狩獵未歸的老人,那可憐的叔叔,他要是見到我此時慘狀,怕要痛斷肝腸吧?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他想到傷心之處,哪還止得住熱淚頻拋?血淚交繪出一幅悽慘絕倫的面容……

但倔強的江雨舟,驀地一咬牙齒,抬起衣袖擦試一下臉上的血淚……

突然,風雪中出現了一粒黑點。

“那是誰?難道是叔叔回來了?”

可是,轉眼之間,一粒黑點變成了兩條人影。這又是誰?叔叔把誰帶回來了?

他似乎忘記了臉上刀割似的刺痛,默立在韋家祠堂外的風雪裡。

滿面驚愕地瞧著。

人影逐漸接近,哪兒有他思念中的叔叔?

前面一人,是個身材矮小的老頭兒。一身灰不溜丟的皮衣,顯得十分土氣,但面容上卻滿面精悍之色,一隻左袖,在風雪中像酒旗似地飄來飄去,看樣子那條胳膊早已跟他分家。

在他身後,是個四十來歲的大漢,紫黑臉堂,虯筋膘肉,手中提著一柄鐵柺,神態威猛,像是一尊活金剛,但可惜的是一條左腿業已齊膝斷去。

這兩人雖四肢不全,行動卻像飛的一般,不說那老頭兒快捷無

倫,就是那獨腿大漢,也是疾逾奔馬一般,柺杖一點之際,就是三丈左右。

二人轉眼來到身前,身形一沉,雖然眼見江雨舟在身邊,依舊恍如未見一般,大漢一指韋家祠堂的大門,說道:

“大哥,江心月那匹夫就躲在此處!”

韋家祠堂十來年只有江雨舟叔侄,哪有什麼江心月?江雨舟聽得一愣,便見那缺胳膊的小老頭連連擺手道:

“只怕我們來遲一步!”

大漢雙目一瞪,怒聲道:

“大哥,難道那老鬼……”

缺胳膊老頭輕哼一聲:

“你不見那孩子麼?江心月那老鬼若在此地,怎會毫無動靜?”

大漢一聞此言,頓時鐵柺一點,陡地飄了過來,兩眼惡狠狠向江雨舟臉上一掃,厲聲喝道:

“小狗,你爸爸哪去了?”

江雨舟自幼父母從無,哪有什麼爸爸,聞言冷冷地說道:

“我沒有爸爸!”

他說的本是實情,但那大漢哪裡肯信,雙眼一翻,喝道:

“小畜生,二太爺打聽得清清楚楚,你父子倆躲在韋家祠堂業已近十年,難道還想偷生麼?”

話聲一落,摔手就一掌。

這一掌不偏不倚,正打在江雨舟傷痕滿布的臉上,江雨舟被打得身形一連轉上三轉,“通”一聲倒在雪地裡,面頰上剛剛凝結的傷痕又復破裂,頓時血流如注。

連遭鉅變後的江雨舟,愈加激發他那股潛在的倔強性格,強忍傷痛,咬牙大罵道:

“獨肢賊,我江雨舟只要有一口氣在,將來非剝你的皮不可!”

“好小子,那我現在就宰了你!”

獨肢大漢狂笑如雷道。

柺杖一點,二次欺身疾上。

那缺胳膊老頭見狀急喝道:

“老二退下!”

小老頭聲音不大,那大漢可真聽話,聞言沉哼一聲,飛快地躍了回去。

他進退如飛,功力之純,當真不是等閒!

小老頭似乎功力更純,就在獨腿大漢飛身躍回去之際,驀地腳步一挫,閃了過來,望著江雨舟和聲說道:

“娃娃,你照實說,你爸爸究竟哪裡去了?”

江雨舟望著他遲疑半晌,終於冷哼一聲:

“我幼遭孤零,孑然一身,睡夢裡也沒見過我父母是什麼形狀,你叫我怎樣回答?”

獨腿大漢見言無狀,氣得眼睛一翻,柺杖一頓,“嚓”地聲插入雪地中半尺。

但那缺胳膊老頭可沒著惱,稍為遲疑一下,依然和聲說道:“那麼多年來和你住在一起的老頭是誰?”

“那是我叔叔!”

“叔叔,哼,松花釣叟江心月,我只道你喪心病狂,已把廉恥喪盡了呢!想不到你也知道當年所為愧對神明,竟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也瞞著啊!”

小老頭這幾句話,使江雨舟墜人一片迷霧之中,他心頭不住思量:

叔叔究竟是誰?難道真是什麼松花釣叟江心月麼?

假如真是如此的話,他為什麼瞞著自己呢?難道他真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麼?

不,我絕不相信!

他正在思量不解之際,突聞耳畔連聲暴喝,獨腳大漢與小老頭聯袂雙飛,快如射星般撲向韋家祠堂。

二人身形未到,韋家祠堂裡又飛出一條人影,只見他一身皮衣,

頭罩氈帽,一副花白鬍須迎風亂飄。

江雨舟不僅沒有見過此人,甚至連此人是什麼時候進入韋家祠堂也不知道,心中一愕。聽那人哈哈大笑道:

“沒想到中條雙傑又二次出山了,哈哈,二位耳朵不短,可惜腳下嫌慢了點兒!”

話聲中雙掌一圈,嗖嗖嗖連拍三招,頓時冷風倒卷,硬把獨腿大漢和缺胳膊老頭迫退三步。

而那人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雙臂反抖,突然飄起三丈,快如鷹隼一般,向東南方疾掠而下。

缺胳膊老頭大喝一聲:

“枯竹教主,今天你不把劍聖遺物留下,休想離開此地!”

話聲未落,人已隨後追下。

獨腿大漢稍慢一著,微微一愣,便也柺杖疾點飛身趕去。

冷風呼嘯,禿樹愁嘶,江雨舟眼見三人如同流星趕月,轉瞬消逝在風雪之中。他默默思量著:

中條雙傑是誰?。

枯竹教主是誰?

劍聖又是誰?

他們是為叔叔而來,還是為劍聖遺物?

他急於找到那神秘的叔叔問個明白,似乎已忘了臉上的刺痛,牙根一咬,冒著蝕骨冷風踉蹌而去。、風愁日瞑,雲暗天低。

他忍受著飢火中燒和寒風刺骨的痛苦,心中只有一個目標——天池!他只有一個要見的人——叔叔!

可是,天池在哪裡?叔叔真在天池麼?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走,走,走。冒著冷風白雪,走向茫茫天涯!天色暗了,他感到渾身僵硬,飢腸雷鳴。他需要休息,需要衣食。他本能地抬起了頭。

這是什麼地方?周圍是挺拔的山峰,峰上是如銀的自雪,天上看不到飛鳥,地面看不到人跡,真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他不

由得生出一陣落寂之感。

突然,他發現這山腳下有一座廟宇。這就像大海里發現了孤島,荒漠中發現了甘泉。他打起精神,飛快地趕了過去。

廟宇宏敞,但卻了無聲息,冰雪遮掩下的山門,似乎久已無人出入了。他用手猛力一推,頓時轟的一聲,冰雪飛濺,山門應聲而倒。

原來這兩扇巨大的山門,早已腐朽不堪,被他這全力一推,立即楣斷柱拆而倒。

江雨舟飢寒交迫,急於覓一棲身之地,見狀雖然一驚,仍然毫不思索地舉步而進。

他一連穿過兩層院落、十多座禪房,依然不見人跡,眼看佛殿中幃幕零落,菩薩蒙塵,爐翻鼎覆,香火俱熄,這才心生驚異。

但在驚異之中他同時產生了一種好奇心理,是以略一遲疑,立即大步向第三層院落中走去。

第三層院落乃這座荒山古剎的最後一層。他身剛進入院中,立即發覺情形有異。原來這座院落正面乃是一所大殿,兩側各有五間耳房,這十間耳房不但門窗密閉,並且均用封條貼死。最奇的是門前各置一尊坐佛,形態栩栩如生。

江雨舟神情一愕,突然發現院中積雪上現出一路足跡,逶迤而人大殿之中,顯見這荒山古剎尚有生人。

他此時飢火中燒,認為只要見著人,至少可求得一餐果腹之糧,是以毫不遲疑地向殿中走去。

風雪之日,又值薄暮之時,大殿中顯得漆黑如墨。江雨舟連問三聲不聞迴音,眉頭一皺,立即由胸前摸出一方自幼佩戴的玉符。

這玉符通體硃紅,中鑲一棵枝繁葉茂的撐天巨樹,一經取出,頓時紅光灼灼,把五步之內照得通明。他取出玉符,身形剛剛一動,突然聽到一聲悠長的嘆息,猛一抬頭,只見大殿神龕之下,坐著個渾身血跡的老人。

這老人氣色衰敗,面如白紙,緊閉的雙目隨著嘆息聲緩緩睜開。

江雨舟見狀不覺連退幾步。

那老人也是神情一愕,但旋即沉聲大喝道:“你是誰?”

別看他滿身傷痕,此時提氣怒喝,依然震得人心驚神搖,耳膜嗡嗡作響。

事出意外,江雨舟心神又是一震。但那老人也像發現什麼意外似地,陡地臉色一變,舉掌疾招,只聽唰的一聲,江雨舟手中那方玉符立即脫手飛去。

由此觀之,這老人不但是武林中人,其功力之深,也已至虛空接引之境。

江雨舟一時驚愕莫名,竟愣愣地不知所措。

那老人取得玉符之後,不停地反覆端詳,臉色一連數變,這才滿面疑雲地喝道:

“這玉符是何處得來的?”

江雨舟微微一愕,也還以一聲冷笑道:

“這是我自幼佩戴之物,難道有什麼不對麼?”

“這話當真?”

“江雨舟從不說假話!”

“江雨舟?不,你不應該姓江,你是……”

老人話聲未落,突然“哇”地噴出一口熱血,頓時暈了過去。

江雨舟重新落入一片疑雲之中,他神情木然,暗暗沉思:

這老人是誰?

他為什麼說我不應該姓江?

那麼,我到底應當姓什麼呢?

江雨舟正在沉思之中,那老人又輕輕哼一聲,慢慢醒了過來。

他知道這塊玉符同自己身世有關,若想確切知道這塊玉符的來歷,眼前老人就是最好的線索。

他剛想詢問,老人已緩緩睜開了雙目,問道:

“天道循環,報應不爽。江雨舟,你可知你就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

老人話聲未落,突然臉色鉅變,在鼻孔中冷哼一聲,失神的雙目射出兩道奇光,望著江雨舟沉聲道:

“江雨舟,老夫如若有事情求你,你可願答應?”

江雨舟初見這老人遍體傷痕,已生同病相憐之心,此時更見他滿面期待之情,頓時忘了自己的處境,義形於色地答道:

“老伯伯,有事但說無妨,只要江雨舟能夠辦到,莫不鼎力而為!”

老人臉上掠過一絲喜色,說道:

“你將來屠戮天下武林中人之時,老夫但求你放過一人。”

江雨舟心中一愕,急道:

“老伯伯,你這話從何說起?江雨舟手無縛雞之力,受盡別人欺凌而無法還手,哪還有屠戮天下武林中人之心?”

“你受盡別人欺凌事小,滿身血債事大。江雨舟,難道你身負齊天之恨,就沒有一絲報仇血恨之心麼?”

“老伯伯,難道我江雨舟真是身負血海深仇麼?”

“我為何要騙你?”

江雨舟聞言一怔,仰首向天,喃喃自語道:

“江……雨……舟?為什麼我會起這種刺耳的名字?難道我真是……對了,我江雨舟一定有齊天之恨,如江之仇!”

自語至此,潛藏在心靈深處的那一股仇恨之火頓時被引燃,他雙目噴火沉聲說道:

“老伯伯,求你告訴我,告訴我我的身世,我的仇人,我的……“

老人冷哼一聲:

“江雨舟,你問這些幹嘛?憑你現在的身手想要報仇,豈不是去尋死?”

江雨舟聞言又是一怔,不禁悵然若失,垂下頭來。

他畢竟不失為聰慧之人,在灰心喪氣之餘,突然腦海中靈光一現,驀地向老人跪了下來,激動地說道:

“老伯伯,江雨舟情願拜你為師,求你傳我武功!”

那老人先前顯露的一手凌虛攝物之技,分明是武林絕頂高人,再

從他話中之意忖度,更可斷定他對江雨舟確有成全之心。誰知他聽完江雨舟之言後,卻連連搖頭道:

“我若有此功夫,還會落得如此下場?”

這話說得一點兒不假,江雨舟聽得又是心中一涼。

老人見他滿面捻之色,立即又沉聲說道:

“老夫假如沒有令你稱霸武林之法,說到現在,豈不都是廢話?”

“那麼……”

“不過有朝一日,當你打算屠戮天下武林中人之時,老夫求你放過一個人。”

“江雨舟從無屠盡天下武林人物之心……”

“哼,到時候可就由不得你了!”

“老伯伯,既然如此,就請告訴我那人是誰?”

老人聞言,突然陷入一片沉思,聲音微弱,有如夢囈道:

“那人名叫苓苓,乃……”

江雨舟正想聽他說下去,老人突然眉頭一皺,話音突變,滿面冷笑道:

“哼!這些東西來得倒真快!江雨舟,你武功未成之前,老夫決不道出你身世之謎……這一方玉符你千萬要藏妥,將來遇到鋼腸俠士慕容烈,他自會告訴你一切……”

老人話音未畢,神情又是一變,驀地狂笑如雷道:

“你們既然如此逼我,可就怨不得我逆天行事了!”

江雨舟接過那方玉符,依然聽不到四外有半點兒人聲,正覺心中奇怪,突然眼前一亮,只見老人伸手取出一隻玉匣,玉匣打開後,頓時傳來一陣芳香。原來玉匣中所貯,乃是一粒大如鴿卵,色呈金黃的巨慄。

老人略一沉吟,伸手把那隻玉匣送到江雨舟眼前,說道:

“娃娃,你若想稱雄武林,就趕快服下這粒八魄金粟!”

江雨舟一時之間,竟沒有想到,這老人既然有靈藥,為何自己不服?但他不過微微一怔,立即伸手取來張口吞下。

靈藥剛人腹,他突聞殿外兩廊之下,傳來十多聲沉重的佛號.聲音如同金石,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江雨舟心頭為之一動,只見老人突然舉掌亮腕,快如閃電一般向自家胸頭指來。江雨舟急切之間,正想閃避,誰知老人功力之深,真是匪夷所思,他但覺眼睛一花,立即暈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只覺耳畔人聲鼎沸,有人大聲叫道:

“九州閻羅,你若不趁早交出八魄金粟,休怪我獨掌震三湘今天要對不起你了!”

話聲一落,門外吹來一陣罡風。

江雨舟睜眼一看,只見雪住風息,疏星幾點,竟已是黎明時候。

他真不敢想象,自己在昏迷之中已快度過一夜,心頭剛覺一怔,耳畔突然傳來那老人的冷哼,緊接著一股冷風,由身側向外湧去。

只聽啦啦一聲巨響,大殿左側門框,竟被這兩股掌力震得粉碎,在一片呼嘯聲中散得遍地都是。

江雨舟身形一側,忽聞耳畔輕喝道:

“別動!”

這一聲“別動”,頓時將他提醒了。他舉目四顧,原來此時自己跌坐在大殿進門之處,老人坐在自己身後,面容如何,看不真切,不過江雨舟卻感覺得到他一掌緊貼在自己背後,掌心裡有一股熱流,透入自己體內,推動著一點奇寒入骨的東西,在體內不住運行。

再看大殿之外,雪地上站著十多名武林人物,雖然天色未明,但江雨舟藉著那點點星光,竟已把各人面目看清。

剛才那個同老人奮力拼搏者,乃是一個身材高大、滿面猙獰的獨掌大漢。那大漢身形一退,復又仰面大笑道:

“九州閻羅,有種你再接我一掌試試!”

話聲一落,那大漢又欺身疾進,單掌一圈,陡然推出一股烈風。

江雨舟此時雖已知道身後這位老人就是九州閻羅,但他卻不知道九州閻羅乃是武林中一位絕頂高人,自然心下一驚。

在他驚愕之時,九州閻羅驀地沉哼一聲,那空著的一隻右手,業

已閃電擊出。

九州閻羅乃武林中一代巨擘,重傷之餘,依然銳不可擋。這一掌擊出,頓時慘號刺耳,那自稱獨掌震三湘的大漢,被他震得摔出好幾步,倒地而亡。

院中那班武林人物,頓時相顧失色。

九州閻羅縱聲大笑道:

“老夫一時不察,誤中你們這班兔崽子的暗算,難道我真會怕你們不成?哈哈,不服的再上來試試!”

那一班武林人物聞此言,不約而同地向後退了幾步。

正在此時,突聞廟外傳來一聲狂笑:

“九州閻羅,你不用這般猖狂,我通天教主前來會你!”

話聲一落,院中飄下一個黃袍老人,冷笑一聲,抬腕拍出手掌。

九州閻羅舉掌一接,頓時狂風怒起,勁氣迫人。那自稱通天教主的老人身形一晃,好容易才站穩身子。九州閻羅卻突然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江雨舟只覺得頭頂上粘糊糊的一片,順著頭髮直往下流。

他心頭一驚,忙道:

“老伯伯,你……”

老人喘息著說道:

“記住,孩子,龍符和鳳笛得一可稱霸天下。我現在傳你三招,等到金粟之力透過紫府之後,你就全力闖出去吧!”

江雨舟正想細問,那通天教主又復揮掌攻來。

九州閻羅一面加緊行動,一面低聲說到:

“這一招‘陰魂飄緲’你看清楚了!”話聲中掌腕一晃,神奇莫測地擊出一掌。‘

通天教主被他全力一擊,頓時退後五步。

九州閻羅雖然擊退了通天教主,但因傷勢過重,竟又哇哇連聲,噴出了幾口鮮血。

通天教主神情一愣,站在他身後的一名矮胖老頭似已看出有機

可乘,只聽他哈哈大笑道:

“通天教主,既然你惹不起他,不如干脆讓開,看我五湖一怪的手段!”

五湖一怪雖然臃腫不堪,但身手卻快捷,只見他話聲一落,人已疾似流星般射將過來。

九州閻羅又是一聲冷哼:

“孩子,這一招叫做‘閻王扛鼎’!”只見他單掌一翻,由下向上,疾格五湖一怪的來掌。

五湖一怪悶哼一聲,身子一飄,向左撲開。他滿面驚愕,顯然沒有討到便宜。

江雨舟只覺臉上一熱,知道九州閻羅又噴出一口熱血。只聽院中一聲呼嘯,三條人影同時飛到。

他心頭一震。耳畔九州閻羅的聲音復又響起:

“孩子,老夫用這招‘鬼哭神號’為你開路!”

話聲中他左掌一登,江雨舟頓覺體內那股陰寒之氣,由靈台紫府中一透而過,他尚未回過神來,九州閻羅業已飛身而起。

一聲震天巨響之後,突然人影亂竄,原來那飛撲而來的三人早已一死二傷。不過九州閻羅此時也面色慘白,仰臥在血泊之中。他聲音顫抖地說道.

“孩子,不要忘了……苓……苓“……”話未說完,他就眼睛一翻,氣絕而亡。

九州閻羅一死,立即有一條人影飛撲過來。江雨舟心中無比激動,他已忘了自己不會武功,忍不住大喝一聲,反掌迎了上去。

這一招,正是九州閻羅臨死前傳他的“陰魂飄緲”。只聽轟地一聲大響,那飛撲而來的人影立即被撞出八步之外。

場中人似乎一驚,江雨舟也是一愕,心中暗道:

“僥倖,虧得這人是個無名小卒,如若是通天教主,或者是五湖一怪,說不定我江雨舟已經橫屍這古剎之中了!”

他心中正自暗暗盤算,那通天教主果然在一愕之後,已經緩緩地

走了過來,只見他滿面疑雲道:

“小哥兒功力不弱啊!可是九州閻羅的門人麼?”

江雨舟只覺心頭那股涼意,此時已逐漸消失於九經百脈之中,但性情卻也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只覺眼前這些人個個惹厭。他一聞此言,情不自禁地冷哼一聲道:

“是又怎樣?”

五湖一怪大喝道:

“是就趕快交出八魄金粟!”

江雨舟心中暗忖:

“八魄金粟究竟是什麼靈丹妙藥,值得這班武林人物舍死相爭?”

思量之中他嘿嘿冷笑道:

“小小一粒八魄金粟,也值得你們大動干戈麼?”他本來儀容秀逸,但被南王太子毀容後已經面目全非,再加上九州閻羅滿腔鮮血,淋得他頭臉不辨,是以在黎明的曙光裡愈發顯得可怖。

他話聲一落,耳畔陡然傳來一聲冷笑:

“無知小輩,靈台金粟已是曠世奇珍,再加上中原八煞的精魄,更是千載難得,難道為它大動干戈還不值麼?”

江雨舟聽得心頭一震,脫口說道:

“既然這是曠世靈藥,九州閻羅為何自己不服,卻偏拱手送我?”

這本是他心中沉思之言,不料一時忘其所以,竟說了出來。

眾人聞言一震,通天教主更是沉聲大喝道:

“那粒金粟現在何處?”

江雨舟見眾人都目注著自己蓄勢以待,一股莫名的怒火從心頭迅速升騰而起,於是報以冷笑道:

“那粒金粟業已在我江雨舟腹中!”

他話聲一落,眾人大失所望,不禁木然相視。

五湖一怪兩眼連轉,突然暴喝一聲:

“那我先宰了你這小子!”他身形快如閃電,話音未落,已至江雨舟幾步之外,手腕一擺,劈胸一掌推來。

江雨舟知道五湖一怪功力甚深,心下不免有些慌亂,急忙向左飄退三步。但他進退毫無章法,哪能與五湖一怪相比,身形未穩,五湖一怪業已跟蹤追到,在格格長笑中連劈兩掌。

江雨舟心頭大驚,匆忙中凝聚渾身精力,單掌一翻,由下而上,直向五湖一怪來掌格去。

這一招乃九州閻羅的絕學,功力玄奧的“閻王扛鼎”,但聞轟地一聲,江雨舟連退三步,哇地噴出一口熱血。

五湖一怪也覺氣血翻騰,身形不住搖晃,一條右臂痛入骨髓。

表面看,江雨舟仍較五湖一怪略差半籌,不過五湖一怪乃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江雨舟今日之前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兩人相差竟有這種結果,由此觀之,可以想見那粒八魄金粟,實在有令人意想不到的神奇功效。

在場之人見江雨舟年紀輕輕,竟能接下五湖一怪的全力一擊,均驚愕不已。不過這班江湖肖小,均是心黑手辣之徒,見狀又妒又懼,頓生斬草除恨之心。只聽一聲大吼,通天教主業已搶先出手。

江雨舟只覺心頭怒火無法按捺得下,頓時忘了利害,身形陡然拔起,狂笑一聲,施出九州閻羅親授三招武學中最後一招。這一招稱為“鬼哭神號”,江雨舟雖然只懂得些皮毛,但威力之強已是不凡。雙方一接,頓時罡風倒旋,寒流怒卷。

冰雪飛舞中,通天教主氣血一蕩,身形飄退幾步。

江雨舟眼冒金星,也落出八步開外,將口一張,又噴出一股血箭。

他兩眼金星亂冒,神智已有些昏昏然,恍惚中但見十來條人影,向著自己一擁而上。

他不知哪來的一股桀傲之氣,只覺眼前諸人個個該殺,恨不得把他們全都斃在手下,是以明知不敵,依然兩臂一掄,準備拼死一搏。

眼看又是一場硬拼……

突然之間,那邊傳來十多聲沉重的佛號。

這佛號來得實在唐突,眾人神色全都為之一愕,情不自禁地停下手來。

江雨舟也被這聲聲佛號震得一蕩,回過頭來,滿面驚疑地向四周看去。

你道這佛號由何處傳來?原來這些震耳欲聾的佛號,全都出自兩側耳房前那十名盤膝而坐的佛像。此時天色大明,眾人已看清這十座佛像其實全是活人,不過這一聲佛號出口,他們一個個閉目合十,閉口不語。

眾人正在驚愕不已,在左側末尾那位僧人,已緩緩睜開兩眼,只見他向場中一掃,復又高宣佛號道:

“阿彌陀佛!金粟得主,龍符未現。般若鳳笛,更是奇中之奇,珍中之珍,施主們求之不得,在此吵鬧何益?”

這老僧雖然端坐不動,但聲同金石,一字一句,均顯出內功火侯已至絕頂,在場諸人個個被嚇得目瞪口呆。

惟有江雨舟不知利害,一聞龍符鳳笛幾字心頭頓時一動,陡然憶起九州閻羅所說龍符鳳笛得一可霸天下之言,身形一動,驀地閃了過去,厲聲喝道:

“大和尚,快說,龍符鳳笛現在何處?”

“金粟壯髓,八魄益氣,只可惜寒精易血,兇魂移性。如今劫象已生,看來武林中一場風雨已不可免了。”

這老僧話中隱含禪機,隱約問道出了八魄金粟雖有壯髓益氣之利,卻也有易血移性之弊。江雨舟既得其利,又豈能逃其弊?他的性格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有所轉變。聽了那老僧之言,他不禁冷冷笑喝道:

“大和尚,難道龍符風笛的出處你就不肯說麼?”

他連受重創,若在常人早已奄奄一息了,可是,八魄金粟那股神奇的力量,竟在呼吸之間,把他身受的創傷彌平。他話聲一落,雙掌已疾似飄風般向老和尚抓去。他的舉動雖然毫無章法,但此時內力、之強,已至掌動風生之境,凌厲之勢,依然不可輕視。

通天教主和五湖一怪,全都看得暗暗咋舌。眼看一掌就要抓到,那和尚卻突然沉聲說道:

“符歸四絕,笛隱深淵,有緣人自會遇上,小施主你急什麼?”

話聲中合掌一拜,頓時和風飄飄,把江雨舟推出一丈之外。

江雨舟神情一愕,突然冷哼一聲:

“野和尚,今天暫且放過,三年之內我再找你算帳!”說罷,他身形一轉,大步向寺外奔去。

那和尚嘆息一聲:

“流水光陰十六載,若施主有意,老衲再等三年何妨?”他說完雙目一閉,斂眉無語。

五湖一怪和通天教主一班人看得心中驚訝無比,他們雖然都是些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可誰也摸不透這古剎奇僧究竟是什麼來路。

這一班人可不敢像江雨舟那般放肆,一個個躡手躡足,如同耗子見了貓一般,不聲不響地溜了出去。

茫茫白雪之中,但見一點黑影,轉眼消失在群山之中。

江雨舟一路奔馳,神智逐漸清醒,猛一抬頭,這才發覺此身已在萬山叢中。正不知出路何在,突聞耳畔傳來一陣人聲:

“大師遠來中土,難道就為追尋這粒金粟麼?’’

江雨舟一聞此言,頓時神情一愕。他尚未發現那說話之人是誰,耳畔人聲又起,這一次音調雄渾,只聽那人說道:

“靈台金粟雖是我輪迴寺鎮山之寶,老衲還不值得為它遠赴中原,只是江湖傳言說,當年冷殘老魔騙來這粒金粟之後,用它攝取中原八煞的魂魄,加之以極地寒精之氣,竟使這一佛門至寶變成了魔道

江雨舟聽得魔道毒物幾宇,頓時心頭一震,暗忖:

“怪不得九州閻羅得而不服,原來……”

他思量未已,驀覺人影一閃,但見從山崖後現出兩個人來。靠左一個狐裘墜地,步履飄逸,是個卓立不群的儒者;靠右一個,赤紅臉膛,身材高大,則是個身著大紅袈裟的喇嘛。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00:24


第二章 東風無語夕陽愁

江雨舟藏身崖下石縫之中,聽出那說話之人,正是這個紅衣刺嘛。但見他話聲一落,那儒者立即微笑道:“靈台金粟已是無價之寶,中原八煞的厲魄,更可助長練武人的功力,難怪中原高手群起而爭之了!”

“先生只知其利,不知其弊;你可知道中原八煞均為狂傲不馴之人,精魄入腹,固可增功益元,卻也能移情伐性,更何況極地寒……”

“極地寒精如何?”

“極地寒精滲入九經百脈之中,能使人血冷如冰,人性全失,憤世嫉俗,睚眥必報……”

那喇嘛說時雙目閃動,威武迫人。江雨舟聽在耳中,不由怒火上升,陡然欺身而出道:“該死的東西,你簡直是胡說八道,我江雨舟什麼時候血冷如冰?”

那儒裝老者見狀神態從容,如同未見,可那紅衣喇嘛卻神情為之一愕道:“什麼?難道……八魄金粟已讓你吃了?”

江雨舟冷笑一聲:“你不相信麼?”

那喇嘛身形微動,如同鬼魅一般,一下飄到了江雨舟身邊,反手一掌,就向江雨舟抓去。

江雨舟絕沒想到這喇嘛身法之快,較之五湖一怪、通天教主猶勝

一籌,心頭一驚,反掌用出了一招“閻王扛鼎”。

這一招雖是九州閻羅的絕學,無奈他學得並不地道,加以這喇嘛乃是威鎮西域的高手,是以招式剛出一半,頓時人影一花,手腕已被對方扣住。

江雨舟心頭一震,全力往後一掙。

喇嘛驚咦一聲,腕上陡加三成真力,又把他的手腕扣住。這喇嘛扣住他的手腕脈門,食中二指,緊壓關尺之穴,先是不言不動,繼而滿面驚奇地道:“怪啊!”

江雨舟雖然已人人手,但卻不服氣地冷笑道:“怪什麼?”

那喇嘛冷哼一聲,道:“雖然你血脈中尚有一股陽和之氣,但奇寒之氣已過紫府,深入九經百脈之中,距離冷血如冰的程度也只不過早晚間的事!”

江雨舟性格變易,自己卻毫不自覺,聞言怒吼一聲,道:“我不用你管,放開!”

那喇嘛嘆息一聲:“佛祖慈悲,弟子為了天下蒼生,不得不下毒手了!”

說話聲中他亮掌疾點,指影颯颯,直指江雨舟胸坎三處要穴。

江雨舟只覺渾身機伶伶打個寒顫,便見喇嘛把手放開,同儒裝老者快步而去。

這喇嘛身法極高,江雨舟身受其禍,尚蒙然不覺,直至二人轉入群山之中,這才冷哼一聲,舉步欲行……

他不舉步則已,剛一舉步,頓時嚇得心頭狂跳。原來他一隻左腿,此時已形同廢物,僅能以足尖點地……

初升的太陽,照著滿山白雪。

江雨舟像一頭負傷的野獸,在山崖間踉蹌而行。

怒火在他胸膛裡燃燒;滿腔熱血,隨著時間而逐漸冷卻。他狂笑,怒吼,嘶聲力竭地叫道:

“八魄金粟能令人憤世嫉俗,睚眥必報,人性全失,血冷如冰。哈哈,他說得一點兒不錯,我是血冷如冰,我是沒有人性,我是冷血人!我要殺,我要殺那水性楊花的韋驪珠,殺那自命不凡的孫北斗、中條雙傑、五湖一怪,還有通天教主……”他悲憤發狂,怒吼如雷,正在此時,突然耳畔傳來一聲厲喝:“好小子,你雄心可真不小啊!但依我看,你今生休想!還是來世再說吧!”

江雨舟聞言大吃一驚,如夢初醒,抬起頭來,只見通天教主等人正橫目怒眉地攔在身前。他心頭剛覺一驚,通天教主早已飛起一腳踢到。’此時江雨舟左腿已廢,這一腳那裡躲閃得開?只聽哎呀一聲,他就如同殞星一般,落下百丈深谷……

春陽斜照,積雪消融,鄂北原野裡出現了個跛足少年。

他衣衫襤褸,滿身汙垢,面上罩著一方黑巾,僅露出一雙怨毒的雙目。

他一顛一跛踉蹌而行,身形過處,留下兩排深淺各異的足跡。

他是誰?他就是被通天教主踢下百丈深崖的江雨舟!照理說,墜入百丈深谷,定會必死無生,可是因那谷中堆滿積雪,他身形墜落之際,僅在積雪上一彈,便即沒入雪窟之中。雪深數丈,奇寒入骨,任你功力通天也無法在窟中求得生路。通天教主等人以為後患已除,於是在狂笑聲中離開了。可是他們卻沒有想到,江雨舟服下那粒八魄金粟之後,滿腔熱血已經逐漸冷卻,初時尚覺一絲寒意,及至後來反而感到如著重裘,只有那方玉符還發出陣陣奇寒。

於是,一線生機,重新在他心頭升起。他懷著滿腔怒火,迫不及待地尋覓出路。可是積雪疏鬆,他不動還好,愈動愈往下沉,最後,他發現足下除去白雪之外,還有枯枝雜葉。

難道這就是谷底麼?可是,地底下怎還有沙沙水聲?他本是絕頂聰明之人,略一思索,頓時醒悟到此時立足之處,乃是橫生谷口的樹枝,絕谷之底還在更下一層。

他左足雖殘,功力卻未失,驀地凝聚畢生之力,冷哼一聲,向下劈下一掌。

嘩嘩啦一聲巨震,身形隨著枯枝積雪一齊墜了下去。

從這一掌來看,雖然那喇嘛廢去他一條左腿,但他功力卻似乎更進一層,連他自己也被驚得目瞪口呆。

他在驚愕中抬頭一看,只見頂上微透天光,谷下流水蜿蜒如帶,兩岸峭壁有如刀削,而自己正躺在一灣流水之中。

他周身雖然已被溪水溼透,但卻如沐春風,全無寒意。雖說谷下較暖,可也不應如此啊!尤其令他驚奇的是胸前那塊自幼佩戴的玉符,往日圓潤溫馨,此刻卻發出陣陣奇寒,如同一塊堅冰。其實他怎會知道,這玉符乃是萬年溫玉之精,他能夠保持一絲人性,可說全是這塊奇玉之功。在一片奇寒中,玉符發出縷縷陽和之氣,使得他周身血液冷卻之後,依然能使他胸口方寸處

保持著些許溫馨。正因為如此,才使得他能忍受谷下奇寒,而不至於曝屍冰谷。

江雨舟不明此理,是以才覺驚奇不解,不過這一絲驚奇之意,轉眼就被求生之慾掩蔽。

白雪掩映下的絕谷裡,光線異常微弱,他踉蹌而行,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已至絕谷底部,那一灣流水至此竟流入一座石壁之中,壁上苔痕斑駁,隱見字跡。

江雨舟疾跨兩步,抬頭一看,只見石壁距地八尺之處,現出一行斑駁的字跡:“冷血人斃命之處!”

冷血人?冷血人是誰?江雨舟略一思索,突然想到那喇嘛之言,不禁雙眉一揚,縱聲狂笑道:“哈哈,對,我就是那冷血人,可是,我卻不信我真會斃命於此!”

他話聲一落,陡然右掌一揚,運足畢生之力,狠狠向石壁擊去。

掌勢落實,突聞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震,那座石壁竟然應手碎裂,亂石紛飛,現出刺目的光亮。

江雨舟在驚喜之餘,這才發現石壁並非天然形成,尤其是壁厚僅只尺餘,壁內是絕谷,壁外就是一座斷崖。崖高僅八九尺,流水滔滔,越崖而下,形成了一座小瀑布,那些碎裂的亂石,轟轟隆隆翻滾而下。

下面是一座深潭,那些亂石墜入潭水之中,激起了紛飛的水花,水花中有一根細長的東西在飄浮……

啊!那是一支硃紅的短笛!“符歸四絕,笛隱深淵。”難道這就是般若鳳笛麼?江雨舟把那和尚之言略一回味,立即縱身而下,跳人這座深潭之中,伸手一探,把那支硃紅短笛抓人手中。誰知他短笛剛人手,身形已沉入潭水之中,一口冷水入腹,把他重新驚醒。等到他由潭水中爬上岸來仔細一瞧手中,不由得歡呼一聲,跳了起來。

一點兒不錯,這支短笛非金非石,上雕玲瓏綵鳳,環以爭飛百鳥。

這不是般若風笛是什麼?可是,欣慰之心剛起,煩惱之念立即接踵而來。原來他身形一下並沒有跳起來,反而“叭”地一聲摔了下來,遍地冰塊石屑,令他周身奇痛無比。

此身已殘,縱然得到般若鳳笛又有何益?看來如山之恨,似海深仇,都只好付諸東流水了!他感到心中一片絕望和痛苦,臥倒在潭邊積雪裡,痴痴地注視著手中短笛。

突然,他發現短笛管內藏著一幅素絹。他神情一愕,立即飛快取了出來,雙目灼灼地瞧個不停。

只見他先是滿面驚愕,繼而嘿嘿冷笑,怒吼一聲,把那方素絹扯得粉碎,然後霍地站起身形,拾起短笛踉蹌而去。

難道素絹上藏有什麼秘密?般若鳳笛怎會藏入這石壁之中?這壁上之字又是何時所書?他又怎知道有個冷血人會墜入此谷?這一個個問題,江雨舟絞盡腦汁也解不開……

江雨舟埋首疾行,他恨這個世界,他恨這個世界上的人,他不願見任何人,他不願看自己這付狼狽之相。他扯下一幅衣襟,把那張滿布血跡的面孔遮上。

他不感到冷,也不感到餓,他像一隻野獸,懷著滿腔仇恨,要在這茫茫人海之中,去找尋他切齒痛恨的仇人。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在八魄金粟奇異的效力下,一直到了第三天,他才感到飢餓。於是,他走進了市鎮,跨進了一家酒館。

店小二見這麼個叫花子似的人走了進來,雙眉一挑,正待趕他出去,猛一抬頭,神色驀然一變,滿面堆笑地讓他上座。

江雨舟毫無江湖閱歷,哪知人情詭詐,徑自要了一份酒菜,自斟自飲地吃了起來。

就在他據案大嚼之際,冷不防身邊走過一名大漢,手掌一揚,只聽刷地一聲,他面上遮襟已被那人一把扯下。

江雨舟雙眉一場,正待出聲喝問,突聞那大漢縱聲狂笑道:“嘿嘿,姓江的小狗,我只當你叔侄倆偷去龍符已經遠走高飛了呢!哼,沒想到鬼使神差你竟又跑了回來!”

這龍符兩字聽得江雨舟心頭一震,他霍地站了起來,喝道:“你說什麼?”

大漢冷笑一聲:“什麼?哼哼!你這小子還想裝糊塗麼?老主人待你叔侄倆仁至義盡,想不到你兩人面獸心,竟然……”

江雨舟聽到此處,心中突然醒悟:北霸韋震川雄視燕北,哪村哪鎮都有他門人弟子,說不定眼前這大漢就是……

江雨舟已把韋驪珠恨之入骨,一想到眼前這大漢就是韋家徒眾.頓時恨火燒心,大喝一聲,兩掌齊出。

那大漢可不知他此時已非吳下阿蒙,見狀狂笑一聲,道:“小狗,你這是找死!”說著,揮起一拳,就向他心頭搗來。

眼看雙方就要接實,突然那方玉符傳來一股陽和之氣,江雨舟手

下頓時一軟,把擊出的真力撤去六成。

饒是如此,那大漢依然無法承當。只聽啊呀的一聲,身形早已摔出八步,滿口鮮血狂噴。江雨舟此時卻像一頭冷血動物,眼見這般慘狀,竟無半點憐惜之心。他往桌上丟下一塊碎銀,一顛一跛,踉蹌而去。

可是,他怎會知道這幾日江湖之中,早已發生了驚人鉅變?那曾經惹起武林腥風血雨的龍符,曾經落入北霸手中,北霸獲得龍符之後,一直把它藏在祠堂神龕之中,想不到一晃多年,那看守祠堂的江老頭叔侄突然出走,龍符也就立即失蹤。不消說,武林昔日的龍符,一定落入了那身世不明的江老頭叔侄兩人之手。因此,北霸才派出了大批徒眾,深入江湖,覓跡尋蹤。而天下武林人物也望風而來,企圖乘機下手,奪取這一武林至寶。因此,身負不白之冤的江雨舟,才成為天下群雄追逐的對象。武林人物雖沒有見過這江湖小卒,但韋家門人弟子卻對他非常熟悉。江雨舟行不多久,突聞身後蹄聲大起,扭頭一看,只見三個大漢騎著馬,踏著融雪後的泥濘道路疾馳而來。馬蹄過處泥漿四濺,馬行漸近,三個大漢驀地齊聲叱喝,離鞍騰身掠空而來。江雨舟身受八魄金粟之影響,此時對人情已一片淡漠,見狀僅僅冷哼一聲,反掌向外一掠,已把九州閻羅所傳的那招“陰魂飄緲”使了出來。已疾撲而來的身形,頓時一震,如同風吹落葉般翻出幾丈之外。

這一招令三人大出意外,他們頓時二目圓睜,滿面驚愕之色。

江雨舟由鼻孔中冷哼一聲:“你們打算怎樣?”

為首一名大漢一愕之後,喝道:“獻出龍符,今天就放你一條生路,否則……”

“否則怎樣?”

“取你狗命!”

大漢話落身起,圈掌提腿,上下盤兩招一齊攻來,招式奇妙,內力

雄渾,倒也可圈可點。

江雨舟雖然內力已可列入一流高手之林,但總共只會三招似是而非之學,更無半點兒對敵經驗,尤其左腿被那喇嘛廢掉之後,行動更是不便,只聽轟的兩聲,他身形踉蹌已被摔出五步之外。

可是那大漢的遭遇卻更慘,他雖然擊中了江雨舟,但自己左肋下也捱上一掌,這一擊重逾千斤,擊得他兩眼金星亂冒,連退九步,口中哇哇鮮血狂噴。

江雨舟此時怒火已被引燃,連遭屈辱之後,足以令他變得陰沉狠冷,更何況八魄金粟移情伐性,令他心冷如冰。只見他狂笑一聲,翻身撲回。

他雖然左腿已殘,但內力卻有增無減,如若真的拼上,這三個大漢豈是敵手?就在此時,江雨舟突聞一聲冷哼,猛一抬頭,頓時心頭一震。

你道他看到什麼?原來就在他身前八尺之外,站著一個身穿藍衣的清瘦老人。老人雙目電閃,一部花白鬍須在寒風裡簌簌抖動。

江雨舟雖不認識多少武林人物,但對這老人卻知之甚詳,因為他就是北霸韋震川的管家,外號人稱閃電手的鐘奇。

姑且不說此人在江湖上的名望,江雨舟在三年之前,曾親眼見到他赤手空拳連殺十三個上門尋事的武林人物,此時想來,猶覺心寒。

在江雨舟驚愕之餘,閃電手已緩緩地踱了過來。他雙目緊盯著江雨舟,一言不發,最後嘆息一聲道:“犬生犬子,虎生豹兒,江心月當年貪生賣友,想不到你這小畜生也是個見利忘義之徒!”

江雨舟一聞此言,頓時怯意全消,怒氣上騰,怒聲說道:“鍾老頭,你要胡言亂語,我可不認你了!”

閃電手眉頭一軒,冷笑道:“小畜生,你還想狡賴麼?你父子倆隱跡韋家祠堂十年,無非是為了那方龍符。哼!只怪鍾某一時糊塗,為你所騙。你還不乖乖地把那龍符獻出來麼?”

“老頭休得胡言亂語!誰見過你什麼龍符虎符?”

“嘿嘿,我家主人自得龍符之後,一直藏在祠堂神龕之中。你父出門數月,但神龕破損的痕跡猶新,難道偷走龍符的會是別人麼?”

閃電手話音一落,驀地五指一彈,就向江雨舟抓來。他招式凌厲快捷,委實不愧閃電二字。

江雨舟眼見無法破解,大吼一聲,正想舉掌力拼,突然,身側人影連閃,兩股勁氣,猛向閃電手撞去。

事出意外,只聽轟的一聲,頓時泥漿四濺。閃電手退出三步,那兩條人影也被震出八尺之外。

江雨舟尚未看清二人是誰,只聽閃電手沉聲喝道:“鍾奇與二位向無仇怨,為何下手偷襲?”

這二人一男一女,男的六十未到,五十出頭,兩目凹隱,鷹鼻闊口,顯出一付奸狡陰狠之像;女的徐娘半老,細眉星目,蛇腰肥臀,冶豔非凡。那女人聞言之後,向閃電手風情萬種地斜睨一眼,格格蕩笑道:“呦,鍾大哥,你何必生這麼大氣嘛。龍符乃武林至寶,難道許你下手,就不許我玉觀音下手麼?”

閃電手鍾奇冷哼一聲:“不要臉的東西,誰是你的鐘大哥?龍符乃是有主之物……”

閃電手話聲未落,那與玉觀音同來的鷹鼻老者突然狂笑一聲,十指箕張,直向江雨舟抓來。

閃電手見狀大喝一聲,舉掌急拍。玉觀音只是格格一笑,玉腕連翻,一連攻出三招,硬把閃電手身形擋了回去。

江雨舟左腿已殘,躲閃不便,乾脆大喝一聲,又把那招“閻王扛鼎”用了出來。雙方一接,那老者與江雨舟同時退出三步,老者大出意外,神情一愕。瞠目大喝道:“該殺的小奴才,氣死老夫了!我三招之內不取你小命,就不算巫山飛猿!”

這巫山飛猿在江湖中名望頗高,尤其輕功之佳,更有令人難以企及之處。他話音一落,身影凌空疾起。就在他凌空撲下之際,閃電手早已閃過了玉觀音,晃身疾進,電射星飛般向江雨舟抓到。

這幾個人都以為武林矚目的龍符就在這少年身上,所以左右夾攻,上下齊來,生恐失之交臂。

江雨舟見狀,知道若想硬拼,無異以卵擊石,但閃躲卻更是不可能,情急之下,嗖的一聲,掣出那支硃紅鳳笛。他雖得鳳笛,卻不知其妙用何在,此時取出,不過是聊勝於無而已。

他風笛人手,立即運足畢生之力,施出一招“鬼哭神號”。這一招“鬼哭神號”他學時僅涉皮毛,幾經施展,竟已漸知竅奧,加以八魄金粟之力與日俱增,是以鳳笛一出,銳嘯劃空。

巫山飛猿與閃電手一聞刺耳笛聲,心神為之一顫,身形同時後撤,飄出五步。兩人久歷江湖,見聞廣博,只向那硃紅短笛一瞄,頓時臉色大變,驚呼一聲:“般若鳳笛!”

江雨舟不知此笛出處,聞聲也是一愕,但他察言觀色之後再把九州閻羅之言一推敲,頓時醒悟這短笛一定大有來頭,是以故意冷笑道:“不錯,正是般若鳳笛!”

閃電手雙目連轉道:“江雨舟,你這般若風笛打從何處得來?”

江雨舟冷哼一聲:“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呢?”

閃電手聞言更加驚疑不定,沉思半晌,又道:“你認識這鳳笛主人?”

江雨舟冷笑不止:“我不認識他怎會把此笛交給我?”

他話音一落,閃電手、巫山飛猿和玉觀音等人一齊顏色慘變,但在此時,突聞身後有人大喝道:“他是你何人?”

江雨舟一時忘形,脫口說道:“那是我恩師!”

“恩師”兩字一出口背後頓時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大笑:“這真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貧道想請幾位施主賞個薄面,讓我把這孩子帶回武當,了卻十六年前那宗舊案!”

此人聲音沉渾無比,可見其功力較之閃電手與巫山飛猿更高一籌。江雨舟心頭一驚,一下轉過臉來,只見身後八步之外,站著個仙風道骨的全真道人。他雖不知此人是誰,但雙目同那老道一接觸,立覺感到威力逼人,直透肺腑。

那老道與江雨舟眼光相接,也是心頭一涼,連忙俯首施禮道:“善哉!善哉!有其師必有其徒,果然又是一名煞星!”

這老道在武林中似乎地位極尊,連閃電手那樣人物,此時也恭而敬之地上前施禮道:“道長代掌武當門戶,德高望重,武林同欽,若能出面處理此事,委實再好不過!”

巫山飛猿也諂笑道:.“道長既肯出面,那方龍符我們也不要了!”

老道淡然笑道:“我代掌武當門戶,承蒙武林抬愛,深覺於心有愧;至於那方龍符,乃是有主之物……”

江雨舟從三人談話,已知老道當功力定然更深,自己只會三招身手,如若認起真來,恐怕連閃電手也敵不過,哪能與這老道相抗?倒不如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可是,自己一腿已殘,哪能逃出老道之手?正在思忖之際,他眼睛一轉,突然瞟到前三個大漢騎來的健馬,止在身邊不遠之處,頓時單腿一點,飛身而起,向一匹健馬躍去。他身落馬背,鳳笛連揮,健馬在狂嘶聲裡絕塵而去。

清雲道長話到一半,見狀低喝一聲:“小孽障,你還打算跑麼?”話聲中步履如飛,隨後趕上。

江雨舟胯下之馬,確是一匹良駒,不消盞茶工夫,已把閃電手和巫山飛猿等人丟下老遠。

可是,那清雲道長功力絕世,步履如飛,其速度之快,似乎並不下於這匹健馬。

江雨舟見狀焦急不已,正在無計可施之際,駿馬已馳人一片山崗之中。他心頭靈光一現,立即計上心來。就在駿馬翻過一座山脊之時,他突然單掌一按馬背,橫身飄出一丈五六,落進一道山溝之中。

他人雖離開:馬可沒停,反而因他那一按之力,更加快了步伐,在積雪剛融的山坡上,划起一路泥漿疾馳而去。

這一著果然妙不可言,清雲道長萬沒料到江雨舟會中途棄馬藏身。他在翻過山脊之後,毫不遲疑地尾隨足跡追了下去。

江雨舟耳聞沙沙之聲,知道清雲道長已從身邊越過,這才悄悄地爬將起來,沿著山溝躑躅而下。

山路崎嶇,積雪消融後異常難走,江雨舟一顛一跛,摔得頭昏腦花,渾身泥濘,後來實在無法再走了,只得停下腳來。他本想小憩一會兒繼續登程,誰知剛才卻步,山頭上又傳來一陣人聲:“枯竹教主,你若不將海天劍聖的龍符留下,我中條雙傑縱然追到天邊,也別想罷休!”

江雨舟聞聲一驚,飛快掩住身形,但心中卻感到疑惑萬分,暗忖道:“聽閃電手之言,這龍符主人明明是北霸無疑,可是,中條雙傑為何硬要說是海天劍聖的遺物呢?”

海天劍聖是誰?龍符是什麼模樣?那古剎中老僧所言龍符歸四絕,又是什麼意思?他正在思索不解之際,突聞頂上轟轟隆隆,那沒有融盡的冰雪,隨同泥漿沙石紛紛落下。想來上面已經打了起來。

江雨舟生怕被中條雙傑發現,免不了又是番麻煩,正想抖手走開。但一想到閃電手言之咄咄,似乎龍符被竊決非虛言,那麼究竟是

誰從中搗的鬼呢?但韋家祠堂最近並沒有外人進去過,看來竊走龍符的一定就是這枯竹教主了!他一想到那武林矚目的龍符就在眼前,立即把去意打消了。

可是,他有力量去爭奪龍符麼?他陷入了沉思之中。雪水和泥漿不時由頭上濺下,灑得他滿頭滿臉,他依然像毫不覺察似地……

突然,一聲慘號把他由沉思中驚醒,他猛一抬頭,只見一條人影由山崖上殞星般落下,同時耳畔傳來一聲狂笑:“枯竹老鬼,我看你還能把龍符帶進棺材?”

江雨舟一聞此言,頓悟那山頭落下的人影,一定就是那竊走龍符的枯竹教主,不覺心神為之一怔,亮掌就向落下的人影抓去。

人由山頭落下,重量何止千斤,江雨舟被那人一帶,頓時踉踉蹌蹌衝出三步。

此時山頭又傳來一聲大吼:“老大,我腿上不便,你快下去看看!”

江雨舟聞言一驚,又聞山頭上連聲大喝:“中條雙傑,有我五湖一怪和通天教主在此,哪裡還有你們插手的地方!”話聲一落,又是兩聲巨震。

枯竹教主從山上飄下,經江雨舟一把抓住,落到地下,幸未斃命。

他注視著江雨舟,慘然一笑道:“娃娃,老夫生平不受別人恩惠,你既救了我一命,今日我就以袋中龍符相贈,你取了趕快走吧!”

枯竹教主乃一代奸雄,他哪裡會這般恩怨分明呢?其實,他這樣作乃是萬般無奈的權宜之計。

江雨舟不明白他胸中的詭謀,聞言後心中怒火已消去一半,立即由枯竹教主衣袋中取出一方龍符。龍符到手,尚未來得及細看,已見谷口人影閃動。枯竹教主更是臉色倏變,連催速走。他知道時機迫急,身形一轉,踉蹌疾去。他一口氣奔了一個多時辰,耳聞人聲已渺,

這才定下心來。

他才脫虎口,好奇之心又起,迫不及待地取出那方震撼武林的龍符,只見符寬兩指,寬約寸半,正面浮雕七個古篆:“東風無語夕陽愁!”

江雨舟心中驚訝不解,把那方龍符翻轉,用目一瞧,頓時若有所悟地驚了“啊”一聲。

江雨舟這一聲驚呼,並非因為他已把“東風無語夕陽愁幾字”審透,而是因為他在這方龍符的反面,發現了一條祥雲繚繞的青龍浮雕。這條青龍無頭無尾,只有頸項上那麼一段,從此可推測出這方龍符是從一方巨符上分割而來。

這念頭在他心中一轉,另一個疑團立即迎刃而解了。他確信閃電手和中條雙傑之言全都不錯。北霸韋震川有塊龍符,海天劍聖也有一塊,若再由古剎中那怪僧所說“龍符歸四絕”之言推斷,便可證明還有兩塊龍符已落入那所謂四絕中的另外兩絕之手。

他對武林掌故可諳孤陋寡聞,實在不知紅塵四絕,就是北霸、南王、海天劍聖和蒼穹書賢。

江雨舟本無習武之心,更無爭奪龍符之意,怎奈連日遭遇,使得他大有改變,此時他恨不能立刻練成絕技,以遂嘯傲江湖快意思仇之志。

陰差陽錯,使他巧獲武林雙寶之一的般若風笛,而今四分龍符又得其一,因此他雄心勃起,不禁仰天長笑。笑聲激越異常,充滿了愁憤和孤獨的意味。山頭上剛融的積雪,被這笑聲震得轟然崩落。

笑聲未落,耳畔突然傳來一聲大喝:“該死的小狗,你在此地鬼嚎什麼?快把那方龍符拿來!”

江雨舟聞言猛一抬頭,只見左面山坡上。一名獅面海口的老頭,電射星馳而來,那人身形尚在八尺開外,右掌業已抓到。

江雨舟雖然心驚,但並不肯退縮,冷哼一聲,反手就是一招“陰魂縹緲”,迎了上去。

那老人見狀怪笑一聲:

“好小子,你偷學九州閻羅幾招皮毛就想對老夫撒野啊!”

話剛出口,老人掌力猛加三成,呼地一聲撞到。

這一下兩人撞個正著,只聽轟的一聲大震,江雨舟竟被震得連退五步。但因他身受八魄金粟之惠,所以儘管連退五步,但腰桿一挺,並未倒下。

這情形大出那老人意料之外,更加令他驚奇不已的是,他雖然一掌把對方震退五步,自己也不由雙肩一晃,腳步一個踉蹌。

江雨舟只覺得怒火燒心,冷笑一聲,順手取出袖中短笛,反手一掄,但聞銳嘯刺耳,猛向那老人頭上劈去。

老人嘿嘿一笑,五指疾彈,欺身亮掌就向那管鳳笛抓來。笛稍剛人手,那老人卻突然渾身一顫,如遭雷擊一般,連退三步,滿面詫異地道:“你手中的可是般若鳳笛?”

江雨舟收笛停身,揚聲冷笑道:“是又怎樣?”

他話音一落,突然身後也傳來一陣狂笑:“不錯,是又怎樣?”

江雨舟猛一回頭,便見五湖一怪與通天教主電射星馳而來。二人一見江雨舟,微感一愕,不約而同地冷笑道:“好小子,你倒真是命大福大,想不到那一腳沒有送掉你的小命,卻讓你揀來天大的便宜!”

江雨舟一見二人,情不自禁地沉聲冷笑道:“該死的老鬼,總有一天我非剝你兩人的皮不可!”

通天教主揚聲怪笑道:“小畜生,你狗膽不小!誰剝誰的皮現在姑且不說,快把那東西交出來!”

江雨舟冷笑一聲:“交出什麼?”

“嘿嘿,小畜生,你還想裝糊塗麼?中條雙傑搜遍枯竹老鬼全身,

也沒有尋到龍符。老夫據情推斷,便知道枯竹老鬼已將龍符交與同黨帶走,跟著足跡尋來,沒想到又是你小子!”

江雨舟聞言,雙眉一豎,叱聲道:“不錯,龍符就在我身上,但我要是不高興拿出來你又怎樣?’,他滿面血汙,兩眼怒火閃閃,聲音冷如寒冰,與他日前玉樹臨風的氣宇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通天教主狠毒高傲,哪裡能容得下這種刺耳之言,只見他面容突變,仰面狂笑道:“那我就先取你小命再說!”他話落身起,猛地就向江雨舟撲來。

江雨舟正要出手,突聞一聲大喝,先前那老人業已縱身將通天教主攔住。但聞轟的一聲,通天教主被震退數步,那老人也身形一晃,向後飄出數尺。

“你這老鬼是誰?”五湖一怪身形一閃,揚聲怒喝道。

那老人輕哼一聲:“終南散人之名,難道你沒聽說過?”

乍聞終南散人幾字,五湖一怪和通天教主兩人同時為之一震,相互交換一下眼色之後,通天教主這才改顏說道:“久聞大名,恨未識荊。不過這小子與散人毫無瓜葛,依本教主愚見,散人最好不要插手,免得傷了雙方和氣!”

終南散人稍一遲疑,又立即說道:“這孩子是我故舊門下,依老朽之意二位今天最好放過他,否則,哼,莫怪我不賣情面了!”

通天教主剛才已同他硬接了一掌,覺察到他功力實在高出一籌,是以才改顏相向,此時見他不肯讓步,頓時心念一轉,連聲大笑道:“散人兄,你何必虛張聲勢,別人怕你,難道我通天教主和五湖一怪還怕你麼?”

終南散人一聽眼前兩人就是江湖馳名的通天教主與五湖一怪,心頭也是一愕,不過他平時也是心高氣傲之人,雖然有些吃驚,剎那間便嘿嘿冷笑道:

“不管你們是誰,今天若想動這孩子一根指頭,我終南散人就同他拼命!”

五湖一怪雙目圓瞪,連聲怒吼道:“終南散人,你這般裝模作樣想嚇哪個?我今天偏要試試,看你能夠怎樣?”

他話音一落,人影倏進,雙掌連連揮動,拍出股股掌風。

江雨舟見狀怒喝一聲,正想舉掌硬拼,終南散人突然雙肩微動,拳掌交錯,搶身而出,指顧問還攻五招。

五湖一怪心頭微震,身形轉眼被迫退三步。

情形十分明顯,五湖一怪與通天教主如若獨鬥終南散人,誰也不是他的敵手,二人不由得木然相視,遲疑難決。

江雨舟本在一旁靜靜觀看,此時見三人停下手來,立即向前兩步,向終南散人沉聲說道:“你說我是你故舊門下,這話當真?”

終南散人未想到他會如此發問,不禁一愣,但他終究不失為一名老江湖,一愣之後,立即答道:“若非如此,老夫管你這閒事作甚?”

江雨舟對自己身世本就感到撲朔迷離,聞言急忙問道:“你那故人是誰?”

他話音一落,通天教主與五湖一怪同時大喝一聲,雙雙欺身揚掌,分別從左右撲來。

終南散人對掌倏分,轟轟兩響,把通天教主與五湖一怪的來招同時化去。

但通天教主與五湖一怪也絕非庸手,終南散人雖略高一籌,但卻無法力敵二人聯手合擊之勢,一招硬接,雖把來勢化去,自己卻也震得心血激盪。

五湖一怪與通天教主見狀,頓時大笑道:“終南散人果真名不虛傳。再接一招試試!”話聲中人影連晃,同時攻出三招。

終南散人雖勉強接下三招,但也氣喘心跳,面色變自,眼看再拼下去,非落敗不可,一時急得大叫道:“小鬼,怎麼還不出手?”

江雨舟神情木然,沉聲道:“你先告訴我你那故人是誰,我再動手不遲!”

終南散人一面揮掌應敵,一面大叫道:“小鬼,難道你師父就沒對你談起過我?”

江雨舟為之一愕,忙問道:“我師父?你是說誰?”

他話聲一落,五湖一怪又連攻兩掌,喝道:“小鬼,你休聽他胡扯!”

終南散人這次不肯硬接,只是跨左足,出右掌,上體半斜,五指如封似閉,一面急扣五湖一怪脈門,一面沉聲喝道:“我終南散人與風笛主人乃是多年舊交,難道……”

江雨舟一聞此言,這才知他誤以為自己是鳳笛主人的弟子,頓時大失所望,情不自禁地冷哼一聲。

終南散人話聲未落,近旁又傳來一聲輕喝:“哪一位是風笛主人舊交?請出來讓貧道看看!”

這聲音沉渾而帶著激越之氣,內行人一聽,就知來人內外修為均已入爐火純青之境。五湖一怪和通天教主,同時住手,終南散人和江雨舟也不覺愕然。

人影入眼,四人同時一愣。你道來人是誰?原來他是被江雨舟先前用計拋下的武當代理掌門人清雲道長!通天教主見清雲道長有如行雲流水,轉眼來到此地,心中是又驚又懼,驚懼之餘,他又奸笑道:“道長來得正好,這位終南散人就是當年威振武林的鳳笛主人的故交。”

清雲道人冷冷一笑道:“貧道搜尋一十六載,目前巧遇般若鳳笛傳人,今日又逢鳳笛主

人故交,難道當年之事,已到水落石出之時了麼?”

江雨舟雖不知十六年前江湖中發生了何事,但終南散人、五湖一怪和通天教主卻瞭然於胸。一聽此言,通天教主與五湖一怪嘿嘿奸笑,終南散人臉色突變。

清雲道長向前緩行兩步,目注終南散人說道:“散人既與鳳笛主人有舊,想必對當年之事有所耳聞了?”

終南散人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地笑道:“十六年前的幾宗舊事,如同暴雨沉雷,九州驚悸,四海惶惶,老朽怎會不知?”

清雲道長又是一聲輕哼:“那麼鳳笛主人的下落,散人可否略示一二?”

終南散人神情遲疑道:“這……”他話聲至此,突然停了下來,看那情形其中似乎有難言之隱。

清雲道長見狀眉峰一揚,說道:“難道散人不肯說麼?”

終南散人臉色一變,哈哈笑道:“老朽同鳳笛主人雖屬故交,但十六年前那番大事發生之後,老朽迄今未見到鳳笛主人,此刻也正想問他這位傳人呢!”他說畢用手一指江雨舟。

江雨舟情不自禁地冷哼一聲。

清雲道長目光向兩人一掃,緩緩說道:“看他年紀,十六年前恐怕尚在襁褓之中,那些事情他怎會知道?”至此一頓,他又繼續道:“散人既是鳳笛主人故交,雖不知其行蹤,但對其來歷總該有些耳聞吧?”

經過此番交談,終南散人神態已趨平靜,聞言乃放聲大笑道:“鳳笛主人本是中州人氏……”

鳳笛主人的來歷武林中罕有人知,這中州二字含義又頗為廣泛,

這種信口開河的無稽之談誰知真偽?他話音剛說一半,江雨舟又突然脫口冷哼一聲:“老匹夫全是一派胡言!”

終南散人神情一怔,喝道:“小畜生,你敢目無尊長,看我先宰了你!”他眉頭一皺,舉掌就向江雨舟抓去。但清雲道長反手一揮,拍出一股軟綿綿的和風,不但化解了終南散人凌厲的掌勢,把他身形也震得一連退後三步。

終南散人沒有想到這位武當代理掌門人功力竟有這般深厚,一時被驚得目瞪口呆,出聲不得。

清雲道長緩緩轉過頭來,說道:“小施主,難道散人說得不對麼?”

江雨舟冷笑道:“鳳笛主人明明是西域高僧,老匹夫偏說他是中州人氏,這不是滿口胡扯是什麼?”

江雨舟能夠知道鳳笛主人的出身,全是得自笛中那素絹上的留字,可是他這麼一說,無異是證實了他確是鳳笛主人之徒。

五湖一怪與通天教主先前見到他手中的鳳笛,還在懷疑它是否就是當年江湖之物,及聞此言,不由得同時大駭。

至於清雲道長卻用他那雙明亮的眸子掃向終南散人,似乎還有些不相信。

終南散人只覺一陣臉紅,忙道:“無知小畜生,你知道什麼?鳳笛主人雖然來自西域,祖籍卻是中州,老朽與他是多年舊交,難道還會弄錯麼?”

江雨舟仰面大笑道:“你這般牽強附會之言,還是留著騙你自己吧!”

終南散人雙目怒瞪,喝道:“老夫若大年紀,騙你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作甚?”

江雨舟嘿嘿冷笑道:“你真要我說破?哼!你先前騙我乃是為了藉故親近,然後奪我

手中龍符;至於現在這番謊言,無非是想抬高身價,企圖借鳳笛主人之威嚇退他人,以遂你奪寶之願!”江雨舟這幾句話一針見血,說得終南散人氣結面赤,瞠目無語。

清雲道長重重地冷哼一聲,滿臉不屑地笑道:“想不到堂堂終南散人,竟也會做出狐假虎威之事!中原九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十六年來無時不在搜尋鳳笛主人下落,你若認為九大門派真的不敢去惹鳳笛主人,嘿!那可是大錯特錯了!”

這幾句話字字冷硬,聽得終南散人又驚又怒。不過他知道這位武當代理掌門人功力遠在自己之上,雖然心中生恨,卻不敢立即爆發。

這幾句話聽在江雨舟耳中,感覺又自是不同。他心中暗暗詫異:“為什麼說是九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難道中原九大門派都沒有掌門人麼?為什麼一找就是十六年,這其中……”

他正默默思索之際,突見人影一閃,清雲道長業已欺進身來,沉聲說道:“既然鳳笛主人不肯出面,貧道說不得只好請小施主暫時委屈一下了!”

江雨舟見狀,疾退兩步,喝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清雲道長臉色一寒:“我要你隨貧道迴轉武當!”

江雨舟狂笑一聲:“這事總有一天,不過此時我可沒空!”話聲一落,轉身疾去。

清雲道長大喝一聲:“你既然不肯就範,貧道說不得只好用強了!”他話聲一落,身形疾進,反腕亮掌,快如星馳般抓來。

江雨舟怒吼一聲,鳳笛一揮,全力劈了過去。他身受八魄金粟之惠,功力精進,日新月異,這一招攻出,較日前又深厚一籌。只聽銳嘯刺耳,勁氣迫人,就向清雲道長的來掌迎去。

照理說,以他此時的修為,決難與清雲道長掌勢相抗,誰知一接

之下,他被震得連連倒退,但清雲道長一派掌門之尊,竟也會拿樁不穩,身形直晃。

終南散人、五湖一怪和通天教主,見狀全都驚愕莫名。

清雲道長更是又驚又怒,大喝一聲道:“小施主好深厚的內力!你再接我一招試試!”

聲音一落,掌力陡然加到八成,轟的一聲,頓時寒濤狂湧,如同長江大河滾滾而來。

江雨舟生性倔強,此時因受八魄金粟之惠,心性更加冷傲,儘管來勢狠猛,他依然狂笑不已,舉掌力接。

清雲道長這一下含憤出手,情形立即改觀。江雨舟但覺一掌接實,喉頭頓時感到一股成昧,兩眼金星亂冒。正在此千鈞一髮之際,江雨舟眼看就要斃在清雲道長手下,突然一個人影橫空飛來,接著傳來一聲嬌叱聲:“道長住手!”

話聲未落,一掌已經攻來。江雨舟但覺手下一鬆,清雲道長已退後三步。

他在驚愕之餘抬頭一看,只見身邊站著一個婷婷玉立的少女,一雙眸子隱含無限深情,正在向自己默默注視。

你道這姑娘是誰?原來,她卻是江雨舟的青梅竹友,北霸的愛女韋驪珠!江雨舟只覺怒火上升,狂笑一聲,陡然舉起手中風笛,直向韋驪珠當頭劈到。鳳笛劃空生嘯,可見其用力之猛和仇恨之深。韋驪珠眼見風笛臨頂門,竟然不閃不躲,那雙目中的清淚,突然順頰而下。

她面容慘淡,聲調嘶啞地道:“江弟弟,難道你真不瞭解我一片苦心麼?”

江雨舟見她傷心欲絕的樣子,冷酷的心田裡突然升起一股憐惜之情,手中鳳笛也不知不覺地停了下來。

不過他這一絲憐惜之情,轉眼就被恨意沖淡,他雖然收回了鳳笛.卻忍不住仰天狂笑道:

“哈哈!我過去不了解你,現在總算知道你韋驪珠是個地地道道水性揚花的女人!”

“江弟弟,你不知道我全是為了你麼?”

“哈哈,為了我?你想要我手中龍符就請出手,若想再用那嫵媚的手段,可就別怪我江雨舟對不起你了!”.“江弟弟,你……”

“我什麼?哼!看在往日情份上,我今天放過你,日後若再遇上可就沒有這麼便宜了!”

他話聲一落,轉身踉蹌而去。

五湖一怪和通天教主大吼連聲,欺身疾進。終南散人也雙掌一提,跨步沉肘,連人帶掌撲了過去。

江雨舟步履不便,哪能逃出三個江湖一流高手的合擊?但如若轉身硬拼,那無異於以卵擊石,就在此時,驀聞韋驪珠嬌叱一聲,玉掌連翻,百十點寒芒嘶嘯而出,同時分向三人罩來。

三人見狀心頭一凜,六掌齊揮,同時驚叫一聲:“九寒砂!”

叫聲未落,幾個同時退出八步,一個個目光灼灼,直逼韋驪珠。

韋驪珠面寒似冰,玉掌中握著一支銅管,嬌聲怒喝道:“三位既知九寒砂之名,就請趁早住手!”

清雲道長聞言猛一欺身,滿面驚詫道:“北霸韋大俠是你何人?”

韋驪珠雙眉一豎,說道:“那是家父!”

清雲道長微微一笑道:“啊!原來是韋姑娘!”話聲至此一頓,他又繼續道:“姑娘乃武林世家,名門之女,如若為了這一小賊傷了江湖義氣,豈不太不值得?”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01:00


第三章 靈堂中的白骨

韋驪珠一聽他稱江雨舟為小賊?頓時怒從中來,嬌叱一聲道:

“住口,誰是小賊?我看各位均是武林名宿,聯手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難道就是江湖義氣麼?”

五湖一怪眼見江雨舟漸行漸遠,心中一急,頓時狂吼如雷道:

“丫頭,你若想用你老子那塊招牌來嚇人,那可是找錯了地方,識相的趁早閃開!”

韋驪珠嬌喝一聲:

“我要是不讓開你又怎樣?”

五湖一怪縱聲狂笑:

“那你就試試老夫手段!”說罷他五指一伸,展開平生絕技,一招“水不揚波”,悄無聲息地當胸推來。

但韋驪珠卻不肯接他這招,只是嬌叱一聲,九寒砂脫手打出。五湖一怪那招“水不揚波”,乃是他平生絕技,外看悄無聲息,骨子裡卻強勁無比。他以為縱然對方打出九寒砂,也必被掌風掃落。但他卻沒有想到,九寒砂如若真是這樣平庸,北霸韋震川還能憑它獨霸武林?是以他剛剛發掌力,突覺絲絲寒芒早已衝破自己掌風,頓時心頭大凜,狂吼一聲,打橫飛出五步。

總算他見機及時,身形一落,早已反掌點了肩胛三處大穴。他雖然也留下了一條命,那條胳膊卻再也無法轉動了。

他雖廢去一條胳膊,卻替其他人創造了逃命的機會。通天教主、清雲道長和終南散人都趁此機會從他身側溜了過去。韋驪珠見狀,

嬌叱一聲,轉身追趕而去。

江雨舟在前疾行。轉眼之間來到處山坳。只見遍山禿樹,中間現出一片綠濤,蒼松萬株,臨風呼嘯。松林間隱約現出一座青石壘砌的孤墳,墳前並立著一對石雕惡鬼,面目猙獰,手捧石笏,瞪目怒視。

江雨舟略一遲疑,清雲道長等人業已趕到。他猛一咬牙,立即閃身入林,向那座孤墳撲去。及至臨近,他這才看出這石墳奇大無比,方圓在百丈以上,墳前一塊白慘慘的石碑,上書人間活死人之墓七個硃紅大字。

他正在驚疑之際,突聞二聲嬌呼:

“江弟弟,小心!”

這時韋驪珠的聲音,顯得情急萬分,江雨舟急忙轉過身來,只見清雲道長已至身邊五步之外,正大喝一聲,舉掌向自己抓來。

他此時已把鳳笛收起,兩手空空,見狀急忙出手,全力攻出一招“鬼哭神號”。

這一招雖是九州閻羅的絕學,無奈他學得並不地道,雙掌一接實,他頓時感到心旌搖盪,逆血上湧。

清雲道長趁機搶攻,雙掌一晃,剎時問又連攻三招。這三招俱是武當絕藝,江雨舟被逼得手忙腳亂,一連退出八步,身形距那塊石碑,已經不到兩丈。

清雲道長哈哈一笑:

“小施主,難道你真不肯隨我轉回武當麼?”說話聲中,他向前疾跨兩步,一招“風動雲移”連抓帶拍,就向江雨舟上中下三路攻到。

韋驪珠趕在最後,剛到林邊,見狀大駭,不由得驚叫失聲。但她此時身在十多丈外,雖有拼命之心,卻也無助於事,只聽慘叫一聲,江雨舟早已被清雲道長擊中,哇地噴出一口鮮血,身形凌空飛起,直向那面石碑撞去。

清雲道長跟蹤疾進,再次抬腕亮掌,就要攻出。突然一陣軋軋怪響,墓前兩尊石雕惡鬼,快如射星一般,直向清雲道長衝來,手中石笏,上下攻擊兩招,凌厲絕倫。

清雲道長見狀大驚,兩掌一分,向兩尊石雕惡鬼拍去,但聞轟的一聲巨響,那兩尊急衝而來的石雕惡鬼突然嘎然而止。清雲道長借勢飄出五步,額角上沁出一絲冷汗,驚愕之餘抬頭一看,只見墓前那方石碑,早在惡鬼前衝之際沉下去,石碑後面現出一條甬道,江雨舟此時步履搖晃地向墓道下面走去。

江雨舟被清雲道長一掌,擊得飛起,直撞古墓石碑,眼看就要粉身碎骨,幸好清雲道長誤踏古墓機關,石碑急驟下沉現出一條甬道,江雨舟雖逃過碰碑之厄,卻一頭撞入甬道之中。

這一掌委實不輕,江雨舟只覺四肢痠痛,逆血上湧,哇地噴出一口血來。不過他身受重創,不但沒有絲毫怯懦之心,反而愈淬愈厲,咬緊牙根站了起來,搖搖擺擺地向墓道里走去。

此時正是清雲道長被墓前石鬼擊退之際,韋驪珠芳心初定,耳畔厲吼再起,通天教主跨步欺身搶入墓道之中。他一心想得龍符,兩掌疾翻,如同鷹抓燕雀,直取江雨舟兩肩。

江雨舟聞聲回頭,準備和來人硬拼,無奈受創過重,只覺兩眼一花,翻身仆倒。然而就在他身形仆倒之際,墓道里突然衝出一股烈風,把通天教主彎下的身形撞得倒立而回,如同斷線風箏般摔將過去。

通天教主雖是江湖一流高手,被這一陣烈風撞擊,竟然熱血狂噴,掙扎了幾下,立即渾身痙攣,氣絕而亡。

終南散人和清雲道長見狀,同時震驚無比。

就在眾人驚詫莫名之際,場中復又傳來連聲大喝,中條雙傑在吼叫聲中衝了過來,那獨腿大漢將目光向四下一掃,高聲怪叫道:

“那姓江的小子哪裡去了?”

終南散人冷笑一聲:

“那邊不是麼?”說話間用手向墓道里一指。

獨腿大漢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見江雨舟躺地墓道內八步之處,頭內腳外,不言不動,僅見背心起落,似乎還有一口氣在。

這獨腿大漢粗魯異常,見狀也不仔細思量,狂吼一聲,鐵柺疾點,

身如利箭脫弦般衝了過去。

終南散人大喝一聲:

“此處哪有你插手的地方,回來!”話聲中反手一掌拍了過去,一掌擊出,立即就有一股冷颯颯的勁氣,呼嘯轟隆著衝向獨腿大漢。

獨腿大漢猛一旋身,鐵柺虛空疾點,也打出一道剛勁絕倫的狂風。

二人勢均力敵,一招攻出,分向左右飄出五步。

獨腿大漢身形落空,猛地調轉身形,瞪目喝道:

“終南老怪,你攔阻二太爺作甚?”

終南散人沒想到這獨腿大漢,功力之深居然不在己下,頓時把輕視之心一收,嘿嘿奸笑道:

“物有本末,事有先後,二位既然後來,怎可越眾爭先?”

獨腿大漢暴烈無比,聞言雙目一翻,就待發作,但那老頭早已看出情形有異,連忙向前緩行兩步,哈哈大笑道:

“終南散人言之有理,二弟不要多說了!”話聲至此一頓,轉向終南散人,意味深長地笑道:

“不過散人若是不敢出手,那可就不怪我弟兄爭先了!”

終南散人眼見通天教主那番死狀,確實有點兒心怯,可是,中條雙傑這種輕視之言出口,縱然這古墓中就是刀山劍樹,火海油鍋,也只得硬起頭皮來撞。

是以獨臂老人話音一落,終南散人立即哈哈大笑道:

“老夫不肯爭先,不過是因為武當代理掌門人在場,你道我真不敢麼?”說完大踏步向墓道中走去。

他以為此話一出,清雲道長必定要現身阻攔,可是,清雲道長眼見當場情形,哪肯輕舉妄動,聞言不但沒有出手,反而轉過頭來,向驚疑滿面的韋驪珠道:

“姑娘世居燕北,可知道這座古墓的來歷麼?”

韋驪珠此時正目注墓道中一息尚存的江雨舟,焦急之情,溢於眉宇,對清雲道長之言並未注意。

終南散人此時已至墓道之口,及見所願不遂,不覺心下遲疑,腳步放慢。

獨臂老頭看見他那副猶豫不決的樣子,又復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

終南散人此進已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得硬起頭皮,冷哼一聲,向墓道中連跨三步。

江雨舟雙肩微微抽動一下,似乎正站起身來,終南散人閃電般衝上曲步,左掌一抬就向江雨舟背心抓去。

中條雙傑與清雲道長均緊張無比,凝神注視,目不稍瞬;韋驪珠芳心猛跳,驚叫一聲,雙肩疾晃,如同飛燕穿隙般閃了出去。但此時江雨舟勉強撐直的身形,復又倒了下去。終南散人沒有抓到江雨舟,卻被墓道中一股烈風,像拋球般拋了出來。韋驪珠的身形剛剛縱出,卻被橫裡伸出的一條手臂驀然攔住。

終南散人噴出一股血箭,雖沒像通天教主般當場斃命,但也面如金紙,生命垂危。

你道那攔住韋驪珠的是誰?那是北霸韋震川的總管,外號人稱剛電手的鐘奇。他攔住了韋驪珠,說道:

“姑娘,莊主只要龍符不落他人之手,得失無妨。江雨舟既然落人墓穴之中,他也無生還之時,咱們就算了吧!”

韋驪珠抬眼一看,果然看見江雨舟業已站起身形,正搖搖晃晃地向墓道里走去,此時已深人數丈,她心頭一驚,正想喊出聲來,江雨舟身形卻突然消失。

韋驪珠頓覺芳心絞痛,呻吟一聲,立即暈了過去。

閃電手哪裡知小妮子心頭的隱衷,還當她痛失龍符所致呢,是以抬掌亮腕,連點她背心三處要穴施救。

就在閃電手為韋驪珠救治之時,中條雙傑中的老大任道遠復又哈哈大笑道:

“清雲道長,請!”

清雲道長淡淡一笑:“貧道此來並非為了那方龍符!”

中條雙傑二人聞言同聲大笑道:

“那道長是專門來湊熱鬧的麼?”

清雲道長臉色一變,沉聲冷笑道:

“二位不要相激,貧道此來乃是為了追尋十六年前的那樁舊案。

雖然貧道知藝業不精,但縱然是龍潭虎穴,貧道今天也得走上一趟才能甘心!”話音一落,便見他道袍飄動,就向墓道中走去。

中條雙傑眼見清雲道長那件道袍如同吹漲的氣球一般,知道他已用玄門罡氣護體,不由得又驚又羨,自嘆不如。

清雲道長步履從容,行約兩丈,突然腳步一頓,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阻。中條雙傑剛剛一愣,突聞連聲沉喝,只見道長雙掌揮動,一連攻擊五招。這五招俱是武當絕藝,加之真力貫注,震得墓道里如同沉雷一般,嗡嗡之聲,不絕於耳。

但清雲道長攻出的力道愈強,所受的阻力也就愈大,五招攻畢,不但沒有寸進,反而被震出墓道之外。

這情形,讓中條雙傑看得目瞪口呆,驚奇不已。

二人正在驚異之時,又見清雲道長臉色突變,然後大袖一揮,出林而去。

這人間活死人之墓中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

江雨舟此時是生是死?

松濤嘯耳,冷風撼衣,中條雙傑相顧愕然。

隨著時間的消逝,周圍來人愈來愈多。巫山飛猿和玉觀音趕到,隨後太湖四寇也接踵而至,接著關外雙雄也繼續趕來。

可是,他們一見場中情形,誰也不敢妄進這人間活死之墓一步。

但龍符至寶,鳳笛奇珍,他們怎肯棄之而去?他們只得在墓穴之外等下去。

太陽落山,明月中升。斗轉星移,月落星沉。

一天,二天,三天的時間過去了!

突然,墓穴中傳出一聲狂笑,笑聲似乎從地下傳來,無比遙遠,無

比的蒼涼,令場中諸人全都為之一驚,站了起來。

墓道中傳來一陣腳步聲,隱約中可見一條人影奔了出來。

這一班武林人物,三天以來全靠乾糧果腹,本已疲倦不堪,此時卻如服下了什麼靈丹妙藥似的,一個個精神百倍,爭先恐後地一擁而上。

你說由墓道中奔出的人影是誰?原來正是三天前撞入的江雨舟。只見他腳步踉蹌,失魂落魄似的縱聲狂笑道:

“殺,殺,該殺,通通該殺!”

他在狂笑聲中,驀見眼前人影亂閃,頓時大夢初醒,停了下來,用一雙寒芒四射的眼睛,向眾人飛快地一掠。

眾人苦候三日,一見他生出古墓,早以躍躍欲試,是以就在場中一靜之際,陡然連聲暴喝聲中人影疾起,關外雙兇分由左右向江雨舟撲去。

關外雙兇,光憑這綽號就知其生性暴戾,手段狂毒,不僅如此,並且這兩人也確有幾分實學,故此才能在關東道上橫行數十年。

這一次聯手而上,但見寒風疾卷,冷氣侵膚,果然凌厲辛辣,不同凡響。

心神交碎的韋驪珠,見狀心頭狂震,嬌呼一聲,飛身疾出……

但她身形才動,已被閃電手截了回來,鍾奇不知小妮子心事,攔住了她輕聲說道:

“姑娘休慌,此刻尚非奪回龍符之時!”

他本是一番好心,但卻把韋驪珠急得芳心忐忑,香淚盈睫,秀目一閉,不敢再看。

在她以為,江雨舟在關外雙兇聯手合擊之下,縱然不粉身碎骨,也要濺血而亡。

可是,就在她雙目一閉之瞬間,耳畔突聞連聲慘號,她芳心一凜,耳畔狂笑又起:

“哈哈,痛快,痛快,還有哪位想死的快點兒過來!”

這聲音雖然冷酷異常,但韋驪珠依然分辨得出,這說話之人正是

青梅舊友江雨舟。她惶惑中睜眼一看,只見關外雙兇骨斷筋折倒在血泊中死去。

她沒有看到當時情形,是以一時被驚得目瞪口呆,但事實上就連親眼所見的在場武林人物,也同樣地驚異莫名。

因為他們眼見關外雙兇將要得手之際,江雨舟突然施出一招奇詭怪倫的招式,這一招武學,在場諸人沒有一個知其出處,關外雙兇更是大出意外,一時閃躲不及,雙雙均被擊中。

場中一片沉寂,江雨舟面寒似水,大踏步向前疾跨三步。

這般滿懷熱望的武林人物,竟然毫不自覺地連連後退。

在人影晃動中,不知是誰又踏上了古墓機關,只聽軋軋連響,墓前一雙石雕惡鬼,飛快地退回原處,那座石碑同時升了起來,把那深沉的墓道阻住。

眾人又是一愕,就在這沉寂得令人窒息的氣氛裡,江雨舟重新發出一聲冷笑:

“武林之中,個個該殺,我江雨舟總有一天,把你們一個個挨次殺光!”

他說話時雙目閃動,煞氣隱透華蓋,再加上渾身泥濘,滿面血跡,形象獰惡已極,話音落處,人已飛快地向林外撲去。

那喇嘛廢去他一條左腿,本想阻止他練成絕世武功危害江湖,誰知浩劫天定,江雨舟以殘廢之身,偏偏連獲奇遇,由一個絲毫不會武功之人,不數日竟擠身江湖一流高手之林,他此時身法之快,就知功力又進一層。

韋驪麗見狀又驚又喜,又憐又愛,只覺百感交集,情不自禁地縱身向前,顫聲嬌叫道:

“江弟弟,你……”

江雨舟一聞韋驪珠的聲音,頓時身形一停,嘿嘿冷笑道:

“哼!我江雨舟一旦報償你父十年收留之恩,首先就要看看你這賤人心是什麼顏色!”

話音一落,轉頭疾去。

韋驪珠神情一愕,突然仰面大笑,笑聲激盪於松林之中,也不知是喜是憂,是恨是怨,直似杜鵑泣血,令人油然而生同情之心。

閃電手鍾奇,再也忍不下心頭之火,狂吼一聲:

“無知畜生,你給我回來!”

身形一晃,就想隨後趕去。

但出乎意外地是韋驪珠嬌軀一晃,已把他衣襟扯住,兀自笑聲不止地說道:

“罵得好!罵得好!叔叔,一切都不怪他,你讓他去吧!”

閃電手大吃一驚,愕然說道:

“姑娘,你……”

韋驪珠笑聲一斂,突然玉容慘淡,熱淚頻拋,茫然細訴道:

“這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若不是為了我,他怎會變成這種形狀,我怎麼辦呢?我怎麼辦呢?”

她神志似乎不清,一雙星眸,充滿了迷茫之色。

閃電手對這位侄女愛護備至,見狀心如刀割,當下一狠心,伸手點了這小妮子昏睡穴,然後抱起嬌軀如飛而去。

碣石山重巒疊障之中,江雨舟無目地的狂奔。玉觀音、巫山飛猿、太湖四寇在後面拼命地追趕。然而這一班武林高手居然仍被那一腿已殘的江雨舟拋出老遠。

為什麼?為什麼這班武林高手追不上他?為什麼江雨舟會有這快的腳程?難道他在人間活死人之墓中有過什麼奇遇?

對,一點兒也不錯,墓中三日,他雖只學到一招武學,但是,這一招已夠他稱雄一時了。他初入古墓之時,因為重傷仆倒,反而避過了兩次殺身之禍,等到終南散人被墓中勁風擊退,他才勉強支起身形,搖晃著走入墓道之中,但他傷勢實在太重了,行不數丈又復暈了過去。

及至他再次醒來,身形已至古墓深處,猛一睜目,只覺四處陰沉沉、暗森森,恐怖得令人汗毛直豎。

江雨舟勉強定下心來,凝神向四周仔細搜尋,他身受八魄金粟之

惠,目光犀利已能暗中視物,半晌之後逐漸把四周情形看清。

他一俟看清周圍事物,頓時心頭猛震。

原來這是一間拱形靈堂,當中放著一隻硃紅漆棺,棺後壁上靠著一隻骷髏,白骨森森,雙目內陷,亮掌抬腳,形態猙獰無比。

他只感一陣顫慄,飛快地轉過頭來,可是,駭然入目地又是一具骷髏。

經過這一陣凝神,周圍景物看得更清,只見四周石壁上每隔數步,就有一具骷髏,形狀不同,高短不同,抬掌提足,其狀猙獰已極。

江雨舟心頭大凜,飛快地退後兩步。

就在他驚駭莫名之際,耳畔突然傳來一聲冷笑:

“嘿嘿,你知道是什麼地方麼?”這聲音奇寒入骨,簡直就不像出自活人之口。江雨舟驚悸莫名地倏然轉身,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你說他看到什麼?

原來就在他身後五步,石壁下半坐半倚地靠著個怪人,這人亂髮披散,長几及地,面容全被亂髮遮住,只有炯炯雙目,閃閃生輝,像是午夜下的明燈。

江雨舟心頭大震,但他此時性格已有很大轉變,一震之後,立即沉聲大喝道:

“你是誰?是人,還是鬼?”

那怪人露齒一笑,但剎那間笑容突斂,沉聲說道:

“你未見到那方墓碑嗎?”

江雨舟心中一動,急道:

“你是……人間活死人?”

怪人微微點首道:

“不錯,老夫雖生若死,正是人世間一名活死人!”

江雨舟膽氣漸壯,一股冷傲之性突然升起,聞言臉色一變,沉聲喝道:

“人間活死人,你躲到這古墓中來作甚?”

人間活死人輕拂一下亂髮,說道:

“人有百歲,終有一日。我提早幾天有何不對?”

江雨舟此時性格轉變,只覺人間活死人這種大背常情的謬論,才是至理名言,不禁心頭大樂,哈哈朗笑道:

“對,你說得一點兒不錯,我以前怎地就沒有想到這種道理!”

人間活死人又是一聲長嘆:

“孺子可教,想不到茫茫濁世之中,竟還有你這麼個通達之人,老夫前此以為人世問,除我之外俱是一群禽獸,看來有點兒錯了!”

江雨舟沉聲說道:

“不錯,不錯,茫茫人世,連同你我算上,頂多也只有三個算人!”

人間活死人神情一愕,道:

“三個?那一個是誰?”

“那一個是我叔叔!”

“你叔叔,哼!老夫沒有親見難以置信!”

“不信?哼!不信我就要你老命!”

話音一落,腳步陡然欺進,手腕一翻,就向人間活死人抓去。

人間活死人見狀哈哈一笑,信手一揮,把江雨舟震退五步。

照理說,江雨舟這般蠻橫無理,人間活死人一定要怒發如雷,可是,人間活死人把他一掌震退之後,反而得意萬分地哈哈大笑道:

“瞧你這樣子大約不會全假,孩子,老夫承認一半就是!”

江雨舟神情一愕:

“承認一半?”

人間活死人微微點首道:

“不錯,我承認你叔叔是在人獸之間就是了!”

江雨舟聞言心頭一動,驀地想起中條雙傑之言,忙道:

“對,你說得有理,在我沒有把事情弄明之前,我也只能承認他在人獸之間!”

人間活死人展露出一絲令人心寒的笑意,說道:

“十六年前我初到此地之時,曾經發下宏願,我雖然無法出此古墓,但若有人來時,我決不讓他活過一時三刻……”

十六年?又是一個十六年!江雨舟心頭猶疑,他在暗暗思量,十六年前江湖上究意出了什麼大事?就在他思索之際,人間活死人繼續說道:

“可是,自從你來了之後,我突然心中有了轉變……”

江雨舟冷冷說道:。

“為什麼?”

人間活死人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半晌才道:

“這其中原因我也說不出來,可能是因為我們一見投緣,也許……嗯!對,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你像另外一個人。”

“另外一個人?誰?”

“嗯!這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啊,孩子,我要是傳你幾招武功你可願意!”

“好,你傳吧,我願意就學,不願意就算你沒傳!”

這話似乎不近人情,但人間活死人聽來卻感到頗對脾胃,是以待他話音一落,立即點首道:

“這樣最好不過,那你先到棺中取點兒食用物品,我這就開始傳授了!”

江雨舟也不推辭,依言推開棺蓋,這才看出下面又是一條甬道,蜿蜒曲折,通人一座滿貯食物的石室,等到他食畢而出,這才發現人間活死人已渺無蹤影,心下一愣,就聽那陰沉沉的聲音又從耳畔傳來道:

“這古墓之中處處全是危機,老夫十六年來也未完全參透,你千萬不可亂闖!”

江雨舟聞言傲性勃發,冷哼一聲,舉掌就向那出聲之處擊去。

但聞轟地一聲,石壁迴音,嗡然作響。人間活死人哈哈笑道:

“好!好!就憑這份傲性,老夫傳你幾招也不冤枉!”說著一頓,又繼續道:

“孩子,你先看清左側第一具骷髏。”

江雨舟聞言轉臉,只見左側第一具骷髏高約十尺,左掌前伸,右

手環抱,兩足隱踩璇前璣後,令人莫測高深。

他正覺茫然無頭緒,耳畔又隱約傳來人間活死人的聲音道:

“推星抱月,引鬥推罡,璇浮璣沉,龍騰虎躍……”

江雨舟練武雖是剛剛入門,但在韋家祠堂十年埋首,腹內卻頗有珠璣,人間活死人唸完一遍,他已經略有所悟,三遍之後,立即看出這招武學奇詭絕奧,暗蘊無限玄機,不自覺地瞧著那骷髏練習時,人間活死人業已幽靈似地出現,他端坐在棺蓋上沉聲說道:

“孩子,你練武如此專心,有何打算?”

江雨舟脫口說道:

“我要練好武功,去殺孫北斗,去殺韋驪珠,去殺……”

他說時兩目噴火,恨意四溢,看得人間活死人哈哈大笑道:

“好!好!孩子,你將來重出江湖之際,替我殺一個如何?”

“只要他確有可殺之道,江雨舟何樂不為?”

“可殺之道?他不但有可殺之道,簡直是死有餘辜!”

“這是真的嗎?”

人間活死人突然陷入一片沉思,喃喃說道:

“十六年前,江湖上有三位兄弟,情勝骨肉,義薄雲天,老大包羅萬象,腹蘊玄機,更是武林曠代奇才!”

江雨舟冷哼一聲:

“這些不相干的話,我不願聽!”

人間活死人充耳不聞,繼續說道:

“十六年前,老大巧獲一件武林奇珍,誰知道竟是起禍之源,引起武林群雄覬覦之心,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突遭偷襲……”

江雨舟似乎聽起了興趣,忙道:

“結果怎樣?”

人間活死人稍稍一頓,說道:

“結果那位武林曠代奇才眼見寡不敵眾,乃令他三弟攜帶著襁褓幼兒突圍而出,星夜投奔隱居在自水黑山之間的老二!”

江雨舟冷笑一聲:

“這老三去了沒有?”

人間活死人雙目一亮,怒聲說道:

“這位三弟俠心義膽,雖然身負七處重創,依然脫出重圍,關山萬里,把那襁褓中的侄兒送到黑山之下白水之濱!”

江雨舟聞言也把雙眉一揚,怒聲道:

“既然如此,那還說他作甚?”

人間活死人仰面發出一聲嘆息:

“這位老三雖然仁至義盡,怎奈那老二卻是人面獸心!”

“他怎樣?”

“他見群雄追蹤而來,竟然貪生畏死,把漏網孤雛拱手獻出!”

江雨舟聽到此處,不覺雙目噴火,連聲大聲道:

“該殺,該殺,這種人面獸心的東西確屬死有餘辜,快說他是誰?”

人間活死人鬚髮亂抖,神情激動萬分地說道:

“他就是松花釣叟……江…心……月!”

松花釣叟江心月幾字入耳,江雨舟如遭雷擊,回憶往事,覺得叔叔實有可疑之處,先天倔強的性格,再加上八魄金粟的魔力,在他心頭猛烈激盪,如同大水潰堤,已非那方玉符所能控制,因此狂笑一聲,就向墓道外奔去。

江雨舟奔出古墓,擊斃了攔截的關外雙兇,向著莽莽群山,沒命狂奔……

古墓中苦練三日,他不但學會了一招奇詭絕倫的武學,並且因為八魄金粟的精華逐漸滲入血脈之中,內力在無形中又增加了一倍,故而他以殘廢之身,依然快逾奔馬,使那班尾追的武林人物望塵莫及。

他此時只有二個念頭,那就是馬上找到叔叔,問明十六年前的舊事……

可是,叔叔在哪裡?在天池,天池在哪裡?

天晚了,剛融的積雪被冷風一吹,又結成了一層堅冰。

江雨舟踏著又滑又硬的冰,向北方奔去,酷烈的冷風對他一無阻礙,因為他滿腔熱血,此時已不亞於地面寒冰。

數日之後,激動的心情漸趨平靜,人性的光輝,又在他一腔寒冰似的血液中升起的同時,他感到飢火中燒。

他打算走進城鎮,準備好好地大吃一頓,可是一摸口袋,不由神情一愣。

錢!沒有銀錢怎購酒食?

他正覺無計可施之時,突然,迎面馳來一騎健馬,馬臨身前三丈之處,驀地停了下來,馬上翻下一名大漢,向他略一打量,立即躬身施禮道:

“閣下可是江公子麼?”

江雨舟心頭一震,立即變顏冷笑道:

“不錯,在下正是江雨舟,你若想得龍符就請出手吧!”

這人來得太突兀,江雨舟這種推斷不無道理。可是他話音一落,那大漢竟然疾退三步,連連說道:

“公子不要誤會,小的乃是奉貴友差遣特來迎接,哪知什麼龍符?”

江雨舟聞言更加不解,暗忖自己孑然一身,那一班江湖人物到處追蹤,哪有什麼知心的朋友,哼,這一定又是那班江湖敗類的鬼計!

他思量至此,不覺冷笑沉聲道:

“我那朋友現在何處?”

“就在前村酒店候駕!”

“好,那你帶路吧!”

“公子請上馬!”

“不必了,區區途程我自忖還趕得上!”

大漢神情微微一愕,終於一聲不響地飄身上馬,鞭稍連響,疾馳一而去。

駿馬踏雪,嘶嘯狂奔,轉眼進入一小鎮,馬臨三星酒店前,大漢一勒絲韁飄身而下,氣喘吁吁地叫道:

“啟稟掌櫃的,那姓江的小子讓我等著了,瞧他一付膿包相,連馬也不敢騎,一顛一跳地,看來還得兩個時辰呢。”

他話音一落,陡聞“啪”地一聲,面頰上又痛又熱,一轉臉,只見江雨舟滿面怒色,正站在他身後三步之處,沉聲說道:

“看在先前迎接之情暫饒一死,還不快滾!”

那大漢只覺對方眼神冷如寒冰,未聞其言已機靈靈打個寒顫,等到江雨舟話音一落,早已一疊聲地退了開去。

這時酒店中走出個花白鬍須的老頭,老遠地縱聲笑道:

“大人不記小人過,公子爺何必同他一般見識,快請進店飲杯水酒吧?”

江雨舟冷哼一聲,跨進店來,野店荒村,加以連日風雪,店中雖然收拾得一塵不染,但卻不見半個賓客。

江雨舟身形坐定,尚未開口,那掌櫃的老頭早已呼么喝六,指揮著小二將酒菜捧了出來,難比山珍海味,卻也不是這種小店一時能準備出來的。

江雨舟看在眼裡,怪在心頭,終於沉住氣,問道:

“店家,你這些酒菜是為何人準備的?”

掌握櫃老頭淡淡一笑道:

“這是貴友前一日吩咐,特為公子所備!”

江雨舟聞言心中更奇,忙道:

“人呢?”

掌握櫃老頭又是一笑:

“公子是說令友麼,他已有事先行一步,說是在前途等候公子呢!”

江雨舟心中詫異不已,有心問問那人是何長相,又怕店家笑他,反正這些酒菜來得正好,不管他,先吃了再說。

江雨舟在一團疑雲之中,吃得酒足飯飽,臨去之時,卻不由遲疑道:

“店家,這酒菜銀兩我那朋友可曾……付過?”

掌櫃老頭揚眉笑道:

“若非貴友先付定銀,這些酒菜,小店一時哪裡準備得及?對了,

貴友臨去之時還交下幾件衣物,說是公子出門已久,特意送來請公子換上!”

說畢取來一隻包裹,解開一看,只見由內到外,由頭至足,可說是樣樣俱全,江雨舟也不管一齊換上,使他驚異的是衣履襪帽全都十分合身,若說沒弄錯,委實難以令人置信,若說是特地為他縫製,可又想:不出人世之間有誰會這麼關心自己。

好,我江雨舟日後遇上此人,一定饒他三次就是!

他下定了決心,匆匆地離店而去,冒著刺骨冷風,奔向遙遠的天池。

江老頭真在天池麼?他江雨舟又能平安地趕到天池麼?未來的事情誰也不敢預料。

荒村外,風雪中,他踉蹌而行。

雪,早停了。可是,風卻更烈。呼嘯的冷風,吹得枯枝悲嘯,整個大地都在顫抖。顫抖的大地上,呼嘯的風雪中,此時出現了三五成群的人影。那些人影行色匆匆、鬼鬼祟祟,像是一群覓食的野狼,悄悄地,靜靜地,由四面八方向江雨舟圍攏。

包圍的圈子,愈來愈小,江雨舟雖然沒有江湖經驗,但他也發覺了,他發覺這些人全是為自己而來。

中條雙傑……

巫山飛猿……

玉觀音……

太湖四寇……

還有,還有從未見過,從未聽過的武林人物,他們都若即若離地跟隨著自己,面上流露出貪婪的神色。

一絲冷戾之氣,由江雨舟心中升起,他陡地停下身形,雙目閃閃向四下一掃,神情不屑地冷笑一聲:

“各位是為龍符來的麼?喏,龍符就在此地,誰要請出手!”

他說話之際,左手摸出了那方龍符,迎著畏縮的冬陽微微一晃,

頓時發出一絲誘惑的光芒。

有誰出手?沒有,這一班江湖巨猾,知道此時誰得龍符,誰就是眾矢之的,是以雖然一個個饞涎欲滴,但誰也不肯搶先出手。

江雨舟見狀冷冷一笑:

“各位既然禮讓,在下就不客氣了!”

說話間又把那方龍符裝入衣袋之中,冷笑一聲,舉步而去。

他剛一舉步,群豪頓時怒吼一聲,紛紛欺身而上。江雨舟二次停身,人影又是一退。這種情形立即引發了他冷傲之性,只聽他狂笑一聲,大踏步直向正北而去。

擋在他身前之人,正是太湖四寇中的老三,他神情一愕之後,猝然出掌,向江雨舟猛拍三招。

江雨舟大吼一聲,左掌疾推,右手猛圈,又是人間活死人所傳的怪招。’

狂風疾卷,寒濤怒湧,但聞一聲刺耳厲號,太湖四寇中的老三,被他一招劈得鮮血狂噴,頓時氣絕身亡。

群雄一震,人影再起,連聲慘號中太湖四寇又倒下兩個。

江雨舟連劈三名巨寇,用的全是古墓中學來的那招絕學,群雄在驚悸之中,俱都望而卻步。

玉觀音、巫山飛猿,在一邊靜觀待變。

中條雙傑、太湖大寇,欲前又卻。

江雨舟向四下一掃,沉聲大笑道:

“各位再不出手,恕我不能久候了!”

說畢昂首跨步,向北而去。

群雄相顧愕然,正在不知所措之際,突然耳畔傳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道兄說他是鳳笛傳人沒有弄錯麼?”

這一聲佛號,響亮深沉,如同旱地雷鳴,震得全場皆驚。

江雨舟愕然抬頭,只見迎面走來兩條人影,這兩人一僧一道,道裝的是武當代理掌門人清雲道長,那身材巨大的僧人他不認識,可是在場群雄,俱知道這是中原武林盟主,代掌少林門戶的了塵大師。

他話音一落,清雲道長立即答道:

“他身藏鳳笛豈會有假?碣石山古墓秘密問他即知!”

江雨舟聞言冷哼一聲。了塵大師抬起頭來,向臉上細細端詳半晌,說道:

“小施主,碣石山古墓中人,可是當年鳳笛主人麼?”

江雨舟冷冷答道:

“你這般大模大樣地是問哪個?”

了塵大師雖然涵養高深,但眼見他這般傲態,也不覺雙目一亮,沉聲喝道:

“憑老僧在武林中的輩份,難道還不配問你麼?”

這話一點兒不錯,了塵大師在武林中可說是德高望重,萬人景仰,對江雨舟這種無名後輩,實在沒有答理的道理。

可是,江雨舟此時本性漸失,哪還管他許多,聞言發出一聲嘿嘿冷笑道:·

“武林輩份?哼,誰同你論這些棍子打不著的關係,告訴你,我不知道!”

了塵大師被他氣得鬚髮亂顫,兀自嘴角扯動,一時間竟答不上話來。倒是清雲道長,聞言沉聲大喝道:

“年輕人怎地這樣張狂?不說你是鳳笛主人傳人,就是鳳笛主人親來,也得算清十六年前的舊帳,才能離開此地!”

江雨舟仰面大笑:

“哈哈!冤有頭,債有主,你我既無殺父之仇,又無奪妻之恨,有什麼舊帳可算?我走了,縱然真有舊帳,暫時還是請記上,等待將來再算吧!”

他話聲一落,立即旁若無人地大步而去。

清雲道長氣得臉色鐵青,大喝一聲:

“回來!”

右掌一揚,招出“層層飛瀑”,直向江雨舟肩頭抓到。

江雨舟手下如何,清雲道長知之甚詳,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士

隔三日,江雨舟已非吳下阿蒙了!

就在他掌臨切近之時,江雨舟陡然調轉身來,掌似飄風,拳如濤湧,那一式怪招又復閃電般使出。

只聽轟地一聲,雙方碰個正著,江雨舟固然雙肩連搖,清雲道長更是連退三步,頓時紅雲上臉羞慚無地。

以武當代理掌門人的身份,居然被默默無聞的江雨舟震退三步,不要說清雲道長自己大出意外,在場群豪誰不驚心。

不過就事而論,這招絕學威力固然驚人不假,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清雲道長一時大意,錯估了對方實力。

就在眾人驚愕之際,了塵大師突然高宣佛號道:

“阿彌陀佛,小施主這招八煞掌由何處學來?”

江雨舟雖然學得這招武學,但始終不知其名,聞言不覺驚愕道:

“八煞掌,在下從未學過!”

了塵大師沉聲一笑道:

“八煞掌乃是冷殘嫡傳,數十年前即威震江湖,小施主先前這一招明明是八煞掌起首式‘鬥牛龍光’,你還想瞞騙老僧麼?”

江雨舟聞言稍一沉吟,清雲道長已滿面驚愕道:

“中州八煞絕跡江湖一十六年,聽說已被其師冷殘老魔以佛門至寶靈台金粟奪魄吸髓而亡,怎會……”

了塵大師微微一笑:

“道兄當局者迷,他先前出招之時,左手推星,右肘抱月,步履沉浮於璇璣之間,這還有錯麼?”

在場群豪先聞八煞掌之名,尚還驚奇參半,此時聽了塵大師條分縷析,俱都心驚不已。

就在眾人心驚膽顫之際,清雲道長已經驀地轉過臉來,緊盯住江雨舟嘿嘿冷笑道:

“如此看來,鳳笛主人是當年橫行江湖的冷殘老魔了!年輕人,你還不肯實說麼?”

江雨舟已知自己所學這招無名絕學,確是八煞掌中的“鬥牛龍

光”,但他對鳳笛主人是否就是冷殘老怪,也依然毫無所知,一聞清雲道長之言,頓時傲氣凌人道:

“我不實說,你又能把我怎樣?”

清雲道長大喝一聲:

“我要把你擒回武當,還怕老魔不自動找上門來麼?”

兩掌一分,唰唰唰一連就是三招。

他已經知道江雨舟不可易與,這存心雪恥的三招,全是輕易不用的絕藝。

江雨舟雖說連獲奇緣,但直到此時也不過僅會四招武學,這四招武學對付江湖一般高手尚可,若用以對付這執掌武當門戶的清雲道長,委實還嫌不足。

他勉強迎擊兩招,及至第三招“雲影七變”攻到,已經躲閃不及,但覺眼前一黑,前胸三處暈穴,齊被對方掌風掃中。

冰雪大地,雪掩重川,一輛四輪馬車,由北國原野兼程南下,車後跟著少林武當兩大門派的八大弟子,車中躺著那昏迷不醒的江雨舟。

一襲人馬,只有在每日飲食的時候,他們才替江雨舟解開穴道。

在這遙遠的行程中,誰也沒有覺察到車後除去少林武當八大弟子外,還有個神秘的蒙面少年。當然,那躺在篷車中的江雨舟,就更加一無所知了。

等到他昏迷中醒來,只覺四周一團漆黑,身形一挺,陡然兩膝一軟,重重地摔了下來。要知他穴道被制日久,此時雖已解開,血脈依然凝滯不通,因而才有這種現象。

他沒有練過內功調息之法,只得緩緩地站起身形,摸索著四周牆壁,緩緩而行,藉以活動筋骨。

如此約有盞茶時光,全身除去那條左腿外已經血流暢通,耳目也漸趨靈明,他這才看清此身是在一座石窟之中,冷冷清清,孤孤零零,只有頭頂上透進一線天光,由閃灼的繁星判斷出時正午夜。

這是哪裡?

他心中在想,耳畔也聽到隱約的人聲:

“年輕人,你知道這是哪裡麼?”

誰在問我?這是做夢麼?驚愕中又傳來那隱約的聲音:

“年輕人,你不想知道這是哪裡麼?”

這一次他聽清了,這聲音是由石壁中傳來。怪,石壁中怎會有人?他神情一愕,沉聲喝道:

“你是誰?”

“你先別問我是誰!我只問你想不想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武當山寒碧崖下的石牢!”

“武當山?寒碧崖?我怎……哼!只要我有幸生離此處,總有一天我要與這班雜毛老道一清今日之仇!”

“哈哈,年輕人,你有把握生離此處麼?”

“我……你究竟是誰?”

“我和你差不了許多!”

江雨舟神情一愣,不解道:

“差不了許多?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石壁中聲音又起:

“年輕人,你不懂麼?我說我們同是囚犯,不過你是迫不得已,而我卻是自願而來!”

江雨舟竟似不信地冷哼一聲:

“自願而來?哼!你如沒有發瘋,就是我耳朵聽錯!”

“哈哈,年輕人,事實上我既沒有發瘋,你也沒有聽錯,我到此地,確確實實是出自於心甘情願!”

“哼!是你天生下賤,還是另有所圖?”

“哈哈,想不到你這年輕人真是玲瓏心肝,比那班牛鼻子強得多了,三年來老夫與牛鼻子較量三次,講明假如我勝,則這一年中牛鼻子必須斂跡江湖;假如他勝,我則來這寒碧崖下過一年囚犯歲月……”

“大約這三年你都敗北了吧?”

“吟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前兩年老夫算是空鑽寶山,這一次,哈哈,總算心血沒有白廢!”

“那麼說來,你是……”

“年輕人,我就在你左側石室中,你靠到牆上來咱們詳細談談!”

江雨舟冷哼一聲:

“你連姓名也不說,我懶得和你胡扯!”

左側石壁中又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

“年輕人,你不知道我姓什名誰,我又何嘗知道你呢?這樣吧,我比你早來人世幾年,我叫你年輕人,你叫我老頭兒如何?”

江雨舟只覺這人言談頗為有趣,雖然性格冷傲,也禁不住好奇之心,和他搭訕道:

“咱們當中隔著一層石壁,你怎知道我比你年輕?”

“哈!眼睛看不到,難道耳朵也聽不到麼?年輕人,你不用嘴強,誓不但聽出你年齡多大,並還由你行路聲音聽出你左腿靈橋地軸二穴被制,行動頗為不便!”

江雨舟聽得心頭一震,情不自禁地向左邊石壁靠了過去,說道:

”我們談什麼呢?老頭兒!”

“年輕人,我們就談你這條左腿可好?”

這對江雨舟來說,簡直是一種侮辱,他不高興地冷哼一聲:

“好,那你自己談罷!”

腿長在江雨舟身上,二人直至尚未謀面,江雨舟不談,人家從何說起?可是,他話聲一落,對方突然傳來自言自語的聲音:

“好,我談就我談,嗯,地軸靈橋人身隱穴,能點此穴者曲指可數,海天劍聖,蒼穹書賢,啊!不對,這兩人已死多年,那麼……對了,舉輕人,你是碰上西域輪迴寺裡那班喇嘛了麼?”

江雨舟根本不想理他,但一聽他說到那喇嘛,似乎親眼看到似即,頓時心頭一震,接口說道:

“這事你怎知道?”

“年輕人,我不是說過了麼,能點地軸靈橋之穴的,今世能有幾

人?海天劍聖已死,蒼穹書賢已亡,放眼神州,除去老夫之外,不是班達喇嘛還能有誰?”

江雨舟聞言心中一動,忙道:

“老頭兒,你能點穴,可也能解得麼?”

那隔壁自稱老頭兒的無名怪客,突然哈哈大笑道:

“能點不能解,那算什麼本領?”

江雨舟有心求他解穴,怎奈心高氣傲,幾次話到唇邊,又復嚥了回去。那無名怪客此時像也有所等待似地默不出聲。

寒碧崖下一片沉寂!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01:38


第四章 醉鄉老頑童

深藏在山腹中的石牢,更是深沉得令人窒息!

終於,那無名怪客像是等得不耐煩似地,說道:

“年輕人,難道你不想求我替你解穴麼?”

江雨舟冷哼一聲:

“在下向不求人!”

怪客經過一番沉默之後,又道:

“年輕人,算我求你如何?”

“為什麼?”

“你先別問,待我幫你解開被制的穴道再說!”

“慢來!”

“怎麼你不願意?”

“哼!常言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你究竟想怎樣,不妨先說來聽聽,否則,好意只好心領了!”

“呵呵,年輕人,你真叫老夫佩服,不過,老夫向來不佔別人便宜,我為你解開穴道,你替我……”

江雨舟冷哼一聲:

“你不佔別人便宜,難道我還想佔你便宜?我此時已被囚之身,生死莫卜,能夠替你辦個什麼?這事免了吧!”

他這話傲得可以,但無名怪客並未著惱,反而沉聲笑道:

“年輕人,你慌什麼?我要你幫忙之事,僅費舉手之力,而且不必走出石牢,老夫聽你氣沉聲宏,內功已有根底,絕對可以辦到就是!”

江雨舟又何嘗不願意解開被制的穴道,只是他性格大變,不願低頭求人而已,及聞這無名怪客百般遷就,頓時傲氣一斂,說道:

“我雖有心答應你,只怪你無法替我解開穴道!”

“哈哈,只要你答應就行,年輕人你聽著,駢指反腕,氣納中庭,取紫府真元透諸三焦,……”

話聲至此,突然一頓,繼而放低聲音說道:

“不要說話,有人來了!”

江雨舟側耳細聽,只聞四周靜悄悄地了無聲息,正覺心中詫異。

突聞一陣衣袂之聲,由遠而近,到達頂上便即停了下來,這無名怪客的聽覺,似乎遠在江雨舟之上,使江雨舟驚愕不已。就在他驚愕之際,頭頂上突然傳來一陣人聲:

“江雨舟!江雨舟!”

這聲音非常熟悉,似乎在哪兒聽過,江雨舟抬頭一望,只見頭頂縫隙中露出半截人影,立郎喝道:

“你是誰?”

那人似乎驚喜萬分,語無倫次道:

“啊!你……你真在此地,我……我是……你先別問……將來你自會知道,啊,那邊有人來了,你先把這東西接著!”

話音一落,但聞唰的一聲,由頭頂縫隙中丟下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唰的一聲,齊柄插入石地之中。緊接著人影一晃,那人已經離去。

江雨舟並沒有去拾那柄匕首,反而落人一片沉思之中,半晌傳來一聲輕笑:

“呵呵,年輕人,你豔福可真不淺啊!”

江雨舟心頭一震,急道:

“你說什麼?”

“哈哈,這妞兒深入龍潭虎穴來探監,年輕人,你能說人家對你無意麼?嘿,這班牛鼻子也太託大了,不過,這妞兒也確實有一手!”

江雨舟聽他自言自語,一時間默默沉思,始終想不出,有哪一位姑娘會這般關心自已。

他沉思之中,隔壁怪客的聲音一變,又道:

“年輕人,咱們還是辦正經的,你照老夫先前之言,疾點璇上三寸、璣下八分,……”

江雨舟不等他把話說完,頓時指透真力飛快地點了出去。這一著可真奏效,他一指點出,立即渾身一顫,驚異中舉步一試,立即驚叫一聲:。

“不錯,老頭兒,你這方法真叫不錯,你要我辦啥,說吧!”

隔壁無名怪人呵呵一笑道:

“年輕人,你聽著,我要你凝聚全身真力,向左壁上連拍三掌!”

江雨舟神情微微一震,立即依言舉起手來,轟地一聲,向左側石壁上拍了過去。

這一掌拍出,如同山崩海嘯,四周石屑亂飛,耳內嗡嗡作響,四外人聲嘈雜呼嘯而來。

江雨舟心知武當派那班老道業已發覺,頓時大吼一聲,剎時間又攻出兩掌……

掌勢一收,隔壁傳來一陣狂笑:

“雲裡青山霧裡樓?啊!一點兒不錯,就是這東西,三年的光陰沒有自廢,終於被我找到啦!”他找到了什麼?什麼叫雲裡青山霧裡樓?江雨舟驚愕中又陷入一片沉思。

江雨舟在沉思之中人聲已至頭頂上停了下來,他微微一震,就聽有人喝道:

“醉鄉老頑童!你再這般吵鬧,道爺們可要對你不客氣了!”

江雨舟聽得心中一怔,暗忖,難道隔壁石牢中這怪老頭就叫醉鄉老頑童麼?他思量未已,果然,融壁那怪老頭聞言呵呵笑道:

“小牛鼻子,你們去對老雜毛說,就說咱們當日打賭,言明賭輸了坐牢,可沒有不準吵鬧這一條!”

外面人聲一靜,半晌,才道:

“老頑童,你說得不錯,不過你明日還想吃酒的話,最好現在就安靜下來!”

這一著果然有效,話音一落,老頑童連忙叫道:

“小牛鼻子,千萬不能這樣,我老頭兒一切依你就是!”

頭頂上傳來一陣怪笑,人聲轉瞬離去。江雨舟想起他先前驚叫之言,心中詫異,忍不住脫口問道:

“老頑童,你說雲裡青山霧裡樓是什麼意思?”

醉鄉老頑童聞言又復樂不可支地嘻嘻笑道:

“年輕人,你問這個麼……嘻,這意思可就大啦,就連我自己也不明白,不過話又說回來啦,我老頭兒若是明白了,可就更不能告訴你啦!”

江雨舟沉吟半晌,冷笑一聲道:

“老頭兒,你不說我也知道了!”

醉鄉老頑童聞言似乎一驚,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什麼?”

江雨舟輕哼一聲,說道:

“你三次較技,俱故意敗北,還不是就為此物!”

“啊!這秘密是誰告訴你的?”

“哼!你先別問是誰告訴我的,你知道此物藏在武當寒碧崖下石牢之中才想出這種比武較技之法,藉機進入石牢……”

“噓,輕聲點兒!”

“哈哈,你三年來連換三座石牢,這一次總算被你發現了此物的藏處,可惜的是你在那邊無法取到,只好等待機會……”

醉鄉老頑童聽到此處,驚道:

“年輕人,難道你也是為此物來的麼?”

未等江雨舟回答繼續說道:

“啊!我只當這方龍符的下落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呢,卻不料你年紀輕輕,竟也知道此事!”

其實江雨舟哪知道這種秘密,不過是故意用言語套他而已,想不到一下套中,老頑童居然說了出來,他雖然生死未卜,可也掩不住驚異之情,不由脫口說道:

“哼,這你就錯了!”

“什麼地方錯了!”

“龍符既為冷殘老魔所得,怎的又到四絕之手?”

其實江雨舟對龍符出處,可說是一無所知,他這般說法,無非是根據那古剎怪僧龍符歸四絕之言而發。

果然,他話音一落,醉鄉老頑童立即接道:

“年輕人,你知道的事可真不少啊!不錯,冷殘老魔奪走龍符之後不久,紅塵四絕中即有三人聲言獲得龍符!”

“那三人是誰?”

“海天劍聖、蒼穹書賢、南王孫九五!”

“他們既得龍符,怎麼不尋鬼谷遺寶?”

“他們得到龍符不久,即遭逢奇難,哪有工夫尋寶?”

“哼,難到不錯,若說是奇,卻還未必?”

“誰說不奇,蒼穹書賢夜逢天火,海天劍聖突遇奇襲,南王孫九五雖然幸運,但那方龍符卻也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失蹤!四絕之中,能夠不受龍符之害的僅有北霸韋震川!”

江雨舟正想繼續刺探下去,突然醉鄉老頑童語氣一變,顯得非常驚愕道:

“年輕人,聽你年紀不大,交遊可真夠廣啊!”

江雨舟一怔,寒聲道:

“你這話從何說起?”

“你聽,你的朋友們又來啦,一個,兩個!……啊,五個…”

江雨舟側耳一聽,果聞輕微的衣袂之聲,由遠方逐漸傳來,心頭一怔,冷笑道:

“老頭兒,你憑什麼說他們是我的朋友?”

“這夥人行動鬼祟,決不是本觀道士!”

“不是本觀道士,難道就是我的朋友麼?”

“哈哈,此間只有你我二人,但我老頭兒孤零零一生,誰會來找我?”

這話非常有理,江雨舟聽得暗暗驚佩,就在他驚佩之際,足步聲已臨切近,只聽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

“大哥,那小子十有九成就關在這裡!”

江雨舟一聞話聲,立即辨出來人正是中條雙傑中的老二,緊接著,另一個聲音輕聲說道:

“江雨舟,江雨舟……”

這是那缺胳膊老頭的聲音,江雨舟沒有回答,醉鄉老頑童卻已開了口:

“是誰在雞貓喊叫吵得我老頭子睡覺睡不著,快滾到隔壁去!’’

缺腿大漢冷哼一聲,沒有發作出來,那缺胳膊老頭已飛快閃到江雨舟頭上,向著那道縫隙叫道:

“江雨舟,你不想出來麼?”

江雨舟冷哼一聲沒有回答,缺胳膊老頭又道:

“江雨舟,只要你答應把那方龍符獻出來,我馬上就救你出去!”

江雨舟心中一動,突聞隔壁醉鄉老頑童驚叫道:

“年輕人,你……原來你也有一方龍符啊,好小子,不要答應他,咱們倆談談。我有辦法讓你出去!”

中條雙傑任老大冷笑一聲:

“不知死活的老鬼,你自身不保,還能救人麼?”

“誰說不能,寒碧崖雖是虎穴龍譚,可關不住我老頭子!’,

就在兩人激辯之際,突聞一聲響亮的大喝:‘

“何處狂徒,敢來武當生事,寒碧崖許進不許出,還不替我留下!,,

話聲一落,疾聞狂吼怒喝,掌風震耳,似乎那邊已打了起來。頭頂上腳步連響,中條雙傑也快步而去。.

中條雙傑一走,醉鄉老頑童立即冷哼一聲:

“老夫在此三年,從來沒有見過江湖人物敢到此地吵鬧,想不到……啊!年輕人,那班老道把你捉來,怎不把你身邊龍符搜去?”

江雨舟冷笑一聲:

“難道你不心服麼?”

“啊,不是這個意思,我說他們若不是為了龍符,為什麼竟會把你關到此地來?”

“你不會去問他們麼?”

“嗯,我會問的,不過,年輕人,你若想出去的話……”

“是否要把我這方龍符送你?”

“送倒不必,只要讓我看一眼就夠了!”

“哼!等你轉世再說吧!”

“什麼?難道你不願意麼?”

“我一定要願意麼?”

醉鄉老頑童被頂得啞口無言,半晌才道:

“年輕人,我看……”

江雨舟沒等他再說下去,立即喝道:

“不要羅嗦,我要睡覺了!”

“睡覺?年輕人,難道你沒練過內功打座之法?”

“沒練過怎樣?”

“沒練過?好,沒練過我教你,抱元守一,理氣調元,虛靈燭照,五內皆明……”

醉鄉老頑童在自言自語地念,江雨舟豈能按住耳朵不聽,他愈聽愈覺有道理,反正石牢裡無聊,不期然照著醉鄉老頑童所說的要領做將起來。

醉鄉老頑童這種打坐之法,可說是武林不傳之秘,以江雨舟曠世奇資,沒有多久,立即心領神會渾然而人忘我之境。

及至他二次醒來,只覺通體舒暢,此時頭頂上透進一線天光,他兀然站起身形,眼睛向四下細細打量。

原來這石牢深藏山腹之中,寬廣徑長,高約百尺,任何上乘功力,也休想由頂端石縫中逃出,再看進口之處,三層鐵閘,牢固無比,更是無法可想。

他經過這陣子打坐之後,性格愈冷,功力更進,此時猶如被困之獸,大喝一聲,運掌一推,就向入口處鐵閘拍下。

這方鐵閘重逾千鈞,被他一掌推得轟然大響,閘雖未動,但卻沙石徐徐下落,震得入耳膜嗡嗡作響。

隔室醉鄉老頑童耳聞這驚天巨響,卻像是大醉大醒似地說道:

“來!年輕人,咱們乾一杯!啊,痛快!痛快!我老頭兒龍符即得,照理說早該抖手一走,可是,此時為了你這年輕人,我可又把主意改變了!”

江雨舟聽得冷哼一聲,不住地在石牢中踱來踱去,可是,壁堅閘固,實在無法可想,萬般無奈復又坐了下來。不自覺地摸起那支短笛放在唇上一吹。

誰知一吹之下,竟沒有發出半點兒聲音,他心頭詫異,把短笛二次檢視一番,仍然看不出一絲異處,頓時心頭火起,重新將短笛湊向唇邊,用足畢生之力一吹……

這一吹,可就於先前大不相同了,只聽一聲刺耳銳嘯,捲起了滿室狂風,如同波翻浪湧般盤旋而上。

頭頂上尖叫一聲,黑影疾晃,有人厲聲大喝道:

“該死小狗,你敢猝施暗算,道爺今天不等鳳笛主人親來。就……”

話音未落,突聞另一聲音喝道:

“師弟不可,掌門人業已傳諭武林,邀請中原各大門派代掌門人,前來武當處理當年舊案,你此時亂來,叫掌門人怎麼向武林交待!”

“哼!今天算是便宜了這小賊,這口倒頭飯你快吃吧!”

話聲中由頭頂系下一隻竹籃,江雨舟狂吼一聲,反掌一掃,頓時唏哩嘩啦杯盤飲食灑了一地。

頂上冷哼一聲:

“不知好壞的小狗,我看你能強到幾時!”

竹籃迅速上升,腳步連響,人已離去。

耳聞腳步聲去遠,醉鄉老頑童頓時驚叫道:

“年輕人,你剛剛吹的可是般若鳳笛麼?”

“是又怎樣?你又想打什麼主意?”

醉鄉老頑童呵呵大笑道:

“啊!怪不得牛鼻子把你抓來,原來你這小子竟是鳳笛主人的弟子,年輕人,你用不著難過,九大門派掌門人換你一命,你也值得啦!”

江雨舟始終不明白武當、少林兩派代理掌門人,為何死死地要於自己作對,是以聞言不覺一怔,急道:

“你說什麼?”

醉鄉老頑童呵呵大笑:

“年輕人,你裝什麼糊塗,十六年前風笛傳令,九大門派掌門人連袂北上,從此一去無蹤,年輕人,這筆帳難道你不知道麼?”

說到此地,突然話鋒一轉,續道:

“喂,年輕人,只要你答應把風笛讓我看上一眼,我就指示你一條出路!”

江雨舟心中暗暗詫異,暗忖:

這短笛有何好看,難道笛上還有秘密不成?對,此物與龍符並稱武林二寶,一定有其可貴之處!思量中仔細打量,只見鳳笛上飛鳥共有三十三種,每種三式,加上那隻綵鳳正好百數,只是一時之間卻也看不出奇處。

他在這邊默默打量,那邊醉鄉老頑童已經等得不耐煩,只聽他再次叫道:

“年輕人,你既然不肯洩露師門絕學,乾脆,把你那方龍符上的幾個字告訴我也行!”

江雨舟被他一言驚醒,暗想,我此刻身在牢籠之中,雖然身藏重寶又有何益?武當、少林兩派的代理掌門人,把我當成了鳳笛傳人,風笛主人不來他們決不會放我出去。

可是風笛主人會來麼?不會,依照笛內留字來看,般若風笛之主,此時正隱跡潛修,要八魄金粟得主三年後與他一決雌雄,究其實,我於當年九大門派的掌門人正是同一遭遇。

對,我先設法出去再說,何況龍符隱語我一時猜測不出,何不說出來讓他試試看呢?

這念頭在他腦中閃電一轉,立即揚首說道:

“既然你如此相求,那我告訴你吧!我這方龍符反面乃是頸項翹處!”

話聲至此一頓,醉鄉老頑童急道:

“正面呢?”

江雨舟冷漠地答道:

“下面該你說了!”

醉鄉老頑童連道:

“好,好,我說,就在你那間石牢……啊!有人來了!”

話聲一停,突然冷哼一聲:

“哼!這班牛鼻子真叫人惹厭,三年來沒見他們放過一時半刻,偏偏這個時候……”

至此突又壓低聲音道:

“好!去遠了!年輕人,你注意聽著,就在你那間石牢左後方離地兩丈處有塊圓石……”

話聲至此,外面足步又復接近,醉鄉老頑童話音一停,江雨舟依言抬頭望去,果見他所說之處有一塊大巨石,深嵌在石壁裡。

這間石牢深藏山腹中,像這樣的石塊,可說數不勝數,他單單提醜這塊,只不知是何用意?可是,此時石牢外腳步之聲不絕,顯見得瑕班武當道士,已因夜間之事而加深了警惕,江雨舟雖然心中驚疑,可不敢再出聲發問。

他等待著外面守衛之人離去,然而事與願違,石牢外腳步之聲始冬在左右徘徊。

此時這兩人,簡直有度日如年之感,眼看天色漸暗,石牢外又傳隆一陣人聲:

“二師兄,九大門派中都到了哪些人?”

“九大門派代理掌門人大都已到齊,只剩峨嵋金頂上人沒來!”

“他們打算怎樣?”

“若依王五先生、瀟湘逸士、三手快劍厲青鋒、青城一鳳魏紅菱之意,既然鳳笛主人此時還不出面,乾脆把姓江的小狗先宰了再說!”

“哼,那樣再好不過,何時下手?”

“且慢!”

“為什麼?”

“可是了塵大師、天涯散入、朽木頭陀,以及本派代理掌門人俱都主張暫緩。”

江雨舟在下面昕得清清楚楚,生死之機,懸於一發,雖說他此時冷酷無情,也不禁心頭一連數變。

就在此時,那一個聲音又道:

“難道就這樣算了麼?

“是以大家公決,單等峨嵋金頂上人來到,他說等,那就繼續等下去,直至鳳笛主人出面為止,他若說殺……”

“怎樣?”

“那就立即行刑!”

江雨舟聽得心頭怒火勃起,頓時狂吼一聲:

“九大門派,嘿嘿!我江雨舟此番不死,終有一天要與你們清算今日之仇!”,

夜,重新降臨了人世,一更,二更,時光就像靜止了似地,江雨舟睡不著,醉鄉老頑童一樣睡不著,他們在等待,等待守衛之人離去好相互探詢要知之事。

可是,這一班武當道士,像是在附近生了根似的,雖然來回走動,但始終就沒有離開過十丈之外。

江雨舟沒法趕他們走,惟一的辦法,只有等!

一絲月影,從頭頂石縫中射了下來,終於,機會來了,寒碧崖下又來了武林人物,一陣陣吆喝聲中,那幾名守衛的道士,已與來人打了起來。

江雨舟把握這千載難逢之機,急道:

“老頭兒,這塊大石到底怎樣?”

醉鄉老頑童立即答道:

“巨石之後,就是出路!”

“你怎知道?”。

“去年此時,我就住在你那問石牢中,當我四下搜尋這方龍符之時無意中發現!”

“好,江雨舟若此時生出此處,饒你一次不死!”

“慢來,慢來,年輕人,你要我的老命都可以,可得把你那方龍符上的隱語告訴我!”

“哼,你聽好了,那幾個字是東風無語夕陽愁!”

話音一落,江雨舟縱身就向那塊巨石撲去,鳳笛一點,只聽呼地一聲,空洞洞的,果然真像中空一樣。

可是,他雖然知道石下就是出路,但無法取下這方巨石,尤其是石懸壁間,距地太高無法著手。

他幾經嘗試,依然無法可想,耳聞石牢外人聲漸稀,似乎侵入的武林人物已被逐退,他只得頹然坐下,暗思脫身之計。

突然,沉靜的空氣中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耳聞有人喝道:

“誰?”

“啟稟師兄,金頂上人業已星夜趕到!”

“上人來了麼?他意思是……”

“上人說鳳笛主人既然不肯出面,不如干脆先宰了這姓江的小狗,活祭九大門派祖師之靈,以免夜長夢多!”

這幾句話聽得江雨舟心頭大震,隨即由地上站了起來,誰知道他身形未穩,外面已經一連疊聲地高聲喊道:

“掌門人駕到,掌門人駕到!……”.

聲音愈傳愈近,聽得江雨舟心中又驚又怒,就在他驚怒之際,腳步聲已在石牢處停了下來,耳聞有人喝道:

“提鳳笛傳人江雨舟!’,

“弟子遵命!”

話音一落,入口處鐵閘連響,人影倏現。

江雨舟雙眉一豎,嗖地一聲掣出了那支風笛,然後一上步,從地

上揀起前夜不速之客送來的匕首,目注來人,縱聲狂笑道:

“好,你們來吧,看我江雨舟是不是任人宰割之人?”

話聲一落,但聞鐵閘連響,四名武當弟子,已由第一道鐵閘外閃了進來。

就在此時,突聞隔室中醉鄉老頑童叫道:

“年輕人,你怎麼還不走!”

江雨舟冷哼一聲:

“老頭兒,我的事用不著你管,我要同這班自命不凡的老鬼碰碰!”

“唉,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年輕人,你急什麼?”

“哼,老頭兒,你說得好聽,石洞密封,我此時不拼成嗎?”

“唉,年輕人,憑你功力,難道一掌還不能把那塊石頭擊碎麼?”

江雨舟先前對這塊巨石,一直思量如何取下,卻從未想到擊碎之途,聞言心頭一震,頓時醒悟過來。正待縱身擊掌,突然,鐵閘一連數響,四名武當弟子,業已魚貫走入石牢。

領頭一人,四十來歲年紀,他望著江雨舟沉聲一笑道:

“小施主休得怨天尤人,十六年前的舊債,以你一條蟻命來償九大門派掌門人的英魂,你也值得自傲了。”

話音一落,舉掌就向江雨舟肩頭抓來。

江雨舟大吼一聲,左手一晃,那雪亮的匕首,直向來者削去。

領先之人,乃是武當二代弟子中佼佼不群的人物,照理說,一個初學乍練的江雨舟決不是他敵手。

可是,江雨舟連獲奇遇,雖然所學不多,但卻極為精奧之能事,加以地方狹小,這武當弟子一時閃躲不及,頓時慘號一聲,跨步疾退。

可是,饒是他見機及時,一隻右掌,卻已齊腕削下,一股熱血,如同泉水般噴了出來。

江雨舟眼見此狀,狂笑一聲,飛身疾進,用足畢生之力,鳳笛一出,就向那塊深嵌石壁中的圓石點到。

笛聲風起,銳嘯懾人心神,轟然一響,但見拳頭大的石塊凌空飛

舞,石壁上頓時現出一口大洞。

這事情大出武當弟子意料之外,黑影連晃,後面之人一齊閃身而上,但聞唰唰唰寒光連閃,三柄利劍業已奔向江雨舟咽喉。

江雨舟身才落地,二次凝氣出招,笛施“鬼哭神號”,匕首擊出一式怪異絕倫的“鬥牛龍光”。

這兩招俱是武林絕技,江雨舟功力大進後施來不凡,只聽叮噹一聲,右側兩人被他手中鳳笛震得連退兩步,劍光一閃,差點脫手飛去。

靠左一人,這下苦頭可就吃大了,那一招“鬥牛龍光”,乃是冷殘子震撼江湖之學,他如何能夠躲得開?又是一聲慘號,連肩搭臂,被劃開一條七寸來長的血口。

江雨舟力敵四人,雖然連獲奇緣,依然被震得心頭狂跳,其實他哪知道,這全虧醉鄉老頑童所傳打坐之法,使他幾日牢獄生涯中,功力無形中又進一成。

就在他阻住四名武當弟子攻勢之時,進口處突然傳來一聲響亮的佛號:

“阿彌陀佛,孽障!孽障!你已死在眼前還想逞兇麼?”

話音一落,四名武當弟子閃電般退下,只見進口處黃影一晃,一名手持禪杖的披髮頭陀,閃身走了進來。

江雨舟冷哼一聲,正想拼個你死我活,突然耳邊傳來醉鄉老頑童的驚叫之聲:

“年輕人,快走,你此時還不是朽木頭陀的敵手!”

江雨舟心頭一動,突然翻轉身形,快如射星一般,就向石壁洞穴中鑽去。

他雖未練過一天輕功,但因受八魄金粟之惠,身法快捷,身如穿林巧燕,但聞唰地一聲輕響,身形已到石洞之內。

朽木頭陀絕未想到這間石牢中尚有出路,心頭一驚,立即跟蹤急進。

他代掌五台門戶,功力豈是等閒,眼見攔阻不及,頓時怒吼一聲,棄杖用掌,轟地一聲,向江雨舟背心拍到。

江雨舟身入石洞立足未穩,突覺一股強勁絕倫的勁氣由後襲來。

本能地返身出掌,用足畢生之力攻出一招。

他應變雖快,但終嫌慢了一些,內力尚未全部發出,對方攻出的掌風業已襲上身來,頓時轟然一響,身形被送入洞內八步。耳聞唏哩嘩啦,洞口石屑亂飛,塵煙密佈,轉眼將進路封閉。

江雨舟驚魂方定,略一凝神,才看出這座石洞乃是天然形成。寬廣高大處,能容六馬並馳,但狹小處必須匍匐而行。

耳聞石牢內人聲鼎沸,心知他們正在清理進口處塌下的亂石,立即一咬牙,直向洞中行去。

這座石洞似乎是地下流泉,年深日久,水源枯竭,留下這罕為人知的洞穴。他摸索前行,時上時下,時左時右,時而昂首跨步,時而貼地遊走,每至狹小轉折之處,立即反身出掌,震塌石壁,堵塞道路,使九大門派中人無法追蹤。

洞內漆黑,難辨晝夜,他昏昏沉沉地走,默默無聲地爬,迷迷糊糊地不知過了多久時候,只覺渾身痠軟無力,情不自禁地躺了下來。

等他二次站起身形,準備繼續前進時,頓時心頭狂震。

原來四周巖堅壁固,這條穴道已至盡頭。

後有追兵,前無出路,這不是甕中捉鱉麼?江雨舟又驚又急,兩手揮動玉笛與匕首,向四周猛敲疾刺,企圖尋出一條孔道。

可是,他失望了!石頭紛飛,泥土亂濺,他幾乎尋遍了四周洞壁,依然毫無所獲。

疲睏、飢餓,加上無法忍受的失望,他頹然坐下。

回去?不能!

坐以待斃?哼!我江雨舟縱然困死此處,也不回去送給那班老鬼宰割!

他此時性格之冷僻孤傲,業已更加顯著,想到此處頓時怒吼如雷,手揮鳳笛,嗚嗚怪嘯。

突然,在嗚嗚怪嘯中傳來一陣悠悠鳥叫,他心頭一震,暗忖,怪啊,難道這笛上所雕的飛鳥還會叫麼?

他停下身形,雙目睜得大大地,注視著笛上玲瓏浮凸的飛鳥,反

復端詳,仔細思量,他沒有找出飛鳥會叫的原因,但是,他卻發現一

件秘密。

他發現那些飛鳥的乘風翔翱展翅,一靜一動,無不與武林招式吻合,他先前不明此理,現在幾經戰陣,經驗漸豐,才略微看出一點兒端倪。

般若鳳笛、鬼谷龍符,並稱武林雙寶,笛上所載武學豈是等閒?我江雨舟若想生出此洞,唯一希望只有勤參笛上武學,只要我悟透風笛秘密,哼!縱然那班老鬼們不來找我,我江雨舟也要找他們清算今日這筆血債!

他心念至此,立即凝神聚志,潛心於笛上大小不同姿態各異的飛馬之間。

緊靠綵鳳頸項之間,是三隻姿態如生的鴻雁,第一隻卓立荒野,鼓翅欲飛;第二隻凌空翱翔,利爪半合;第三隻引頸斂翅,穿雲而下。

。他悟性頗高,像這般圖索驥無師苦練,居然每練一次即有莫大收。

獲,這一招三式,約莫練有百次之上,尚還未至心領神會之境。

就車此時,耳畔突然傳來一陣人聲,他心頭一凜,猛抬頭,只見洞穴轉接處人影連晃,現出三個人來。

這三人雖也泥濘滿面,但江雨舟此時目光如電,仍可分辨出來人正是清雲道長、了塵大師與朽木頭陀。

當然,這三人也同時發現了江雨舟!

江雨舟心頭猛震,愕然怒視。

清雲道長等人也同時停下身形,向江雨舟瞪目而視。

洞穴裡顯得無比的沉悶,就在這沉悶的空氣中,傳出一陣動人心魄的冷笑,朽木頭陀向前跨三步,喝道:

“姓江的小賊,你還能逃得出去麼?”

江雨舟明知難敵這三位武林絕頂高手,但仍然傲氣凌雲,縱聲狂

“該死的老鬼,你有多大能耐儘管使出來吧,姓江的等著你了!”

朽木頭陀雙眉倒豎,喝道:

“好狂妄的小狗,那你就接著吧!”

朽木頭陀在當代武林中素以內力沉渾著稱,禪杖揮動間風濤震耳.勁氣迫人,頗有撼山拔嶽之勢。

江雨舟心頭大凜,腳步一挫,立展古墓中學來的那招“鬥牛龍光”。

這一招絕學本就奧妙無比,他揮笛亮匕,益見威勢不凡。

眼見朽木頭陀禪杖一落,江雨舟就得粉身碎骨,可是,銳嘯刺耳中,那管鳳笛也同時點到朽木頭陀胸前。

這胸前方寸之地,足以致人死命,朽木頭陀哪肯與他硬拼,心頭一凜,搖肩甩步,向側閃開三步。

這一招兩人同時走空,江雨舟那支鳳笛,哧的一聲插入壁中七寸。朽木頭陀手中禪杖帶起震耳風濤,呼嘯轟隆向洞頂碰去。

他內力之強實在驚人,杖尾距離洞頂尚有丈餘,就聽一聲震耳巨響,洞頂沙石竟被震得紛紛下落。

就在沙石飛舞之中,突聞鳥聲啁啾,數十隻巨大白鳥,在黝黑的洞穴中鼓翅狂飛。

眾人神情一震,江雨舟突然醒悟,先前聽到鳥聲悠悠,原來並非風笛上有何奇處,乃是這群白鳥所發,可是,這群白鳥怎會飛入此洞?難道這上面就是此洞原來的出路不成?

對,一定是此洞原有出路被鳥巢所塞,所以……

這念頭在他心中閃電般一轉,洞穴中業已塵霧漸消,果然,由頭頂上透進一線天光。

就在天光初露,眾人驚怔未定之際,江雨舟早已欺身跨步。

在場之人,哪一個不是江湖成名人物?他身形微動,了塵大師業已欺身而上,沉聲喝道:

“阿彌陀佛,小施主,你還想走麼?”

手腕一亮,閃電般向江雨舟抓來。

少林一派,多少年來俱是江湖中泰山北斗,七十二種絕藝,無一

不是驚鎮江湖之學。了塵大師既能代掌少林門戶,功力豈可等閒視之?

江雨舟眼看無法逃遁,突然心頭一亮,兩臂猛抖,竟把鳳笛上悟而未透的那式怪招使出。

了塵大師眼見一擊而中,誰知人影一閃竟失之交臂,江雨舟如同一隻飛鳥,穿雲而上。

清雲大師和朽木頭陀同時為之一愣。

而江雨舟就在眾人失神之瞬間,穿入洞頂孔穴之中。孔穴上端,是一棵通體中空的巨樹,樹中盡是枯枝雜草破巾毛羽,想必就是那群白鳥之巢。

他身出穴外,才看出這棵巨樹植在河堤之上,河水滔滔,滾滾東流。

他還不知如何處置之際,樹洞中突然傳來幾聲沉渾的怒喝,他心頭一凜,知道了塵大師等人就要跟蹤而出,驚愕冷哼一聲,舉掌就向巨樹劈去。

他由外向內揮掌,了塵大師等人也同時攻出三招。

不說洞中三人俱是武林一派之尊,就拿江雨舟來說,功力也非等閒可比,四股凌厲的掌風一激,頓時轟地一聲巨震。

那棵巨樹已連根倒下,樹根牽動河堤,潰決了丈多寬一段,河水轟隆,直向洞道中灌去。

但聞地道中一陣驚亂之聲,了塵大師等人剛一露頭,就被洪水衝了下去。

江雨舟見狀,不禁心頭大樂,仰面狂笑,沿著河堤疾奔而去。

冰消雪解,河水東流,原野裡一片新綠。

江雨舟正在奔馳之際,突然,耳畔傳來一聲冷笑:

“閣下三番五次偷入武當,今天若不說出個道理來,可就別怪貧道對不起你了!”

江雨舟對武當道士,已經恨入骨髓,聞言身形一駐,兩目向四周連掃,果真見河堤左端,山腳下一片疏林之中,現出三條人影。

兩名背插長劍,身著道裝的道士,面對著藍衫少年,那道人話音一落,藍衫少年也還以冷笑道:

“你不問,我也正要問你,敝友與你們武當派有何仇恨,你們竟不分皂白地把他擄來?”

“令友是誰?”

“江雨舟!”

江雨舟心頭一震,暗暗詫異道:

怪啊,我什麼時候有這麼個朋友?難道上次備食送衣的也是此人麼?

他心中奇怪,情不自禁地腳上加勁,直向三人立身之處撲去。身形未到,場中已經打了起來,那道人一面揮掌猛攻,一面嘿嘿冷笑道:

“既然你與姓江的交往,想必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藍衫少年怪叱一聲:

“狂妄的雜毛老道,你認為武當虛名就能嚇得了人麼?今天我要你們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武功!”

掌勢一翻,凌厲詭奧地連攻三招。

雙方一接,那道人立即被迫退三步。他們似乎神情一震,繼而揚聲冷笑道:

“哼哼!我當是誰敢來武當撒野呢!原來竟是紅塵四絕的傳人,這樣看來,十六年前之事,大約令師也有一份吧!”

“哼,有一份又怎樣?”

“哼,你既然承認,今天只好委屈你了!”

道人話音一落,調頭向另一個道人輕喚一聲:

“師弟,亮劍!”

“劍”字出口,但聞唰唰兩聲,兩名道人已飛快地拔劍出鞘,寒光一閃,同時向藍衫少年攻到。

江雨舟雖覺這少年話音頗為熟悉,但一時之間,卻認不出他是誰,不過他對武當道士恨之切骨,見狀頓時大喝一聲:

“住手!”

這一聲斷喝,凌厲深沉,隱含無尚威嚴。那兩名武當道士,情不自禁地身形一撤後退三步。就是那藍衫少年,也覺心頭微凜停下手來。

江雨舟展開由鳳笛上悟出的那招武學,雙臂微振,凌空飛掠而來。

場中三人向他一掃,情不自禁地“啊呀”一聲。

江雨舟傲然卓立,向三人飛快地瞄上一眼,頓時轉過臉來,對著兩名武當道士冷哼一聲:

“兩位還不認識寒碧崖下石牢之中的江雨舟麼?”

兩名道人同時心下一寒,半晌才道:

“你!難道你……”

這兩名道人滿面驚愕之色,你了半天,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因為這事情太讓人不可置信了,中原九大門派的掌門人齊集武當,怎會讓他從石牢中溜了出來?

江雨舟見狀又是一聲冷笑:

“石牢三日,原非你兩條性命可以抵消,姑念你倆俱非主謀之人,趕快自斷一臂,不然等我動手可就沒有這麼便宜了!”

兩名道人聞言臉色俱變。藍衫少年也是微微一愕道:

“江……少俠,請看愚……兄薄面,放過這次吧!”

這少年聲音又尖又脆,雖然頗為悅耳,但卻無半點兒丈夫之氣。

江雨舟聞聲猛一轉臉,冷笑道:

“你於我無一飯之恩,點水之情,我為什麼要買你情面?”

他由地道爬出,滿臉滿身,俱是汙泥,雖看不清臉上疤痕,但其狀依然獰惡異常,加以話語冷酷格外惹厭。

那少年神情一怔,忙道:

“鄂北荒村,在下為少俠置衣備酒,不知少俠可還記得?”

“啊!那人原來真是你,不錯,我江雨舟買你一次人情,他們各斷一指好了!”

那兩名道人冷哼一聲。

江雨舟倏地雙目一瞪,喝道:

“你們不服麼?”一

左側一名道人突然沉聲大喝道:“

“武當弟子,從未被人如此欺凌過!”

江雨舟大喝一聲:

“那今天你就開個例子吧!”

鳳笛一領,直奔道人胸前點去。

那道人橫劍一架,江雨舟跟蹤疾進,左手一晃,匕首呼嘯攻到,只聽厲號一聲,這道人左手無名指,已被他齊根削下。

他一捂兩式,用的依然是由古墓中學來的那式“鬥牛龍光”,不過幾經施展,變化愈奇,威力愈猛而已。

他一招得手,第二招接踵而至,另一個道人招式尚未展開,業已遭到同樣命運。

又是一聲慘號,兩名道人同時轉身,恨恨而去。

江雨舟心中大樂,不禁縱聲大笑。藍衫少年眉頭一皺,滿腹悽怨地喃喃自語道:

“天啊!難道他真變成冷血之人了麼?”

江雨舟聞聲陡地調轉臉來,喝道:

“你說什麼?”

藍衫少年眉頭一皺,說道:

“我以切金斷玉的匕首相贈,本意是要你削斷鐵閘逃出石牢,卻不料你竟仗以逞兇,看來這番仇怨是愈結愈深了!”

江雨舟聞言冷笑道:

“那夜送我匕首的是你麼?可惜你這話說得遲了一點兒!”

“你說什麼?”

“我逃出石牢之時,曾經暗中決定,如果找到那送我匕首之人,情願答應他一項請求,你既不想我傷那道士,為何不早說呢?”

藍衫少年神情一怔,隨即跨前兩步,疾道:

“你這話還算數麼?”

江雨舟仰面狂笑道:

“大丈夫睚眥之仇必報,點水之恩必償!你但有所請,無不盡力而為!”

藍衫少年雙目一亮道:

“好,我要你聽我說一段故事!”

江雨舟神情一怔道:

“故事?你要我聽你講故事?’’

藍衫少年冷笑一聲:

“你既無心守信,我也不一定勉強你!”

江雨舟也冷笑一聲道:

“好,我聽,你說吧!”

藍衫少年輕籲一聲,說道:

“從前有一對青梅竹馬的情侶……,,

江雨舟嘿嘿冷笑道:

“男子漢,大丈夫,怎麼盡說這些沒出息的事情?”

藍衫少年雙目一瞪道:

“你該明白,你此時是酬答我相贈匕首之恩,可不是我在求你!”

江雨舟沉哼一聲:

“好,你繼續說吧!”

“這一雙情侶,女的是武林世家,江湖望族,雖無永絮之才,西子之容,但在當今之世,卻也頗負豔名,被譽為武林第一奇女子!”

“哼,那男的想必是王孫公子,當朝宰相之後吧?”

“你錯了,那男的乃是一名寄人籬下的小廝!,,

“嘿!這小廝倒真是幾世修來,較我江雨舟……”

藍衫少年忙道:

“怎樣?”

江雨舟冷哼一聲,雙目怒火熾烈,喝道:

“我只答應聽,可沒答應講,你要不說,我就走了!”

藍衫少年忙道:

“我故事沒有說完之前,你不能走!”

“哼!那請你快說!”

”嘿!這一雙情侶雖然身份懸殊,但那姑娘的滿腔熱愛,卻是無比真誠,可惜有一回來了個貴胄公子……”

“哼!水性楊花的姑娘於是移情別戀,拋卻了青梅竹馬的情人……,,

“胡說,那姑娘依然熱愛他舊時情郎,一顆赤心毫不為金珠玉帛所動,虛名巧語所移……”

“唔,這樣的姑娘真是難得,比那賤人強勝多了!”

藍衫少年又是一震,急道:

“你說的是誰?”

江雨舟脫口說道:

“我說的就是……”到此倏然一停,冷笑道:

“你要是已經說完,我可要走了!”’

藍衫少年忙道:

“沒有!”至此話鋒一轉,續道:

“因此一來,立即惹起了那公子的爐火,於是乘那姑娘偷會情郎之際,暗地裡尾隨跟蹤……”

“哼,卑鄙的東西!”

“他發現那雙愛侶情意綿綿,頓時醋海興波,仗其家傳武學,把那姑娘的情朗面容毀去,並且為了永絕後患,他竟……”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02:17


第五章 七步追魂

江雨舟聽至此處,只覺心頭怒火上升,情不自禁地欺進一步,大聲喝道:

“他竟怎樣?”

“他竟想把姑娘的情郎立斃當場!”

“那姑娘……”

“那姑娘為了挽救心上人的性命,只好偽稱心上人容貌已毀,從此不再相愛,可是她一番苦心,竟然不為心上人所諒解……”

江雨舟聽到此處,陡然雙眉一揚,沉聲大喝道:

“你是誰?快說!”

藍衫少年驀地神情一變,悽然說道:

“江弟弟,你真認不出姊姊了麼?”

話聲中嗖地一聲,摘下了頭上儒巾臉上面具,頓時青絲散亂,現出個風髻霧鬢的少女,姿容絕世,楚楚可憐,不是韋驪珠是誰?

江雨舟神情一愕,但剎那之間立即雙眉倒豎,仰面狂笑道:

“韋驪珠,你把自己說得太好了!”

韋驪珠渾身一顫,珠淚盈睫地嬌呼一聲:

“江弟弟,難道你還不相信我麼?”

“相信?哈哈,我太相信了,我相信人世間此時還沒有這樣的女子!”

韋驪珠嘆息一聲,黯然說道:

“江弟弟,我想不到你竟會……唉,你要怎樣才能相信呢?”

江雨舟雙目盡赤,狂笑震耳道:

“韋驪珠,你如要我相信,除非你把孫北斗首級取來!”

他話聲一落,陡然刷地一聲,把那柄匕首甩出,齊柄沒人身旁樹幹中,然後調頭轉身狂笑而去。

韋驪珠固然哀痛欲絕,江雨舟同樣的也不好受,他像是發狂一般放足疾奔,轉眼把韋驪珠拋出老遠。

他停下身形,沉重地喘息一聲,但此時九大門派中的高手,正在各處搜尋他的蹤跡,莽莽江湖,哪還有他存身之地。

就在他喘息未定之時,耳畔突然傳來一聲冷笑道: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江雨舟,你還能逃得了麼?”

江雨舟聞聲心驚,駭然抬頭,只見身前不遠處站著三條人影,前兩人是適才被自己削斷手指的武當弟子,後面乃是個中年書生。

他神情一愕,立即揚聲大喝道:

“你是誰?”

那中年書生微微一笑,正待開口。突聞那道士冷笑一聲:

“無知畜生,點蒼派代理掌門人瀟湘逸士也不知道麼?”

江雨舟雙目一瞪,寒聲大喝道:

“瀟湘逸士,你找我江雨舟打算怎樣?”

瀟湘逸士淡淡一笑,緩緩說道:

“我要把你披肝瀝血,活祭九大門派掌門人在天之靈!”

江雨舟聞言怒火陡升,哈哈狂笑道:

“好,只要你能贏得了我,任你千刀萬剮也無不可,不過……”

瀟湘逸士臉色一寒:

“不過怎樣?”

江雨舟怒哼一聲:

“不過你要輸了,我江雨舟也要把你大卸八塊,才消心頭之恨!”

瀟湘逸士大喝一聲:

“無知小輩,那你不妨試試看今天誰死誰活!”

欺身一躍,陡然到達江雨舟身前五步之內。

他身形之快,真是無與倫比。江雨舟見狀一凜。

但就在他心凜神駭之際,瀟湘逸士已如狂風暴雨般連攻三招。

點蒼武學,講究的是:

快、猛、狠三字訣,瀟湘逸士乃點蒼首屈一指之人,三招施來,絲絲人扣。

江雨舟大吼一聲,也在剎那間還攻三招。

這三招用的是九州閻羅所傳之學,在他內力急增之後,雖變化稍嫌不足,但卻凌厲狠猛,威力倍增。

雙方一接,江雨舟雖被迫後退三步,但瀟湘逸士神情大愕,以武林一派之尊,竟也被震得雙肩連晃倒退七尺。

這叫“牆頭走馬,陰溝翻船”。瀟湘逸士不由又驚又悸,又羞又怒,沉笑一聲,二次揮掌。

掌力尚未攻出,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高喚:

“逸士且慢!”

瀟湘逸士住手回身,只見遠處奔來兩條人影,轉眼便至眼前,用目一掃,頓時冷哼一聲:

“中條雙傑,難道你們想來架招麼?”

江雨舟已看出來人正是中條雙傑,只聽瀟湘逸士話音一落,中條雙傑的老大立即躬身說道:

“逸士不要誤會,我弟兄此來,實在是想向逸士求賜一件東西!”

瀟湘逸士一愕道:

“什麼東西,二位說說看!”

那缺胳膊老頭陡調轉臉來,指著江雨舟怒聲說道:

“這小賊死後,望逸士將其首級賜我兄弟帶回,以便遙祭家主人在天之靈!”

江雨舟聽得心中大怒,瀟湘逸士卻深沉地嘆息一聲道:

“海天劍聖能有你兄弟這般部屬,九泉之下也該安心了,二位放心,我答應你們就是!”

江雨舟見他真把自己看成待宰的羔羊,心中怒火再無法忍受,只

聽他狂吼一聲:

“老匹夫,我與你拼了!”

風笛一橫,招出“鬥牛龍光”,直向瀟湘逸士撲去。

瀟湘逸士見狀大駭,匆忙中連攻三招,才把這一招“鬥牛龍光”解開。但饒是如此,身形卻被迫退後五步。

這大出他意料之外,儘管他是武林名宿,依然被嚇得心頭狂跳。

就在他心神跳蕩魂魄不安之際,江雨舟又是一聲長嘯,凌空撲到。

這一招,江雨舟用的是鳳笛上悟出的那式怪招,身法之奧妙,隱含數重變化,他雖然尚未悟盡其中秘密,但已隱含玄機,令人難測。

瀟湘逸士乃是識貨之人,見狀竟想不出破解之法,腳步一挫,又向後飄退八步,才把江雨舟攻勢化去。

他久經戰陣,知道自己被逼得手忙腳亂,完全是失去先機所致,身形一穩,立即把自大之心收起,錯步翻掌,連綿不斷地連攻九招。

這一來,形勢立即改觀,江雨舟揚掌跨步,沉肩施身,把自己所會的五招武學連施兩遍,才算勉強把對方招式化去。

江雨舟施盡全力支持,但時間一長,立即破綻百出,只聽哧一聲,胸前棉衣立即被瀟湘逸士指風劃破。

就在此時,瀟湘逸士狂吼一聲,倏地猛拍兩掌,喝聲:

“小畜生,還不給我躺下麼?”

江雨舟此時無法閃躲,眼看一掌擊去,不死也得重傷,勉強身形一晃,那塊自幼配戴的玉符,突然由衣衫破綻處往外一蕩。

中條雙傑一見這塊玉符,頓時神情大變,狂吼一聲,揮拳出掌,齊向瀟湘逸士背心攻到。

瀟湘逸士眼看一招得手,突覺狂風罩體,心頭一寒,立即撤招轉體,兩掌風掃落葉閃電般旋了過去。

他功力雖高,但倉促變招,功力僅能發出七成,中條雙傑也非庸手,以二敵一,到底略佔優勢,但聞轟地一聲,三人硬拼了一掌。

中條雙傑晃身退出三步。

瀟湘逸士被那反震之力,震得腳步踉蹌一連後退五步,雙肩猛

沉,這才穩住身形。他驚愕中看出偷襲自己之人竟是中條雙傑,頓時沉聲怒喝道:’

“中條雙傑,你倆打算怎樣?”

江雨舟死裡逃生,側閃三步穩住身形,心頭也感到無比驚愕,聞言雙目緊盯著中條雙傑,猜不透二人心意如何。

中條雙傑同時身形一晃,擋在江雨舟之前,沉聲喝道:

“你不能碰他!”

二人先前要取江雨舟首級去祭海天劍聖之靈,剎那間態度完全改變,不僅瀟湘逸士感到不解,就是江雨舟也是一片茫然。

沉默半晌之後,瀟湘逸士突然沉聲冷笑道:

“你們這雙出爾反爾的匹夫,難道真想從中架招麼?”

中條雙傑中的老大沉聲說道:

“逸士若要相逼,我兄弟說不得只好領教絕學了!”

瀟湘逸士沉哼一聲:

“好狂的口氣,你兩人聯手,自忖能接我幾招?”

“百招之內,勉可支持!”

“百招之後呢?”

“百招之後,公子可以逃出十里,逸士縱有追截之心,恐怕已經無及了!”

“小畜生於我九大門派仇如海深,難道你二人一意孤行,就不想到後果如何麼?”

中條雙傑聞言義形於色,齊聲說道:

“能夠保公子一命,我二人死也值得了!”

中條雙傑滿口公子,大出江雨舟意料之外,他此時恨愛之見,俱都趨於極端,聞言身形一跨,喝道:

“瀟湘逸士,你可想過我三人聯手後,你能支持幾招麼?”

瀟湘逸士淡淡一笑:

“加上兩名武當弟子,可以抵擋三百招!”

“三百招之後呢?”

缺胳膊老頭未等瀟湘逸士開口,陡然趨前一步沉聲說道:

“公子不可,方園十里之內,此時遍佈九大門派高手,三百招內必有援手趕到,公子再想離開就來不及了!”

瀟湘逸士沉聲一笑:

“你倒有先見之明!只要你還有點兒低估九大門派的實力,只要我發出求援信號,我敢說五十招內定有援手趕到!”

“老匹夫,那我們就在五十招內決定生死吧!”

話聲未落,突然欺身跨步。”

他一招尚未攻出,中條雙傑中的老二猛把鐵柺一橫,斜刺裡攔了過來。

江雨舟猛一退步,喝道:

“你想和我動手麼?”

那缺腿大漢本極暴烈,但此時被江雨舟如此叱喝,竟然身形倒退,連聲說道:

“小的不敢!”

“那你攔我作甚!”

“公子全力奔馳,五十招內當可行出五里,成敗之機各半,何必……

江雨舟不等獨腿大漢說完,突然沉聲喝道:

“住口,生死二字豈在我江雨舟心上!”

瀟湘逸士冷笑一聲:

“好志氣,那麼就請出手吧!”

江雨舟沉哼一聲,陡然跨進兩步。

但中條雙傑的老大,見狀立即跟蹤而上,滿面惶急道:

“公子人生死事小,家門血海深仇豈可不顧?”

“公子?家門深仇?你怎知我身世?”

“公子絕藝未成,小的不能明告,這本海天冤仇錄,請公子妥善保管,等到尋得龍符藏寶之後,練成絕藝,雪十六年前的深仇,小的們縱死九泉之下,也就心安了!”

那缺胳膊老頭話音一落,立即摸出一本黃絹封皮的小冊子,顫顫巍巍地遞將過來。

江雨舟茫然接過,正待發問,突然,瀟湘逸士冷哼一聲:

“三位死在眼前,還說這些無用之言作甚!”

說話中單掌一揚,一縷光火,隨著一聲轟然巨響,快如射星般直上九天。中條雙傑見狀同時驚呼一聲:“公子速去!”

話音中雙雙飛起,掌幻風雷,鐵柺嘶嘯,一齊向瀟湘逸士撲去。

瀟湘逸士引吭長嘯,雙掌一擺,剎那間連攻五招。

他出手詭奧莫測,凌厲迫人。中條雙傑一交手,就被迫得手忙腳亂。

江雨舟雖然冷酷無情,但於生俱來的那股傲性俠骨,卻一時難以改變,他眼見中條雙傑不敵,哪肯遽然離去?見狀冷哼一聲,就待上前。

中條雙傑中的老大,見狀臉色倏變,急道:

“公子若再不走,我兄弟今日就死不瞑目了!”

話音一落,獨掌揮動,速攻三招。

他出掌快捷狠猛,氣沉力促,但卻掩不了滿面焦急之情。

江雨舟見狀心念連轉,知道自己身世一定蘊蓄著一段離奇莫測、血淚交織的往事,在這段往事沒有弄清之前,實不易輕易就死!

他思量至此,立即沉聲說道:

“中條雙傑,你二人若有毫髮之傷。我江雨舟定向九大門派十倍索償,今日承情,我走了!”

“了”字一落,身形已至八步開外。

那兩名武當弟子,見狀齊喝一聲,反腕亮劍,搶攻三招。

江雨舟大吼一聲,鳳笛暗蓄九成真力,打橫往外一掃,但聞一聲刺耳銳嘯,緊接著叮噹連響。

他自從習得內功打坐之法後,功力精進,一日千里,這一招擊出,

杷兩名武當弟子震得劍勢連抖,雖未脫手而去,但再也忍不住心頭逆血,哇地一聲脫口而出。

江雨舟見狀頭也不回,疾馳而去。

瀟湘逸士幾次想跟蹤追截,俱被中條雙傑阻住。

春寒料峭,冷風猶勁,他一口氣奔出五里之遙,駐足四望,依然不見半點兒人影,忍不住仰面狂笑道:

“哈哈,十里方圓內高手密佈,實在高估了他們,哼,什麼九大門派,還不是一群……”

“一群什麼?”

他話音未落,耳畔突然傳來這一聲低沉的聲音,頓時心頭一凜,飛快地轉過身來!

他一眼看清眼前情景,不覺心頭大駭,只見十多丈外,一名貌像清瘦,長鬚飄指的青衣老人,雙目凌光四射,舉步緩緩而來。

江雨舟先是一怔,繼而沉聲大喝道:

“老匹失,你是九大門派中哪一派的爪牙?”

老人身形一停,嘿嘿冷笑道:

“小畜生,你還算有點兒眼力,老夫乃是崑崙派代理掌門人,天涯散人季飄萍,你還不束手就擒麼?”

江雨舟狂笑一聲:

“哼!什麼代理掌門人?無非是雞鳴狗盜之輩罷了!”

天涯散人被他氣得臉色鐵青,雙目圓瞪厲聲大喝道:

“小畜生,那你就試試我這雞鳴狗盜之輩的手段!”

他話聲住處,巨掌一揮,捲起一股狂風。

江雨舟雙肩一沉,兩掌交錯,連拍三招。

他看出天涯散人出掌凌厲,是以才集中全力連攻三招,這三招攻出,果然立即把天涯散人的來勢化去。

天涯散人大出意外,身形一沉,滿面俱是驚愕之色。

江雨舟仰面冷笑一聲:

“九大門派的掌門人,原來也就只有這點兒功夫啊!”

意存輕蔑,語帶譏諷,天涯散人聞言羞憤難當,鬚髮抖動,瞪目大喝道:

“小畜生,你不用張狂,看老夫十招之內取你狗命!”

喝叫中二次欺身而上,掌勢揮動,如同拔山扛鼎一般,電光石火之間,一連攻出三招方向力道完全不同的怪招。

天涯散人貴為一派之尊,當然不是浪得虛名之徒,此時羞憤中全力搶攻,江雨舟頓覺威勢迫人,出招艱難。

他倉促之際,攻出一招“鬥牛龍光”,一招“鬼哭神號”,與鳳笛上悟出的那式絕學,尚還功力匹敵勉可相抗。

及至天涯散人連綿不絕地招式湧到,頓時捉襟見肘,支撐維艱,身形剎那間被迫後退五步。

這一方面是由於天涯散人攻力太強,但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江雨舟經驗太差,所會的五招絕學未能發揮到極致。

天涯散人第七招攻出,業已佔盡優勢,頓時大喝一聲,閃電般又攻出三招。

江雨舟心神顫悸,勉強以“鬼哭神號”、“鬥牛龍光”還攻兩招,第三招尚未遞出,天涯散人一隻巨掌,業已印上頭頂。

眼看這一掌落實,江雨舟就要恨鑄九天,但突然之間,耳畔傳來一聲大叫:

“年輕人,塌肩沉肘旋身用膝頭頂他屁股!”江雨舟危急之中,毫不考慮地肩頭一塌,雙肘疾沉,身形一旋,膝蓋陡然頂了上去。

他塌肩沉肘之際,上體後仰,恰恰把對方掌勢消去,身形一旋,已到天涯散人身後,膝頭頂出,可不正是落在對方兩片屁股蛋上。

匆忙出招,雖然力道不猛,但天涯散人依然腳步踉蹌,向前衝出數步。

這對天涯散人來說,簡直比殺他還要難受,頓時羞憤無地,氣如牛吼,身形一轉,只見一名細眉小眼禿頂朱顏的小老頭,正步履如飛地奔了過來。

天涯散人一見這名小老頭,頓時狂吼一聲:

“醉鄉老頑童,我非劈了你不可!”

話聲中氣急敗壞地一掌劈了過去。

小老頭身形一晃,向側疾閃三步,擠著一雙小眼,嘻嘻直笑道:

“散人兄,你又不是黃花閨女,頂下屁股也值得生這大氣麼?”

這真是不描還好,越描越黑,氣得天涯散人瞠目結舌地出聲不得,虎吼一聲,跨步欺進猛拍兩掌。

江雨舟真沒想到,這小老頭就是與自己同困寒碧崖下的醉鄉老頑童,只見他身形一飄,就像隨風柳絮一般,被天涯散人掌風捲得連翻幾個跟斗。

他對這小老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不知是感激,還是憐惜,就在小老頭身形連滾之際,頓時冷哼一聲,就待亮掌出招。

誰知他招式尚未攻出,醉鄉老頑童那肉球似的身體,業已飄到天涯散人身後,一面連聲哎喲,一面皺眉大叫道:

“季飄萍,別人頂你屁股你偏找我黴氣,這不是太不講理了麼?”

江雨舟見狀大為寬心,知道醉鄉老頑童乃是一位武林奇人,就憑這種出神入化的輕功,天涯散人一時間也拿他沒有辦法。因此不自覺地停下來,向場中全神注視。

此時狂風震耳,勁氣撼衣,天涯道長含憤出手,每一招俱都貫注了九成以上真力,但醉鄉老頑童卻一味地嘻笑閃躲,把天涯散人逗得如牛吼。

江雨舟正看得入神,突聞醉鄉老頑童驚叫道:

“年輕人,你不走還等什麼?”

江雨舟沉聲說道:

“老頭兒,我的事不要你管!”

醉鄉老頑童招式一變,突然改守為攻,閃電般連拍三掌,說道:

“年輕人,誰管你的事?你再不走,我的打算可就落空啦!快,向東南。”

江雨舟傲氣突發,沉聲冷笑道:

“老頭兒,我江雨舟向來不願聽人指使,東南麼?哼!我偏奔西

北,看你能夠怎樣?”

話音一落,調轉身形,徑向西北奔去。

醉鄉老頑童急得頓足大叫道:

“年輕人,快回來,那位王老五更不好惹!”

江雨舟狂笑一聲:

“不好惹又能怎樣?我江雨舟任何人都怕,還能找九大門派清算今日之仇麼?”

話音落處,人影已到數十丈外。

突然,黑影一閃,耳畔傳來一聲長笑:

“不錯,好志氣,果然不愧鳳笛傳人!”

江雨舟愕然止步,猛抬頭,只見身前八步開外,不知何時來了個身材高大,灰頭紅臉的鄉下老頭。那老頭一雙炯炯雙目,正緊盯著自己冷笑不止。

江雨舟心頭大震,身形一退,喝道:

“你是誰?”

土老頭哈哈一笑:

“醉鄉老頑童不是告訴你了麼?”

江雨舟神情一愕:

“那……你就是王……老……五麼?”

土老頭再次發出一聲沉渾的大笑:

“不錯,老夫正是終南派代理掌門人,七步追魂王老五!”

江雨舟冷哼一聲,喝道:

“老匹夫,你可知道小爺是誰?”

這一聲“老匹夫”,再加上“小爺”,頓時把七步追魂王老五激怒,只見他雙目陡地一閃,射出兩股懾人心神的寒芒,沉默片刻,驀地出聲狂笑道:

“江雨舟,你以為你是鳳笛傳人,就可這般目無尊長麼?不見棺材不掉淚,今天叫你知道厲害!”

七步追魂王老五一身武功,在武林獨樹一幟,其凌厲詭奧處,較

之天涯散人與瀟湘逸士似乎尤有過之,人隨聲進,五指如同鋼條一般,直向江雨舟抓來。

江雨舟事出意外,但覺眼前一閃,一條左臂已入七步追魂王老五手中,頓時心頭大凜。

他驚駭莫名,七步追魂王老五同樣地感到驚詫萬分,因為他一掌抓實,頓時如同觸電一般,只覺手中所抓之物,並非人的臂膊,乃是塊極地寒冰,一股奇寒之氣,由手腕迅速傳到心窩,情不自禁地機伶伶打個寒噤。

練武之人,均有一種應變的本能,隨著個人之稟賦、經驗,以及功力之高下,這種本能往往有很大之差異。江雨舟當然經驗不足,但卻稟賦奇佳,再加上這粒曠世奇藥八魄金粟,使他變得深沉剛毅冷酷狡詐,就在七步追魂一分神之際,驀地虎吼一聲,塌肩、沉肘、旋身、抬腳,膝蓋猛向對方臂部點去。

醉鄉老頑童傳的這招絕活,委實是絕透好透,七步追魂但覺手下一輕,對方手臂業已飛快地滑了出去,心神一愣,突覺勁風由後襲到。

總算他經驗豐富,見狀猛一長身,向前躥出八步。

七步追魂一時羞怒交加,但醉鄉老頑童遠遠地看到,卻得意忘形地鼓掌大笑道: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有屁即頂,頂而必到!年輕人,可一不可再,你還留什麼?”.‘

江雨舟聞言心內一轉,暗道:

“江雨舟啊,江雨舟,你身負血海深仇,何必逞一時之勇?君子報仇三年不晚,走吧!”

心意一決,立即晃動身形,向左側山腳下奔去。

七步追魂王老五,此時心肺幾乎氣炸,哪還能容他逃出手去,大吼一聲,隨後追了下去。

這老兒外號七步追魂,你想輕功哪還能錯得了,只見他起步抬足之際,如同電閃去飄一般,也不過三五個起落,已與江雨舟趕得首尾相連。

江雨舟見狀大駭,真氣一沉,立即把畢生之力用上,剎那間又拖長八尺。

二人閃電驚虹一般,轉眼沒人群山之中,江雨舟一路奔馳,心中暗暗焦急,因為像這樣一奔一追,終究逃不出七步追魂之手。

他心中思量,若能轉入隱蔽之處,或可碰碰運氣。

心念至此,當下毫不遲疑,身形一轉,急撲右側荒林。

講腳程,七步追魂較江雨舟快上一籌。但一個逃命,一個是追截,二人心理不同,真正功力的發揮,立即顯出很大的差異,雖然相差數步,七步追魂卻始終沒有追到他。

此時天色已暗,若容江雨舟逃入那片荒林,七步追魂能否追到他,那就不可預料了。因此他見狀大喝一聲,身形一連快躥三步。.

江雨舟耳聞衣袂掠風颯颯作響,不覺心頭大駭,當下也把腳步加快。可是,他此時已至精疲力竭之境,哪還能快得起來,雖然轉眼來至林邊,但七步追魂也同時到達身後,正想飛身人林,突然,七步追魂發出一聲冷笑:

“小畜生,我看你還往哪裡跑?”

江雨舟抬頭一看,頓時心悸神飛,叫苦不迭,原來荒林之下,竟是一條寬約七丈的絕澗,澗中一片漆黑,但聞流水嘩嘩深不見底。

江雨舟雖然連獲奇遇,但這七丈來寬的絕澗,他自忖無法越過,失望中猛一轉身,雙掌半提,暗蓄真力,準備背城一戰,破釜沉舟。

七步追魂王老五雖近在咫尺,但他此時卻不肯出招,反而緩緩前行兩步,嘿嘿冷笑道:

“小畜生,逃啊,你怎不逃了!”

江雨舟傲氣突發,冷哼一聲:

“老匹夫,你認為我不敢麼?”

七步追魂哈哈笑道:

“這小小溝渠,哪在你鳳笛傳人眼下,來,快施展你那絕世輕功,讓老夫開開眼界!”

鳳笛傳人四字,立即觸動江雨舟心頭靈機,暗忖,與其死在這老

鬼手中,倒不如用由鳳笛上悟出的那式怪招試試,即使墮入這百丈深谷而死,也不能受此凌辱。

思量中心意立決,冷笑一聲,陡然調轉身形,直向澗邊走去。

七步追魂知他身處絕境,無路可逃,滿面不屑地發出一聲冷笑。

江雨舟行至澗邊,轉臉恨恨地喝道:

“老匹夫,江雨舟得幸重生,你就當心頸上人頭了!”

話聲冷酷、獰厲,眼光中滿是怨毒之色。

七步追魂哈哈一笑道:

“小畜生,你快斷了此唸吧,老夫這顆人頭太重,只怕你動不了它!”

他話音一落,驀見黑影一閃,江雨舟業已騰身而起。

鳳笛武學,果真不同凡響,但見身形飄飄搖搖,如同射星一般,轉眼飄出六丈餘,眼看再有幾尺,就可抵達對岸。

七步追魂王老五見狀大駭,眼看轉眼之間就要前功盡棄,不由狂吼一聲,運足畢生之力就向江雨舟背心襲去。

這一掌打得正是時候,若再稍遲片刻,江雨舟可真就一命難保了!

原來他精疲力竭之際,雖然凝聚畢身之力,但勉強飄出六丈餘,真力業已全部用盡,真力一散,身形驟然下沉。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七步追魂王老五那一掌業已拍上江雨舟背心。他身為終南派代理掌門人,掌勢何等凌厲,雖然相隔甚遠,依然銳不可擋。

江雨舟只覺心頭一震,那下沉的身形又覆被對方掌風托起,飄搖中落向對岸。

不過他雖然死裡逃生,但傷勢可也不輕,一時頭暈目眩兩眼金星亂冒,雙膝一軟,翻身栽倒,隨即昏了過去。

七步追魂見狀縱聲狂笑,正在思量過澗之法,突然,夜色中飄起一條人影,身形一折,已把昏迷中的江雨舟抓起。

七步追魂見狀大愕,厲聲一喝:

“什麼人?快把那小賊放下!”

但那條人影一聲不響,自顧抓著江雨舟快步而去。

七步追魂心頭大急,陡地抓起一塊卵石,反掌一揮,頓時尖風嘶嘯,向那人兜頭罩下。

他功深力厚,卵石著手,立即碎為數十塊,這一打出,正是像一蓬利箭。,

可是,那暗中人影似乎也非庸手,只見他衣袖一摔,立即拍出一道罡氣,一陣沙沙之聲,如同雨打殘荷,那疾射而去的石塊,全被卷落在枯藤雜樹之中。

七步追魂像是發現什麼似的,張口發出一聲驚哦,但晃眼之間,人影已在夜幕下消失。

這人是誰?

看他出手一抬,頗像……

可是,他與風笛主人同樣有不解之仇,為什麼?

流雲飄浮,鉤月悽清,微帶寒意的冷風裡傳來一陣不可辨的腳步聲。

七步追魂王老五葛地由沉思中驚醒,猛一回頭,只見茫茫夜色中,風馳電掣般奔來三條人影

雲影裡漏下一片金色的陽光,野革新綠,鳥語啁啾,這是生氣蓬勃的春晨。

突然,在這充滿生機的空氣裡,傳來一陣微弱的呻吟。

循聲搜去,就在斷崖下一座山洞之中,有名衣衫破爛的少年,正由昏迷中緩緩醒來。

他是誰?

他就是歷劫重生的江雨舟。

他怎會來到此地?不用說,這全部是那暗中神秘人影的安排。

他彷彿記得,自己被七步追魂一掌擊傷之後,立即有一條人影把自己提起,穿崖越澗,振足疾馳,然後,在一陣昏迷中失去了知覺……

經過一夜的時問,他甦醒了,他茫然地睜開雙目。

突然,他感到一震!

在他身邊,放著一襲新衣,一包碎銀,一盤可口的食物。

這一切,對他實在太需要了,他伸手抓起盤中的食物,張口便咬。

突然,他感到神情一愕,立即停了下來。

他在想,這些東西是由什麼地方來的,難道又是韋驪珠?

他冷哼一聲,唰,摔下了手中的食物,縱聲狂笑道:

“賤人,誰要你這些東西,拿回去!”

話聲中飛起一腳,把盤中食物踢得滿地亂滾,但就在他滿口賤人狂吼大叫之際,驀覺山洞外黑影一閃,有人冷笑道:

“少年人,你罵哪個!”

江雨舟聞聲一驚,倏地調轉臉來,只見山洞進口處,此時站著個陌生的中年婦人,她螺髻高聳,長眉入畫,雖然半老徐娘,但風姿綽約猶勝少女。

“我……罵……”他先被這婦人的風采所懾,冷酷的血液中,又升起一絲善良的人性,竟有點兒言不盡意,但話音至此,那一腔冷傲之性重新抬頭,頓時冷哼一聲:

“我罵哪個你能管得著麼?”

中年婦人柳眉一場,似乎就要發作,但剎那間復又怒容盡斂,喃喃說道:

“太像了,這孩子的性格實在太像他了!”

江雨舟對自己身世,此時已墜人一團迷霧之中,聞言心頭又是一震,陡地跨步欺身喝道:

“你說什麼?你說我像誰?”

中年婦人答非所問道:

“孩子,你果真姓江麼?”

這句話,頓時又叫他憶起九州閻羅之言,他暗忖:

“九州閻羅說我不應姓江,這婦人又……”

我到底姓什麼?他茫然看著那中年婦女,滿面猶疑道:

“我為什麼不姓江?”

中年婦人遲疑半晌,說道:

“我現在還不敢說,不過,將來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江雨舟此時的-性格,有點兒令人難以捉摸,眼睛連閃之後,突然冷哼一聲:’

“我看你全是一派胡言,你是誰?”

中年婦人手中提著一籃食物,聞言放下竹籃,說道:

“我為你準備的食物你沒吃麼?好,你先吃飽了,我再告訴你!”

江雨舟冷笑道:

“你若不說,我餓死也不吃你送來的東西!”

中年婦人星目連閃,嘆息一聲道:

“你這孩子和他一樣的任性,那你聽著,我就是青城派的掌門人,青城一鳳魏紅菱!”

江雨舟一聞青城一鳳之名,陡然憶起那晚武當石牢中,聽到武當弟子之言。在金頂上人未到武當之前,八大掌門人中有四個主張將自己立即行刑,這青城一鳳就是四個中的一個,你想他聞言之後哪還能忍下心頭怒火,雙眉上剔,嘿嘿狂笑道:

“青城派的掌門人?嘿,你們全是一丘之貉,滾出去!”

摔手一掌,急向青城一鳳拍去。

青城一鳳曲指如戟,剎那間指勢連變三次,把江雨舟迫得連退三步。

她出手不見威力,但卻奧妙無比,使江雨舟驚詫不已,雙目灼灼的註定青城一鳳,青城一鳳笑道:

“你功夫不弱,但還難與九大門派的掌門人相拼,也罷,我每三日為你送一次飲食,在此間你可潛心研習鳳笛上的武學,半月之後,他們若想殺你,可也就不容易了!”

江雨舟冷笑一聲:

“哼,難道我現在出去,他們就能殺得了我麼?”

青城一鳳臉色一沉:

“你可知道終南王老五,在九大門派掌門人中,並非功力最強的一個麼?”

江雨舟聞言心下一寒,頓時啞口無語。但轉眼之間,一股冷傲之氣又復由心頭升起,情不自禁地冷哼一聲:

“縱然他們都來,我江雨舟也不見得就怕他們!”

他狂傲至極,似乎已經不可理喻。青城一鳳眉頭一皺,說道:

“江雨舟,我聽人說你睚眥之仇必報,點水之恩不忘,這話可是真的麼?”

江雨舟心頭一震,答道:

“不錯!”

“那我把你由七步追魂手下救出,這可算得一樁恩惠麼?”

“這……不錯,救命之恩,我江雨舟總有報答的一天!”

“我要你此時就報答我!”

江雨舟聞言,雙目開合寒芒四射,沉吟半晌,驀地冷哼一聲:

“我江雨舟此時只有一條命在,既然你要……”

青城一鳳未等他說完,急道:

“孩子,你錯了,我若有心取你性命,昨夜豈能相救?”

這話說得頗為有理,她身為九大門派掌門人之一,怎會……

江雨舟心中驚愕,口中沉吟道:

“那你要我……”

青城一鳳沉聲說道:

“我要你在此十五日內,潛習般若鳳笛上的武學,十五日後,能經得住我五十招猛攻,就算報答今日之恩了!”

江雨舟冷笑一聲:

“好!我答應你,不過,五十招後恩惠已了,那我可要對不起你了!”

青城一鳳真沒想到他性格如此冷傲,聞言雙目一亮,陡地欺身疾進,左掌一翻,就向江雨舟划來。

但就在她招式將發未發之際,突又臉色一變,頹然放下手來,微

嘆道:

“是恩是怨,那時就隨你的便吧!”

話聲一落,疾轉身快步而去。

江雨舟目送青城一鳳離去,立即取出籃中食物飽餐一頓,然後對著那管鳳笛凝神苦思。

般若鳳笛上的武學,每招每式,俱都隱蘊無窮變化,奧理玄機潛藏於百鳥振翎迴翔凌風之中,江雨舟雖然得天獨厚,可也不是一時之間可以滲透。更加上他急於求成,反而心念愈煩愈加摸不出半點兒頭緒,眼看天色漸暗,業已力竭心勞,這才無可奈何地坐了下來。

他自由石牢中巧獲內功打坐之法後,對武功一道業已摸上正軌,經過一陣打坐調息,立即萬念俱絕心靈空明,先前思索不出的種種難題,不期然浮上心頭,心與神會,意與心合,冥冥中只覺藍天一片,浮雲萬點,百鳥振翅高飛,抓拍撲去,掠奪叼拿,姿態美妙絕倫,威力凌厲非凡,情不自禁地振身而起,手揮鳳笛,就在石洞中練了起來。

他潛心於般若鳳笛奧妙的招式之中,反覆演練,渾忘時光之消逝,及至他精疲力竭,再次停手進食時,突聞耳畔傳來一陣人聲:

“怪事,那聲音分明就在附近,怎地趕到此處竟又沒有了?”

這聲音沉渾無比,江雨舟聽得心頭一震,另一個聲音就在他驚怔之際接踵而來:

“依我判斷,那小鬼受我一掌,絕對逃不出十里方圓,極可能就隱藏在這座山谷之中!”

聽口吻,辨聲音,江雨舟立即辨出這人就是日前攔擊自己的終南派代理掌門人王老五,頓時怒火上升,雙眉一豎,就要闖將出去。

可是,就在他身形剛動之時,驀地心念一轉,又停了下來,此時另外一個聲音響起:

“既然那小鬼被王兄一掌擊中,怎麼還會讓他逃去?”

“哼!我不是對道兄說過麼,那小鬼十有九成是被青城……”

“王兄既然未看清楚,怎可胡亂猜測?”

“難道老朽猜得無理麼?此方即是青城把守……”

“話雖這麼說,但地形隱蔽,青城一鳳雖然不在你我之下,但她派中弟子並非個個出類拔萃,那人功力既高,難免不會由青城弟子監視不到之處混了進來!”

江雨舟聽至此外,已辨出另外一人就是武當青雲道長,雖然心頭恨火熊熊,但自知不是二人之敵,只得咬牙忍了下來。

可是,就在他準備忍氣吞聲之際,王老五的話聲又復傳來,只聽他狠狠地說道:

“這次我若是找到那小賊,三招之內不把他劈成肉泥,我就……”

江雨舟此時性格冷酷無比,哪還能聽得下這種不堪入耳之言,一絲怒火由心坎迅速升起,疾衝而出,寒聲怒喝道:

“你就怎樣?”

清雲道長同王老五並立在山谷裡,沒想到江雨舟就躲在附近山洞之中,聞聲回頭,只見江雨舟手橫鳳笛,怒目相向,不禁為之大愕。

王老五一愕之後,立即縱聲大笑道:

“好一個不知死活的小畜生,也罷,你只要能在老夫手下走過三招,今天我就做主饒你一次!”

江雨舟嗤聲冷笑道:

“老匹夫,你這話不嫌說得太滿了麼?”

王老五揚眉大笑三聲,倏地臉色一沉:

“小畜生,你不信就試試!”

江雨舟傲然冷笑道:

“我正想試試,不過我在未試之前,有兩句話得先問問老道!”

清雲道長聞言雙目一閃,江雨舟業已霍然側轉臉來,面對著他沉聲說道:

“老道,你真沒有淹死麼?”

清雲道長涵養高深,雖聞他出言無狀,依舊淡然一笑:

“無量壽佛,貧道若死,此時怎能同小施主對面交談!”

江雨舟冷哼一聲道:

“那兩個禿和尚也沒有死麼?”.

清雲道長當然明白他話中所指的是了塵大師和朽木頭陀,當下又是一笑道:

“他兩人功力通玄,區區河水豈能奈何他們?”

江雨舟聞言大笑一聲:

“我先前真是白擔心了!”

“你擔什麼心?”

江雨舟冷冷說道:

“我擔心他們若被河水淹死,則我將來縱然練成絕世武功,難道還能追到陰曹地府去殺他們麼?”

終南王老五可沒有清雲道長那份涵養,聽到此處不覺怒吼如雷

“好狂的畜生,你再話上十年八年又能把他們如何?”

江雨舟冷哼一聲道:“我要把他們披肝瀝血,銼骨揚灰。老匹夫,你不用眼紅,到時也有你一份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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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評:本書的罵人功夫可謂一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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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話可算狂妄了到終極,終南王老五頓時怒極狂笑道:

“小畜生,你能接得下老夫三招再說!”

話聲未落,陡然欺身而上,當胸一掌推了過去。

他含憤出手,這一掌聚集了八成真力,直想在一擊之下把江雨舟

江雨舟冷哼一聲,圈腕出掌迎了上去。

這一招他用的是最初學會的“陰魂縹渺”,此時功力大進,出手如同洪流奔騰,雙方一接,但聞轟地一聲巨響。

江雨舟心頭一凜。

王老五也是一震。

這位執掌終南門戶的王老五,雖將江雨舟震出五步,但自己卻也情不自禁地疾退七尺,表面上他是略佔優勢,骨子裡卻大出意料之外,因為他萬萬沒有想到,前次被自己凌虛一掌震昏的年輕人,此時竟能接下自己八成真力的一擊。

驚怔之際,又復狂吼一聲,二次飛身疾上,一式“南嶺飄雪”,幻化第五章七步追魂成九片掌影,風吼雷動般漫空罩來。

清雲道長見他使出終南派不傳絕學,不禁微微一笑:

“王兄,你真是小題大作,對付這種乳臭小兒,難道也值得……”

他本意是說,對付這種乳臭小兒,用不著施展看家絕學,可是話音未落,場中情勢突變,就在剎那問,江雨舟業已施出了那招奇詭無倫的“鬥牛龍光”。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江雨舟與王老五同時退後三步。

場中一靜,江雨舟突然放聲大笑,笑聲中滿是輕蔑的味道。

王老五心神凜駭驚怔不已,目注江雨舟出聲不得。不僅他詫訝莫名,就是在一邊觀戰的清雲道長,也感到大出意料之外,目定神痴出聲不得。

驚愕中江雨舟笑聲倏斂,寒聲冷笑道:

“老匹夫,最後一招你不敢出手了麼?”

這種冷言,對終南一派的掌門人來說,簡直是一種侮辱,王老五雖然驚駭於對方武功進境之速,但此時箭在弦上不能不發。聞言雙目閃動,沉身緩進,極其慎重地亮腕抬掌,上下交錯,緩緩逼來。

別看他此時招式緩慢,但凌厲詭奧之處,較先前兩招實有天地之差,身形尚在五步之外,便覺兩掌勁氣進發迫人難耐。

江雨舟連遭大戰,經驗漸豐,一見對方那副慎重其事的樣子,就知危機潛伏,出手凌厲必定遠在意料之外,當下心神一收,氣凝紫府暗思對策。

就在他收心待變的剎那問,王老五又已迫近三尺,掌指間進溢的勁氣,隱聞嘶嘯怪聲。

驚濤初斂,駭浪未起,空氣緊張沉悶,靜寂中有一股令人窒息的壓力。

就在這緊張關頭,突然,耳畔傳來一聲輕叱:

“江雨舟,王老五的‘穿心剪’下,你還想逃得性命麼?”

穿心剪三字,聽得江雨舟心頭一凜,就在這千鈞一髮之交,王老五業已全力發動,但見他雙手一擺突然交錯拍出,兩股激盪盤旋的狂

風,分由左右捲來。

江雨舟心頭大震,長嘯一聲,雙臂疾抖,把剛由般若鳳笛上悟出的武學脫手展出,但聞笛聲嘶嘯懾人心魂,掌影飄風奇詭無倫,分向襲來的兩股疾風迎去。

他直至此時,也不過由鳳笛上悟出三招九式,這脫手一招暗蘊三式變化,果然凌厲無比。

不過,終南派穿心剪可算是震撼武林之學,雙方一接,頓時兩股疾風化合成一道狂流,直向江雨舟心頭撞來。

轟地一聲,江雨舟被擊得眼花目眩,哇地噴出一口熱血。

可是,終南王老五雖然一擊而中,可也未能逃過江雨舟那種奇詭絕奧的怪招,但聞哧一聲,著身長袍被江雨舟手中鳳笛劃開一條七寸來長的巨口,若不是見笛疾退,恐怕心肝五臟早就脫腔而出了。

王老五愣然失神,背脊上冒出一片冷汗。

清雲道長驚訝莫名,身形一晃,閃電般欺進三步。江雨舟強忍傷痛,正想全力一拼。

突然,輕叱又起,場中飛來一條紅影。

他迷茫中睜目一瞧,看出來人雪膚花貌,正是那徐娘半老、風姿猶存的青城一鳳,頓時心頭一震,脫口冷笑道:

“哈哈,好,你們三個一齊上吧!”

青城一鳳面上掠過一絲黯然神色,不過這種神色在剎那間便即消失,一變而為冷若冰霜的神態道:

“清雲道長,我幾人均是一派之尊,豈能趁人於危?”

話音一落,遠處又傳來一聲低沉的佛號:

“阿彌陀佛,咱們雖不能趁人於危,可也不能輕易放了這小畜生!”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02:55


第六章 海天冥仇永

江雨舟聞言抬頭,只見了塵大師與朽木頭陀,正由遠處快步而來。他心頭狂放之性一發,突然縱聲狂笑道:

“江雨舟豈是任人擺佈之輩,我此時就走,看你們能夠怎樣?”

話音一落,便卻大步而去。

朽木頭陀見狀大喝一聲,橫裡一躍,就待追截過去。

但他身形一動,王老五立即出聲阻止道:

“大師且慢!”

朽木頭陀愕然止步道:

“王兄攔我作甚?難道你忘記這畜生就是與我九大門派有不共戴天之仇的鳳笛傳人麼?”

王老五羞愧無比地道:

“十六年前的舊恨,老朽豈敢片刻忘懷,只是先前我已說過,只要他能接我三招,今天就可放過……”

了塵大師和朽木頭陀,此時俱都看到了王老五衣衫破爛,再聞此言,不覺同時失驚道:

“難道王兄胸前……”

二人話一出口,這才感到不安。

王老五連連點首道:

“想不到老朽一時失算,竟為那小賊所算!”

說到此處,不覺長嘆一聲,愧悔無地。

清雲道長忙道:

“王兄不必自責,那小鬼功力精進之速,實在出人意料之外,我九大門派休慼相關,既然如此,那就日後再說吧,反正九大門派弟子遍佈天下,還怕他逃了不成!”

清雲道長話聲一落,青城一鳳甩手發出一個訊號,這訊號乃是通知青城弟子撤樁讓道不必攔阻之意,王老五本就懷疑日前救江雨舟的是她,見狀又在心頭打個問號,不過他老謀深算,當時可沒有表露出來。

靜靜的山脈,靜靜的叢林,江雨舟像是冬眠初醒的野獸,他到了一灣清流之前,洗去面上的血汙與泥濘,清澈的流水裡,現出一張醜惡的面容。

眼睛下一道疤痕沿鼻而下直至唇邊,剛好交叉成一道血十字,醜惡之狀,較之蒙面血汙時更加猙獰。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江雨舟雖說性格大異,但這一點人之天性反更熾烈,一絲無名的怒火由心頭升起,反手一掌就向水中劈去。

嘩啦一聲,浪花四濺,激起一條水柱,江雨舟一抹面上水珠,恨聲道:

“孫北斗,我江雨舟終有一日把你碎屍萬段!”

話畢身形一轉,撒開大步而去。

但他身形剛剛行出三丈,突又遲疑地停了下來。

茫茫天涯,遍地仇蹤,他應當奔向何方?驀地裡,他想起中條雙傑交給他的那本海天冤仇錄,於是他迫不及待地取了出來。

他知道這本海天冤仇錄上,一定記載著自己不共戴天的仇家姓名,因此一經取出,立即……

他正伸手打開,突然,耳畔傳來一聲熟悉的嬌喚:

“孫少俠,我走不動啦,你等我一下嘛!”

這聲音嬌媚無比,聽得江雨舟心頭猛震,急抬頭,只見左側山角下轉過兩條人影,頭一個華服少年,乃是他切齒痛恨的南王太子孫北斗,後面一個長髮少女,便是他恨之切齒的青梅舊友韋驪珠。

孫北斗本在大步疾行,但耳聞韋驪珠這聲嬌喚,驀地止步回身,

揚眉詭笑道:

“韋姑娘,既然你走不動就在此地等一下,讓我解決了那小賊之後,咱們……”

韋驪珠不等他把話說完,便即扭動腰肢嬌嗔道:

“嗯,我不要,他已經被你毀了面容,何必還這般苦苦逼他呢?難道你以為我真還會理他麼?”

孫北斗萬分得意地哈哈大笑道:

“我孫北斗此時在武林少年中,自負文才武功乃萬人之上,還怕那小賊把你搶去麼?只是聽說那小賊連得鳳笛龍符。性命可以饒他,這種武林至寶非要他奉獻出來不可!”

江雨舟聽得怒火升起,雙目盡赤,但韋驪珠卻在他怒火燒心之際,連聲嬌喚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要去!”

“你我一體,還分什麼彼此,我得了還不是你得一樣麼?你一定要去,就快走吧,莫要耽誤時刻又讓那小狗逃出手去。”

韋驪珠此時星目斜視,嬌軀扭動,蕩意十足地輕哼一聲:

“嗯,我走不動了,我要你扶我!”

孫北斗一聽此言,突然雙眉一揚,哈哈笑道:

“只要姑娘吩咐,就是要小生伏在地下讓姑娘作馬騎,也無不可啊!”

話聲一落,便即大步走了過去。

韋驪珠臉含媚笑,但雙目中卻隱含殺氣,玉手反背,輕輕抽出那柄切金斷玉的匕首。

孫北斗身軀迫近,伸手抓住姑娘粉臂,淫笑道:

“小生今天得能一親芳澤,就是死也甘心了。”

韋驪珠嬌啐一聲,放軟嬌軀,就向孫北斗身上靠去,兩體相觸,突然玉腕疾翻,那把鋒利的匕首……

要知她並非真是水性楊花的女人,在她那少女芳心中,只有一個江弟弟,韋家祠堂前那番做作,實在是為了江弟弟的安全,事出不得

已。

怎奈江弟弟不明她內心苦衷,非要她取下孫北斗的首級才肯相信,小妮子雖然找到了孫北斗,但卻自知不是其敵,萬般無奈,這才故施狡計。

誰知她一番苦心卻又白費了,江雨舟冷眼旁觀,只見她投懷送抱,卻沒看到她暗藏掌中的匕首,見狀再也無法忍耐,頓時四體震動沉聲怒笑道:

“無恥的賤人,我江雨舟差點兒又被你花言巧語所騙!”

韋驪珠正要用匕首由孫北斗背心插下,突聞這聲怒喝,頓時心頭大震,就在她心頭震駭之際,孫北斗業已翻身躍出八步。他一看江雨舟立在十多丈處,雙目怒視自己,頓時轉驚為喜,哈哈大笑道:

“姓江的小狗,這就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也罷,小爺不與你一般見識,只要你獻出鳳笛龍符,今天就饒你一命。”

江雨舟神情激動,沉聲喝道:,

“孫北斗,我不獻出你打算怎樣?”

韋驪珠驚魂未定,聞言嬌呼一聲:

“江弟弟,你……”

江雨舟怒喝一聲:

“住口,誰是你的江弟弟?若非我江雨舟未獲鳳笛龍符,你還認得我麼?”

韋驪珠欲言難辯,愕然失神。

孫北斗狂笑一聲:

“不識抬舉的小狗,你自己找死可就怨不得小爺了!”

跨步出掌,舉手連擊三拳。

南王無影拳震撼武林,孫北斗得自家傳,已經深窺其奧,三拳擊出,只見一股無形勁氣,呼嘯奔騰,猛向江雨舟心頭撞來。

他功力之深,較諸九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毫無遜色,看得韋驪珠驚駭莫名,情不自禁地驚啊一聲。

韋驪珠眼見孫北斗全力攻出三拳,威勢凌厲如同潑雨驟風,不禁

心頭大駭。可是,她怎會想到江雨舟連獲奇緣,功力精進如同長江大河一日千里,就在她驚啊失神的剎那之間,驀閥場中一連串轟隆巨震,驚愕中睜目一瞧,只見江雨舟與孫北斗同時退出五步之外。

江雨舟嘿嘿冷笑。

孫北半愕然失神。

江雨舟深知孫北斗之功力,較之自己日前所會過的高手毫無遜色。孫北斗更沒料到士別三日,江雨舟竟能接下自己凝聚八成真力的三拳。

他為人心狠異常,神情一怔,煞氣突生,一絲斬草除根之念在心頭萌起,頓時狂笑一聲,二次縱身出拳。

韋驪珠深知南王無影拳縱橫江湖霸道無倫,但不知江雨舟此時功力較之當世一流高手毫不稍讓,見狀心下又是一驚,立即欺身而上。

她深知若不在此時機表明心意,則江弟弟心頭恨意勢將無法消去,是以玉掌一揮疾指孫北斗背心。

她打算雖好,無奈造化弄人,就在她玉掌攻出之際,孫北斗突然身形一閃,避中虛,走偏門,一隻右拳由左側遞了出去。

韋驪珠功力本不如孫北斗,事起倉促,欲變不及,玉掌嘶風剛好迎向江雨舟。

江雨舟掌勢半提,本待力拒孫北斗來拳,一見韋驪珠掌勢攻到,不禁心頭大恨,牙根一咬,雙掌倏分。

他以一敵二,兀聽轟的兩聲,孫北斗雙肩連晃,韋驪珠腳步移動,江雨舟自己更被震退三尺。

“賤東西,你真要逼我下手麼?”

韋驪珠傷心已極,悽呼道:

“江弟弟,既然你不相信我你就下手吧,我韋驪珠情願死在你的手裡!”

孫北斗聽得一怔,江雨舟突然放聲狂笑道:

“我相信你?哈哈我相信你這些做作,不過是為了我手中風笛,

袋裡龍符,哼,有朝一日報完你父十年收留之恩,就是我江雨舟取你性命之時!”

他話音狂傲迫人,聽得韋驪珠心下一涼。

不過,孫北斗聞言之後,卻感到寬心大放,那剛剛興起的嫉今頓時消失,眼望韋驪珠揚眉詭笑道:

“韋姑娘,對付這種忘恩負義的小賊何必多言,請姑娘壁上觀虎,看我念日取下這小賊性命,就以他手中鳳笛袋裡龍符,作為我倆定情之物!”

江雨舟不等韋驪珠發言,突然沉聲大喝道:

“孫北斗,你這般狂妄,焉知今日我不取你性命?”

孫北斗冷冷一笑:

“江湖中,能夠接下我孫家四十九式無影拳之人,我到現在還沒有見過,江雨舟,你自己不妨衡量一下!”

江雨舟冷笑一聲,但突然之間,耳畔傳來一聲輕叱:

“哼,孫北斗夜郎自大,不知天之高地之厚,就連一名三尺小童,也竟自敢四海目空了!”

話聲落處,人影已在目前,原來這人正是青城派代理掌門人,青城一鳳魏江菱!

場中三人,除去韋驪珠此時悲憤欲絕如醉如痴外,江雨舟與孫北斗同時俱都一震。

青城一鳳面色一沉道:

“我早想會會你自翎無敵的無影拳,今天難得有此良機,你大膽出手吧!”

孫北斗狂放成性,聞言哈哈大笑道:

“有機會領教青城歸元劍法,深覺榮幸之至,魏前輩,咱們今日以拳較劍賭個東道可好?”

青城一鳳沉吟一聲:

“你說吧!”

“孫北斗若有失誤,立即抖手一走,但前輩若是存心相讓……”

“怎麼樣?”

“就請前輩相助,撲殺江雨舟小賊,取他身藏鳳笛龍符!”

“哼,好便宜的賭法,我答應你!”

“晚輩放肆了!”

孫北斗話音一落,立即跨步出拳。

青城一風並未抽出寶劍,冷笑一聲,兩指一駢,電射星飛般迎了上去。

這種大好時機,委實千載難逢,韋驪珠輕喚一聲:

“江弟弟……”

江雨舟雙眉一豎,沉聲喝道:

“休得這般喚我!”

專驪珠心下一酸,悽然說道:

“你怎樣對我都好,只求你趕快走吧。”

江雨舟冷笑一聲:

“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韋驪珠深覺江雨舟變成這般孤僻冷傲,全是自己害了他,是以雖被江雨舟惡語相加,依舊柔聲說道:

“江……少俠!”她生恐弟弟二字出口再激怒他,是以連忙改稱少俠道:

“你在此地還有什麼留念的呢?”

她話聲一落,場中已連過七招,孫北斗固然驚駭於青城歸元劍法之精奇,青城一鳳也深覺南王無影拳確有獨到之處。

江雨舟也不知是看得出神,還是故做不知,雖然韋驪珠言之哼哼,但他卻聽之邈邈,韋驪珠見狀又是一陣心傷!

“這兩人勝負一分,就將聯手對付於你,難道你就不明白麼?”

小妮子一縷芳心,完全繫於江郎安危,但江雨舟性格已變,誤會更深,聞言揚眉冷笑道:

“我還想等他二人聯手,好試試無影拳、歸元劍這兩種武林絕學究竟有何奇處!”

韋驪珠聽得暗暗叫苦,放眼向場中一看,只見人影起落,招式不辨,疾風嘶嘯中突聞一聲輕叱:

“無影拳也不過如此,快滾!”

人影一分,只見孫北斗重裘肩下,被青城一鳳指風掃得皮毛紛落,孫北斗面紅過耳,身形一轉,抱頭疾去。

他似乎已經無顏面再見江東父老,就連韋驪珠也忘了招呼,步履飄風,剎那間轉過山角,消失在一片叢林之中。

江雨舟見狀沉聲說道:

“歸元劍法果然奧妙,你二人若要聯手,江雨舟勢必落敗!”

青城一鳳輕聲道:

“我單獨一個難道就勝不了你麼?”

江雨舟微作沉吟:

“如若先前驀然動手,你尚有十分之六獲勝之機!”

青城一鳳眉頭一展,急道:

“現在呢?”

江雨舟寒聲一笑:

“你劍法之奧妙,我已十窺六七,加之你以疲備之身,我相信此時力拼,勝負之機,尚在未定之間!”

韋驪珠聽得心頭一鬆,就見青城一鳳笑道:

“想不到你功力進境如此之速,只是我此時無意與之相搏!”

江雨舟心中一愕:

“那麼你趕到此處,究竟……”

青城一鳳張口欲言之際,江雨舟臉色突然一變,目注韋驪珠冷哼一聲:

“既然如此,那我可要走了!”

話音一落,身形已到數丈之外。

青城一鳳閱歷甚深,一看場中這雙年輕人的臉色,頓時瞭然於胸,目注韋驪珠輕嘆一聲,緊隨江雨舟身後趕去。

韋驪珠知他存心迴避自己,滿腔心事,欲訴無門,兩行清淚頓時

如斷線珍珠般順腮滴下。

冷風飄拂,浮去舒捲,山谷裡傳來一陣悽怨歌聲: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燭成灰淚始幹……”

歌聲蕩氣血腸,令人心酸,令人淚下。

江雨舟在奔馳中聽明明白白,那冷酷的心田中突然一動,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一條人影,在他停步時趕了上來,她正是青城一鳳。

江雨舟神情一怔之際,就聞青城一風道:

“江雨舟,姓韋的姑娘一往情深,難道你就……”

江雨舟心頭剛升起的一縷溫情,突然一掃而空,不等青城一鳳把話說完,立即沉聲喝道:

“不要提她!”

青城一鳳幽幽一嘆:

“看你此恨之深,可見當初愛之切。年輕人,姓韋的姑娘確有可愛之處,但我卻看不出她有何事令你這般痛恨!”

江雨舟聞言狂笑一聲:

“她沒有可恨之處嗎?哼,我江雨舟這般模樣,全是……”

說到此處,突然放話聲一住,喝道:

“我說不要談她,你為何又要談她?”

青城一鳳又是一聲長嘆:

“並非我要談她,不過我深怕你們重蹈我當年覆轍,因為一點兒誤會而落得遺憾終身罷了!”

江雨舟不知她傷心之事,聞言冷哼一聲道:

“什麼誤會?我親眼所見,難道……哼,你若再要談她,恕我不再奉陪了!”

青城一鳳笑道:

“我乃是有為而來,哪有工夫同你談這些閒話?”

“哼,虛情假意的女人,你要龍符還要風笛?快說吧!”

“孩子!你弄錯了,女人並非個個虛情假意,我此來既不想劫你鳳笛,更不欲奪你龍符。”

“那你打算怎樣?”

“我想見見你身邊那本海天冤仇錄!”

江雨舟聞言心頭一震,怒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

青城一鳳道:

“你別問什麼意思,只問你肯是不肯?”

“不肯!”

“大丈夫立身天地之間,講究的是恩仇分明,我對你既有救命之恩,你怎……”

“我情願接你五十招猛攻,也不能讓你見這本海天冤仇錄!”

“時辰未到,你便自行出洞,那日之言業已無效了!”

江雨舟神情一怔,沉聲道:“既然如此,那我答應將來在你危難之際救你一次就是!”

青城一鳳冷聲說道:

“將來的事留待以後再說,此時我卻非看一看海天冤仇錄不可!”

江雨舟性格已趨極端,雖然睚眥之仇必報,但卻也真做到點水之恩不忘,聞言十分不願地將那本海天冤仇錄拋了過去,恨聲說道:

“青城一鳳,只要我將來報完你的救命之恩,勢必將你一刀兩段!”

青城一鳳如同未聞,自顧翻開那本海天冤仇錄,從頭看了下去。

江雨舟不知那本海天冤仇錄中究竟寫的是什麼,但見青城一鳳臉色倏忽數變,及至翻完之後,突然哧地一聲,把封面一頁撕了下去。

江雨舟見狀大怒,跨步疾進,左掌一抓,右掌猛彈,一招兩式,如同電射星飛齊向青城一鳳攻到。

青城一鳳沒想他招式如此凌厲,身形一閃,雖然避過右掌,但那本海天冤仇錄已被江雨舟抓回。

江雨舟奪回海天冤仇錄,立即沉聲冷笑道:

“青城一鳳,你以為我不知道海天冤仇錄第一頁中所記之事麼?”

表城一鳳神情一震,道:

“這本海天冤仇錄你已看過了麼?”

江雨舟沉聲大笑道:

“中條雙傑授我這本海天冤仇錄時,說時冊中所列俱為我不共戴天的仇敵,你今天第一頁撕去,可想而知,第一頁上記的必是與你青城派有關之人。”

青城一鳳微微一笑道:

“你推想得非常有理,不過同事實卻大有出入,這第一頁所記乃是你的身世!”

江雨舟聞言神情激動,連上兩步,喝道:

“那你為何把它扯下?”

青城一鳳正容答道:

“茫茫江湖之中,意欲取你性命之人不可勝計,你此時絕藝未成,一旦得知身世之慘,勢必……”

青城一鳳話聲至此,突然面現驚容,壓低聲音道:

“雨兒,我乃爾之……長輩,只要你尋得龍符寶藏,我定會將爾之身世詳告,如若此時洩漏,那就害了你了!”

江雨舟只覺青城一鳳慈祥無比,尤其那聲雨兒叫得他心頭一顫,是以青城一鳳話音剛落,立即迫不及待地問道:

“你究竟我什麼人?”

青城一鳳略一沉吟,道:

“你知我是你長輩就夠了,詳細情形,日後你自會知道,此時最好莫在人前表露,否則你我兩受其害。群豪相迫不捨,能敵則敵,不能則避,江湖險惡善自珍重。我……去了!”

青城一鳳話聲一落,驀地眼光中流露出一派令人難捨的慈祥之色,江雨舟剛覺心頭一動,青城一鳳已飛快地閃入群山之中。

他久已冷卻的血液中,似乎升起了一絲熱流,但剎那之間,那一絲熱流復又消失,他冷笑一聲,舉起了手中那本海天冤仇錄。

第一頁已被青城一鳳撕去,此時用不著再翻,就可看到第二頁寫著四行指頭大的字跡。

這些字跡似乎全用指頭所寫,尤其色澤赤黑,一眼就可看出是以血代墨,由此可見當日中條雙傑書此海天冤仇錄時,內心中如何的痛苦了!

江雨舟雙目圓瞪,一個個念道:

“通天教主,哼,可惜他已死在人間活死人墓前,關外雙兇,哈哈,我江雨舟那日沒有殺錯,旱地神魔、枯竹教主,好,我先找著這兩名老賊,然後再……”

他話音未落,突見四處人影晃動,有人縱聲狂笑道:

“江雨舟,你用不著找了!”

江雨舟抬頭一看,只見十多條人影,正由四面八方趕來,為首之人,正是那日重傷之際,將龍符交給自己的枯竹教主。

他率領著四名神態冷森森的老人,快步疾行,到達江雨舟身前,腳步一止,哈哈大笑道:

“小子,我那已送你的龍符,現在該交還了吧?”

江雨舟冷哼一聲:

“你哪來的龍符?”

枯竹教主得意的一笑:

“小子,那日韋家祠堂……”

話音此至一停,聲音突變道:

“小子,你羅嗦什麼,快把東西交我!”

江雨舟冷笑一聲:

“想不到劫走韋家祠堂裡龍符的果然是你,哼,那是我救你性命的酬勞,還想取回麼?”

“哈哈,枯竹教主報仇不報恩,那時候事急從權,小子,你就當真了麼?”

“哼,我江雨舟睚眥之仇必報,點水之恩必償,可惜的是你對我無半點兒之恩,卻有山高海深之仇!”

“哈哈,小狗,你倒說說看,我究竟與你有何仇恨?”

“你要我說麼?哼,我此時自己也弄不清楚!”

枯竹教主聽得一怔道:

“你這是怎麼回事?”

江雨舟冷笑一聲:

“老賊,我雖然搞不太清,不過事情卻沒有大錯,你準備領死吧!”

那站在枯竹教主身後的兩名老頭,一直愣愣地不聲不響,此時突然齊聲說道:

“恭請教主下令,讓老朽取此小賊!”

這兩人聲音沉厲無比,一聽之下,就知其功力之深,遠在枯竹教主之上。

江雨舟心頭一震,就聽枯竹教主道:

“區區小賊,不勞兩位長老下手。”話聲一落,緩緩地前行兩步,向江雨舟傲然笑道:

“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小賊,你出手吧。”

江雨舟大吼一聲,雙掌連揮,掌勢如同狂風疾雨,神奧絕倫,直向枯竹教主捲到。

他出手就是般若鳳笛上的絕學,場中諸人大出意外,掌影飄動中爆出一串驚啊之聲,就在眾人驚啊之中,枯竹教主踉跟蹌蹌退出七步。

那兩名老頭同時閃身,分別抓住了枯竹教主的手臂。

枯竹教主此時目光散亂,喘息一聲,似乎張口欲言,但話聲沒有出口,驀地噴出一口黑血,雙目一閉,氣絕身亡。

場中人無不大驚,就在眾人心凜神駭之際,江雨舟爆出一串大笑,笑聲冷厲令人心魂欲飛。

枯竹教主在江湖中也是知名人士,在他手下居然沒有走過一招,場中人誰還敢驀然出手?

群雄愕然互視,惶惑無比地連連後退。

場中一片死沉沉的,幾乎可以聽到各人的心跳。

突然,一聲厲吼衝破了死樣的沉悶,扶著枯竹教主左臂的老頭,快如閃電般射向江雨舟,人在八步之外,雙掌凌厲絕倫地拍出五招。

江雨舟腳步--錯,打橫裡閃出七尺。

那老頭身形落地,厲聲怪叫道:

“小賊,今天在我旱地神魔手下,你還能逃得了麼?”

江雨舟心頭又是一震,陡地欺身一步道:

“你說什麼?難道你就是旱地神魔麼?”

那老頭嘿嘿狂笑道:

“小狗既知我名,還不束手就擒麼?”

話音一落,拳中夾掌,閃電驚虹般連攻九招。

旱地神魔乃枯竹教主兩大長老之一,功力狠辣,在江湖中數十年盛譽不衰,拳掌上確有獨到之處。

場中群雄,一見老魔這般聲勢,俱都暗暗凜駭。

但就在眾人心神驚悸之中,江雨舟突然引吭長嘯,鳳笛嘶風,一連攻出三招。

這三招之奇詭無倫,雙方一觸,旱地神魔立被逼退五步。

不過他並非庸手,雖然被逼退五步,江雨舟也沒討到便宜,就在旱地神魔身形後撤之際,也同樣地退出五步。

江雨舟心神一震,旱地神魔二次飛身撲來,他招式一出,接連就是數招,凌厲如刀,著著指向江雨舟要害之處。

江雨舟吃虧的是所會招式太少,雖然凌厲絕倫,但對付旱地神魔這種高手,幾經施用之後,頓時威力銳減。

旱地神魔見狀,立即嘿嘿狂笑道:

“無知小狗,你有多少絕學,趁早一齊施展出來吧!”

兩掌上下左右,連環交拍,像是四堵鋼牆,分由身外向江雨舟齊到。

江雨舟一時不知所措,但突然之間,腦海中深深印下的風笛上的那群飛鳥,一個個全在腦海上展現出來,但覺靈光一現,雙掌倏動,毫不考慮地照著其中一隻蒼鷹的姿態施了出來。

般若鳳笛上的武學,一式比一式凌厲,一招比一招詭奧,他此時施展的這招絕學,較之前幾招又覺深奧一層,但聞兩縷尖風,盤旋嘶嘯,由旱地神魔掌風中一透而過。

旱地神魔但覺心頭一涼,前胸上已被江雨舟擊中,頓時心脈震斷,悶哼一聲,摔出八步。

另一名老頭,眼看旱地神魔就要獲勝之際,卻不料突生此變,驚駭中放下枯竹教主的屍身,飛身疾進,目注旱地神魔道:

“神魔兄……你?”

旱地神魔強提真氣道:

“大力兄,小弟不行了!”

這另一個老頭也是枯竹教主兩大護法之一,名叫大力神王,只見他聞言雙眉倒豎,厲聲狂叫道:

“神魔兄忍耐片刻,看我大力神王為你報仇!”

旱地神魔“噗”地噴出一口熱血,連連搖頭道:

“這小子招式詭異,不是你我能敵,大力兄若有為小弟報仇之心,就應立即迴轉總壇,請求……老……”

他心脈已斷,再也無法支撐,話音未畢,突然熱血狂噴死去。

大力神王神情一怔,霍地轉過臉來,目注江雨舟滿是憤恨之色。

江雨舟摸出那本海天冤仇錄飛快地翻閱一遍,寒聲說道:

“大力神王,你榜上無名,去吧!”

“姓江的小賊,你等著瞧吧!”

提起旱地神魔與枯竹教主的屍身,快步而去。

江雨舟向四周中掃視一眼,不屑地冷哼一聲,邁步直奔東南。

這一班江湖人物,誰敢出來攔阻?

可是,他們雖然不敢出手攔阻,卻也捨不得丟手一走,一個個遠遠地跟隨,就像是深冬雪地裡的狼群,只要江雨舟稍有疏忽,他們就會趁隙而入。

一天,兩天……

江雨舟有了青城一鳳相贈的銀兩,飲食宿居的問題總算迎刃而

解。他雖然身受八魂金粟之影響,使整個性格完全變易,但靠著胸前的那方玉佩之功,依然人性未滅,是以他對青城一鳳不禁由衷的感激。

他浪跡江湖尋覓仇蹤,不知不覺間已是嫩草抽綠的季節,這時來到粉青河畔,突然,他發現那班跟隨的江湖人物,已經嘯聚有數十人之眾,此時一變常例,分由四面八方迫近。

江雨舟不屑地停下身形,眼見眾人接近之後,頓時環顧一週叱聲

“你們已想妥了下手的方法麼?”

正東一名三角眼的小老頭,聞言雙眉擠動,乾笑兩聲:

“少俠不要誤會,我們並無奪寶之心!”

江雨舟冷笑一聲:

“既無奪寶之心,你們還跟著我作甚!”

小老頭又是一聲乾笑:

“我們想看看你手中的海天冤仇錄!”

要知江雨舟那日力斃旱地神魔與枯竹教主,確實叫那班江湖人物膽寒,爾後他查閱海天冤仇錄,開釋大力神王,更令眾人心驚肉跳。

這班江湖人物,誰都擔心榜上有名,可是,誰知道這本小冊上有沒有自己?他們幾經商量,終於決定了以多為勝的方法,企圖逼著江雨舟獻出那本海天冤仇錄,如果在場之人俱都榜上無名,那就兩下罷手,萬一眾人中有一個被他列入海天冤仇錄內,就立即群起而攻,共除後患。

他們這主意打得不錯,但江雨舟豈肯這般做法,他聞言之後,頓時揚聲冷笑道:

“我要是不答應呢?”

小老頭雙目一翻,陰惻惻說道:

“假如少俠真不答應,那我們今天就只好得罪了!”

江雨舟雙眉一挑,寒聲說道:

“這是你出的主意麼?”

小老頭聞言急退兩步,突然揚聲大叫道:“他既然不肯諸位就出手吧!”

他這樣一叫,場中情勢頓時一亂,數十名江湖人物,立即鼓譟而進。

江雨舟功力再高,也無法力敵數十名江湖人物聯手之力,見狀不由心頭大動。

卻說江雨舟被數十名武林人物圍困在粉青河畔,心知孤掌難鳴,頓生殺一儆百之心,他眼見群梟鼓譟,立即大喝一聲。

這一聲大喝,果把群梟鎮住,場中但覺一靜,江雨舟立即以那雙冷若寒星似的雙目向四周一掃,沉聲說道:

“不怕死的趕快出來!”

群梟互望一眼,但覺心頭一寒,情不自禁地各退數步。

江雨舟緩緩地調轉臉來,緊瞪著先前那小老頭,沉聲冷笑道:

“你能夠鼓動這多江湖人物,想來不是無名之輩吧?”

小老頭惶然不知所措地道:

“哪裡,哪裡,老朽申操江湖上微有薄名而已!”

江雨舟這些日子來,已把那本海天冤仇錄上的人名,記得熟得不能再熟,一聞申操兩字,頓時心頭一動道:

“你可是世居隴西,人稱摘心手的申操麼?”

小老頭本來惶惑不已,一聞此言,驀地雙目一亮,縮肩諂笑道:

“不錯,不錯,少俠怎知賤號?”

江雨舟伺言心中一動,突然變計道:

“在下師門與令師紅塵屠夫屬舊交!”

摘心手聞言大悅,嘻嘻詭笑道:

“少俠師門是……”

江雨舟笑道:

“十六年前,家師於令師曾經參與一件震撼武林的大事,申兄當日也曾在場,怎地此刻也忘了?”

摘心手申操怎知江雨舟在拿話套他,聞言猶似大夢初醒般輕哦

一聲道:

“啊!少俠是說十六年前,夜襲海天……”

話聲至此,突聞人群中傳來一聲輕喝:

“申操,難道你不想活了!”

申操也是一名老江湖,聞言心頭一震,頓悟江雨舟年齡最多也不過十六七歲,怎會知道十六年前之事?一念至此,立即住口不言。

江雨舟眼見摘心手就要說出十六年前之事,卻不料被此人從中打斷,頓時心中大怒,狠狠地轉過頭來。

他眼光所及,見那發話之人乃是個四十來歲的漢子,鷹鼻鷂眼,面貌獰惡,話聲落處,已飛快地由背上摘下一柄金鉤,面向群梟揚聲大叫道:

“諸位可知道當年轟動武林的八魄金粟下落麼?”

場中人聞聲一靜,那大漢也不等眾人開口,又復冷哼一聲:

“我今天明告大家,那粒八魄金粟已被這小賊服下!”

場中群梟聞言全部一怔。

江雨舟冷冷一笑,向前緩行兩步,寒聲說道:

“看不出你倒是見聞廣博啊!”

那大漢連退數步,但卻追不及待地叫道:

“服下八魄金粟雖然功力大增,但滿腔熱血卻變得冷若寒冰,這種冷血之人,性格孤僻,六親不認,恨不能一下殺盡天下武林人物……”

江雨舟聽得怒火疾升,目注那大漢冷冷笑道:

“你說得一點兒不錯,我今天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你!”

那大漢急退三步,目注眾人叫道:

“你們聽到了沒有?第一個是我奪魄金鉤,第二個,第三個,你們說是誰?這小賊存心盡屠天下武林人物,諸位若不趁此時機將這小賊除去,你我在江湖之中就永無立足之地了。”

奪魄金鉤幾字入耳,江雨舟不覺心頭大動,暗忖,怪不得這人如此悍不服死地從中挑撥,原來海天冤仇錄中也有此人大名,哼!十六

年前之血仇,我江雨舟可要索回了!

思量中頓時雙眉一剔,大喝一聲,就向奪魄金鉤撲了過去。

奪魄金鉤那幾句挑撥之言,可真夠力量,眾人見狀頓生唇亡齒寒少感,神情一愣,立即有三條人影,疾射而出。

江雨舟雖然服下八魄金粟,但靠那塊傳家玉佩之功,性格變易並不如江湖傳聞之甚,但此時被這班江湖人物一逼,不覺野性大發,他深知今日若不早下殺手,則自己就將無法生離粉青河畔。

思量中真氣一沉,右掌原式不動,猛拍奪魄金鉤,左手就勢取出般若鳳笛,快若星火般反手疾掄。

這幾日潛移默化,他已把般若鳳笛上的武學,悟透了十之六七,是以抬腕出掌之間,俱都詭奧凌厲不可名狀。

人影搖晃,沙石亂飛,隨著幾聲慘號,奪魄金鉤被逼退七步,那由後偷襲的三人手腕齊肘削下,頓時血如泉湧,摔出兩丈開外。

他一招得手,決不遲疑,反身一躍,已至摘心手身前三步之處,鳳笛一領,直指申操前胸五處大穴。

摘心手平日暴戾無比,此時被江雨舟神威所懾,不覺先矮三分,眼看笛進胸前七寸,這才愕然警惕,大吼一聲,平胸推出兩掌。

他深知江雨舟招式詭奧,要想以內力取勝,但他忽略了江雨舟身受八魄金粟之惠,內力豈是等閒可比?

這一招接實,頓時轟地一聲大震,江雨舟腳下一晃,摘心手申操立覺氣躁心浮,哇地噴出一口熱血。

江雨舟正待加上一掌,奪魄金鉤已與另兩名大漢由後襲到。

這些人雖說不上出類拔萃,但一個個均是幾十年的苦練,聯手出掌,頓時勁氣排空風濤震耳,哪能等閒視之?江雨舟倏然轉身,左笛右掌,指顧問連攻五招。

摘心手申操狡猾無比,一見江雨舟這般威勢,頓時氣懾神搖,身形一縱。就想溜之大吉。

但江雨舟已知他是海天冤仇錄中有名之人,怎能容他輕易離去,就趁眾人一退之際驀地身形拔起,如同白虹激射,凌空一掌,猛向摘

心手背心拍下。

他身法之妙,大出眾人意料之外,摘心手一意逃命,哪裡預料及此?但聞轟地一聲,奔馳中的身形,頓時撲伏在地,哼也沒有哼出一聲,便即七竅流血氣絕身亡。

江雨舟身形落地,長笑一聲,飛快地轉過身來,雙目如同寒星冷電,向眾人狠狠地一掃。

眾人心神一顫,情不自禁地連退數步。

江雨舟傲然卓立,然後,緩緩地向前追來。

這夥人若真全力硬拼,江雨舟決非敵手,無奈眾人被他聲威所懾,此時心悸神奪,哪還有戀戰之心,奪魄金鉤眼見大勢已去,略一猶疑,立即飛身而起。

這傢伙確實狡詐兇悍,等到群賊醒悟,他已經身在三丈之外,烏合之眾,群龍無首,轟地一聲,人影如同潮水般四處亂竄。

江雨舟見狀怪嘯一聲,雙臂一抖。

他正想起步直追,但身形一動,突聞連聲沉喝,數條人影疾射而來,人尚未至,一股刺膚欲裂的勁風業已撲面湧到。

江雨舟心頭大駭,雙手一晃,連拍三掌,身形就勢退出五步,驚愕中猛一抬頭,只見當面站著一僧三俗四條人影。

那僧裝打扮的是少林了塵大師,三俗中一是點蒼派瀟湘逸士,一是崑崙派天涯散人,另一個藍衫背劍的老人則不知是誰。

天涯散人站定之後,用目一掃地上血跡,頓時搖頭一嘆道:

“他手段如此狠毒,看來江湖傳言不假了!”

江雨舟神情一愣,突聞了塵大師高宣佛號道:

“阿彌陀佛,九大門派中,華山派向以醫術見稱江湖,厲兄可知有什麼靈丹妙藥,可以救解八魄金粟之毒麼?”

那藍衫老人聞言連連擺手道:

“靈台金粟本是佛門至寶,何毒之有,只怪冷殘老魔以金粟奪魄之術,在這粒佛門至寶中滲入了中原八煞之精魄,更浸之以極地寒精,他此時血冷如冰……”

江雨舟最恨人說他血冷如冰,聞言頓時沉哼一聲。

了塵大師見狀,雙目向他一掃,又復轉向那藍衫背劍老人道:“難道真就無法挽救了麼?”

藍衫背劍老人沉聲一笑道:“對此冷血人,只有一個辦法!”

“有何辦法?厲兄請說!”

“那只有乘早將其擊斃,免得遺禍武林!”

江雨舟雖知這幾人功力之高絕非自己能敵,但一聞他們把自己已看成待宰羔羊,頓時傲氣突發,嘿嘿狂笑道:“你這大言不慚的老匹夫,難道也是九大門派中之人麼?”

藍衫背劍老人淡淡一笑道:“了塵大師之言難道你沒聽到麼?老夫華山派掌門人,人稱三手快劍厲青萍的就是!”

江雨舟冷哼一聲:“厲青萍,我記得你了,江雨舟一日不死,一日不會把你忘記,你出手吧!”

三手快劍雙眉一揚,沉聲說道:“日前得悉你並非鳳笛傳人之後本想饒你一死,不想歸途之中,竟聞震撼武林的那粒八魄金粟為你所服,老夫為了天下蒼生,今日不能容你了!”

話音一落,陡然欺身疾進,唰唰唰一連就是三劍。

厲青萍果真不愧三手快劍之名,欺身、亮劍、揚腕三招,全在剎那間完成。

江雨舟沉哼一聲,鳳笛一揚。

他一招尚未攻出,突然耳畔唰的一聲,只見一縷紅光,電射星飛一般,直向三手快劍襲去。這情形不說江雨舟大感意外,就連九大門派的四位代理掌門人,也都神情一愣,三手快劍厲青萍更是抽身撤招,閃電般退出七步。

“篤”的一聲,那縷紅光正落在三手快劍先前足之地,顫巍巍迎風一抖,飄起一面小紅旗。

旗杆高紅七寸,旗幅大不盈尺,血紅的軟緞邊,繡著一隻漆黑的蜘蛛。

這面小旗本身並無什麼異處,但那四位德高望重的代理掌門人

一見此旗之後,全都驚啊一聲,情不自禁地連退數步。

場中一靜,粉青河上,隱約傳來嘩嘩流水之聲。

江雨舟不知這面紅旗究竟是何來路,目睹此情,不禁神情一愕,但剎那間,他就悟出這紅旗主人,定是武林中一位可怕人物,是以就連九大門派的掌門人,一見此旗後,也為之動容。

他如此一想,頓時雙眉一揚,仰面大笑道:“老匹夫,你們先前的威風哪裡去了?”

這句話,聽得四大門派代理掌門人臉上一熱,同時冷哼一聲。

隨著一聲冷哼,叢林亂石之中,突然傳來一陣桀桀怪笑道:“憑你們四個老鬼,也敢藐視蜘蛛令麼?”

這聲音輕蔑至極,四大門派的掌門人再也無法忍耐,不過他們俱是修為有素之人,雖然心中發怒,可並沒有表露出來,相互望望,立即由了塵大師發話道:“中原九大門派與蜘蛛令主人向無過節,不知今日何故從中插手!”

話音一落,聲音突自背後傳來道:“蜘蛛令所到之處,江湖人物望而卻步,你幾個如此藐視蜘蛛令,還說沒有過節麼?”

聽聲音分明不遠,但憑了塵大師等向位武林名宿,竟找不到發話人存身之處。不過,他們俱是堂堂一派之尊,雖然心驚,卻不能真個抖手一走,當下乃由了塵大師發話道:“九大門派豈是畏首畏尾之徒,蜘蛛令主人既想插手架樑,就請現身一談如何?,’

話音一落,突聞狂笑震耳,十多丈外的幾塊巨石,驀地凌空而直起,直向場中落來。

場中人連同江雨舟在內,一齊感到驚駭不已,心頭一怔,同時退後三步。

就在眾人抽身而退的剎那間,那幾塊巨石凌空飛來,業已射星般落在身前,猛一長身,立即現出四個蒙面人來。

眾人神情一愕,這才看出來人均一身黑衣,外罩一件淡青色的披風,上面綴滿亂草,無怪先前蹲在亂石之間眾人瞧不出來。

了塵大師用目向四人一掃,沉聲道:“蜘蛛令主人未來麼?”

那四人之中一人冷聲道:

“些須小事,哪值得蜘蛛令主人親臨,憑我們四名蜘蛛使者天大的事也能辦了!”

三手快劍厲青萍,一聞這幾人並非蜘蛛令主人,頓時心頭大寬,及至把話聽完,不由聳聲大笑道:“四位可知今日之事比天還大麼?”

四位蜘蛛使者,聞言八目灼灼閃動,當中一人陰側惻地冷笑一聲:“厲青萍,你不用把華山派看得天下無敵,告訴你,蜘蛛宮裡三尺之童,也比你這華山派代理掌門人強上百倍!”

這話說得委實有點兒過份,三手快劍厲青萍哪裡忍耐得下,當即大喝一聲:“口出狂言,必有實學,你先接我三百招!”

招字出口,劍已遞出,一式“橫推五嶽”直向那名蒙面人攔腰斬到,快捷狠猛,兼而有之,確是一流高手。

蒙面人影身形一旋,冷笑一聲:“三百招?你配麼?”

就在旋身之際,信手一抖,那件披風頓時捲起千層駭浪,硬向三手快劍來勢迎去。

厲青萍見狀冷笑一聲,手腕猛地一沉,改斬為刺,把九成真力集於劍尖,直刺迎來的披風。

雙方一觸,但聞“咚”的一聲,三手快劍的劍尖戳在披風上,頓時劍像戳在一面破鼓上一般,不但毫無著力之處,並且披風下沿已如利刃般向手腕捲來。

三手快劍厲青萍一著失機,就知逢上勁敵,心頭一凜,突覺一股反彈之力由劍尖上傳來,匆忙中急聚真力往下一壓。

又是“咚”的一聲大震,三手快劍厲青萍被彈出三步,那位蜘蛛使者也被三手快劍壓得腳步浮動,向後退出七尺。

表面看來,二人是不分上下,但明眼人不難看出這位蜘蛛使者在內力上,確較三手快劍深厚。

厲青萍老臉一紅,正想二次挺劍而上,了塵大師連忙喝止道:“厲兄且慢!”

三手快劍止步回身道:

“大師不必攔阻,厲青萍今日非要試試蜘蛛使者的真才實學不可!”

了塵大師連忙合十道:

“阿彌陀佛,厲兄且待我老衲把話問明再戰不遲。”

三手快劍就勢停下身來,了塵大師用目一掃四位蜘蛛使者,測道:

“四位突出武林,究竟為何事,可肯坦誠相告麼?”

為首那位蜘蛛使者,聞言嘿嘿冷笑道:

“你此時縱然不問,我也要說,告訴你,我四人奉蜘蛛令主人之命,特來接引冷血人!”

這名蜘蛛使者說話間用手一指江雨舟。江雨舟立即冷哼一聲:

“你說誰是冷血人?”

那名蜘蛛使者哈哈大笑道:

“當今之世,除了你,還有誰?”

江雨舟最恨人說他是冷血人,聞言不由氣往上衝,沉聲冷笑道:

“我同蜘蛛令主人素不相識,他接我作甚?”

“冷血人,你可知道能得蜘蛛令主人的賞識,乃是百世難逢的奇遇麼?”

“哼哼,我江雨舟可不稀罕!”

“嘿,難道你就不知蜘蛛令主人不從即殺的戒律麼?”

江雨舟聞言雙眉上揚,沉聲說道:

“你只知蜘蛛令主人的戒律,知不知道我江雨舟的戒律?”

四名代理掌門人,連同那不可一世的蜘蛛使者,聞言同感一愕,為首那名蜘蛛世者,在一愕之後,忙道:

“你有什麼戒律?”

江雨舟臉色一沉道:

“我的戒律是想殺就殺!”

那名蜘蛛使聞言雙目突然一亮,怒聲說道:“你想殺誰?”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03:32


第七章 借衣之恩

江雨舟仰面大笑:

“你們這幾個在場之人,我個個都想殺!”

這句話聽在各人耳裡,感受截然不同。

四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俱覺心頭一凜。

但那四位蜘蛛使者,卻聽得哈哈大笑道:

“好,有骨氣,怪不得主人如此垂青,單憑這份狠勁,就有資格入我蜘蛛宮了!”

江雨舟冷笑一聲:“誰要入你們蜘蛛宮!”

“冷血人,你要自己找死,可怨不得別人了!”

話聲中披風一旋,直向江雨舟兜頭罩下。

江雨舟知道這幾人功力都不等閒,見狀鳳笛連揮,疾風嘶嘯中幻起重重笛影,直指蜘蛛使者的披風。

他全力展出般若鳳笛上的武學,威勢確非等閒,但見笛影與那件披風一觸,那名蜘蛛使者突然驚呼一聲:

“般若鳳笛!”

隨著這聲驚呼,快如脫弦之箭,剎那間連退八步,低頭一看,只見蜘蛛宮震撼江湖的蜘絲披風,下襬上已被江雨舟戳穿三隻圓孔。

那名蜘蛛使者兩眼充滿愁慘之色,悲呼一聲:

“衣在人在,衣亡人亡,三位上稟主人,就說小弟先行一步了!”

話音一落,突然舉起手掌,直向腦袋拍去。

那另三名蜘蛛使者,眼見同黨舉手自裁,雖然雙目中俱都充滿了

悽然之色,但卻沒有一人出手阻止,眼見那名蜘蛛使者就要……

突然,江雨舟身形一晃,跨步疾進,反手一撥,已把那名蜘蛛使者拍向腦袋的手掌撥開。

江雨舟如此做法,並不是真要救他,乃是一種潛在的本能而已。

但那名蜘蛛使者卻大感意外,他愕然凝視江雨舟半晌,突然仰面狂笑,轉身如飛而去。

這人腳程之快,確屬武林中一流高手,聲如流矢劃空,轉瞬消逝。

餘下的三名蜘蛛使者,目送同伴消逝在雜樹亂石之中,突然目射兇光,嘿嘿狂笑道:

“冷血人,蜘蛛宮今天同你勢不兩立了!”

身隨話起,領先一人雙掌疾揮,連點帶拿直奔江雨舟肩下腹下九處大穴。

中原九大門派中四位代理掌門人,相互一望,靜觀成敗。

江雨舟指掌並出,右手立掌如刀,疾削對方來掌,左手五指如戟,反點對方胸腹之交。

這兩人出招俱辛辣無比,不但當事人彼此心驚,就連一旁觀戰的了塵大師等人,也覺心凜神駭驚異莫名。

場中疾風舒捲,在眾人驚詫中人影倏分,雙方同時退出七尺。

江雨舟經驗不足,無法拆解對方招式,但那名蜘蛛使者更無法破解江雨舟那種詭奧無比的武學。

不過他經驗遠較江雨舟來得豐富,立足未穩之際,又已二次攻到,掌勢如雨,一連就是八招。

八招攻出,了塵大師不由脫口驚呼道:

“荊山百杖翁!”

荊山百杖翁之名,聽得三手快劍與瀟湘逸士和天涯散人同時大駭。尤其是三手快劍厲青萍,暗道一聲:

“怪不得自己先前一招差點兒吃虧,原來竟是這個老怪物,這老兒橫行江湖數十年,一向不肯服人,如今竟肯俯首貼耳在蜘蛛宮中當一名使者,那蜘蛛令主人功力之高,也就可想而知了!”

他思索至此,不覺心下一寒,就在他感到心寒之際,那現充蜘蛛使者的百杖翁,驀地冷笑一聲:

“老禿驢還算有點兒眼光!”

他口中說話,手下可絲毫沒停,反而因為身份已現,沒有隱瞞的必要,竟把當年震動江湖的流雲杖法盡情施展。

雖說他以掌代杖,功力依然不同凡響,江雨舟也不過稍慢一著,但已被罩人重重掌影之中,他大吼一聲,正想全力反擊。

但突聞耳畔傳來一聲朗笑,一股罡風,直向荊山百杖翁捲去。

這一陣罡風之後,緊隨著一條人影,風勢勁疾,把百杖翁那凌厲絕倫的掌勢全部化去。

場中人心頭一愕,來人已一把抓江雨舟的手臂,輕聲急叫道:

“年輕人,群雄虎視,你還戀戰作甚,快走!”

走字剛落,全力一扯江雨舟手臂。

江雨舟心下一動,緊隨來人向河邊撲去。

粉青河流水滔滔,岸邊泊著一葉小舟,江雨舟沒有辨出此人是誰,身形已至岸邊。

須知四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誰都有一身獨到的武學,那三名蜘蛛使者也是深不可測。來人想把江雨舟由七名絕頂高手監視下拉走,那豈是簡單的事情?

二人雖然起步在先,但身形也不過剛到岸邊,百杖翁與了塵大師業已首先趕到,只聽兩人大喝一聲:

“把人留下!”

四掌同揚,齊向那人背心拍到。

江雨舟在這剎那之間,已看出此人身著黑衣,面罩黑紗,雖然看不見他面目如何,但聽聲音卻頗熟悉,眼看了塵大師同百杖翁四掌攻到,那人又復大喝一聲:

“年輕人,上船!”

江雨舟應聲而起,蒙面人轉臉出掌,但聞轟地一聲大震,那人就在江雨舟落足剛穩之際,也利用了塵大師與百杖翁四掌反震之力,閃

電般落在江雨舟身邊,雙足猛一用力,小舟離巖直刺,剎那間向河心射出三丈。

眾人若要飛身登舟,勢必被船上人震落水中,但他們豈能眼看江雨舟從容離去,是以七人略一愣,立即齊聲大喝,不約而同地向舟上人全力拍擊一掌。

這七人功力全都深厚無比,掌勢一出,頓時狂風疾卷,駭浪翻騰,那一葉小舟脫水而起,等到勁氣消散,小舟已碎為數十片,直向粉清河翻滾的流水中落下。

江雨舟對水性一竅不退,這一下沉人河底豈有命在?

卻說江雨舟隨著那小舟破片,墜人流水奔騰的粉青河中,耳畔又復傳來一聲熟悉的驚叫:

“年輕人,快抓住木板!”

這一下江雨舟總算聽清了,這人正是武當石牢中的醉鄉老頑童,不過,江雨舟沒有抓到木板,卻已被巨浪捲了下去。

春雪初融,水流湍急,江雨舟隨水浮沉,初時尚聽到岸上人聲噪雜,及至後來,兩岸地勢愈來愈險,終於把那幾名蜘蛛使者與了塵大師等人拋得無影無蹤。

不過,江雨舟雖有一身武功,卻對水性一竅不通,及至後來抓住了一塊木片,卻已經被河水衝得頭昏腦漲了。

在求生的本能驅使下,他鼓起了餘勇,儘量地向岸邊游去。

這一步他終於算做到了,可是,岸壁插天,綠苔如油,他此時精疲力盡,如何能夠攀登得上?

他無力再遊,更無法登岸,他抓住一塊突出的岩石,浮沉在滔滔流水中,仰望峭壁頂端,不禁黯然失神!

波狂浪急,冷風嘶嘯,他應當如何是好?

突然,他發現下流三數丈上,有一根青綠的山藤,由峭壁頂端垂人河水之中。

這立即替他帶來了一線生機,因為他此時雖然精疲力盡,但有這一根山藤借力,定可登上巖頂了!

他掙扎著遊了過去,毫不考慮地將那根山藤一把抓牢,但山藤入手之後,突有一種沾膩的感覺,他心頭一愣之際,那根山藤已如白虹倒射,閃電般向巖頂上縮去。

這事大出意料之外,驚愕中凝神上瞧,不由心頭猛跳,只見手中之物麟甲宛然,分明是一條怪蛇,哪是什麼山藤?

然而,這怪蛇上升奇速,就這眨眼之間,業已升至峭壁半腰。河水中亂石林立,江雨舟此時元氣未復,哪敢丟手?只得握緊蛇身,任它把自己拖上崖頂。

崖上雜樹插天,風光如畫,重巒疊障,煙霞四舞……

不過這大好美景,江雨舟卻無暇欣賞,就在他立足未穩之際,驀覺手中一震,一縷尖風,攔腰掃來。

這條怪蛇實在罕聞罕見,雖僅酒杯粗細,但卻長逾十來丈,躬身一掃,立即捲起一股輕風。

江雨舟心身疲憊,哪敢輕露鋒芒,倉促中身形一蹲,只聽“嘶”的一聲,蛇身由頭頂上一掃而過,把身後碗口粗細的柏樹,一下掃折十多株,枯枝飛舞,沙石亂飛,唏哩嘩啦地響個不絕。

江雨舟雖然膽大,但見狀也覺心驚,可是,就在他驚愕未定之際,那條怪蛇突然身形一躬,細長的身形陡然豎了起來。

江雨舟見狀猛提真力,斜舉鳳笛,蓄勢以待。

果然,那怪蛇就在剎那之間,驀地凌空盤旋,嘶嘯著噴出一股淡黃煙霧。

這煙霧奇腥刺鼻,江雨舟也不過嗅著一點,立覺頭昏目眩,身形搖搖欲墜。

他知道這種怪物一定身蘊奇毒,此時自己已把它噴出的毒霧吸進腹中,恐怕十有九成要喪生在這荒山之中了!

一片絕望之中,突然狂性大發,他驀地大吼一聲,用足全力揮動手中鳳笛,電閃雲飛,猛向怪蛇攪去。

鳳笛奇招,本就凌厲絕倫,再加他絕望拼命之際,使來更是雷霆萬鈞,只聽幾聲刺耳慘嘯,怪蛇頓時被他劈成三段,分向兩個不的方

向射出,最前一段約有兩丈來長,簡直就像一根利弩,“篤”的一聲,連頭插入山石之中,尾部兀自左右擺動,打得沙石亂響,血雨紛飛。

江雨舟見狀仰面大笑,但笑聲未歇,突然腳步浮動,終於搖搖晃。

晃地倒了下來,不用說,他已身中怪蛇的奇毒。

雲隱霞斂,逝水嗚咽!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江雨舟迷惘中突然聽到一陣笛聲,聲音嘹亮清脆,如同陽春三月鳥亂鳴,繼而笛音一轉,柔媚動人,又像小橋流水,游魚吐浪,落花浮沉。

他驚愕中抬起手來,揉一下惺鬆睡眼,笛聲突然停止。

這,是怎麼回事?

“啊!你醒了麼?”

這聲音溫婉、柔媚,聞之令人心暢!

江雨舟霍地坐起身形,只見綠草如茵,繁花似錦,紅藥綠草問有座蓮池,水波瀲灩,荷珠點點,一名白衣少女正斜倚在池邊青石上。

這姑娘豆蔻年華,秀髮飄拂,嫩臉含笑,手持江雨舟那管鳳笛,愈益顯得純真聖潔,直像天際裡的流雲,不著一絲痕跡。,

江雨舟一時看呆了,目定神馳,竟忘了答話。

那姑娘久候不見迴音,又復淡淡一笑道:

“我已讓你服下三片玉壺紫芝,難道你還沒有醒麼?”

’江雨舟不知“玉壺紫芝”是啥,但卻被她一言驚醒,霍地一把,將那支鳳笛抓了回來,沉聲喝道:

“你是誰?”

那姑娘展顏一笑:

“啊,你好了,你等一會兒,我去替你取些吃的來!”

她天真純稚,笑容如同春雲乍展,江雨舟看得心頭一動,冷酷的心田中突然升起一片溫情,那股傲氣立即化於無形。

那少女輕盈地站起身形,步履飄飄,像是一朵流雲,踏著如茵綠草如飛而去。

草地盡頭一座古老的建築,石牆上爬滿了山藤,顯得陰森恐怖,

與這秀美絕倫的少女實在極不相稱。

這是什麼所在?這姑娘又是誰?自己明明身中怪蛇之毒,怎地又會到這世外桃源裡來?難道真是被她用什麼玉壺紫芝所救麼?

他已在沉思之中,姑娘業已託一隻竹盤,由那陰森的房裡飛快轉回。她裙裾飄風,蓮步碎碎,轉眼便至身前。

江雨舟此時業已看出,這姑娘腳程之快,似乎較自己猶勝一籌,心中一愣,就聞那姑娘笑道:

“你肚子該餓了吧?快吃點兒東西吧。”

這姑娘聲音好聽已極,燕語鶯聲,如月轉黃鸝,江雨舟直似無法抗拒一般,聞言立即取過盤中山果,自顧吃了起來。

秀髮輕拂著那姑娘粉面,神態飄逸,如月宮仙子,不過江雨舟自經情戀之後,對女人已存了偏見,此時雖覺這姑娘不同流俗,卻也不屑再去多看一眼。

那姑娘仰望天上流雲,幽幽說道:

“一年,兩年……啊,三年來我一個人住在此地,從沒看到第二個生人,今天你來了,我應當好好招待你一番才對呢!哦,我忘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江雨舟正在吃得津津有味,聞言不由輕哼一聲,但哼聲出口,立即感到對待眼前這樣純真的姑娘,粗魯的言語實在無法出口,不自覺地輕聲說道:

“我叫江雨舟!”

那姑娘神情一愕道:

“江雨舟?這名字好怪啊!嗯,不過你人卻挺好,尤其你那根笛子也很好玩,你能把那根笛子再給我玩玩麼?”

這姑娘柔媚的聲音,使得江雨舟無法抗拒,聞言神情一愣,立即把般若鳳笛送了過去。

那姑娘接過風笛,雙手一陣摩挲,然後湊向唇邊,幽幽地吹了起來。

江雨舟在武當石牢中曾經試過,這管鳳笛與眾不同,假如不用全

力,絕對無法吹響,但這姑娘斂目凝神,直似毫不費力一般。

笛聲有一種奇異的魔力,江雨舟不自覺地被笛聲陶醉,他初次沉醉於悠揚的笛聲之中,繼而恍恍惚惚,只覺這笛聲隱含無限玄機,給他以一種不可捉摸的啟示,彷彿寄身於一座柳暗花明的叢林,時而金鶯識柳,時而燕剪綠波,蒼鷹翱翔於河漠之間,鴻鵠展翼於藍天之下

般若鳳笛上那些久參不悟的怪招,全在這剎那間豁然貫通,他不自覺地振身而起,隨著幽揚笛聲自顧揮臂抬掌地練了起來。

他神遊身外,力貫指掌,正在練得出神之際,突然笛聲一停,耳畔又傳來那姑娘的嬌笑道:

“啊,想不到你還會武呢!練得真好,可惜我現在看不見了,要不然……”

說到此處,不禁幽幽地嘆息一聲。

這一聲輕嘆,似乎隱含無限悲愴,聽得江雨舟心頭一震,霍的停下手來,緊盯著那姑娘詫聲說道:

“你說什麼?你……怎會看不到呢?”

這事情太奇怪了,姑娘的眸子如同秋水一般怎會看不到呢?

“這話說起來太長了,你扶我進去,我慢慢地告訴你好麼?”

這純真明豔的姑娘,倏忽之間,變得霧慘花愁,江雨舟那冷酷的性格中,也不禁升起無限同情之心,依言輕輕地一拉姑娘粉臂。

那姑娘輕哦一聲:

“喲,你身上好冷啊,對了,我忘記你身上的衣服還溼著呢,那就快點兒走吧!”

秀髮吹拂,散發出一股襲人幽香,江雨舟怎麼也想象不出,這姑娘那雙秋水樣的眸子,竟會看不到東西。

他心中驚愕,終於忍不住問道:

“你真看不到東西麼?”

“我為什麼要騙你呢?啊,對了,此處一草一木我都瞭如指掌,雖然目無所睹,依然如同眼見一般,尤其三年來暗中摸索,聽力遠異常

人,幾可以耳代目,怪不得你要疑心了。”

江雨舟凝視著那姑娘素面,心中忽然升起一片愧疚,覺得疑心這麼一位純潔的姑娘實在太不應該了,不自覺地囁嚅說道:

“我……不是不信,而是說像你這樣漂亮的姑娘,上天實在不應對你這樣殘酷!”

話中雖然仍含有冷硬之音,但已是他服食八魄金粟後前所未有之事了!那姑娘聽得揚眉一笑:

“你這人真好!我可以叫你……叫你江哥麼?”

江雨舟神情一愕,直似無法拒絕似地脫口答道:

“隨你叫吧!”

“嗯!江哥哥,快隨我來啊!”

這姑娘施著江雨舟,轉眼走進那間陰沉沉的房子,這房子又高又大,身入其中,如同走進一一座荒漠的山谷,給人一種空曠寂寞的感覺。

那姑娘要江雨舟在房中坐下,然後拾級登樓,取來一套整潔的衣履,江雨舟知她雙目已盲,當下也不迴避便換上。

那姑娘待他穿好之後,淡淡一笑道:

“這是我義父的衣裳,你穿起來一定很好看啊!”

江雨舟低頭一瞧,只見這身衣服雖然質地不錯,但卻又短又肥,穿起來如同小丑一般,不覺哈哈大笑道:

“好看,太好看了!”

“可惜我看不到了!”

“你將來總有一天會看到的!”

姑娘神情一震,突然面現喜容道:

“什麼?你說我還會看到東西麼?啊!那山頭上的白雪,天邊裡的晚霞,我多想再看上一眼啊!我……”

話聲至此,突然玉容一變,連連搖首道:

“唉!恐怕我今生再也看不到了!三年之前,義父離開此地,說是為了我求取復明之藥,三年了,義父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江雨舟見她神態悽清,不禁側然心動,連道:

“姑娘放心,你義父只要找到復明之藥,一定會趕回來的!”

“嗯,你說得不錯,可是我義父直到此時也沒有回來,可見覆明之藥,已經無法找到了!”

這姑娘一付絕望的神態,立即激發了江雨舟與生俱來的俠心義膽,沉聲說道:

“姑娘對我江雨舟既有救命之恩,我自愧無以為報,只要姑娘說出何處有那復明之藥,江雨舟縱然踏遍九州,也要把它找來!

“什麼救命之恩啊?我只從那懸崖上把你抱了回來,用幾片玉壺紫芝為你解去鐵線蛇之毒,哪值得你為我出此大力呢!”

這姑娘雖然說得平淡,但在恩怨分明的江雨舟聽來,卻覺得非報答這救命之恩不可,聞言立即沉聲說道:

“大丈夫豈能白受別人恩惠,姑娘縱然不說,我也要訪遍天下,為你求取復明之藥!”

那姑娘聞言突現喜容,嬌笑一聲道:

“江哥哥,你這人真好,只是世間是否真有復明之藥,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你既執意如此,就聽我慢慢地說吧!”

至此一頓,續道:

“我叫苓苓……”

江雨舟聽得心中猛動,脫口說道:

“九州閻羅是你什麼人?”

那姑娘也是一震:

“你認識我爸爸?你……”

江雨舟見這姑娘果是九州閻羅的女兒,不禁感慨地一嘆,道:

“不錯,我認識令尊!”

苓苓滿面期待之色道:

“他現在好嗎?”

江雨舟從未說過謊言,但此時卻不忍據實相告,聞言微微一愕,忙道:

“他……他現在很好!”

苓苓似乎陷入一片沉思之中,喃喃自語道:

“他老人家的頭髮恐怕也白了吧?啊!我多麼想見他啊,江哥,我求求你,你見到他的時候……”

江雨舟那冷如寒冰似的心田中,突然升起了無限憐憫之情,不禁插口說道:

“我如能再見到他,一定把你現在的住的地方告訴他就是!”

“啊,不,江哥哥,你千萬不要告訴他!”

“為什麼?”

“這多年來,他老人家恐怕已把我忘記了,假如再見到我這副形象,不是要傷心麼?”

“那你不想再見他了麼?”

“那只有等我雙目復明之後再說了!”

江雨舟聞言黯然無言,苓苓姑娘反而安慰他道:

“江哥哥,你不要多難過了,你不想知道我的身世麼?聽我繼續告訴你吧。”到此一頓,輕嘆一聲,又道:

“在我剛生的時候,江湖上突然傳說我爸爸得了一顆什麼八魄金粟,很多人都想得到它,可是我爸爸偏說服了八魄金粟後就要人性全失,一心只想殺人,所以不肯!”

“後來爸爸帶著媽媽和我,東藏西躲地過了五年,突然有一天來到一座河邊,被幾十個人攔了下來……”

“哼,這些人是想搶那顆八魄金粟麼?”

“可是我爸爸不肯,因此和他們打起來!”

江雨舟聽得怒氣上升,沉聲說道:

“結果怎樣?”

苓苓微微擺首道:

“結果我爸爸殺了很多壞人,可是我卻被一個壞女人從媽媽懷中搶走!那女人把我藏在一座山洞裡,打算用我來交換那顆八魄金粟。”

“你爸爸沒有答應吧?”

“我不知道爸爸答應沒有,但那壞女人每次回來都很生氣,最後一次,竟用一種毒藥點在我的眼裡……”

江雨舟聽得忍無可忍,不禁沉聲冷笑道:

“若有一天讓我碰上這壞女人,非把她千刀萬剮不可!”

苓苓姑娘似乎感動萬分,幽幽說道:

“江哥哥,你真好……”

她話音一落,突然臉色一變道:

“咦!難道外面又有人來麼?”

江雨舟探首向外一望,果見左前方峭壁頂端,一線黑影電射而下。要知道這座巨大的房子,四周俱是高插天雲霄的青山,只有臨河一面較為開闊,但由岸邊至水面約略也有十丈左右,在這種隱秘的所在,此人為何而來?

他沉思未畢,那條人影已至房前附近,江雨舟一方面驚駭苓苓姑娘聽覺之聰,另一方面尺度此人身法之快,當下輕喚一聲:

“姑娘在此稍待,讓我出去看看!”

話音一落,疾如射星一般,由房中一閃而出。

他身形未穩,突聞那人哈哈怪笑道:

“老鬼,你想不到我會找到此地吧?”

江雨舟一聽他話如梟叫,已覺心中惹厭,及至把此人面容看清,更差點把剛剛吃下的山果嘔了出來。

原來此人是個滿頭白髮的老太婆,那一縷白中帶黃的頭髮,用一條大紅絲線纏著,雞皮老臉上塗滿了脂粉,就像掉在粉缸裡的猴子屁股,塌鼻掀唇,再加上殘缺不全的黃板牙……

江雨舟看在眼裡,怒在心頭,由鼻孔中重重地冷哼一聲:

“老婆子,你罵誰是老鬼?”

那老婦猛一抬頭,只見江雨舟怒目相向,臉上兩道血痕,似乎要冒出火來,不禁心頭一驚。但及至看清江雨舟年齡之後,頓時寬心大放,怪眼一翻,哈哈怪笑道:

“醜鬼,難道這三本谷中,此時只有你一人麼?”

江雨舟直至此時,才知此處叫做三本谷,當下冷笑一聲道:“你問這麼多作甚?”

老婆子牛眼連眨,怪笑一聲道:“醜鬼,快去通報你師父,就說老江花婆子找他算帳來了!”

江雨舟神情一愕:

“誰是我師父?”

“你這醜鬼不是醉鄉老頑童的徒弟?”

“醉鄉老頑童?”江雨舟微微一愕,立即將錯就錯道:

“不錯,你打算如何?”

他如此說法,旨在探聽醉鄉老頑童與這自稱江花婆子的老婦,究竟有何恩怨,果然,他話音一落,江花婆子立即揚聲怪笑道:

“你去告訴那老殺才,叫他把當年偷走的女娃兒還我,不然我就……”

江雨舟不等她說完,立即插口喝道:

“你說的可是九州閻羅的女兒?”

“是啊,她在哪裡?”

“你先告訴我,你要女娃兒作甚?”。

“哼,我當年想用那鬼丫頭換取八魄金粟,不料九州閻羅偏說為了武林大劫,情願不要自己的女兒!”

江雨舟沉聲一笑道:

“公而忘私,九州閻羅倒真是個了不起的人啊!”

江花婆子兇眼一瞪:

“假如真是如此,倒也罷了,不想多年之後,九州閻羅知道那鬼丫頭已被醉鄉老鬼由我手中劫走,竟而重現江湖,把那粒八魄金粟白白拱手送人;我老婆子若不找回那丫頭將她千刀萬剮,怎消我心頭這一怨氣!”

江雨舟聽得怒發直立,沉聲冷笑道:

“江花惡婦,你可知道那女娃娃這多年來心中想的什麼?”

江花婆子性格暴躁無比,聞言怪笑一聲:

“該死的刃鬼,你倒說來讓我聽聽看!”

“哼,我想那女娃娃這多年來,恨不得食汝之肉,寢汝之皮!”

江花婆子聽得七竅生煙,狂吼一聲,十指箕張,如同鳥爪一般,想向江雨舟肩間抓來。

江雨舟的用腕一抖,原地不動地攻了出去。頓時掌影飄飄,罩向江花婆子腦後要穴。

江花婆子怎識他這鳳笛絕藝,見狀心下一寒,慌忙撤掌抽身,閃電般向後連退三步,滿面俱是驚詫之色。

江雨舟望著也冷笑連連,然後轉過臉來,出聲高喚道:

“苓苓,你聽到來人是誰了麼?”

屋中輕應一聲,苓苓姑娘像是一朵輕雲,飛快地飄了出來,跚跚地來到江雨舟身邊,滿面沉吟道:

“江哥哥,聽這聲音好像就是當年搶走我的那壞女人,只是我現在無法看見,不敢斷定是不是她。”

江雨舟聞言,忙道:

“你記不得那女人的長像呢?”

苓苓微微搖頭道:

“我當時年紀太輕記不得了。”到此一頓,忽道:

“啊,我記起來了,那女人眉心之間,有一粒豆大紅痣。”

江雨舟聞言向江花婆子略一注視,果見她眉中有一粒若隱若現的紅痣,頓時哈哈大笑道:

“苓苓,你報仇的時候到了,這女人就是當年害你之人,你稍待一會兒,讓我……”

江花婆子乃是江湖上有名的潑婦,雖被江雨舟一招震住,但卻並不真正怕他,及聞江雨舟把她看成待宰羔羊之後,頓時狂笑如雷道:

“無知小狗,不說是你,就是你師父親臨,又能把我怎樣,你領死吧!”

話音一落,快如射星般欺進身來,雙掌一場,分向兩人推出一股

熾烈的火風。

江雨舟見狀身形一閃,向前陡進七尺,也把兩掌一揚,分向來勢迎去。

江花婆子走的是陽剛路子,而江雨舟因為身受八魄金粟的影響,掌風推出,顯得陰寒刺骨,這兩股相反的力量一觸,頓時激起一股排山倒海股的渦流。

江雨舟雖然巧服八魄金粟,但在內力方面,依然較江花婆子稍遜一著,江花婆子不過身形一晃,江雨舟卻已情不自禁地猛退一步。

江花婆子哈哈大笑道:

“怪不得你這小鬼出言無狀,原來真還有點兒實學呢!好,愈是功力深厚之人,心肝愈是可口,我老婆子今天又可大嚼一頓了!”

話聲剛歇,攻勢業已發動,但聞風吼雷鳴,指顧間連攻九招。

這九招全都凌厲無儔,怪異絕倫,江雨舟一著失機,頓時被逼得只有還手之力,及至第九招攻到,江雨舟似乎已經無法拆解,江花婆子眼看掌力落實,就可把對方心脈震斷,不禁得意萬分,哈哈笑道:

“小鬼,今天是你自己找死,可不要怨我心狠!”

苓苓姑娘眼雖不靈,聽力卻異常靈敏,耳聞江花婆子話音一落,場中頓時爆出一聲慘號。

她久處絕谷,罕與外人接觸,今天與江雨舟雖然相識不久,但無形之中,已把他看成惟一親人,請想她耳聞這聲慘號,怎能不駭然動心?只聽她嬌呼一聲:

“江哥哥!”

身形一晃,就向場中撲去。

江雨舟真被江花婆子擊斃了麼?沒有,原來他久經戰陣,經驗已漸豐富,知道江花婆子武功甚高,若要力取,實非三五十招之事,是以才故示不敵,以驕其志,就在江花婆子得意忘形之際,猝展般若鳳笛的奇招,使江花婆子避無可避一擊而中。

江雨舟此時一見苓苓那種傷心愁急之狀,不由大受感到,連忙阻止道:

“苓妹莫急,小兄並未傷著!”

苓苓聞聲止步,面色愕然數變,終於嬌呼一聲,如同飛燕投懷一般,直向江雨舟撲去。

江雨舟一腔冷卻的熱血,在這姑娘崇高的真情感動下,也不禁激動萬分。

一場風雨過後,三本谷中又恢復了平靜,江雨舟懊悔一時過於疏忽,沒有叫江花婆子說出能使苓苓雙目復明的解藥。

三天後,他們啟程了,苓苓自說不會武功,但步履快捷,並不在江雨舟之下,尤其是以耳代目,除去十分險峻的山路外,幾乎用不到江雨舟照顧。

江雨舟看在眼中,心頭詫異不已,但他卻知道苓苓絕對不會騙他。

這一日傍晚時分,二人已將行出綿延山區,突然,山腳下閃出一條人影,這人青袍素履,老態龍鍾,背後插著一根釣杆。

江雨舟一見此人,頓時神情大愕,臉色連變,終於脫口高呼道:

“叔叔!”

江雨舟這聲叔叔出口,那老人驀的神情一愕,飛快地抬起頭來。

你說這老人是誰?他正是隱跡韋家祠堂的老頭,也就是遁跡江湖的松花釣叟江心月。

迎著落日餘輝,他瞧不不清江雨舟的面目,但江雨舟的聲音他豈能分辨不出?只聽一聲顫呼:

“舟兒!”

身形一長,飛快地向江雨舟撲來。

誰知他身形剛動,突聞四處冷笑暴起人影連晃,頓時把撲來的身形截住。

松花釣叟江心月隱居韋家祠堂斂刃藏鋒,就連江雨舟也不知這位叔叔是武林高手,是以他一見此狀,頓時心下大駭,當下把苓姑娘藏在一堆巨石之後,如同流星般飛入場中。

松花釣叟江心身對這位侄兒日來所遇,雖然略有所聞,但卻並不

深信,及看到江雨舟來勢奇速,也不禁心頭大愕,情不自禁圓睜雙目向江雨舟臉上瞧去。

首先入目的是臉上那兩道血痕,松花釣叟只覺一陣心痛,止不住老淚頻拋,哽咽說道:

“舟兒,叔叔實在對不起你,這……叫我將來九泉之下,怎還有臉去見大哥的英靈?”

這最後幾句話聽得江雨舟心頭猛震,陡然想起了人間活死人之言,臉色一變,神情激動道:

“叔叔,你說誰?你說的大哥可是……”

松花釣叟神情一愕,立道:

“此刻時機未到,舟兒,待我打發了這群江湖小賊之後再說吧!”

他二人談話之際,身外群賊已緩緩迫來,及至松花釣叟話音剛落,頓時一聲大吼,一名瘦小精悍的半百老頭,業已揮掌攻到。

別看松花釣叟在韋家祠堂時一副龍鍾老態樣,此時雙目一睜,頓時神威凜然,如同變了一個人似的,就在那人揮掌攻到之際,驀地竿影一晃,移身出掌,直向那人手腕上削去。

松花釣叟不愧江湖名宿,發招變式中隱含無窮變化,但聞一聲刺耳呼嘯,那人一隻手腕已被他一下砍折,頓時熱血狂噴,踉蹌翻回八步。

這一班江湖人物,見狀全部心凜神顫,情不自禁地向後連退數步。

松花釣叟用目向四周一掃,沉聲冷笑道:

“諸位一路跟蹤,究竟為了何事?此時若不說明,可別怪我老頭子要對各位不客氣了!”

他話音一落,那班江湖人物不禁臉色連變,他們眼見松花釣叟出手那般凌厲,誰敢先出頭?

場中一片死寂,就在這死寂的空氣裡,突然傳來一聲怪嘯,嘯聲如同流星劃空,聽得在場人神色立變。

就在眾人驚魂未之際,一線淡紅色的人影,已如流星瀉地般墜落

場中。

場中人連同松花釣叟在內,一見此人,全都臉色連變。

江雨舟驚異中細一打量,只見這人身高不足五尺,兩手長几及地,淡金色的醜臉上,鑲著兩顆綠芒閃閃的鬼眼,一頭紅髮就像熊熊燃燒的烈火。

他身形站定之後,骨碌碌向四周一掃,然後轉過身來,向松花釣叟狡笑道:

“江心月,多年不見,真叫我不敢相認了!”

松花釣叟被他一語點破行藏,心頭一震,勉強笑道:

“好說,好說,武林風霜,江湖駭浪,老朽怎比諸葛兄修為有素,風采如昔!”

紅毛怪人小眼一瞪,敞聲大笑道:

“諸葛異避處遠荒,卻聞中原武林盟主海天劍聖有一種縮骨易容之術,你江老二與他義結金蘭,想必也略知一二,這般藏頭露尾實在大可不必了!”

江雨舟一聞海天劍聖四字,陡然想到那本海天冤仇錄,當下心中一動,就聞松花釣叟哈哈大笑道:

“紅毛矮鬼,算你眼力不差,江心月多年潛蹤,終於被你識破。話聲至此,驀地雙臂一抖,只聽他渾身骨節一陣格格作響,頓時身形加高半尺,滿臉堆疊的皺紋,剎那間一掃而光。

場中人連同江雨舟在內,俱都感到驚愕萬分,就在眾人驚疑不已之際,松花釣叟突然沉聲大吼道:

“紅毛矮鬼,難道你此次身入中原,就僅為了要見江心月這種不成氣候的功夫麼?”

紅毛矮鬼諸葛異怪笑一聲:

“江老二,你自己心裡還不明白麼?只要你把日前在松花江中得來的龍符獻出,諸葛異立即退出中原,否則五十三式抓魂掌下,就要取你的老命!”

江雨舟聞言心中大愕,心忖:

怎麼又是一塊龍符?

他思量未已,紅毛矮鬼業已身隨話起,兩條特長的手臂一伸一縮,閃電般向松花釣叟肩頭抓來。

紅毛矮鬼的抓魂掌果真不同凡響,伸縮間勁氣霍霍,罡風罩體,雖然未竟全力,卻已凌厲無比。

松花釣叟身形一挫,反手摘下背上鐵釣杆,嗖地一聲迎了上去。

紅毛矮鬼往杆一粘,剎那間一連三抓。

松花釣叟杆身一抖,杆線嘶嘯捲回,如同活蛇一般奔向紅毛矮鬼身上纏來。

這兩個人互拆數招,雖僅眨眼間事,卻已相互心中有數,知道功力悉敵,勝負間不容髮,誰也沒有絕對把握,因此身形一分,各各退出五步。

雙方一愣,松花釣叟江心月呵呵大笑道:

“諸葛兄的抓魂掌法,果然不同凡響,可惜的是老朽身旁並無龍符!”

紅毛矮鬼也是怪笑一聲:

“江心月你天河九釣似乎又進入一層了,不過若說龍符不在你手,未免叫人難信!”

“你硬說龍符在我身邊,可有什麼根據?”

“哈哈,十六年前群賊夜襲海天山莊,海天劍聖臨危託孤,鋼腸俠士慕容烈獨闖重圍,懷抱幼兒,身帶龍符投奔你江老二隱居之處,不想你江老二竟而心腸一黑……”

江雨舟聽得臉色連變,想起人間活死人之言,面對著這位忘恩負義的叔叔,只覺羞愧無地,憤恨難當。

松花釣叟也似惱羞成怒似地,臉色一變,瞪目大喝道:

“紅毛矮鬼,你這全是管窺蠡測之言!”

紅毛短鬼桀桀大笑道:

“江老二,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何況彼時強敵環伺,重任當前,你把海天劍聖的遺孤獻出,乃是明智之舉!”

松花釣叟再也不肯讓他說下去,把手中那根寒鐵釣杆凌空一擺,一招“獨釣寒江雪”,直向紅毛矮鬼點到。

紅毛矮鬼雙掌一擺,五十三式抓魂掌再次展開。

就在雙方全力攻出之際,突然人影一閃,江雨舟已如長虹掠空而來,左笛右掌,閃電般攻出兩招。

這兩招全是他初自般若鳳笛上悟出的武學,招式凌厲,奇奧難測,逼得紅毛矮鬼與松花釣叟全都心神一凜,慌不迭撤招退出八步。

紅毛矮鬼目注江雨舟,滿面俱是驚愕之色。

松花釣叟看清出手之人是江雨舟後,更是大愕不解道:

“舟兒,你?”

江雨舟滿面冷漠道:

“人言鑿鑿,舟兒敢請叔叔明告!”

松花釣叟沉吟半晌,無可奈何道:

“紅毛矮鬼前半段之言一字不假。”

“後半段呢?”

“舟兒,你想叔叔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麼?”

“那麼海天劍聖之子現在何處?”

“這個……”

紅毛矮鬼桀桀怪笑道:

“這個什麼?江老二,你還能信口雌黃麼?”

松花釣叟神色連變,驀地大吼一聲,將手中寒鐵釣杆一掄,如同暴風雨一般,猛向江雨舟兒頭劈來。

江雨舟見狀大愕,身形一連三變,才把這式凌厲的攻勢避回。

松花釣叟直似發瘋一般,就在江雨舟立足未穩之際,又復杆絲疾抖,劃空生嘯,分向江雨舟胸前穴點來。

江雨舟二次騰身倒躍,松花釣叟招式又復走空。

他連避兩招,心中疑念更深,身形一定,立即沉聲說道:

“叔叔既已做下人神共憤之事,縱然殺了舟兒,於事又有何益?舟兒念在自幼扶育之恩,不能下手除你,但鋼腸俠士慕容烈一旦出

世,你可就無法逃避殺身之禍了!”

松花釣叟第三招尚未攻出,聞言霍地停下手來,變顏喝道:

“你說什麼,鋼腸俠士還在人間麼?”

江雨舟寒聲說道:

“舟兒此時不敢斷定,不過十有八九不差,叔叔,你自己當心吧,舟兒就此別過,今生不願再見你了!”

他已認定這位扶養自己的叔叔,是個忘恩負義貪生怕死之人,哪還能再呆下去?話音一落,驀地身形一長。

他剛待縱身離去,突然,松花釣叟臉色一變,沉聲大吼道:

“舟兒回來!”

江雨舟腳步一停,冷聲說道:

“叔叔有話快說,錯過今日,舟兒與你算是一刀兩斷!”

松花釣叟聞言突然縱聲大笑道:”

“十六年忍辱負重,江心月這番苦心總算沒有白費,大哥在天有靈,恕小弟今天不能再瞞下去了!”

他神色凝重,語帶悲聲,聽得在場之人全都神情大愕。就在眾人驚詫不解之際,松花釣叟業已飛快地抬起臉來,目注江雨舟沉聲說道:

“舟兒,你雖然連獲奇遇,武功已至登堂入室之境,但仍嫌年歲過輕,經驗不足,叔叔本不想把當年之事在此詳告,但你三叔鋼腸俠士慕容烈,既然還在人間,此時若不乘早把真相揭開,將來引起誤會,那就不堪設想了!”

這幾句話,聽得紅毛矮鬼等人,一個個目定神移,江雨舟心頭狂跳。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04:08


第八章 杏林花如雪

此時松花釣叟輕嘆一聲,沉聲說道:

“舟兒,你可知道那海天劍聖之子,就是……”

十年六年謎底,眼看剎那間就可揭穿。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驚呼。

這一聲驚呼入耳,江雨舟頓時心頭一凜,猛回身,只見三條人影,挾著苓苓姑娘,如同電射星飛疾馳而去。

不說江雨舟曾經答應過九州閻羅,要好好地照顧苓苓姑娘,就憑這幾日殷勤相待,他也不能對這小妮子置之不顧啊!

是以他一見此情,頓時大喝一聲,急起直追。

松花釣叟見狀,當然明白這女娃娃與侄兒大有關係,就在江雨舟起步之時,便也接踵而起。

這一般江湖人物,俱都有為而來,在沒有達到慾望之時,怎能容他輕易離去,但聞連聲松大喝,紅毛矮鬼率先而上。

松花釣叟之功力,與紅毛矮鬼原在伯仲之間,取勝不易,走卻不難,杆絲一掄,把紅毛矮鬼迫退三步,就勢一閃,如飛而去。

落日西沉,群山間升起一層薄霧……

江雨舟先還聽叔叔與紅毛矮鬼喝叫之聲,及至藍天星起,鉤月初露,就只能見到前面奔跑的人影,身後已聽不到半點兒人聲了!

雖然他有很多話要問松花釣叟,可是他卻不敢停下腳來,因為眼前之人,俱是江湖上一流高手,稍一遲延,就將無法追及。

三本谷數日逗留,江雨舟已把般若鳳笛上武功全部參透,這三十

四招絕學,合共一百式,進退拒守間瞬息萬變,就是身法也奇快無倫,如此緊迫不捨,約莫半個更次過去,已把前面三人追得首尾相連。

疏星淡月之下,江雨舟發出一聲冷笑:

“前面跑的,還不給我停下來麼?”

隨著這一聲斷喝,果然人影一停,傳來哈哈冷笑道:

“冷血人,你這下上當了吧!”

江雨舟心頭一驚,只見前遇三條人影已剩其二,另外一人影與苓苓姑娘已不知去向。

他見狀雙眉一揚,沉聲笑道:

“你們是誰?”

兩條人影猛一轉身,但聞衣袂凌風,臘臘作響,江雨舟凝神一看,頓時心頭一震。

原來這兩個人都是身高六尺上下,身著白緞緊身,外裹青衣披風,面罩薄紗,僅露灼灼雙目,尤其是披風一合之間,隱約看見胸前各繡一隻栩栩如生的蜘蛛。

不用說,這兩人全是蜘蛛宮的使者。

江雨舟雙肩一場,沉聲冷笑道:

“哼,想不到又是蜘蛛官的奴才,我江雨舟與你蜘蛛宮無怨無仇,為何向那無辜少女下手?”

靠左一名蜘蛛使者哈哈大笑道:

“冷血人,閒話少說,只要你肯歸順蜘蛛宮,保管把那姑娘毫髮不傷地雙手奉還,否則,哼……”

“那姑娘現在哪裡?”

“那姑娘嗎?哈!已由我那同伴親自護送前往蜘蛛宮,不過你放心,蜘蛛宮裡門規森嚴,沒有蜘蛛宮主人之命,管保沒人敢碰她一指就是!”

“照你來說,那姑娘一命不是完全操在你蜘蛛宮主人之手了麼?”

“哈哈,何止那姑娘,放眼九州,縱覽四海,武林之中有誰性命不是操在蜘蛛宮主人之手?”

江雨舟聞言大怒,沉聲冷笑道:

“我倒不相信江湖之中,竟有這種不可一世的人物!”

“哼,不信你試試!”

“你認為我不敢麼?”

他傲性一發,立即欺身直進,反手一掌,就向左側那名蜘蛛使者抓去。

那名蜘蛛使者冷笑一聲,驀地身形一閃,兜胸一掌向江雨舟攻去。

江雨舟見狀沉哼一聲,招式倏變,五指如封似閉,直向那個手腕脈門扣去。

蜘蛛宮使者,哪一個沒有一身出類拔萃的武學?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江雨舟變指如此之速,並且變得如此之奇……

心頭一凜,抽身疾退。

饒是他見機及時,但手腕上依然被江雨舟指鋒掃中,但覺酥麻,額頭上立即沁出一層冷汗……

江雨舟豈肯輕易饒他,見機左腳一跨,雙掌齊出,上取靈台,下逼丹田,又快雙速,又狠又辣,那名蜘蛛使者一時還手不及,不覺心頭猛跳。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另一名蜘蛛使者突然大喝一聲,由側方拍出兩股罡風,奔騰呼嘯,直向江雨舟肋下撞到。

江雨舟雖然一下把這蜘蛛便者迫得沒有還手之力,但卻知道完全是對手大意所致,若不是自己弄巧取勝,說不定三五十招也勝不了對方。

此時見另一名蜘蛛使者攻到,哪裡還敢大意,當下猛跨右足,身形往後一退,但聞哧地一聲,那股凌厲絕倫的勁氣,由身前一衝而過。

般若風笛上的武功,進退拒守間隱含無窮變化,江雨舟抽身閃退之際,可沒有忘了出掌攻敵,左掌一揚,同時拍出一股冷風。

這名蜘蛛使者一招走空,江雨舟掌風業已攻到,只覺胸頭一震。

身形已被彈出三步。

江雨舟舉掌抬腕間連傷兩名強敵,非但沒有絲毫欣慰之情,反而大愕不已,因為他深知憑兩名蜘蛛使者有如此功力,則蜘蛛宮人武功之高是可想而知了!

那兩名蜘蛛使者一愣,江雨舟也一愣,六目相視,場中突然一靜。

一靜之後,兩名蜘蛛使者驀地同時冷哼,道:

“冷血人,你武力雖比我二人略高一籌,但比蜘蛛宮主人卻相差太遠,告訴你,十日之內若不能趕到蜘蛛宮,可能蜘蛛宮主人一怒之下,哼!你自己考慮吧!”

江雨舟聽得一愕,那兩名蜘蛛使者業已縱身而去。

江雨舟見狀大喝一聲:

“且慢!”

兩名蜘蛛使者霍然回身,沉聲冷笑道:

“冷血人,難道你真認為我倆人怕你麼?”

“哼,怕與不怕,你自己心裡明白,我十日之內一定趕到蜘蛛宮,你可敢告訴我去蜘蛛宮之路麼?”

“蜘蛛宮出入之路,向來不對外來講,你如要去,向西行三十里,自然有人指點於你!”

“好,看在你今日指點之情,我饒你兩個一次,去吧!”

兩名蜘蛛使者應聲消失在夜色中,江雨舟略為沉吟,便向正西趕去。

山路崎嶇,他心急如火,一味疾行,約略計算已經趕出三十里,猛一抬間,卻發現趕錯了方向。那蜘蛛使者明明說向西行三十里,但自己卻已在走出三十里之後,便即轉向了西南。

他冷哼一聲,正相改向正北,但突然之間,鼻中嗅到一陣奇異的氣息。

他略一遲疑,就向那氣味飄來的方向奔去。

行約數十丈,那股奇異的氣息愈來愈濃,初一入鼻,彷彿檀香的味道,但你細辨別,卻又感到一種辛辣的氣息。

他驚愕中快步急行,不覺來到一座山谷之中,等到向山谷仔細一

瞧,頓時心頭一愣。

原來這山谷寬廣不過數十丈,雖然四面雜樹撐天,但谷內卻是寸草不生,山谷正中有個口徑一丈方圓的巨洞,洞外放著一座石鼎,鼎邊坐著一名黃衣老人。星月光輝下,但見鼎中香菸繚繞,裊裊上升。

夜風如縷,鼎中火光熊熊,老人不時向鼎中拋灑一種淡紅色的粉末,每灑一次,便見煙霧噴濃,氣味更熾,而那老人卻在煙霧最濃之際,運用本身真力,把那粉紅色的煙霧逼人巨洞之中。

週而復始,循環不絕,轉眼四更已過,那老人不禁面現焦急之色。

江雨舟注視良久,始終不明這老人用意何在,正想現身詢問之際,突聞洞中傳來一陣牛吼。

他心頭一愕,便見那老人突然面現喜色,又復向石鼎中灑下一把粉紅色的藥末,等到這一把藥末化成煙霧被逼入洞中之後,牛吼之聲益急。

如此一連三次,洞中突然綠光一閃,那老人立即振臂而起,反手摘下一支竹劍。

江雨舟見狀更加不解,暗忖:

看這情形洞中分明藏有怪物,這老人既已存心除它,怎不找一柄利劍來?

那老人見狀左手一揚,似乎向口中放進一粒解毒之藥。

老人錯步欺身,竹劍嘶的一聲,直向怪物迎頭刺去。

又是一聲牛吼,怪物橫飛八尺,老人猛一欺身,已把那口土洞堵住。

空谷中火光熊熊,江雨舟已把那怪物瞧清,只見此物形如蜥蜴,但卻生著一條牛尾,身長五尺,尾巴倒有七尺,此時見老人堵住歸路,頓時鳴嗚怪叫中綠霧連噴。

老人似乎甚懼那怪物噴出的綠霧,見狀左手連揮,立即把那團綠霧震散。

綠霧一散,江雨舟又復看出奇處,只見這怪物背上一排七種碗盞大的眼睛,發出七粒顏色不同的光華,灼灼閃動,獰惡無比。

此時老人猛一長身,竹劍幻出七朵劍花,分取怪物背上七隻眼睛。別看一支竹劍,但招式凌厲倒也不可小視。怪物一下不防,那隻綠芒閃閃的眼睛,已被老人竹劍刺穿,但聞厲吼一聲,身形陡地彈起,那條牛尾直向老人掃去。

砰地一聲,竹劍與怪物的尾巴碰個正著,老人腳步踉蹌連退五步,那一支竹劍差點兒脫手飛去。

五更已過,天邊透出一片晨暉。

經過了數百招的搏鬥,怪物背上七目已去六,但老人卻也累出了滿身大汗,此時鼎中火勢將熄,怪物反而兇威更甚。

但聞一聲刺耳厲吼,怪物突然飛身而起,一條如同鐵鑄般的牛尾,徑向老人攔腰擊倒,勁氣霍霍,無與倫比。

老人見狀大駭,匆忙中掄劍疾劈。

但他此時已成強弩之末,哪經得起怪物之拼命一擊,但聞“呼”的一聲,竹劍業已脫手飛去。

怪物已把老人恨透,牛吼一聲,突然巨吻開合,兩隻利爪舞動,齊向老人胸頭抓來。

老人再想閃躲,哪裡還能來得及,頓時心驚膽顫嚇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江雨舟突然飛身而起,掌舞笛動,齊向怪物攻到。

冷殘子把那粒靈台金粟滲以八煞兇魄,浸以極地靈精,常人服了確會血冷如冰,人性全失,但江雨舟稟性遠異常人,再加上胸前自幼佩戴的玉符,也是人間奇寶,是以生理上雖受八魄金粟的影響變化甚大,但在心性上卻並不如江湖傳聞之甚,此時一見老人危險,那一腔見義勇為的豪氣因此立即爆發。

他出手就是般若鳳笛上的奇招,怪物如何能擋,只聽牛吼一聲,僅餘的一目已被鳳笛戳穿,身形一震,被江雨舟帶風掃出三丈,“啪”

的一聲摔得死了過去。

老人神情一怔,目注江雨舟滿是驚愕之色,半晌這才輕籲一聲

道:

“少俠請稍待,讓老夫取出這七星蜥蜴苦膽之後,再謝少俠救命之恩吧!”

江雨舟哪要他謝什麼救命之恩?不過他目睹這老人奇特行徑,卻非停下來看個究竟不可。

等到一切完畢,早已天色大明,老人擦去了手上血跡,如釋重負般輕籲一聲道:

“少俠救命恩深,老朽不敢言報,若有差遣,願聽驅策!”

江雨舟聞言冷冷說道:

“你不用謝我,我不是存心救你!”

老人淡淡一笑:

“有心無心,老朽這條性命總算少俠所救,少俠既不望報,則老朽……”說到這裡一頓,突然輕啊一聲道:

“老朽這裡有件玩意,少俠或可用得著,請收下做個紀念吧!”

說畢遞過一隻製作精巧的人皮面具,江雨舟神情一陣遲疑,終於伸手接了過來,因為他實在厭惡自己此刻的面容,不但難看,而且在仇蹤密佈的江湖中,不啻是一塊活招牌,能有這面具掩護,當可省去不少麻煩。

黃衣老人等他接過了面具,迫不及待地說道:

“老朽蝸居人稱杏林,就在那座高峰之後,此時急事在身無暇奉陪了!”

話聲一落,身形業已飄出八丈。江雨舟見狀急叫道:

“老頭子,你可知道蜘蛛宮的去路麼?”

黃衣老人霍地停下身來,滿面驚詫道:

“蜘蛛宮?你……嗯!老朽頗能認人,少俠雖然一身傲骨,滿面煞氣,但俠心潛於五內,義膽深藏九腑,此去蜘蛛宮多半是尋仇而來!”到此一頓,續道:

“不過,蜘蛛宮主人陰狠惡毒已無其匹,少俠縱然武功絕世也非其敵,莫說老朽不識路徑,縱然知道,又豈能把少俠送入龍潭虎穴之

中!”

話畢也不等江雨舟再問,便即如飛而去。

朝陽初起,百鳥啁啾,江雨舟正在滿腹遲疑之際,突聞谷外傳來一陣人聲。

江雨舟心頭一動,連忙飄身在左側山坡上掩了下來。

他身形也不過剛剛掩好,就聽一個沉渾的聲音叫道:

“吳兄趕快停下,這七星蜥蜴絕毒無比,黑旗令主未來之前,千萬不可涉險!”

江雨舟雖不知黑旗令主是誰,但卻必知是這夥人的首領,並且也是為了這條七星蜥蜴而來,此時另外一個聞言沉聲冷哼道:

“哼!黑旗令主怎樣?我要不是懼怕十六年前那人沒死,怎肯潛蹤隱跡屈屬那老鬼之下!”

江雨舟聽得心中一動,就聞先前那人接道:

“吳兄是說海天劍聖麼?十六年前那批江湖神秘人物夜襲海天山莊,不已把他當場格斃了麼?”

江雨舟聞言更加凝神聽下去,果然,另外一人應聲道:

“李兄沒有親與此事,哪知箇中詳情,海天劍聖在群雄圍攻之下,連斃一十三名高手雖然身負重創,但仍阻住了群雄攻勢,掩護著鋼腸俠士慕容烈,攜其幼子突圍而去!”

“哈哈,吳兄原來是擔心那漏網孤兒麼?那你大可放心了,聽說鋼腸俠士雖然突出重圍,把那孤兒送到了松花釣叟那裡,但群雄也接踵而來,松花釣叟江心月自忖不敵,已把海天劍聖的孤兒拱手獻出,鋼腸俠士雖有拼命之心,但因眾寡不敵,終於連同那惹禍根苗的龍符,被群雄擊下江心!”

江雨舟對這番話業已聽過數次,便直至此時,他仍難明箇中真正情形,這時另一個聲音又復沉聲說道:

“李兄說得不錯,十六年前江湖上一直如此說法,可是……”

這聲音顯得激動,江雨舟也凝神靜聽。只聽那人沉吟半晌,始道:

“你們說的撐天令可是此物麼?”

兩人神情一震,驚呼一聲:

“撐天令!”

隨著這一聲驚呼,那面目陰沉的老頭挺然後退三步。

可是,那紅臉大漢卻在一聲驚呼聲欺進身來,江雨舟重新將撐天令納人胸前衣襟中,然後瞪目怒唱道:

“哪一位是三陰手吳絕?”

那滿面陰沉的大漢突然變顏大喝道:

“小狗,你爺爺就是!”

話聲中單掌一揚,陡然拍出一股陰寒刺骨的冷風,猛向江雨舟捲到。

江雨舟正想舉手還擊,突然那紅臉大漢雙手連揮,但聞轟轟兩聲,已把三陰手震退。

江雨舟大出意外,三陰手更是滿面驚愕道:

“李兄,你怎……

紅臉大漢沉聲說道:

“此人雖然身懷撐天令,但卻並不一定就是海天劍聖的遺孤,吳兄怎可驀然出手?”

三陰手沉聲冷笑道:

“縱然這小狗不是海天遺孤,但他已目睹我倆真正面目,豈能容他活在人間?”

紅臉大漢神情一愣,忙道:

“此人乃是我故舊門下,尚望吳兄看在李三嘆薄面放過今天!”

“嘿嘿,既然李兄如此說法,那我就依照咱們蜘蛛宮四絕之刑,斷其口舌,廢其雙目,殘其手足,使其口不能言,眼不能見,手不能書,足不能行……”

江雨舟見這紅臉大漢一味偏向自己,正覺驚疑不解之際,三陰手如閃電般攻來。

紅臉大漢見狀叱喝一聲,也在指顧問攻出兩招,又把三陰手逼了回去。

“李三嘆,難道你想背叛蜘蛛宮麼?”

李三嘆沉聲一笑道:

“背叛蜘蛛宮你又能怎樣?”

“嘿,難道你真不想活了!”

“哼哼!你縱然想活,李三嘆今天也不能放過你!”

紅臉大漢李三嘆話聲落處,陡然披風一摔,抽出一條軟鞭,花啦啦信手一抖,直向三陰手當胸點去。

他招出如風,軟鞭抖得筆直,足見已用上了十足真力。

三陰手大吼一聲,身形往起一躍,軟鞭已由足下點空,乘勢翻身出掌,兩掌齊向李三嘆劈到。

李三嘆軟鞭一收,如同活蛇一般纏了過去。

他這條軟鞭上確有獨到功夫,三陰手也是不凡,剎那間人影晃動,風濤疾卷,雙方已對拆了二十來招,兀自勝負難分。

就在此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高挑人云的長嘯,李三嘆聞聲臉色大變,三陰手不禁哈哈大笑道:

“李三嘆,你知道誰來了麼?”

李三嘆神情一愕,頓時停下手來,目注江雨舟大聲催促道:

“公子快走,遲就不及了!”

三陰手身形一欺,沉聲冷笑道:

“想走麼?先把小命留下!”

江雨舟面寒似冰,驀地爆出一陣狂笑:

“想不到海天冤仇錄中,還有你這漏網小魚,你不讓我走麼!哈哈,是再好不過了!”

江雨舟此時已知自己十有八九就是十六年前的海天遺孤,哪還能容這當年毀家的仇人逍遙法外,話音一落,陡然左足向前一跨,十指齊出,奇詭絕倫地襲向三陰手吳絕。

三陰手雖見他出招離奇,但目睹他年歲如此之輕,哪會把他看在心上,冷哼一聲,雙掌閃電推出。

這老鬼目睹江雨舟手中撐天令,早已生下斬草除根之心,雙掌推出,無形中已加足十成真力,那紅臉大漢李三嘆,見狀頓時嚇得心頭狂跳。

可是,就在他心驚神駭之際,驀見人影一閃,三陰手突然爆出一聲慘號,踉蹌躥出十來步,哇地噴出一口熱血,立即倒地而亡。

江雨舟出招之奇,變式之快,使得那紅臉大漢李三嘆看得眼花繚亂,目迷五色,愕然半晌,這才神色倉皇地說道:

“想不到公子尚在人間,主人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

江雨舟知道此人對十六年前群雄夜襲海天山莊之事,一定了然於胸,正想問個究竟,遠處長嘯之聲復起。

李三嘆一聞此聲,立即神色大變道:

“蜘蛛宮黑旗令主已來,公子速走為上!”

江雨舟神情一愕道:

“不,我正要前往蜘蛛宮,找那蜘蛛宮主人,豈懼這區區黑旗令主!”

李三嘆聞言大急道:

“蜘蛛宮主人是否與十六年前之事有關,此時誰也不知,公子何必……”

“哼,縱然蜘蛛宮主人與當年夜襲海天山莊之事無關,我也要叫他將苓苓姑娘獻出才肯甘休!”

話聲一落,遠方山腳下人影一閃,突然現出三個人來,李三嘆見狀大駭,神色一變,軟鞭一抖,就向江雨舟捲到。

江雨舟見狀一愣,突聞李三嘆在鞭風嘶嘯中連道:

“公子是說昨夜那白衣少女麼?”

江雨舟見狀會意,立即還攻兩掌,微微點首道:

“不錯,她在哪裡?”

李三嘆招式一變,唰唰唰又是一連三招,一面猛攻,一面輕聲道:

“那女娃娃已被醉鄉老頑童救走,你放心吧!”

他話音落處,山腳邊那三條人影業已愈來愈近,李三嘆一面連使

眼色,一面大喝道:

“無知小輩,你膽敢殺我蜘蛛宮使者,今天還想走麼?”

這話無疑在點醒江雨舟要他速走,江雨舟怎會不知?當下心中一動,暗忖:

日來所見的這班蜘蛛使者,一個個功深力厚,堪稱武林中一流高手,這黑旗令主在武功修為上,定較這些蜘蛛使者更為深厚,苓苓既已被醉鄉老頑童救走,我何必還和他們拼命呢?

如此一想,立即狂攻兩招,哈哈大笑道;

“我若想走,你還攔得了麼?”

鳳笛一掄,圈起萬朵飛花,把紅臉大漢李三嘆一直逼退了十多步。

這還是江雨舟故做聲勢不想傷他,要不然李三嘆在這種奇詭絕倫的招式下,哪還能逃過粉身碎骨之危。

江雨舟此時急於脫離這是非之地,一招得手,人影暴起,蜘蛛宮裡的黑旗令主猶在數丈外,哪裡攔截得及,目注江雨舟快如流星,瞬息消逝于山巒之間。

江雨舟信足奔馳,耳聞身後人身已渺,齊上心來。

海天冤仇錄中那一群毀家仇人,此時潛藏三山九潭五湖四海之中,自己必須要慢慢刺探,才能討回十六年前那筆血債!

自己既是海天遺孤,則叔叔松花釣叟當年獻給賊黨的孤兒是誰?這事非找叔叔問明不可!

還有,那古墓中的人間活死人,是否就是當年被賊黨打人江底的三叔鋼腸俠士慕容烈呢?

往事,像一團亂麻,使他心煩意亂不知如何下手。

突然,在他凝神靜思中聽到一陣腳步聲,這聲音就在背後。

多日來的磨練,使他體會了江湖中的險詐,他直覺地認為身後這人,一定不懷好意!

他在心中冷笑一聲,驀從地裡翻身出掌,如同蒼鷹搏兔般閃電抓來!

他招式一出,頓覺黃影一閃,有人驚呼一聲:

“少俠,是我!”

這驚惶的聲音聽來非常熟悉,他頓時認出背後這人,正是昨夜山谷中所見,計擒七星蜥蜴的黃衣老人!

可是,這一招電閃星飛,他雖想收手業已無及。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然,那老人左掌一圈,右手疾推,攻出一招奇詭絕倫的武學,頓時把江雨舟攻勢化去。

那老人就勢退出三步,臉上冷汗淋淋,心頭狂跳不已!

江雨舟此時也感大惑不解,雙目緊盯著黃衣老人,略一遲疑,突然欺身而上,厲聲大喝道:

“你這招‘鬥牛龍光’是何處學來?快說!”

原來先前老人展出的這招絕學,正是他在古墓中學過的那招“鬥牛龍光”,江雨舟乍見之下,你說他怎會不驚,怎會不疑?

可是,那老人一見江雨舟劈頭就問此事,不由也是一愣,囁嚅半天,也未說出端倪。

江雨舟嘿嘿一聲冷笑,上步欺身,亮腕出掌閃電般向老人脈門抓去。

老人驚愕之中,不防他再次出手,心頭一凜,左手脈門已被江雨舟扣住,只覺手下一緊,江雨舟那森冷的聲音又復傳來!

“你說是不說?”

黃衣老人被江雨舟用力一逼,手臂痠痛不說,更難過的是一縷奇寒,直人心脾,心頭一凜,再向江雨舟仔細一瞧,頓時答非所問地失聲驚呼道:

“你……你就是江湖傳言的冷血人麼?”

江雨舟沉聲大笑道:

“不錯,冷血人的性格你大約有過耳聞吧?今天若不實話說出,後果如何你一定猜得到!”

他此時並未把老人所送的面具戴上,沉聲怒笑中臉上那兩道血跡亂跳,更加顯得駭人。

黃衣老人先是心頭一顫,但轉眼之間卻抗聲說道:

“傳我這招絕學之人,乃是老朽一名病人,因我治好他久年瘋癱之病,故爾以這招武學相酬,老朽只能說到此地,你若要再相逼,恕我不能相告了!”

江雨舟聽得一怔,雙目陡射奇光,說道:

“病人?他可是碣石山古墓中的人間活死人麼?”

黃衣老人聞言大驚,滿面詫色道:

“你怎知道?”

江雨舟放下手來,哈哈大笑道:

“我不但知道他是人間活死人,而且我更知道他就是當年沉入松花江底的鋼腸俠士慕容烈!”

江雨舟全是猜測之言,不想一猜中的,只聽那黃衣老人神色連變,終於大喝一聲:

“你既然知道此事,那就不用生離此地了!”

他雖然驚駭於江雨舟的那神奇武功,但此刻竟像發瘋似地雙掌猛揮疾拍,全力向江雨舟攻出三招。

江雨舟察言觀色,已知這黃衣老人定與三叔鋼腸俠士有舊,是以才肯這般為他守秘,當下閃身一躍,避開來勢,然後飛快地亮出胸間那塊玉佩道:

“你可識得此物麼?”

黃衣老人正想二次攻來,但一見玉佩,頓時停身驚呼道:

“撐天令?”

江雨舟微微點首。老人更是滿面驚愕!

“你……難道就是當年松花釣叟獻於賊黨的海天遺孤麼?”

“老人家說得大致不錯,不過我二叔松花釣叟獻於賊黨的並不是我!”

“是誰?”

“此事目下難明,此時還請老人家趕快帶我去見三叔鋼腸俠士一面!”

老人哈哈大笑道:

“善有善報,海天有後,我杏林醫隱十六年來白替古人擔心了!少俠,隨我來吧!”

春風拂面,金鶯織柳,江雨舟隨著杏林醫隱,走入一片杏林花如雪,落花掩映的茅舍。

可是,茅舍空空,竟已失去了鋼腸俠士的蹤跡,在臨窗書桌上,留下一張墨跡未乾的水雲箋,上面寫道:

“蒙兄身冒百險取來七星蜥蜴之膽,使小弟多年沉怨一朝而明,本待聽命小憩數日,但每一念及十六年前兄長滅門之禍,頓覺五內難安。仇蹤迷離,猶待詳察,但江心月忘恩負義殊堪痛心,小弟此次北上,誓必先取老賊之首,以祭大哥在天之靈!”

江雨舟對自己身世此時雖還無法找到確證,但十有八九已明自己即是海天遺孤,如此三叔這十六年來,被武林人士交攻,實在全是不白之冤,萬一三叔鋼腸俠士一旦遇上,不分皂白地打了起來,無論傷著哪個,豈不都是千古恨事!

他如此一想,頓時坐離難安,匆匆一飯之後,立即辭別杏林醫隱,就想即速登程。

他身形剛出茅舍,突然想起杏林醫隱醫理精明,自己何不問問苓苓那雙失明的眼腈是否有救呢?

誰知他把此事說出之後,杏林醫隱竟然連連擺首道:

“據我所知,紅花婆子所施之毒,乃是取自雙尾金蠍,老夫雖然知道解毒之方,無奈靈藥難求,也是枉然!”

江雨舟一聽苓苓那雙眼睛依然有藥可醫,頓時心中大喜,急急說道:

“什麼靈藥?難道比七星蜥蜴之膽還難麼?”

杏林醫隱略顯遲疑道:

“要解雙尾金蠍之毒,只有六翅銀蜂之蜜,此物雖無七星蜥蜴兇殘,但卻是有主之物,只怕不易到手!”

江雨舟冷傲之性立發,頓時嘿嘿冷笑道:

“我就不信天底下還有弄不到的東西。那主人是誰?老人家說來聽聽!”

杏林醫隱輕籲一聲:

“提起六翅銀蜂的主人,江湖中大大有名,他就是威震邊陲輪迴寺的主持!”

江雨舟一聞“輪迴寺”幾字,立即想起那點自己殘穴的紅衣喇嘛,不禁雙眉一揚,高聲怒笑道:

“哈哈,輪迴寺,他如不把六翅銀蜂蜜獻上,我江雨舟非把他們趕盡殺絕不可!”

他雖然戴著一副俊俏面具,看不到臉上煞氣,但話聲依然是冷傲刺骨,聽得杏林醫隱心頭直打寒噤。

落花無語,杏林寂寂,江雨舟去遠,杏林醫隱發出一聲嘆息:

“八魄移情,寒晶易血,再加上滿身重仇,一腔血恨,看來冷殘老魔屠盡天下的願望,真要實現了!”

江雨舟像是一顆煞星,出世未久,就在偌大武林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他離開了杏林約莫一日時光,便即到達了鄂西重鎮。

在這裡,他發現了一名可疑人物,這人面罩黑紗,但卻氣宇軒昂,步履如風,怪的是他雖在行人眾多之處,依然不肯取下蒙面紗巾。

經過三日跟蹤,江雨舟得到了兩點答案:

第一,這人是武林人物,並且身懷絕藝,非一般江湖人物可比。

第二,這人在此似乎有所等待,至於等誰,此時還不得而知。

自第三天黃昏時分,蒙面人出鎮而去,察其眼色,似乎隱含怒火。

江雨舟哪肯錯過這種機會,立即悄悄地隨後跟了下去。

這人出得市區,立即放開腳步,撲奔正北而去。他步履沉穩,身軀飄動時又快又疾,衣袂凌風獵獵作響。

江雨舟想不到此人功力如此之高,心頭暗暗驚詫,雙肩一擺,便也放開腳步趕了下去。如此行約頓飯時光,那人已到達一座山崗之上,驀地腳步一剎,閃電般轉過身來。

江雨舟於他相跑總在三十丈左右,一見那人止步回身,立即雙臂

一抖,如同射星般落入一片草叢之中。

他應變奇速,總算沒被那人看到。當下屏氣凝神,由草叢中偷眼細看,只見那人目注來路,恰像有所等待一般。

江雨舟想探人家底細,只好耐下性子等待。

眼見夕陽銜山,暮靄四合,不禁有點兒心焦,就在此時,突聞那人發出一聲冷笑。

這一聲冷笑入耳,江雨舟就知他定有發現,輕輕地轉臉一瞧,只見來路上風馳電掣般馳來兩騎健馬。

馬行漸近,頓時把馬上人瞧得清清楚楚。

領先一人,闊嘴巴,塌鼻樑,外帶一雙死魚眼,雖僅四十來歲,卻顯得老氣橫秋。

後面馬上,跨著個尖嘴削腮的老頭,背插一支似刀非刀的怪門兵刃,神情兇橫無比。

兩騎馬來到山腳下,那蒙面人突然冷笑一聲,兩掌怪異絕倫地一場,立即尖風嘶嘯,直向馬頭上湧到。

呼呼一陣馬嘶,兩馬四蹄昂起,小老頭飄身而下,那闊嘴巴大漢卻像死豬般“叭”的一聲摔了下來。

江雨舟心知好戲業已開始,果然,那大漢站起身形,立即揚聲怒罵道:

“是哪一個不開眼的東西,膽敢暗算我巴東雙虎,還不乖乖地替我滾出來麼?”

江雨舟一聞巴東雙虎幾字,剛覺心中一動,蒙面人業已由山崗上飛掠而下,他身法快捷已極,看得江雨舟又是心中一動。

蒙面人站定之後,嘿嘿冷笑道:

“巴東雙虎,這十多年來你倆可好麼?”

闊嘴巴大漢神色一怔,小老頭陡然欺身而上,陰惻側地冷笑道:

“閣下是哪路朋友,須知此地不是你撒野之處!”

蒙面人哈哈大笑道:“巴東雙虎,三大爺哪敢撒野,不過我想問你件事情,答得好,留

你個全屍,答得不好,哼,可就莫怪我心狠手辣了!”

巴東雙虎也是一方梟雄,哪能被人如此奚落,聞言連聲怪笑道:

“朋友好膽氣,像你這種狂妄之人,我巴東雙虎不是第一次碰上,套你一句話,問得好,我把你一刀兩段,問得不好,哈哈,那你就嚐嚐巴東雙虎拿手好菜七刀分屍的滋昧!”

小老頭話聲中雙眼兇光四射,話音一落,已把那柄似刀非刀的怪門兵器取到手上。

蒙面人雙目連轉,突然縱聲大笑道:

“好!你聽著吧,我問你,十六年前夜襲海天山莊,首謀之人是誰?”

蒙面人話聲一落,笑意倏斂,雙目光芒四射,直盯著巴東雙虎,似要刺人二人胸中。巴東雙虎頓時一震。

江雨舟此時陡然醒悟,怪不得巴東雙虎幾字如此熟悉,原來全是海天冤仇錄中有名之人,他正想縱身而出,突聞巴東雙虎齊聲說道:

“朋友,你究竟是誰?”

江雨舟也想見見這蒙面人的面目,聞言急忙真氣一沉,又把將要撲出的身形縮了回來。

落日餘輝,流雲四舞,蒙面人嘿嘿冷笑道:

“二位真不知我是誰麼?”

小老頭冷笑一聲:

“江湖中像你這種人物,真是車載斗量,巴東雙虎哪裡記得許多!”

蒙面人嘿嘿冷笑一聲:

“既然如此,那你就瞧瞧吧!”

話音一落,陡然唰地一聲,快捷無比地扯下那幅蒙面黑紗。

江雨舟只能瞧清那人側面臉形,雖覺有點面熟,但卻實在無法辨出是誰,可是巴東雙虎一見此人,卻像乍遇蜿蠍一般,驚啊一聲,反身就逃。

蒙面人是誰?他問十六年前夜襲海天山莊之事作甚?江雨舟心中升起了一片疑雲。

江雨舟正對蒙面人感到無限驚訝之際,巴東雙虎業已調轉身形,如同喪身之犬般倉皇逃去。

可是,蒙面人一見巴東雙虎轉身圖逃,頓時唰地一聲,重新掩上面部黑紗,然後身形一長,閃電雷奔般攻出兩掌。

兩掌攻出,慘號連聲,巴東雙虎同時噴出一股血箭,身形一陣搖晃,“啪”的倒下而亡。

蒙面人快似星火般翻轉巴東雙虎屍身,仔細一瞧,不禁神情一怔,終於沉哼一聲:

“虛有其名的東西,便宜你了!”

話聲落處,雙手嗖地一抖,巴東雙虎的屍身立被摔出五丈,頓時粉身碎骨,血雨四濺。

江雨舟看得心頭大震,蒙面人突然狂笑一聲,放足疾奔,江雨舟略一遲疑,立即隨後趕去。

暮色蒼茫中,江雨舟到達了江邊渡口,可是蒙面人業已登上小舟揚帆中流,轉瞬沒入浩渺煙波之中。

三天過去了,江雨舟再沒見到那蒙面人。

可是,一連串發生的事情,卻使他急於找到那蒙面人!

第一天,他聽說蜀中雙鳥被人擊斃在江邊蘆葦之中。

第二天,三手飛花在關帝廟前被人剖腹剜心。

第三天,驚人的事情接踵而來,那雄踞西南的烏風鬼手金全,被人大卸八塊掛在城皇廟旗杆上。

最令江雨舟驚奇不已的,是這這幾人均為海天冤仇錄中有名之士,他幾經思量,知道這暗施殺手的人物,一定就是日前擊斃巴東雙虎的蒙面客!

他心中感到一陣氣惱,他認為這人膽敢妄殺海天冤仇錄中之仇家,乃是存心於己作對,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這蒙面客!一定要問明他與己作對的原因。

他在城鎮裡搜索。

夕陽西下,倦鳥歸林,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他在江邊疏林裡,重新與那神秘怪客相遇!於是,一場驚險的場面立即展開,江雨舟像是有千仇萬恨般地攔住了那蒙面人沉聲冷笑道:

“蜀中雙鳥是你殺的麼?”

蒙面客神情一怔,立即冷哼一聲道:

“不錯!”

江雨舟向前緩跨兩步,雙眉倏地一揚:

“三手飛花呢?”

蒙面人神情冷漠地嘿嘿一笑:

“你想為他們伸冤麼?”

江雨舟神情激動,怒聲大唱道:

“如此看來,將烏風鬼手金全大分八塊之人也是你了!”

蒙面客哈哈大笑道:

“難道他還不該殺麼?”

江雨舟一聞自己苦苦搜尋的仇家,竟在數日之內被這蒙面客一一殺死,不覺怒火上升揚眉大喝道:

“雖然該殺,但還輪不到你來下手!”

蒙面客笑聲一簽,寒聲大喝道:

“我已經下過手了,你又能怎樣?”

江雨舟突然冷笑一聲:

“那你就代他們償還當年舊帳吧!”

身形一晃,陡地欺進三步,左掌反掄,右手直出,一奔蒙面客腰肋之間,一取蒙面客胸前三陰重穴。

他雖然沒練過點穴之法,但般若鳳笛上的奇招,沒有一招一式不是指向人身穴道,端的是奇詭絕奧,凌厲無比。

蒙面客見狀一凜,陡然身形一沉,欺身、旋體、避招、出掌,一招兩式,閃拒兼備,也是勁氣排空,怪異難測。

這兩人俱是武林罕見的怪招,一式攻出,俱感無法拆解,不由同

時大愕。

不過江雨舟一腔傲氣,雖然無法拆解,卻仍不顧一切地硬攻了上去。

可是,那蒙面客卻就不同了。他知道這一擊之下,雖可把江雨舟立斃當場,但自己卻也無法生離此地。

於是,就在那千鈞一髮的時候,突然招式一撤,閃電般退出八步。

虧得他及時抽身,總算避免了兩敗俱傷之局。

江雨舟一招走空,也覺察到先前危機迫在眉睫,神情一愣,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江水滔滔,疏林靜寂!

江雨舟緊盯著蒙面人!

一個面罩黑紗,一個戴面具,誰都看不到對方的廬山真面目,但四目相接,蓄勢以待,誰也不敢搶先出手。

突然,一聲長笑,打破了當前的緊張空氣,江雨舟倏地欺身而出,雷厲風行地連攻五招。

這五招絕學展出之際,但見人影搖晃,指風呼嘯,如同風掃長林,枯葉萬片,天羅地網般齊向蒙面人罩下。

在這種凌厲的攻勢下,委實是難以招架,但,蒙面人卻非同凡響,見狀長嘯一聲,也河海翻騰般攻出九掌。

這九掌招招真力貫注,狂猛無倫,奧妙處較般若鳳笛上武學略遜一籌,但狠猛之處似乎猶有過之。

轟轟轟連聲爆震,江雨舟於蒙面客同時後退八步,雙方一怔之後,重新陷入苦思之中。

經過這幾招力拼之後,兩人心中有數,雙方攻力恰在伯仲之間,一著失機,足以鑄下彌天之恨。

此時夕陽西下,江水揚波,雙方正在相持不下之際,突然,左側山頭上現出一條人影。

蒙面人眼光與那條人影一觸,立即退後兩步,嘿嘿冷笑道:

“年輕人,你真要和我拼個死活麼?”

江雨丹冷哼一聲:

“你怕麼?”

蒙面人突然大笑一聲:

“我怕你不敢打賭!”

“打賭什麼?”

“等我與那老鬼結清當年舊帳之後,咱們約定時間,找個地方,著著實實地較量一下!”

蒙面人說話之間,用手一指左側山頭上的人影。

江雨舟見狀大笑道:

“你若死在那人手下叫我怎辦?”

蒙面人哈哈大笑:

“假如真個如此,你再找那老鬼算帳好了!”

江雨舟冷哼一聲:

“你說得不錯,我就在此等你兩個時辰,等到月上東山之時人還不來,我就到那邊山頭找你,不過那時我要找到你,你也就不用活過三天!”

這兩個可謂針鋒相對,話聲落處,蒙面人已如流星一般,直向左側山頭馳去。

霞飛日落,夜黑天低。

江雨舟先還看到左側山頭上人影起落,而後日落星升,終於看不見半點人蹤,他枯坐無聊,不由摸出那支般若鳳笛就唇輕吹。

他功力深厚,此時輕輕吹來,頓時傳出一陣清越之音。

他本不解音律,信口吹來音調異常刺耳,聞之令人心煩,若與日前苓苓姑娘相較,真有南轅北轍之別。

可是,笛音一起,江雨舟立即渾忘自我,只覺笛上百鳥迴翔飛舞之際,隱含自然音律;展翅剔翎之間,俱是難測之音,不覺真氣一沉,吹奏間又加上三分真力。

怪異笛聲,掀起了一陣清風,在午夜中嫋嫋飄蕩,幾乎掩蓋了那滔滔東逝的江水。

幽暗的夜空似升起第一顆寒星,慘淡的光芒由疏林中射照在江雨舟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上,在清秀的面具下,看不到那兩條令人心悸的疤痕,可是,那一雙冷傲的眸子裡,卻發散出令人顫慄的寒流,就像是夜空裡的星辰,在夜色下閃閃生輝。

笛聲愈來愈覺刺耳,到後來竟掀起了陣陣狂濤,使得群樹搖晃,木葉飄零,滿地亂石,凌空起舞。

繼而梟啼鳥叫,百獸亂竄,大有河翻海揚之勢。

江雨舟功力精進之速,固然令人心驚,但般若鳳笛之妙用卻也難測高深,以這種絕世奇珍,誰見了不想據為己有!

於是,就在江雨舟專心吹奏之際,有兩條人影,在沉沉的夜色裡,如同幽靈一般向他逼了過來。

笛聲鼓動風濤,使得這兩人前進時異常困難,就像是逆水行舟,緩慢異常;到達三丈內外之後,更見身形搖晃腳步踉蹌。

可是,重寶當前,這兩人豈肯輕易離去?但見人影一矮,倏忽間接連幾晃,已至江雨舟五步之內。

此時江雨舟閉目聚神,鼓氣力吹,仍如未見一般。

這兩名偷襲的人物,見狀心頭狂喜,不約而同地左掌一揚,右手快如閃電一般,直向江雨舟手中風笛抓去。

眼看招式落處,就將笛失人亡。

突然,那刺耳的笛聲一變,頓時聲浪澎湃,狂濤疾卷,如同斷崖飛瀑,冰山乍解,轟隆疾卷而來。

那暗中偷襲的兩名江湖人物,不但攻出的的招式全被笛聲逼回,並且氣血激盪五內如焚,心神一凜再也立足不穩,慘號一聲,如同射星般摔了出去。

江雨舟眼看就可參透般若風笛之秘奧,突然被這兩聲慘號驚醒,神情一愣,笛聲嘎然而止。

雙目過處,但見遍地殘枝,滿山落葉,就在那殘枝落葉之中匍伏著兩條人影;幽暗的月色裡,人影蠕動了一下,但緊接著又是一聲慘號。

左邊那人雙足一蹬,哇地噴出一灘黑血,當即氣絕而亡;右邊那人勉強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踉蹌而去。

江雨舟神情一怔,突然醒悟,這兩人定是被自己笛聲激起的勁氣所傷。

可是,笛聲雖然狂猛絕倫,但這兩個匍伏之處的樹木依然完整如初,怎會……

哼!可見先前在自己潛心吹奏之際,這兩人曾經欺進身來,而且至少接近到五步之內。

這兩人為何要偷偷地接近自己?

江雨舟心念及此,就知道這兩人定是想奪那支鳳笛而來,頓時冷哼一聲,霍然站起身形。

他本想追上此人,加上一掌,但身形立起之後,突見缺月高懸,早已爬上東山,頓時想起了蒙面人之約。

蒙面人為何此時還不來?難道他真已藉機逃去了麼?

江雨舟一想蒙面人藉機逃去,頓時怒火上升,冷笑中轉過身來,穿林越巖,飛馳而去。

那人死裡逃生,不禁倒抽一口涼氣,目視江雨舟消逝於蒼涼夜色之中,那脫殼靈魂這才重新入竅。

經過半盞茶工夫,江雨舟內力似乎又進一層,身形起落,健步如飛,轉眼登上左側山頭,正待仔細搜尋之際,突然耳畔傳來一聲冷笑:

“你既非貪生怕死,那就存心覬覦龍符重寶了?”

這聲音冷厲中隱含怒火,江雨舟入耳就知是出於蒙面人之口。

這話音一歇,另一個熟悉的聲音立即說道:

“三弟不要誤會,當年之事,實在是因為賊黨太強!”

江雨舟只覺這聲音入耳驚心,尚未會過意來,就聞蒙面人的聲音嘿嘿冷笑道:

“嘿嘿,賊黨雖強,但若我二人聯手力拼,至少也可以多殺幾名仇家!”

“三弟你身負重創,愚兄也恰於前一日因為釣取松江火鯉而真力

耗去大半,縱然拼死一戰,頂多也只能多殺幾名賊黨而已,到終了還不是同歸於盡麼?”

這人聲調蒼涼,語音憂傷,江雨舟聽完之後,立即辨出正是自幼相依為命的叔叔松花釣叟江心月,正待縱身而出,那蒙面人之聲又復傳來:

“呸,虧你還有臉說出這種話來,寧為玉碎,不作瓦全,你把大哥遺孤拱手獻賊,縱然多活幾年有何益?”

江雨舟聽至此處,再把日來所見之事略加衡量,立時醒悟這蒙面人定是三叔鋼腸俠士慕容烈,他二人所談之事,也就是十六年前那宗武林疑案,當下略一遲疑,又把剛要撲出的身形停了下來。就在此時,那蒙面人話音一轉,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

“論你而行,縱然千刀萬剮,也不足報償大哥待你之情,但大哥在世之時,一向寬厚仁慈,我若過份迫你,生恐大哥泉下難安,也罷,看在當年結義之情,你自己動手吧!”

江雨舟知道自己身世之謎,眼前即可揭開,當下身形微抬,悄悄地看了過去。

此明月色正高,但見疏林空隙處有兩條人影,一立一坐,相距約有八步左右。滿地殘枝敗葉,碗口粗細的松柏折斷數十餘株,顯見出兩人曾經作過一番激戰。

那坐在地上的人影,衣衫破敗,胸前血漬殷殷,似乎已負重傷,雖然面目瞧不甚清,但江雨舟已可辨出正是松花釣叟江心月。

至於站在對面之人,衣衫上也染滿了血漬,此時面紗已落,日光照射下,輪廓分明,氣豪豪邁,與潛隱古墓中的人間活死人十分相象。

江雨舟身世之謎。

松花釣叟忠奸之辨。

這兩宗武林懸案,全待松江釣叟自己來作交待,江雨舟心頭怦怦亂跳,兩眼緊盯著場中,似乎大氣也不敢透!

果然,鋼腸俠士話音一落,松花釣叟突然爆出一聲朗笑:

“哈哈,三弟,愚兄雖然挨你一掌,但能有你這樣俠心義膽的兄

弟,實在足慰此生了!”

鋼腸俠士冷冷一笑:

“你當日若能冒死一戰,我兄弟未嘗不可上追古人,只可惜……

你若再不自裁,可不要怨小弟手下無情了!”

“三弟,難道你真把愚兄看得如此無情無義麼?”

“小弟縱然不信,怎奈事實俱在!”

松花釣叟慘然一笑:

“三弟,你當我十六年前獻給賊黨之嬰兒,真是大哥遺孤麼?”

江雨舟聽得心頭一震!

鋼腸俠士也愕然叱喝道:

“難道不是麼?”

松花釣叟露出一絲得意的苦笑:

“三弟,愚兄實對你說,當年獻予賊黨之人,實是愚兄犬子……”

江雨舟聞言只覺轟地一聲,心頭猛震,懵懵懂懂幾疑此身是夢。

鋼腸俠士慕容烈驚怔不已,陡地蹲下身形喝道:

“二哥,你這話可是當真麼?”

“愚兄豈是口是心非之人?”

“那你怎不早說?”

“當時強敵當前,愚兄怎敢洩露,可是你急怒攻心,不顧重傷之體,冒死力戰,終被賊黨擊下松花江滔滔洪流之中,十六年來,愚兄隱跡潛蹤,只當人天永隔,卻不料今日還有重逢之時!”

鋼腸俠士聞言,兩眶熱淚如江河倒瀉,順腮而下,終於大吼一聲,那蹲著的身形一下仆倒在松花釣叟的腳前,聲嘶力竭地叫道:

“慕容烈自負肚膽照人,若與二哥相較,實如細流與江海,差一點

兒變成個千古罪人,叫我九泉之下如何去見大哥的英靈?”

松花釣叟淡淡一笑:

“三弟,自己手足,何必介意?倒是……”

鋼腸俠士未等他把話說完,突然站起身形,沉聲說道:

“大哥血海之仇未報,小弟不敢以死相殉,此時先斷一臂,以消這

十六年來心中對二哥不敬之罪!”

鋼腸俠士話音一落,陡然舉起右掌,閃電般向自己左臂上斬去。

松花釣叟知他心性耿直,說到必做,眼看救援無及,不禁心頭凜駭,厲聲大喝道:

“三弟,你發瘋了!”

可是他話聲出口,鋼腸俠士掌臂業已相接,眼看這俠膽照人的慕容烈,一條左臂就要斷送在自己手下。

突然,身後一聲驚呼,一股剛烈無比的勁氣猛向鋼腸俠士撞來。

鋼腸俠士慕容烈覺出來人功力極強,身形一轉,招式倏變,兩掌快如閃電,齊向來人推去。

但聞一聲轟然巨響,鋼腸俠士被震得身形搖晃,肢下連退三步,驚愕中抬頭一看,只見月光下站著個冷漠的少年。正是先前與己相約之人,頓時雙目一睜,連聲冷笑道:

“你真想為死去的那幾名老賊報仇麼?”

他認定這少年是我自己踐約而來,誰知話音一落,少年突然“嗖”

的一聲摘下了臉上面具,雙膝一跪悲聲說道:

“舟兒參見二位叔叔!”

鋼腸俠士聞言一愕;松花釣叟霍地站起身形,向前連行數步,微微一嘆道:

“三弟,這就是你當年捨命相救的大哥遺孤,你不認識了麼?”

鋼腸俠士雙目閃動,滿面驚詫道:

“他……怎……”

江雨舟面上兩道血痕,顯得醜惡無比,難怪鋼腸俠士不敢相認!

松花釣叟長嘆一聲:

“這全是愚兄失算,一心想重覓龍符,尋求至寶,好讓他繼承大哥英名,是以十六年來未敢輕易傳其一招武學,不想就在我返故居搜尋那失落的龍符之際,他竟……”話聲至此一頓,突然沉聲說道:

“舟兒,你三叔當年甘冒奇險,舍死相救,趕快謝過救命之恩!”

江雨舟尚未答言,鋼腸俠士業已沉聲說道:

“三叔匹夫之勇,差點兒誤了大事,若非二叔以親子相救,此時哪有你的命在?趕快謝過你二叔才是!”

,江雨舟見這兩位叔叔義薄雲天,俱都不肯以恩惠自居,不由感激涕零道:

“兩位叔叔對舟兒俱有天高地厚之恩,舟兒縱然粉身碎骨,也覺難償萬一,舟兒決心走遍江湖,殺盡當年毀家之仇,找尋那為我替死的兄長,然後奉養兩位叔叔以終天年!”

鋼腸俠士嘆息一聲:

“我慕容烈百死餘生,巧入人間活死人之墓,十六年埋首苦修,終靠杏林醫隱之功,得複本來功力,只可恨人海滄桑,往事如煙,當年那些仇家業已無法記清了。”

江雨舟站起身形,聞言沉聲道:

“侄兒不久之前巧遇中條雙傑,蒙他相贈一本海天冤仇錄,敢請兩位叔叔過目!”

鋼腸俠士把那本海天冤仇錄翻閱一遍,不禁連聲唏噓道:

“想不到他們兩個倒全是有心之人,不過當日夜襲海天山莊者為數逾百,這其中難免掛一漏萬,尤其是那幾名功力絕高的蒙面人,不知究竟是哪路人物!”

松花釣叟聞言接過海天冤仇錄,飛快地翻閱一遍,也不禁雙眉緊皺道:

“這些人雖然都是江湖一流人物,但卻無法力抗大哥那超神入化的劍法,看來其中委實另有主謀之人!”

鋼腸俠士雙眉一皺,沉聲說道:

“據小弟推想,群賊夜襲海天山莊,無非是為了那塊龍符,江湖傳言,冷殘老魔把那方龍符截為四段,分送紅塵四絕,看來……”

“三弟說得不錯,抱殘守缺誰肯甘心,這主謀之人定是紅塵四絕之一!”

“哼!蒼穹書賢被焚在前,大哥遭難於後,看來那主謀之人若非南王,就是北霸。”

“愚兄混跡韋家,十年刺探,不得線索,似乎北霸成份甚小,南王嫌疑較大!”

“武林之中,能與大哥一較高低者,除去紅塵四絕之外,還有西域輪迴寺的班達喇嘛,也不可忽略了他!”

江雨舟聽得目迷神馳,半晌之後,才聞松花釣叟長嘆一聲道:

“今日重逢,本當小聚數日,怎奈重仇未雪,寢食難安,由此時起,三弟即往南荒刺探南王行蹤,賢侄可赴西域輪迴寺密查,老朽重赴松花江畔,設法取回那沉入江心的龍符,順便查訪北霸動靜!”

鋼腸俠士輕應一聲:

“二哥說得極是,小弟這就先走一步!”

他說走即走,話音一落,人影電射而去,倏忽之間已至八丈開外。

松花釣叟遙呼一聲:

“此去旨在暗查,若非萬不得已,慎忽顯露本來面目,三月之後在此重聚,千萬不要忘了!”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04:46


第九章 月色下的苓苓

江雨舟目送鋼腸俠士去遠,便也辭別松花釣叟,直奔西域輪迴寺,臨別之際,松花釣叟叮囑他兩件事:

“第一:他本是紅塵四絕中海天劍聖之子,但此時仇蹤密佈,尚非認祖歸宗之時,尤其是他面上血痕,手中鳳笛,最易暴露身份,是以面具宜戴,鳳笛宜藏。

第二:八魄金粟確有移情伐性之害,所幸那塊撐天令也是人寰奇寶,若能貼肉收藏,足收微效。”

月落星沉,夜暗如漆。

松花釣叟去遠了,江雨舟默然卓立,感到一陣黯然,他這才懊悔沒有向兩位叔叔詢問青城一鳳究竟與己有何關係。

透明前的黑暗過去了,天邊透出一線晨光,江雨舟重新戴上面具,撲奔西方而去。

輪迴寺,聳立在萬山之中,神秘而恐怖,不要說中原武林人物不知其高深,就是身處西域之人,也沒有誰知道寺中詳細情形!

四月,高原上吹起火樣的烈風,江雨舟冒著撲面風沙,來到了藏邊,他打算在高山掩映裡,去找尋那神秘的輪迴寺!

輪迴寺在哪裡?他面對綿亙不斷的山巔,感到一陣悵然!

正在他滿腹躊躇之際,突然,廣闊的草原上馳揚起一陣煙塵,十多匹健馬飛馳而來。

馬上人個個身高體大,一襲又厚又大的長袍,幾乎把身形全都包起,就連面上,也為了掩蔽草原的風沙,而罩上一層厚厚的面紗。

江雨舟一眼之下,就瞧出馬上俱是藏邊土著,心中一喜,邊忙趨前施禮道:

“請問幾位,可知去輪迴寺的道路麼?”

他自從得悉自己身世之後,心性似乎已經較從前平和甚多,話聲落處,突然想到這些人怎懂中原語言?

誰知他剛念及此,那為首之人竟然答道:

“客官問那個輪迴寺之路麼?那就隨我們一起走吧,我們都是為輪迴寺中喇嘛採購日用物品之商旅!”

江雨舟見這人一口漢話說得非常流利,不由大喜過望道:

“既然如此,待我到達輪迴寺之後,重重謝你就是!”

那人聞言喜不自勝道:

“此時天色尚早,客官先進點兒飲食,然後再走吧!”

說完解下鞍畔水壺,恭恭敬敬地送了過來。

江雨舟正覺口渴無比,見狀毫不考慮地接將過來,張口就飲!

那人目注江雨舟,眼中露出一片難以捉摸的神色,直至江雨舟把那中之水飲盡,突然哈哈大笑道: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闖來,小狗,你睜開眼睛瞧瞧大爺是誰?”

江雨舟聞聲愕然抬頭,只見那人話音一落,嗖地一把扯下了蒙面黑紗。

那人扯下面紗之後,立即露出一副青慘慘的驢臉,綠豆眼,吊梢眉,陰險無比地冷笑不絕。

江雨舟雖然看出他絕非邊疆土著,但卻不知在何處見過,當下冷哼一聲道:

“你是誰?”

那人雙眉一豎,狂笑道:

“大爺行不改姓,坐不更名,獨霸川東的陰手秦光就是!”

江雨舟微微一怔:

“你打算怎樣?”

“我打算取你狗命!”

“哼哼,你能說出個道理來麼?”

“無知小狗,一月之前,在鄂西被你笛聲暗算之人,你就忘記了麼?”

江雨舟神情一怔,喝道:

“那夜月下偷襲之人,就是你麼?”

陰手冷哼一聲:

“還有我兄弟陽手秦明,可惜他已被你這小狗用笛聲暗算身亡,嘿嘿,皇天不負苦心人,多月跟蹤總算如願以償,小狗,你還想逃麼?”

江雨舟一聞陽手秦明幾字,頓時心頭一動,陡然憶起海天冤仇錄中所記的陰陽手,當下猛一欺身,厲聲喝道:

“你兄弟可就是江湖傳言的陰陽手麼?”

陰手秦光嘿嘿一笑:

“小狗,算你還有點兒見識,只是此時知道有點兒太晚了!”

江雨舟一聽眼前之人,果然就是海天冤仇錄中所記的陰陽手之一,不覺雙目圓睜地喝道:

“秦光,十六年前夜襲海天山莊之事,你還記得麼?”

陰手秦光被問得心頭一驚,情不自禁地向後連退兩步,滿面詫色道:

“你問這事作甚?你……你是誰?”

江雨舟嗖地一聲摘下了面具,沉聲說道:

“你沒聽說過我麼?”

面具一除,江雨舟那副臉色委實有點兒嚇人,兩道縱橫交叉的疤痕,隨著心情的憤怒在臉上跳躍,一雙冷厲絕倫的眼神,射出令人心悸的寒流。

駿馬連嘶,那群人見狀全都情不自禁地韁繩一勒,向後各退數步,陰手秦光更是心頭狂跳道:

“你……你是冷血人?”

“不錯!”

“海天劍聖是……”

“那是先父!”

陰手秦光一見跟前之人,就是近來震撼江湖的冷血人,早已嚇得心頭狂跳,再昕說這冷血人乃是劍聖之子,立即心下一寒,機伶伶地直打冷顫。

江雨舟見狀再次欺進一步,喝道:

“當年首謀之人是誰?快說!”

他話音一落,突然也不自覺地打個寒顫。

陰手秦光看在眼裡,突然雙眉一跳,怯意立消,揚聲大笑道:

“冷血人,別人怕你,我陰手秦光可不怕你,告訴你,你已服下了藏邊毒藥九步斷腸散,縱然知道當年主謀之人,又怎樣?”

江雨舟聽得心頭一凜。陡然欺身又進一步:

“你這話可是真的麼?”

“大爺騙你作甚?你已走過三步,再有六步就將斷腸而亡,趕快交待後事吧!”

江雨舟試一運氣,果覺腹中隱隱作痛,不禁心頭一凜。

陰手秦光見勢一勒韁繩,向後又退三步,詭笑道:

“冷血人,九步斷腸散毒中之毒,若無輪迴寺中六翅銀蜂蜜,縱然華佗再世也無法救你了!”

江雨舟聞言之後,在失望中立即升起一股怒火,當下冷笑一聲,陡然欺進三步,揮起一拳,直向陰手秦光擊去。

他功力之純,果真不同凡響,雖然相隔甚遠,但一拳擊出,陰手秦光立即應聲而起,人吼馬嘶,擲起一陣黑濛濛的灰沙。

陰手秦光摔出八步,哇地噴出一口熱血。

座下那匹健馬則側臥在灰沙裡,七竊流血氣絕而亡。

此時只要江雨舟欺身追擊,陰手秦光定然難逃一死,可是,那九步斷腸散委實毒辣無比,江雨舟連行六步之後,頓時腹絞痛若割,再有三步,就將斷腸而亡,他如何還敢輕舉妄動?

陰手秦光似乎看透了此中情形.強忍心頭傷痛,用手一抹嘴角血

跡,嘿嘿冷笑道:

“小狗,你來吧!不怕死你儘管過來!”

江雨舟雙眉一揚,正待再次欺身擊掌,和他來個同歸於盡,但突然間心念一動,指著身邊與秦光同來的那夥人道:

“秦光,可不要忘了你這夥同黨仍在我掌力範圍之內,你若再不肯說出當年主謀之人,我就要拿他們開刀了!”

那夥人在江雨舟與陰手秦光交手之際,一直愣愣地看著他們,顯出驚愕不解之情,此時江雨舟話音一落,陰手秦光突然揚聲大笑道:

“好,你下手吧,這夥蠢牛在三天之內,敲去我十錠黃金,你不下手,等會兒我也要下手的!”

江雨舟聞言仔細一瞧,一點兒不錯,馬上人穿著打扮,實在全是地道邊疆土著,不由心頭大恨,當下牙根一咬。

他恨起來哪還管後果如何?默計陰手秦光此時興已相距不足十丈,自己雖還只有三步壽命,但若奮力衝進是可躍出七丈,然後全力出掌,縱不把對方立斃當場,也可將其人擊成重傷。

突然大喝一聲,陡然飛身疾起,一下躍出三丈。

眼看再有兩躍,就可到達陰手秦光身前,可是,就在他身形落地,第二次尚未躍出之際,突然哇地噴出一口鮮血,身形搖晃,差點兒翻身栽倒。

陰手秦光哈哈大笑道:

“小狗,你想知道當年夜襲海天山莊主謀之人麼?”

江雨舟調息一口真氣,冷哼一聲:

“你如實說,我今天就饒你一死!”

“嘿嘿,我若不說,你真殺得了我麼?”

“我還有兩步可走,兩步之後全力出擊,不見得你逃得了!”

“那你就試試看。”

江雨舟哪裡還能忍得下心頭之火,大吼一聲,驀地騰身而起,這一次全力一躍,竟然欺進三丈以上。

眼看再有一步,江雨舟固然要百毒攻心斷腸而亡,陰手秦光也萬

難逃出他最後的全力一擊。

但就在千鈞一髮之際,突聞耳畔傳來一陣高呼:

“年輕人,快點兒住手!”

江雨舟一步躍進,但覺心頭一蕩,逆血亂躥,聞聲立即停了下來。

陰手秦光額角上冒出一絲冷汗,抬眼望去,只見遠處奔來兩條人影,一名又矮又肥的老頭,帶著個白衣少女。

秦光在江湖上也是有名人物,但一見這老頭之後,立即臉色一變,轉身就跑。

“秦光,你想跑麼?人跑了可得把命留下!”

人隨聲起,掌出如風,快如電閃雲飄,直向陰手秦光擊去。

陰手秦光身形不算太慢,但與老頭相較真有云泥之判,尚未走出三步,已覺勁氣罩體,倉促中心頭一凜,反手擊出一股陰森森的冷風。

雙掌一接,頓時冷哼一聲,雙目暴睜,搖搖晃晃地倒地死去。

這功力絕頂的老頭你說是誰?原來就是那玩世不恭的醉鄉老頑童!他一掌擊斃陰手秦光之後,不禁連連跌足道:

“啊,可惜啦,這東西怎地這樣無用!”

醉鄉老頑童轉過身來,那一班隨同陰手而來的土著,被嚇得調轉馬頭如飛而去。老頑童走到江雨舟身前,說道:

“年輕人,你真服下藏邊奇毒九步斷腸散了麼?”

江雨舟此時跌坐地上,強忍腹中絞痛,說道:

“我不但服下九步斷腸散,並且業已走過八步,再有一步,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他說完之後,不禁露出一陣黯然之色,那站在醉鄉老頑童身後的苓苓姑娘,頓時秀眉一揚道:

“義父,你和誰在說話啊?是江哥哥麼?”

醉鄉老頑童微微點首道:

“不錯,就是前次救過你的江哥哥!”

天真純稚的苓苓姑娘,聞言不信地問道:

“江哥哥,你說你要死了麼?”

江雨舟昕她純真的言語之中,隱含無限關切之情,不禁露出一絲苦笑道:

“不錯,我只要再走一步,就要死了!”

苓苓睜大了那雙無法見物的眼睛道:

“要是坐在這裡不走呢?”

江雨舟微微嘆息一聲:.

“那樣也許能支持一段時間,不過也不會太久!”

他話聲至此一頓,倏地仰起頭來,向醉鄉老頑童道:

“老人家,我臨死之前求你辦件事情,不知可肯答應!”

醉鄉老頑童嘆息一聲:

“年輕人,有什麼事人就說吧!”

江雨舟沉思半晌,黯然說道:

“我死之後,請你將今日之事,轉告松花釣叟與鋼腸俠士!”

“松花釣叟?鋼腸俠士?這兩人久已絕跡江湖,年輕人,你知他們還在人間麼?”

“在,他們都還好好地活在人間!不久之前我還見過,只是從今以後……唉!老人家,請告訴他們,就說我江雨舟……不,就說我楚雨舟今生不能報答他們兩位的深思了!”

“江雨舟?楚雨舟?年輕人,你究竟是誰?”

江雨舟顯露出一絲慘笑:

“我麼?將死之人,沒有隱瞞的必要了,我就是海天劍聖之子,江湖傳言中的冷血人!”

醉鄉老頑童聽得神情一怔:

“劍聖之子?年輕人,你此時可千萬死不得!”

“生死在天,豈能由人?”

“你耐心等候一下,我到輪迴寺去問問那些喇嘛,他們生長藏邊,定然知道此物解救之法!”

江雨舟聽得心頭一急道:

“怎麼,你與輪迴寺中的喇嘛有舊?”

陰手秦光曾說輪迴寺中六翅銀蜂蜜可解九步斷腸散之毒,如果醉鄉老頑童與輪迴寺中喇嘛有舊,則事情還有可為!

可是,他話音一落,醉鄉老頑童驀地冷哼一聲:

“這些不通人性的蠻牛,誰會與他們有舊?我為求取他一杯六翅銀蜂蜜,費盡三年心機,才算弄來他們所要的交換之物!”

江雨舟聞言,不由大失所望,知道醉鄉老頑童此來,一定是為了苓苓那雙眼睛,六翅銀蜂蜜如此難求,自己怎能啟口?

醉鄉老頑童見他遲疑不語,忙道:

“年輕人,你耐心等候,明日此時我一定趕回就是!”

話音一落,陡然拉起苓苓姑娘,喝道:

“苓兒,走!”

苓苓姑娘出乎意外地秀髮一甩道:

“義父,你自己去吧,我要在此地陪伴江哥哥?”

江雨舟慘然一笑,醉鄉老頑童已如電射星飛,轉眼消逝於荒煙蔓草之中。

流霞滿天,暮靄四合,草原裡風沙疾勁,煙塵四起。

江雨舟目注藍天,心中有說不出來的難過,落日銜山煙雲如圓,這大好世界,只要自己再移動一步,就將人天永隔再無相見之日了。

他想起舍子相救的叔叔松花釣叟!

他也想起了義薄雲天的叔叔鋼腸俠士!

這種天高地厚之恩,再無酬報之日了!

海天冤仇錄中的群賊,尚有大半逍遙法外;毀容奪愛的孫北斗;負心背盟的韋驪珠,還有那狂悖任性的中原九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

哼!這如海之仇,似天之恨,此生也只好付諸流水了!沉默的空氣裡,苓苓姑娘嬌聲道:“江哥哥,你怎不理我啊?”

江雨舟凝望著她真摯的面容,微微一嘆道:“苓苓,你真是好孩子!”

苓苓似乎不知江雨舟心頭的憂愁,展顏一笑道:

“你喜歡我麼?”

江雨舟看著她解語嬌花般的笑容,嘆道:

“我喜歡你,我一見你就恨不得和你終身廝守,可是現在……”

“現在你討厭我了?”

“我怎麼討厭你呢?只是現在已經太晚了!人間的路我已走盡,擺在眼前的只有通往陰曹地府的道路了!”

“你一個人走麼?”

江雨舟滿腹憂愁,被她這天真無邪的言事一掃而空,不禁揚眉一笑道:

“這還要別人來陪麼?”

苓苓幽幽地說道:

“我想陪你,又怕義父太孤單了。唉,真煩死人了!”

江雨舟冷傲的心性,也不禁被這小妮子純摯之情所動,當下豪氣勃發地笑道:

“苓苓,不要難過了,在我將死之前,想再聽你吹一次笛子,你肯麼?”

“是那支有很多飛鳥的笛子麼?好!拿來吧!”

日落了,原野裡吹來拂面冷風,寂靜的空氣裡,飄蕩起一陣柔和的笛聲,像是慈母的呼喚,令人沉醉,令人嚮往……

江雨舟呼出一口長氣,憂鬱哀傷,似乎都隨著柔和的笛聲消逝了!

夜風,飄起苓苓的秀髮,一股泌人心脾的幽香,透人江雨舟的鼻端,他凝望著月色下的苓苓,端莊,柔媚,像是一尊女神!

他忘記了傷痛!

他忘記了自己是個將死之人!

他仰望著藍天裡閃耀的繁星,銀河兩岸,那傳說中的牽牛織女,正在遙遙相望脈脈傳情呢!

他凝視一下秀髮飄動的苓苓,心田中漾起一陣說不出來的甜蜜,

可是,這甜蜜的感覺,轉瞬間便即消逝了!因為他想到,自己已是將死之人了!

煩惱,取代了先前的甜蜜,他皺起了眉頭:

“苓苓,不要吹了!,’

苓苓驚愕地停了下來,眨動著那雙視而不見的眼睛。

“怎麼?我吹得不好麼?”

“不,你吹得太好了,只是我有件事情問你!”

“什麼事啊?”

“你練過武功嗎?”

“沒有!”

“你吹我這支笛子,不覺吃力麼?”

“吃力?很好玩嘛!我摸著那些小鳥,它們嘰嘰喳喳地叫,根本用不著我費一點心思,好玩極啦!

“那麼我把這笛子送你好麼?”

“好!啊,不好!”

江雨舟見她言辭矛盾,不解道:

“你不是很喜歡麼?怎麼不好呢?”

苓苓淡淡一笑,平靜地說道:

“我是喜歡,可是我拿去你沒有玩的了!”

江雨舟見她一片純真,不覺把心中冷傲之氣全部化去,柔聲道:

“這笛子我吹起來難聽死了,並且我已是將死的人了,還要它何用?”

“江哥哥,你真的要死了麼?”

“我騙你幹什麼呢?”

“唉!可惜義父太老了,我不能陪你一起死!這樣吧!你死了之後,我把你帶回三本谷,放在房中那張石榻上,每天為你吹兩次笛子,好麼?”

這樣殘酷之事,在她純真的口中說出,不但絲毫沒有悽慘的感覺,反而聽得江雨舟心中升起陣陣溫馨,連道:

“苓苓,你真太好了!我現在真想馬上就死,好和你永遠廝守!”

話聲一落,突然原野裡傳來一聲冷笑:

“既然如此,那你就趁早吧!”

話聲一落,夜空中一群黑影,飛快地奔了過來。但見塵灰四起,轉眼來至目前。江雨舟抬眼一望,原來正是日間跟隨陰手秦光的那班土著,不過在這夥人身前,卻多出個身形奇矮的老頭。

這老頭身高僅有三尺,但胸前花自鬍鬚倒有一尺五六,月光下臨風飄蕩,令人如同置身小人國一般。

江雨舟飛快地由苓苓手中取回那支鳳笛,沉聲說道:

“你是誰?”

小老頭一見江雨舟手中鳳笛,顯得神情一愕道:

“哈哈,我當是誰敢在草原上撒野呢!哼,原來竟是鳳笛傳人,小夥子,你可敢與我大戰三百合麼?”

江雨舟冷哼一聲:

“矮鬼,難道我還怕你不成?你出手吧!”

小老頭哈哈大笑:

“小夥子,我高原矮叟怎會佔你這種便宜,你先出手吧!”

江雨舟可不知高原矮叟是誰?聞言冷哼一聲:

“我此時興致不好,你既不肯出手,那就請回吧!”

高原矮叟大笑一聲:

“小夥子,你真不肯出手麼?”

江雨舟冷冷地說道:

“我不肯你能怎麼樣?”

高原矮叟雙目連轉,突然揚聲大笑道:

“我就不相信!”

話音一落,突然欺身疾進,兩掌閃電抓出。

別看他身形奇矮,身法可真快得出奇,江雨舟見他先行出手,驚愕中揚起一聲冷笑,正想出招應敵。

但突然聞高原矮叟身形一變,兩手閃電一般轉向苓苓抓動,等到

江雨舟發覺,苓苓已被高原矮叟抓住,並且剎那間退出八步。

江雨舟頓忘厲害,大吼一聲,正想振身而起。

突然,耳畔傳來苓苓一聲驚呼:

“江哥哥,你不要動!”

江雨舟聞言真氣一沉,又把將要站起的身形坐了下來。就在這.起一落之際,胸腹間又是一陣絞痛,差點兒昏了過去。

高原矮叟見他依然端坐不動,不由大愕道:

“好小子,咱們走著瞧吧!我看你能在此地坐上三年不成!”

說畢向那夥隨行之人,嘰裡瓜啦一陣,然後帶著苓苓姑娘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江雨舟見狀正想二次抬身,苓苓姑娘的話聲又復傳來:

“江哥哥,你千萬別動,等我義父回來再說!”

焦急的聲音,如同流星劃空,轉眼消逝在草原裡。

江雨舟凝視著漸去漸遠的人影,欲追不能,差點兒氣昏了過去。

露重霧濃,蟲聲低泣。

焦急、落寂,使他重新燃起了冷傲的火焰,他似乎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憤恨,一種難以捉摸的煩惱。

夜盡天明,原野盡頭,升起一輪金色的朝陽,把死寂的世界帶來一番新生的氣象!

可是,在江雨舟心中,卻感到格外的焦急,他不時凝望著遠處,盼望著醉鄉老頑童快速歸來,生、死,能很快地給他個答案。

一次,兩次,接連不斷地失望,使他恨不得騰身而起,走完人世間那最後一步路。

但就在他將要沉到絕望的深淵底部時,醉鄉老頑童回來了,他望著江雨舟,開心地笑道:

“年輕人,你運氣不壞,班達喇嘛說六翅銀蜂蜜就是那九步斷腸散的解藥,來,你快服下吧!”

他摸出一隻指頭大小的玉瓶,關心地送到江雨舟口邊,一股觸鼻香氣,透入江雨舟心頭,使他感到無比地舒暢。

吃下去,就可從死神手中逃回,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可是,他若把醉鄉老頑童費盡三年心力,方才弄到手的靈藥吃下,苓苓姑娘豈不永無重見天日之期了麼?

他思量至此,立即冷傲地一擺頭:

“老人家,我江雨舟已是垂死之人,何必浪費這種稀世靈藥,你快點追到苓苓,替她醫治那雙失明的眼睛去吧!”

醉鄉老頑童聽得一怔:

“苓苓?人呢?”

江雨舟羞愧無比地嘆息一聲:

“都怪我江雨舟無能,她已被高原矮叟擄走了!”

於是,把夜間情形詳說開遍。醉鄉老頑童聽完大笑道:

“年輕人,為了苓苓,你此時可真非服下這瓶蜂蜜不可了!”

“為什麼?”

“你知那高原矮叟是怎等樣人麼?”

“不知?”

“這老鬼生性兇殘,武功絕高,若不急速趕去,苓苓那條小命只怕難保了!”。

江雨舟聽得心中大急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趕快去吧,不要因為我這將死之人誤了大事!”

醉鄉老頑童雙眉緊鎖,嘆道:

“年輕人,我老頭平日自負極高,但此時卻知絕難抵擋那矮鬼十三式迴天手,你如不肯幫忙,咱們就一起死吧!”

江雨舟豪笑連連道:

“老人家,我若非身中奇毒,縱然粉身碎骨又有何懼?怎奈此時力不從心……唉……”

“嘿!年輕人,你如真肯相助,就請飲下這瓶中三滴六翅銀蜂蜜,只要你功力一恢復,我二人聯手,不怕不能把苓苓救回!”

江雨舟沉思半晌,突然冷哼一聲:

“既然如此,那我遵命,只是我所負太多,只怕今生無法報償了!”

說畢取過那瓶六翅銀蜂蜜,就唇一飲而盡。靈藥入喉,立即運用丹田真力,在體內運行一週,腹中一陣雷鳴,轉瞬解上一灘黑水。

醉鄉老頑童見狀哈哈大笑:

“年輕人,好了,咱們走吧!”

話聲中邁步如飛,撲奔西北而去。

江雨舟死裡逃生,感激莫名,邁動身形緊追不捨。

醉鄉老頑童一身功力,在武林中僅較紅塵四絕稍遜,比之九大門派的掌門人只高不低,但此時與江雨舟全力相較,竟然是半斤八兩,一口氣奔出十來裡,誰知一轉臉,江雨舟仍然緊隨身後。

老頭兒心中暗暗驚愕,立即決定了一件事,忙向江雨舟道:

“年輕人,你看我那義女如何?”

江雨舟微微一愣,即道:

“人間仙子,今世難求!”

“你不嫌她雙目失明麼?”

“我要重入輪迴寺,為她求取六翅銀蜂蜜!”

“靈藥難求,更何況為時日久,縱有六翅銀蜂蜜,恐怕也難使她重見天日了!”

“縱然她五官俱失,仍舊是人世間最美的姑娘!”

“假如我把她嫁你,你肯答應麼?”

江雨舟聽得一震,忙道:

“我這副臉容哪裡配得上她!”

醉弱老頑童冷哼一聲:

“容貌如何,她已無法再見,我看你這全是推托之詞!”

江雨舟遲疑半晌,突然雙目一睜道:

“既然老人家不棄,我……”

“你怎麼樣?”

“我答應永遠愛她,至死不渝!”

說完立即拜了下去。

醉鄉老頑童哈哈大笑,一把將江雨舟拉起,大叫一聲:

“孩子,快來吧!”

身形一轉,拖著江雨舟,直向左側山谷中躍下。

谷下之霧飄飄,深不見底,嚇得江雨舟心頭一凜。

江雨舟被醉鄉老頑童拉下深谷驚愕中猛一提氣,突覺雙足業已落地。

原來這座山谷初看白雲繚繞,深不可測,但實在說來卻並不太深,雙足落實後老頑童扯著他一陣疾跑,約有盞茶時分來到谷底一座峭壁下,突然身形一停高聲大叫道:

“矮鬼!你把我女兒藏到哪裡去了,快點兒送出來!”

峭壁上虯松交錯,野草怒茁,本來是一片靜寂,但醉鄉老頑童話音剛落,突聞峭壁半腰傳來一聲大笑:

“是誰竟找到鎖雲嶺來了,難道就不知我矮鬼的規定麼?”

這聲音雖然不高,但卻宛如金石,嗡嗡震耳。

江雨舟真不相信這聲音是出自高原矮叟之口,心下一怔,醉鄉老頑童已應聲大喝道:

“矮鬼,我就是衝你那臭規矩來的,你今天要傷著我女兒一根頭髮,我不活劈了你才怪!”

話音一落,山崖雜樹間狂笑突起:

“啊!原來是你這醉鬼來了,當年賭棋較酒我兩各勝一局,不想輪到比試武功之時,你竟一躲就是三年,今日突然出現,大約是練成什麼絕學了吧?”

一條人影,如同星丸跳擲,由峭壁閃電奔雷般疾馳而下,剎那間到達谷底。此時天色漸高,雲霧已淡,江雨舟一眼之下,已看出正是昨夜劫走苓苓的高原矮叟。

高原矮叟此時也見到了江雨舟,神情一愣,驀地冷笑一聲:

“哼,我說你三年來藏頭露尾,為什麼今天竟敢闖上我鎖雲嶺來,哈,原來是仗著鳳笛傳人的聲勢啊!”

醉鄉老頑童哈哈大笑:

“矮鬼,你說誰是風笛傳人?”

“醉鬼,你還想瞞我麼?這小鬼身藏般若風笛,不是那禿驢的傳人是誰?”

江雨舟一聞此言,頓時冷笑一聲:

“不錯,我就是風笛傳人,你打算怎樣?”

高原矮叟哈哈大笑:

“二十年前,老和尚以三十四招引風笛勝我十三式迴天手……”

江雨舟冷哼一聲:

“你心裡不服麼?”

“哼,有這麼一點兒!”

“不服又該如何?”

“既然老和尚不肯出面,那就只有請你代表令師與老朽比試比試,看看我回天十三手是否真敵不過你般若風笛引風三十四招?”

醉鄉老頑童知道高原矮叟十三式迴天手詭奧無比,江雨舟縱然真得風笛絕學,但終究年歲尚輕,絕非其敵,因此未等江雨舟開口,立即插言道:

“矮鬼,咱們當年講好棋酒武三局定輸贏,如今三局中棋酒兩局均已試過,現在輪到較量武功,你若想借口推託那可不成!”

他存心搶在江雨舟之前出手,是以話音一落,立即右拳猛揮,直向高原矮叟擊了過去。

他功力雄渾無比,掌勢擊出,划起呼呼勁風。高原矮叟陡地身形一閃,反手疾撩,詭奧無比地連攻三招,巧妙絕倫,把對方來拳一下化去。+

這兩人功力全都絕高,醉鄉老頑童以功力深厚見長,高原矮叟則身形飄忽,步法快捷,平心而論,只能說是半斤八兩功力悉敵。

這情形看在江雨舟眼中,不由心頭大動,暗忖:

剛剛醉鄉老頑童要我服那六翅銀蜂蜜時,曾說他絕難力敵高原矮叟的十三式迴天手,可是此時看來……

嗯!一定是老人家怕我不肯服用,這才故意如此說法,他不惜把

三年苦求而得的靈藥拱手送我,我江雨舟豈能坐視不管?

思量中驀地冷哼一聲,雙掌一分,猛向場中撲去。

醉鄉老頑童與高原矮叟業已連拼九招,正在雙方驚愕之中,突見江雨舟飛身撲到,不約而同地招式一撤,各各退後三步。

高原矮叟身形一穩,立即揚聲大笑道:

“醉鬼,你們兩個一齊上吧!”

江雨舟冷哼一聲:,

“矮鬼,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高原矮叟一聞江雨舟語帶譏諷,頓時兩眼一瞪道:

“好狂的小子,當年老和尚也沒有對我如此放肆,你有多大氣候,竟敢不把老夫放在眼下?”

他似乎怒火燒心業已無法忍受,單掌陡地一揚,飄飄搖搖,徑向江雨舟胸前拍下。

醉鄉老頑童驚呼一聲:

“年輕人,當心了!矮鬼這招‘隻手迴天’……”

他如此為江雨舟擔心,實在有點兒多餘,就在他話音未落之際,江雨舟陡地身形一旋,雙臂疾抖,兩掌倒拖,猛向來掌截去。

這一招鳳笛奇學,委實凌厲狠猛,高原矮叟看得心頭一凜,陡地身形一縮,向後疾退五步。

醉鄉老頑童看在眼裡,寬心頓放,不禁呵呵大笑道:

“矮鬼,這一招‘青鳥撩雲’使得地道吧!”

高原矮叟臉色連變,終於冷哼一聲:

“哼!三十四招引鳳笛,這起首一式練得再純又有何用?”

江雨舟冷笑一聲:

“那你就看看有用的如何?”

身形一挫,快如電射星飛,倏忽之間,連展三招奇學。

這三招俱是般若鳳笛上的絕招,在凌厲迫人的勁風之中,隱含令人難測的變化。

醉鄉老頑童看得高興已極,大笑不絕。

高原矮叟到底不愧雄視邊陲的好手,心中雖驚,手下可不敢絲毫大意:招式一變,已讓那稱譽江湖的迴天手盡情施展,掌影縱橫,指顧間也還攻三招。

高原矮叟一向就以招式詭奧見稱武林,此時碰上江雨舟的鳳笛奇招,也是怪異難測,但聞勁氣罡風回肇激盪,四掌未接,業已連換九招。

九招之後,雙方同時攻出一招詭奇絕怪的招式,同時心頭一凜,不約而同地飛身退後八尺。

場中空氣一靜,四目互視,蓄勁待機。

江雨舟覺出,高原矮叟功力之深,較之終南王五先生。少林了塵大師似乎還要高出一籌。

高原矮叟也是驚愕莫名,覺得眼前這少年乃是平生勁敵,招式之奇.似乎不在當年風笛主人之下。

醉鄉老頑童在兩人默默相對之際,突又雙眉一揚,哈哈大笑道:

“矮鬼,鳳笛奇招果真不敵你迴天手麼?”

高原矮叟輕哼一聲:

“這小鬼雖有青出於藍之勢,但認真說來,也只有鴻鵠乘風、紫燕凌波兩招,較老夫迴天手……”

“如何?”

“哼!你認為這小鬼勝得了我?”

“哈,你自己心裡有數!”

高原矮叟哪肯心服,聞言狂吼一聲,驀地側身而進,猶如狂風驟雨一般,但見萬千掌影一齊指向江雨舟下盤。

江雨舟見狀長嘯一聲,驀地飛身而起,指掌拳交互攻出,身形尚未落地,業已連攻五招。

高原矮叟此時所展之武功,固然是迴天手最最凌厲的幾招,江雨舟還擊的手法,更是般若鳳笛上無上絕學。

正在二人各出奇招,同感震駭之際,突聞山崖之間傳來一聲嬌

呼:

“下面誰在打架啊!”

這聲音入耳,就知是那純真的苓苓。醉鄉老頑童一抬頭,高原矮叟與江雨舟也同時停下手來,六目齊揚,只見峭壁上幾株杆乾枝飛的虯松之間,站著一條嬌俏人影,正自蓮步凌虛,款款欲下呢!

在場三人,誰都知道苓苓是有目實盲的睜眼瞎子,見狀不約而同地驚呼一聲:

“苓苓,你快別動!”

醉鄉老頑童在先,江雨舟、高原矮叟居後,月色下三條人影如同驚鴻倒射,由峭壁底部疾升而上。

三人之中,醉鄉老頑童起步在先,高原矮叟輕功一道,在武林中又是別樹一幟,迥異群倫,瞬息之間,江雨舟業已落到後方。

高原矮叟就要趕上醉鄉老頑童,他心中一急,突然引吭長嘯,飄身而起,但見兩臂倒掄,如同大雁飛翔,快似流矢掠空,由高原矮叟與醉鄉老頑童頭頂閃電掠過。

這種曠絕古今的身法,不但驚世駭俗,就連這兩位見聞博雜的武林怪傑,也不禁心頭一怔,驚愕莫名地停下身來。

高原矮叟目注江雨舟越崖疾上,突然搖頭嘆息一聲:

“想不到白駒過隙身法,竟有如此之快,看來當年老和尚實在手下留情了!”

他說的老和尚,當然就是二十年前的鳳笛主人了,不過江雨舟這些武功、身法,俱是鳳笛上潛移默化而來,根本就不知道風笛主人與高原矮叟比武之事,甚至連白駒過隙身法也是第一次聽到。

他閃電般撲到苓苓姑娘身邊,又驚又喜道:

“苓苓,那矮鬼沒有怎樣你麼?”

苓苓似乎大出意外,神情一怔,嬌笑道:

“啊!江哥哥,是你麼?你好了?”

江雨舟見她答非所問,但言語間流露出對自己的關切,不由感激萬分道:

“謝謝你,苓苓,我好了。那矮鬼沒欺侮你麼?”

苓苓顯得一臉愕然道:

“矮鬼?是誰啊?你是說我師父麼?”

“不,不是你師父,他是昨晚將你擄來此地的矮老頭!”

“嘻,那就是我師父嘛!”

江雨舟聽得一怔,醉鄉老頑童與高原矮叟業已跟蹤而至,只聽醉鄉老頑童陡然腳步一剎喝道:

“矮鬼,你真把這丫頭收在門下了麼?”

高原矮叟冷哼一聲:

“你能收她作女兒,難道我就不能收她為徒兒?”

“哈哈,誰說不能?我醉鬼雖已傳了她無上內功心法,替她紮下了練武根基,但卻自知一套太白拳,施展出來如同瘋魔,女兒家實在不宜學,今天你矮鬼肯把視如性命的迴天手傳她,不是求之不得麼?”

“我收你女兒為徒,你是答應了!”

“答應,答應,哪有不答應之理,只是你這作師父的既然收下徒兒,卻怎地硬要和徒婿拼個你死我活呢?”

高原矮叟聽得一震:

“醉鬼,你什麼時候把女兒許給風笛傳人了?”

醉鄉老頑童神秘一笑:

“就在你收徒之際,難道你心裡不服麼?”

高原矮叟嘆息一聲:

“既然是一家人,我矮子還假充什麼面子,說真的,我一向不肯服人,二十年前雖然輸給鳳笛主人一招,仍覺得是一時疏忽,誰知先前與少俠較量之後,才知鳳笛主人當年業已手下留情,不說我不是鳳笛主人敵手,就是他這位傳人,我也無法勝他。”

醉鄉老頑童昕著哈哈大笑道:

“矮鬼,你又錯了,這位江少俠根本就不是鳳笛傳人!”

高原矮叟又是一驚,醉鄉頑童見狀沉聲說道:

“矮鬼,你不信麼?說起江少俠的身世……嗯,矮鬼,難道你就不知我無酒不談心麼?”

高原矮叟聞言哈哈一笑,立即把三人引進松後一座石洞之中。

莫小看這座石洞,裡面真是寬敞宏偉,充滿了寶氣珠光。

落座用酒之後,江雨舟把自己身世略述一遍,建才鄭重其事地說道:

“前輩久居此地,可知十六年前群賊夜襲海天山莊之際,輪迴寺中的班達喇嘛可曾參與其事麼?”

高原矮叟沉吟半晌,答道:“群賊夜襲海天山莊之時,班達喇嘛曾派人來此邀請老朽對弈!”

“前輩去了沒有!”

“老朽不但去了,並且還在輪迴寺中一連盤恆三日!”

“哼,縱然班達喇嘛沒有參與其事,我也要去輪迴寺走上一趟!”

醉鄉老頑童聽得一怔道:

“班達喇嘛,武功深不可測,你去作甚!”

江雨舟豪氣凌雲,沉聲說道:

“我要向班達喇嘛索取六翅銀蜂蜜,為苓苓療治失明的雙目!”

眾人聽得一驚,苓苓更是連聲喚道:

“江哥哥,你千萬不要去,義父說班達喇嘛的六翅銀蜂蜜要有龍符才肯換呢!”

江雨舟聞言,知道自己所服之物,定是醉鄉老頑童用那塊自武當石牢中所得的龍符交換而來,也就是說自己能夠死裡逃生,乃是醉鄉老頑童三年牢獄生涯換來的。

思量至此,頓時心中既感動且慚愧道:

“老人家對江雨舟恩同再造,我如不能取得六翅銀蜂蜜,使苓妹盲目復明,尚有何顏立身天地之間?’’

話一落,也不待醉鄉老頑童回答,立即翻身奔了出去。他身形之快,大出眾人意料之外,等到醉鄉老頑童跟蹤而出,他已消失在莽莽群山之中。

醉鄉老頑童恐他有失,於是要高原矮叟照顧苓苓,也匆匆隨後趕去。

陽光像一片黃金,灑在渺無邊際的草原上。

江雨舟不知輪迴寺究竟在何處,奔馳了兩個時辰,終於躊躇地停了下來,前面是高山,後面是草原,輪迴寺呢?

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身後馳來兩條人影,這兩個身臨切近,江雨舟冷笑一聲,陡然欺身攔了過去。

你說這兩人是什麼打扮?原來這兩人俱都身著大紅袈裟,足蹬牛皮高靴,一見之下,就知是藏邊紅教喇嘛。

江雨舟欺身而出,兩名大喇嘛同時一怔,陡地停了下來,不約而同地向江雨舟掃視一眼,立即大聲喝道:

“你這小鬼攔住佛爺作甚?”

這兩名域外喇嘛,一口漢話居然流暢異常。

江雨舟聽在耳中,頓時冷笑一聲:

“你們是輪迴寺裡的麼?”

兩名喇嘛齊聲怒喝:

“該死的畜生,既知佛爺是輪迴寺裡的怎麼還不閃開!”

江雨舟那副俊秀的面具,自從昨日取下之後,至今還未戴上,聞言雙眉一豎,面上兩道疤痕亂跳,寒聲說道:

“告訴我,輪迴寺在哪裡?”

為首那名喇嘛嘿嘿冷笑一聲:

“瞎眼小狗,竟連輪迴寺也不知道,你看那邊山腳下不是麼?”

江雨舟抬眼望去,果然數里外高峰之下,一片金壁輝煌的廟宇,當下冷笑一聲:’

“論你言行,就該處死,看在指路的情份,姑且從輕發落,各斷一手吧!”

話音一落,兩名喇嘛同時厲吼道:

“不睜眼的小狗,你給我躺下!”

話出掌出,兩人同時怪奧絕倫地攻出一招。

這兩名喇嘛橫行高原,哪知江雨舟的厲害,招式攻出,但覺眼前人影一閃,頓時“咔”地一聲,攻出的兩手已被江雨舟齊腕砍折。

江雨舟掌傷兩名喇嘛,只覺壓抑在心頭的那股恨火,多日來才得充分發洩,心中痛快無比,就在連聲厲號中狂笑一聲,直向輪迴寺奔去。

輪迴寺廟宇巍峨,白牆金瓦,迎著金色的陽光閃閃生輝。門前豎著一雙高插雲表的旗杆,杆上三丈來長的金幡,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江雨舟來至廟外,雙目向四下一掃,立即沿著廟外石級大步而去。

石級盡頭,廟門兩邊站著四名又高又大的喇嘛,這四名喇嘛,對大步而來的江雨舟就如未見一般。

江雨舟未至四人五步之內,四人依然一言不發,江雨舟再也忍不住心頭之火,腳步一停,沉聲冷笑道:

“你們幾個全是死人麼?”

這四名喇嘛似乎不懂江雨舟之言,略一遲疑,突然同時輕哼一聲,四掌擊出,猛向江雨舟抓來。

這四人掌勢攻出之際,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似的,上下左右,各取一方。

江雨舟見狀大怒,陡然雙掌一分,用了八成以上的真力,猛地橫掄了過去,只聽轟轟連響,四名喇嘛同被震出五步,江雨舟不屑的冷哼一聲,由廟門中一閃而入。

江雨舟身入輪迴寺突聞“當”地一下鐘鳴,知道寺中人業已發現自己,當下冷笑一聲道:

“班達禿驢,你再不出來,我就要打進去了!”

話音一落,突聞耳畔傳來一聲冷哼:

“不想活你就試試!”

江雨舟聞聲大怒,長笑一聲,突然猛上兩步,掌勢一揮,直向置在當門那座石鼎擊去。

“轟”!一聲震耳欲聾的巨聲,把那隻重量逾千斤的石鼎一下掃開,如同隕星飛墜,把大殿中一座巨佛擊得粉碎。

江雨舟似乎怒氣未消,正待二次出掌。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05:29


第十章 六翅銀蜂蜜

突然,身後一陣暴喝,頓時現出十六名年輕的喇嘛,在這十六名年輕的喇嘛之前,是一名年逾七十又瘦又高的老喇嘛。

這老喇嘛卓立當場,凝視江雨舟嘿嘿冷笑道:

“小施主橫闖輪迴寺,毀佛傷人,難道就不怕報應麼?”

江雨舟仰面大笑:

“報應,嘿嘿,這就是班達禿驢當日廢我一腿的報應!”

老喇嘛沉哼一聲:

“小施主出言放肆,烏魯可要以佛法懲治於你了!”

江雨舟仰面大笑道:

“大言欺人的禿驢,我今天就是特意來領教佛法的,你有多少道行,趕快施展吧!”

烏魯喇嘛為輪迴寺四大護法之一,哪能聽得江雨舟這種放肆的言語,雙目一瞪,突然身形晃動,指顧問攻出三招,踢出兩腳。

一招五式,全選的是令人難以捉摸的奇技,虛實難測,凌厲絕倫,指向江雨舟周身大穴。

江雨舟見狀一驚,腳步疾錯,也以般若風笛上的奇招,還攻五掌。

轟轟連響,碎石亂飛,江雨舟急退三步,烏魯喇嘛倒回七尺,“格格”之聲中把地下青磚踏碎十多塊。

烏魯喇嘛絕沒想到這樣一名毫不起眼的少年,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江雨舟也因對方招式怪異,功力渾雄,而感到暗暗懍駭。

場中一靜之後,江雨舟正待二次出招。

突然,烏魯喇嘛沉聲喝道:

“小施主橫闖輪迴寺究竟為何來。”

江雨舟冷哼一聲:

“在下特為討帳而來!”

烏魯神情一怔:

“我輪迴寺與中原人士向少來往,哪有欠帳可討?”

江雨舟冷笑一聲再道:

“班達賊禿上次進入中原之時,曾在碣石山中廢我一腿,難道這筆帳還不該結算一下麼?”

話音方落,陡聞廟門外傳來一聲沉喝:

“縱是活佛廢你一腿,但你連傷本寺兩名弟子,也該恩怨相消了!怎地還不離開?”

江雨舟應聲轉臉,只見一名身軀雄偉的大喇嘛,帶著先前被自己砍斷手腕的兩人,正由門外而來。

江雨舟見狀冷哼一聲:

“恩怨相消,但還有事未完,在下怎肯離開?”

烏魯喇嘛沉聲道:

“你究竟還有何事?”

江雨舟雙眉一揚,朗朗說道:

“我要索取一瓶六翅銀蜂之蜜!”

他話音一落,突聞大殿後傳來刺耳冷笑:

“六翅銀蜂蜜乃輪迴寺鎮寺之寶,三年一滴,百載半瓶,豈肯輕易予人?”

話聲之後,輪迴寺裡響起九通鼓聲,兩行年輕的喇嘛由大殿後緩緩行來,這些人各執佛器,但聞鐃鈸叮噹不絕。

這兩行喇嘛共計一百零八名,等到全部抵達場中之後,烏魯立即率領著場中喇嘛拜了下去,這時一雙身形高大的喇嘛,護衛著班達活佛緩緩來至場中。

江雨舟一見班達喇嘛,再次沉聲冷笑道:

“世間沒有無價之物,我豈肯白要你的六翅銀蜂蜜?依你老例,就以這方龍符相易!”

話聲中摸出袋裡的龍符,向班達喇嘛遞了過去。

班達喇嘛接過龍符之後,向江雨舟冷笑一聲:

“冷血人,想不到你不但傷勢復原,竟還功力大進了!”

江雨舟冷笑一聲:

“我若傷勢未復,豈肯輕易干休!”

班達喇嘛將那方龍符在手心輕輕一按,毫不經意地笑道:

“好說,好說,龍符重寶,得一足已,再得招災。出家人不敢貪心,你拿回去吧!”

話聲一落,果然把那方龍符原封不動地送還了江雨舟。班達喇嘛果真不想得到龍符麼?不,他決不肯錯過這千載一時之機!事實上在他兩手輕按之際,已運用獨門心法,把龍符上的花紋字跡,全都在掌心拓印下來。

江雨舟雖然聰慧無比,卻未想到這名動八方的活佛,竟會如此奸詐,當下心中一怔,抗聲說道:

“你不肯交換麼?”

班達活佛詭詐地笑道:

“本寺歷代相傳,六翅銀蜂蜜不賣不贈,想得之人,必須以本寺法王指定之物相易!”

江雨舟身形往前一欺,喝道:

“你要何物才肯相易?”

班達喇嘛桀桀一笑:

“說將出來,只怕施主不肯!”

工雨舟沉聲說道:

“既然六翅銀蜂蜜可以物易,除去天上的月亮在下均可辦到,你說吧!”

“是真的麼?”

“我江雨舟何時說過假話?”

班達喇嘛突然揚起一串怪笑:

“冷血人,你要想得六翅銀蜂蜜,除非以心相易!”

江雨舟聞言一震,神情一愕道:

“你……你是說要用我自己之心,才能交換到六翅銀蜂蜜麼?”

班達喇嘛臉色一變:

“你要是不願意,就請出寺!”

這出乎意外的條件,使得江雨舟愣住了!

場中變得一片寂靜,沉靜的空氣中,傳來班達喇嘛一陣陣刺耳怪笑。

卻說江雨舟往輪迴寺求取六翅銀蜂蜜,班達喇嘛故意設難,竟要他以心相易。

若以他此時對醉鄉老頑童感激之情,為了苓苓能重見天日,縱然一死又有何惜?

然而家仇未雪,壯志未酬,如此輕易一死豈能瞑目?

於是,他思前想後不禁滿腹遲疑!

炎炎勁氣吹動簷頭金鈴,傳來單調而淒涼的節奏。

班達喇嘛雙目連轉,突然揚起一串刺耳詭笑。

“小施主遲疑不決,難道是想效武林強盜江湖霄小,作那強取豪奪鼠竊狗偷之行麼?”

江雨舟聞言傲性勃發,沉聲冷笑道:

“老禿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江雨舟磊落光明可對天地,哪會如此無行?”

“那你……”

“哼哼!快把六翅銀蜂蜜取來,江雨舟這顆赤心……”

“怎樣?”

“江雨舟從不求人,此刻向你乞限半年,好清理一身恩怨,半年之後,此心任你取去就是!”

何等氣勢磅礴,且江雨舟面色凝重,輪迴寺中喇嘛精通漢語者不在少數,聞言俱都又驚又凝,就連班達喇嘛也是滿面愕然,半晌之後。

“阿彌陀佛,沙門向無誑語,小施主此話可是當真?”

江雨舟雙目光芒四射,面寒似水道:

“大丈無一言九鼎,你還想叫我發誓麼?”

班達喇嘛雖是反掌遮天的人物,也不禁為他氣雄萬丈之勢所懾,聞言神色一怔,倏地轉過臉去,對身後兩名小喇嘛用藏語吩咐幾句。

小喇嘛匆匆離去,轉瞬取來一隻小巧玉瓶。

班達喇嘛將玉瓶轉交江雨舟,顯得稱心而惋惜地笑道:

“六翅銀蜂蜜不肯為人作嫁,十滴甘液,須耗三十載時光,但能換你冷血人一顆赤心,哈哈!也算值得了!”

說完桀桀大笑。

江雨舟見蜂蜜到手,哪管他笑聲中陰毒之意,沉哼一聲,轉臉疾去。

他奔馳在風沙滿天的原野裡,想象著苓苓雙目復明的歡欣。雖然他只有六個月的壽命了,但是,他付出這寶貴的生命,畢竟是有價值的。

愛的魔力,發生了一種神奇的作用,使得他冷酷的血液裡,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溫暖,兩道縱橫交叉的疤痕,在冷漠的面容上跳躍,淒涼的笑意在風沙裡綻放。

他忘記了仇!忘記了恨!胸中充滿了一片平和!

就在他沉浸於甜蜜的美夢中時,突然耳畔傳來一陣陣怒吼:

“醉鬼,你替紅花婆子償命吧!”

江雨舟聽得一怔,猛抬頭,只見茫茫野草之中,十多條人影,正圍著醉鄉老頑童狂撲猛攻。

醉鄉老頑童揮掌猛攻兩招,哈哈大笑道:

“醜鬼,誰對你說紅花婆子是死在老夫手下?”

人群中一名黝黑的老頭,聞言大吼一聲:

“醉鬼,想不到你真沒有骨氣,紅花婆子屍身明明在你三本谷中找到,你還賴得掉麼?”

話聲中飛身撲到,閃電般連攻五招。別看他同黑鬼一般,招式卻是凌厲無比,是以憑醉鄉老頑童的那般身手,也被他纏住難以脫身。

江雨舟耳聞這黑鬼竟然攔住醉鄉老頑童為紅花婆子報仇,不由怒火上升,陡然長嘯一聲,凌空撲了過去。

白駒過隙身法快如流星飛墜,雙足尚未落地,業已閃電般攻出三掌。

奇兵突起,威力倍增,但聞轟地一聲,已把黑鬼般的老頭震出八步。

場中群賊,見狀全都心頭一怔,不約而同地身形往後一撤,江雨舟用那雙冷芒四射的目光左右一掃,沉聲喝道:

“你們都是為紅花婆子報仇來的麼?”

場中一靜,那黑鬼般的老頭終於冷哼一聲:

“此事與你無關,識時務的最好趁早離開!”

江雨舟雙眉一挑,仰面大笑道:

“黑鬼,你弄錯了,擊斃紅花惡婦的就是在下!”

醉鄉老頑童聽得一驚,急道:

“年輕人,你……”一

他知道江雨舟一旦承認是殺死紅花婆子之人,定會引起群賊圍攻,是以話音顯得非常焦急!

果然,他話聲未落,人群中突然爆起一聲狂笑:

“小狗,那你就為她償命吧!”

八條黃影,隨著話聲撲下,呼呼勁風,吹得滿地野草亂卷,威勢之猛,委實令人咋舌。

醉鄉老頑童見狀驚叫一聲:

“年輕人,當心,奪命金環乃是三湘有名人物!”

江雨舟正想出招,突聞奪命金環幾字,不覺心頭猛震,陡然左足一跨,閃電般欺出七尺。

奪命金環果真不同凡響,見狀雙肩一沉,上體半旋,雙掌連封帶閉,又復快如星火般推到!

但就在他雙掌剛剛推出之際,驀聞江雨舟冷哼一聲:

“住手!”

話聲猶如沉雷一般,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奪命金環神情一怔,情不自禁地停下手來。

江雨舟望著滿面驚愕的奪命金環,厲聲喝道:

“你真是三湘巨盜奪命金環侯彪麼?”

奪命金環不知他話中之意,雙目連轉,愕然說道:

“老夫縱橫三湘數十年,難道還能假冒麼?”

江雨舟仰面大笑三聲,喝道:

“那麼十六年前夜襲海天山莊之事你還記得麼!”

此話一出,奪命金環不由臉色大變,腳步連退,驚容顯露道:

“你……你是誰?”

江雨舟寒意徹骨地揚眉一笑:

“冷血人三字,你該聽說吧?”

奪命金環聞言向他臉上一瞧,那兩道縱橫交叉的疤痕真是觸目驚心,近來江湖上的風風雨雨,他怎會沒有耳聞?只覺心頭一懍,背脊上涼氣直往外冒。

江雨舟逼進一步,沉聲說道:

“你若能說出當年主謀之人,我今天就饒你一死!”

奪命金環話聲尚未出口,那膚黑如漆的小老頭突然仰面大笑道:

“冷血人,你問這幹嘛?你叔父松花釣叟當年能把海天劍聖之子獻於仇家,難道你今天還想……”

江雨舟一聞此言,深覺十六年來,二叔松花釣叟一直被江湖人物不齒,今天再也不能讓他受這不白之冤了!

思量及此,頓忘松花釣叟相囑隱瞞身世之事,情不自禁地大喝一聲:

“老鬼住口,松花釣叟乃是武林中曠代難逢的熱腸之士,怎會把海天遺孤獻與賊黨?”

黑皮老頭哈哈大笑道:

“事實俱在,江湖中人所共知,你還隱瞞得了麼?”

江雨舟沉哼一聲:

“聖賢豪傑之行,哪是你這種狂妄匹夫所能想象得到的!實對你說,松花釣叟當日獻與賊黨的嬰兒,乃是他親生之子!”

此言一出,不但滿場皆驚,就連醉鄉老頑童也覺驚怔莫名,奪命金環在一怔之後,驀地揚言大喝道:

“那麼海天劍聖之子呢?”

江雨舟狂笑一聲道:

“你要見他麼!哼哼,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江雨舟就是!”

話聲中臉色鐵青,雙目冷芒四射,如同利劍一般,穿人群賊胸膛。

群賊心頭一涼,驚惶失措,腳步連退。

江雨舟緩緩地轉向奪命金環,滿面冷漠地說道:

“你不肯說出當年主謀之人麼?”

奪命金環答非所問道:

“你說你是劍聖之子,可有什麼憑證麼?”

江雨舟嗖地一聲,摘下胸前那塊撐天令,向奪命金環一拋,沉聲大喝道:

“你看這是何物?”

奪命金環接住一看,頓時臉色大變,轉頭向那黑皮老頭喝道:

“江東墨客,不趁此時斬草除根,將來沒有我們活的日子了!”

江雨舟一聞江東墨客幾字,心頭又是一動,誰知就在他驚怔之際,那膚黑如漆的江東墨客,也閃電般轉過頭來,大聲喝道:

“六陽手,三才劍,你們不趕快出來,還想逃得了干係麼?”

話聲一落,人群中應聲縱出兩個人來。

頭一個赤面大漢,雙目金光閃灼,兩手紅似火,大約就是那六陽手。

另一個雙肩瘦削,形消骨立,背插一柄三寸來寬的鐵劍,不問可知,就是三才劍。

二人一出,群賊膽氣立壯,但聞叮一聲,奪命金環侯彪閃電般亮

出了那對鎮懾武林的金環,大吼一聲,分由上下各攻出一招奇詭絕倫的怪招。

江雨舟此時撐天令業已離身,無形中性格大變,只覺恨意狂湧,怒火激盪,大喝一聲,右掌業已閃電般拍了過去。

一招接實,江雨舟腳下一晃,奪命金環更被震出五步,腳步踉蹌,心頭激盪,“哇”地噴出一口熱血。

但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江東墨客和六陽手已如閃電般撲到。

江東墨客固然掌動風生,凌厲迫人;六陽手舉掌亮腕之際,更是勁氣如火,砭膚難耐。

醉鄉老頑童見狀哪肯坐視,大笑一聲,跨步疾過。

可是,江雨舟此時血冷如冰,傲氣凌雲,見狀竟然大喝一聲:

“老人家退下,讓我今天殺個痛快!”

身形一閃,業已搶在醉鄉老頑童之前,雙掌疾分,左取江東墨客,右襲六陽手,一招兩式,閃電般攻了出去。

醉鄉老頑童知他性格冷傲,見狀向左一飄,射出八步。雙足落地,但聞“轟轟”兩聲,江東墨客和六陽手齊被震出八尺,江雨舟也腳步不穩連退三步。

三才劍此時正立在江雨舟身後,哪肯錯過這種良機,狂笑一聲,劍尖倏地振起七朵金花,分向江雨舟周身罩來。

這老賊出招陰狠毒辣,看得醉鄉老頑童心下一凜,大聲驚呼道:

“年輕人,當心!”

他在一邊替江雨舟擔心,誰知話音未落,江雨舟業已閃電般欺出八步,不但避開了三才劍的偷襲,並還在電光火石之間亮出那支般若鳳笛,只聽一聲刺耳銳嘯。

場中諸人但覺心頭一凜,江雨舟笛演“鴻鵲乘風”,直指奪命金環侯彪。

奪命金環心頭一凜,雙環陡地向外一格。

江雨舟久經大敵,經驗漸豐,知道其餘三人此時定已跟蹤而上,自己若要硬攻奪命金環侯彪,定必變成四面受敵之勢。

於時心念一動,突然玉笛倒掄,狂笑轉身,腳步一跨,疾攻三招。

他猜得一點兒不錯,江東墨客等三人果已跟蹤而來,這一下轉身出招,由左右攻來的江東墨客與六陽手,頓時成了面對面的形勢,二人心頭一凜,慌不迭抽招疾退。

但三才劍原是隨江雨舟身後追襲,及至江雨舟驀然轉身,立即咫尺相對,閃躲不及,驚駭中舉劍疾架。

可是,江雨舟這三招鳳笛奇學,他哪裡能夠架得開,但聞一陣叮叮噹噹,那支劍已被絞為三段,眼前一花,胸前被江雨舟連戳七個圓孔,鮮血急射如同泉湧。

江雨舟一招擊斃三才劍,群賊心頭大凜,江雨舟把握這千載難逢之機,笛聲怪嘯,凌空橫飛,左手右笛,雙管齊下。

六陽手心頭一凜,鳳笛已至面門,未容側身閃躲,江雨舟驀地手腕一沉,立即“噗”的一聲,六陽手肚破腸流撲地而亡。

幾乎就在同時,江雨舟左掌攻出的那招“鬥牛龍光”,也由江東墨客胸頭撞到,江東墨客悶哼一聲,滿口黑血狂噴倒地而亡。

江雨舟此時一腔冷血,洶湧激盪,連斃三名武林巨寇,兀自雙目噴火,恨意未歇。

那一班江湖賊子,無不膽顫心驚,頓時人影晃動,鬨然而散。江雨舟任何人都可讓其逃走,可就是不能放過奪命金環,只聽他長嘯一聲,凌空疾起。

白駒過隙身法果真曠古凌今,奇快無倫,奪命金環侯彪剛剛逃出三丈,江雨舟業已凌空撲下,五指一探,猛可抓住了奪命金環左肩。

他恨火燒心,不知不覺中用上了八成真力,只聽“噗’’地一聲,五指破衣而人,由奪命金環肩骨中插了進去。

奪命金環侯彪自知難逃一死,猛地一咬牙根,右掌一抬,反腕就向江雨舟碰來。

江雨舟冷笑一聲,右手鳳笛一沉,疾向來掌斬下。

一聲叮噹,侯彪那支仗以成名的金環,早已脫手拋去,並且那隻手腕被鳳笛一振之下,咯嚓一聲齊腕斷去。

侯彪再兇,也不由痛得慘哼失聲,額上冷汗直冒。

江雨舟冷笑一聲:

“老賊,你還不肯說出夜襲海天山莊主謀之人麼?”

奪命金環知道不說定有罪受,頓時牙根一咬,慘呼道:

“我說,我說,當年夜襲海天山莊,主謀之人乃是……”

話聲至此一頓,發出一聲沉重的喘息。

江雨舟見狀手下一緊,嗔目大喝道:

“是誰?快說?”

他憤恨之中,那沉狠絕倫的真力,不知不覺中自五指上進出,奪命金環猛覺心頭一震,急道:

“當年主謀之人,就是……”

江雨舟見狀怒火攻心,左掌改抓為擊,猛向奪命金環背心拍下道:

“是哪個?你不肯說麼?”

欲速則不達,他急憤中力量未免用得猛了一點兒,但見奪命金環雙眼一翻,勉強說出一句:

“是……北……”

雙足一蹬,閉目而亡。。

江雨舟似乎怒火未歇,大喝一聲:

“好狡猾的老賊,死我也不能放過你!”

說罷陡地抓起奪命金環的屍身,就待……

就在此時,醉鄉老頑童已欺身而上,沉聲說道:

“年輕人,老賊已死,就放了他吧!”

江雨舟神情一怔,醉鄉老頑童已把由地上撿起的那面撐天令,替他掛在頸上。

撐天令果真是一塊天材地寶,一與皮膚接觸,頓時生出一片溫馨平和的氣息,把江雨舟那股不可遏掣的暴戾之性慢慢地化去。

他像是大夢初醒一般,望著地上縱橫倒臥著的屍身,心中升起一絲輕微的歉疚,茫然放下奪命金環的屍身,說道:

“老人家,我聽你之言饒過他了!”

醉鄉老頑童嘆息一聲,凝望著地上那殷殷血漬,半晌才說:

“靈蜜難求,輪迴寺不必去了,年輕人,隨我回鎖雲嶺吧!”

江雨舟聞言淡淡一笑:

“老人家,輪迴寺我已去過了,你看這不是六翅銀蜂蜜麼?”

說罷那隻小巧玉瓶,遞給醉鄉老頑童。醉鄉老頑童接過一看不覺失驚道:

“年輕人,班達喇嘛一向把六翅銀蜂蜜視同性命,你用何物交換,他竟送你如此之多?難道是那另外一方龍符麼?”

江雨舟慘然一笑:

“老人家不必多問了,請將此物帶回鎖雲嶺,讓苓苓重見天日,我江雨舟……咳,請恕我急事在身不能相陪了!”

他話畢身形一轉,快步疾去。

醉鄉老頑童見狀急道:

“年輕人,難道你不願看一看苓苓重見天日時的快樂?”江雨舟神情一怔。但他想到苓苓雙目復明之後,一旦發現自己那副臉容,咳,自己僅有六個月的壽命了,何必令她傷心失望呢!

於是,他深深地嘆息一聲。

“老人家,請你轉告苓苓,就說……就說半年之後……咳,此時不說,將來她會知道的,我走了!”

話聲落處,他飛快地調轉身形,直向茫茫草原中馳去。

荒草萋萋,風沙盈野。

風沙裡隱約傳來醉鄉老頑童的呼喚,江雨舟心頭微微一動,但他終於下定了決心,牙根一咬,轉瞬消逝於荒煙野草之中。

他到哪裡去?

他要回到碣石山下,青龍河畔,去切實調查一下韋震川的行藏!因為奪命金環臨死時說出的那個‘‘北’’字,極可能就是指的北霸。

他晝夜兼程,回到青龍河畔,早已是流水滔滔,千花竟放的季節了!不過,那韋家祠堂,卻已經門戶緊閉,顯得蕭條冷落了。

夜幕四起,月上長天。

江雨舟由韋家祠堂奔向正北,他戴著面具的臉色,顯得冷漠、深沉。但那雙犀利的眸子,卻流露出懾人的寒芒。

初更之後,他來到了一座宏偉的莊院,這就是北霸韋震川的居處霸王莊,武林中人望而卻步的地方。

江雨舟略一遲疑,然後倏地飛身而起,直向霸王莊裡飄進。

他雖在韋家寄居十年,但一直住在青龍河畔的祠堂裡,霸王莊雖然來過幾次,但卻並不熟悉,尤其是後進各院,他壓根兒就沒到過。

他飄進莊院之中,四下略一張望,然後,陡地雙臂疾振,如同一縷淡煙,撲向左側一座小樓。

他身形才動,突然,月洞門內現出一條人影,步履飄飄,也向那座小樓行來。

江雨舟一眼之下,就看出此人正是霸王莊的總管,江湖上盛譽卓著的閃電手鍾奇,心頭一驚,立即身形一沉避入道旁一叢矮樹之中。

閃電手顯得神情一怔,似乎發現了什麼,四下略一張望,二次邁動腳步,轉身進人那小樓。

江雨舟見狀跟蹤而進,他知道閃電手功力不弱,距離樓外三丈,立即在陰影中停了下來。

樓內燈火明亮,雖然看不到裡面情形,但卻聽得清清楚楚,只聽閃電手沉聲說道:

“小弟無能,竟讓枯竹教主矇蔽,不但失去了龍符,並且……

話聲此至,突聞另一個蒼老的聲音插言道:

“二弟不必自責,愚兄也有過錯,反正此時枯竹教主已死,龍符得失愚兄並不放在心上,以後不必說了!”

江雨舟一聞此言,已恬發話者就是那威鎮武林的北霸韋震川,只聽他話音一落,閃電手立即嘆息一聲:

“龍符得失無妨,只是此事有損大哥英名,大哥如此倚重小弟,咳……‘’

“二弟,你怎地還是這般好名?冷殘老魔將龍符截為四段,分送

紅塵四絕,這其中實有深意!”

江雨舟聽得心頭一動,閃電手急道:

“有何深意?”

北霸韋震川沉聲笑道:

“二弟,難道你不知紅塵四絕中人,獲得龍符之後的結果麼?咳!海天劍聖、蒼穹書賢,俱都身遭奇禍,南王孫九五龍符到手三日,便即離奇失蹤,只有愚兄斂刃藏鋒,倖免捲入這武林風濤之中!”

江雨舟聽到此處,已知當年主謀之人,決非北霸韋震川,只是他閱歷太淺,實在無法猜測得到奪命金環口中所指的“北”字究竟是江湖上哪一位成名人物?

就在他沉思不解之際,突然,小樓中傳來一聲輕喝:

“誰?”

江雨舟心下一驚,正待挺身而出。

但話聲落處,耳畔豪笑突起,一條人影劃空飛來,如同巨鷹般落向小樓前那片草地中央。

此人一身白衣,面目黧黑,兩眼如豆,顯得奸詐無比,不過他下落之勢奇疾絕倫,身法之妙,確屬一流。

江雨舟心中一愕,閃電手已由小樓中衝出,就當他身形將要觸地之時,倏忽間燈影搖晃,冷風疾卷,一條巨大人影跟蹤而來。

這人虎目濃眉,面似重棗,可不正是那威懾江湖的韋震川?白衣人一見韋震川現身,頓時桀桀乾笑道:

“一別二十載,韋大俠,你還記得老叟麼?”

北霸韋震川面容倏地一愕,半晌才變顏大笑道:

“呵,我當是誰呢,原來聞兄二次出山了,深夜蒞臨寒舍,可有什麼指教麼?”

姓聞的老頭臉色一寒,怒笑道:

“韋大俠,二十年前你以傲視武林的登天腳,一連踢斃我弟兄七人,難道就忘了麼?”

韋震川也把虎目一瞪道:

“令弟等姦淫劫掠,江湖側目,最後在黃鶴樓下公然戲辱青城一風,小弟實在看不過去,這才約他相鬥……”

江雨舟一聞青城一風幾字,便覺心頭一震,就在此時,那姓聞的老頭突然揚聲斷喝道:

“住口,我弟兄若是調戲良家婦女,縱然死在你手中也沒有話說,可是青城一鳳魏紅菱,乃是海天劍聖……”

江雨舟聽得心頭亂跳,突然,北霸韋震川揚聲斷喝道:

“住口,韋震川敢作敢當,你血口噴人作甚!”

姓聞的老頭子眼一瞪,厲聲狂笑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為我兄弟償命吧!”

話聲中腳步一點,右掌詭奧絕倫的抓向北霸韋震川。

閃電手鍾奇突然沉哼一聲,跨步揚掌,搶先接了過去。

但姓聞的老頭功力實在太玄,憑閃電手鍾奇那麼高的功力,一接之後。立被逼退八步。

姓聞的老頭就勢欺身,原式不動地攻向韋震川。

韋震川以紅塵四絕之威,竟似不敢力敵似的,見狀身形一閃,向左避開八步,叱聲喝道:

“聞公久,你有把握勝得了我十八招登天腳麼?”

聞公久一招走空,狂笑之聲再起:

“韋震川,你還耀武揚威作甚?二十年前雖連斃我弟兄七人,卻也身中我獨門七星針,雖然逃過一死,但功力已十去其九,我姓聞的不打聽清楚,會自己找上門來麼?”

話聲一落,韋震川臉色連變,聞公久快如流星一般,向前疾跨三步,左掌一圈,連射帶閉地劈了過去。

閃電手鍾奇見狀大驚,沉哼一聲,一步跨在韋震川身前,轟轟兩響,已在剎那間拍出兩掌。

聞公久外號人寰一怪,功力深厚,豈是閃電手能敵,響聲過處,閃電手鍾奇被震得腳步搖晃,鮮血狂噴。

韋震川看得雙眉一皺道:

“賢弟讓開,死生有命,富貴在天,讓愚兄今日就以這殘廢之軀,來會會他人寰一怪的絕學!”

人寰一怪狂笑,雙掌陡地一揚,直向韋震川兜胸推來。

韋震川應聲而起,雙足猛地踢了出去。

登天腳雖是武林絕學,無奈北霸以傷殘之軀,在功力上已經大打折扣,但聞轟轟兩響!

北霸韋震川勉強穩住身形,但已經臉色蒼白,顯得氣喘心跳。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哀,止不住眉宇間流露出來。

人寰一怪見狀,不由狂笑再起,身形一躍,雙掌勁氣進發,如同山崩海嘯,再次向韋震川壓下。

閃電手見狀臉色突變,驚呼失聲。

韋震川知道此身已殘,絕非人寰一怪之敵,不由心頭上升起一片淒涼。

江雨舟隱身暗處,再也無法按捺心頭激動之情,長嘯聲中,雙掌倏揚,但聞風吼雷動,遙向人寰一怪迎了過去。

人寰一怪知道北霸韋震川舊創未復,正在囂張拔扈咄咄逼人之際,卻不料江雨舟半腰殺出,一掌接實,頓時轟然大震,腳下搖晃,噔地一聲,插入土內七寸。

這情形,不要說人寰一怪聞公久感到驚奇,就連北霸韋震川與閃電手,也摸不透這突如其來的少年是誰?

月色迷濛,場中顯得一片沉靜。

江雨舟凝視著人寰一怪,準備隨時應付他不意的襲擊,人寰一怪也滿臉驚容,不敢輕易一試。

不過,人寰一怪經驗非常老到,察言觀色,已看出江雨舟絕非霸王莊中人,於是,他心念一轉,立即嘿嘿乾笑道:

“少年人,我猜你到此地一定是有為而來!”

江雨舟沉哼一聲,算是沒有否認。

人寰一怪又復嘿嘿詭笑道:

“少年人,你打算劫財劫色我決不攔你,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若

想多管閒事,嘿嘿,我不說你也知道,請吧!”

請字叫出,身形陡然一晃,閃開江雨舟,就向北霸韋震川襲去。

但此時江雨舟已知北霸並非當年夜襲海天山莊主謀之人,心中感激他十年來的收留之情,哪會放手不管,更何況人寰一怪那一批弟兄之死,起因又是為了曾對他愛護備至的青城一鳳。

於是,就在人寰一怪欺身疾進之際,江雨舟也如電閃雲飄,反手一招擋了過去。

人寰一怪經驗功力兩皆不弱,江雨舟出手更是奇絕天下的怪招,但聞“哧”一聲,人影倏地一分。

人寰一怪那幅衣襟,已被江雨舟整個扯下;但江雨舟左袖下端,也被人寰一怪劃開三寸來長一條口子。

這情形委實驚險無比,閃電手在一邊看得心驚肉跳,北霸韋震川也是滿腹疑雲,他怎麼也猜想不出這出手救助自己的少年是誰!

就在他遲疑不解之中,場內人影又起,但見腳步晃動,衣袂飄飄,勁氣嘶嘯,寒風怒卷,指顧問雙方各攻十五招。

十五招攻出之後,突然一聲斷喝,夾雜著刺耳厲嘯,人影一分,人寰一怪雙手撫胸狂奔而去。

江雨舟臉色冷漠,面具下看不出表情如何,但雙目之中卻顯得神光散亂,目注人寰一怪逃去,突然“哇”地噴出一口熱血。

北霸韋震川驚呼一聲:

“少俠,你……”

他話音未落,突聞遠處傳來一聲嬌呼:

“爸爸!”

江雨舟聞聲心頭大動,抬眼望去,只見韋驪珠由遠處小徑上急奔而來。

他雖然感激韋震川十年收留之恩,但對韋驪珠之負心背盟,卻感到刻骨銘心畢身難忘,此時哪肯與她見面?見狀頓時冷哼一聲,轉身急去。

月色下信足狂奔,對身後之呼喚充耳不聞,涼風習習,月落星沉,

晨曦初露之時已至數十里外,他停下來靜靜思量。

二十年前,北霸韋震川便因身中七星針而功力十去七八,可見十六前襲擊海天山莊主謀之人決不是他,但奪命金環口中所指的“北”

字究竟指的是誰呢?

正在他心頭遲疑之際,突然,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憑他多日來的江湖閱歷,聲音入耳,就知是內功深厚的武林人物,於是,身形一沉立即隱入一片深草之中。

腳步聲愈來愈近,只聽一人沉聲說道:

“昨夜姦淫峨眉女徒的賊子,果真是那江湖傳聞的冷血人麼?”

江雨舟聽得心頭大動,悄悄地偷眼一瞧,只見左側一片密林之中走出兩個人來,領先是個壽眉星目的和尚,身著杏黃袈裟,年歲已逾古稀之年,步履飄飄,如同飛絮,顯得功力之高已至爐火純青之境。

在這老和尚身後,則是江雨舟曾經見過的崑崙派代理掌門人,武林甲頗負盛名的天涯散人。

天涯散人話音一落,老和尚突然雙眉一揚:

“阿彌陀佛,可不正是他麼?”

江雨舟聽得雙眉怒豎,正待挺身而出。

就在此時,天涯散人又道:

“據此觀之,這孽障業已深受八魄金粟之害,人性全失了,若不及早除之,真不知有多少深閨弱女將受其害了。”

江雨舟聞言心頭大動,雙肩陡地一晃。

突然,那僧驚咦一聲,猛抬頭,只見遠處奔來一條人影,來人是個三十考歲的大漢,背插鐵尺,顯得神采飛揚,他到達老僧身前立即腳

“啟稟師伯,冷血人行蹤業已發現!’,

那老僧與天涯散人同時一怔,急道:

“他在哪裡?”

大漢用手一指,答道:

“就在正東十里之處,山腳下一座古廟之中,兩位師兄留在那裡

監視,特命我到此地來請師伯!”

那老僧不等他把話說完,立即沉哼一聲:

“散人兄,我們走!”

身形一晃,率先而去。

江雨舟知道一定有人冒用自己之名,在江湖中胡作非為,但卻不知道與自己作對之人究竟是誰?他目注三人去後,立即飛身而起,身著那大漢所指方向,繞道趕去。

八魄金粟有一種神奇的力量,他與人寰一怪力拼之後,雖然已負內創,但經過一陣小憩之後,不但傷勢已愈,並且功力又進一層。

此時他展開那曠古凌今的身法,竟較天涯散人等幾個又快一籌,月影漸高,那大漢所說的古廟業已在望。

這小廟僅有一進院落,斷垣殘壁之中,遙見塵沙四卷,人影起落。

就在那滾滾塵沙之中傳來一聲大喝:

“哼,沒想到冒充冷血人的竟然是你!”

江雨舟聽得一怔,耳畔突聞狂笑刺耳道:

“既然你已知道,那就不用活著離開了!”

話聲落處,突見狂風疾卷,小廟中屋瓦亂飛,左側一面殘壁轟然一聲倒了下來,緊接著是兩聲刺耳慘號。

江雨舟聞聲大震,立即展開自駒過隙身法,快如閃電一般急掠而去。

他身臨切近一瞧,頓時駭然心動。

只見斷瓦殘垣之中,倒臥著兩具屍身,但都口噴黑血面如金紙,顯見是被人以重手法擊斃!

兇手是誰?

江雨舟心中一轉,已知就是那冒己之名,自稱冷血人的淫徒!

他雖然不樂意別人稱他冷血人,但江湖人物卻都知道冷血人就是他,假如自己不能找到這冒充的淫徒,即這一連串淫孽殺劫,勢必都要由自己來承擔。

憤怒中抬眼四望,只見一條人影,快如射星般奔向東南,轉眼沒

入百丈外一座密林之中。

但是他身形剛剛騰起,突然耳畔傳來一聲斷喝,兩股剛烈無比的冷風,由身側呼嘯撞來。

江雨舟驚愕之中,猛地雙肩一沉,反手連拍兩掌。

雖然他匆促中用上了七成真力,但來人掌風委實太強,以一敵二,眾寡懸殊,但覺心頭一蕩,身形已被震飛八步。

他身形落地,閃電中把來人一瞧,不覺心頭疾跳。

原來這攔截自己之人,正是前見的天涯散人與那老和尚,此時那冒名之徒已去,破廟中躺著兩具屍身,自己縱然舌乾唇焦,恐怕也洗刷不清今日之事了!

果然,老和尚向他注視半晌,立即轉臉向天涯散人道:

“散人兄此人就是江湖傳言的冷血人麼?”

天涯散人怎知江雨舟戴著面具,見狀連連搖搖頭道:

“此人冒充冷血人之名,手段毒辣,行為卑鄙,雖非冷血人,卻也死不足惜了!”

話聲一落,身形陡然欺進,電射星飛般連攻三招。

他目睹地上兩具屍身的死狀,就知下手之人功力不弱,是以掌勢舞動,連綿不絕,如同長江大河般湧到。

可是,他功力雖然凌厲,但江雨舟在功力大進之後,早已不把他放在心上了,見狀沉哼一聲,也在剎那之間還攻三招。

天涯散人但覺對方招式又快又疾,掌影迷離之中,令自己不辨真偽,轟轟轟一連三響,直震得兩眼金星亂冒,腳下連退三步。

老和尚一見江雨舟出手三招,心神陡地一震,眼見天涯散人被逼得連連倒退,頓時滿面驚容地大喝一聲:

“小施主,你究竟是誰?”

江雨舟生性不善謊言,聞言冷哼一聲,倏地取下面具,沉聲大喝道:

“老和尚,冷血人之名,你不是早就聽說過了麼?”

老和尚一見他滿面森冷之色,不禁心下一寒,天涯散人與他那兩

道煞氣進發的疤痕一觸,竟然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

江雨舟目注兩人,沉哼一聲:

“中原九大門派,看起來只有青城派尚懂得是非利害,其餘各派全是些閉門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淺薄之徒!”

他察言觀色,業已辨出這年逾古稀的老和尚,定是九大門派中聲望最高的峨眉派金頂上人,是以才會如此說法。

果然不錯,他話音一落,老和尚立即沉聲冷笑道:

“小施主敢作敢當,叫老衲敬佩不已,三十年來老衲未開殺戒,只是今日若再放過小施主,叫老衲何顏去見本派死的兩名弟子?”

老和尚說完一掃地下兩具屍身,滿面俱是悲慼之色。

江雨舟見狀怒火勃發道:

“不說你派中死去的兩名弟子,就算長幼徒眾一旦死光,我江雨舟也沒有為他償命的道理!”

這話一點兒也不錯,因為這兩名峨眉弟子事實上並非死在江雨舟手下,但老和尚一聞此言,卻誤會他仗藝逞強,不覺壽眉一揚道:

“老衲金頂苦參,多年來未涉江湖,卻不知道武林之中,竟出了你這種人物,老衲縱有菩薩心腸,今天也不能放過你了!”

江雨舟嘿然冷笑道:

“在下也正想領教領教你峨眉絕技。”

“那就再好不過了!”

金頂上人雖然涵養高深,可也難忍江雨舟那副狂態,話音一落,立即緩行兩步,單掌緩緩舉起,遙向江雨舟心頭拍下。

江雨舟冷哼一聲,雙肩倏沉,揮掌接了過去。

金頂上人倏地招式一變,掌影吼動,神奇莫測地分由上中下三路攻到。

金頂上人變招之快,大出江雨舟意料之外,見狀心下一凜,立即也展出三招風笛絕藝,但聞風吼雷鳴,分向金頂上人來掌迎了過去。

天涯散人一旁靜觀,不禁瞠目結舌,深感江雨舟功力精進之速,有如江水東逝,一日千里,心頭一駭,江雨舟與金頂上人雙方業已接

實,頓時狂風撼衣,腳下不穩,情不自禁地退後一步。

江雨舟被金頂上人逼退三尺!

金頂上人以一甲子苦修之功力,竟也被江雨舟震退兩步,頓時滿面驚愕,神色茫然。

場中空氣一靜,江雨舟突然哈哈大笑道:

“人道峨眉金頂上人,功力之高為九大門派中的翹首,今日一見,哈哈!恕我江雨舟沒有興趣奉陪了。”

話音一落,立即振步而起,快如射星一般疾馳而去。

金頂上人與天涯散人同時大喝道:

“冷血人,你還逃得了麼?”

江雨舟縱聲大笑:

“只要我想走,難道你還攔得住麼?”

話聲一落,腳下猛加三分真力,不消盞茶時分,已把天涯散人丟下,等到奔出十里,就連那名動武林的金頂上人,也被他拋得無蹤無影。

四望無人,江雨舟停身小憩,在默默打算今後行蹤。

自己的壽命只有短短的半年,在這半年之中,要辦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尤其是這冒充之人,自己若不能找出他來,真有點兒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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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評:

這處誤會,是本書的一個敗筆。江雨舟不是弱智之人,但當大漢說“江雨舟”在遠處一廟宇時,江雨舟本該站出來的,那樣的話,謊言立刻拆穿。但江雨舟竟然沒站出來。

當然,如果說江雨舟瞧不起九大門派,故而不屑爭辯,倒也勉強解釋得通。

但這裡卻偏偏說什麼“自己若不能找出他來,真有點兒死不瞑目”,這樣一來,就沒辦法自圓其說了。另外,江雨舟恰好看到九大門派中人被殺,卻恰好來不及阻止,又恰好被金頂上人、天涯散人堵在廟裡,無法脫身。這些“恰好”,只能顯示出,作者智窮力竭了,沒法塑造情節,只好用拙劣的“恰好”,來炮製情節。

更有意思的是,當江雨舟被堵在廟裡以後,不但主動揭下面具,而且不向對方說明,非自己所殺(對方不信是另一回事),這就更離譜了。

至於後來,江雨舟得知江北斗是義兄,因此,寧願自己蒙怨,也不去辯解,這倒情有可原。

本書可以這樣改:江雨舟正在行走江湖之時,遇到九大門派,九門派突然指摘他燒殺姦淫,無惡不作。通過九大門派之口,把誤會的經過說清楚,再在江雨舟調查過程中,把事情的真相寫清楚。這樣一來,讀者就容易接受多了。

依靠很容易就能澄清、但卻偏偏未能澄清的誤會,來推動情節,這是一種很拙劣的寫作手法。

《神鵰俠侶》中楊過和小龍女的誤會,也充滿了與本書類似的敗筆。楊過與小龍女的感情,經受不了哪怕是一星半點的考驗。人常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到來各自飛”,而在楊過與小龍女那裡,“夫妻不如同林鳥,小難到來各自飛”。最有意思的莫過於,在受不得半點磨難的同時,二人還“生死相許”。這樣的“武俠小說”,還是成人的童話嗎?該不是低能兒患者的福音吧?當然,劉德華陳玉蓮的電視版,比原著強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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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在閉目沉思之際,突聞遠處傳來一陣蹄聲,偷眼一看,只見遠處馳來一騎健馬,馬上人黑紗罩面,馳至右端一棵黃桷樹下,立即一勒絲韁翻身而下。

江雨舟見狀心頭大愕,好在此時正值春夏之交,野草茁壯,他坐在草叢之中,不易被人發覺,此時悄悄地偷眼看去,只見那人身形落地之後,用目向四周略一打量,然後大聲說道:

“求佛有心,尋廟無門!”

江雨舟聽得心神一怔,突聞遠處傳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施主既然存心禮佛,就隨老衲來吧!”

話聲落處,深草中站起兩條人影,這兩人俱都身著大紅袈裟,一眼之下就可辨出他們是藏邊紅教喇嘛。

江雨舟頓時心中一動,暗忖:

難道這兩人是輪迴寺裡來的麼?

他沉吟之中,那蒙面大漢已隨兩名喇嘛身後,朝向遠處山谷快步而去。

江雨舟略一遲疑,便也悄悄地尾追了下去。

山高林密,枝葉繁茂,他稍一大意,三人已消失在蔥綠的叢林之中,正在他滿山搜尋不得要領之際,突聞身後傳來一陣衣袂飄風之聲。

江雨舟微微冷笑,霍地轉過臉來。

就在此時,一條嬌俏人影,已如飛燕般翩然墜落身前。

他用目向來人一掃,頓時心神大震,情不自禁地連退三步。

你道來人是誰?原來正是那令他恨之切齒的韋驪珠!倩影人目,往事重上心頭,韋家祠堂的那幕傷心往事,歷歷在目,齊上心扉。

他目注伊人,只覺得悔恨交煎,終於輕哼一聲,轉臉疾去。

可是,就在他身形剛動之際,韋驪珠驀地嬌喚一聲:

“少俠留步!”

江雨舟轉過臉來,沉聲說道:

“你有何事?”

韋驪珠微微一禮道:

“夜來多承相助,小女子代家父謝過援手之德!”

察言觀色,江雨舟知道在面具的掩蔽下,韋驪珠並沒認出自己,激動的心情,頓時平靜了下來,當即冷冷地答道: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誰要你謝!”

他話中之意,是說昨夜援手乃為報答北霸十年收留之恩,可是對韋驪珠負心之仇卻並未忘懷。韋驪珠不知眼前之人就是江雨舟,當然就更不知他話中之意了!

她聽得神情一震,江雨舟業已再次轉身而去,小妮子不禁急喚一聲:

“少俠且慢!”

江雨舟頭也不回地冷哼一聲:

“在下有事在身,恕我無暇奉陪了!”

他雖然性格冷傲無比,但對恩怨二字卻看得極為分明,心中雖把韋驪珠恨透,無奈屢受其恩未曾抵償,萬般無奈之下,只得急急求去。

誰知他尚未行出三丈,就聽韋驪珠在身後叫道:

“少俠行色匆匆,可是要找輪迴寺來的那雙喇嘛麼?”

江雨舟聞言心頭大動,陡地停步回聲,沉聲喝道:

“你怎知那兩個喇嘛是輪迴寺中來的?”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06:22


第十一章 醉倒的火鯉

韋驪珠淡淡一笑遭:

“你不相信麼?我知道的事還多著呢!”

江雨舟答非所問道:

“他們身入中原作甚?”

“這又是江湖中一樁秘密,假如你想知道……”

“你有什麼條件,快說!”

江雨舟有點迫不及等,韋驪珠聞言話鋒一頓,沉聲道:

“你如肯為我做一件事情,我就將今天得來的秘密告訴你!”

江雨舟略一沉吟,韋驪珠立即笑道:

“此事關係甚大,憑你武功不見得就能辦到,你如不敢,也就算啦!”

江雨舟被她一激,不覺冷笑一聲:

“哼!我自信四海之內,八方之中,還沒有令我畏懼之人,畏難之事,我答應你,你說吧!”

韋驪珠聞言臉色一沉,怒聲說道:

“好!我要你為我去殺一個人,你敢麼?”

江雨舟聽得心中一震,急道:

“誰?”

“南王太子孫北斗!”

“孫北斗?”

“哈哈,你也不敢惹他麼?”

江雨舟真有點兒大出意外,那日深山中韋驪珠對孫北斗投懷送抱,乃是他親見之事,想不到今天……

難道她對我江雨舟真是一往情深麼?

她要把孫北斗置諸死地,難道真為了我那日臨去之言麼?

哼!像她這樣水性楊花的女人,怎還會記得我這面目全非的江雨舟!說不定她又遇上了比孫北斗更好之人了!

啊!孫北斗啊!想不到你也會有今天,假如要我來殺你,那實太便宜了你,我一定要……

他思量至此,不覺雙目一亮,凝視著韋驪珠沉聲說道:

“我助你可以,不過真要殺他,還得你自己下手才行!”

韋驪珠沉聲答道:

“我也不想你親手殺他,只要你能廢去他一半功力,我就會把那兩名喇嘛的行蹤奉告!”

江雨舟嘿嘿冷笑一聲:

“咱們一言為定了,你等著下手吧!”

韋驪珠正色道:

“我相信你不是反覆無常的小人,其實你今天縱然不答應,我也要把這兩名喇嘛的行蹤相告。”

江雨舟沉聲道:

“為什麼?”

“少俠武功看來定出名門,難道你就不知鬼谷龍符之事麼?”

“那兩名喇嘛是為龍符而來?”

“不錯,他們正為此物而來!”

“哼!這話我不相信!”

江雨舟為何不肯相信呢?因為他日前以手中龍符,問班達喇嘛換那六翅蜂蜜時,曾被班達喇嘛一口拒絕,這十足證明輪迴寺中喇嘛,對鬼谷龍符並無太大野心,事實上江雨舟哪知這其中另有文章?

不過他話音一落,韋驪珠立即冷笑一聲:

“我據實相告,你如不信,我也不勉強,那兩名喇嘛已在遼東一鶚

陪同之下,兼程趕向松花江畔,並準備在松花釣叟得手之際……”

松花釣叟幾字入耳,江雨舟頓時心頭狂震,脫口驚呼道:

“你說什麼?松花釣叟?松花釣叟怎樣?”

他話語如珠,顯見內心焦急之情不同凡響。

韋驪珠淡淡一笑:

“你先別急,聽我慢慢的說下去自會明白!”到此話鋒一轉,續道:“當年冷殘子把鬼谷龍符一分為四,分送紅塵四絕……”

江雨舟迫不及待道:

“這些事江湖中任人皆知之事,你還談他作甚,快說松花釣叟之事吧!”

韋驪珠話聲一頓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簡單點兒說吧,當年鋼腸俠士墜落江心之際.他隨身攜帶海天劍聖的那方龍符,便也沉入江心……”

江雨舟聽到此處,頓時心中明白一半,脫口說道:

“是不是松花釣叟此時業已潛返故居,企圖打撈那方失落的龍符?”

“不錯,十年來每到寒冬之際,松花釣叟必潛返故居搜索一番,直至去歲方才發現那方龍符的下落!,’

“你這話由何處聽來?”’

“這俱是遼東一鶚親口對那兩名喇嘛所說!”

“哼,我倒要看看遼東一鶚是什麼人物,竟然敢向……松花釣叟下手!”

話聲一落,身形疾射而出,鳴蟬聲裡,傳來韋驪珠一聲嬌喚!

“鬼谷龍符是武林重寶,但‘道義’二字尤為江湖人物立身之本,尚望少俠上體天心,幫助松花釣叟一臂之力,則遠勝獲得那塊殘缺的龍符了!”

江雨舟聽得心中又是一怔,暗忖:

“她為何這般關心叔叔呢?難道她對我江雨舟……哼,我想得太天真了,她如此做作,還不是預留餘地,準備自己日後下手麼?”

他如此一想,頓時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振足而去。

他日夜兼程地趕向松花江畔,松花釣叟也正到達緊要關頭。

原來那日他與江雨舟分手北上,在青龍河略盤恆數日,並沒有探出北霸韋震川與當年夜襲海天山莊有何關連,於是二次束裝,潛返故居,企圖為江雨舟取回那方失落江心的龍符。

假如那方龍符是沉入江心,憑松花釣叟的水下功夫,取回它並非難事,無奈龍符當日落人江心之後,已被江中一尾火鯉吞入腹中。

松花釣叟知道這尾火鯉乃是天地間一種絕怪之魚,平日潛居江底絕難發現,不過因此物乃秉離火之氣而生,其潛居之處,縱是四九寒天,依然江水滔滔不見片冰。

松花釣叟經過十年搜索,獵狐是假,尋找火鯉是真,皇天不負苦心人,就在去歲年底,終讓他在江水轉折處懸崖之下,發現了火鯉潛居之地。

十六年前為了火鯉內丹,松花釣叟曾經費盡心力,最後不但沒有得手,反而累得精疲力盡,等到鋼腸俠士攜帶江雨舟逃來之際,他已經無力拒敵,因而鑄下了彌天之恨。

二次重來,內丹之外尚有龍符,他焉能不加倍慎重。

正在他躊躇不敢下手之際,卻聽到了韋家祠堂的變故,他哪還有心思重取龍符,於是滿懷驚悸匆匆而回,那條火鯉又復逃過一劫。

此次重來,為了江雨舟滿身血仇,火鯉內丹可以不要,那方龍符卻是非得不可,因而他到達之後,立即靜坐調息,三日之後,投標垂釣。

他一氣凝神,緊盯江面,雖知由早到晚,竟然不見半點兒動靜,正覺心中驚愕,突見懸崖下飄上一條人影。

松花釣叟剛覺心頭一怔,就聽來人說道:

“江大俠真人不露相,十年來多有待慢,請恕鍾奇不知之罪!”

話聲入耳,松花釣叟一轉臉,果見來人正是北霸總管鍾奇,心中雖驚,表面卻從容笑道:

“十年來承蒙照顧,鍾大俠不怪老朽隱瞞之罪就是了,老朽哪裡

還敢狂妄?但不知鍾大俠此來有何見教!”

閃電.手微微一笑道:

“明人不說暗話,老朽此來,乃替家主人向江大俠討取幾滴火鯉血!”

“此事鍾大俠如何得知?”

閃電手笑道:

“得知此事之人,而今何止我鍾奇一個?”

“還有誰?”

“遼東一鶚與輪迴寺中兩名喇嘛,昨日就已到達松花江畔,隨時可以找到此處!”

“哼,既然如此,我江心月情願空手而回,也不肯為人作嫁!”

“江兄休急,假如我們此時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法捕獲那尾火鯉,不是更妙麼?”

松花釣叟冷笑一聲:

“鍾兄,你說得未免太容易了!只怕我二人釣獲那尾火鯉之時,也就是精疲力盡之際,到那時……”

閃電手哈哈大笑,打斷了松花釣叟之言道:

“江兄過慮了,我鍾奇若無十分把握,怎肯空跑一趟!”

松花釣叟神情一怔道:

“鍾兄,你這話可是當真麼?”

閃電手一面探手入懷,一面笑道:

“江兄,你可認識此物麼?”

話聲中五指一攤,頓時見金光灼灼,香風四溢,松花釣叟先是神色一愕,繼而驚喜莫名道:

“這種青螺醉蓮乃是罕見靈藥,以作餌固然再好不過,只是未免有點兒暴殄天物了!”

松花夕照,江水漾波。

江雨舟心中焦急沿江急行,突然之間,他發現江水轉折處有條人影,蹲坐懸崖靜心垂釣,心下一喜,立即騰身而起。

可是,就在他身形微動之際,突然聞唰地一聲,叢草中撲出一條人影,橫身一攔,沉聲說道:

“行人止步!”

話聲未落,便覺一股疾風當胸推來。

江雨舟反手一揮,就勢退出三步,抬頭一看,只見那人也雙目閃閃,緊盯著自己,及至雙方看清之後,頓時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驚咦!

這現身攔阻之人非他,正是北霸總管鍾奇。鍾奇一眼看清眼前之人,就是前日深夜光臨霸王莊,力挫人寰一怪的少年,不由心中驚詫不已。

閃電手心中驚愕,江雨舟卻與他截然不同,就當他一眼看見閃電手之際,頓時雙目連轉,嘿嘿冷笑道:

“嘿!果真不出我所料,鍾大俠,你是為了那方龍符來的麼?”

閃電手聞言一震,忙道:

“鬼谷龍符乃是不祥之物,鍾奇哪敢妄生貪心!”

江雨舟冷笑一聲:

“那你關山萬里跑來,難道就是為欣賞這松花江畔的風光麼?”

他話調冷傲,咄咄迫人,閃電手強捺心中怒火,答道:

“鍾奇粗魯之人,哪裡有此雅興!”

江雨舟雙目一瞪,厲聲喝道:

“那你來此則甚?”

“實不相瞞,老朽想請松花釣叟江大俠在得手之後,賜我十滴火鯉血!”

“他不給不成麼?”

“老朽以海內奇藥青螺醉蓮為餌,相助江大俠,使他在釣取火鯉時省卻九成真力,他焉有不肯之理!”

“你這話令人相信麼?”

“老朽句句俱是由衷之言!”

“哼!好一個句句由衷之言!我問你,青螺醉蓮既稱海內奇藥,你怎會用他來換取幾滴火鯉血?”

“這個……這個……請少俠恕老朽有難言之隱,此時無法據實相告!”

江雨舟聞言冷笑再起,沉聲說道:

“你縱然不肯相告,我也猜得到,你這番千里而來,還不是為了那方龍符,不過,哼,你回去告訴韋驪珠,就說她那一番心機白廢了!”

閃電手心感江雨舟日前相助之德,那一口怒氣一直隱忍未發,但此時再也忍耐不住,聞言滿面怒色,沉聲說道:

“想不到少俠也是如此貪鄙之人,看來韋姑娘那番婆口苦心果真是白廢了,不過這方龍符乃是有主之物,還請少俠三思而行!”

閃電手不肯說出以青螺醉蓮換取火鯉血之真正原因,難免叫江雨舟心生疑竇,認為他明是求取火鯉血,而實際上是為龍符而來。

’江雨舟行藏不露,加以閃電手聽了韋驪珠之言,心中已有了先入之見,當然也懷疑他是為爭奪龍符而來。

這種疑心在兩人心中作祟,誰還肯聽對方之言,是以就在閃電手話聲一落之際,江雨舟頓時冷笑一聲:

“哼!你這些花言巧語,少在我面前賣弄,識相的趁早走開,不然……’‘

話聲至此,又復冷哼一聲,直向那塊懸崖前大步而去。

閃電手微微一愣,陡地欺身疾進,沉聲說道:

“少俠對霸王莊雖有相助之德,但此時情況不同,若再向前,可就別怪鍾某無禮了!”

江雨舟縱聲怒笑道:

“你無禮又能怎樣?”

話聲中又復前行三步。

閃電手沉哼一聲:

“鍾某不才,想見識見識少俠的絕藝!”

他雖然明知不是江雨舟之敵,但卻不能讓他過去,是以話聲一落,雙掌陡然其快無比地交錯揮拍,指顧間一連攻出五掌。

江雨舟大笑一聲:

“你有多少本領,一齊施出來吧!”

塌肩跨步,左手輕按,右掌倏揚,漫不經心地揮掌迎了過去。

就在雙方招式剛要相觸之際,突然,那過懸崖上傳來一聲驚怒交加的暴喝。

江雨舟招式倏變,雙肩一昂,快如利箭穿雲,由閃電手頂上一越

閃電手心神一凜,倏地轉過身來,用目一瞄,頓時心頭狂跳!

原來就在二人爭執之際,松花釣叟江心月業已發覺火鯉上鉤,手臂一搶,杆絲唰地一聲脫水而出,杆絲末端,懸掛著一尾僅盈尺餘的火紅鯉魚。

這尾火鯉服下青螺醉蓮,似乎已無力掙扎。松花釣叟手臂一伸,眼看多年夢想之物,立即就可手到擒來,不由心頭狂喜。

但突然之間,崖後躥起一條人影,雙掌一揚,直向松花釣叟背心

掌風未到,已覺勁氣砭膚,松花釣叟心頭一凜,急切間身形一擰,反手拍出一掌。

雙掌相觸,但聞轟地一聲,松花釣叟剛覺身形一震,突感右手釣杆猛地一彈,驚愕中轉臉一瞧,頓時心頭撲撲亂跳。

原來就在他返身拒敵之際,懸崖下又悄沒聲息地撲出一條人影,身形一晃凌空而起,五指微張,已把那條腹藏龍符的火鯉抓入掌中。

這兩條人影,俱都身著大紅袈裟,功猛力宏,出招奇快,正是輪迴寺中的喇嘛。

松花釣叟眼看到手之物,竟然突生奇變,哪裡能就此干休,大喝一聲,把手中寒鐵釣杆掄起一片寒雲,直向那名喇嘛點去。

可是,這兩名喇嘛俱都是身懷絕學之人,松花釣叟招式雖然凌厲,怎奈人單勢孤,未等他招式施足,那兩名喇嘛業已齊聲大喝,各自攻出一拳。

拳動風生,勁氣排空,松花釣叟身形一震,腳下連退三步。

兩名喇嘛怪笑聲中,晃肩疾去。

松花釣叟雖覺逆血上湧,依然大喝一聲,飛身疾追。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懸崖下除了這兩名喇嘛之外,還有個陰險狡詐的遼東一鶚,就在他身形邁動之際,一股冷厲拳風,猛由側方撞來。

松花釣叟一心都放在前面兩名喇嘛身上,一時不防,竟被擊個正著,但聞悶哼一聲,頓時兩眼金星亂冒,哇地噴出一口鮮血。兩眼迷濛之中,隱約看到一條人影,隨在那兩名喇嘛身後,快步而去。

這情形說來話長,事實上僅是轉眼間事,江雨舟看在眼中,急在心頭,超過閃電手之後,如同射星般急馳而來。

然而他身法雖快,但相距過遠,雖見松花釣叟傷重噴血,卻眼睜睜無法援手,身臨切近,哽咽地輕呼一聲:

“叔叔!雨兒來遲一步,罪該萬死!”

江雨舟那副面具他曾見過一次,觸目之下,頓時面現喜色道:

“雨兒,鬼谷龍符,就藏在火鯉腹中,快……”

話聲至此,突又噴出一口熱血,江雨舟見狀痛心已極說道:

“叔叔,你傷勢如此之重,雨兒哪有心思爭奪龍符……”

他話聲未落,松花釣叟突然雙目暴睜,怒聲道:

“叔叔一時還死不了,你若是我的好侄兒,就快去追趕那暗算我的賊黨,取回龍符……”

江雨舟聞言一怔,正覺兩難之際,倏見閃電手飛奔而來,頓時揚聲說道:

“鍾大俠,煩你為我看顧叔叔,待我去追趕賊黨,事若有成,定以那尾火鯉相謝!”

閃電手聞言心頭一愣,江雨舟業已飛身而起,緊隨那兩名喇嘛逃走的方向追去。

他全力展開白駒過隙身法,如同星凡跳擲,不消盞茶時分,已隱約看到兩條紅影在滿山霞下奔馳。

距離愈近,愈加看得真切,只見兩條紅影之間,正夾著那灰衣蒙面大漢,江雨舟一眼看到那蒙面大漢之後,不覺心頭怒火上升,腳下

一緊,立即加上三成真力。

就在此時,那兩名喇嘛與蒙面大漢已奔到一座綿互不斷的森林邊緣,日暮天低,只要三人一旦入林後,江雨舟再想追尋,那可真就不易了!

他正覺心中焦急之際,突聞林中傳來一聲長嘯,由那漫天濃綠之中,快似射星般飄出一點灰白人影。

領先那名喇嘛與這條人影,閃電般連拆三招,雙方身形一佇,殿後那名喇嘛突然大喝一聲,超越蒙面大漢,揮拳直奔來人擊去。

看情形,他是想以二敵一速戰速決,可是,就在他招式攻出之際,森林內又復快如潑風般撲出另一條人影。

只聽轟轟連響,兩名喇嘛已分別同來人鬥起來,輪迴寺的武學雖然狠猛怪奧,來人功力竟也詭秘莫測,三招之後,霍地人影一分,相互凝視,驚愕不已。

就在雙方驚愕之際,江雨舟已如星射般趕到當場,一眼之下,他就看出那突然出林之人,正是神秘莫測的蜘蛛使者。

蜘蛛宮與輪迴寺,雖然俱是名動武林的門派,但江雨舟可沒把他們放在心上,他蒞臨當場用目一掃,立即轉向那蒙面大漢,沉聲冷笑道:

“松花釣叟同你有何仇怨,你竟在火鯉得手之後,還要暗算於他?”

他話聲深沉,冷厲迫人,雙目怒火熊熊,望之令人心悸。

蒙面大漢聞言心頭一怔,就連那兩名蜘蛛使者與輪迴寺裡的喇嘛,也不約而同地轉向他愕然怒視。

晚風沙沙,夕陽如火。

在一陣沉默之後,蒙面大漢驀地縱聲狂笑道:

“哈哈,匹夫無罪,懷壁其罪,小狗,這你也不懂麼?”

江雨舟輕哼一聲,冷冷喝道:

“那我問你,松花火鯉現在誰手?”蒙面人雙目一瞪,將手一揚,嘿嘿冷笑道:

“我這皮囊之中,就是那尾腹藏龍符的松花火鯉,小狗,你想怎樣?”

江雨舟聞言細視,果見他手中提著一隻皮囊,頓時仰面長笑道:

“匹夫無罪,懷壁其罪,狗賊,你自己剮剛說過,怎地此時就忘了!”

他存心一擊而中,是以話聲剛落,雙掌業已閃電般飛出。

招式之快,變化之奇,不但大出蒙面大漢意料之外,就連那兩名蜘蛛使者與紅衣喇嘛,也同時一震。‘

就在眾人驚怔之,江雨舟業已得手,只聽‘哧’一聲,蒙面人那副面紗,已被他一下扯落。頓時現出個滿面驚悸的黃鬚老叟。江雨舟正待跟蹤而進,突聞唰唰連聲,兩名蜘蛛使者和紅衣喇嘛閃電般撲了過來。

蜘蛛使者一眼看清黃鬚老叟之後,同時驚呼一聲:

“遼東一鶚!”

黃鬚老叟雙目一閃,立即怪笑道:

“不錯,正是老朽!

靠左那名蜘蛛使者,聞言冷笑道:

“哼!沒想到堂堂長白派,竟是輪迴寺裡的走狗!”

遼東一鶚雙目閃動,嘿嘿冷笑:

“長白輪迴和衷共濟,說不上走狗二字,倒是兩位向蜘蛛宮賣身投靠……”

他話音未落,兩名蜘蛛使者同時冷哼一聲,不約而同地揮掌向他擊到。

遼東一鶚與兩名紅衣喇嘛同時身形一長。

但未容三人出掌,江雨舟業已反手一掌迎了上去。

只聽轟地一聲,麗名蜘蛛使者立即被他迫退三步,雙目閃動,驚詫莫名。

江雨舟冷哼一聲:

“沒有得到我的允許,誰也不許碰他!”

眾人聞言一愣,誰也不知他為何突然會幫起遼東一鶚來,就連遼東一鶚自己也感到茫然不解,不過他生性奸詐,心念一轉,立即嘿嘿乾笑道:

“少俠如此下顧,可是……”

他似是一時猜想不出,話聲至此不覺一頓。

江雨舟接口冷哼一聲:

“可是什麼?”

遼東一鶚雙目連閃,又是一聲乾笑!

“可是我長白派與少俠師門有舊麼?”

江雨舟突然爆出二聲冷笑:

“老狗,你想得太好了,可惜小爺從未投師,更說不上與你長白派有舊,小爺不準別人碰你,只是想留你一命,好讓我慢慢來取吧!”

話音一落,兩名蜘蛛使者同時縱聲大笑,遼東一鶚羞惱成怒,頓忘利害,大喝一聲:

“小狗找死!”

呼地一掌,捲起刺骨冷風,直向江雨舟兜頭拍到。

江雨舟大笑一聲,身法倏變,兩掌貫注十成真力,一招“鬥牛龍光”脫手而出。

他功力之深,已到江湖絕頂高手之林,這一招展出如同沉雷乍起,五巔崩頹,開山裂石的勁氣兜起遼東一鶚直摔了出去。

眾人驚震莫名之際,只聽一聲慘號,風動林拆,石舞沙飛,遼東一鶚已被那強勁無比的掌風壓成肉餅,內藏松花火鯉的皮囊,也被拋出十丈開外。

落日餘輝裡呈出一幅悽慘的圖畫,陣陣晚風,飄送起刺鼻血腥。

兩名紅衣喇嘛,止不住心頭狂跳。

一雙蜘蛛使者,顯得呼吸迫促。

他們都感到大出意外,更猜不出這身負奇學的少年是誰!

場中顯得沉悶而緊張,在令人窒息的空氣裡,突然,靠左一名蜘蛛使者,快若射星一般,直向那隻皮囊撲去。

兩名喇嘛怪吼一聲,立即紅雲閃動,橫身截擊。

另一名蜘蛛使者大喝一聲,雙掌連攻五招,分向兩名喇嘛捲來。

兩名喇嘛應聲出招,也閃電般還攻三招。

只聽轟轟連響,勁氣排空激盪,那名蜘蛛使者以一敵二,竟被震得連退三步。可是另一名蜘蛛使者卻就在這間不容髮的瞬間,撲近了那隻皮囊八步之內,眼看狡計得手,立即狂笑如雷。

但就在他得意忘形的時候,江雨舟已經疾射而來,只見他冷笑一聲,反手撥出一掌。

這一掌看似平凡,實則內藏奧妙,容得那名蜘蛛使者亮掌出招,勁風業已兜胸湧到,頓時悶哼一聲,立被震退八步。

蜘蛛宮裡的使者,俱是江湖上一流腳色,平日氣焰萬丈,不想今天連這無名少年一掌也接不下,怎能不心頭狂跳?

江雨舟扭轉身來,嗤聲冷笑道:

“哪個想得松花火鯉的,出來!”

四人八目亂轉,默然無聲。

江雨舟又是一聲冷哼:

“諸位如此謙讓,我可就不客氣了!”

說完旁若無人地跨起大步,直向那隻皮囊走去。皮囊中裝著那隻被青螺醉蓮醉倒的火鯉,而火鯉腹中則又藏著那塊武林觸目的鬼谷龍符。

這兩名喇嘛來此則甚?

說穿了,還不是為了那塊鬼谷龍符!是以就在江雨舟跨出第三步之際,兩名蜘蛛使者頓時腳步一錯。

不過,這兩人俱是武林老猾頭,早已看出了江雨舟的厲害,腳步一錯,僅止欺出三步,又復停了下來。

但那一雙紅衣喇嘛,卻就有點隱忍不住了,一方面是貪心太熾,不肯眼見寶物失之交臂,二方面自視甚高,以為遼東一鶚之死,乃屬功力不濟所至,是以就在蜘蛛使者腳步移動之際,立即搶先出手,齊向江雨舟撲去。

江雨舟大喝一聲:

“滾回去!”

雙掌橫掄,勁氣倒湧而來。

兩名喇嘛身形一蹲,四掌一拳,潑風驟雨般連攻三招。

三招攻出,拳風如同擊在一堵氣牆上一般,雙臂一彈,腳下滑出七步。

江雨舟冷笑一聲:

“蜘蛛宮,輪迴寺,看來全是些浪得虛名之徒,再不趕快離開,可別怪我要不客氣了!”

靠前一名蜘蛛使者,聞言轉向紅衣喇嘛,嘿嘿奸笑道:

“大喇嘛,你聽到沒有,難道你們千里而來,就這麼甘心空手而回麼?”

靠左一名紅衣喇嘛一愣之後,立即沉聲說道:

“兩位若肯與我輪迴寺合作,事成之後,佛爺們定照先前與長白派之約謝你!”

那名蜘蛛使者嘿嘿笑道:

“但不知你與長白派如何約定?”

紅衣喇嘛說道:

“龍符我得,火鯉給你!”

後面那名蜘蛛使者,聞言雙目一亮,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冷哼。

看樣子分明是心有未甘。

但領先那名蜘蛛使者,見狀立即搖手製止道:

“好,咱們就如此約定,能得火鯉也不虛此行了!”

江雨舟在一旁默默靜聽,臉上不時現出不屑的冷笑,聽到此處,再也壓抑不下心頭怒火,竟然縱聲大笑道:

“這樣再好不過,免得我多費手腳,你們出手吧!”

話聲落處,人影亂晃,暮色深沉,如同群魔亂舞,立即將江雨舟圍在中間。

蜘蛛使者發出刺耳奸笑,舉步抬腕,揉身而進。

紅衣喇嘛臉布獰厲之色,步履沉重,揮拳進迫。

一步,兩步,三步……

當四人迫近江雨舟八步之內時,驀地腳步一停,齊聲怪笑道:

“小狗,你死在日前可有什麼遺言麼?”

江雨舟在四人迫近之時,早已氣納丹田,蓄勢以待,聞言立即沉聲大笑道:

“該死的老狗,要留遺言的恐怕是你們而不是我,你們一齊出手吧!”

“那你就當心了!”

深沉暮色之中,響起了八聲怪笑,八掌同揮,狂風激盪,如同海嘯山崩般齊向江雨舟擠到。

江雨舟仰臉長嘯,振臂出招,左掌橫掄,右手疾拍,鳳笛奇學,貫注十成真力硬向來勢封去。

蜘蛛使者,紅衣喇嘛,俱都是江湖上一流人物,聯手合擊,聲勢非凡。

江雨舟武林奇葩,金粟鳳笛,奇緣迭遇,功深力厚,招式展動,大有風雷變色之威。這武林罕見的一擊,正不知鹿死誰手。

但突然之間,風動長林,人影橫空,一名身著古銅色長袍的老人,恰似電射星漩般翩然飄來。

這老人輕功絕高,足踏實地之際,陡然用力一招,那內盛松花火鯉的皮囊已被他抓人掌中。

在場之人,俱都是武林一流高手,抬腕出招之間,仍能耳聽四面,眼觀八方,一眼看清這老人之後,不覺同時大震,真力一撤,疾退數步。

饒是眾人見極及時,業已無法攔阻,只聽一聲長笑,老人大袖疾擺,騰身而去。

兩名蜘蛛使者與紅衣喇嘛,見狀大喝一聲,各各推出兩掌,只聽了陣轟隆巨響,眼前茂林,被四人強勁掌風掃開三丈。

可是,那身著古銅長袍的老人並未回身拒敵,就在眾人掌風震撼

之下,反而借勢一閃,快如射星般隱入叢林,轉眼消逝。-

江雨舟目注四人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然後雙臂一抖騰身而起,踏著蒼茫暮色追了下去。

日落西山,月湧大江,長天緊壓叢林,疏星閃耀,幽暗的夜色裡,不時傳來幾聲梟啼。

江雨舟看不到那老人蹤影,但卻聽到他衣袂之聲,似這般僅憑聽力追蹤,若無超人的內功修為,委實難以辦到。

可是江雨舟身受八魄金粟之惠,聽力之強,遠非常人可比,隨著時間的消失,那陣陣衣袂之聲愈加顯著,顯見得他與那老人業已逐漸接近。

突然,那單調的衣袂聲竟然一變為二。

江雨舟心頭一震,那起自身側的衣袂聲已至三丈之內,頓時一聲冷笑飄起:

“哼,冷血人,你還逃得了麼?”

江雨舟聞聲剛覺一愕,便見人影橫空而來,一股勁風,猝然襲到。

他驚愕中反掌一拍,已把來人震退三步。

凝神一看,只見此人一身黑衣,滿面虯髯,雙目炯炯有光,滿露驚愕之色。江雨舟見這出手偷襲者竟是從未謀面之人,不覺雙目一瞪。

就在他將要發作之際,那虯髯大漢突然躬身一禮道:

“在下一時不察,誤把少俠當成了那無惡不作的冷血人,開罪之處,尚望海涵!”

話聲一落,又復躬身一禮,立即邁步而去。

漫漫夜色裡,留下了江雨舟,他被帶入一片沉思之中。

卻說江雨舟滿腹疑雲,眼見那大漢行出數丈,突然心念一轉,立即沉聲喝道:

“站住!”

大漢為之一楞,霍地停步回身滿面怒色道:

“在下一時誤會,難道少俠就真不可見諒麼?”

江雨舟答非所問道:

“你在何處見到冷血人?”

“就在這松花江畔!”

“他容貌如何?”

“這賊子狡猾異常,雖然我已追蹤多日,但卻從未看清他長相如何!”

“那你追他則甚?”

“因為這賊子……哼!你如沒有要事,恕我不能奉陪了!”

話聲落處,再次掉轉身形,往蒼茫夜色中振足疾去。

江雨舟心中暗忖:

遼東一鶚已死,叔叔之仇已報,龍符火鯉得失固然緊要,可是這冒名冷血人的賊子,卻更不能讓他逍遙法外,哼!

隨著這一聲冷哼,立即展動身形,隨著那虯髯大漢身後趕去。

淡月疏星,流去絮午,這子夜茂林之中,不時傳來衣袂破風之聲。

這夥人來此作甚?

是為了龍符火鯉?還是為了那冒名的冷血人?

疑雲,一層層堆集在江雨舟心頭!

突然,一聲驚心動魄的慘號,由寂靜的夜色裡劃空傳來。

江雨舟聞聲疾起,像一縷輕煙般隨風而去。

沉寂的夜幕下,此時傳來一聲怒喝:

“冷血人,如此看來,那掌斃武當弟子黃輝的兇手,大約也是你吧?”

“哈哈,你看小爺的手段還夠利落麼?”

“那麼華山雙英之死……”

“小爺一併效勞了!”

“你這個狠心小賊……”

“哈哈,狠嗎?還在後頭呢!五台鐵頭陀,崑崙七巧掌,再加上躺在地下的三位,現在可該輪到你們了!”

話音一落,猛聽幾聲暴喝,震得夜鳥驚啼,宿鳥亂飛。

江雨舟聽得驚疑不已,腳下猛加三成真力,嗖地一聲穿人一片密

林空中。

這片空地,方園不足十丈,此時三條人影,正在兔起鶻落,魚躍鷹飛,強烈掌風,捲起刺骨寒風砭膚勁氣。

殷殷碧血,萎萎野草,殘枝落葉卷蓋著三具屍身,在淒涼的月色下愈覺不忍卒睹。但那爭鬥中的三條人影,兀自像是沒看見一般,依然捨命相搏。

月色雖暗,但江雨舟憑其超人視力,依然能把三人面容看得十分清晰。

左首一人,是個矮瘦漢子,手執一柄三星亮銀劍,與他相向而立的,正是前見的那名虯髯大漢,雙掌伸縮,霍霍生風,這兩人劍掌齊施,同時指向當中一名蒙面少年。

這少年雖然面蒙黑紗,但雙目寒光四射,顯得狡詐絕倫,江雨舟老遠看到,不知怎地,突然感到心頭一震。

這少年一見江雨舟蒞臨當場,眼色倏地一變,陡然大喝一聲,雙掌飛舞,展出一招奇詭絕倫的武學,互向圍攻的兩人襲到。

那圍攻兩人功力雖均不弱,但依然無法阻止他這一招詭奧的攻勢,只聽轟地一聲巨響,那手執三星亮銀劍的矮瘦漢子,已被他一掌劈倒在地,熱血狂噴氣絕而亡。

幾乎就在同時,蒙面少年發出一聲刺耳怪嘯,另一隻手已向虯髯大漢呼地劈下。

那虯髯大漢眼看射閃不及,頓時悶哼一聲,不退反進,舉掌就向蒙面少年雙目抓到。

這情形大出那蒙面少年意料之外,不由神色一愣,上體疾向後揚,飛快地閃退三步。

不過他功力確實不弱,就在臨退之瞬間,陡然掌心一登,呼地一股勁氣,已把那虯髯大漢震得雙肩連晃猛退七尺。

可是,他雖然應變適切,但那一幅蒙面黑紗,終也被虯髯大漢掌風掀起,月色下現出一張淫邪冷傲的面容。

這面容一人江雨舟眼中,不由他心神一凜,驀地冷哼一聲,閃電

般撲了過去。

但那蒙面人一見江雨舟撲到,似乎也顯得神情一怔,未等他身臨切近,早已雙肩一晃,向身後密林中隱去。

江雨舟哪裡會讓他逃出手掌,大喝一聲,快似利箭穿雲般隨後趕到,雙方奔馳約有盞茶時分,業已穿出茂林抵達江畔,那人估量無法擺脫,這才身形一沉轉臉喝道:

“狗賊,你緊隨小爺打算怎樣?”

江雨舟冷笑一聲:

“我打算剝你那張狗皮!”

蒙面人大喝一聲:

“狗賊你活膩了!”

身隨話起,兩掌電閃雲飄般攻出三招。

江雨舟冷哼一聲:

“你活膩了麼?哼!這還不是你死的時候!”

話聲中反手一掌,拍出一股罡猛絕倫的勁風,把蒙面人迫得雙肩一晃,腳步連退七尺。及至雙足站穩,頓時滿目驚詫之色道:

“你……你是誰?”

江雨舟聞言仰天長笑,笑聲狂放激越力透雲層,只震得樹林搖晃,宿鳥亂飛,就連那滔滔江水,也被激起陣陣迴旋的浪花。

蒙面人見狀惶駭莫名,腳步踉蹌,連退數步。

笑聲一落,江雨舟驀地摘下面具,步履沉穩地向前連跨三步,雙目寒芒四射,凝視著蒙面人冷笑一聲:

“你真不認識我麼?”

蒙面人雙目一亮,急道:

“你是……”但話聲至此一頓,突又冷笑一聲:

“你究竟是誰?再不明言,可就別怪我無暇奉陪了!”

話音一落,就想借機轉身離去,但身形剛動,江雨舟立即大喝一聲:

“站住!”

蒙面人身形一沉,冷笑道:

“像你這種蠻橫無理之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江雨舟冷笑一聲:

“像你這樣卑鄙無恥之人,我早已經見過再三!”

蒙面人雙目一瞪,沉聲大喝道:

“江……”江字出口,突然話鋒一變道:

“你說話放清楚一點兒,再這般口出不遜,可別怪小爺要收拾你!”

江雨舟嘿嘿笑道:

“江什麼?哈,你既有膽冒我這冷血人之名,怎地此時見面之後,反倒裝起迷糊來了?”

蒙面人先是神色一愕,繼而雙目閃動連聲詭笑道:

“原來閣下是近來傳遍江湖的冷血人麼?”

江雨舟冷哼一聲:

“可沒有你南王太子來得響亮!”

蒙面人雙目突現惶惑之色:

“冷血人,你可不要錯認了人!”

江雨舟聞言冷哼一聲,驀地飛身而起,右掌一亮,奇奧絕倫直向蒙面人臉上抓去。

他招式詭奧不說,出手更加疾如星火,月色下如風送輕雲,倏然而至,只聽刷的一聲,蒙面人那幅面紗已被他一把扯落。

你道這蒙面人究竟是誰?原來正是那陰險狡詐的孫北斗!不過江雨舟早在他同那虯髯大漢爭鬥之際,趁他面紗飄起的剎那之間,已看破了他的行蹤,是以此時毫無驚異之色。倒是那孫北斗,此時被他這絕世身手驚得目瞪口呆,他雖然看出江雨舟功力不凡,但怎麼也沒有料到竟會這般凌厲!

場中一靜!

孫北斗雙目亂動,滿面遲疑。江雨舟嘿嘿冷笑,緩步而進。

突然,孫北斗雙手一揮,沉聲大喝道:

“江雨舟,你敢如此放肆,難道韋家祠堂前的事你就忘記了麼?”

孫北斗此言,本來是意存威脅,可是,卻不知道這樣一來更加挑起江雨舟的怒火,是以他話音一落,突聞江雨舟大吼一聲:

“孫北斗,今天就是償還這筆血債的日子!你知道麼?”

話音一落,驀地左手一圈,右掌疾推,鳳笛奇學,閃電展出。但見勁風應手而起,威勢強猛至極。

孫北斗見狀一凜,總算他早已留心,一時不敢硬接,驀地左腳一跨,閃電般邁開七尺。

江雨舟正待跟蹤進擊,驀地聞孫北斗大喝一聲:

“住手!”、

江雨舟身形一停,情不自禁地冷哼一聲:

“你還有什麼遺言麼?”

“遺言?哼,依小爺看來,似乎還用不著!”

“那你怎不敢出手?”

“哈,江雨舟,你未免太狂妄了,你不要自命不凡,憑你此時身手,恐怕還不能在小爺手下走過三十回合!”

“那我倒非得試試不可!”

話音一落,江雨舟二次騰身,雙掌快如射星一般,風吼雷動,剎那間拍出三掌,踢出兩腳。

這種風笛奇招,出手後凌厲詭奧莫測,孫北斗心頭大駭,旋身出掌,以家傳無影拳連揮九招,才險險把來勢化去。

可是,他雖然避過這一輪疾攻,卻也嚇出了一身冷汗,目注江雨舟一連幾轉,突然縱聲大笑道:

“哈,果真不愧冷血人之名,不過你若真想拼個死活的話,咱們最好約個時間地點再較量如何?”

“哼,還有比這更好的場所,還有比這更恰當的時候麼?”

“不錯,此時此刻兩宜,但若因而擔誤了龍符火鯉未免有點不值吧?”

“龍符火鯉?你……”

“小爺就是專為此物而來,不想遲到一步,寶物已被鐵笛老怪所得!”

“鐵笛老怪?鐵笛老怪是誰?”

孫北斗聞言眼色一連幾轉,終於嘿嘿笑道:

“鐵笛追風柴一飛難道你沒有聽說過?這老兒雄據關東,憑手中一支鐵笛威鎮群雄,先前我眼見他身穿古銅衣袍,手提一隻皮囊,在兩名蜘蛛使者追逐之下……”

江雨舟聽到此處,已悟出鐵笛追風柴一飛就是先前搶走那隻皮囊的老頭,頓時雙目怒張嗤聲冷笑道:

“孫北斗,你這番心機白費了,火鯉龍符我江雨舟可以不要,但毀谷之仇,奪愛之恨,我今天卻非報不可!”

他已把孫北斗恨之切骨,話音一落,立即反手一掌拍了過去。

但見掌勁風生,捲起一片砭膚寒濤,嗖嗖勁氣迫人難耐。

孫北斗見他武功怪異,心頭早生懼念,本想用火鯉龍符之利誘他離此,然後再設法慢慢除他,誰知道江雨舟竟然不為所動,頓時心中一涼。

不過這小賊身為南王之子,家傳絕藝可非同凡響,知道今日之戰業已無法避免,立即真氣一沉,右拳閃電般擊了出來。

雙方一接,但聞轟然巨震,激起了遍地狂飈。

江雨舟被震得心頭一蕩,雙肩搖晃,左腳蹬地後退一步。

但那不可一世的南王太子孫北斗,更在這一接之下被震得心旌搖搖,臉色蒼白,兩腳不穩,連退三步。

這小子狡如狐兔,任他心比天高,此時見了江雨舟這般身手,也--不得不自嘆弗如,三十六計,走為上著,思量中雙臂一抖……可是,江雨舟在一邊虎視耽耽,哪容他輕易離去,見狀大喝一聲,雙肩輕晃,凌空拔起。

這一式風笛奇學,名為“白鳥擒龍”,輕靈快捷,無與倫比,後發先至,剎眼已於孫北斗並駕齊驅。

孫北斗見狀大出意外,不由心頭一顫,但就在他心凜神駭之際.

江雨舟驀地雙掌揮動,頓時冷氣嗖嗖當頭罩下。

他怎麼也沒料到江雨舟竟能凌空出招,一時還手無力,不由驚魂亂顫,暗悔失策。

可是,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聞江雨舟發出一聲冷哼圈左掌,出右手,駢指如戟,疾向胸頭點來。

指觸胸膛,似乎無甚痛楚,孫北斗心中一愕,業已飄落當場,他凝視著江雨舟如同飛鳥般飄出八步,不由滿腹疑雲道:

“姓江的,你……”

江雨舟冷笑一聲:

“留你一命,自然有人殺你!”

話音一落,立即振動身形,快似風捲流雲般轉眼消逝。

江雨舟為何臨危收招抖手一走?

難道他真會這般輕易地放過孫北斗麼?

不,原來就在他兩掌剛要落實之際,突然間心中一動,想起了與韋驪珠相約之言,他必須留下孫北斗一命,好考驗韋驪珠是否真心!

閃電之間,他想到武林中的點穴之法,他若習過點穴之法的話,則此時就可廢去孫北斗七成功力,留下他半條性命,好試試韋驪珠是否真會親自下手了!

然而,他雖由鳳笛上領悟不少絕學,但對點穴之道卻依然一竅不通,怎能……

突然之間,他想到當日班達喇嘛廢去自己一腿的情形,於是,立即依樣畫葫蘆曲指疾點。

由於武功精進,他已能舉一反三,此時認穴之準,真似善經此道的老手一般,加以班達喇嘛這種獨特的點穴之法奧妙無倫,是以孫北斗一腿已廢尚自茫然。

第二日午後,江雨舟取道鬼號谷去找那投機劫寶的鐵笛老怪,他行進中不住思量,知道這半日耽誤,說不定已有人捷足先登,於是,他立即加快腳步。

“無知小狗,你有多大膽子敢闖金龍令旗?”

江雨舟聞聲一愕,猛抬頭,只見身前叢草之中,正插著一面三角紅旗,旗上繡著一條張牙舞爪的金龍,凌風招展,栩栩如生:。

可是,江雨舟哪識這鎮懾武林的金龍令旗,不說不識,縱然識得,他又怎肯受它限制?是以他驚愕之餘,冷哼一聲,反手將那面金龍令旗拔起,略一注視,立即哧一聲,那面令旗已被他扯成碎片。在他把金龍令旗扯碎的瞬間,耳畔響起一聲大喝,人影橫空飛來。

這人來勢洶洶,江雨舟尚未看清他面目如何,就覺一股凌厲罡風猛向後腦襲到。

江雨舟一見此人不分皂白便下殺手,頓時怒火上升,當下雙目一挑,反身圈掌,攔腰橫掃而來。

一股狂風,匝地湧起,但聞悶哼一聲,那急襲而來的人影,已被他一掌掃開,勁氣激盪中如同風擺蘆草,直向三丈以外摔去。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07:03


第十二章 江水無言

三丈外兩株蒼松,枝繁葉茂,綠陰如蓋,是有碗口來粗,經他一撞,頓時咳咳兩聲齊腰折斷,那人噴出一道血箭,骨斷筋折而亡。

江雨舟一陣愕然,然後放開腳步向前疾進。他決沒想到斃在他手下之人,乃是一處負有警衛之責的暗樁,更沒有想到愈往前行,就愈深入金龍令旗的禁地。

他默默疾行,突然,山林中傳出一聲淒厲的慘號,如同野狼泣路,梟鳥夜啼,聞之令人心悸。

他俠骨天生,傲氣凌雲,一聞這種淒厲的呼號,怎還能置之不顧,因此略一遲疑,即向那號聲傳來的方向奔去。

“哼,你有多少狗膽,竟敢洩露王爺的秘密,再不從實招來,可就別怪本侯絕情了!”

這聲音冷如寒冰;更帶有一股陰森迫人之氣,只聽這聲音一落,立即又傳來一聲慘哼,可以猜想得到,他正以慘酷的手段在審問一名待宰的羔羊。

“五雷手你這狗賊,此時你不讓我說,但只要松花釣叟有天找上門來,我看你們還能瞞得了麼?”

這一陣力竭聲嘶之言,把江雨舟聽得心頭狂跳,他不禁默默思量!

五雷手是誰?王爺是誰?金龍令旗又是誰?

這聲音嘶啞之人是哪個?

他洩露了什麼秘密?與叔叔又有什麼關連?

就在他沉思不決之際,突聞先前那語音森冷之人發出一聲怪笑:

“康林,憑你這幾句話,我就不能饒你了!”

慘號乍興,狂笑繼起,號音一落,笑聲已逐漸消失。江雨舟霍然心驚,知道此人十九已傷在五雷手掌下。

於是,他疾抖雙臂飛身而起,捷如飛鳥般越過身側危峰。

可是他身法雖快,終嫌起步已遲,等到翻越危峰之後,業已人去樓空,但見亂石之間,僅留下一名滿身浴血的大漢。

江雨舟見他雙目緊閉,面如金紙,不由心頭升起一股悔意,懊悔自己只顧聽得出神,竟忘了此人身處危境,假如自己能早來一步。

一陣腥風過處,突然,傳來那大漢一聲微弱呻吟。

江雨舟心中一動,陡然想起曾聞醉鄉老頑童說過,武林中有一種內功療傷之法,自己何不試試?

他想到就做,右掌貼到那大漢背心,集聚七成真力,徑向那大漢周身脈穴攻去。

約莫盞茶時分過後,那大漢陡地渾身一顫,雙目倏地睜開。

江雨舟見狀急道:

“你就是康林麼?”

大漢神色一愕,尚未弄清眼前情況,江雨舟又道:

“你可是被五雷手所傷?”

這一次那大漢微微把頭一點。江雨舟立即沉哼一聲:

“哼,五雷手?他是什麼東西?”

“他……他是南王手下的武威候!”

“南王?武威候?哼,這些自命不凡的井底之蛙,他為何要對你下此毒手?”

那大漢喘息一聲,目光遲疑,似乎正在考慮是否當說。江雨舟見狀突然想起先前聽到之言,忙道:

“嗯,你不說我也知道,那是因為你洩露了他的秘密!本來這些事我也懶得管你,只是這秘密即與我叔叔松花釣叟有關……‘’

江雨舟說到此處,那大漢驀地掙扎著坐起身來,一臉是驚愕之色“松花釣叟是你叔叔?那你……你是……”

“在下江雨舟!”

“啊!你,你是江少俠,我告訴你,當年的海天遺孤並沒有死!”

“這我知道,你快說,他們因何加害於你?”

“他們想將我殺以滅口,好叫海天遺孤永遠把南王當作生身之父

“你……你這話怎講?”

康林喘息一聲,說道:

“當日令叔在將海天遺孤獻出之後……”

話聲出口,突然哇地噴出一口熱血,氣息立轉微弱,聲音幾不可辨,江雨舟見狀一急,忙又渡過了一口真氣。

康林二次醒來,聲音模糊地說道:

“從此海天遺孤就變成了南王太子,十多年來……”

江雨舟聽到此處,頓時如遭錘擊一般,渾身打個寒顫,心頭起伏,萬念千里,紛自沓來……

從此海天遺孤變成了南王太子?難道……難道那毀容奪愛冒名作惡的南王太子,竟會是叔叔當年獻給賊黨的愛兒麼?

對,此人將死之言決沒有錯!

可是,叔叔既已把他獻給賊黨,怎地竟又變成南王太子了呢?難道……

這念頭在他心中閃電般一轉,立即脫口驚呼道:

“當年襲擊海天山莊的元兇,是否就是南王?”

康林本已氣息將絕,聞言勉強睜開雙目,顫抖著雙唇,用一種幾不可辨的聲音斷續說道:

“你要知道……此事……詳情……可到巫山去找……單掌開天他傷勢實在太重,雖經江雨舟幾渡內力相助,但此刻已到油盡燈

枯之境,言語未畢,便即氣絕而亡。

江雨舟雙目凝視著死去的康林,內心裡波濤洶湧,百感交集,他決意要在有生之年趕上巫山,找到那單掌開天,探明自己的毀容仇人。

可是,那明為南王太子,而暗是松花釣叟愛兒的孫北斗,自己豈能不管了麼?自己真能讓他殘廢一生麼?真能讓他死在韋驪珠的手下麼?

不,孫北斗雖與我有毀容奪愛之仇,冒名行惡之恨,可是,十六年前叔叔舍子相救,這種天高地厚之恩,我江雨舟又豈能漠視之?

小怨大恨,怎掩得叔叔大恩?對,我江雨舟必須要找到身世不明的孫北斗,解開那被已制住的穴道,成全他與韋驪珠那一段大好姻緣。

約莫頓飯時光過後,山腳下平添一座新墳,墳前豎立一塊石碑,上書“江湖義士康林之墓”幾字,墳前正站著那心情激動的江雨舟。

一聲鷹啼,驚醒了他的沉思,眼見一條人影越峰而過,江雨舟心頭一動,立即隨後趕去。

二人步履如飛,轉眼進入一座山谷,谷中蒼松掩映之中,散佈著十來條人影,江雨舟一眼之下,已看清楚這批人俱是江湖上的著名人物,他們一個個雙目閃閃發光,緊盯著場中兩條打鬥的人影。

這兩人一是面色慘綠的老頭,另一個則正是昨夜搶走松花火鯉的鐵笛追風柴一飛,江雨舟至此才知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摸進了鬼號谷,他正待……

突然,耳畔傳來一聲厲叫,那面綠的老頭已被鐵笛追風一掌劈中,只見他腳步踉蹌地連退七尺,然後鬼號似地乾笑兩聲:

“鐵笛老怪,你勝我綠面拘魂不算英雄,等會兒你慢慢的瞧好了!”

鐵笛追風哈哈一笑:

“綠面拘魂,你有什麼幫手趁早去請,我柴一飛隨時候教,此時可無暇奉陪了!”

綠面拘魂冷哼一聲,轉臉急去。鐵笛追風氣焰萬丈地向四周一掃,然後雙目寒芒,直向左前方看去。

江雨舟順著他眼光一瞧,只見那邊一塊巨石之旁,正立著閃電手鍾奇,心中剛覺一動,就聽鐵笛追風嘿嘿怪笑道:

“如果老夫沒有認錯,這位想必就是北霸總管,那位名震武林的閃電手鍾奇大俠吧?”

閃電手神情一愕道:

“不敢,正是鍾某!”

鐵笛追風雙眉一揚,乾笑道:

“好,好,南王派個浪得虛名的綠面拘魂來,委實叫人失望,倒是北霸韋震川看得起柴某,怎樣,既來之,則安之,老朽今天想見識見識北霸手下第一高人,鍾大俠應當不會見拒吧?”

他語調狂傲,意態飛揚,根本沒有把場中群雄看在眼下。

可是,場中群豪竟然一個個面面相視,默默無聲,就連被他指名叫點的閃電手,也面露遲疑之色。

江雨舟看在眼中,頓時激發了那股狂傲之氣,神情不屑地發出一聲冷哼。

這一聲冷哼,如同石破天驚,群豪立即閃電般轉過頭來,一個個圓睜雙目向他瞧去。

他此時面具已除,日色下那兩道疤痕不啻是一面活招牌,群豪目光與他一接,立即不約而同地驚呼一聲:

“冷血人!”

江雨舟冷笑一聲,算是沒有否認。

群豪被他聲威所懾,全都感到一股涼意,本是盛署季節,但此時卻像站立在蕭瑟的秋風之中,只覺寒意襲人。

經過一陣可怕的沉默,鐵笛追風終於發出一陣乾笑:

“冷血人俠駕光臨,柴某榮幸之至,不過……”

“怎樣?”

“老朽希望少俠不是浪得虛名之輩!”

“那你不妨試試。”

“那麼老朽就放肆了!”

“且慢!”

他話聲出口,倏地轉過臉來,大踏步向閃電手走去。場中諸人,見狀全都一愕。

在眾人驚愕之際,江雨舟業已行進閃電手身前八步之處,只見他身形一停,沉聲說道:

“鍾大俠,我叔叔怎樣了?”

閃電手似乎早已知道,他就是那夜蒙罩面具的少年,聞言立即答道:

“少俠不必掛念,令叔在老朽照料下早已痊癒,昨夜三更才與老朽分手!”

“你可知道他到哪裡去了?”

“他與老朽分手之際,曾遇見昔年雲貴雙義中的鐵指康林,是以據老朽判斷……”

江雨舟聽到此處,已知叔叔松花釣叟定與鐵指康林有舊,但一時之間卻不明白,康林是否已把所知道之事向他說過,思量中立即將手一擺:

“我知道了,現在告訴我你此行何為?”

他話音冷厲,隱含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閃電手毫不自覺地答道:

“少俠明知,來此之人誰不是為了龍符火鯉?”

江雨舟追問一聲:

“你有把握麼?”

閃電手用目向四下一掃,只見場中十多名武林人物,每一個俱都是身懷絕學之人,不說是鐵笛追風非己能敵,就連先前被他擊敗的綠面拘魂,功力也不見得在自己之下,當下心頭一陣遲疑,不禁脫口說道:

“老朽本無爭取龍符之心,只是那尾火鯉!……咳,說不得只好

盡人事,聽天命了!”

江雨舟見狀沉聲說道:

“多謝你照顧我叔叔之情,這尾火鯉包在我身上就是!”

閃電手聞言心中一喜,江雨舟業已轉過身去。

在二人對答之際,場中諸人俱都默默靜觀,此時見他轉過身來,不覺心頭又是一動。

江雨舟向眾人冷哼一聲,然後目注鐵笛追風道:

“柴一飛,我的話你聽到沒有?快把昨夜搶來的火鯉給我!”

鐵笛追風先是一愕,繼而縱聲大笑道:

“哈哈,冷血人,真是好大的氣派,不過要得龍符火鯉光憑你那點兒虛名可不行!”。

江雨舟雙眉一揚,倏地欺進數步,大聲喝道:

“怎樣才行?”,

鐵笛追風注目怒喝道:

“那得要拿出真才實學,只要你能勝我一招半式……”

他話音未落,江雨舟已如閃電般欺身而上,但聞他大喝一聲:

“這樣行麼?”

話聲中右掌一揚,徑向鐵笛追風臉上摑去。

他出手快如星火,鐵笛追風一時躲閃不及,但聞“啪”地一聲,竟被江雨舟一掌打中,頓時臉如火燒,噔地後退一步。

場中人個個皆驚,鐵笛追風更是又驚又懼,又羞又怒,就在驚懼羞怒之中,驀地大喝一聲:

“該死小狗,乘人不備算什麼本領,有種的接我一掌!”

大袖一展,反掌疾追,一股強烈勁氣,呼地一聲,直向江雨舟胸頭撞來。

無怪這老鬼能夠威懾群雄,手底下真有實學,這一掌劈出,但聞風吼濤嘯嚇人至極。

江雨舟見狀不敢怠慢,大喝一聲:

“有何不敢!難道我還怕你不成?”

話聲中猛提七成真力,亮掌抬腕,呼地一聲迎著來勢推去。頓時冷風嗖嗖寒流罩體,如同冰山乍解嚴霜陡降。

這兩股真力一接,但聞一聲裂帛大震,狂風捲起沙石,呼嘯奔騰凌空而上,雙方同感一震,但誰也沒有被對方擊退。

場中兩人的感覺如何沒人知道,但圍在四周的武林群豪,卻一個個看得驚愕不已,就在眾人驚愕之中,鐵笛追風突然欺身再上,右掌斜指,猛向江雨舟胸前五處大穴罩下。

這老怪經驗豐富,舉手投足間著著搶制先機,他存心想雪先前一掌之恨,是以這一招不但詭奧難測,而且毒辣異常。

閃電手見狀心頭一懍,不禁暗暗為江雨舟捏一把冷汗,他正待……

突然,江雨舟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右掌玄妙無比地閃電飛出。

鐵笛追風只當他又要與己硬拼,頓時得意萬狀地狂笑一聲。

誰知他笑聲未落,江雨舟那隻飛攻而來的右掌,突如驚虹飛絮,剎那間改掌為指直向他手腕上划來。

鐵笛追風大出意外,急切問撤掌插身,手腕已被江雨舟指風掃中,但覺左臂一麻,頓時額角上冒出絲絲冷汗。

閃電手見狀吐出一口長氣!

四外群豪默默相視,只覺心頭啪啪亂跳。

江雨舟卓立當場,緊盯著驚惶失措的鐵笛追風,傲然冷笑道:

“柴一飛,你還有別的本領沒有?”

鐵笛追風聞言之下,立即由迷惘中驚醒,只聽他大吼一聲,反掌由衣襟下取出一支鐵笛,信手一掄,幻起七朵寒芒,黑風倒旋,呼嘯捲到。

眾人剛覺眼睛一花,突然,耳畔又傳來一陣刺耳笛聲,聽得人渾身汗毛倒豎,真像是天陰日暮孤鬼哀號一般,小小一座山谷剎那間充滿了愁雲慘霧。

江雨舟一時措手不及,頓時被捲入那漫天笛影之中。他出招遞式雖仍凌厲無比,但那啾啾鬼號似的笛聲卻擾得他意亂心煩。

進退攻守,轉眼二十招過去,鐵笛追風驀地大喝一聲:

“冷血小兒,還不躺下麼?”

話音中左手一擺,鐵笛劈、刺、點、挑連襲江雨舟上三下一,四處死穴,右掌曲指如鉤,連抓帶點分向兩肩抓來。

一招五式,笛掌齊施,再加上那鬼號似地刺耳笛聲,不啻是一座天羅地網,委實叫人心煩意亂無法還手。

眼看江雨舟身形晃動,一連避開了四式笛招,但那隻凌空抓下的右掌,卻已經搭上肩來。

就在這驚心動魂的關頭,突聞一聲高挑入雲的長嘯,江雨舟身形四周,剎那間湧起朵朵寒雲,悅耳之聲,恰像百鳥爭鳴隨風飄來。

那刺耳的鐵笛之聲如同泥牛人海般一下消失,鐵笛追風柴一飛更像猝遇蛇蠍般連退八步,眉宇間滿是惶惑之色。。

江雨舟手橫鳳笛,卓立當場,滿面凜不可犯之色。

柴一飛鐵笛下垂,四體顫抖,臉色由紅轉白,最後直如金紙一般,終於啪地一聲,鐵笛墜落塵埃,人也雙肩連晃差點兒摔倒。

在場諸人,誰也沒有看清江雨舟怎樣把柴一飛擊敗的,此時滿腹驚奇,相顧愕然。

就在眾人驚愕之中,只見鐵笛追風勉強站穩了腳步,氣色敗壞地說道:

“松花火鯉就在左側石壁正中那隻石洞裡,你……拿去吧!”

他話聲剛到一半,場中人全都飛快地抬起頭來,果見左側石壁正中,距地九尺之處,有一口徑尺方圓的石洞。

這些人所為何來?還不是為了洞中之物!是以未等他把話說完,立即有兩條人影橫空飛起,直向左側石壁撲去。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就在這兩條人影剛剛騰起身形之際,突聞一聲震耳大喝:

“無恥之徒,找死!”

話聲未落,江雨舟左笛右掌同時攻出,但聞連聲刺耳厲號,一雙人影帶起兩蓬血雨,分別飄落在三丈開外。

此時在場群雄業已增至百餘人,但一個個眼見這般慘狀,俱都心懍神駭,不約而同地身形往後一撤。

江雨舟雙目向四處一掃,然後邁開大步,直向左側石壁走去,他步履從容意態自若,那神情根本就像沒有看到身外之人似地。

眾人目注他走近石壁,取出皮囊,然後折回閃電手身前,沉聲說道:

“承蒙你照顧我叔叔,這尾松花火鯉就請收下吧!”

閃電手似乎沒想到他真會言出必踐,愕然半晌,這才顫抖著雙手接過那隻皮囊,一時感激莫名竟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但江雨舟即像是無動於衷一般,眼見閃電手接下那隻皮囊,便即轉身而去。閃電手見狀急喊一聲:

“江少俠!”

江雨舟霍地轉身愕然,說道:

“你有甚事?”

閃電手聞言探掌入囊,駢指猛力一劃,全身一陣震動之後,取出一件血跡般般之物,就著衣襟上一陣擦拭,然後恭而敬之地送將過來道:

“龍符重寶,萬方側目,小俠若不取回,鍾奇恐怕難以生離此地了!”

江雨舟目注這當年引起毀家之難的龍符,不由思潮起伏,愕然失神,一時陷入沉思之中,竟忘了伸手去接。

就在此時,耳聞一聲悠悠鷹啼,那負傷靜立一旁的鬼號谷主人鐵笛追風,突然大喝一聲:

“紅鷹教主,你敢在我鬼號谷裡撒野!”

江雨舟聞聲回頭,只見一名鷹鼻縮肋黃鬚掩口的老者,由兩株蒼松間一閃而來,由那身法判斷正是自己先前跟蹤他進人此谷之人,看那形狀,分明是想趁機劫奪那方龍符。

剎那間,江雨舟發出一聲冷哼,腳步一跨。

就在他將要出手而未出手之際,驀聞鐵笛追風又是一聲驚叫:

“注意天上!”

江雨舟聞聲一震,突然想起連番聽至的鷹啼,急切問身形一轉,驀見一片紅雲,由閃電手胸前電射而上。

眼見此景,他已經料到是怎麼回事,立即大喝一聲,連人帶笛平空升起三丈,直向那朵紅雲捲去。

又是一聲鷹啼,頭頂上灑下十多根翎毛,那隻身形巨大的紅鷹,業已抓著那方龍符沖霄而去,再看鐵笛追風柴一飛,也緊隨在紅鷹教主身後,轉眼消失於山林之中。

龍符既失,鬼號谷對那班江湖豪雄已無吸引之力,剎那間人影晃動,全隨著紅鷹教主身後趕去。偌大一座山谷,只剩下滿面愧色的閃電手。

事實上江雨舟此時心中,對龍符得失已無太多欲望,他第一件要辦的事還是迅速找到孫北斗,因此他不但沒有隨著眾人追趕下去,反而向閃電手淡淡地一笑道:

“鍾大俠,這事不怪你,你有事就先請吧!失去的龍符我自會設法追回!”

閃電手感激莫名地道謝而去,江雨舟略加思量,便也邁動身形,直向東南馳去。

鳥嗚啾啾,花香襲人,江雨舟心中只有一個意念,那就是怎樣才能找到孫北斗?怎樣……

正在他沉思之中,突然,耳聞唰地一聲。他陡地停下身來。只見一面金龍令旗正插在身前五步之處,迎風飄動獵獵作響。

他心頭一動,立即揚聲一喝道:

“來者可是南王門下麼?”

話音一落,立聞四周冷笑連連,一個熟悉的聲音陰惻側地說道:

“既知南王門下,怎還不乖乖地束手就縛?”

江雨舟耳聰目明遠非常人可及,就在這人說話之際,已辨出他存身之處,當即冷笑一聲道:

“好一個不自量力的狂妄之徒,就是南王親臨,我也要試試他有

多少份量,何況是你這種藏頭露尾的毛賊!”

這一聲“毛賊”出口,耳畔立即傳來一聲叱喝:

“小狗氣死我了,今天叫你試試我這毛賊的手段!”

人隨聲起,由十丈外一聲巨石後橫空飛來,人尚未至,就聞一聲隆隆巨響,夾帶滾滾黃塵當頭撞到。

江雨舟閃身一讓,那股勁氣黃沙由身邊呼嘯一聲疾掃而過。等到塵散煙落,面前立即現出五個人來。

領先一人,是個鼠眼微髭瘦骨嶙峋的老頭,先前見過的綠面拘魂,則與另外三名大漢並肩立在他身後八步之處。

江雨舟心念一轉,已把這人猜出十之八九道:‘

“你大概就是那什麼五雷手吧?”

老頭鼠眼一瞪,嘿嘿笑道:

“小狗說得不錯,五雷手正是江湖同道恭送本侯的雅號,你有什麼話說?”

江雨舟一聞此言,頓時想起那死去的鐵指康林,雙眉一挑,厲聲大喝道:

“我要殺你!”

話聲中掌勢一晃,身前捲起重重掌影,分向五雷手周身罩下。

五雷手大出意料,不由心頭一凜,正待出手硬拼一招。

突然,眼前掌影一斂,江雨舟業已在千鈞一髮之間收回了掌勢,雙目稜芒四射地沉厲說道:

“我還有事問你,暫時容你多活幾日!”

五雷手在這剎那之間,已把來時傲氣化去三分,聞言正容答道:

“你既有事問我,就請趕快道來!”

江雨舟疾跨兩步,大聲說道:

“你可知孫少俠此時何在?”

江雨舟在不久以前,曾經廢去孫北斗一條左腿,此時倏然改稱少俠,頓時把五雷手弄得滿腹驚疑道:

“孫少俠?你……你問的是我家太子?”

江雨舟沉哼一聲:

“不錯!”

五雷手冷笑一聲:

“你還找他做甚?告訴你,本侯就為此事而來,別人怕你冷血人的威名,本侯卻不怕你,有膽量你就出手吧!”

說話間身形一沉,雙掌半提,如封似閉,滿面戒慎恐懼之色,顯得緊張無比。

江雨舟不屑地冷笑一聲:

“五雷手,你慌什麼?只要你好好保管項上腦袋,在下終有一天來取就是,不過我此時急於找到孫少俠,替他解開被制的穴道,你如不知他的行蹤,我可無暇奉陪了!”

說完雙肩一晃,就待轉身離去。五雷手見狀連忙欺前一步,急道:。

“少俠且慢!”

江雨舟停步回身,冷冷喝道:

“你真想逼我下手?”

五雷手答非所問道:

“你先前之言可是當真?”

江雨舟雙目一亮:

“原來你知道孫少俠的行蹤!”

“我怕你趁機再下毒手!”

“你把我當成什麼樣人?”

“江湖豪雄,一言九鼎,我相信你,隨我來!”

五雷手話音一落,信手抓起地上金龍令旗,電閃雲飛,率先向東南馳去。

江雨舟從得悉孫北斗身世之迷以後,立即把滿腔仇恨,化作了感恩圖報之心,他深受八魄金粟的影響,愛恨之念更遠較常人熾烈,恨不得一下找到孫北斗。

是以五雷手身形一動,他也便邁開腳步趕去。雖然山路崎嶇,但

在這兩個功力絕高之人看來,自如同康莊大道一般,但見步履如飛如同急水下灘,一口氣奔馳了個多時辰,這才遙見一角紅牆。

突然,五雷手驀地雙足一剎,滿面惶惑地驚叫一聲:

“九寒砂!”

這一聲驚叫,震得江雨舟心頭一動,他深知九寒砂乃是北霸獨門暗器,北霸成名之後即不再用,現今江湖上能使九寒砂的只有韋驪珠一人。

他思量中急步追上,只見山路旁倒臥著一雙屍身,那情形一眼之下,就可辨出是身中九寒砂而亡。

江雨舟見狀心頭大駭,一絲驚喜而又恐懼的念頭突然在腦海中浮起,喜的是韋驪珠即對南王門下痛加殺手,可見她當日之舉,確是為了我江雨舟;懼的是孫北斗已被自己廢去一腿,萬一被韋姊姊找到,那不真成待宰的羔羊了麼?

這事情若在以前,江雨舟恰中心頭,可是他此時業已獲悉孫北斗的身世之跡,怎能不驚懼交加?只見他猛一上步,陡地扯住五雷手大聲喝到:

“孫少俠是否就藏在此處?”

五雷手一時不防,左臂已被他緊緊扣住,只痛得齜牙咧嘴道:

“不錯!就……就在這座藥王廟裡!”

江雨舟未等他把話說完,業已射星般騰身而起,全力展動身形,直向那角紅牆撲去。身法之詭奧迅速,只看得五雷手目瞪口呆。

疏林掩映,他看不清藥王廟附近情形,但就在此時,耳畔陡然傳來一聲嬌叱:

“孫北斗!你問我要什麼嗎?告訴你我要你項上人頭!”

江雨舟聽得心中一動,另一個聲音繼之而起:

“韋姑娘,你怎這樣無情?難道我孫北斗這副容貌,還比不上那醜鬼似的江雨舟麼?再說……”

“你不要說了!我不要聽,你就是潘安再世,宋玉重生,我韋驪珠

也不會嫁你,你不要以為江雨舟容貌已毀,我韋驪珠就會移情別戀,告訴你,縱然他化骨揚灰,我韋驪珠亦必矢志不二……”

一句句,一聲聲,幽怨纏綿如同杜鵑啼血。,

江雨舟木然止步,心絃震動,仰望長空,淚下如雨。

愧悔交集,感人肺腑,他像是風浪中的小舟,在激烈地打擊下四體顫動,腳步踉蹌。

突然,一聲驚叫,聽得他心頭一凜,立即飛身疾起,快如弩箭般連穿八株巨松,直向藥王廟撲到。‘

事實上藥王廟業已破敗不堪,由那斷瓦殘垣之中,可以看到山門外倒臥著另一具屍身。

孫北斗站立在荒草沒徑的院落之中,肩頭上血水倒流,眉宇間冷汗如雨,以手撫胸喘息不已。

韋驪珠按劍而立,滿面煞氣地冷笑道:

“孫北斗,你今天認命吧,當日你對江雨舟毀容之仇,此時我要連本帶利一併取回了!”

她平日嬌柔無比,但此時卻像凶神附體一般,話聲剛落,手中短劍立即捲起一片銀濤,直向孫北斗兜頭罩下。

這一招凌厲辛辣兼而有之,若在平時,孫北斗並不懼怕,無如此時左腿被制,加以連負重創,見狀不由心頭大驚,身形一側。

誰知力不從心,雖然用足全力,也未能逃出韋驪珠那片劍幕之外,只見他腳下猛一踉蹌,森森劍氣,已如泰山般壓了下來。

此時五雷手與綠面拘魂二人,俱已到達江雨舟左右,但二人雖然眼見孫北斗命喪俄頃,都只有看著他束手無策。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聞江雨舟長嘯入雲,電射星飛般凌空而起,藍天下笛幻風雷,勁氣罡風,把壓向孫北斗當頭的劍鋒一下逼退。

韋驪珠眼見得劍鋒一落,就可以血刃情仇表明心跡,誰知卻在行將得手之際功敗垂成,氣恨中雙目一瞪。

等她看清眼前之人以後,不由神情一愕,驚道:“你?”

她“你”字出口,孫北斗也同時驚呼一聲:

“你?”

江雨舟向韋驪珠投以無限愧悔地一瞥,然後轉向孫北斗,一收平日那副冷傲之態,和聲說道:

“小弟來遲,尚望孫兄見諒!”

孫北斗聞言先是一愕,繼而驚疑不定,終於怒氣填膺地狂笑一聲:

“江雨舟,我今日落在你的手中,愛殺愛剮都隨你了,你若想在口舌上凌辱於我,可別怪我要罵你!”

韋驪珠起先也是一愕,但一聞孫北斗之言後,立即嬌叱一聲:

“孫北斗,你這個惡賊想得倒好,我今天偏要慢慢地來收拾你!”

她看到江雨舟臉上疤痕,由不得心中感到陣陣絞痛,話音未落,隨即揮劍衝了過來。

江雨舟正待出手攔阻,突聞五雷手大喝一聲:

“該死的丫頭,你連斃南王門下弟子,難道還不知罪麼?”

話音中雙掌一揮,勁氣排空地連人衝了過來。

江雨舟知道韋姊姊決不是五雷手之敵,立即大喝一聲:

“老狗再不安份,可不要怨我立下殺手了!”

反掌一掄,向五雷手飄來的身形當頭拍去。

五雷手貴為南王手下四侯之一,在武林中威望確屬不凡,但此時事出意外,怎能擋得住江雨舟全力一擊?但聞一聲裂帛大震,身形立被震退八步。

他驚愕中身形站穩,不禁揚眉大喝道:

“冷血人,你怎言而無信?”

江雨舟沉哼一聲:

“誰說我言而無信?”

“那麼你既然答應解開我家太子被制的穴道,怎麼還向本侯下手?”

“哼,我答應解開你家王子的穴道不錯,可是我並沒有說不向你

這老賊下手,我記得曾要你好生看管頸上人頭,難道你就忘了麼?”

五雷手此時投鼠忌器,只得忍氣吞聲。

江雨舟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下,說完之後,立即掉轉身形,向孫北斗疾行兩步和聲說道:

“昨日小弟多有冒犯,尚請孫兄見諒,小弟這就為你解開被制的穴道!”

話聲中手腕一抬,正待依照醉鄉老頑童所傳解穴之法施為,突見韋驪珠織腰一扭,倏地衝了過來,瞪目驚叱道:

“江弟弟,你真瘋啦!”

江雨舟木然慘笑道:

“姊姊心意,小弟已明,何必過份認真呢?”

“難道你就忘記了毀容之恨麼?”

“小弟一身之恨如同江深海闊,何在乎這點小事?更何況孫兄當日之舉,完全是出於對姊姊一腔熱愛!”

他說此話時只覺心中痛如刀割,但一想到松花釣叟對己天高地厚之恩,頓時猛一咬牙,亮腕曲指飛快地向孫北斗點去。

他此時功力深厚,已列江湖第一等高手之列,只見他指風過處,孫北斗渾身一顫倒躍八尺,身法之利落,顯見那被制的穴道已解。

韋驪珠見狀芳心大急,頓時雙眉上剔,連連冷笑道:

“他對我一往情深?好弟弟,你知道我對他如何?剛才你若是遲來一步,恐怕他那顆腦袋早已到我手中了!”

江雨舟知道她對己情深萬斛,可是自己此時醜陋如鬼怎能配得上她?更何況目前為了苓苓的雙目,已答應六個月後把心交於班達喇嘛,何必還……

他思量至此,立即強作笑容道:

“姊姊不要固執己見,其實孫少俠並非天生惡人,不說武功人才,武林中一時無兩,更難得是北霸南王門當戶對……”

江雨舟忍痛進言滔滔不絕,但韋驪珠怎知他內心苦衷,聽到此處,不禁惶惑驚叫道:

“江弟弟,你……你這是什麼話?啊,我知道了,你是畏懼南王之名,哼,別人怕他南王,我韋驪珠卻不怕他,江弟弟,你現在就隨我回轉霸王莊,我一定央求爹爹為你做主……”

江雨舟聞言之下,不禁銘感五衷,差一點兒就想改變心意,但倏然之間他又想到了自己此時的容顏,實在配不上韋姊姊絕世嬌姿,更何況自己……

唉,我江雨舟在人世之間已經活不到六個月了,何必還要惹這一身情孽呢?去吧,利用這寶貴的時間,趁早了卻血海深仇,九泉之下才好去見死去的父母啊!

他思量至此,立即一狠,牙齒一咬道:

“姊姊盛情,小弟心領,只是此時要事在身,不能奉陪了!”

話聲中猛一扭頭,兩滴情淚,飛灑而下,然後頭也不回地快步而去。

韋驪珠先是一愕,繼而驚叫一聲隨後趕去。

紅日西移,山風正急,孫北斗凝視著兩人逝去的北影,驀地雙眉一揚,狠狠說道:

“江雨舟啊,江雨舟,你可別怪我心狠,我不殺你韋驪珠怎肯嫁我?”

六月下旬的天氣,鄂西重鎮巴東城郊,來了個滿面風塵的少年。

他靜立江岸仰首向西,用一雙失神的眸子,凝視著雲封霧繞的巫山。

他是誰?

他就是近來聲鎮九江,威懾萬邦的江雨舟。

浮雲如絮,遠山似黛,大好江山,風光依舊,然而他已變得頹傷萎靡,哪還有日前的凌雲傲氣吞巔英風?

“這樣大的巫山,叫我到哪裡去尋找單掌開天呢?”

對著嗚咽江水,他吐露了潛藏在肺腑之間的心聲,然而,江水無言,遠山靜寂,只聽到冷風嘶嘯白鷺哀鳴!

經過了一陣可怕的沉默,突然,他挺起了胸,昂起了頭,雙目閃動

地冷哼一聲:

“大丈夫頂天立地,豈能為些小事畏難卻步,巫山雖大,終有其涯,只要我逐寸搜尋,還怕找不到單掌開天存身之處麼?”

他聲音由小變大,由低微而高昂,就像是雨後枯苗霍然復生,等到話音一落,雙目中已恢復了那迫人的湛湛英光,步履邁動沿江疾下。

“江弟弟!”

這一聲熟悉的呼喚,就像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一聲巨石,江雨舟心絃激盪,情不自禁地腳步一停。.

他木然凝視遠方,只見一條嬌俏人影,如同三春乳燕翩然飛來。

那不可磨滅的身形,用不到細瞧已知是青竹馬的韋姊姊!

“韋姊姊啊!韋姊姊!莫怨小弟薄情,只因我此時已是將死之人,還怎能妄附嬌肢輕惹情劫?你這份相愛之情,我只有永存心底期諸來世了!”

他默默思量如醉如痴,等到驚覺迴避業已不及,只見韋姊姊俏立身前凝眸細視,但卻像是不認識似地雙目中滿是驚奇之色。

為什麼?

剎那間,江雨舟醒悟了!知道韋姊姊雖由身形上認出了自己,但卻被那幅陌生的面具欺矇了,她決不會想到這副清秀的面具下,正掩藏著她到處追尋的人兒!

因此,他硬起了心腸,冷漠地說道:

“姑娘找誰?”

韋驪珠好像是懸崖失足,大海翻騰,失望已極地木然說道:

“我……我錯認了!尚請見諒!”

她緩緩地轉過身形,無力地舉起腳步,踉蹌地走向遠方。

江雨舟心情一陣猛跳,驀地身形一晃。

他打算立刻追上她!

他要追上她,揭下面具,讓她看看自己就是她追尋的人兒!

他要向她懺悔!他要求她饒恕!他要……

然而理智告訴他,自己已經活不長久了,何必還要……

於是,他又萬分絕望地停了下來!

人影漸遠,音容已渺,只有岸上浮沙,留下了兩行織細足跡!他彷彿看到韋姊姊瑣碎蓮步,憔悴芳容……

一陣輕風,也吹散了他腦海裡的幻影,他感到靈魂在飄,身體在搖,一陣天旋地轉頭暈目眩……

就在江雨舟被情感的浪濤壓抑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突然,耳畔傳來一聲輕佻的嬌喚:

“喲,小兄弟,你是怎麼啦?”

隨著這一陣嬌媚的聲音,江雨舟只覺膩香觸鼻,一股熱呼呼的輕風,猛由身側襲到。

他心中一驚,驀地閃開三尺,只見一條花枝招展的人影,划起一串銀鈴般的蕩笑由身側疾掠而過。

江雨舟目力敏銳異常,就在這剎那之間,已認出來人正是前些日子見過的玉觀音,由玉觀音想到了巫山飛猿,頓時心中一動,暗忖:

“單掌開天既然隱居在巫山之中,巫山飛猿想必知道,我於其盲目亂找,何不先找到巫山飛猿問問呢?”

他思量已決,正想向玉觀音詢問巫山飛猿的住處,不料玉觀音見他愣愣地盯著自己,竟然錯會了意思,頓時媚目亂轉,嗔聲膩叫道:

“嗯!我的好兄弟,你這樣饞貓似地盯著我,真叫人難為情死啦!”

柔腰一扭,媚眼頻飄,那一副輕賤之態看得江雨舟心火怒升,驀地裡雙目一亮,手掌一揚。

就當準備一掌劈了這蕩貨之際,突然心念一轉,沉聲大喝道:

“站住!”

喝聲冷厲如刀,玉觀音只覺心神一顫,倏地退後一步。江雨舟身形一欺,寒聲說道:

“你可知道巫山飛猿的住處麼?”

玉觀音本是滿面驚惶,但一聞此言立即眉歡眼笑道:

“啊,原來你是找那死鬼的啊!嗯,要我說出他的住處不難,你可得先告訴我,你們的交情如何?”

江雨舟生性梗傲,不善謊言,略一遲疑,立道:

“僅有一面之緣,談不上什麼交情!”

他話聲出口,立即感到無限悔意,暗忖:

“我看她形狀分明與巫山飛猿頗為密切,我這般說法,她怎會據實相告呢?”

誰知事情大出意外,他思量未已,就聽玉觀音格格蕩笑道:

“如此說來,你是尋仇來的了?嗯,這樣也好,那死鬼我早就膩了!小兄弟,你能答應和我終身相守,姊姊我……今天不但告訴你他的住處,並且還要幫你……除了他!”

這爛貨真是蛇蠍心腸,話聲出口,頓時把江雨舟氣得劍眉雙挑,冷哼一聲,就想……

所幸他又及時按下胸頭怒火,雙目連閃轉怒為笑道:

“你這樣一說,我真恨不得馬上殺了他,究竟他住在何處,你就快說吧!”

玉觀音此時樂不可支,花枝亂顫地走了過來,指著遠處雲霧裡的山峰,緊傍著江雨舟格格蕩笑道:

“小兄弟,你看到了麼?他就住在左側第三峰的後面!”

她言笑間搔首弄姿媚態紛呈,話音一落,早如水蛇一般纏了上來。.

江雨舟冷哼一聲,跨步旋身,不顧而去。

玉觀音格格蕩笑道:

“小兄弟,你怎說了不算?這樣丟下我可不成,我今天算跟定你啦!你走到天邊,我跟你天邊,咱們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雙!”

江雨舟聽她絮絮不休,頓時停身冷笑道:

“玉觀音,你真願和我廝守終身麼?”

“喲,我的小兄弟,姊姊對你一見鍾情,難道這還有假不成?”

“哼!那你就跟我來吧!”

江雨舟話音一落,伸手扯下了那副面具,然後快如旋風一般霍地轉過身來。

玉觀音春心蕩漾抬起頭來,正想縱體投懷著意溫存,卻不料雙目過處,心裡情郎已變作夢中惡鬼,江雨舟臉上那兩條交叉的疤痕,透出森森煞氣,頓時尖叫一聲:

“冷血人!你……你是冷血人!”

話音未落,立即如遇蛇蠍一般,掉轉身形踉蹌逃去。

江雨舟仰天狂笑,如同沉雷乍起虎嘯龍吟,只震得樹林搖晃,江水拍岸,鳥奔獸逐,沙石亂舞,威勢之強令人怵目驚心。

笑聲一歇,就向那第三座高峰馳去。突然,耳畔傳來一聲沉重的佛號:

“阿彌陀佛!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冷血人,我看你今天還能躲到哪裡去!”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07:39


第十三章 天堂的入口處

江雨舟愕然回身,只見輕風過處,身前飄落三條人影。領先的是五台朽木頭陀,另外兩人一是點蒼派蕭湘逸士,一是華山派三手快劍厲青萍。

江雨舟一眼看清三人後,立即冷哼一聲道:

“四海之內,八荒之中,我江雨舟想來則來,想去則去,躲你做甚!”

三手快劍陡上兩步,沉聲冷笑道:

“哼,你說得可真輕鬆,難道你連傷我九大門派十三名弟子,就能算了麼?”

江雨舟心頭一震,雙肩晃動,連跨兩步,大聲喝道:

“你身為一派掌門之尊,說話可得放清楚一點兒!”

瀟湘逸士仰面發出一聲長笑,笑音一落,立即寒聲說道:

“你還要怎樣清楚?難道五台鐵頭陀,崑崙七朽掌,華山雙英

“住口!這些都是你自己看到不成?”

“哼!自己看到倒是沒有!峨眉金頂上人,崑崙天涯散人,就曾親見你連斃我九大門派中兩名弟子!”

江雨舟聽到此處,陡然想起那日離開霸王莊後引起的誤會,再把松花江畔所見之事互一印證,就知道這些事全屬孫北斗一人所為。

可是他此時已知孫北斗是叔叔松花釣叟的愛子,怎還會將此事據實相告?因此立即冷笑一聲道:

“我此時有事待辦,沒有工夫聽你們胡說八道了!”

掉首邁步,不顧而去。

瀟湘逸士、朽木頭陀,以及三手快劍厲青萍,見狀不約而同地大喝一聲,抬腕拍出一掌。

江雨舟心知不可戀戰,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已把那支鳳笛取出,只見他旋體蹲身,笛中夾掌,攻出一招奧妙絕倫的怪招。

掌氣呼嘯,笛韻驚心,一團強猛絕倫的勁氣之中,但見笛影如山,徑向三人來掌迎去。

江雨舟面對這武林各派掌門至尊,竟敢以一敵三,實大膽已極。

但他功力精進之速猶如初升旭日,一招接實之後雖震得心頭一蕩,可是,那三位武林名宿竟也不約而同地連退數步。

突然之變,把這三位武林門派至尊全都驚得目瞪口呆,而江雨舟早趁三人驚愕失神之際,快如脫弦之箭般奔了出去。

“冷血人,我真不信你今天還能逃得了?”

“哼!我更不信你這幾個老鬼能夠追得上我!”

人影電射,衣袂嘶風,江雨舟領先疾馳,直如一縷淡煙幻雲。

三位代理掌門人銜尾疾追,也像是旋風過境呼嘯而過。

這三人在內功修為上已得三派真傳,對於輕功一道更是各有絕招,不說別的,就是那幾十年火候,又豈是江雨舟這種初出茅廬的小夥子所能比擬?

可是,武功一道雖講究經驗火候,但一個人稟賦際遇卻往往能造出奇蹟。江雨舟巧服八魂金粟在前,復得鳳笛於後,竟大背常規打破了武林不易的法則。

白駒過隙身法全力展開之後,那三位代理掌門人起初是距離愈拉愈大,漸漸地汗流浹背,眼前只能見到一條若有若無的人影,終於,就連那若有若無的人影也完全消失。

江雨舟哪知道這三位武林一派至尊,早被他拋出千里開外,等到停身四顧,這才發現自己早已進入群山之中,再想找到玉觀音所指的山峰,卻反而有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之感。

不過他為了要找到單掌開天,不惜冒任何艱險,能夠先找到巫山飛猿固好,縱然找不到巫山飛猿又豈能罷手?

飢餐乾糧,渴飲清泉,夜幕降臨之後就宿在山洞之中,如此一連三日,終於,江雨舟發現了玉觀音所指的那山峰。

他心中一喜,立即向峰後繞去。身形剛剛地轉過兩方巨石,一座高大的石洞業已呈現眼前。

沿壁光滑,足印凌亂,一望而知洞中必有住人。他正想閃身而人,突然,石洞中傳來一聲寒森森的冷笑:

“老鬼,你追隨蒼穹書賢多年,難道真不知他那方龍符的下落麼?”

江雨舟聽得心頭一動,就聽另一個氣機微弱的聲音道:

“巫山飛猿,你不用逼我,我就是真知道也不會告訴你!”

“嘿!那我確要看看你骨頭有多硬!”

“哼哼!我單掌開天是出了名的硬骨頭,這多年來你還沒有看清楚麼?”

江雨舟聽得心頭大動,雙眉一揚,陡然欺進三步。

他身形尚距沿口數丈,突聞耳畔又傳來一陣人聲:

“厲兄,我剛剛明明看到那小鬼在此出現,怎地現在一晃眼就不見了!”

聲音洪亮,江雨舟一聽就知是瀟湘逸士,此時洞中也變得一片沉默,想必巫山飛猿也聽到了洞外人聲。

事已至此,縱然江雨舟躲入洞中,也非被三人找到不可,到那時自己再向單掌開天詢問往事,恐怕是千難萬難。因此他心中閃電般一轉,立即決定先引走三人,然後再回來慢慢查問。

心意決定之後,不等三人繞過那兩方大石,立即現身而出,嘿嘿冷笑道:

“三位才來麼?”

山坡上,正站著朽木頭陀、瀟湘逸士,以及三手快劍厲青萍。三人一聞江雨舟之言,頓時把三張老臉羞得同豬肝一般,半晌方聽朽木

頭陀高宣佛號道:

“阿彌陀佛!冷血人,你已死在臨頭還敢妄逞口舌之能麼?”

江雨舟仰面大笑道:

“那就得看看三位腳程如何了!”

他有心引開三人,是以話音一落,立即振臂騰身飛躍而起。

瀟湘逸士見狀冷笑一聲:

“冷血人,這次恐怕沒有那麼容易吧?”

說畢立即隨後趕去。江雨舟哪裡把他放在眼下,放足疾奔,轉眼翻過兩座山頭,眼看朽木頭陀三人已被他拋下十來丈,突然,前面峰頭上又是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孽障,你還認識老衲麼?”

江雨舟聞言駭然心驚,猛抬頭,只見山坡上馳下一名老僧,大袖飄舞,神采奕奕,正是峨眉金頂上人。

幾乎就在金頂上人現身之同時,左右兩方也是人影晃動,武當清雲、少林了塵、終南王老五、崑崙天涯散人,也如鬼魅般逼了過來。

江雨舟縱然天不怕,地不怕,但見中原九大門派中的九位代理掌門人,如今竟來了八位,也不由心中怦怦亂跳。

鳥飛獸逸,雲暗天低,空氣沉悶迫人,九大門派中的八位代理掌門人,在迫進十丈之內時一齊停了下來。

“冷血人,我九大門派中十三名弟子的性命換你一命,你死也值得了!”

江雨舟聞言心中一震。

“冷血人,你今天還能逃得了麼?”

江雨舟心中又是一動。

“哼!冷血人,你還不自己下手,難道真還想作困獸之鬥麼?”

江雨舟由驚而懼,由懼而怒,終於在一陣沉默之後,發出了震耳狂笑,如同龍吟九天風噦八荒,笑聲未歇,嗖地抽出了那支鳳笛,雙目四周一掃,沉聲冷笑道:

“你們這般卑鄙齷齪的老狗,既然存心要除我江雨舟隨時可以下

手,何必用這些無中生有的罪名!”

“無中生有?哼,冷血人,事到如今你還狡賴麼?”

江雨舟尚未答言,突聞一聲嬌叱劃空傳來:

“各位聯手相逼江湖上一個後生晚輩,難道就不怕武林同道恥笑麼?”

話音未落,便見白虹電閃場中墜上一條人影,此人身著羅衫,背插長劍,素面凝霜,峨眉透煞,正是那青面派代理掌門人青城一鳳魏紅菱。

八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一見她來,俱都神色一愕,就在一愕之後,終南王老五突然欺進三步,沉聲說道:

“魏掌門,你這話什麼意思?”

青城一鳳秀眉倏挑,叱道:

“什麼意思你們自己明白!哼!堂堂中原八大門派的掌門人,居然俱是以大壓小,以眾欺少之輩!”

“魏掌門,你得明白,今天可不是武林一般的比武較技!”

“哼我早就明白了,你們是想藉口除去他,好讓你們這些自詡名門正派之輩,繼續在武林中稱尊!”

金頂上人德高望重,眼見朽木頭陀等人豎眉瞪目,為了顧全九大門派之團結,立即搶先合十道:

“阿彌陀佛,魏掌門之言差矣,我中原九大門派向無在武林中爭雄逐霸之心,今日之事,實在是因為冷血人連斃我九大門派中十三名弟子……”

青城一鳳昂然冷笑道:

“江雨舟連斃九大門派中十三名弟子,上人可是親見麼?”

“出家人不打誑語,前在鄂北破廟之中,老衲一步來遲,本派兩名俗家弟子竟均喪生在他手下!”

江雨舟正待出言分辨,但青城一鳳已搶先說道:

“請問上人,江雨舟擊斃貴派兩名弟子,用的是什麼兵器,使的是什麼招式?”

她詞鋒犀利無倫,逼得金頂上人張口結舌連道:

“這個……這個老衲倒未眼見,只是老衲到達之時,本派兩名弟子業已氣絕,而當時只有冷血人在場!”

“上人就憑這點根據,就可確定貴派兩名弟子是死在江雨舟手下麼?哼!假如當時上人較江雨舟早到一步,難道別人也能說是上人自己下的毒手麼?”

“阿彌陀佛,老衲對自己弟子怎會無緣無故的下此毒手?”

“江雨舟與我九大門派也無甚深仇大怨,更不會如此喪心病狂!”

三手快劍厲青萍早對青城一鳳不滿,此時突然大聲冷笑道:

“魏掌門,難道你就忘了江雨舟服食八魄金粟之事了麼?”

青城一鳳也轉面冷笑一聲:

“服食八魄金粟怎樣?”

“哼!八魄移情,寒精移性,服食之人雖然內力大增,但卻心性改易,恨不得殺盡天下武林人物……”

“難道這些無稽之言也能妄加人罪麼?”

終南王老五嘿嘿冷笑一聲,說道:

“魏紅菱!就算這些都是無稽之談,難道冷血人每次行兇之後,俱都當場以熱血留名這也是假的麼?”

青城一鳳見他毫不客氣地直呼姓名,頓時也還以冷笑道:

“王老五,你能敢保不是別人冒名嫁禍麼?”

江雨舟見這位青城掌門人不惜身犯眾怒來維護自己,心中著實感激萬分,聞言之後,情不自禁地向她靠近三步。

在他心意,直覺地認為有保護她的責任。同時也感到青城一鳳身上有一股說不出的慈愛,使得他愈接近就愈感到溫馨。

此時終南王老五已經忍無可忍,鬚髮亂飛地戟指大喝道:

“嘿,你說是有人假冒麼?假冒之人是誰?”

青城一風冷笑一聲:

“我說出來只怕你們不敢惹他!”

“誰?”

“南王太子孫北斗。”

八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同時驚呼:

“南王太子孫北斗?”

“你們怕了麼?”

“這話當真?”

“你們把我魏紅菱當成了什麼樣人?”

一點兒也不錯,憑青城一鳳的身份決無虛言。

於是,場中立即沉默了下來!

八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面面相視!

青城一鳳不屑地冷笑,江雨舟向她投過感激的眼光!

突然,金頂上人的一聲佛號,打破了場中靜寂!

“阿彌陀佛,老衲縱然得罪南王也說不得了,魏掌門,你可知南王太子現在何處?”

青城一鳳淡然說道:

“你們真敢找他麼?”

“縱然我峨眉一派就此斬斷香火,今天也非得殺了這萬惡不赦之賊!”

“終南派願附驥尾!”

“華山派決不落後!”

“少林派也要看看南王的絕藝!”

“無量壽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武當派豈是懼人之輩!”

一聲聲,一句句,顯見中原八大門派代理掌門人的心意已決,不顧一切,不要他們取孫北斗的性命決不甘休!

江雨舟心中怦怦亂跳,忐忑不已。

突然青城一風發出一聲輕哼:

“各位真要去尋孫北斗麼?他就在山下嶽王廟中。”

江雨舟聽得心中一震,突見王老五大吼一聲,業已首先向山外馳去。

朽木頭陀略一遲疑,也緊接著轉身而去。

然後是三手快劍厲青萍,瀟湘逸士,天涯散人……

江雨舟知道,只要這幾人趕到藥王廟,孫北斗絕難逃一命。

南王太子對他並無關係,可是孫北斗……孫北斗不姓孫更不是南王太子,他實際乃是叔叔松花釣叟之子,我江雨舟能夠活到今天,全虧……

我豈能眼看著叔叔愛子……

不,我江雨舟今天縱然粉身碎骨,也要……

思量中心意已決,不禁揚聲大喝道:

“回來!”

這一聲暴喝,大出眾人意料之外,那奔馳中的八位代理掌門人,倏地停步回身,愕然說道:

“什麼事?”

江雨舟雙目一瞟青城一鳳,然後沉聲冷笑道:

“你們要去找南王太子麼?”

“怎樣?”

“不必了!”

“為什麼?”

“哈哈,實對你說,連斃你們九大門派十三名弟子之人就是在下!”

“你這話當真?”

“我為什麼要說假話?”

青城一鳳聞言驚愕莫名,滿面驚詫道:

“江雨舟,你……”

她話音未落,突聞連聲大喝:

“青城一鳳,事已至此你還袒護他麼?閃開!”

狂風振耳,人影亂竄,八道勁氣狂飈呼嘯著齊向場中襲來。

卻說江雨舟承認自己是殺戮八大門派弟子的兇手之後,立即引起那八位代理掌門人的怒火,在一陣如雷吼聲中同時攻出一掌。

這八位代理掌門人武功奧妙不說,就是在內功修練上哪一個不是幾十年的火候?莫說是江雨舟,縱然是鐵鑄銅澆之人,恐怕也難擋之雷霆萬鈞的一掌。

可是江雨舟天生傲骨,雖然心中凜駭,但面上依舊毫無怯意,只見他雙目怒瞪,兩掌倏揚,就想硬接來勢。

他這招若是真個接實,那可真不堪想象了!但就在千鈞一髮的時候,突聞青城一鳳嬌叱一聲:

“住手!”身隨話動,話音未落,人已飄到江雨舟身前。

中原九大派,一向同舟共濟,形同一體,雖然其他八人均認為青城一鳳不該處處袒護江雨舟,但卻未到真正決裂的時候,是以一見青城一鳳欺進,頓時招式疾撤,一齊向後飄退八步。

場中一靜之後,金頂上人發出一聲嘆息:

“魏掌門,江雨舟即已自承是殺戮我九大門派中弟子的兇手,你怎還這般袒護於他?”

青城一鳳渾然不覺地轉向江雨舟,滿面惶惑之色道:

“孩子,你平白替人受過,究意是什麼居心?”

江雨舟心中感激萬分,但卻無法將箇中原委說出,只得咬緊牙根,繼續撒謊道:

“魏前輩,這些事你不必再問了,七巧掌,鐵頭陀等人,確確是死在我的手下!”“我不相信!”“為什麼不信?哈哈!他們把我江雨舟當成了風笛傳人,到處迫害,這種仇恨難道我還不應該報麼?”

青城一鳳聞言一愣。

三手快劍嘿嘿冷笑道:

“魏掌門,你還有話說麼?”他表面上在詢問青城一鳳,但手下毫不留情,話音未落,已經反掌摘劍遊身疾進,直向江雨舟刺了過來。

江雨舟大喝一聲:

“就憑你這種劍法,也敢妄稱快劍麼?”

鳳笛一領,輕飄飄如同遊絲一般,徑向三手快劍的劍尖上挑去。

三手快劍冷哼一聲:

“快與不快,試後再說!”手腕一圈,劍尖嘶地一聲,幻出一片耀眼銀芒,猛將般迦鳳笛纏到。

他變招奇快絕倫,果然不愧快劍之名,青城一風情不自禁地一上步,伸手摘下了長劍。

她本待為江雨舟仗劍解圍,可是尚未等她出招,就見終南王老五冷笑一聲道:

“魏紅菱,難道你就認為青城歸元劍法,天下無敵麼?”雙掌交互疾拍,一股激盪氣流,呼地一聲向青城一鳳撞到。

青城一鳳當然知道終南王老五這一手,正是他成名武林的七步追魂穿心剪,心下一驚,立即向左飄出三步。

事機稍縱即逝,經這樣一耽擱,她再想救援江雨舟哪裡還來得及,是以腳步一穩立即轉臉看去。、

等到一眼看清之後,頓時又驚又喜,原來三手快劍出手雖快,江雨舟可更不含糊,就在三手快劍那支劍纏上風笛之際,突地手腕一振。

鳳笛嗡然作響,一股強勁絕倫的聲波,夾帶著砭膚蝕骨的勁氣,把三手快劍寶劍所幻化出的銀芒全部震散,厲青萍虎口一麻,雖然勉強握住了寶劍,但卻被這一下震出七尺。

“哈哈,原來三手快劍也就只有這點功架!依我看……哼!簡直是不害臊!”

三手快劍厲青萍頓時心似油煎,臉如火燒,大吼一聲:

“利口小兒,你……你……”

他氣極敗壞地“你”了半天,依然沒有把話說完。朽木頭陀見狀雙目一揚,沉聲說道:

“阿彌陀佛!諸位掌門人還等待什麼?”’

話音一落,反手向江雨舟劈出一掌。

八位掌門人都想就此除卻江雨舟,但眼見他一招迫退厲青萍,不由一個個心存猶疑,誰也不肯單獨出手。難得此時朽木頭陀帶頭,哪還有不隨聲附和的道理?

三手快劍氣憤難平率先響應,寶劍一抖,攻出一招“天女散花”。

少林了塵、武當青雲雙掌齊動,了塵用的是大擒拿手法中的“空手縛龍”,青雲使的是三豐祖師獨創絕學,名為“飛身射月”。天涯散人、瀟湘逸士雖然出手較慢,但拳掌齊揮勁風霍霍,顯然俱已貫注了九成以上的真力。

八大門派中除去金頂上人之外,倒有六個人同時出手,當今之世,誰能阻擋?

青城一鳳驚呼一聲,二次仗劍欺身。

可是,終南王老五冷笑一聲,立即連攻三掌,又把她攔了下來。

眼看一片劍光,夾雜著五道變幻難測強猛絕倫的勁氣,瞬息之間把江雨舟身形包沒。

突然,江雨舟引吭長嘯,橫身一閃。

少林了塵、武當清雲,一拳一掌,頓時擊空,兩股霍霍罡風一下由身側衝了過去。

江雨舟決不怠慢,鳳笛斜舉,向三手快劍劈到。

左掌快如閃電一般,剎那間連攻三掌,分向天涯散人、瀟湘逸士,以及朽木頭陀迎去。

一陣驚天巨響,江雨舟力敵四名絕頂高手,被震得心旌搖盪,哇地吐出一口熱血。

可是,那三手快劍在他鳳笛全力一擊之下,竟也腳步不穩地又退七尺。

江雨舟一見機不可失,猛提一口真氣,由三手快劍閃出的空隙之間,一下衝了出去,雙臂疾抖,直奔左側山峰。

照說此時站在一旁的金頂上人,定會出手阻擋,誰知事實上大謬不然,這老和尚眼看他飛身而去,竟然視若無睹。

及至江雨舟攀上峰頂,他這才高宣佛號道:

“阿彌陀佛!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孽障,我看你還能逃到何處?”

他話音一落,江雨舟業已翻上峰頂,縱目向四下一望,頓時木然失神叫苦不迭

原來這座孤峰高有百丈,除正面一徑相通之外,四周俱是懸崖峭壁,上接蒼天,下臨絕澗,臨崖俯視,但見苔滑如油,濤聲隱隱傳來,如同萬馬奔騰,一陣天旋地轉,差點兒摔下危崖。

前臨絕壁,後有追兵,若是心性懦弱之人,怕不早已經氣餒力竭束手就縛了!

可是,江雨舟心雄萬丈,氣壯山河,愈是遭逢這種生死絕境,愈益激發那滿腔狂放之氣。只見他神色微微一愕之後,立即閃電般轉過身來。

此時八大門派中的掌門人,除去終南王老五一夫當頭,力拒青城一鳳之外,其餘七人都已登上危峰,距離三丈開外與江雨舟相向而立。片片愁雲,層層慘霧,籠罩著這危峰。

江雨舟淵停嶽峙,一言不發!

金頂上人向左右一掃,然後微上一步,說道:

“冷血人,雖然你心狠手辣,連番向我九大門派中弟子下手,不過老衲寬大為懷,仍替你留下一條自新之路!”

其餘六人聞言全是一愕,不約而同地驚呼一聲:

“上人你?”

那表情,分明是怕金頂上人一時不慎,又讓江雨舟逃出手去。可是,江雨舟似乎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聞言依然冷漠地輕哼一聲。

金頂上人略一揮手,繼續說道:

“以我幾人在武林中身份,決不願向你一個後生小輩下手!”

江雨舟冷笑一聲:

“你此時還說這種冠冕堂皇之言,不嫌太遲了嗎?”

金頂上人不動聲色地繼續說道:

“不過你對我九大門派血債如山,老衲等若真不管,怎能對得起歷代祖師?”

“哈哈!說來說去盡說這些廢話作甚?我江雨舟豈是畏首畏尾之人,你們要怎樣,我一力承擔就是!”

“這座危峰,只有來時那一條山路,老衲代表我九大門派答應你

只守不攻,只要你能衝下山去,從前的重重血債就一筆勾銷,否則……你就由身後懸崖跳下去吧!”

金頂上人話音一落,青城一鳳立即連聲嬌叱道:

“金頂上人,虧你還是佛門高僧,怎能說出這種無恥的話來!”

以中原九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據守一條羊腸小道,不說是江雨舟,就算劍聖重生恐怕也難越雷池,因此她心中一急,立即抱劍而上連攻五招。

可是,終南王老五功力並不在她之下,大吼一聲,也在剎那間還攻五招,立即又把她逼了回去。

就在她援救無力焦急萬分之際,驀地聞江雨舟長嘯之聲,收笛用掌,雙手一揮,連拍三招。

這三招一齊指向三手快劍厲青萍。

可是,未等到厲青萍舉掌來接,少林了塵、武當清雲已飛快地揮拳迎了上來。

一聲大震,江雨舟猛覺心頭一蕩,兩眼金星亂冒,五腑逆血,翻騰不已。

可是他知道生死繫於一髮,雖覺內腑受創,依然毫不畏縮,招式一變,身形疾進,如同閃電般擊出兩拳,拍出三掌。

這一招五式,他已集聚了畢生之力,準備破斧沉舟背水一戰,威勢之強,直如山崩海嘯一般。

但聞連聲急吼,場中除去金頂上人之外,幾乎全都出面。

“轟”巨震驚天,寒濤怒卷,峰左一塊徑大方圓的巨石,如同萬馬奔騰,帶起了百丈煙塵,滾落千丈絕谷。

江雨舟兩眼一黑,腳步連晃,哇地一聲,噴出一口熱血。

又是一聲巨震,那塊巨石落至谷底,傳來了隆隆回聲。

江雨舟那散亂眸子裡,突然閃出一絲閃亮的寒光,然後雙目一揚,仰天怒笑道:

“你們這班以多為勝的老賊,今日之賜,九泉難忘,江雨舟今生不能殺你,來世必將你們碎屍萬段!”

話音一落,倏地轉過身去,腳步踉蹌地奔向懸崖。

青城一鳳見狀大駭遠遠地驚叫一聲:

“孩子,你……”

誰知她話音未落,江雨舟已如隕星一般,直向斷崖下跳去。

九大門派的掌門人雖然大部分欲把江雨舟置之死地,可是眼見他墜崖而亡,卻又不覺全是一愣。

場中一靜之後,但見人影亂飄,紛紛向斷崖邊閃去。

俯首下望,只見一條黑影墜向深谷,由那衣袂顏色判斷,分明是江雨舟無疑。

青城一鳳不禁眼前一黑,踉蹌退後兩步。

就在此時,一聲悶聲傳來,只見得江雨舟業已墜至谷底。峭壁千尋,飛鳥難下,那身負重創的江雨舟怎還能有生路?

一陣沉默,青城一鳳驀地縱聲狂笑道:

“想不到八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竟會聯手對付一名後生小輩,魏紅菱羞與你們為伍,青城派從此退出中原九大門派之林!”

話音一落,舉手一劍,徑向身邊一塊青石斬去。巨石應手而分,青城一鳳帶起了一串不屑的冷笑,揮手而去。

終南王老五見狀雙目一瞪,突然發出一聲冷哼,就待出手攔阻。

金頂上人連忙擺手制止道:

“大患已除,冷血人從此永絕江湖,是非曲直,日久自見,此時讓她去吧!”

山風勁疾,野草萎萎,天邊流雲舒捲,充滿了一片蒼涼。

中原八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先後離去了!

江雨舟真如金頂上人所說永沉谷底了麼?

不,他根本就沒有投身絕谷!

那麼墜下谷底的人影是誰?

說實在,那墜下谷底的黑影根本就不是人!

原因是江雨舟自知無力衝出重圍,正準備全力一拼之際,突然看到那塊巨石被掌風掃落,頓時心中一動,想出了一條脫身之計。

於是,他乃偽裝自絕縱身投崖,但卻在身形落下兩丈之際,陡然運氣集全身真氣,猛向峭壁凹處貼去。

這情形實在驚險萬狀,一著失錯就會粉身碎骨,與其說是藝高膽大,毋寧說是死裡求生。

總算天無絕人之路,峭壁凹進之處,生滿了柔韌山藤,根鬚沒入石縫之中,堅固無比。

江雨舟左手抓住一根山藤,穩住了下落的身形,空出右手,飛快由胸前一扯。

這一手,他用足了八成真力,身著長衫雖被齊胸扯落,但又卻不聞絲毫響聲,衣襟人手之後反腕一抖,猛向左上方一塊突出的巨石削去。

危急之中,他發揮了人類最高的潛能,雖是一幅衣襟,但此時不啻是百練精鋼,但聞唰地一聲,巨石應手而下,然後就勢一卷,衣襟包裹著石塊落下百丈深淵。

中原九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連同金頂上人與青城一鳳在內,僅見到一條黑影遙遙墜下深谷,誰也沒料到那僅是江雨舟的一幅衣襟。

雲收霧斂,萬籟俱息,江雨舟憑其超人的聽力,知道峰上眾人已去,正待尋求脫身之計,突然,耳畔傳來一聲冷哼!

這一聲冷哼,包含無比怨毒之意,聽得江雨舟心中一寒。可是他身懸半空無法閃避,正待思量對策。

突然一縷尖風,直向身側五處大穴襲到。

變化倉促,江雨舟但覺渾身一麻,兩手一鬆。

本來他身形已向絕谷中墜下,但怕駭之中,耳畔又一聲冷笑,但覺腰間一緊,身形已被人臨空抓住。

“江雨舟,你也有今天麼?”

隨著這兩句寒意澈骨的話聲過後,江雨舟又被人拋了出去。不過他這一次並沒有落向深谷,只覺得呼地一聲,身形著實,似乎是落在石地上。

驚愕中流目四視,這才發現自己先前懸身之處,左側不到兩尺就

是一座石洞,洞口雖小,但洞內卻極為寬敞,一望而知,此洞半是天然

形成,半出人工雕琢。

最令他驚愕地,是這抓他進石洞之人,正是自己為他抵罪受過的甫王太子孫北斗!

江雨舟幾乎忘了先前孫北斗那一掌,業已封住自己五處要穴。

眼中一亮,立即驚呼一聲:

“孫兄,是你?”

話音一落,就想站起身形。

但孫北斗見狀竟然冷笑一聲:

“怎樣?你認為我來的不是時候?告訴你,身上五處麻穴已閉,還是乖乖地給我安份一些!”

江雨舟一下沒有站起身形,果然又應聲坐了下來。

他自從獲悉孫北斗身世之後,就打定了以德報怨之心,尤其是此番自承是暗算九大門派弟子兇手,更差點兒落得粉身碎骨,想不到孫北斗不但毫無感激之情,反而乘他於危,這怎能不令他心頭髮怒?

剎那間,他又激起了那股冷傲之情,雙目一瞪,沉聲喝道:

“北斗,你……”

北斗未容他把話說完,立即縱身狂笑道:

“江雨舟,你此時也嚐到穴道被制的滋味了麼?哼,這叫做一報還一報!”

“北斗,難道你已忘記替你解穴的依然是我江雨舟麼?”

“哼!承你之情,你是替我解開了穴道,可是你江雨舟的用心,這不是想向我炫耀獵豔之能,要我知道雖然你容貌已毀,但在情場上我孫北斗依然是你手下敗將……”

江雨舟聽得怒火疾升!

北斗說得煞氣畢露!

話音一頓,北斗突然冷笑一聲,然後雙目噴火地向前緩行兩步,滿面怨毒之色道:

“江雨舟,你明知這樣比殺我還要難過,所以你乃故示恩惠,由韋

驪珠手下救我一命,無非想顯示你武功卓絕,替我解開穴道,目的在顯示仁慈心懷,韋驪珠婦人之仁,迷惑於你這番做作,哪會把我孫北斗放在心上……”江雨舟沒想自己一片好心,而他竟會這般想法,正待破口喝罵,突然心念一轉,暗忖:

“北斗縱有不好,但他乃是叔叔松花釣叟之子,更何況十六年前,他為我江雨舟……”如此一想,心頭怒火頓熄,立即和聲說道:

“孫兄,就算你這番話說得不錯,可是你知道我江雨舟今日被八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聯手圍攻,究竟為的是什麼?”

北斗先是一愣,繼而揚眉冷笑道:

“對你這種惡毒之人,我略施小計也不為過!”

江雨舟淡淡一笑道:

“你這種手段起先確使我百嘴難辯,可是後來青城魏老前輩趕到,中原八大門派的掌門人,立即明白那暗算他們弟子之人不是在下!”

北斗應聲冷笑道:

“不錯,我在臨潼掌斃華山雙英之際,曾被青城一鳳說破,就拿今日來說,若非躲她,我怎會來到此處?可是現在想來,我先前那番顧慮委實多餘,因為青城一鳳之言,他們根本就不想信!”

“你這話有何根據?”

“他們若是相信,怎還會向你下手?”

“孫兄這就錯了,他們去而復返,實在是因為我自承是殺戮他們弟子的兇手!”

“既然你明白那些事俱屬我北斗一手所為,怎地還肯承認!”

“小弟實在是為了孫兄安危!”

北斗神色一愕,突然縱聲狂笑道:

“哈哈,江雨舟你這番盛情我算心領了!”至此面色一沉,繼續說道:

“哼,江雨舟,我勸你撒謊也得有分寸,像這種天花亂墜的謊言,你以為我孫北斗會信麼?”

江雨舟忙道:

“只要孫兄明白內情,定無不信之理!”

孫北斗冷哼一聲:

“我情願一輩子不明白內情,你那些謊言留著向閻王老子說去吧!”

話音未落,陡然上步欺身,揚掌向江雨舟兜頭劈下。

江雨舟四肢無力,真氣難聚,眼看孫北斗一掌落下,就得血濺荒山古洞。

但突然之間,孫北斗改變了主意,只聽他冷哼一聲:

“這樣死去,未免太便宜了你,也罷,機緣湊巧,我今天讓你嚐嚐新鮮!”

掌式一變,化劈為點。

江雨舟剛想出言分說,啞穴已被孫北斗一下掃中。只見他雙目怒揚,滿面怨毒之色道:

“江雨舟,你此時挪動無力,呼救無門,看你還能逃過一死麼?’’

話音一落,立即抓起江雨舟,直向石洞深處行去。

江雨舟不知他要如何處置自己,心中忐忑不已,最遺憾的是孫北斗防他呼救,竟然點了他的啞穴,使得他此時欲辯不能。

石洞幽深愈往前行,愈覺悶熱。如此行約十丈,孫北斗將他放下,沉聲冷笑道:

“江雨舟,你看這是什麼地方!”

江雨舟聞聲細觀,這才看出石洞已至盡頭,形成了一間又高又大的石室,最奇的是石室四壁赤紅如火,絲絲烈焰由石縫中冒出,如同毒蛇吐信般灼灼燃燒。

見此情形,江雨舟突然醒悟,知道孫北斗不肯猝下毒手,乃是用這種天然地火,使自己慢慢地受盡煎熬,然後才能一死。

果然,就在他愕然思量之際,孫北斗又是一聲冷笑道:

“江雨舟,你就在此慢慢享受吧!恕我不能相陪了!”

話音落處,用手一抹額上汗漬,就待轉身離去。

但突然之間,他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飛快地回到江雨舟身邊,在衣袋中搜出了那方龍符,嘿嘿詭笑道:

“你已是垂死之人,要它無用,還是由我代為你保管吧!”話聲至此,突又雙眉一皺道:

“咦!那支般若鳳笛呢?難道被你丟到山谷裡去了?哼!可惜!”

江雨舟欲拒無力,眼看他取走龍符,石洞中又恢復了一片沉寂。

火舌吞吐,霍霍生風,就像是擇人而食的毒蛇。

江雨舟滿腔熱血已冷,似乎對那熊熊裂焰,尚未感到太大的威脅,可是時間一久,就感到熱浪翻騰迫人難耐。

憂憤!悲傷!

剎那間一齊襲上心頭!

他皺眉苦思,尋找脫身之計。

但一想到要穴被制寸步難移,一切的計劃全都落空了。

他也曾憧憬奇蹟的出現,然而在時間的考驗下,他所希冀的奇蹟,一件件都化作了時光流轉,就像經過了千百年似的,漸漸地,他感到焦灼不耐。

漸漸地,額角上滲出了汗水。

漸漸地,他感到飢渴難忍。

唇乾舌燥,他滿腔冰冷的血液沸騰了!

一寒一熱,兩股奇異的力量在他體內爭衡,把他帶入一種前所未有的痛苦之中,他無法逃避,只有咬牙默默地倔強地苦撐……

生命,就像飄蕩的遊絲,他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也許一陣微風,就能把它吹斷。

面臨失望邊緣,眼前一片茫然。驀地,頭頂上傳來一陣人聲:

“你能確定山腹之中,就是烈焰天王當年修真之處麼?”

這聲音雖然隔著數丈岩石,但江雨舟憑其超人的聽力,仍舊依稀可辨。只聽這人話音一落,立即有人答道:

“依圖上所示決沒有錯,聽說山腹之中有座烈焰天堂,那修習太

陽神功的秘訣,就刻在洞頂石壁上,只要參透了太陽真訣,不但不怕石壁間的烈焰,並且……”

江雨舟此時周身灼熱如焚,一聽參透太陽真訣就可不懼壁問烈火之言,頓時心頭一動,飛快地抬起頭來。

雙目過處,果見洞頂刻滿了字跡,就著閃灼火光清晰可辨。刻的是:

“太陽真訣,萬妙之門……”

他剛剛看完兩句,就聽頭頂上再次傳來一聲驚呼:

“你看,這裡不就是烈焰天堂的入口麼?”

江雨舟乍聽此言,不由心頭猛跳。

卻說江雨舟乍聞洞頂之人找到了烈焰天堂的入口,正在心頭狂跳之際,突然,又聽另外一人應聲答道:

“哼!就圖上看來,縱然這真是入口,恐怕也在數里之外了!”

江雨舟聽到此處,才知道這兩人只在圖上找到,真假難辨不說,並且還在數里之外。他一顆心本已跳到喉頭,聞言又復定了下來。

就在此時,又聽得一聲冷笑。

“嘿!是與不是,我們兄弟先找找再說!”

話音過後,人聲頓息,似乎二人業已去遠。

江雨舟再次抬起頭來,飛快地把那篇太陽真訣瀏覽一遍。

這篇真訣頭尾雖僅三百餘字,但已包羅了一種奇絕天下的武學,幾乎一字一句都有其微言奧義,幸而江雨舟在韋家祠堂十年苦讀,幾經推敲,終於尋出其奧妙之處。

原來這裡太陽神功修習之法,講求的是如何做到“天人合一”、“物我相通”,把吸收在體內的熱量,用一種奇異的方法,收束集中之後再排出體外。

江雨舟此時四肢欲裂,一旦領悟,立即依法施為。

本來他抬手無力,根本就無法修習武功,所幸這種太陽真訣大異於其它武學,以講求“馭氣遵引”之術為主,他雖然四肢難移,依然可以如法施為。

修習一種武學,並非三五日內可盡全功,尤其是那些超凡人聖的奇異之學,往往耗去人一身精力,依然難望其成。

可是,江雨舟天生異稟屢獲奇緣,加以武學業已大有根底,當然又不能用庸俗眼光來衡量!

起先時似乎無甚成就,乃至他按照要領連施行十多次後,立覺那炙膚砭骨的烈焰,已漸漸地可以忍受。

他好像得到鼓勵一般,因之愈發加緊施為。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體溫漸低,額汗已幹,恍恍惚惚,渾然忘我,悠悠盪盪,如沐春風……也就在他恍惚悠盪之際,耳畔突然又傳來一聲熟悉的長笑:

“哈哈,大喇嘛真是信人,但不知那方龍符帶來了沒有?”

這聲音清宏激越,如同澗底流泉,谷下松濤,可見其功力之深,已達登峰造極之境。江雨舟剛覺一愕,就聽另一個聲音答道:

“班達佛門弟子,一向言出必遂,只不知你這蜘蛛宮主人,是否……‘’

江雨舟沒想到這人竟是班達喇嘛,更沒想到另外一人就是那神秘奠測的蜘蛛宮主人。

正在他恨不得衝出去看看那蜘蛛宮主人,究竟是什麼模樣之際,忽然蜘蛛宮主人用一串長笑,打斷了班達喇嘛之言道:

“哈哈,大喇嘛,難道你還不相信老朽嗎?喏,這就是我當年由蒼穹書賢那兒得來的龍符,你先看過再說!”

四方龍符,江雨舟已見其二,此時聽蜘蛛宮主人說他這方龍符乃是得自蒼穹書賢,哪有不想一飽眼福之理?

可是,轉念一想,自己此時寸步難移不說,縱然穴道已解,又豈是這兩位武林絕頂高手之敵!

唉!生死未卜,何必還要妄生這種非份之想?

可是,話雖這麼說,但在一種好奇的心理驅使下,卻忍不住不聽。

尤其是班達喇嘛餓狼似的聲音,清晰地由頂上重岩石中透下!

“嘿嘿!班達佛門弟子豈能佔你便宜?接住,這是我由醉鄉老頑童那得來的那塊,我們一起觀看,誰也不算吃虧!”

“嘿!雲裡青山霧裡樓!”

“嗯!天上人間峰半座!”

前一句,江雨舟已知是醉鄉老頑童那塊龍符上所雕之字。至於後一句,不消說,定是諸蒼穹書賢那方龍符了。

思量之中,頭頂上笑聲又起:

“蜘蛛宮主人手法真妙,委實叫班達這邊荒野之人佩服!”

“哈哈,彼此,彼此,大喇嘛不也使用貴寺馳名江湖的大手印,把我的這方龍符背後的花紋拓了下來麼?”

江雨舟聽了心頭大震,這才明白當日自己以符易蜜,班達喇嘛一口拒絕的原因。原來這禿賊並非不愛龍符,實在是他將龍符交還自己之前,業已盡得其中秘密。

思量中怒火勃發,頓時由鼻中發出一聲冷哼。

冷哼落處,頭頂上立即傳來蜘蛛宮主人的斷喝:

“大膽賊子,竟敢躲在下面偷聽,還不趕快出來領死麼?”

江雨舟聞言大駭,想不到自己口不能言,僅憑鼻孔中一聲冷哼,就惹來了殺身之禍。

好,既然無法解開被制的穴道,反正遲早是死,與其慢慢地餓死,到不如……

誰知就在他立心等死之際,班達喇嘛居然又替他解去一劫,只聽他大聲說道:

“蜘蛛宮主人怎地這樣大驚小怪,下面之人乃是本寺心腹弟子,老衲這就帶他們迴轉西域了!”

江雨舟在心中暗罵一聲:

“班達賊禿,你敢用計騙我,只要我能生出這座烈焰天堂,非得趕到輪迴寺找你算帳不可!”

他恨滿心頭,真希望插翅飛出!攔住班達喇嘛當場和他理論一番。可是事實上不但無法辦到,並且還因停止修習太陽真訣的緣故,竟又感到額汗如雨,膚熱難熬。

於是他迅速氣透紫腑,把吸入體內的熱量逼向雙掌,徐徐地散出體外。

體外。

突然,他發現了一件奇蹟,他聽到了一絲火花爆炸的輕微響聲,由十指尖徐徐透出。

難道,這就是當年烈焰天王的太陽神功麼?

驚愕之中,他面對熊熊火焰大膽地深吸一口,然後照看太陽真訣的要領,把熱量逼向十指,陡然間透指而出一

頓時唰唰連響,十串火花,透指而出,擊在石壁上,石屑飛濺,如同火樹銀花,蔚為壯觀。

見此情景,江雨舟渾然忘我,一時又驚又喜,滿面愕色。

也就在他驚喜失神之際,山頂上又生變故,只聽得一陣又奸又滑地笑聲說道:

“小丫頭你在等誰?”

聞其聲,如見其人,江雨舟入耳就聽出這是巫山飛猿,繼而再想到了巫山飛猿與玉觀音的淫行,不由暗中替那不知名的姑娘提著一把冷汗。

“我在找我江哥哥!你看到我江哥哥了麼?”

這嬌憨而微含幽怨的聲音,聽得江雨舟心絃“呼”地一震,這……

這說話的姑娘不正是苓苓嗎?

苓苓!你……你怎麼找到此地來了?

啊!你快點兒走吧!巫山飛猿不是好人啊!

他在暗中焦急,可是,苓苓並沒有走,巫山飛猿更發出一聲淫邪而奸狡的詭笑:

“江哥哥?小丫頭,什麼江哥哥海哥哥,我這猿哥哥不是一樣麼?來,小寶貝,讓我親親!”

一聲聲,一句句,像是利劍穿進了江雨舟的耳中,他似乎看到了巫山飛猿淫邪的嘴臉,他恨不能一下衝出去?把巫山飛猿撕成八塊。

可是,他現在辦不到!他只能提心吊膽地靜聽待變!

“滾過去,你這個壞人,我不理你!”

“喲,小丫頭,你倒夠兇啊?哈哈!沒關係,愈兇的愈夠刺激!”

“啪!”

“嘿!你敢打我?叫你嚐嚐我的手段!”

唏哩嘩啦,頭頂上傳來爭鬥的聲音,江雨舟知道苓苓隨高原矮叟學藝不久,絕對不是這淫毒的巫山飛猿之敵。

一點也不錯,僅止盞茶時分,巫山飛猿似乎已佔盡了優勢,只聽他不停地哈哈狂笑道:

“小丫頭,我看你還能退到哪裡去?你看到沒有,後面是萬丈深淵,你要不乖乖地聽我,哼!我只要輕輕一掌,就能把你打下去!”

江雨舟聽得心頭狂跳,無計可施。

“鬼丫頭,你聽到了沒有?”

“哼!你再要不說我就下手了!”

“江哥哥!江哥哥!你在哪裡?這壞人要欺侮我,你快來喲!”

小妮子危難之時信口呼來,愈見其對江哥哥信賴之深。可是,她又怎知道江哥哥此時身不由己,雖然近在咫尺,猶如遠隔重山……

最難過的還算是江雨舟,平日他縱然遭逢生死大難,亦從無畏懼之情,可是此時此境,卻由不得意動神搖如同萬劍穿心。

他能怎樣呢?

他無力救她!

可是,他能耳聞他心愛的苓苓被巫山飛猿……

也罷,苓苓今日若有好歹,我江雨舟就立即停止修習太陽真訣讓壁上烈焰把我燒成飛灰。

天無絕人之路,就在他焦急無措之際,突然,耳畔傳來一陣怒笑:

“哈哈,賊崽子,憑你也敢欺侮人麼?”

這聲音,如同層雲密佈裡透出一線陽光,江雨舟在心靈深處暗呼一聲:

“醉鄉老頑童!”

一點兒不錯,來人正是那滑稽可笑但功力通玄的醉鄉老頑童,苓

苓嬌呼一聲:

“義父!你怎現在才來啊!這壞人欺侮我!”

“我曉得,好孩子,看我剝他的皮!”

“嗯!我不要看,我怕!”

“哈哈!你這孩子,自從復明之後可替你帶來了不少麻煩,這有什麼不敢看,好,那我叫他由這斷崖上跳下去怎樣?”

江雨舟一聞醉鄉老頑童趕來,立即轉憂為喜,及至聽到苓苓雙目已復明,更是欣喜若狂,要不是啞穴被制,怕不早已歡呼出來!

就在他因為不能見到苓苓,而感到無限遺憾之際,突聞巫山飛猿寒聲怒笑道:

“哼!你這老鬼是誰,竟敢當著我巫山飛猿濫發狂言?”

“啊!你就是巫山飛猿麼?我醉鄉老頑童久聞大名,今天非得領教領教不司!”

“醉鄉老頑童?你……你就是醉鄉老頑童?”

“怎麼?你沒聽說過麼?”

醉鄉老頑童在數十年前,就已經名震武林,巫山飛猿哪會沒聽說過?江雨舟在山岩之下,只聽到一片沉默,事實上巫山飛猿聞言之下。只嚇得臉色驟變,情不自禁地連退數步。

醉鄉老頑童見狀大笑道:

“巫山飛猿,你是自己跳還是由我動手?我看還是你自己跳罷,你不是叫飛猿麼?飛猿跳澗,苓苓,你說好看麼?”

巫山飛猿絕望中,頓生拼命之心,就趁醉鄉老頑童說話分神之際,驀地大喝一聲,運集了畢生之力攻出兩掌。

醉鄉老頑童是何等人物,表面上心不在焉,事實上巫山飛猿的一舉一動,無不在他的監視之中,就在巫山飛猿兩掌攻到之時。

突然,老頑童發出一聲哈哈大笑。

“苓苓,看義父玩猴子給你看!”

這位老人家真是名符其實的“頑童”,只見他說做就做,話音一落,身形業已轉了出去,右手一探,猛抓巫山飛猿的屁股。

巫山飛猿一下沒有閃開,只聽哧地一聲,背脊上立被抓開五條血口,鮮血淋淋,奇痛入骨。

醉鄉老頑童有心慢慢地折磨他,出手之際,僅僅三成掌力,一招得手,第二招跟著又來。

一時掌影翻飛,但聞劈劈啪啪,巫山飛猿就像是沒頭的蒼蠅一般,在山頭上左轉右轉,剎那間被打得鼻青臉腫。

事實擺在眼前,他知道今日要想逃走,恐怕比起登天還難。這種卑鄙之徒,毫無骨氣可言,一念及此,立即兩腿一軟跪了下來,顫聲哀呼道:

“老前輩,大人不記小人過,你老人家高抬貴手就饒了我吧?”

醉鄉老頑童見他這般奴顏卑膝之狀,更加心頭火發,瞪目怒笑道:

“哼!你這話真是太客氣了,咱們還勝負未分嘛!”

“老前輩,我巫山飛猿有眼無珠,只要你老人家今天高抬貴手,今後一定唯命是從!”

“你這話是真的麼?”

“真的!真的!只要你老人家吩咐,叫我吃屎也幹!”

苓苓姑娘一片純真,見狀竟忘了先前他欺侮自己的狠相,不覺噗嗤一聲道:

“呸!髒死啦!”‘

巫山飛猿心機甚深,一聞此言,就知姑娘家面軟心慈,一定較醉鄉老頑童容易說話,因此飛快地轉過身來,求道:

“姑娘,我求求你大發慈悲,只要你今天放了我,我願意為你赴湯蹈火!”

醉鄉老頑童看透他一肚子壞水,哪肯輕易放過他,未等苓苓姑娘開口,立即哈哈大笑道:

“赴湯蹈火麼?那太嚴重了,還是來一手猴子跳澗吧!”

醉鄉老頑童存心要把他逼下斷崖,話音一落,立即向他緩緩走去:

巫山飛猿嚇得三魂皆冒,頓時渾身打顫,苦苦哀叫道:

“姑娘,姑娘救命!”

小妮子天性仁慈,見他那副喪魂落魄的樣子,不由心下一軟,忙向醉鄉老頑童道:

“義父,看他可憐兮兮的,就饒了他吧?”

“那你不想看猴子跳澗了?”

“嗯!我要問他看到江哥哥沒有!”

“哼!便宜這賊崽子了!”

醉鄉老頑童話音一落,立即收了嬉笑之態,目注巫山飛猿沉聲喝道:

“論你之行,就該立斃掌下,既然苓兒為你討饒,今天姑且從輕發落!”

“多謝老前輩!”

醉鄉老頑童見他意欲就此開溜,頓時斷喝一聲:

“且慢!”

巫山飛猿又是渾身一顫,滿臉驚惶之色道:

“前輩,你……”醉鄉老頑童如同未聞地沉聲說道: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就想走了嗎?”

“前輩是說一…-”

“你號稱巫山飛猿,想必對巫山情形甚為熟悉,這幾日來,你可曾見到一名面有十字疤痕的少年?”

這賊子剛有生機,便生禍心,聞言雙目一陣亂轉,然後嘿嘿詭笑道:

“老前輩問的,可是武林人稱冷血人的江少俠麼?”

苓姑娘星目一揚,說道:

“是啊!你看到他了?”

“不錯,我看到他了,不過現在……”

“現在怎樣?”

“現在他已被人擊下山後斷崖!”

“什麼?你這話是真的麼?“我親眼看到,豈能有假?”

沉默,可怕的沉默!

醉鄉老頑童與苓苓姑娘,同時被驚呆了!

終於,苓苓姑娘嬌呼一聲:

“江哥哥,你在哪裡啊?”

身形一晃,就向斷崖邊上奔去。

醉鄉老頑童見狀大驚,猛喝一聲:

“苓兒回來!”

晃肩出掌,快如飄風一般,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把苓姑娘抱入懷中,可是小妮子哀傷過度,雖然免去了墜崖之危,但卻嬌吟一聲昏了過去。

醉鄉老頑童一面救治苓苓,一面沉聲大喝道:

“巫山飛猿,快說,把那江少俠擊下懸崖的人是誰?”

巫山飛猿雙眼一轉,立道:

“就是青城一鳳!”

其實江雨舟被八大掌門人逼下懸崖,巫山飛猿根本就沒見到,只因他在兩年之前,曾因調戲一名婦女險些喪生在青城一鳳的劍下,是以才出此狡計,企圖嫁禍江東。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08:21


第十四章 耳語

可是,醉鄉老頑童是何等人物,哪能輕易受騙,聞言略一思索,立即沉聲大喝道:

“好賊崽子,你敢騙我,看我取你狗命!”

雙手一晃,指形如刀,直向巫山飛猿周身插下。

巫山飛猿驚呼一聲:

“老前輩,我說的全是真話!”

醉鄉老頑童掌力一收,唰唰唰連點他三處麻穴,嘿嘿怒笑道:

“真話?哼!我就不信青城一鳳能把那年輕人擊下懸崖!”

巫山飛猿聞言,頓時倒抽一口涼氣,不過他狡詐百出,陰險無比,略一沉思,立即連呼冤枉道:

“老前輩,你聽我說完之後下手不遲!”

“好!你說!”

“那青城一鳳雖不是冷血人之敵,可是中原九大門派向來步調一致,冷血人功力雖高,又怎能抵擋他們聯手合擊!”

君子可欺以其方,這賊子言之有理,更何況醉鄉老頑童曾經親眼見武當派囚禁江雨舟之事,思前想後,由不得他不信!

微風之中,但見他鬚髮飄動,雙目亂轉,終於大喝一聲:

“青城一鳳,老夫同你拼了!”

話音一落,雙手捧起苓苓的嬌軀,快步而去。

巫山飛猿見狀心中大急,立即張口高呼道:

“老前輩,請你替我解開被制的穴道!”

醉鄉老頑童身形已至十丈開外,聞言沉聲哼道:

“氣走三焦,力透百穴,能解你就自解,不能解你就等著好了!”

話音落處,人影已杳。

江雨舟身在層巖之下,雖然看不到頂上情形,但卻聽得清清楚楚,一會兒喜,一會兒憂,一會兒焦急萬狀,一會兒悲憤莫名,及至聽到醉鄉老頑童為巫山飛猿所惑,去找青城一鳳拼命,不由心中大急。

可是,急有什麼用?孫北斗存心將自己置於死地,所點穴道豈是一時可解?

突然,醉鄉老頑童臨去時對巫山飛猿之言,就像是沉悶重雷般在他心中響起:

“氣走三焦,力透百穴……”

難道運用這種方法真能自己解穴麼?

運氣凝神,定心靜意。

可是他武功雖高,但卻從未學過點穴解穴之法,而這種運氣解穴之法,更是點穴術中高深的學問,僅憑醉鄉老頑童幾句沒頭沒尾的話來摸索,哪會這般容易!

古洞沉寂,火光閃灼,他多方試驗,不但解不了被制的穴道,反而因為停止習練太陽真訣的關係,又被壁間火焰烤得焦灼難當。

為了除火焰灼膚之苦,他只好停止運氣穴,再次開始練習太陽真訣。

太陽真訣確是一種奇詭絕奧的武學,一字一句俱都隱有深意,江雨舟不知不覺中忘了一切,全力全心沉溺於那些微言奧義之中。

隨著時間之進展,他對太陽神功業已大有進益,事實上他進入烈焰天堂已歷三日,面容上不僅毫無疲憊飢渴之態,反而呈現出一片平和。

風吹焰舞,霍霍可聞,江雨舟如同老僧人定一般。

突然,他睜開了雙目,在心中重複唸到:

“蒼海微塵,天地一粟,系之於毫髮之端,散之於六合之內……”

他啞穴被制,念時只見嘴動,不聞其聲,但他自己心中卻甚明白,

這幾句俱是太陽真訣中的緊要所在。

良久,良久,他像是猝然領悟似的,雙目一亮,立即面向那熊熊烈焰吸進一口氣。

是第四天的清晨了!

江雨舟由沉思之中,聽到了一陣人聲:

“紅鷹教主,咱們一齊宣讀如何?”

這是蜘蛛宮主人,江雨舟聞聲不覺一怔。

就在此時,那在鬼號谷搶走龍符的紅鷹教主,已應聲答道:“好說!好說!這樣誰也不會吃虧,我數一二三同時開始!”

江雨舟聽到此處,已略猜測到是怎麼回事,但聞紅鷹教主話音一落,立即沉聲高喚道:

“一!二!三!”

呼聲剛落,兩人同時說到:

“天上人間峰半座!”

“玉龍戲水入清流!”

事已至此,江雨舟不再懷疑,這狡猾神秘的蜘蛛宮主人,竟用拋磚引玉的手法,企圖憑其手中龍符,向另外三位握有龍符的武林人物,分別約定時間相互交換秘密。

這種方法確實巧妙無比,若真讓他狡計得逞,則其餘三人頂多只能得到兩方龍符上的秘密,而他則可輕易地以一易三。

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江雨舟因禍得福,竟然不費吹灰之力,較蜘蛛宮主人知之更詳。

山頂上兩人在說什麼,江雨舟此時已無心管他,在他腦海裡盤旋的只有那四句話:

“急風無語夕陽愁,

雲裡青山霧裡樓;

天上人間峰半座,

玉龍戲水入清流。

這些話有什麼意義?

難道這就是鬼谷龍符的全部秘密?

他不解,他沉思,他……

突然,迷惘中傳來一陣人聲:

“老大,瞧這一路足跡,說不定我們跑了一夜,已被人捷足先得了!”

“不見得,我看這足跡有進無出,只怕此人還在烈焰天堂裡未曾離開!”

“老大,你錯了,我此時細看原圖,似乎這座烈焰天堂另有捷徑,並且就在此峰懸崖之間,說不定此人業已尋得太陽真訣,由懸崖上那處捷徑走了!”

“哼!那麼快搜!”

這兩人一問一答,江雨舟早已聽出他們,就是孫北斗走後最先來此尋找烈焰天堂之人,是以心中一震,便聞腳聲已至十丈之內。

他此時穴道未解,欲避無力,不由心中大急,正在他懼怕無計之時,那兩人已至身後,只聽一聲驚呼:

“嘿!好小子,原來你還沒走麼?快把太陽真訣獻上!”

話音一落,但見火光一暗,兩條人影直欺過來。

這兩人剛剛欺進三步,烈焰天堂外又傳來一陣冷笑:

“哼!蜘蛛宮主人說得不錯,這下面果然有人偷聽,為了維護龍符機密,說不得我紅鷹教主今天要斬草除根了!”

話聲一落,陡然雙掌連揮,攻出一片強風。

那先來的兩人腳步一錯,嘿然冷笑道:

“紅鷹教主,你有什麼絕招,敢在我王屋雙鬼面前發威……”

話音落處,已閃電般飄出八尺,不約而同旋身出掌,抬手迎了上去。

紅鷹教主功力強渾無比,王屋雙鬼亮掌抬腕間更是冷風嗖嗖,這兩陰一陽三股氣流,隔著個不言不動的江雨舟,如同大海狂濤般呼嘯而來。

火舌吞吐,狂風激盪,眼看這三股掌力合一,江雨舟就得粉身碎

骨。

突然,耳畔傳來一聲斷喝:

“且慢!”

短短兩字,隱含無上威嚴!

紅鷹教主一愕!

王屋雙鬼一愕!

就在三人驚愕失神手下一慢之際,突見人影飄動如同鬼魅驟至,指影紛飛,恰像是電射星閃唰唰連響,直向江雨舟罩下。

江雨舟心神一顫,已被指風掃中。

可是,事情大大地出人意料之外,江雨舟只覺得此人指風過處,百穴頓開,雙臂一抖,霍地站了起來。

他面向裡壁,辨不清此人是誰,身形既起,立即一扭身形。雙目所及,只見紅鷹教主當門而立,在他身邊站著個面罩黑紗的老人。

此人目光之中,隱含無盡神秘的色彩,初視寬厚溫和,細看陰險機詐,分明是江湖巨惡,亂世梟雄,他怎會……

正在他思量不解之際,突聞王屋雙鬼大喝一聲,又由身後亮掌抓來。

雙掌齊出,陰風蝕骨,剎那問布起一片掌影,分由四面八方湧到。

那蒙面人似乎甚為關心江雨舟的安危,見狀沉喝一聲:

“當心!”

沉喝聲裡,江雨舟猿背急轉,雙掌倏揚,頓時熱浪怒卷,火花四射,但聞兩聲刺耳厲號,王屋雙鬼已在熊熊火焰裡化為兩塊焦炭。

江雨舟不意之中,用出了無心習得的太陽神功,想不到竟有這樣凌厲的威力,不說紅鷹教主與那蒙面老人感到驚愕,就連他自己也對眼前的情形感到咋舌難下。

火光閃灼烈焰天堂裡升起了一陣焦臭之氣。

沉默,沉默……

眾人在沉默裡眼看著王屋雙鬼化成了灰燼!

突然,紅鷹教主轉過臉來,雙目一瞟那蒙面老人。

蒙面老人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是要自己出手除去江雨舟這個可怕的人物!

然而蒙面老人並沒有照他的意思做,反而朝著江雨舟溫和地笑道:

“閣下可是人稱冷血人的江少俠麼?”

江雨舟微微將頭一點:

“不錯!你是……”那老人又是一聲郎笑:

“失敬,失敬,老朽蜘蛛宮主人!”

“蜘蛛宮主人?”

‘!不錯,老朽曾經數度遣使相邀,均遭少俠拒見……”

“哼!你想以先前援手之恩要挾麼?”

蜘蛛官主人尚未答話,紅鷹教主突然冷哼一聲:

“只怕此時沒有那麼便宜了吧!”

江雨舟雙睛一瞪,厲聲喝道:

“你想怎樣?”

“你已偷聽我二人龍符之秘,今天就休想離開此地!”

“那你就試試看!”

江雨舟因他那日搶走龍符,心中一直怒氣未息,及聞此言,不由怒火更熾,話音一落,拍手拍出一掌。紅鷹教主剛見江雨舟掌斃王屋雙鬼,已經有點兒膽寒,此時所以敢大言不慚,主要是因為蜘蛛宮主人在場,他知道為了維護龍符機密,只要動起手來,蜘蛛宮主人決不會袖手旁觀。

誰知事情大出意外,眼見江雨舟一掌劈出,蜘蛛宮主人竟爾如同未見,他心中一時驚懼焦急,說不得只有牙根一咬……

紅鷹教主運足了十成真力,迎著江雨舟來勢攻出一掌。

只聽轟地一聲悶響烈焰天堂裡火舌亂竄,紅鷹教主被震得心頭一蕩,噔噔噔地後退八尺。

江雨舟冷笑一聲:

“識相的快把那日搶走的龍符交出來,否則,哼!”

隨著這一聲冷哼,江雨舟隨上一步,雙目怒火如刀,直向紅鷹教主心窩射進。

紅鷹教主雖然狂妄,此時也不免氣懾神搖,面有怯色,腳步踉蹌地緩緩後退。

蜘蛛宮主人確實奸狡絕倫,當二人衝突初起之時他不加勸說,及至紅鷹教主敗相已呈,他才哈哈大笑道:

“少俠且慢!那方龍符包在老朽身上就是!”

紅鷹教主聽得心頭一動,正覺萬分不願。

突然耳畔傳來蜘蛛宮主人清晰而細小的聲音:

“秘密已得,還他何妨?”

紅鷹教主一聞他這兩句傳音人密的規勸之言,立即就見好就收道:

“既然蜘蛛宮主人出面,我還有何話說,接住!”

“哧”的一聲,把那日搶來的龍符抖手打出。

蜘蛛宮主人眼見江雨舟收好龍符,連忙緩上兩步,和聲說道:

“少俠可知老朽先前出手解穴之意麼?”

本來江雨舟對他臨危解穴,心中不無感激,可是一聞此言,立即想起以前他曾數次派遣蜘蛛使者連番相逼,立即把滿腔感激之情化歸烏有。當下沉吟一聲道:

“你仍想借此要挾,使我歸順你蜘蛛宮麼?”

蜘蛛宮主人哈哈一笑:

“哈哈,淺水荒林,難藏龍鳳,老朽此時哪裡還敢委屈少俠!”

“那麼你是……”

“老朽聽說少俠曾由枯竹教主手中,得到另一方龍符……”

江雨舟聞言之下,才知他先前援手果然別具用心,頓時臉色一沉,嘿然冷笑道:

“你要我用那方龍符,報答你先前援手之德?”

“那倒不必!老朽不過想與少俠互換龍符之秘,然後各憑機遇,尋求鬼谷真……”

“你那方龍符,此時對我已無機密可言!”

江雨舟見蜘蛛宮主人故作迷糊,明知自己已聽得他手中龍符之秘,還要巧言交換,言下隱含一股威脅之意,是以才心中惱怒地出口道破。

這一手確出蜘蛛宮主人意外,依他想來,江雨舟在懷德畏威之下,就是明知吃虧也得滿口應承才是,孰料……

他城府甚深,心中雖怒,卻不肯輕易發作,正在尋求兩全齊美之計。

突然紅鷹教主冷笑一聲:

“冷血人,蜘蛛宮主人可不是我紅鷹教主!”

他滿懷妒恨,話中隱含挑撥之意。

江雨舟聞言又是一聲冷哼!

“紅鷹教主,你當我江雨舟是懼人之輩麼?”

蜘蛛宮主人確實陰險可怕,聞言不怒反笑道:

“老朽立身江湖,向以道義自約,既然少俠已得老朽這方龍符機密,我豈能……輕易佔人便宜……”

江雨舟未等他把話說完,也應聲長笑道:

“好一個自命不凡的蜘蛛宮主人,難道你就把江雨舟當成了忘恩負義之徒!你先前援救之時,雖然別具用心,不過我江雨舟總算身受其惠,此時我就以那方龍符上秘語相告,從今後恩怨兩消!”蜘蛛宮主人聞言心中亂跳,但表面上卻裝得若無其事一般,可是紅鷹教主聞言之下,竟然心情激動頓忘厲害,身形一閃,連連上兩步道:

“既然如此,那就快說!”

江雨舟向他瞪目怒視,嘿然冷笑道:

“此事與你無關,滾出去!”

冷傲凌厲,聽得紅鷹教主心頭一顫,一時進退維谷不知所措。

江雨舟見狀猛一上步,喝道:

“你還用請麼?”掌勢一揮,劈出一股夾帶火花的熱浪。

紅鷹教主見狀心膽俱搖,驚叫一聲,反身倒躍八步,剎時消逝在

山洞之中,江雨舟依言說出那方龍符上的字句,蜘蛛宮主人似乎意尤未足道:

“少俠言出必踐,令人心服,但不知能否將那方龍符借來一飽眼福?”江雨舟沉聲一笑道:

“事情本無不可,只可惜你來遲一步,那方龍符已為別人所得!”

蜘蛛宮主人正想詢問那人是誰,突頭頂上傳來一聲巨震,烈焰天堂竟然火舌亂串,石落如雨,大有天崩地陷之勢。

蜘蛛宮主人大喝一聲:

“好一個大膽的紅鷹教主,竟敢使用震天梭!”人影一翻,搶先奔了出去。

江雨舟雖不知震天梭為何物,但聞名思意,早已明白了大半,當下跟蹤而出。

這真是千鈞一髮,就在他身形衝出烈焰天堂之際,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那座烈焰天堂業已整個坍了下來。

一時煙塵瀰漫,火舌亂竄,餘震所及,就連整個山洞都有坍塌之勢。

這情形,江雨舟縱有通天之能,也不敢再耽延,當下晃動身形。

誰知腳步抬起,這才發現山洞已被泥沙堵塞,蜘蛛宮主人見機較早,蹤跡已杳。

江雨舟放足疾奔,只感到幽暗異常,與懸崖出口剛好是背道而馳。不過他想起孫北斗與王屋雙鬼,均非由懸崖出口處進來,是以心中並不慌亂。

曲曲折折,行約頓飯時光,突然通路口已斷。

原來江雨舟走這條山洞,並非孫北斗與王屋雙鬼進出之處,他心中一急,正想轉身另尋出路。

突然,石壁後傳來一陣人聲:

“到了,此處就是!”

這聲音入耳,江雨舟立即辨出是巫山飛猿,頓時心中一愕,暗道:

“我江雨舟都無法自行解穴,這賊子怎能有此功力?”

思量未已,耳邊人聲又起:

“哼!假如你說話不實,可別怪我將你重新點穴,送回那座危峰之上,到那時再想別人救你,可就沒有這麼容易了!”

你道這聲音又是誰?原來正是南王太子孫北斗!江雨舟聞聲心情激動,木然無措。

松花釣叟待己恩重如山!

孫北斗對己仇深似海!

為了報答叔叔之恩,我江雨舟寧可放棄毀容之仇,奪愛之恨。無奈孫北斗依然苦苦相逼栽贓嫁禍,使得中原九大門派群起而攻。

當青城一鳳仗義執言之時,我江雨舟本可……

可是,為了叔叔遺下你一條香火,我又不惜甘冒墜崖之險,粉身碎骨之危,把種種罪惡一力承擔,不料你恩將仇報,竟然……

他思潮起伏,恩怨難決……突然,耳畔傳來一聲怒笑:

“哼!你單掌開天所指龍符,究竟是哪一塊?”江雨舟正在心中思量那邊共有了三人,不知這單掌開天又是何時被孫北斗押來。便聽孫北斗嘿嘿冷笑道:

“你真不說麼?”“不說!”“哼!今天不叫你嚐點兒厲害,我就枉稱南王太子了!”江雨舟一聞孫北斗要收拾單掌開天,不覺心中一震。

誰知事情發展,更令他大出意外,只聽單掌開天一聞孫北斗之名,立即失聲叫道:

“南王太子!你……你就是南王太子?”

孫北斗不明他話中之意,沉聲一笑道:

“怎樣?你怕了麼?”單掌開天說話聲突轉微弱,江雨舟耳力雖強,但隔著一層石壁,也僅能聽到嘰嘰喳喳之聲。

俄而,單掌開天話聲一落,就聽孫北斗沉聲說道:

“你先出去!”

江雨舟雖然聽不見,但可想象得到,那是對巫山飛猿所說。

江雨舟不明單掌開天為何一聞南王太子之名,就會驚愕失聲,心中疑慮,情不自禁地向石壁貼進一步。

但聞孫北斗輕哼一聲道:

“巫山飛猿業已走遠,此時這山洞中只有你我二人,還不趕快把那方龍符的下落說出來麼?”

“少俠,你以為我要對你說的,真是那方龍符的下落麼?”

“難道不是?…”

“此事較之龍符,實在有泰山鵝毛之別,至少對小俠而言是如此!”

“哼!那你就說來讓我聽聽!”

“請小俠附耳過來。”

“此處只有你我二人,你還有何顧慮?”

“常言道,隔牆有耳,此事太過重要,哪能不加慎重?”隨著一聲冷哼,空氣立轉沉寂。

江雨舟凝神斂氣,全心貫注,無奈一壁相阻,語音難辨,只聽單掌開天斷續說道:“……躲到南王府中……恐我洩漏……潛居巫山……

今日能夠向少俠表明……我就死也瞑目了!”

江雨舟因他語意無法連貫,一時不能完全了悟,正在靜心苦思,突聞孫北斗怒喝一聲:

“你這話可是當真!”單掌開天哎喲一聲,似乎強忍痛苦道:

“老朽句句……俱是……實言……”

“你有什麼證據?”

“小俠若是不信,可問……鐵指康林!”

江雨舟聽得心頭一愕,突聞孫北斗縱聲狂笑道:

“哈哈,想不到我孫北斗妄走人間一趟,至今猶在睡夢之中,江心月,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匹夫,有朝一日我非得將你千刀萬剮,銼骨揚灰!”

江雨舟見他突然罵起松花釣叟,不由心頭大愕。

正在此時,只聽孫北斗又是一聲叫道:

“單掌開天,當年主謀夜襲海天山莊是何人?”江雨舟情不自禁地心中一震,就在此時,單掌開天慘叫一聲道:

“他……他就是北……”

江雨舟聽到一個“北”字,心中如同擂鼓般呼地一響,但話音未落,突生奇變,單掌開天爆出一聲刺耳慘叫,似乎已重創而亡。

緊接著,孫北斗厲聲大喝道:

“巫山飛猿,你敢跑!”腳步連聲,似乎孫北斗已隨後追了下去。

江雨舟聽到此處,哪裡還能沉得住氣,當即運集畢身之力,雙掌一揚,就向石壁上推去。

這座石洞,本就是烈焰天堂的另一出處,只不過中間被人用亂石封閉,此時經他全力一擊,頓時石壁洞穿。

江雨舟穿空而過,只見亂石之中倒臥著一名老人屍身,七孔流血,雙目怒瞪,似乎被一種絕高的掌力所傷。,

孫北斗在隨意之中,發出這種強渾的掌力,把單掌開天當場擊斃,這豈是巫山飛猿所能辦得到的?

江雨舟略一思量,心中突然了悟,知道孫北斗那聲斷喝全是猜測之詞,事實上巫山飛猿在孫北斗叫他離開之時,早已經溜之大吉了,這暗中下手的一定還有他人。

這人擊斃單掌開天之用意何在?不消說,完全是為了殺人滅口,恐怕他洩露當年夜襲海天山莊的秘密,進而言之,這出手之人與當年夜襲海天山莊之事,一定大有關連。

這念頭在江雨舟心中一轉,他立即迫不急待地快步而出。

自雲悠悠,山風正疾,極目回望,不見人蹤。巫山飛猿、南王太子,俱都不知所之。

流露輕林梢,柔風飄過峽谷,但見遠處山坡上一條黑影晃眼消逝。

江雨舟微微一愕,放足趕去。

其實這處山坡還在數里開外,孫北斗哪有這快腳程,只可惜他匆忙之中未加熟慮,以致……

卻說江雨舟信足猛奔,不消一盞熱茶時分,便已翻上那處山坡。

正當他由山脊騰身而上之際驀聞一聲大喝,分由兩側攻來一股勁風。

江雨舟腳步一錯,猛退七尺,突見一高一矮兩條人影,如同射星

般一閃而至。

這兩人現身之後,江雨舟正想出口喝問,誰知那兩人卻像猝遇蛇蠍一般,身形疾退,同聲驚呼:

“冷血人!”江雨舟笑一聲:

“既知是我,怎還不趕快讓開!”那兩人神色一愕,正當進退維谷之際,突聞遠處傳來一聲怒笑:

“哼!好一個大膽的冷血人,我家王爺正在到處找你,難得你來得正是時候!”話聲未落,人已電閃而來,江雨舟一眼之下,已看出此人正是南王駕前四侯之一的五雷手,他口中的王爺想必就是紅塵四絕之一的南王孫九五。

江雨舟傲骨天生,哪怕他什麼南王北霸,聞言沉聲冷笑道:

“他找我江某人做甚?”五雷手揚眉詭笑道:

“難道指傷南王太子之事,你就忘了!”

“哼!可是你也別忘了,若不是我江雨舟,今天哪還有他南王太子孫北斗的命在!”

“可是撕毀金龍令旗,掌斃南王門下弟子,你還推卸得掉麼?”

“哼!大丈夫敢作敢當,我推卸做甚?”

“哈!有膽量去見我家王爺再說!”

“去就去,難道他還能吃了我不成!”

五雷手冷笑聲中率先領路!江雨舟豪氣千丈,大步跟隨。

一路上但見南王弟子,一個個夾道排列,執戟握劍,瞪目怒視,虎威森嚴,不啻閻羅殿。

江雨舟昂首挺胸,直如未見。行約盞茶時分,來到一座谷口,只聽五雷手高呼一聲:

“啟稟王爺,冷血人到!”

“王爺有命,宣冷血人晉見!”

江雨舟聞言仰面大笑,緩步而進。那副心雄萬丈氣吞江海之英姿,看得南王門下,一個個敬服不已。

谷中綠草如茵,凌霄古柏之下,放著一頂盤龍刻鳳緯幕高卷的軟

轎,轎前並排站著八名金盔銀甲倒持短戈的大漢。

端坐在轎中的是個面紅如火身軀偉岸老人,不問而知,他就是紅塵四絕之一的南王孫九五。

江雨舟行近三丈之處,腳步一停,沉聲說道:

“閣下找我江雨舟有何貴幹?”

南王身形微抬,雙目射出兩道怒火,嘿嘿冷笑道:

“我還當指傷太子,撕毀令旗,掌斃王府侍衛的冷血人,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呢!想不到此時一見,哼,看來本王此次親入中原實在小題大做了!”

“我風聞南王以無影拳飲譽江湖,想不到對吹牛一道更有造詣,只可惜我江雨舟生就包天之膽,豈是你幾句虛言能夠嚇退的!”

南王孫九五縱橫江湖,哪曾被人如此譏嘲,頓時怒喝一聲:

“大膽狂徒,氣殺我了,哪一個為我拿下此賊!”話音落處,五雷手應聲而出道:

“本侯替大王分憂!”這老賊明知不是江雨舟之敵,可是他此時狗仗人勢,話聲落處,反身出掌,就向江雨舟攻到。

江雨舟怒笑一聲:“那日寄在你頸上的頭,今天該給我了吧!”腳步一晃,恰像電閃雲飄,眾人但見衣服連轉,五雷手突然慘叫失聲,摔出八步開外,身首異處,熱血狂噴。變起倉促,大出眾人意料之外,南王門下個個驚恐,孫九五霍然騰身,由轎中急射而出。

江雨舟面不改色,傲然笑道:、

“在下這幾招粗淺武學,還值得你親自動手麼?”

南王孫九五神色一愕,突然大喝一聲:

“轎前八凱何在!”那八名金盔銀甲持戈大漢,立即應聲答道:

“八凱聽命。”

“佈陣擒賊!”

“是。”

人影晃動,盔甲閃耀,剎那間把江雨舟包在當中,八支短戈,斜指長天,步履沉重地緩緩逼來。

江雨舟明知這八名大漢功沉力猛,藉助陣勢之變,出手定非凡響,但依然裝做若無其事地哈哈大笑道:

“江雨舟恭候教誨,各位請!”

“請”字出口,吼聲暴起,一時人影戟風閃灼生輝,恰像是江翻海嘯萬蜂出巢一般。

江雨舟大喝一聲,拍出一掌。誰知掌勢攻出,頓感心頭一蕩,無邊壓力,立即罩上身來。

南王孫九五見狀一樂,不禁仰面大笑道:

“連一招‘八方風雨會中州’也接不下,還敢在本王面前濫發狂言麼?”

誰知他話音未落,場中頓生奇變,只聽江雨舟在危急中,突然引吭長嘯,嘯聲未落,兩掌閃電攻來!

掌勢過處,但見熱浪頻翻,火花四射,炎炎罡風,砭骨難耐。

南王孫九五見狀神色立變,大喝一聲:“太陽神功!”

袍袖疾展,雙臂猛抖如同巨鳥凌空般撲了過去。

卻說南王孫九五見江雨舟掌翻熱浪,指濺火花,頓時想起了那失傳已久的太陽神功,當下大喝一聲縱身撲了過去。

他名列紅塵四絕之一,出手時威勢果真不同凡響,但見大袖卷處,立有一股罡勁絕倫的強風襲來。‘

只聽一聲巨震,立見塵灰蔽空火花四濺,就像是午夜流星一閃而沒,確屬武林奇觀。

江雨舟被這一擊之勢,震得腳步一錯連退七尺,心中凜駭不已。

南王一招佔先,面上立現得意之色。

可是,就當他拈鬚卓立傲然四視之際,突然臉色一變,驚愕莫名。

你道原因何在?

原來他雙目過處,只見轎前八凱雖因自己及時出手,逃過了烈火焚身之危!但八人十六道眉毛,卻已在那一髮千鈞之際燒得精光。

轎前八凱滿心驚惶,出聲不得。

南王由驚而怒,怒氣一發,煞氣立升,雙目閃灼,嘿嘿冷笑道:

“絕跡數十年的太陽神功,不意在此見到,看來本王不虛此次中原之行了!”

江雨舟劍眉上揚,應聲豪笑道:

“雕蟲小技,不值一笑,哪能與你震驚武林的無影拳相提並論!”

語帶譏諷,各不相讓,顯得山雨欲來危機四伏。

南王雙目怒瞪,沉聲冷笑道:

“本王行年七十歷經大小八十餘戰,頗以未逢敵手為憾,想不到就木之年,竟碰上你這種人物,趕快出手吧!”

江雨舟冷哼一聲:

“在下連會中原各大門派首腦人物,認真說來,除去青城一鳳之外,俱是大言欺人浪得虛名之徒,你南王威震宇內,氣震山河,可不要令我失望了?”

探步出掌,一蓬熱浪,十縷火花,如同電射星飛,猛向南王湧到。

眼看熱浪火花湧到南王身前五步之處,突聞一聲斷喝,南王大袖疾起,袖裡藏拳閃電擊出。

無影拳威鎮江湖,確有獨到之處,拳勢所及,湧起一堵無形勁氣,綿延不絕,漫空捲到。

江雨舟施展的太陽神功,確是武林絕藝,無奈功力過淺,剛與南王那股無形的拳風一觸,立即“波波”連響硬被逼了回來。

一股反震之力,倒襲而回,江雨舟只覺心頭一熱,情不自禁連退三步。

南王表面上雖然佔盡優勢,但骨子裡卻感到驚駭不已,因為那翻天熱浪,差一點兒就把自己的拳風突破。

雙方俱感到這是平生勁敵!

經過這一陣可怕的沉默,江雨舟左掌一揚,火光再現,熱浪重翻。

南王右手一擺,揮拳直搗。

眼看這一招又將接實,突然,江雨舟大笑一聲:

“熱的不合口味,你再嚐嚐冷的如何!”

左掌一撤,右掌奇奧莫測地連攻三招。

這三招攻出,威勢截然不同,但見白霧瀰漫奇寒刺骨,呼嘯奔騰一下湧到。

南王大吃一驚,虎吼一聲,右拳連番飛起。

誰知拳頭一人那迷濛白霧之中,頓時渾身直打冷顫,慌不迭翻身退出七步。

原來江雨舟一著失機,竟然別出心裁,把全身那股奇寒之氣,運用修習太陽神功的方法,集聚在右掌上然後全力攻出。

一來是因為這股奇寒之氣,在他體內為時已久,是以遠較那根基未固的太陽神功來得深厚,二來變起倉促,是以才使得南王心懍神駭應付不及。

再說南王連退七步之後,驚愕中用目一掃,只見白霧斂處,地上霜積如銀,絲絲寒氣兀自砭骨刺膚。

憑他那樣見聞廣博之人,竟也無法猜透江雨舟這種奇特的武功,究竟出自何門何派?

不過,這樣一來卻也真引起了他心頭怒火,只聽一聲虎吼,突然欺身疾進,雙拳橫掃直掄,剎那間攻出五招。

他出手快似星火,但卻不聞半點兒風聲,這就是無影拳與眾不同之處。

人影乍起,江雨舟長嘯入雲,雙掌齊飛,絕學連展。雙方連拆五招,倏地人影一分。

南王鬚髮亂飄,面色紅似火!

江雨舟氣喘力促,額角沁汗!

雙方不發一聲,四目相對,充滿了驚愕與憤怒的火焰!

南王門下徒眾,一個個面現愕色,似乎眼前這情景他們生平僅見。

二人相對也不過剎那時光,南王似乎看到了好機會,未見他怎樣作勢,身形陡然凌空飄起三丈,兩臂一分一合,神奇莫測地攻出兩招。

江雨舟神情一怔,南王那兩股毫無半點風聲的拳勁,業已兜頭罩下,倉促間左手一託,右手斜斜舉起。

誰知道一著失機,全盤皆輸,未等他兩掌接實,南王突然厲吼一聲,拳勢立變,走“天焦”,奔“天樞”,閃電而至。

剎那間人影三變,江雨舟竟沒有突出南王拳風範圍之內,只聞“轟”地一響,拳風過處,江雨舟腳步踉蹌鮮血亂噴。

南王仰面狂笑:

“冷血人!你再接我一招‘拳震南天門’看看!”

話聲落處,拳已舉起,仰風一晃,眼看……

突然之間,衣袂飄風,人影電射,三聲叱喝傳來,一陣清風飄至。

江雨舟但覺周身壓力一輕,飛快地連退五步,強吸一口真氣,穩住了心頭翻騰的逆血。

就在此時,三條人影穿梭而來,並排落下三名灰布僧袍的老和尚,只聽得衣袂剛住,佛號即起:

“阿彌陀佛,小僧斗膽,請施主將冷血人交我帶走!”

這“帶走”兩字,頓時激起了江雨舟心中怒火,情不自禁冷笑一聲。

他感到怒不可遏,南王孫九五又何嘗不然?他眼見一招得手之際,卻不料來了這三個莫名其妙的和尚,神情一愕之後,立即沉聲說道:

“事情有這樣容易麼?你先說說看,你們是哪座廟裡趕出來的?”

為首一名老僧,聞言微一上步,答道:

“貧僧等拘魂寺十絕羅漢!”

“拘魂寺?十絕羅漢?哼!本王向來沒有聽人說過!”

“聽說與否,無關宏旨,只要施主答應將冷血人讓我就行!”

“難道本王這一趟中原就白來了麼!”

他話中之意,分明已把江雨舟看成了囊中之物,江雨舟傲氣凌雲,哪能受此屈辱,聞言雙目怒瞪。

正當他準備舍死一拼之際,突聞老僧沉聲說道:

“施主不肯白來,難道拘魂寺肯白等十六載麼?”

江雨舟聽得一怔!

南王孫九五仰面狂笑道:

“狂僧大言欺人,冷血人總共多大年紀,你竟等他一十六載?哼!也罷!只要你能接上本王三拳,我就放過今天如何?”

江雨舟在一旁思量道:

“無論雙方誰勝誰敗,看來我均還有一場生死之戰,何不趁二人爭鬥之間,把周身散亂的氣血理歸筋脈?”

思量之中,立即吸進一口真氣。

烈日當空,蟬鳴躁耳。

南王孫九五在江雨舟理氣調元之際,向為首那名十絕羅漢攻出一拳。

拳勢落處,這名十絕羅漢悶哼一聲,腳步猛錯七尺。

南王哈哈一笑:

“好!你再接我第二拳!”

話落拳起,迎胸搗來。

這名十絕羅漢雙掌一擺,幾乎在同時攻出一招“推波助瀾”。

他內力深厚,雙掌推出,但聞冷風厲嘯,地動山搖。

可是,這雄厚的掌風一與南王的無影拳接實之際,頓時倒拳而回,就像是掠地狂瀉,猝遇中流砥柱。由不得勁氣進發四下飛淺!

只聽腳步連響,這名十絕羅漢被他反彈之力震得身軀搖晃,連退九尺,哇地吐出一口熱血,臉色慘白如紙。

南王哈哈大笑道:

“好,你再接我最後一招‘拳震望鄉台’試試!”

拳臂抬腕,轟的一拳擊了過來。

這招“拳震望鄉台”,乃是無影拳中絕招之一,威力之強,較之那“拳震南天門”有過之而無不及。

另外兩名十絕羅漢聞言心驚,情不自禁上前一步。

可是,為首這名十絕羅漢卻像存心拼命似的,見狀雙目一睜,急喝道:

“師弟速退,不要誤了大事!”

話聲過處,雙掌猛揚。

那另外兩名十絕羅漢雖然止住了腳步,但眼見南王拳勢落實,師兄就得魂歸極樂,不禁全都斂眉連喧佛號。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09:00


第十五章 琵琶三弄

但是,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聞谷中傳來人聲驚呼:

“啟稟王爺,大勢不好!”

南王心下一駭,真力散去七成。

但聞轟地一聲巨響,那名十絕羅漢連退五步,雖張口噴出一口熱血,但卻兩腳一挺又復穩住了身形。

谷外人影漸近,來者正是那綠面拘魂!

十絕羅漢抹去口邊血跡,慘然一笑道:

“既然施主手下留情,貧僧這就承讓了!”

南王冷哼一聲,舉手握拳,一言不發直向綠面拘魂攻到。

綠面拘魂一路奔來,哪知自己闖下大禍。心下一凜,立即哀聲大叫道:

“王爺開恩,小的有要事上稟!”

南王面冷如水,沉聲喝道:

“說!”

綠面拘魂膽顫心驚地說道:

“啟稟南王,太子在玉柱峰下……”

南王神色立變,猛一擺手,腳下連上兩步,欺近綠面拘魂三尺以內。

綠面拘魂話聲立即壓低,低得使第三者根本就無法聽到。

江雨舟見狀一怔,就要……

驀聞南王大吼一聲,雙臂連抖,橫空飛起,直向谷外射出。

但見人影亂閃,轎前八凱與其他眾徒,俱都緊隨其後,萬足狂奔,轉眼消失於山林之中。

霍霍霍,連聲風聲,三名十絕羅漢手飛快地轉過身來,目注江雨舟。

江雨舟未等三人開口,便即揚眉冷笑道:

“十絕羅漢果然名下無虛,不過就想如此輕而易舉地將我帶走,恐怕還沒有那麼容易!”

三名十絕羅漢齊喧佛號道:

“阿彌陀佛,但望施主能勝過老僧!”

江雨舟沉哼一聲道:

“以為我不能?哼,報上名來領死!”

“老僧如幻!”

“老僧如真!”

“老僧如夢!”

“哼,如幻、如真、如夢?我江雨舟與你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無奈你們欺上頭來,這可怨不得我心狠!”

長嘯一聲,掌如飛絮般飄了出來,但見三圈勁氣,向如真、如幻、如夢攻到。

三僧同喧佛號:

“阿彌陀佛,小施主把這招‘紫燕三飄’悟透,想必已得般迦鳳笛九成真傳了!”

推拳出掌,同時施出一招“蒼鷹逐虎”,直向江雨舟來勢迎到。

這招“蒼鷹逐虎”,不但是鳳笛絕招之一,並且還是剋制紫燕三飄的一招,江雨舟見狀心頭大駭。

本來只要他招變“飛鳳離巢”,就可把來勢化去,可是事出意外,驚愕中不覺慢了一招。

這一慢,招式立即為人所制,此時唯一之途只有以真力硬拼。

他傲骨天生,想到立即真力一沉,兩掌一陣顫動,太陽神功透指而出。

三僧功力不弱,他以寡敵眾,後果豈難想象!

可是,事實之演變,竟大出人意料。

只見太陽神功一經展開,頓時呼呼風響,但見濃煙瀰漫,火花如雨。三僧那強渾無比的掌風與之一觸,頓時如滾燙潑雪一般,離奇怪奧,蔚為武林壯觀,威勢之強,較前倍增。

轟然一響,三僧人影暴退,寬大僧袍,競被那穿過的火花點燃,饒是撲救及時,也得燒得千孔百瘡。

江雨舟的太陽神功怎會進境如此之速?

原來先前三僧與南王爭鬥之時,他一方面理氣調元,一方面暗中加緊修習太陽神功,準備迎接未來的激戰。

此時酷日當頭,較之烈焰天堂裡的地火,不知強過千萬倍,他片刻修為竟勝過了其三日打坐。他一時也不解,竟也瞪目結舌。

就在此時,那被他一招迫退的拘魂三僧,竟然同時暴出一陣得意的長笑。笑聲一落,齊宣佛號道:

“阿彌陀佛,看來大師兄三年之約可以提前了!”

江雨舟聞言又一驚,正待出言喝問,驀聞遠處傳來一陣笛音,如怨如訴地飄入耳,令他惻然心驚。

他似乎已被這淒涼的笛音所吸引,茫然轉身,絕塵而去,像水面的浪花一閃即逝。

迴環不盡的山谷,愈走愈覺得陰深,而那令人側目的笛音,恰像是不可捉摸的遊絲,從谷之深處斷然飄來。

江雨舟穿著一件沒有衣襟的長衫,正在放足狂奔之際,突聞耳旁傳來一聲冷呼:

“哼!我還當這條柔腸谷的入口,只有我終南散人一個人知道,想不到竟有人先我而入了!”

江雨舟心頭一愕,驀聞另外一人說道:

“難道那笛音就是那支般若風笛麼?依我奪魂金鉤之意,那小賊被九大門派逼下懸崖之際就該找來,偏你畏首畏尾的耽誤了這多日……”

“既然你如此急,那就快走吧!”

江雨舟乍聞奪魂金鉤之名,頓時想起了海天冤仇錄上有名,粉青河畔逃身的賊子,當下冷哼一聲,急躥而出。

兩條人影,在他身形飄出之際,也像飛鳥投林一般,直對著左側那蔓草叢生和峭壁疾射而去。

江雨舟看出前面一個是終南散人,後面那鷹鼻鴿眼的大漢,則正是奪魂金鉤,當下雙目一閃。

就當他準備出聲喝阻之際,驀聞一聲刺耳怪笑,峭壁上電射星飛般飄落一片紅雲。

那條紅影落地之後,立即怪笑一聲,也向那蔓草叢生的峭壁撲到。

終南散人陡然上一步,亮腕抬掌攻去一招。

紅影哈哈怪笑道:

“不長眼的東西,不說是你,就是你師兄王老五也不敢在我諸葛異眼前撒野,你還成麼?”

狂笑聲裡,揮拳就打,但聞呼地一聲,就向終南散人擊了過來。

“諸葛異”三字出口,終南散人剛覺心頭一凜,已被當胸擊中,悶哼一聲,倒地而亡。

奪魂金鉤見狀倒抽口涼氣,情不自禁連退三步,驚愕中雙目一掃,只見此人高不逾五尺,滿頭紅髮亂飄,一雙綠眼連閃,可不正是江湖中傳聞的紅毛矮鬼嗎?

“你還想得到般若鳳笛麼?”

奪魂金鉤魂飛魄散,連道:

“晚輩怎敢,前輩請!”

紅毛矮鬼哈哈一笑,反掌一掃,但聞唰啦一聲裂開一條石縫,人影一晃,閃身而入。奪魂金鉤一命,差點兒斷送在柔腸谷內!

誰知他話聲剛落,背後立即傳來一聲冷笑:

“你認為此時這條命已經保得住了麼?”

話聲冷厲異常,聽得奪魂金鉤渾身寒毛倒豎,以至轉臉一看,更

不禁失聲驚呼道:

“冷血人!”

江雨舟傲笑一聲道:

“你記性不錯!但不知十六年前夜襲海天山莊之事,你還是否記得?”

奪魂金鉤疾退三步,惶恐萬分道:

“你真是……”

“不錯!我就是聖劍遺孤,表面姓江,而實是姓楚的冷血人!”

奪魂金鉤乍聽之下,只覺頭皮一炸,身形一轉。

他打算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誰知腳步剛動,江雨舟一隻鐵腕,已如鋼鉤般搭上肩來,但聞一聲低喝:

“你跑得了麼?”

手下一緊,五指透膚而入,一陣奇痛鑽心,差點兒暈了過去。

江雨舟再次輕喝一聲:

“你還不肯說麼?”

奪魂金鉤眉頭一皺:

“我說!我說!”

江雨舟手下一鬆,輕哼一聲:

“要說趁早,當年主謀之人到底是誰?”

奪魂金鉤剛待啟口,突聞耳畔傳來一聲冷笑:

“主謀之人,他哪會知道,要問就來問我!”

江雨舟心頭一震,突覺一股侵膚勁氣,猛向背心襲到。

他功力已到第一流高手之列,聞聲即變,當下掌心一翻,硬把奪魂金鉤震退出五步,然後就勢一閃,反手疾抓。

來人一招走空,江雨舟五指透風,已如活蛇般向對方手腕纏到。

不過來人功力畢竟不弱,眼看手腕已被江雨舟扣住,突然錯步飄身,塌肩旋體,向左飄出七尺。

江雨舟疑目打量,只見此人身高七尺,馬臉橫生,兇眼倒掛,真像是煞神一般。頓時冷哼於聲:

“你是誰?”

那人雙眼一陣骨碌碌亂轉,突然仰面大笑道:“冷血小賊,難道我紅塵屠父也沒聽說過嗎?”

江雨舟心頭一怔,上步厲喝道:“你就是紅塵屠父麼?哼,居然還敢找我!”

反手一掌,兜胸拍去。

紅塵屠父嘿嘿冷笑:“我不找你,難道小徒一命就白送了麼?”

雙肩一晃,亮掌迎了上來。

就在雙掌將要接實之際,江雨舟突然掌力一撤,飄出三步。

紅塵屠父見狀大笑道:

“冷血小賊,怕了麼?”

江雨舟雙目怒瞪道:

“你沒有說出當年主謀之人,我怎敢殺你?’’

“哈哈,好大的口氣,告訴你,當年主謀襲擊海天山莊之人,就是紅塵四絕之一的蒼穹書賢,現在出手吧!”

江湖傳言,蒼穹書賢被害之期,猶在海天山莊被襲之前,他怎能起死回生主謀其事?

江雨舟思量之中,頓時雙眉上挑,厲聲喝道:

“該死老賊,竟敢巧言欺我,真當我殺不了你麼?”

雙臂疾抖,兩掌連翻,剎那間攻出六掌。

紅塵屠父應聲大喝道:

“冷血小賊,今天殺的恐怕是你不是我!”

圈臂提掌,還攻三拳,踢出四腳。

這老賊身背屠父之名,功力果真不凡,江雨舟眼見身邊還有個奪魂金鉤,哪還敢同他慢慢纏鬥,大喝一聲:

“老賊納命!”

凌空拔起,招出鳳笛奇學,指風嗖嗖罩下。紅塵屠父兩掌猝聚九成真力,向上一託,立即湧起漫天狂濤,如同駭浪驚翻,海風怒卷。

這一招接實,說不定成敗之數,還在未定之中。

可是,江雨舟若無制他之法,哪會騰身授人以柄,是以就在紅塵屠父掌勢攻出之際,突然身法一變。

鷂滾鷹翻,一閃而過,就見熱浪頻翻,火花四射,剎那間紅塵屠父被火焰包沒,但聞連聲慘號,逐漸見弱。

江雨舟眼見紅塵屠父在太陽神功下化為灰燼,這才霍然想起了奪魂金鉤,可是,目光所及,奪魂金鉤已蹤跡不見。

略一遲疑,閃身奔入石縫之中,仰首上望僅見一線天光,谷內滿是大大小小的亂石,就像是谷上群峰,在不久前曾崩落似的。

突然,一件怵目驚心之事,令他霍然止步。

只見數步外一座新墳,墳上已被人掘開,此時現出一具血肉模糊的屍身,這屍身不但面目全非,嚴格說來,若非身上衣履,根本無法分清是人是鬼。

這是誰?這是什麼地方?

突然,屍身上一片衣襟,看得他心頭大愕……

這片衣襟雖然沾滿了血跡,但江雨舟一眼之下,已瞧出正是自己之物!不由說,谷上孤峰定是自己被八大門派代理掌門人圍攻之處。

墳墓被人掘開了,但墳前那塊似碑似碣的青石中上,卻留下了兩行顯明的字跡,正中一行是:

“武林第一奇俠江雨舟之墓。”

江雨舟傲然一笑道:。

“承你如此看得起我,江雨舟有朝一日定報厚德!”

雙目下移,只見下款是:

“情海斷腸人敬立”。

江雨舟又是一愕,情海斷腸人是誰?他怎會把這不知名的死者當成了我?對,他可能是聽到我被八大門派打下懸崖之後而尋到此處,發現這具死屍,就……

不過,我與他素昧平生,為何要如此關心我呢?更何況那淒涼的笛聲分明對自己之死隱含無限幽怨。

對,此人對我如此關懷,我一定要找到他!此人既在谷中,還怕找不到他麼?

誰知他連繞三週,不但沒找到“情海斷腸人”,就連那先他人谷的紅毛矮鬼也是影蹤不見!連日以來,飢食乾糧,渴飲清泉,此時糧盡泉絕,不禁飢腸雷鳴。

正在他極目四視,尋求食物之時,突聞“錚”地一聲,響徹山谷,嗡聲不絕。

雲封霧合,絕谷沉沉!

這一聲“錚”然金鐵之聲,使江雨舟暫忘了轆轆飢腸。

峭壁下九株虯松,枝葉交錯,古意溢然。先前他三過其地未見其人蹤,想不到此時雙目所及,竟會多出一條人影。

奇矮的身形,幾乎被滿頭紅髮遮去一半,可不正是先他而人谷的紅毛矮鬼!

難道先前那一聲“錚錚”之音竟會是他?

紅影連晃,紅毛矮鬼搖動了滿頭長髮縱聲狂笑:

“哈哈,我真差點兒被你瞞過,你是誰?”

絕谷之中,只有我與他二人,難道他是對我說麼?

“唰”,峭壁下藤蔓紛飛,剎那間現出與人齊高的石洞,一聲冷笑。像寒冰初解似地傳了出來!

“你問我麼?哼!我問你是誰?”

“我?哈哈,老夫就是以五十三招抓魂掌稱譽江湖的紅毛矮叟!”

“啊!老婆子沒有歸隱之前,曾聞江湖中有個跳樑小醜,人稱紅毛矮鬼,可沒聽過什麼紅毛矮叟!”

“你……你敢出言辱我?”

“哼!我辱你怎樣?”

紅毛矮鬼雙眉一皺,但剎那間又復忍了下來,說道:

“你既知我紅毛矮叟之名,想必也不是無名之輩!”

“哼!你還有點兒眼光,可是老婆子隱居於此一十五年,早已不用姓名了!”

“嘿嘿,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就是情海斷腸人!”

“你……敢笑我是情海斷腸人?哼,既然如此,你就休想生離柔腸谷了!”

“錚”“錚”“錚”一連三聲,山風驟起,巨樹狂舞,聲浪如怒海驚濤,直向紅毛矮鬼呼嘯而來。

江雨舟見狀一驚。紅毛矮鬼雙掌交錯連拍三掌,身形就勢退出七尺,慌不迭出聲高叫道:

“且慢!”

“你有什麼話說?”

“我一句戲言,你又何必如此發怒?說實在,我至此依然不知你是誰?”

“那你來到柔腸谷作甚?”

“不瞞你說,老朽到此是為了那般若鳳笛,你可曾見到那先前吹笛之人?”

洞內傳來一聲冷笑:

“見到了怎樣?此時這支風笛,無異是他性命,你想得手談何容易!”

他是誰?為什麼那支鳳笛會是他的性命?

江雨舟沉思之中,突聞紅毛矮鬼狂笑一聲:

“如此說來,那支般若鳳笛定然在你洞中了,哼,你要不乖乖的把它獻出,可別怨我今天要對不起你!”

話聲一落,向前連跨三步,劍拔弩張,躍躍欲動。

江雨舟雙眉一豎,正想出手。

誰知腳步剛起,洞中突然傳來一聲冷笑:

“紅毛矮鬼,憑你也想在我柔腸谷裡撒野麼?好,讓你試試我琵琶三弄中的‘驚魂七撥’也好死心!”

“錚”“錚”兩聲,激起了迫人難耐的聲浪,如同山崩海陷撞向紅毛矮鬼。

紅毛矮鬼猝聞“琵琶三弄”幾字,頓時神色一驚,亮掌抬腕,啪啪

連攻三招,身形退出五步。

他穩下腳步,雙目亂轉,驚詫莫名道:

“你……你是……”

話聲未落,洞中傳來一聲厲喝:

“你說我是誰?哼!再嚐嚐我這一招斷腸三挑!”

紅毛矮鬼神色大愕,忙道:

“慢來,慢來!”

話聲未畢,又退三步,顯見其內心驚惶。

洞中人嗤聲冷笑道:

“你說說看,我是誰?哼!既然你已知道我是誰……”

“哈哈,你誤會了!”

“我怎麼誤會了?”

“我與你迄未見面,怎知你是誰?”

“難道我這琵琶……”

“哈,提起使用琵琶之人,早年江湖上倒有個一曲追魂溫如玉……”

“你知道溫如玉現在怎樣?”

紅毛矮鬼神色一懍,強作鎮定道:

“自從十六年前火焚望聖樓,一曲追魂與其夫蒼穹書賢同葬火窟,而今江湖中再無使琵琶之人了!”

洞中又是一聲冷笑:

“你不認為我是溫如玉麼?”

紅毛矮鬼哈哈一笑:

“憑你武功修為,假如不知內情確實可以瞞過,可是那一曲追魂已死一十六載,而你隱居此谷竟然有十五年,這兩者怎能混為一談呢!”

江雨舟聞言暗暗點頭。

洞中之人遲疑半晌,又道:

“既然你還不明白我老婆子出身,我今天就饒了你,不過你想得

到般若鳳笛……”

紅毛矮鬼嘿嘿奸笑道:

“老朽不過怕它落入江湖惡人之手,並非勢在必得!”

“你也不用故作違心之論,只要你答應我兩個條件,般若風笛就可拱手相送!”

“哪兩個條件?”

“第一,今日之事,不可妄對人言!”

“可以,老朽一定守口如瓶!那第二……”

“第二麼!你能為我取一支雪山金龍參……”

“這……”

“你不肯答應?”

紅毛矮鬼連道:

“肯,肯!”

誰知他話音未落,江雨舟突然飄來,寒聲說道:

“你可知我肯不肯?”

紅毛矮鬼駭然回頭,一眼看出江雨舟,不禁驚怔失聲叫道:

“你……你沒有死?”

江雨舟揚眉冷笑:

“你希望我死麼?”

紅毛矮鬼尚未答應,突聞洞中傳出一聲叱喝:

“誰在我柔腸谷內吵鬧?”

江雨舟雙目一豎,叱道:

“百里巫山,樵牧通行,哪一處是你的柔腸谷?”

“大膽小子,你是誰?”

“你既然沒有告訴我你是誰,憑什麼問我是誰?”

“你想知我是誰,你不想活了麼?”。

江雨舟再次冷笑一聲:

“我倒沒有聽說江湖中有這樣嚴重的事!”。

洞中人叱道:

“好大的膽子,那你就試看!”話鋒一轉,喚道:

“紅毛矮鬼,你先替我出去!”

江雨舟轉臉一瞧,只見紅毛矮鬼早已悄悄退出老遠,聞言高應一聲,人影由那條石縫中一閃而沒,立即答道:

“那老鬼業已出谷,你放心說吧!”

洞中人嘆息一聲:

“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可怨不得我,我就是……”

他話聲未落,洞中突然傳來一聲微弱的呻吟

江雨舟駭然心動,心前欺身,瞪目大喝道:

“這又是誰?”

“這才真正是你說的情海斷腸人!”

“我看他究竟是誰?”

一上步,直向洞中撲到。洞中人大喝一聲:

“回去!”

一股勁疾無倫的掌風呼號而來,尚在五步開外,就覺砭膚難耐。

江雨舟舉掌疾拍,閃身大喝道:

“我並無惡意,你怎不分皂白便即出手?’’

兩股勁氣一觸,石洞中傳來一陣裂帛之聲。嗡嗡震耳,連綿不絕。聲音一落,那人便嗤聲冷笑道:

“他此時命懸一發,我怎信得過你?你要真想見他,除非去到雪山找支金龍參來!”

江雨舟眉頭一皺道:

“你要金龍參作甚?是否這位情海斷腸人需要它……”

洞中人冷笑一聲:

“哼!金龍參產在雪山萬丈冰崖之上,我看你也無法取到,趁早不要多問!”

江雨舟立還顏色,重重地冷哼一聲:

“你想用言語激我,真是枉費心思了!不過,情海斷腸人對我有埋骨之恩,只要他所急需,我縱然赴湯蹈火,也必為他弄支金龍參來!”

要知他傲骨天生,恩怨之情遠較常人為烈,情海斷腸人所埋之骨雖不是他,但他五內之中已領其情,是以話聲一落,立即轉身而去。

雪山深處,滴水成冰。

這一日午後時分,冰雪中出現一條人影,紅髮披肩,兩目如電,正是那以五十三式抓魂掌橫行江湖的紅毛矮鬼。

他略一遲疑,立即向正西馳去。

就在紅毛矮鬼去後不久,雪地上又出現了一條白色人影,這人一身白衣,白巾掩面,僅露雙目,簡直是睹面難辨。

這人是誰?

他就是江湖奇葩武林俊杰,大名鼎鼎的江雨舟!

他深知自己見聞不足,縱然踏遍雪山,不見得就能尋到金龍參生長之地,幾經思量,決定了跟蹤之計。

至於被他跟蹤之人,當然就是紅毛矮鬼。他知道為了這般若風笛,紅毛矮鬼非來雪山不可,他也知道憑自己之武功,只要更換衣衫,紅毛矮鬼一定無法發覺。

果然,千里西來,如影隨形,紅毛矮鬼雖然狡如狐狸,竟沒有發現江雨舟跟蹤於他。

此時四野茫茫,山風正急,江雨舟眼見一條紅影如同猿猴般升向前面高峰,當即一沉真氣,電射而去。

他身法奇快,步履飄動間僅見白影如煙,在無限積雪上疾掠而過,不消盞茶時分已至那座冰崖下端。

冰崖百丈,陡峭無比,加以時當盛夏,雖然地處雲表之間,但每當正午之際,仍見不了冰消雪解,動輒有雪崩之險。

江雨舟不知就裡,身臨崖下,也不深思,微一打量,就向崖頂翻去。

就在他身至半腰之際,突見峰腳下紅影一閃,有人出聲大喝道:

“無知小鬼,此刻未時剛過,你怎輕易上峰,難道不想活了麼?”

“少見多怪,誰說此時不能上峰,我這不是上來了麼!”

江雨舟眼見這人青衣朱履,黑紗罩面,上露閃閃雙目,下露一部花白鬍須,功力分明已至爐火純青之境,當即上前說道:

“你是來此取參的麼?”

那人雙目一亮:

“不錯!”

“峰上還有麼?”

“峰上雖有,但僅剩尚未成形之物,較之草根樹皮又有何異?”

“難道成形之物都被你一下采光了!”

那人淡淡一笑:

“成形之物本就不多,更何況我也來遲一步,僅得一支三流貨色!”

話聲落處,那人業已降至崖下。

江雨舟聽說金龍參已被人捷足先得,正在滿腹遲疑進退兩難之際,突聞一聲刺耳厲喝:

“既然如此,三流貨色也給我拿過來吧!”

青衣老人哈哈一聲大笑,雙臂一圈,陡然卷出一陣狂風。

這出手偷襲之人,正是那紅毛矮鬼,他功力雖高,不料那老人功力更高,雙方一接,頓時轟地一聲。

但見紅影電射,紅毛矮鬼被此人一擊之下,震出八尺。

這人一招佔先,頓時發出一聲朗笑。

誰知笑聲未絕,只聽兩聲大喝,分由左右飄上兩條黑影,四掌齊揚,連抓帶劈,閃電攻到。

江雨舟眼見這些武林敗類,求參不得,竟敢豪奪,不禁怒由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當下雙目一瞪,翻身而下。

積雪未固寒冰初結,鳥鳴花落,均足以引起崩山之危,哪還經得起這夥人提拳亮掌,全力拼鬥?

就在青衣老人雙掌一提,準備硬接那兩股偷襲的拳風之際,突聞一聲雷響,峰頭上滾落一塊堅冰。

這塊堅冰重有千斤,若被它擊中,怕不當場粉身碎骨,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青衣老人把攻出的雙掌一圈。

但聞轟地一聲,兩掌真力齊向那落下的那塊堅冰擊去。

巨震驚天,冰屑四濺。

那塊堅冰一下被他擊得粉碎,大小冰塊,落滿十丈方圓,那偷襲來的兩股勁風,卻不偏不倚地擊在他兩脅之上。

但聞哇地一聲,青衣老人噴出一口熱血,腳步跟蹌,身形欲倒。

江雨舟恰於此時墜落,見狀左手一揮,正好抓住老人右臂。

俠心萬丈,浩氣千雲,江雨舟穩住了老人身形,正等懲治那兩名偷襲之人,突然耳畔傳來一陣隆隆之聲!

他剛覺一愕,就見老人雙目突射奇光,焦急萬分地叫道:

“年輕人,快走,這是雪崩!”

江雨舟聞言一怔:

“雪崩,你怎不走?”

老人喘息一聲:

“我,內腑已受重創,不能……年輕人,你快走吧,遲了就來不及了!”

他話聲未落,峰上積雪已開始簌簌下落。

紅毛矮鬼與那兩名偷襲之人,見狀驚呼一聲,拔足就逃。

江雨舟沉聲大笑: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你既對我如此關懷,我豈能丟下你不管,要走一起走!”

左手微一用力,已把那老人攔腰挾起,電射星漩,疾馳而去。

空谷傳音,聲聞百里,一峰崩落,萬山齊應。

幾聲慘號過處,兩條人影,立被捲入奔騰的冰雪之中。

霧滾雪翻,勢若沉雷,彷彿是千峰齊舞,萬谷同鳴,江雨舟提著那重傷垂危的老人,盡撿山勢較緩之處而行。

生死邊緣,驚險萬狀。

良久,良久,四外群山又恢復死樣沉寂。

青衣老頭扯下蒙面紗布,搖頭嘆息:

“小兄弟,承你相救,沒齒難忘,只是老朽身負重創,恐怕有負你這番相救的厚意了!”

他面貌清瞿,正氣流露於眉宇之間,加以語意淒涼,目現企求之色,使江雨舟眼見耳聞頓生同情之心,不禁雙目上挑,沉聲說道:

“老人家,你如有未了心願,儘管道來,只要我能辦到,一定盡力而為!”

語氣堅決,英氣迫人,青衣老人不禁淚盈眉睫道:

“小兄弟俠膽英風,今世罕見,既然如此我就厚顏相求了!”說完由衣中摸出一物,顫聲說道:

“這一支金龍參請小兄送到雲南查家堡……”

江雨舟聞言一怔,陡然想起一路上偷聽紅毛矮鬼之言,這種金龍參乃是稀世靈藥,尤其對醫治內傷者有奇效,這老人良藥在手,怎還肯坐以待斃,把這種救命之物拱手送人!

一陣猶豫,立即沉聲道:

“老人家這支金龍參醫不好你身受創傷麼?”

老人嘆息一聲:

“唉!金龍參雖然能救老朽一命,無奈只有一支,我服了,他用什麼?老朽死不足惜,他卻千萬死不得!”

江雨舟神色一震,忙道:

“老人家,你說的他究竟是誰?”

“只要小兄弟把此物送到查家堡,還怕不知道麼!此時還望老朽不得已苦衷,實在不能奉告了!”

江雨舟義薄雲天,見這老人能這般捨己為人,不由大為感動,當下雙目閃動,沉聲說道:

“金龍參雖是稀世靈藥,既已被人所得,就有求取之法,此時救命要緊,你趕快把這支吃了吧!”

老人將頭連搖,說道:

“不行,不行,金龍參既已被那人所得,誰還敢登門求索,老朽情

願一死,萬望小兄弟俯允所請替我……”

江雨舟沉聲笑道:

“你既不肯,可別怪我用強了!”

反手一招,就向老人身側五處大穴點到。

他本不善點穴之道,這一招乃是孫北斗點他穴道的手法,但聞勁氣過處,青衣老人立即四肢軟癱。

江雨舟哈哈大笑,取過了那支金龍參。

稀世之珍,藥力奇速,青衣老人被他強逼著服下那支金龍參後,果然漸漸面色紅潤,顯見其所受內傷逐漸康復。

江雨舟在一陣驚喜之後,不禁暗暗作難,原來他雖偷學這一招點穴之法,但蜘蛛宮主人為他解穴時,他卻並未看清。

因此他一陣作難,只得囁囁嚅嚅說道:

“老人家,你可知道解穴之法麼?”

青衣老人神色一愕:

“小兄弟,你這話是……”

“實對你說,我對解穴之法,一竅不通!”

“既能點穴,哪有不會解穴之理,你要我存心餓斃荒山,我也不會怪你,反正我這條老命乃是……”

“老人家不要誤會,我若存心害你,先前怎會相救?實在是因為我這點穴之法乃是由對敵之中學來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青衣老人不信也非信不可,當下把解穴之法述說一遍,江雨舟依然為他解開穴道。

青衣老人振衣而起道:

“想不到我查彤今日兩世為人,小兄弟救命之恩,永感不忘,只是千里而來,如今空手而回,實在愧對老友!”

江雨舟哈哈一笑:

“老人家還怎麼這樣洩氣!想那金龍參乃是天生之物,那人能把它一齊採光,難道我們就不能向他索取一、二麼?”

“唉,小兄弟,你哪知那人的厲害,也罷,此事暫時不談,救命大

恩,不敢言提,既然小兄弟不善點穴之技,老朽不才,甘願為小兄一舒淺見!”

要知道名叫查彤的老人,號稱嶺南大俠,早年也是江湖名流,對點穴之道雖不能說獨擅勝場,但也確有高深的造詣。

江雨舟身負異稟奇姿,學來更是青出於藍尤勝於藍,也不過是頓飯時光,就把人身各穴摸得清清楚楚。

山風嘶嘯,氣溫降低,昏黃無力的殘陽,落向茫茫無際的冰雪之中。江雨舟收手卓立,傲然長笑道:

“查前輩,請你告訴我那金龍參被誰所得,我一定為你討一支來,好報今日傳技之德!

嶺南大俠查彤搖頭苦笑道:

“那魔頭殘酷無比,我豈能平自送你一命!”

“哈哈,你不知我千里而來也是為了金龍參麼?”

“小兄弟,雖說你身法不弱,但你連點穴之法俱都不會,怎能是那老魔之敵,依我好言相勸……”

江雨舟聞言陡上一步,雙目一亮,大聲說道:

“查老前輩,你可知我是誰麼?”

“雖說老朽尚未見到你面貌如何,但聽你言談,見你舉止。就知出自名門!”

話聲至此稍頓,突又嘆一聲:

“咳,只是如今中原武學衰微,小兄弟縱然是九大門派嫡傳,怕也不是那老魔之敵呢。”

江雨舟聽到此處,立即雙目怒瞪,縱聲狂笑道:

“中原九大門派,全是一班以多為勝的昏庸老朽,我從來就沒把那些浪得虛名之徒看在眼下!”

嶺南大俠查彤聞言大驚:

“小兄弟,那你……究竟是誰?”

江雨舟哈哈大笑:

“老前輩,你要知道麼?我就是……”

話聲未畢,突聞嶺南大俠驚呼一聲:

“小兄弟,趕快住口,老魔來了!”江雨舟聞聲抬頭,只見正前方山脊上如飛一般,翻過兩條人影。

他正分不清哪一個才是查彤口中的老魔,突然,山脊後雪湧風翻,傳來一聲暴喝:

“隴中雙燕,你們還能跑得了麼?”

一條黑影,沖天飛起,黑影捲動之中,傳來聲聲慘號,隴中雙燕已被那人凌空抓起。

江雨舟這才看清,只見此人身高七尺,骨瘦如柴,滿頭長髮披散腰際,一張青鬼臉鑲上兩粒豆眼,閃動之際。射出冷厲奸狡駭人至極的青芒。

他此時抓住隴中雙燕,桀桀怪笑道:

“來得好,來得好,若不是你兩及時趕來,縱然我不餓死,我那條老龍也要餓死了!”

江雨舟聽得一震,便見那怪人挾起兩具屍身,劃空長笑如飛而去。察言辨意,這怪人似乎經常以死人為食,江雨舟不禁怒火上騰,沉哼一聲拔步趕去。嶺南大俠一把沒拉住,江雨舟已至十丈開外。

風雪中,但見人影滾滾,電射星飛,疾馳而過。

昏日西沉,山風如刀嶺南大俠固然被江雨舟拋得老遠,但江雨舟也把那怪人追丟了。

就在此時,風雪中傳來一陣人聲:

“百杖兄,你能夠確定雪山人魔的居處是在附近麼?”

話聲一落,另一人沉聲答道:

“林兄,難道憑我荊山百杖翁還會把路摸錯麼?你跟我來就是,保證就在那座山脊之後!”

江雨舟聽得心中一愕,暗忖:

“這位荊山百杖翁不是蜘蛛宮的使者麼?他來此地做甚?我何不先到那座山脊之後等他?”

他一身白衣,不易被人發覺,展動身形,像是一縷輕煙般倏忽飄

過。

他身形剛到山脊上,就聽一陣牛吼之聲,舉頭一看,只見山腳下有座雪窟,那牛吼之聲正由窟下傳來。

先前所見怪人,此時正坐在雪窟邊緣,桀桀厲笑道:

“老龍,你慌什麼?我這就馬上來餵你!”

話聲一落,抬腕抓起隴中雙燕屍體,兩手一抖,屍體一分為二,五臟外流,血肉四濺。

怪人哈哈狂笑,手掌一揚,但見半片屍身,帶起撲鼻腥風,直向谷中落去。

谷底下牛吼如雷,飄起一陣濃煙。’

江雨舟見這怪人如此殘酷,頓時冷哼一聲。

怪人靈敏無比,這一聲冷哼雖輕微無比,但也未能逃過他的耳朵,只見他雙目一亮,突然縱身大喝道:

“誰敢在我雪山人魔眼前弄鬼,替我滾出來!”

江雨舟正待晃肩飛出,突聞一聲大喝道:

“雪山人魔,你想造反了!”

話落人至,現出兩名蜘蛛使者。

雪山人魔兇狡殘酷,但一見這兩名蜘蛛使者,卻立即兇鋒全斂,連連詭笑道:

“兩位使者是路過此地,還是專程而來?”

荊山百杖翁冷哼一聲:

“你這裡冰天雪地,不奉主人之命誰會跑來?”

主人是誰?難道雪山人魔也是蜘蛛宮裡的爪牙?

江雨舟驚愕之中,就聞一名蜘蛛使者道:

“冰崖成形的金龍參全部吃完,你還說牛龍之珠氣候未成,我青鷲劍客第一個就是不信!”

江雨舟一聽青鷲劍客幾字,頓時心頭一動,暗忖:

中條雙傑交我的那本海天冤仇錄上,不是載有此賊之名麼?他怎會變成蜘蛛使者,難道……

他心情激動,幾乎想馬上衝出去問個明白。但轉念一想,與其迫問,不如偷聽,立即又把激動的心情按了下來。

“使者有所不知,雖然金龍參每日供應,無奈年來中原武林人物裹足不前,牛龍缺少血食……”

“照你說牛龍還需多少血食!”

“要想牛龍之珠大成,必需吃滿百名武林高手!”

“還差多少?”

“除其今日兩名,尚差其一!”

青鷲劍客目注百杖翁一陣亂轉,突然滿面詭笑道:

“為了主人,難道你不肯湊足此數麼?”

雪山人魔神色一變,驀地飄退八尺,愕然半晌,爆出一聲怪笑道:

“青鷲劍客,我還想大功告成之後,請主人替我取下附骨釘,難道你以為我怕你麼?”

青鷲劍客嘿嘿奸笑道:

“你既知附骨釘的滋味不好受,何不乾脆自求了斷呢?”

雪山人魔狂笑一聲:

“青鷲劍客,我不相信你千里而來,主人不在你身上施放附骨丁,依我說……”

青鷲劍客大喝一聲:

“只要我今天取回牛龍珠,還怕主人不替我取下附骨釘麼!”

信手一推掌力如山,直向雪山人魔撞去。

雪山人魔狂笑一聲,連攻三掌。

積雪怒卷寒濤激盪,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過後,青鷲劍客被震得連退三步,唰啦一聲,劍光打閃,奪目生輝。

他一劍在手,膽氣立壯,冷笑一聲,劍光如雨灑了出去。

雪山人魔兩掌連揮,連拍七掌。

他功力雖較青鷲劍客略高,無如赤手空拳,究竟有所顧慮,七招攻出,身形已被迫退三步。

場中一靜,青鷲劍客冷笑一聲,緩緩逼近。雪山人魔眉頭一皺,

立即向荊山百杖翁道:

“百杖大俠,假如牛龍珠真讓青鷲老鬼取回,恐怕主人對你……”

青鷲劍客立即插言道:

“百杖兄千萬別上老魔惡當,我二人一同奉命,何分彼此?”

百杖翁乍聞雪山人魔之言,本已神色大變,但及至青鷲劍客把話說完,又復把激動的心情按捺下來,看那情形,似已決定了坐觀成敗之意。

江雨舟隱身山脊之上,也存下了同樣心理。

此時日色已漸西沉,青鷲劍客又進兩步。雪山人魔雙掌半提,蓄勢以待。

雙方劍拔弩張,各存下把對方打下雪窟之心。

劍光一亮,掌風雷動。生死之戰,即將展開。

突然,荊山百杖翁大喝一聲:

“兩位住手!”

青鷲劍客與雪山人魔,同時躍退八步,說道:

“百杖兄可願幫小弟麼?”

勢均力敵之下,兩人均想急取百杖翁。

百杖翁聞言之下,不住搖頭道:

“老朽誰也不幫!”

“百杖兄,難道你忘了不能如期取回牛龍珠,我二人……”

“哼,只要百杖兄助我把你推進牛龍腹中,還怕不能……”

百杖翁不等二人再說,連忙擺手制止道:

“若不能如期取回龍珠,我三人當然無法交差,好在再有一名武林人物,牛龍珠血食即是……”

“所以我三人必需有一人去餵牛龍方可成全另外兩人!”

“這話固然不錯,可是若能找到另外之人,不是更好麼?”

“此時冰天雪地,鳥獸罕見,哪兒去找人去?”

百杖翁雙目突射奇光,哈哈大笑道:

“老朽若無所見,怎能信口開河,你看那邊不是麼?”

江雨舟聞言心頭一動,突聞一聲哈哈朗笑:

“百杖翁,青鷲劍客,想不到以你倆這種成名人物,也會心甘情願為虎作悵,難道就不覺汗顏麼?”

話聲中人影飄至,正是嶺南大俠查彤。這老人明知三名武林魔頭,但事到臨頭畏縮又有何用。

他心意已決,就在江雨舟駭然心動,尚未欺出之際,突見場中人影飄動,吼聲如雷,百杖翁,青鷲劍客,以及雪山人魔,同時向嶺南大俠攻到。

轟轟轟響,一蓬冰雪,捲起隴西雙燕殘餘的屍身,一下捲進了雪窟之中。

雪窟青煙直上,牛吼如雷。

嶺南大俠查彤連退七步,差點兒由冰窟邊緣摔了下去。

江雨舟大喝一聲,橫空直起。

雪山人魔疾揚雙掌,與百杖翁不約而同的攻出三招。

江雨舟身臨切近,查彤已像斷線風箏一般,直奔雪窟落下。他眼見救援來遲,心下一急,哪還顧得了雪窟之中,有個以人為食的牛龍,大喝一聲,探掌疾抓。

嶺南大俠的衣襟人手,雪山人魔三人的掌風也同時攻到,頓時身形一沉,連同嶺南大俠一齊墜向雪窟。

他功力確有驚人之處,就在墜向雪窟的剎那之間,驀地掄臂疾掃……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09:51


第十六章 巫山腳下黑衣人

狂風呼嘯,勁氣排空,青鷲劍客首當其中,身形一陣搖晃,也向雪窟墜下。

冰屑飛舞之中,牛吼如雷,一團黑影,直奔嶺南大俠查彤。

在這剎那之間,江雨舟已把這牛龍看清,只見此物牛首蛇身,長逾十丈,盤坐石窟中如同一座小塔,巨口開合之際,青煙直冒。

江雨舟眼見牲畜撲向嶺南大俠,當即大喝一聲,由半空中劈出兩掌。

又是一聲牛吼,一陣青煙過處牛龍頸項一甩。

就在此時,青鷲劍客剛好從空落下,只見牛龍大口疾張,一下把他含個正著,喀嚓一聲,腦袋進肚。

江雨舟心頭一懍,順手抄起青鷲劍客的長劍,雙目圓瞪,不敢稍瞬。

只聽那牛龍一陣亂嚼,鮮血四濺,轉眼便把青鷲劍客吃個精光。

又是一聲牛吼,牛龍長頸一伸,閃電般探了過來。

江雨舟大喝一聲,立即劍走龍蛇,連劈三劍。這三劍不偏不倚,全都劈在牛龍頭額上,只覺手腕一麻,牛龍僅止頸項一歪,又復張口咬來。情況危險至極,頭頂上傳來雪山人魔的狂笑:

“哈哈,牛龍皮堅肉厚,不畏刀劍,除非你小子噴出火來,不然,哈哈,你遲早是它口中之物!”

江雨舟本已無計可施,一聞此言,頓時霍然驚覺,眼看那牛頭已在三尺以內,不禁引哼長嘯,抽劍換掌。

牛龍天生惡物,早已通靈,一見他五指伸來,頓時巨口大開,張口就咬。

在畜牲想來,這真是美味上口,誰知巨口未合,突生奇變,江雨舟那隻手掌上熱浪翻滾火花四射。

火是牛龍天生剋星,一經火烤,周身那刀劍不入的厚皮,立即柔軟似綿,幾乎指彈得破。

江雨舟根本不知此中道理,可是他危急之中,哪裡還肯猶豫,左手太陽神功展出,右掌劍幻風雷,一閃而至。

但聞“哧”地一聲,牛龍狂吼一聲,鮮血急射而出,江雨舟一下,閃躲不及,頓時被淋得滿頭滿臉滿身,粘膩膩難受無比。

雪窟本來就不大,牛龍若是生前掙扎一番,江雨舟實在無法可躲,可巧他那一招太陽神功已把牛龍烤得癱軟如綿,低吼幾聲,便即死去。

意外之變,把江雨舟驚得目瞪口呆。四外顯得無比沉靜。

突然頭頂上傳來連聲驚歎,雪窟邊緣人影連晃,但見荊山百杖翁與雪山人魔轉身就逃。

江雨舟怒哼一聲,雙臂猛震。

一聲微弱的呻吟,由嶺南大俠口中進出,江雨舟只得把身形穩下。

嶺南大俠查彤雙目一睜,立即驚愕失神,半晌才像惡夢初醒般失聲驚呼道:

“小兄弟,這怪物是你殺的麼?”話音落後,未等江雨舟開口,立即振身而起道:

“趕快,取得一顆牛龍珠遠勝萬株金龍參!”

“老前輩可知牛龍珠生成在什麼部位?”

“老朽曾聞人言,牛龍之珠藏在後腦之中!”

江雨舟依言施為,果然取出一粒大如鴿卵,色澤深黃的巨珠,耀目生輝,薄薄黃昏裡如同一顆閃亮的星辰。

江雨舟略為鑑賞,立即沉聲說道:

“既然得不到金龍參,這一顆牛龍珠就請前輩收下吧!”

嶺南大俠,見狀疾退兩步,連連擺手道:

“牛龍之珠,曠代奇珍,老朽哪裡敢接受,假如少俠能伴我去一趟查家堡,治好我那生死之交,老朽就心滿意足了!”

江雨舟見狀他念念不忘查家堡那人生死,不禁萬分感動道:

“老前輩待友一片直誠,頗令在下敬佩,但不知令友究竟是怎樣人物,竟令你這般難忘?”

嶺南大俠嘆息一聲:

“小兄弟對老朽有數度救命之恩,實對你說,諒也不妨,我那生死之交,就是失蹤多年的鋼腸俠士慕容烈!”

江雨舟一聞“鋼腸俠士慕容烈”幾字,頓時渾身一顫,亮掌抓住嶺南大俠,叱聲喝道:

“我那三叔怎樣了,快說!”

嶺南大俠手臂一麻,驚道:

“什麼?鋼腸俠士是你三叔?啊!難道你是江湖傳言的冷……

江小俠麼?”

“不錯,我三叔究竟怎樣了!”

本來他自習太陽神功之後,心性已漸趨平和,此時猝聞惡耗,頓時又激發了滿腔冷厲之氣。

嶺南大俠一條左臂被他抓得痛如刀割,但仍掩不了滿心欣喜之情,顫抖著說道:

“令叔身遭蝙蝠幫暗算,生命危在旦夕,本來我已怕時間不及.萬幸遇上小俠,憑小俠腳程當然較老朽快得多,只要你能在七日之內趕到查家堡……”

江雨舟聽到此處,突然將手一甩,大喝一聲:

“老前輩,我要先走了!”

雙臂一抖,從雪窟中翻了出去,電閃雲飄,在茫茫夜色中踏雪疾去。

六天之後,怒江上游出現了一名白衣少年。他不但一身衣襟已

被血跡浸透,就連頭面之間也沾滿了血跡。

風吹日曬,血跡幹在臉上,顯得獰惡而醜陋。

可是,少年卻像有十萬火急之事似地,只見他一味狂奔,耳聞江水滔滔,就不肯停下腳來洗滌一番。

當然各位都明白,眼前這少年就是趕向查家堡的江雨舟。

他奔馳之中,突聞一聲大喝:

“小狗,快把牛龍珠留下!”

人影一晃而來,十指迎面抓到。

江雨舟厲聲大喝:

“擋我者死,讓開!”

反手一掌,就向那人劈到。

這一掌,他用上了九成真力,只聽一聲刺耳厲號,人影摔出三丈,吧噠一聲,濺血而亡。

“小狗好狠的手段,看二太爺宰你!”哧哧連響,人影刀光,一齊飛來。江雨舟腳步一停,正要圈臂出掌,突然,那人尚距八十幾步開外,耳畔又傳來連聲狂笑:

“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染指牛龍珠?滾!”

一高兩矮,三條疾似飄風般的人影,分別從左右襲來,但聞呼呼一連三聲,先來那人暴出一聲慘號,頓時了帳。

這三人擊斃先來那人之後,立即轉向江雨舟,其中那名較矮的老頭,嘿嘿一聲奸笑道:

“小要飯的,快把牛龍珠獻出來吧!”

江雨舟一身血汙,事實上同討飯的差不多,但事實儘管如此,他可仍舊怒發三千丈,火燒九重天,聞言瞪目大喝道:

“老賊,你說誰是要飯的?”

“我說你!”

“你找死!”

信手一推,狂風透掌而出。

小老頭狂笑一聲:

“該死小狗,你敢向我雲嶺三老出手,哼!”

隨著這一聲冷哼,掌勢一圈一抖,吧吧兩響,擊出兩招。

一聲天崩地陷的巨震之中,江雨舟身形連晃,那自稱雲嶺三老的老頭,當下震出五步。

一聲驚歎,波,波,波,接連三響,雲嶺三老各各攻出一掌,勢若駭電奔雷勁道萬鈞。

江雨舟狂笑一聲,雙掌一揚疾劃,三道掌風閃電劃出。

雙方這一招互換下來,依然是旗鼓相當。

桀桀怪笑,三老將分倏合,二右一左,又告全力攻到。

江雨舟引吭長嘯,有人直著嗓門大叫道:

“雲嶺三老,你怎跑到我怒江五龍的地盤來了,識相的快點離開!”

場中人影連閃,落下五名身披豹皮,手執鋼叉,青面獠牙,如同惡鬼般的野人。

雲嶺三老一見這五個野人之後,臉色一變,立即嘿嘿冷笑:

“稀世奇珍,誰有本領誰取,看不慣,你們怎不出手?”

五人十目齊瞪,其中一人大喝道:

“你當我弟兄不敢麼?”

手臂一抖,叉上鋼環震動,嘩啦啦暴響震耳,直向江雨舟兜胸插到。

日影西下,又近黃昏,遙望查家堡渺渺茫茫,江雨舟一陣心焦,不由大喝一聲,雙掌翻動,連攻七招。

風捲濤翻,人影一散,江雨舟就勢突圍。

雲嶺三老猛一上身,又把它去路阻斷。

七日之內趕到查家堡尚無阻礙,這般纏鬥,我怎能如期趕至?

思量中心頭一懍,煞氣陡升,突聞他引吭長嘯,雙掌猛分。

左掌指向怒江五龍,指尖煙繚霧繞,火花飛濺,但聞慘號連聲,怒江五龍已三人被罩人熊熊烈焰之中。

右手拍向雲嶺三老,掌心寒濤怒卷,冷氣砭膚,領先兩人渾身伶

伶打個寒顫,頓時血液凝固,心脈俱停,如冰窟之魚般僵硬而亡。

驚呼聲裡,江雨舟頭也不回,直奔遠方而去。

查家堡矗立在怒江東岸,乃是嶺南大俠查彤的莊院。自從嶺南大俠退出江湖之後,這座莊院保持了十多年的平靜。

可是,就在日前,莊院來了個不速之客,這人來後第二天,嶺南大俠便急急離家而去。

查家堡表面一看,仍和往日一樣平靜,可是骨子裡即像是浩瀚大海,在波平如靜的表面隱伏狂濤。

旭日初昇,薄霧漸散。

長空裡傳來一陣刺耳怪笑,十多隻巨鳥凌空飛來,到達查家堡後紛紛斂翅下落,現出十來條人影。

這夥人全是一身黑衣,背插一副油綢所制的假翅,面目陰沉,望之可怕,落地之後,立即走出一名四十多歲的大漢,揚聲高叫:

“查彤老兒,我蝙蝠幫阮青楓親自登門請教來了!”

查家堡中沉默片刻,有人答道:“堡主不在家,諸位請回吧。”

“你這真是吃的燈草灰,放的輕快屁,天下有這樣容易的事?他不見我,我去見他好了!”

話音一落,直向查家堡欺進。

突然,一聲冷哼,查家堡中閃出個半百老頭,怒瞪著蝙蝠幫中的爪牙阮青楓,嘿嘿怒笑道:

“阮當家上門欺人,不嫌過份麼?”

“嘿,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鐵肩袁子誠袁大俠,袁大俠與查老兒分屬盟兄弟,他既不在家,你也能做三分主吧?”

“有事袁子誠一力承擔,你說吧!”

“好,袁大俠不愧‘鐵肩’之名!”話聲至此一變,沉聲喝道:

“袁子誠,我問你老賊慕容烈是否躲在你查家堡!”

“你聽誰說的?”

“沒有此事最好,不過我阮青楓奉命而來,非得搜索一番不可!”

鐵肩袁子誠雙目一瞪,放聲大笑道:

“好,好,好,只要你贏得我手上雙刀,不說是搜莊我不管,就是頸上這顆腦袋,也任你取去!”

唰唰兩聲,出鞘雙刀,寒光四射。

阮青楓怪笑一聲:

“袁子誠,你不用眼高於頂,我阮大爺還不屑與你動手!”回頭一聲怒喝:

“哪位執事為我殺此老狗!”

“我平湖三雁請命!”

“當心不要滅了我蝙蝠幫的威風!”

平湖三雁各用一柄解腕尖刀,話聲一落人已欺進,刀光相交,唰唰而來。

鐵肩袁子誠哈哈一笑,陡然雙臂搖動,踏中宮,走洪門,雙刀一陣翻滾,劈出三刀。

三聲慘號過處,當,當,當,三刀落地,熱血四濺,平湖三雁翻出三步,但三隻右手卻伴著三柄尖刀墜落塵埃。

阮青楓氣得臉色鐵青!

袁子誠冷笑不止!

“老狗,你有本領試試我翻天七掌!”

阮青楓活動身起,雙掌一抓一拍,剎那間攻出三招,頓時氣流疾卷,狂風嘶嘯,令人心魂皆顫。

袁子誠心頭一凜,雙刀飛起。

轟轟兩聲大震,鐵肩袁子誠雖雙刀在手,依然沒佔半點兒便宜,腳下一晃退出三步。

阮青楓嘿嘿奸笑!

“不錯,好刀法!你再接我一招‘天翻地覆’看看!”

轟然巨響,勁氣成漩,罡風咆哮,千鈞壓力翻滾而來。

.鐵肩袁子誠雙刀尚未舉起,阮青楓右掌已至胸頭,頓時心旌搖晃,背脊上直透涼氣。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驀聞一聲大喝:

“狗賊,要找就找我慕容烈!”

一人影落處,轟地一聲,阮青楓被震八步,哇哇兩聲噴出滿地鮮血,倒地死去。

你道來人是誰?可不正是那義薄雲天的鋼腸俠士慕容烈,他面目清瘦如同大病纏身,一招擊斃阮青楓立即臉色大變,一連兩晃,這才勉強穩住身形!

蝙蝠幫眾賊驚呼一聲:

“人間活死人!”

慕容烈哈哈一笑:

“今日的人間活死人,就是昔年的鋼腸俠士!”

話音一落,立即輕咳一聲,一口逆血差點兒噴了出來。

就在蝙蝠幫賊眾惶惶無措之際,一聲狂笑傳來,場中又飄下三個年逾六旬的紅衣老者。

鋼腸俠士慕容烈臉色一變!

領先一名紅衣老頭怒目冷笑道:

“慕容烈,你還認識我火雲三尊麼?”

“哈哈,我火雲三尊現居蝙蝠幫外三堂主,你如識相,就趕快自裁吧!”

鋼腸俠士雙眉微皺,沉吟半晌,終於放聲長笑道:

“慕容烈鐵膽鋼腸,生死何懼,只要你答允不動查家堡一草一木,我情願聽憑處治!否則,說不得今天只有捨命相陪了!”

火雲三尊中的野鶴尊者,聞言大喝一聲:

“甕中之鱉,還有這多話說,我三人今天偏偏要血洗查家堡,看你能怎樣!”

話聲未落,抖手劈出三掌。

烈風如火,刺骨砭膚,呼呼怪嘯,貼地捲來。

鋼腸俠士一咬牙,由古墓中學來的八煞掌猝然展開,剎那間還攻三招。

野鶴尊者退出三步,滿面驚駭之色。

鋼腸俠士身軀晃動,哇地噴出一片黑血。

火雲三尊突然爆出刺耳怪笑,六掌齊揮,直向鋼腸俠士捲到,勁氣排空激盪,聲威嚇人至極。鋼腸俠士重創未愈,新傷又發,哪還有力抗拒?雖說他生死不懼,怎奈連累老友查彤一家,未免九泉難安。

鋼腸寸斷,俠膽飛灰,情不自禁長嘆一聲!

眼看一代英雄,就要含恨九泉……

突然,長空裡傳來一聲清嘯,虹影橫空,疾轉直下,罡風千縷,火花萬點,直向火雲三尊捲去。

這人身在三丈開外,突然雙掌連揮,煙霧繚繞,火花飛射,砭膚蝕骨的熱浪如同江翻海嘯般湧到。

火雲三尊同時一凜,情不自禁地抽身疾退。

鋼腸俠士但覺周身壓力一鬆,便聞有人驚呼道:

“叔叔,你……”

這一聲叔叔,聽得鋼腸俠士心驚肉跳,猛抬頭,只見一名滿臉血汙之人“噗”地向自己跪下,頓時一愕道:

“你是?”

他話聲未落,突見人影搖晃,火雲三尊中的野鶴尊者打橫欺到,雙掌疾出,猛向滿面血汙之人背心印下。

掌勢快若飛星電火,風聲牛吼雷動,威勢強渾至極。

鋼腸俠士眼見危機一發,怎奈重創在身,一口真力難聚,不禁失聲驚呼道:

“小心!”

那滿面血汙之人如同未聞一般,依然朗朗說道:

“雨兒救援來遲,還望叔叔……”

掌心反距背心七寸,突見他反手一掌,推出一股呼嘯罡風。

把野鶴尊者摔出八步,滿口逆血四濺。

鋼腸俠士也失聲驚叫道:

“雨兒?難道這不是做夢?”

也許是他太興奮了,一口熱血噴出,頓時臉色慘白,搖搖晃晃地

坐了下去,雙眉緊皺,開口無力。

江雨舟見狀心如刀割,兩行英雄淚奪眶而出,飛快地摸出雪山巧獲之物,顫抖著遞了過去道:

“這顆牛龍之珠,請叔叔趕快服下!”

“牛龍珠?”

鋼腸俠士發出一聲驚呼!

四外蝙蝠幫眾賊愕然互視。

鋼腸俠士伸手接珠之際,群賊呼喝一聲,三條人影飛縱而來。

江雨舟大喝一聲,騰空而起,雙掌迴環交拍,勁氣身側遊漩,令人目駭神搖。

幾聲慘號過處,三人頓時了帳。

場中一陣沉默,沉默得幾乎令人窒息,鋼腸俠士把牛龍珠放入口中立即閉目打坐理氣調元,按照內功心法靜靜地施為起來。

火雲三尊瞪目怒視,躍躍欲動。

鐵肩袁子誠心神初定,又驚又喜,倒提雙刀,站在那鋼腸俠士身後蓄勢以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鋼腸俠士臉上透出了一片淡淡的紅光,足見他前後所負的創傷,已在逐漸康復。

火雲三尊互換一下眼色,突然同時飄身,如同鬼般一閃而來,六隻鬼爪伸縮,縷縷尖風襲到。

江雨舟兩手疾抖,剎那間同攻五招。

火雲三尊並非泛泛之輩,他以一敵三,幾招硬拆下來,竟被逼連退七尺。

場地裡暴出幾聲刺耳狂笑,十多條人影一擁而上,勁風霍霍,如同鬼哭神號,全向江雨舟湧到。

江雨舟大吼一聲,狂攻七掌,但七掌攻出;身形又被迫退八尺。

火雲三尊中的孤松尊者揚眉獰笑道:

“小狗,識相的趁早讓開!”

江雨舟冷哼一聲:

“老賊,你等著好了,看我一個個割你們的腦袋!”

他這話並非誇張,再有半個時辰之後,只要鋼腸俠士功力一復。

那對蝙蝠幫來說,實在不堪設想。

火雲三尊心下一寒,同時大喝:

“那就不怪堂主們先宰了你!”

話聲落處,十多條人影分由四面八方向鋼腸俠士撲去。

這一招確實厲害,江雨舟大有顧此失彼之感,危急中大喝一聲.向左一閃,一蓬火花罩向野鶴尊者。

野鶴尊者內傷未愈,一下沒有躲開,立即與另一名黨徒被罩入烈焰之中。

慘號聲裡,江雨舟倒縱而回,太陽神功再次展開。

但太陽神功必須不斷吸收熱量,才能發揮其威力於極致,此時他第三度施展威力因之銳減,只見火花一現而沒。

火雲三尊中的孤松尊者、獨魄尊者,身形連閃,業已欺到鋼腸俠士背後。

鐵肩袁子誠雙刀一晃。

但他較之火雲三尊實在相差太遠,身形才動,已被獨魄尊者反手震退七步。

四掌齊揚,泰山壓頂一齊卷向鋼腸俠士。

鋼腸俠士此時用功正勤,輕輕一擊均足以制其死命,哪還能受得了火雲雙尊貫注全身真力的四掌。

眼看掌落人亡,江雨舟不禁膽落魂飛。突然,鋼腸俠士怒吼一聲,振袂而起,一招“鬥牛龍光”展開,但見璇浮璣沉,分向火雲雙尊捲到。

轟地一聲大震,火雲雙尊連退三步。

江雨舟見狀心頭狂喜,長嘯一聲,閃電般射了過去。

火雲雙尊眼見野鶴尊者瞬息燒為灰燼,不由膽顫心驚,身形倒翻,正待奪路而逃。

江雨舟如風捲至,鳳笛奇學脫手展出,孤松尊者首當其衝,被他

那強猛罡風震得凌空飛起,“吧”地一聲,摔得骨斷筋折而亡。

此時僅存的獨魄尊者率同八名殘餘抓牙,業已逃出十丈開外,江雨舟尚想追趕,鋼腸俠士連忙喚道:

“雨舟,窮寇莫追,讓他們去吧!”

江雨舟依言停了下來,在鋼腸俠士介紹下見過了鐵肩袁子誠,然後把途遇嶺南大俠,巧獲牛龍珠的經過略述一遍。

鋼腸俠士慨嘆不已道:

“人言我慕容烈俠膽鋼腸,若與查兄相較真是泰山之與鴻毛,唉,今日若不是侄兒適時趕到,後果豈堪設想?”

說到此處,不由苦笑一聲。

袁子誠以主人身份,連連邀客。

江雨舟一路奔馳,確已飢餓不堪,先前與火雲三尊激戰之時,尚還不覺,此刻停下手來,頓時飢火中燒之感,恨不得大吃一頓,大睡三日。

三人人堡尚未坐定,飲食已擺了上來,江雨舟實在餓極,來不及嗽洗就據案大吃起來。

鋼腸俠士把牛龍珠交還江雨舟,告訴他此物乃是稀世奇珍,只要傷者把他含在口中打坐調元,傷勢即可慢慢康復。

說畢,又把此次南來經過略述一遍。

原來他探明南王孫九五,不是襲擊海天山莊主謀人之後,正打算束裝北上,卻不料被蝙蝠幫中人識破了行蹤,因而連加暗算。

蝙蝠幫如何能識破他行蹤?又為何暗算於他?直至此時,這還是最大疑問!

青龍口一戰,連斃蝙蝠幫三十六名高手後重創突圍,逃到了早年生死至交嶺南大俠的查家堡。

嶺南大俠檢視之下,發覺他業已傷及五腑,危在旦夕,非有雪山特產的金龍參不足為功,於是才義不容辭立刻登程。

誰料,蝙蝠幫黨徒眾多,嶺南大俠尚未趕回,鋼腸俠士的行蹤又露,才有今天這一場生死之戰。

這一餐飯吃了半個時辰,飯畢之後,鋼腸俠士命他充分休息,然後再好好地嗽洗換衣。

江雨舟也確實疲睏不堪,一覺醒來,竟然已到夜暗時分。袁子誠考慮周詳,溫水衣衫,早準備得停停當當。

江雨舟大洗一番,舒暢無比。

誰知嗽洗後取鏡自照,卻不由神色大愕。

你道原因何在?

原來他滿身牛龍血跡,業已全部浸入肌膚,任你如何洗法也洗它不脫,尤其是顏面上血痕斑斑,不但醜陋獰惡,簡直是望之令人作嘔。

這般形狀,如何見人?

一陣遲疑,他終於牙根一咬,來個不告而別!

那兩道縱橫交叉的疤痕,已足令他抱憾終身,此時更使他羞於見人!縱然是戴上了那幅面具,恐怕也難掩這曠世之醜!

看來從今以後,我江雨舟只有晝伏夜出,哼……

一聲輕哼,沿著滾滾怒江狂奔而去。

他滿腔憤恨,恨不得殺盡天下人!

突然,兩條人影迎面奔來,其中一人說道:

“你說慕容烈敢不敢到生死坪來赴約!”

另一個人嘿嘿冷笑道:

“他不來能成麼?我蝙蝠幫饒過哪個?”

江雨舟聞言心頭一怔,突然停身。只聽一人大喝道:

“小狗找死,竟敢擋我蝙蝠幫劉大香主的道,看掌!”

人影一晃,揮拳打了過來。

江雨舟此時正有滿腔煩惱,恨不得找人出這口悶氣,見狀怒笑一聲,右手一摔!

“哇”“撲通!”那位蝙蝠幫中的香主,一合未到,已被他劈落江心,浪花一卷,蹤影不見。

另一人見狀心膽俱裂,掉轉身形,拔足狂奔。

長嘯一聲,人沖霄而起,五指凌空疾抓,但聞一聲驚叫,那人已如

小雞般被抓了過來。

江雨舟沉吟一聲:

“你是蝙蝠幫派來的麼?”

那人滿面驚惶,連道:

“是……是……”

“可有書信?”

“有……有……這就是!”

江雨舟唰地一聲展開,就著月光一看,只見上書:

“今夜三更,生死坪準時候教,生死約會,不見不散!”

江雨舟冷哼一聲,手腕一抖,但聞“波”地一響,那封束貼立被震成粉末,月色下如同三春柳絮隨風亂舞。

那名蝙蝠幫中的爪牙,看得心驚膽顫之際,又聞江雨舟沉聲怒喝道:

“去生死坪之路如何走法?”那人神色一顫,忙道:

“前行十里,左端山腳下就是!”

江雨舟沉哼一聲:

“看在指路之情,饒你一條狗命,去!”

反手出掌,廢去了那人周身武功,頭也不回地直奔生死坪而去。

此時生死坪上一片沉寂,星月微光下時見人影晃動,蝙蝠幫幫主像是一具殭屍,率領著手下數十名高手,埋伏在生死坪裡,等待著慕容烈的到來。

突然,沉靜的空氣裡爆出一聲叱喝:

“什麼人敢闖生死坪?”唰地一聲,月光下瀉落一條人影,只聽他沉哼一聲:

“前來赴約之人!”

“咦,你不是慕容老狗?”

“血口噴人的賊子,你找死!”

人疾見,一連兩聲慘號傳來,兩名蝙蝠幫高手血濺當場。

“何方鼠輩,膽敢出手傷人!”

身隨話起,蝙蝠幫內三堂堂主之一的游龍居士,快似閃電急射而來,身形一落,立即神色大震道:

“你?哼,你就是日間傷我蝙蝠幫兩位堂主的小賊麼?”

來人哈哈大笑:

“老狗,你說得一點兒不錯!”

“既然赴約,就該投貼拜關,怎可出手傷人!”

“雞毛蒜皮的事情,也值得這般小題大做麼?哼,至於出手傷人麼?告訴你,這還在後頭呢!”

“小狗放肆,我游龍居士看你有何真才實學!”

這身列內三堂堂主的游龍居士,功力較火雲三尊高一籌,話聲落處,掌勢業已攻出三招。

江雨舟哈哈狂笑,卷臂倒掄,反腕掃了過去。

一天休息,使得他精力全復,威勢大增,單臂換三掌,但聞一聲裂帛大震,游龍居士連退三步。

又驚,又怒,又羞,他大吼一聲,正待二次欺身,驀見場外飄進一名高挑身材的老者,聽他輕呼一聲:

“游龍兄,且慢,既人生死坪,還怕他逃上天去不成?”

游龍居士沉聲說道:

“金兄可知來人並非慕容老鬼麼?”

那人猛上一步,江雨舟這才看清,只見他背倒插一支金針,瘦削麵容,顯得精明無比,此時一見江雨舟,不覺神色一愣道:

“本幫今夜設下這生耀之約,邀請的乃是慕容烈,閣下何人,難道是誤入此間的麼?”

江雨舟哈哈大笑道:

“慕容大俠哪有閒工夫赴你這班鼠輩之約,我來也是一樣!”

“那,金針學究見淺識薄,敢問閣下上姓高名?”

金針學究心機甚深,他見無法把江雨舟支開,只好退而求其次,先把對方身份弄清再說。

江雨舟聞言應聲大笑道:

“你問我麼?江湖未學,武林後進,江雨舟!”

他把江雨舟三字,說得斬釘截鐵一般。游龍居士神色一變:

“你,你就是冷血人?”

江雨舟沉聲一笑,算是默認了。

金針學究深知今日之會,乃是為鋼腸俠士慕容烈而設,敵人牽扯愈多,成算愈下,因此心中雖驚,表面上依然不動聲色道:

“想不到閣下就是蜚聲中原道上的冷血人,蝙蝠幫得接嘉賓,榮幸之至!”

“好說!好說!”

“本幫與閣下素無仇怨,今夜之事,閣下最好少管!”

江雨舟雙目怒瞪,沉聲冷笑道:

“你蝙蝠幫與我仇深似海,今夜之事,我算是管定了!”

“那就先斃了你這小賊!”

游龍居士飛身而起,連攻三腿,疾踢兩腳。

江雨舟縱聲狂笑!

“憑你哪配,快叫蝙蝠幫的幫主來!”

掌勢一揮,反手推了過去。

游龍居士被逼退三步。

夜色里人影又至,落下兩個,身形高大的老人,領先是個全身黑衣、雙目綠芒閃閃的蝙蝠幫幫主,只聽他嘿嘿怪笑:

“冷血小賊好大的口氣,你要與本幫主動手麼?哼!先通過本幫內三堂堂主再說!”

江雨舟縱聲大笑道:

“你就是蝙蝠幫幫主麼?好,我先宰你手下的爪牙,不怕你逃上天去!”

他掌勢如風,直取游龍居士。

游龍居士連攻三掌。金針學究已把背上金針摘下,嘶地一聲,圈起閃閃金光。

那站在蝙蝠幫幫主身後的老賊,也在剎那間亮掌攻到。

這三人功力全都十分了得,江雨舟知道不出奇招,難收速效。因此肩頭一晃,連避兩招,雙掌原式不變,又向游龍居士罩下。

游龍居士雖然功力不弱,可也逃不過他全力一擊,雙目一花,無形勁氣已至背後,轟一聲,立被撞出三丈。

金針學究與那後至的老賊,見狀心頭剛覺一凜,江雨舟招式又變。

鳳笛奇學,不僅是凌厲詭奧,令人難測深淺,更難對付的還是一個快,蝙蝠幫幫主剛覺不妙,場中慘號又起。

蝙蝠幫三位堂主,三合之內,連去其二,只剩下個驚魂四散的金針學究。

江雨舟殺心已起,雙目盡赤,冷笑一聲。

蝙蝠幫幫主雙臂疾振,背上假翅乘風電射而來,呼呼兩掌兜頭罩下。

這怪物果有絕學,身法奇疾無倫,掌勢變幻難測,一陣陰寒之氣,在月夜下嘶嘶怪嘯令人心悸。

江雨舟正待揮掌硬拼,突然間心頭一動,疾快忙招式一收,連退八尺。緊盯著蝙蝠幫主道:

“老賊,鋼腸俠士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何要暗算於他?”

蝙蝠幫主狂笑一聲:

“誰說他與我無怨無仇,他……”話聲至此倏住,厲喝一聲:

“你問這些做甚?看掌!”

江雨舟一聞此言,就知其中必有秘密,不由冷笑一聲道:

“老賊,你如不說,就休想活過今天!”

轉肩出掌,五指箕張,神奇莫測直向蝙蝠幫主脅下抓到。

蝙蝠幫主摔手轉體,兩掌原式不動地反拍而來。

江雨舟大喝一聲,掌勢陡然一變,萬千掌影,勁氣嘶嘯,分罩蝙蝠幫主周身要穴。

點穴之技,他雖新學未久,無奈輔以鳳笛奇技,威力截然不同,恰像是一張地網天羅令人無所遁形。

蝙蝠幫主心頭大駭,突然雙翅疾展,凌空刺出三丈,由那指山掌海中脫圍而出,真活脫像是一隻巨大的蝙蝠。

江雨舟沒想到他那雙假翅竟有這般妙用,不禁神色一愕。蝙蝠幫主也沒想到對方招式如此凌厲,心頭更是一懍。

就在二人相互驚怔之際,金針學究冷笑一聲道:

“啟稟幫主,屬下之意不如讓四十八鳥先斃了這小賊,慕容烈來時再說!”

江雨舟心中一動,就聽蝙蝠幫主沉哼一聲道:

“說不得只有如此了!”

話聲剛落,立即發出刺耳怪笑,夜空裡颯颯連響,人影凌空亂飛,剎那間落下四十八名黑衣大漢,這些大漢們都背插假翅,手執短刀,把江雨舟團團圍住。

江雨舟怒眉倒豎,仰面大笑道:

“老賊,你打算以多為勝麼?哈哈,出手吧!小爺保證讓你痛痛快快死去!”

唰唰唰,八條人影飛起,刀風掌影,疾射而來。

江雨舟大笑出掌,八人倏忽而退,另外八人又從不同的方向攻至。

快捷無倫,變化莫測,江雨舟起先並沒把這四十八鳥看在眼中,誰知六招過後,就有力不從心之感。

四十八鳥利用那付假翅,進退攻守,靈活無比,就像是大海寒濤,綿綿不斷地湧到。

江雨舟額上滲出了冷汗,暗忖:

怪不得慕容叔叔那樣功力也會身負重傷,看來今夜若不想突圍之法,非得累死不可!

就在他沉思無計之時,蝙蝠幫主發出了一陣得意萬分的怪笑:

“冷血小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現在該知道我蝙蝠幫不是好惹的了吧?”’

誰知就在他得意萬分之際,江雨舟業已想到了破敵之策,原來他

看出蝙蝠幫這班徒眾的假翅,俱是最易燃的油綢所制。

於是,就在四十八鳥吱吱怪笑,再次攻到之時,突然欺身直進,十指對正那些油綢假翅,猝然展開太陽神功。

雖說他此時的太陽神功威力有限,但火花濺處,那些油綢假翅竟呼地一聲燃了起來。

場中一亂,驚呼慘號之聲此起彼落,江雨舟看破好機,運足畢身功力,閃電驚虹般連拍九掌。

這九掌過處,頓見狂濤與血肉橫飛,寒風伴骨同舞,哀號聲震山谷,悲呼響徹層雲,四十八鳥傷之過半。

蝙蝠幫主心懍神駭,又驚又怒,又悲又憤,雙目噴火,厲聲大叫道:

“冷血小狗,本幫主今天同你拼了!”

他話音一落,正待欺身而上,突聞生死坪上又有嘉賓:“查兄,你與我慕容烈只能受點兒殘餚剩飯了!”

話聲入耳,場中人同時大驚,就連江雨舟也不例外。

蝙蝠幫主與他那班嘍羅,眼看一個江雨舟業已無法收拾,此時鋼腸俠士與嶺南大俠又到,那豈不是雪上加霜!

至於江雨舟呢,他既由查家堡不告而別,此時又怎肯與這位叔叔見面!

大勢已去,留戀無益,蝙蝠幫主怒嘯一聲,絕塵而去。

江雨舟略一遲疑,放足疾追。

生死坪上鳥奔獸逐,轉眼間人蹤全渺。

夜風如縷,月華似水,江雨舟緊跟蝙蝠幫主放足狂奔,轉眼就是十來裡。

講輕功,江雨舟白駒過隙身法堪稱獨步武林,可是,蝙蝠幫主仗著那副假翅,竟比江雨舟還快上三成。

月落星沉,曙光初透,蝙蝠幫主終於逃沒了蹤影。

江雨舟耳聞聲聲雞啼,想起了自己那副見不得人的容顏,只好在旅客紛紛起身之際落棧住店。

雄視南天的蝙蝠幫,一夕之間土崩瓦解,江湖中沸沸揚揚,說是生死坪一役,蝙蝠幫主與冷血人……

總而言之,揣測紛雲,莫衷一是。

也就在江湖人傳說紛紛之際,巫山山腳下又出現了一個神秘人物,他一身黑衣,把身體裹得密不通風,就連臉面雙手,也包在重重黑紗之中。

他是誰?他就是存心避世的江雨舟!

他這一次巫山之行,乃是專程為那情海斷腸人而來,雖說他沒有取到金龍參,可是,他卻取到了較金龍參強過百倍的牛龍珠。

他心中有個解不開的死結,那情海斷腸人是誰?

他恨不能一步跨入柔腸谷!

奔馳中,耳畔突聞一聲冷笑:

“掌門人,沒想到你果然又回巫山來了!”

江雨舟聞言一怔,慌不迭隱身窺視,只見左前方山谷之中,此時正站著三條人影。

靠左兩人,一是醉鄉老頑童,一是那嬌憨無比的苓苓。靠右一個,則正是中原九大門派之中,唯一對自己另眼相看的青城一鳳。

只聽醉鄉老頑童話音一落,青城一風立即含笑施禮道:

“醉老前輩,此次也是為江少俠之死……”

她話聲未畢,突聞醉鄉老頑童嘿嘿冷笑道:

“這全是你們九大門派掌門人之賜!”

他一向玩世不恭,此時竟一改常態,疾言厲色,顯見其內心的憤恨已至極點。

青城一鳳聞言一愣道:

“醉老前輩不要誤會,那日之事,我青城派並未出手啊!”

“不錯!那日之事你青城一風確未出手,可是你舌綻蓮花,支使全局,這還不夠麼?”

“醉老前輩,你這話是聽誰說?”

“巫山飛猿!”

“好,我與你同去找巫山飛猿去!”

“哈哈,你明知巫山飛猿也被孫北斗打下柔腸谷,這不全是廢話麼?”

江雨舟霍然心動,想到那日谷中所見之屍體,定是巫山飛猿無疑,情海斷腸人把他當成了我,真是太便宜他了!

此時青城一鳳也被激怒,聞言嗤聲冷笑道:

“前輩不信,就請自便吧!”

醉鄉老頑童仰面狂笑道:

“你說得到真輕鬆,難道江少俠就白死了麼?”

江雨舟聽得心頭大動,暗忖:

“難道他還不知我尚在人世麼?若真如此,則今日的誤會……

他思量未已,青城一鳳已沉聲答道:

“前輩的意下如何?”

醉鄉老頑童大喝一聲:

“我要你九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一個一個為他償命!”

青城一鳳怒笑:

“既然如此,青城一風代表中原九大門派,先請教前輩絕學!”

醉鄉老頑童鬚髮亂抖,大吼一聲:

“如此再好不過!”

上步揮掌,直向青城一鳳擊出。

醉鄉老頑童拳勢攻出,青城一鳳連還三劍。

一個是內力雄渾,進退生風,一個是劍招詭奧隱含玄機。只看得苓苓杏目圓睜,驚詫不已。

人影倏分,攻勢再起,二人挺劍揮拳,剎那間各攻三招。

這一次雙方各出奇招,戰來驚險萬狀,眼看轉瞬之間,就要……

江雨舟哪還能袖手旁觀,長嘯一聲,電射而出,兩掌一分,硬把雙方招式化去。

醉鄉老頑童與青城一風同時大愕,閃電般各退三步,滿面俱是驚詫之色。

江雨舟知道他們並未認出自己,當下心情一鬆,變聲大笑道:

“江雨舟尚在人世,兩位前輩何必這般認真呢!”

醉鄉老頑童神色一怔!

青城一鳳也是一愕!

但比他們更驚的還是苓苓姑娘,只見她星眸一亮,飄身疾進,驚喜不已地嬌喚一聲:

“你這話是真的麼?”

她滿面真摯之情,雙目灼灼,流露出難以形容的神色,只看得江雨舟百感交集,木然失神。

“喂,我講的話你沒聽到麼?”

江雨舟心頭一驚,驀地由迷惘中醒來,連道:

“啊!姑娘是說……”

苓苓復明後的眸子,顯得異常明亮,連連眨動道:

“你說我江哥哥尚在人世,這是真的麼?”

江雨舟忙定下心神,故意變聲答道:

“在下日前在嶺南,曾親眼見他力戰蝙蝠幫幫主……”

苓苓聽得高興,忍不住插言道:

“蝙蝠幫幫主厲害麼?哼,他一定打不過我江哥哥!”

江雨舟見她如此信賴自己,不禁心頭又是一陣慘然,為了保持自己在他心中的美好印象,暗暗決定,今生今世再也不能讓她看到自己這副醜惡面目。

心意一定,立即答道:

“不錯,你江哥哥本領大得很呢!把蝙蝠幫主打得望影而逃……”

“啊,真好玩!後來呢?”

“後來……你江哥哥要我告訴你們,說他……”

“說他很想念我和義父,是嘛?”.

江雨舟心中一酸,差點兒掉下淚來,當下牙根一咬,裝得若無其事答道:

“不錯,他說很想念你們,也很感激青城派魏老前輩,因為那日九大門派聯手圍攻他,只有青城派力排眾議,慨伸援手!”

青城一鳳聞言籲出一口長氣!

醉鄉老頑童先是一怔,終於連上兩步,向青城一鳳抱拳施禮道:

“老朽乍聞江少俠身亡消息,方寸大亂,因而見事不明,多有冒犯,尚望掌門人海涵!”

青城一鳳見老頑童向他陪罪,也連忙還禮道:

“前輩說哪裡話,魏紅菱不是一樣心情,要不然江少俠死裡逃生之事,怎會沒有耳聞!”

“掌門人寬大為懷,老朽愧對天地,此時我想去趟嶺南,改日再登門請罪吧!”

“登門請罪,魏紅菱哪裡敢當,既然前輩要去嶺南,我就先行一步了!”

話音落處,振袂而去。

醉鄉老頑童心急如火,也沒有請教江雨舟究竟是誰,道謝一聲,也率同苓苓姑娘向南而去,江雨舟本想勸他不必遠赴嶺南,但轉念一想,讓他去一趟也好,說不定碰上慕容叔叔,可以相助一臂之力,免得又中蝙蝠幫主的圈套。

滿天烏雲,轉眼散盡。

江雨舟目注苓苓嬌俏的背影,在山林中一閃而沒,這才轉過身形,重新撲奔柔腸谷。他身到柔腸谷外,正待舉步而入。

突然,唰唰連聲,眼前落下兩條人影,這兩人一身打扮,入眼就知是蜘蛛宮的蜘蛛使者。

江雨舟雙目一瞪道:

“兩位攔阻在下打算怎樣?”

靠左一名蜘蛛使者沉聲喝道:

“無知小狗,蜘蛛宮主人令諭,從今以後柔腸谷不準外人進出,還不給我滾回去!”

江雨舟一聞蜘蛛宮主人之名,立即想起三陰手吳絕與青鷲劍客,

這兩人全是當年夜襲海天山莊的賊黨,而蜘蛛宮主人竟加以庇護收留。

一念及此,怒氣立生,當以沉聲大笑道:

“該死狗賊,你說得到真輕鬆,柔腸谷又非蜘蛛宮所有,他憑什麼不準外人出入?讓開!”

反手一撥,大步而去。

那名蜘蛛使者被他一下撥開三尺,不由又驚又怒,狼哞似地大吼一聲:

“大膽小賊,你想死!”

單掌一推,就向江雨舟背心上撞去。

江雨舟知道這些使者,俱是江湖中有名巨寇,功力之強不同凡響,當下猛聚七成以上真力,反身迎了過去。

但聞轟地一聲,那名蜘蛛使者立被震退八步,哇哇連聲,噴出了兩口熱血。

江雨舟縱聲狂笑:

“憑你這種草包,也想阻我入谷麼?”

身形一閃,不顧而去。

柔腸谷內靜如止水,他舉步疾行,轉瞬來到植有九株巨松的洞口,腳步一停,正待開口之際,突聞洞中傳來一聲冷笑:

“蜘蛛使者,你們既敢入谷,就別怪我老婆子手狠!”

一聲金鐵交鳴,“錚”地傳了出來,疾勁狂流如同排山倒海一般。

江雨舟心頭大震,沉喝一聲:

“誰是蜘蛛使者,難道我還怕你麼?”

抬腕亮掌,迎面推了過去。

洞中人功力實在深不可測,江雨舟一掌接實,腳下猛退兩步,不過洞中人卻也傳出了一聲驚歎,顯見其對江雨舟之功力,也大出意料之外。就在這一聲驚歎之後,洞中人似乎已猜出了江雨舟是誰,只聽她沉聲說道:

“啊,你是取參之人麼?難道你真把金龍參取來了?”

這聲音雖冷靜,但說到後面一句,仍無法抑其激動之情,可見其對金龍參盼望殷切。

江雨舟聞言沉聲說道:

“在下遲到一步,金龍參已被人捷足先得了!”

“哼!既沒有取到金龍參你回柔腸谷來則甚?”

“可是,我取到了一粒牛龍珠,不知可否讓我見見那情海斷腸人?”

“牛龍珠?好,你進來!”

江雨舟腳步一錯,向前連跨三步。

但洞中人卻像中途改變心意似地,突然大喝:

“且慢!”

江雨丹神色一怔!

“難道我這牛龍珠還不抵一支金龍參麼?”

“如果真是牛龍珠,萬支金龍參也不足與其相比,我只怕……”

“你認為我這是假的麼?哼,你自己瞧去!”

嘶地一聲,牛龍珠放出一縷黃光,直向洞中射去。

半晌,洞中傳出一聲驚叫:

“不錯,你這是牛龍珠!我今天不但答應你與情海斷腸人相見,並且把這支般若鳳笛轉贈給你,這支鳳笛與老婆子的琵琶有異曲同工之妙,如今它主人既死……唉!留在此地更加惹她傷心,你拿去吧!”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11:03


第十七章 蜘蛛宮主人

一聲銳嘯過處,鳳笛電射過來,江雨舟接住細瞧,只見紫玉生輝,百鳥翱翔,可不正是當日自己臨危之時,墮入谷底的故物!

在他怔神之際,洞中又傳來一陣人聲:

“孩子,你醒了麼?唉,你能死裡逃生,全虧那人為你取來牛龍之珠,你就出去見他吧!”

話聲一落,陡聞一聲熟悉的嬌吟:

“他為我取來牛龍之珠!他……他是誰啊?”

這兩句話聽到江雨舟耳中,頓時四體驚顫,惶惑自語道:

“是她!她是韋姊姊!”

話聲一落,洞中也傳來一聲夢囈般的自語:“是他!他……他是江弟弟!”

江雨舟聞聲如中風瘋魔一般,狂呼一聲:

“姊姊,你……”

跨步欺身,直向洞中衝去!

洞中也是一聲驚呼:

“江弟弟,你……”

兩條人影一進一出,眼看已……

江雨舟突然渾身一顫,陡地剎住腳步,身影一翻,直向柔腸谷外奔去。

“江弟弟,你怎不肯見我?”哀喚幽啼,恰像是杜鵑泣血,充滿了纏綿情意,令人痛斷肝腸,心傷不已。

江雨舟只覺兩眶熱淚順腮而下,腳下一停,就要轉身迎了進去。

可是,自己那一副醜陋獰惡,不堪入目的面容,突然在心頭浮起……我能見麼?我應當見她麼?她見我此時面貌後,會怎樣?唉!心下一狠,立即咬緊牙根,埋首疾行。

身後悽呼,愈來愈遠,終於人影全沓,嬌呼全息,他頹然停下了腳步。

落霞流卷,暮靄四合。

遙望煙風如畫江水似帶,仰望蒼穹,白雲悠悠,一陣倦鳥歸來,令人頓生出世之思。

翹首回望,逢見一座危峰上煙霞漸散。露出了一角紅樓,他茫茫無主,信步所之,身臨其境,才看出這是一座荒蕪的廟宇。

蓬草遍地,瓦片滿地,廟院頹廢不堪,屋頂通天,牆倒屋塌,根本沒有可避風雨之處,可是那石砌鼓樓高插山巔,竟巍然無恙。他木然無語,拾級而上,滿腹心思,憑欄遠眺。

一點夕陽,輕懸天際,陣陣東風,拂面生涼,俄爾煙霞四起,濃霧又合,把這孤峰重新籠入晚霞雲霧之中。

東風無語夕陽愁,雲裡青山霧裡樓,面對眼前情景,到是非常貼切,只是那下兩句……

他思量未已,突見暮色中人影連晃,奔來兩名蜘蛛使者。

江雨舟只當這兩人是為他而來,頓時怒火上升,準備飛身而下,把二人……他身影剛動,正要穿窗而出,突然,一名蜘蛛使者沉聲說道:

“唉,這在巫山,到哪兒去找鬼谷藏珍?”

江雨舟心中陡地一動。另外一名蜘蛛使者立即冷哼一聲:

“主人既已發動全宮弟子搜山,不怕找它不著!”

“萬一鬼谷藏珍不在巫山呢?”

“哼!天上人間峰半座,明明指的是巫山,主人推斷,怎會有錯!”

江雨舟聞聲又是一愕,正思索不出“天上人間峰半座”是指巫山的道理,先前那名蜘蛛使者早沉不住氣道:

“這……我還是不懂!”另一個哈哈大笑:

“若不是主人絕世心機,誰會參透其中奧秘,你想,‘天’字上一半是個什麼?不明明是個‘工”字麼;‘工’字中問兩加上兩個‘人’字不就變成巫山的‘巫’字了麼……”

江雨舟聽至此處,不由霍然醒悟;暗忖,那“峰半座”三字不是“山”字是什麼?兩下一湊,可不正是指巫山,可是這下一句……

他思量未已,兩名蜘蛛使者已經行至鼓樓之下,只聽一聲驚呼道:

“龔兄,主人不是說龍符四訣的第一句……”他話聲未落,另一個蜘蛛使者也驚訝失聲道:

“不錯,這座鼓樓真有點兒怪,莫不真是龍符所指的地方麼?嘿!‘雲裡青山霧裡樓’你瞧,滿山白雲,遍地濃霧,這……這絕對錯不了!那……趕快上去搜搜,只要我們找到龍符藏珍,主人一定會把下在我倆身上的附骨釘取下!”

江雨舟正在驚訝蜘蛛宮主人手段之毒辣,耳畔已傳來腳步之聲,似乎那人業已拾級而上。他心頭一動,當下雙掌半揚,蓄勢以待,只要那兩名蜘蛛使者登上鼓樓,就休想活著下去。就在此時,另一名蜘蛛使者突然高呼一聲:

“且慢。”

“怎樣?”

“我記得主人曾經吩咐過,誰找到龍符藏珍之處,必須立即發出信號,待他來親自下手,否則重責不貸!”

蜘蛛宮主人陰險毒辣,想是怕那班蜘蛛使者得手後據為己有,是以才有此規定。

果然,話聲一落,那兩名蜘蛛使者全都退了下去。但見兩枝響箭沖天而起,在薄暮黃昏的長空裡,劃下兩串藍陰陰火花。

江雨舟心中知道,這一定是向蜘蛛宮主人通報的信號,此時若不趕緊搜索一番,若等蜘蛛宮主人到達之後,恐怕就再無這般大好機會了!抬眼四看,只見此樓共分三層,他此時正停身在最高一層上,樓

中空空洞洞一物俱無,由窗中向下俯視,只見江水滔滔奔騰騰而下。

突然,他發現窗欄上有不同尋常的雕花!那是玉石雕刻的游龍,張牙舞爪似欲凌雲升起。

“玉龍戲水人海流’?這是巧合?還是龍符藏珍真在此處?不!天下絕沒有這麼多巧合之事!”

他思量中身形一長,就待伸手擊碎那石雕的窗欄。

突然,他心中一動,又後退了回來。他在想:

“假如龍符藏珍真在這玉龍之中,那下面‘戲水入海流’幾字,豈不等於廢話?”

看來這其中還有秘密,說不定欲得藏珍,必須等到這石雕游龍躍入江心!可是,這石雕之物,哪年哪月才會躍入江心?縱然……不,這是絕不可能之事!他皺眉苦思,似乎忘記了樓下的兩名蜘蛛使者,眼見日落星升,夜幕降臨,依然看不透箇中秘密。

有幾次他均抬起手來,想把那玉龍擊碎看個究竟,但均怕玉龍一毀,更加無蹤可循,因而在千鈞一髮之際作罷。

他在上面躡足而行,逐寸推敲,依然如石沉大海一般。

眼看初更已過蜘蛛宮主人兀自未到,這在江雨舟來說雖然是求之不得,可是那守在樓下的蜘蛛使者,更難過的是身受蜘蛛宮主人禁令所限,雖然心中焦急,卻誰也不敢登樓一看。

江雨舟沒有看出半點兒端倪!蜘蛛宮主人也依然沒有到來!

旭日東昇,朝雲漸散,江雨舟又發現了一點可疑之處。

原來此樓四面有窗,南北兩面均與日常所見無異,靠東一面,就窗欄上雕有玉石游龍的一座,靠西一面,顯得又高又大根本就沒有窗欄。

難道是年久失修,風雨吹壞了!可是,細察痕跡,雖然斑駁陸離,但卻沒有裝設窗欄的跡象,似乎此樓建造之初,這一扇偌大的窗戶就是如此。為什麼這座鼓樓,要開這麼多座又高又大的方窗?江雨舟重新陷入沉思!

突然,一聲怒喝,把江雨舟由沉思中驚醒!“滾開,蜘蛛使者在

此,別人休想登樓!”嘿!龍符藏珍並非你蜘蛛宮獨有,誰有本領誰取,哈哈,如此說來,老夫也不能袖手旁觀了。”

江雨舟雖沒有見來人形貌如何,但耳聞聲音沉渾,如裂金石,就知來人功力定然不凡。

思量未畢,耳中長笑又起:

“兩位說得不錯,可是事情總得有個先後,這鼓樓既然是我蜘蛛宮人先行發現,按照武林規矩,兩位就得迴避一步才是!”聲音入耳江雨舟驀地心頭一怔,暗忖:

這不是蜘蛛宮主人麼?思量中探首下望,只見樓下站著十來條人影。

向東一人,年在七旬以上,滿面皺紋堆疊,一副如銀長髯,微風吹動,簌簌飄舞。

在他對面,站著個瘦削高頭,小眼斷眉。形同竹竿似的怪人,正是南王駕下,人稱瘦無常的瘦侯闕魄。

另外一名儒衣老人,哈哈大笑,緩步而來,在他身後跟著四名蜘蛛使者,想必他就是那名噪江湖的蜘蛛宮主人。

江雨舟一眼瞧清蜘蛛宮主人的面目,不由神情大愕。你道這位蜘蛛宮主人是誰,原來正是江雨舟初入江湖之際,碣石山裡所見與班達喇嘛同行之人!

這位蜘蛛宮主人果然不凡,話聲一落,陡然變顏冷笑道:

“嘿嘿!想不到江湖之中,還有比我捷足先得之人!”瘦無常闕魄不知他話中另有所指,聞言桀桀怪笑道:

“哪裡,哪裡,本與這位枯竹老教主,雖說早來一步,但也是被貴宮使者信號吸引,想不到這座鼓樓真就是龍符藏珍之處!”

江雨舟聞言心中又是一動,暗忖:

怪不得這些人都能找到此處,原來蜘蛛宮主人百密一疏,如此大舉搜山,哪還能瞞得了這班江湖巨猾,說不定此時巫山之中,還不知有多少江湖人物呢。他思量未已,便聽蜘蛛宮主人哈哈大笑道:

“既然兩位先到,就請先上!”

瘦無常似乎大出意外。神情頓時一愣,不過他浪跡江湖也有數十年經驗,一愣之後就知事不簡單,當下嘿嘿怪笑道:

“長幼有序,闕魄哪敢爭先,枯竹老教主年高德望,請先登樓!”那位枯竹老教主也是一愣,不過他經驗更加老到,兩目一轉,立即哈哈大笑道:

“老朽此次出山,乃為尋找冷血入清算教徒之仇,龍符藏珍本就不在意中,更何況老朽到達之前,蜘蛛宮早有兩位使者先到,還是蜘蛛宮主人先請才是!”蜘蛛宮主人陰陰一笑:

“既然如此,等會兒兩位可不能插手啊!”話聲一落,就待舉步登樓。

江雨舟也真氣半提,全力戒備。但就在此時,遠處又傳來一陣哈哈大笑,“蜘蛛宮主人請留步,巫山地區還輪不到你佔先!”

兩條人影風馳電掣般奔至樓下,嘿嘿狂笑,就待舉步登樓。蜘蛛宮主人突然冷哼一聲,那守在門口的兩名蜘蛛使者,驀地四掌一揚,向來人攻了過去。

但聞轟轟兩聲,來的兩人立即被震出八步,哇哇熱血連噴,氣絕而亡。

蜘蛛宮主人嘿嘿譏笑道:

“就憑這種身手,也敢妄登鼓樓麼?豈不令樓上人笑掉大牙!”

枯竹老教主與瘦無常闕魄闖後全是一怔!什麼?樓上已有人先至了麼?“你倆不見梯上足跡麼?這兩行半途折回的足跡乃是本宮使者所遺,可是這兩行足跡之間……”

瘦無常不服地冷笑一聲:

“中間如何?”蜘蛛官主人哈哈一笑:

“中間尚有一行足跡,難道侯爺就沒有看到麼?江雨舟在樓上聽得暗暗點首。枯竹老教主與瘦無常闕魄,似乎業已看了出來,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驚叫。蜘蛛宮主人輕笑一聲:

“這足跡如同落絮沾塵,雪地飛花,兩位自忖,可能辦到?”瘦無常原已冷靜下來的心情,立刻就被激動,只聞他冷哼一聲:

“這點輕功也沒甚了不起,我闕魄獻醜了!”話聲一落,但聞一陣農袂飄風之聲,簌簌傳來。

江雨舟想起韋家祠堂前那幕慘劇,頓時雙目怒揚,準備只要瘦無常一旦出現在這鼓樓之上,就將他立斃掌下。瘦無常輕功果然不錯,沙沙之聲,愈來愈近,這小小一座鼓樓之中,立即充滿了騰騰殺氣。

江雨舟傲然卓立,靜待瘦無常前來送死!枯竹老教主目注瘦無常緩步登樓,心中感到一陣帳然!瘦無常行到一半,心中霍然一動,腳下頓時一慢。

蜘蛛宮主人見狀,立即嘿嘿狡笑道:

“武學之道,各有專功,闕大俠若是力有不及,就請下來,這可不是什麼丟人之事!“

瘦無常箭在弦上豈能中途畏縮,聞言冷哼一聲:

“蜘蛛宮主人,我告訴你,此時巫山之中,各派高手不下百十名之多縱然。少我闕魄一個,你也休想獨得龍符藏珍!”

瘦無常果然厲害,他一下悟出蜘蛛宮主人借刀殺人之計,立即出語道破,他明是對蜘蛛宮主人來說,但骨子裡卻是說給樓上之人來聽。江雨舟不是傻瓜,雖然江湖經驗不足,但聽至此處還有不明白的道理,頓時心念一轉,雙眉一晃,由正北方窗中飛身而出。他剛在飛簷下藏好身形,就聽瘦無常放聲狂笑道:

“蜘蛛宮主人果然高人一等,可惜的是那人已去,未免令你失望吧!”蜘蛛宮主人心中預料,那人既已登上鼓樓,定然也是為了龍符藏珍,瘦無常一旦出現,勢必要引起生死之戰。

誰知事出意外,而今瘦無常竟能平安登樓,這怎不令他大吃一驚?只聽唰唰連響,蜘蛛宮主人在前,枯竹教主在後,兩條人影快如閃電般登上樓來。

蜘蛛宮主人雙目電閃,向四下略一張望,立即對瘦無常冷笑一聲道:

“你說這鼓樓上沒有人麼?”瘦無常也不屑地冷笑一聲:

“闕魄眼花,你可否把他請出一見?”蜘蛛宮主人哈哈大笑道:

“這有何難!”身影一轉,雙掌倏揚。

江雨舟心頭一震,剛待飄身而下。

突然一聲刺耳怪笑,由那座特大的方窗下飄起。一條人影,電射而入,閃電驚虹般與蜘蛛宮主人互換一掌,輕飄飄落了下來。

樓中之人,同時驚咦一聲!那人雙目向四周一掃,哈哈大笑道:

“三位見諒,聞公久來得不是時候!”

枯竹老教主雙眉一揚,滿面驚訝道:

“聞大俠可是早年傳聞江湖的人寰一怪麼?”

“好說,好說!”聞公久道:

“枯竹老教主二次出山,想必是為了龍符藏珍!蜘蛛宮主人口訣已得,勝券在握,老朽湊湊熱鬧而已!”人寰一怪言罷,雙目亂轉,向蜘蛛宮主人嘿嘿怪笑道:

“蜘蛛宮崛起江湖,聲動九門,不過……閣下若想雙手遮天,把天下武林同道拒之於千里之外,恐怕……”

蜘蛛宮主人冷笑一聲:

“恐怕怎樣?”人寰一怪嘿嘿奸笑道:

“恐怕孤掌難嗚,成為眾矢之的!”

蜘蛛宮主人大喝一聲:“那你就先試試!”他企圖殺一儆百,話聲一落,抖手劈出一掌。勁氣銳嘯,寒流怒卷。

人寰一怪見狀大凜,不過他心中早有打算,一面揮掌卻敵,一面揚聲大笑道:

“蜘蛛宮主人,你有把握殺得了我們三個麼?”

果然,他話聲出口,立即收到了效果!枯竹老教主與瘦無常被他一言提醒,知道人寰一怪若死,馬上就輪到自己,心下一寒,不約而同地上步欺身,各各攻出一掌,“轟”巨震驚天,鼓樓中塵灰瀰漫,勁氣迴旋,樓頂刷口抖動,大有崩陷之勢。雙方各退三步!人寰一怪、瘦無常,以及枯竹老教主,三人並肩而立,準備迎接蜘蛛宮主人再次攻擊。

蜘蛛宮主人雙目亂轉,緩緩迫進。鼓樓中充滿了迫人難耐的氣氛,眼看大戰一觸即發。突然,蜘蛛宮主人臉色一變,哈哈大笑道:

“人寰一怪,你這話顯有道理,武林群豪齊聚巫山,本宮雖然高手如雲,但也無力獨任其事,三位若肯與本宮合作,將來奪得龍符藏珍,我情願與各位四分天下!”瘦無常聞言立即驚呼一聲:

“你這話可是當真?”

蜘蛛宮主人沉聲答道:

“君子一言。”

枯竹老教主拈鬚沉吟道:

“非是老朽不肯相信,實在……”

蜘蛛宮主人笑道:

“難道老教主要我發誓麼?”

人寰一怪奸狡之處,確實高人一等,聞言連忙笑道:

“發誓大可不必,蜘蛛宮主人一言九鼎,豈能有假?”

蜘蛛宮主人哈哈大笑道:

“聞兄不愧是武林成名人物,令人敬服!”

枯竹老教主與瘦無常本待開口,但嘴唇剛動,人寰一怪已搶先說道:

“既然我三人答應與貴宮合作,從今後就該不分彼此,坦誠相見才是!”

“不錯,不錯,聞兄之言確屬高論!”

“龍符藏珍,蜘蛛宮是否已經找到?”

“不瞞聞兄,老朽尚在摸索之中!”

“既然如此,閣下就該將龍符四絕說出來,也好讓我三人協助推敲一番!”

江雨舟隱身暗處,聽得一清二白,對人寰一怪之狡猾,暗笑不已。

心忖:

“蜘蛛宮主人費盡心機,騙來龍符四訣,怎會輕易告訴別人!”

果然,樓中一陣沉默,蜘蛛宮主人滿面奸笑道:

“江湖傳言,怎可輕信,其實龍符口訣,老朽僅得其三,幾位與本宮形同一體,哪有不可相告之理?”說畢,果真將龍符口訣之中的前三

訣唸了一遍,江雨舟滿心驚訝,繼而恍然大悟,心中閃電般一轉,立即改變了靜觀待變的初衷。只聽他冷笑一聲:“這幾句已成明日黃花,你還談他做甚!”身形疾轉,快愈電射星飄,重新落入鼓樓之中。

蜘蛛宮主人先是一愣,繼而嘿嘿大笑道:

“本宮已與聞大俠三人聯為一體,你想從中挑撥可是自己找死!”

右掌一抬,連抓帶點,直向江雨舟肩頭掃到。

江雨舟傲笑一聲,雙掌一推,飄起一片掌影。這兩人出招換式之際,似乎均怕對方認出自己的來歷,雖說掌勢凌厲無比,但卻有顯著的刀斧痕跡,明眼人一看就知均非原有之學。這一招硬接,旗鼓相當,平分秋色,二人同時雙肩一晃,錯身疾退一步。

江雨舟沉聲一笑:

“我為何不活著出去?”

蜘蛛宮主人冷笑一聲:

“因為你已偷聽了我們所說的龍符藏珍之秘!”

“哼哼!各位既已登上巫山這座鼓樓之中,難道你所說的還算秘密,你就不打算說出來!”

“胡說!”蜘蛛宮主人大叫一聲,二次欺身出掌,迎胸一推。還沒等江雨舟出手,人寰一怪與枯竹老教主,不約而同地上步揚掌,沉聲大喝道:。

“且慢。”

轟地一聲,三人同退兩步。

蜘蛛宮主人沉聲說道:。

“兩位既已答應與本宮合作,怎地此時……”人寰一怪哈哈一笑:

“蜘蛛宮主人息怒,讓他把話說完再下手不遲!”

蜘蛛宮主人雙目亂轉,突然面露詭笑道:

“好,你說吧,我有什麼秘密沒說來?”江雨舟一字一句地說道:

“龍……符……四訣!”蜘蛛宮主人神色一怔,忙道:

“我不是說過麼,龍符第四訣我自己也在摸索之中!”

江雨舟揚聲冷笑:

“據我所知,你早已經摸索到了!”

瘦無常猛上一步,喝道:’

“你這話當真?”

蜘蛛宮主人見狀搶先說道:

“完全是一派胡言!”

江雨舟知道想一人之力,絕對敵不過蜘蛛宮那麼多高手,早已打定了拉攏三人之心,當下冷冷一笑道:

“你說是真的也好,胡言也好,不過你既不願說出龍符的四訣,我可要……”

蜘蛛宮主人冷笑一聲:

“你信口胡言,也想取信於人麼?”

江雨舟冷哼一聲:

“信不信在你,說不說由我,那龍符第四訣乃是:

“玉龍戲水入清流!”

天下武林之中,對龍符四決全部知道的只有兩人,那就是江雨舟與蜘蛛宮主人,也就是說,能夠按照隱語所示,尋找到龍符藏珍的也非他二人莫屬。

可是,蜘蛛宮主人黨羽眾多,江雨舟人單力孤怎能抗衡?莫說蜘蛛宮主人尋得龍符藏珍後無他之份,就算他自己尋到又豈能輕易地生離巫山?是以他幾經思量,終於決定說出龍符第四訣拉攏人寰一怪等三人,好與蜘蛛宮主人一爭短長。他心中明白,縱然人寰一怪不肯與己合作,但至少也叫他們不為蜘蛛宮所利用。

果然,他話聲一落,人寰一怪、瘦無常,以及枯竹老教主同時冷哼一聲,六目閃閃,緊盯著蜘蛛宮主人冷笑不已。

蜘蛛宮主人奸滑無比,眼見大勢如此,只得哈哈一笑道:

“這龍符第四訣,老朽真還是第一次聽到,好,只要尋到龍符藏珍,也有閣下一份就是,只是……”

江雨舟沉哼一聲:

“難道你還能說這龍符四訣有假麼?”

蜘蛛宮主人詭笑道,“閣下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難免叫人心疑!”

江雨舟沉笑一聲:

“你蜘蛛宮主人又何嘗以真面目示人呢?”話聲落處,蜘蛛宮主人突然眼色一變,不過剎那間又恢復常態,江雨舟等人並未看破。只見他強定心神,哈哈大笑道:

“老朽身為蜘蛛宮之主,江湖人物以此相稱,早已沒有提名道姓的必要了!可是閣下面貌姓名兩不露,叫人怎生稱呼呢?”“既然如此,諸位就叫我楚江天吧!”他原來姓楚,此時去尾加頭,倒也貼切。

蜘蛛宮主人沉吟半晌,似乎並未猜出這位“楚江天”的來歷。江雨舟不容他仔細推敲,忙道:“各位若還不信我說的龍符四訣,就請看這副雕花窗欄!”眾人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除去蜘蛛宮主人之外,全顯得神情一愕。

江雨舟又是一聲朗笑:

“蜘蛛宮主人,你可曾看出其中的秘密麼?”

蜘蛛官主人聞言一驚,忙道:

“閣下不說,我怎會注意,讓老朽仔細瞧瞧再說!”

他雖然掩飾得宜,但終究瞞不了那刁鑽古怪的人寰一怪,察言觀色,就知他果如蒙面少年楚江天所說,早知道龍符四訣了,當下冷笑一聲道:

“蜘蛛宮主人,有我四人在場,我想你一輩子也看不出其中秘密!”他弦外之意,是說蜘蛛宮主人縱然看出秘密,也絕對不肯明說。

事實上也確是如此,不過蜘蛛宮主人衡量眼前實力,只有六位蜘蛛使者,若與四人發生衝突,並非輕易可勝,是以只得將心頭怒火忍下,故作不知地淡淡一笑道:

“聞兄之言也不一定,據老朽猜度,龍符四訣的含義,可能是說要得藏珍,必須等到這雕花玉龍,有朝一日落進江心!”

江雨舟知道憑蜘蛛宮主人的才智,縱然一時參不透其中秘密,也決不會一愚至此,這明明是藉故拖延時刻,以待散佈在巫山之中的蜘

蛛使者趕來。他思量中正等開口。

突然,耳畔傳來一聲冷笑:“既然如此,那還不簡單得很麼,看我闕魄把它送進江心!”

身形一晃,舉掌就向窗欄雕花玉龍擊去。以瘦無常的功力,這一掌保證可把那雕花玉龍擊得粉碎,不過這樣一來,則尋寶立斷,將來就要大費周折了。

江雨舟心頭一動,就想出手阻擋。但他身形剛動,就聞蜘蛛宮主人情急無比地喝道:

“住手!”話動掌飛,指顧間攻出三招。

瘦無常出勢雖快,退勢亦速。他被這凌厲詭奧的招式一逼,立即躍退三步。江雨舟見狀,就知蜘蛛宮主人定已看出部分秘密,當下明知故問道:

“蜘蛛宮主人,我等既已形同一體,你為何還出手阻攔闕大俠?”

“閣下有所不知……”

“那就多請指教!”

“龍符藏珍決不會這般取法!”

“何以見得?”

“難道閣下就沒有看出這東西兩窗的異處?”

“當然,靠東這扇窗欄上雕有玉石游龍,明明與龍符四訣吻合。”

“那還用說麼?”

“哼,你可知靠西這扇又高又大的方窗,才是尋覓龍符藏珍的關鍵麼?”

“哼,你蜘蛛宮主人的見解,叫人難以苟同!”

“哈哈,我不說料你也難明白,龍符四訣,已得其三,此時只有最後那一句東風……”

江雨舟用激將之計,使他在不知不覺之中,把他所知全部吐露出來,直至此時蜘蛛官主人才驀然驚覺,慌忙掩飾道:

“不過這也全是猜測之言,恐怕離題太遠!”

江雨舟故作不知地冷哼一聲:

“既知離題太遠,就該早些住口!”

龍符四訣之中,“天上人間峰半座”指的是巫山;“雲裡青山霧裡樓”指的這座雲封霧繞孤峰上的鼓樓,第三句指的是鼓樓窗欄上的雕花…

唯有這第一句“東風無語夕陽愁”。

難道,等到東風一起,夕陽西下之時,那窗上雕刻的游龍真會躍人江流之中麼?他正在思量不解,突聞樓下傳來幾聲怒叱,心中剛一警覺,就聽蜘蛛宮主人沉聲喝道:

“什麼人在樓下搗亂?”、

樓下應聲答道:

“啟稟主人,乃是鬼號谷主鐵笛追風柴一飛等人!”

但聞又是一聲斷喝:“憑你六人之力有我紅鷹教主在此,恐怕沒有這樣容易吧!”轟!轟!兩聲巨震傳來,樓下爆起一聲驚叫:

“啟稟主人,紅鷹教主率領教內十名高手,意欲衝進鼓樓,屬下六人之中已有一傷一亡,請主人定奪!”

蜘蛛宮主人沉哼一聲:

“知道了,死守樓門,十合之內,我派人援你!”

紅鷹教主桀桀怪笑道:

“蜘蛛宮主人,你這幾個爪牙,也能擋我十合麼?”話音一落,又是兩聲大震,立即傳來連聲慘哼。

蜘蛛宮主人雙目寒光四射,沉聲說道:

“此時風雨同舟,哪位肯下去走一趟?”

江雨舟想起那日烈烙天堂之變,頓時冷哼一聲,倏地站了起來。

可是,未等他舉步下樓,人寰一怪已振決而起道:

“楚少俠且慢!”

江雨舟道:

“闕大俠有何見教?”

人寰一怪笑道:

“請少俠陪伴蜘蛛宮主繼續搜尋,下面之事由我三人料理!”巫山

各派高手,此時正紛紛向這座鼓樓集中,一二人下去嫌力有不足,但龍符藏珍未得,事實上又不能全部下去。留誰在樓上呢?

最好當然是蜘蛛宮主人,因為他機智絕倫,見解高人一等,並且還可以藉此把他與那些蜘蛛使者分開。

可是,單留蜘蛛宮主人一個他們似又不放心,必須要留一個伴著他以收牽制之效,人寰一怪知道其餘人之中,只有那姓楚的蒙面人可與蜘蛛宮主人抗衡。

是以他話聲出口,樓上五人無一反對,只見人影唰唰,人寰一怪在前,枯竹老教主與瘦無常在後,剎那間衝了下去。

烈日高懸,山風輕吹。這座奇特的孤峰,雖在正午時光,但仍濃雲舒捲,薄霧未收;煙飄霧繞中人影搖晃,鷹啼不絕。

人寰一怪閃出鼓樓,只見紅鷹教主哈哈狂笑,雙掌快似閃電,分向兩名蜘蛛使者攻到。那兩名蜘蛛使者功力雖然不弱,但也難敵紅鷹教主的攻勢,雙掌一接,又被逼退三步。人寰一怪哈哈一笑,身形倏地飄起,半空雙掌一伸一縮,直向紅鷹教主凌空抓到。

紅鷹教主心頭一怔,驀地退後三步,滿面詫色道:

“人寰一怪,你何時歸附蜘蛛宮了?”

“誰說我歸附蜘蛛官了!”

“那你為何幫助蜘蛛使者?”

“哈哈,難道就不許蜘蛛宮那老兒歸附我麼?”

紅鷹教主神色一怔,立即沉聲冷笑道:

“聞公久,你若妄想與蜘蛛宮裡老鬼合作,勢必與虎謀皮,依我說…依我說你趁早離開!”

“恐怕沒有那麼容易吧!”

紅鷹教主掌勢一圈一推,剎那間攻出五掌,踢出三腿。

人寰一怪狂笑聲中,也像風捲落花一般,指顧間還攻七掌,推出兩拳。

枯竹老教主敵住了鐵笛追風柴一飛。瘦無常闕魄像是煞神一般,伴同殘存的四名蜘蛛使者,力戰十八名紅鷹教內高手。鼓樓下風

吼雷動,勁氣狂流,激盪不已。

突然,疾勁狂風中爆出幾聲慘叫,一名蜘蛛使者倒地而亡,紅鷹教也有三名高手斃命當場。

鼓樓上一片沉靜,蜘蛛宮主人與江雨舟,雙方均陷入一片沉思之中,對樓下的殺伐之聲直若不聞。

日影漸西,散佈在巫山裡的名派高手愈來愈多,而蜘蛛使者又有兩人身負重傷。情況危急,迫在眉睫,龍符藏珍依然毫無跡象可尋。

突然,遠山裡升起數響火箭,碧綠的光華透過層層濃霧。這時蜘蛛宮主人由長窗下望,發出一聲朗朗大笑聲:

“紅鷹主教,你再不走,等我綠旗壇下各位高手到達之時,可就沒有你的機會了!”紅鷹教主猛攻幾招,身形疾退七尺,沉聲冷笑道:

“蜘蛛宮主人,你也不用猖狂,你如再不讓我上去,可別怨我要用震天梭把這鼓樓毀掉!”

人寰一怪在下面應聲大笑道:

“那你還想得到龍符藏珍麼?我看你還是慢慢想清楚之後下手不遲!”

紅鷹教主來此做甚?還不就是為了龍符藏珍?得失兩難,使得他上下不定。

陣陣東風,吹散了滿山雲霧,捲起了西天殘霞。混戰停止了,場中人在沉默裡僵持,雖然劍拔弩張,但這僵持的局面依然沒有打開。

空氣迫人難耐,但圍繞在山頭上的雲霧,卻突然開朗了。為什麼在夕陽西下的薄暮時分,山頭上的雲霧反而會消散?這是這座孤峰的特有現象?

鼓樓中的江雨舟,突然感到心頭一動,他覺得這情形有點兒特殊,想到昨晚薄暮時分也是這般影象。

突然,一抹昏黃的餘暉,由那隻特大的方窗射入,照著沉思中的蜘蛛宮主人,把他那修長的人影,投射在牆壁上。

江雨舟雙目一亮,突然轉過身形,緊盯著那隻雕有游龍的玉石窗欄,發出一聲驚叫:

“啊!原來……”蜘蛛宮主人猛地回身出掌,快若雷電般抓住江雨舟手腕脈門,沉聲大喝道:

“楚江天,難道你已看出此樓的秘密了?”

江雨舟因經驗不足,一時驚喜忘形,手腕立被蜘蛛官主人抓住,聞言正待……

突然,樓下傳來紅鷹教主的一聲長笑:

“蜘蛛宮主人,你既不肯讓我上去,乾脆你也別下來了!”信手一抖,一線紅光,直奔鼓樓。

蜘蛛宮主人神色立變,大喝一聲:

“快走!”話聲未畢,已由方窗中電射而出。

江雨舟接踵而來,橫空疾下。二人身形快愈閃電奔雷,轉眼射出七丈。

就在二人剛剛落地之瞬間,耳聞一聲驚天巨震,瓦石亂飛,塵煙四起,震天梭強勁絕倫的威力下,鼓樓坍了下來。

紅鷹教主一擊未成,眼見蜘蛛官主人死裡逃生,不由心頭驚惶萬分,連退三步。

蜘蛛宮主人向他冷笑一聲。紅鷹教主心旌搖搖,雙掌蓄氣,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生死之戰。可是,蜘蛛宮主人一聲冷笑過後,卻突然轉過臉去,對著江雨舟沉聲說道:

“楚小俠,既然閣下業已發現龍符藏珍,就請趕快說出來。”他話音一落,場中驚咦連聲,人影飄動,全向江雨舟圍了過來。

江雨舟向四周掃視一眼,沉聲說道:

“龍符藏珍的秘密,全在鼓樓那扇巨大的窗子上……”

他話聲未畢,立見黑影閃動,兩名紅鷹教下高手,已如電射星飛,直向那傾頹鼓樓的瓦礫之中撲去。

這兩人一時斷音取意,不變事非,頓時全局大亂,在場之人,俱都誤認龍符藏珍就在那被炸燬鼓樓之中,唯恐一步落後被別人捷足先得。

瘦無常率先而起,摔手一掌,就向那兩名紅鷹教高手擊去。

勁風疾卷,兩名紅鷹教高手被他震出五步。

他正待俯身檢視,第二條人影又至。

人寰一怪凌空飛起,桀桀怪笑聲中,雙掌直向瘦無常拍下。

但見砂石亂飛,人影搖晃。

枯竹老教主與蜘蛛宮主人,跟蹤而至,四掌閃閃,袖風生浪,勁風狂濤,卷得沙石亂飛。

瘦無常、人寰一怪,已被迫出瓦礫場中。眾人心神一愕,蜘蛛宮主人橫掌一推,正奔枯竹老教主。

枯竹老教主雙掌與他一接,也被震出三步。

蜘蛛宮主人雙目四下一掃,沉聲大吼道:

“你休想活過今天!”

瘦無常怒吼一聲:

“蜘蛛宮主人,你怎不守信用?哼,我偏不信,看你能把我怎樣?”

身形一晃,直向瓦礫中衝去。

一人領先,百人跟蹤。

枯竹老教主、人寰一怪、紅鷹教主、鐵笛追風柴一飛,彼此互視一眼,同時腳步一錯……

蜘蛛宮主人見狀雙目一瞪,傲嘯凌雲,嘯聲一落抖手腕直拍瘦無常。

瘦無常雙掌一揚,飛快地迎了上去。

突然,蜘蛛宮主人手裡飄出萬縷銀絲,如同寒濤怒卷,駭浪驚翻。

眾人惶駭莫名地驚呼一聲:

“蛛絲掌!”,

人影疾晃,不約而同的退後數步。

蜘蛛宮主人雙目冷芒四射,嘿嘿怪笑道:

“誰還想得龍符藏珍的,出來!”

眾人默默相視,誰也不敢擅越雷池。

蜘蛛宮主人傲氣凌人地冷笑一聲:

“本宮紅旗壇下使者過來,替我在瓦礫中詳細搜索一番!”

四條人影,應聲飛了過去,立即俯身在瓦礫中搜索起來。

在場之人見狀腳步一上。

蜘蛛宮主人冷哼一聲,眾人又都不約而同地退了回來。

那四名蜘蛛使者翻動瓦礫逐寸搜索。

人寰一怪情急智生,向眾人交換一下眼色,立即沉聲喝道:

“蜘蛛官主人,你可小心眾怒難犯!”

他話聲一落,四外群豪,頓時發出一陣冷笑。

蜘蛛宮主人雙目閃動,仰面狂笑道:

“聞公久,你以為憑你們幾個聯手之力,就足以與本宮相抗了麼?”’

人寰一怪冷哼一聲道:

“你認為不夠麼?”

蜘蛛宮主人雙目一瞪,厲聲喝道:

“你們轉過臉去瞧瞧……”

眾人應聲轉過臉去,雙目所及,頓時心頭一悸。

夕陽西下,繁星未現,孤蜂上愁雲再起,慘霧重生,就在那愁雲慘霧之中,此時現出數十名身著披風的蜘蛛使者,分由四面八方緩緩迫來。

場中人惶駭不已!

蜘蛛宮主人仰面狂笑;笑聲如裂金石,充滿了得意之態。

他狂笑方歇,突然濃霧中傳來一聲冷哼。

蜘蛛宮主人雙目怒瞪,鬃飄髭動,沉聲大喝道:

“來的是哪路朋友?”

濃霧中傳來一聲桀桀怪笑:

“渤海樓三奇,江湖小卒,難怪你蜘蛛宮主人不識。”

怪聲落處,濃霧中現出一名紅袍朱履老頭,後跟著四名身形奇矮之人,一搖一擺地大步而來。

要知渤海珊湖島,翻天怪客樓三奇,在武林中之威望紅透了半邊長天,江湖宵小聞名喪膽,此時他猝然出現,場中人不覺一怔。

就在這緊張的空氣中,突聞暴喝一聲,兩名蜘蛛使者飛身而起,直向翻天怪客樓三奇撲到。

翻天怪客冷哼一聲,身後跟隨的四名矮人,已有兩人應聲而起,袖中寒光如練,直向兩名撲來的蜘蛛使者射去。

蜘蛛宮主人神色一怔,突然大喝一聲:

“綠旗壇弟子退下,讓樓大俠進來!”

就在這剎那之間,兩名蜘蛛使者收招疾退。

翻天怪客率領著四名矮人,轉眼來至當場,雙目一亮,嘿嘿怪笑道:

“人言蜘蛛宮主人雄才大略,崛起武林之後,使天下群雄黯然失色,今日一見……”

蜘蛛宮主人沉聲說道:。

“閣下以為如何?”

翻天怪客樓三奇嘿嘿冷笑道:

“言過其實,令人齒寒……”

話聲一出,群雄相顧愕然,兩名蜘蛛使者大喝一聲,射星般撲了過去。

翻天怪客單掌一反,閃電般拍出兩股勁風。

轟,轟,兩聲過後,兩名蜘蛛使者同被震退。

人影連晃,十多名蜘蛛使者不約而同地挺身而出。

蜘蛛宮主人雙掌一擺,沉聲說道:

“退下!”

蜘蛛使者應聲倒退,蜘蛛宮主人臉色深沉地說道:

“樓兄以為老朽名過其實,但不知何所見而云?”

翻天怪客嘿嘿大笑:

“請問你蜘蛛宮這般使者,在瓦礫堆中找的什麼?”

“哼!閣下這不是明知故問麼?龍符藏寶,聲動武林,難道你翻天怪客就沒聽人說過?”

“呵呵,龍符藏寶,聲動武林,可是,是誰告訴你那東西藏在這瓦

礫之中?”

蜘蛛宮主人心中一動,猛回頭,但見雲封峽谷,霧繞青峰,哪還有江雨舟的影子?

蜘蛛宮主人臉色一變,沉聲大喝道:

“綠旗壇下弟子,沒有本主人之命,為何讓人擅離此峰?”

四周應聲高呼:

“啟稟主人,屬下等到達之後無人離開!”

蜘蛛宮主人戒律甚嚴,他那班使者絕對不敢虛語。

可是,既然沒人離開,那自稱楚江天的蒙面人怎麼不見呢?

場中一片沉靜,百十道目光如同冷電一般,在山頭上反覆搜索,一個個臉上充滿了驚異之色。

江雨舟果真離開此峰了麼?沒有!那麼,他究竟哪裡去了呢?

這事得先由鼓樓上說起。

江雨舟眼見靠西側長窗中透進了一抹殘陽,把蜘蛛宮主人的身影投射在石壁之上,頓時心中一動,霍地轉過臉來。

殘陽餘暉,透過西側長窗,照射在東面那隻雕花窗欞上,使窗欞上的游龍陰影,倒射在樓下十多丈外的一口井欄上。

“游龍戲水入清流”,這一句苦思不透的龍符第四訣,至此不辨而明,因此江雨舟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歡呼。

江雨舟和蜘蛛宮主人逃出鼓樓之後,他本想把自己參透的秘密,毫不保留地,公諸於在場之人。

怎奈眾人貪心大熾,未等他把話說完,就引起了生死之戰。

他目睹此情,立即改變了心意,就在眾人全心放在那塌毀的鼓樓上時,驀地身形一影,直向井邊欺去。

這口井雖然飽經風霜,但四周石欄依然完好,尤其是井內潮溼,壁上生滿了藤蔓之類的植物,不難攀援而下。

濃霧瀰漫,眾人全心放在龍符藏珍上,誰也沒有注意到江雨舟的行動。

他攀騰而下,轉眼就是數丈,但低頭下望,依然黑洞洞不見其底,

似乎這口井開鑿之初,根本就沒有打算汲水使用。

愈往下行,井壁上藤蔓愈稀,下降愈亦困難,但就在此時,井底喇卻隱約傳來沙沙水聲。井中之水,怎會發出這沙沙之聲,難道……就在他心中遲疑之際,驀聞頭頂上一聲大喝,有條人影,如同射星般墜了下來,他心下一驚,那黑影已擦身而過,雖然井下黑暗異常,但仍可辨出是一條人影無疑。

剎那之間,便聽到砰地一聲,似乎那人已跌入水中,由那聲音判斷,下面與他相距最多不會超過十丈。

就在此時,頭頂上又傳來連聲叱喝,慘號聲中,黑影連翩而下。

井中本就狹小,此時兩條人影一齊下落,江雨舟頓感閃躲無地,眼看那兩條人影墜向頂門,情不自禁地反掌一推。

那兩人落下時似已身負重創,此時再被他剛猛的勁氣一撣,頓時悶哼一聲,又被憑空托起十來尺。。

江雨舟一掌攻出,身體也失去了平穩,在嗡嗡之回聲中直向井底墮去。

身入水中,腳下一輕,立即順流而下。

等他掙扎著站直了身形,這才看清井底乃是一股暗流,水深齊胸,滔滔東下,仰首上望,一片墨黑。

他知道此時已在地洞之中,心下微微一怔,立即決定破斧沉舟之心,搜索著向前行去。

洞高丈餘,寬徑數尺,雖說他目光敏銳於異常人,但依然兩眼茫茫,五指難辨。

愈往前行,愈覺開朗,如此行約不多更次,突覺眼前一亮,猛抬頭,但見鉤月倒懸,繁星萬點,一縷幽香,透人鼻端。

凝目四視,水波盪漾,綠荷如蓋,月光下菡萏怒放,搖生姿態,四周峭壁插天,恰像是世外桃園。

江雨舟對景生情,心想:

有朝一日,我若能了清一生恩怨,情願終老斯土永久不出山!可惜的是……唉!

他長嘆之聲未落,身後人聲突起:

“聞大俠,這番你與樓三奇合作,不嫌失策麼?”

江雨舟心中一動,就聽人寰一怪聞公久的聲音笑道:

“事已如此,不得不爾,此次尋得龍符藏珍之後,你蜘蛛宮獨得一半,難道還不滿足麼?”

“另一半你敢擔保樓三奇會與你共享麼?”

“哈哈,此事故然無人敢於作保,可是,你蜘蛛宮會把龍符藏珍中的一半拱手相讓,誰又敢幹擔保呢?”

“聞公久,你再出言無狀,我可就不能客氣了!”

“哈哈,客氣與否,悉聽尊便,不過你得明白,憑你一個,絕對不是蒙面人物楚江天的對手!”

“哼,我蜘蛛宮一罈之主怕過誰來,今夜遇上那個小賊看我……”

江雨舟霍地轉過身來,沉聲大喝道:

“看你如何!”

這兩人於江雨舟相距僅有數十丈,聞聲不覺大怔,雙肩一晃,不約而同地齊退三步。

江雨舟雙目冷芒四射,緩步而進。

人寰一怪鬼眼亂轉一聲怪笑道:

“大壇主,你若真不敢出手,就請退下,讓我聞公久對付於他!”

蜘蛛宮那位綠旗壇主,聞言狂笑一聲:

“聞公久,你不用出言相激,本壇主難道還真怕這一個無名小卒不成?”

話聲未畢,立即飛身而起,直向江雨舟撲去。

江雨舟冷哼一聲,掌勢一探,五指疾扣對方肘上三處大穴。

他點穴之法,乃自嶺南大俠查彤處學來,雖未必臻精奧之境,但快速沉渾,尚在三尺開外,就覺勁氣嘶嘯迫人難耐。

蜘蛛宮綠旗壇主心下一震,陡地雙肩一縮,快若流星般攻出三掌,才算把這一招化去。

一招相接,雙方暗生警惕,江雨舟看出這蜘蛛宮一罈之主,武學

果真不凡,較之百杖翁與雲山人魔,的確又高一籌。

一聲怒吼,蜘蛛宮裡的綠旗壇主又復拔身而起,雙臂迴環,以凋掃千軍之勢,剎那間猛推五掌。

勁氣狂風,排空激盪,水花四射,洶湧而來,威勢嚇人至極。

江雨舟哈哈一聲大笑,猛聚七成真力,右掌迎面三掌,左手追蹤而上,凝聚體內陰寒之氣,猛由掌風中點了過去。

他三掌拍出之後,立即波濤倒卷,駭流頻翻,水花沖天而起。

蜘蛛宮綠旗壇主不由得雙肩一晃,腳下差點拿樁不穩。

就在他心凜神駭之際,江雨舟左掌激射而來的陰寒之氣,又已嘶嘯而至,頓時心頭一陣奇寒,機伶伶打個冷顫。

不過他身為蜘蛛宮一罈之主,確實也有過人之處,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驀地大吼一聲,翻身倒躍八尺。

指過風息,三丈方圓內的一片碧波,已變成晶瑩如鏡的堅冰。

江雨舟冷笑一聲,欺身直進,如同長空星落,撲向蜘蛛宮裡的綠旗壇主。

那位綠旗壇主,原本存身在兩叢菡萏怒放的新荷之間,誰知他身形落下,卻已頓失蹤影。

他決不相信蜘蛛宮裡的綠旗壇主,能有這快的身形,雙臂一振,腳點荷花,向左橫飄三丈。

果然,就在他二次騰身之際,右前方八步之處現出了一條人影。

可是這人並非蜘蛛宮裡的綠旗壇主,乃是那又奸又滑的人寰一怪闖公久。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11:59


第十八章 鬼谷遺書

剎那間,江雨舟突然醒悟,原來人寰一怪挑撥自己與那綠旗壇主相搏之後,他卻趁機獨進,妄想獨得龍符藏珍。

江雨舟一念及此,頓時冷笑一聲反掌一揮,橫空擊了過去。

八步之距,並不算遠,誰知他一掌擊出,雖見水波輕蕩,綠荷搖晃,人寰一怪足點荷葉,翹首四望,兀自如同未見一般。

他心中一陣驚奇,陡地腳下欺進,雙掌倏翻。

誰知他身形才動,突然眼前一花,頓失人寰一怪蹤影,腳步一沉,撲通一聲,落人塘水之中。

憑他功力,足點荷葉當可進退自如,怎會失足落水呢?人影衝宵,二次騰身,看準左前方一片其大如盤的荷葉落去。

誰知事情大出意外,雙足落處,竟然又差三尺,身形一沉,依然落入水中。

這一次,江雨舟立即感到情形有異,驚愕中四下一看,終見平湖十里,燈火萬家,不但蜘蛛宮裡的綠旗壇主人寰一怪不見,就連前見的四周峭壁,亦在如銀月色中淡然消逝。

這是怎麼回事?湖水中哪來這多人家?

江雨舟心中一陣猶疑,正想趨前看個究竟,突聞耳畔又傳來一陣撲通之聲,雙目過處,只見人寰一怪如同沒頭蒼蠅一般,在水中東衝西闖,圍著一片綠荷在來回打轉。

江雨舟至此突然醒悟,知道這塘中荷花定有原因,連忙定下心神,仔細端詳。

他心神一定,景象立變,萬家燈火,僅止是水中倒映的繁星,叢叢綠荷,似均有無限玄機。

錯綜複雜之中,隱有脈胳可尋,不過一時之間,卻又無法參透。

夜風輕指,幽香暗送。

江雨舟飢餐蓮實,渴飲清泉,曾幾何時,已是月落星沉,朝霞初上

的黎明,一線契機,在他心中倏忽升起。

縹渺飄忽之中,他終於參透其中奧妙!

原來塘中荷陣,竟與第一方龍符背後的花紋一模一樣,初看一無

異處,骨子裡卻大有奧妙,幸而他當初曾把那方龍符反覆把玩,要不

然此時龍符已入南王太子之手,他今天如何還能脫身?

思量中不覺心下一寒,飛快地拔身落上一枝綠荷按著參透的秘密,試探著向前行去。

左三右六,前四後五,欲進先退,欲前故後,不消盞茶時分業已登上彼巖。

反身細視,不由心中大愕。

原來這片荷池,僅不過百丈方圓,人寰一怪與蜘蛛宮那位綠旗壇一主,此時沿著池邊逐欲出門。

就在此時,突聞人聲嘈雜,荷池對岸出現了十多條人影,領先兩人,一是蜘蛛宮主人,另一個則是威震北國的韋震川。

江雨舟神情一愣,立聞蜘蛛宮主人縱聲大笑道:

“韋大俠既對那方龍符熟記在心,就請領頭前行如何?”

北霸韋震川哈哈大笑道:

“你蜘蛛宮主人既然信得過我,老朽就先行一步了!”

騰身而起,半空中身法一變,陡地向左橫移三尺,恰像是巨鳥穿雲,輕飄登上一枝綠荷。

功力之純,令人歎為觀止。

蜘蛛宮主人長嘯聲中,跟蹤而起,身法之妙,也不在北霸之下。

江雨舟正覺出神之際,十多條人影業已進進退退直向這邊行來。

他心頭一動,連忙向身後打量。

雙目過處,但見怪石林立,恍如青山萬點,巨嶺十條,分明又是一座石陣,前車之鑑,哪裡還敢亂闖,身形一縮,就勢隱入一叢野革之中。

就這轉眼工夫,北霸韋震川已與蜘蛛宮主人同時渡過荷池,不過他兩人手中,此時各提著一個落湯雞似的人影。

江雨舟入眼就知蜘蛛官主人手中提的是他屬下綠旗壇主,北霸韋震川手中,則正是那夜在霸王莊中逞兇的人寰一怪聞公久。

聞公久似乎知道落在北霸手中,不會輕易放過他,身形剛一登岸,突然雙掌一圈,猛凝全身真力,直向北霸胸前碰去。

那夜在霸王莊中,江雨舟曾親眼見北霸韋震川在這人手下吃虧,此時事出意外,韋震川豈不……

誰知他驚惶未已,驀聞北霸冷哼一聲,上體微微一仰,左足閃電般踢了出去。

聞公久應聲而起,摔出八尺。

韋震川冷笑一聲:

“聞公久,你若以為當日之事錯在老夫,儘可休息一會兒,待你功力恢復後再戰不遲!”

北霸韋震川功力之強,似乎與那日有天地之差,這已令江雨舟大為驚異,及至他這一段話說完,更令江雨舟讚佩不已。

就在此時,那十多條人影俱已跟蹤而來,其中有鐵笛追風柴一飛,枯竹老教主,以及紅鷹教主與翻天怪客樓三奇等人。

這幾人身形一定,翻天怪客立即桀桀大笑道:

“蜘蛛官主人,既然北霸韋大俠已領眾人渡過第一關,此時可該看你的啦!”

蜘蛛官主人嘿嘿詭笑:

“樓大俠如此看得起我,那是老朽無上榮幸!”

話聲中轉向身後跟隨的幾名蜘蛛使者,沉聲喝道:

“這就是我對你們說的亂石和合陣,你們要小心地送各位出陣才是!”

翻天怪客陰陰一笑:

“盛情心領了,請吧!”

蜘蛛宮主人嘴角上再一次露出一絲詭笑,飛快地前行三步,然嗣右閃三尺,左晃六步,足點石塊,飄飄而過。

江雨舟留心細看,只見蜘蛛宮主人行過一半,北霸韋震川,鐵菌追風柴一飛,以及紅鷹教主這才跟蹤而進。

最後輪到枯竹老教主,其餘六人則同時撲向翻天怪客。

翻天怪客狂笑一聲:

“來得好,老夫早就等著你了!”

剎那間掌勢如風,拍六掌。

他以一當六,雖被震退數步,但首當其衝的一名蜘蛛使者,竟被他一擊而中,噴血身亡。

翻天怪客狂笑聲中,身形再起。

突然,那位綠旗壇主一躍入陣,反腕出招,向翻天怪客撲出一片冷風。

陣中變化,蜘蛛使者遠較翻天怪客熟悉,此時聯手合擊,威勢更加不同凡響,不出十合,翻天怪客業已連現危機。

江雨舟見此景象,就知蜘蛛宮主人早有陰謀,似乎在未到巫山以前,已把自己所知幾方龍符上的秘密,向所屬詳為解說過,準備殲滅群雄獨取龍符藏珍。

就在此時,綠旗壇主突然狂笑一聲,奇詭絕奧地拍出三掌。

翻天怪客飛掌拒敵之際,另五名蜘蛛使者同時撲到。

勁風狂嘯,寒濤激盪,翻天怪客樓三奇勉強攻出五掌,背後三處大穴,業已完全罩入綠旗壇主的掌影之中。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江雨舟突然橫空而來,反手一掌,把蜘蛛宮裡的綠旗壇主震退三步。

翻天怪客就勢出手,把鄰近二名使者擊斃,然後大喝一聲:

“快走,再遲一步,寶物就人蜘蛛老鬼的囊中了。”

人影唰唰,翻天怪客領先,江雨舟殿後,枯竹老教主居中,按著北

葫和蜘蛛宮主人前行的路徑如飛而去。

超過了這座亂石和合陣,前面是一片竹林,但見修篁萬竿,臨風搖擺,翠竹梢頭,人影亂竄。

蜘蛛宮主人哈哈朗笑,掌攻鐵笛追風柴一飛,腳下一挑,直撲紅鷹教主,北霸韋震川雙掌交揮,力擋蜘蛛宮主人凌厲的攻勢。

以三敵一,照理說,蜘蛛官主人必敗無疑,可是北霸等人對陣勢不熟,進退攻守,往往坐失良機,因此反而處處受制。

江雨舟默視良久,心中忽有所悟,頓時長嘯一聲,震驚而起。

他行動飄忽,踏竹而行,隱含符節,看得蜘蛛宮主人心下一愕。

江雨舟行同未見,剎那間穿林而過。

竹林之後,即是一面峭壁,壁下有一巨大石門,苔痕斑駁,顯見得其年代久遠。

蜘蛛宮主人眼見得江雨舟電射而去,頓時心中大驚,當下再也顧不了清除異己,長嘯聲中,飛縱八步,雙掌一推,直向江雨舟背心印下。

蜘蛛宮主人一掌擊下,江雨舟大笑連聲,猛向石門中飛去,他動作奇快無比,但見人影一閃而沒。

四段龍符背後的陣勢,前三段外看奧妙無比,但一經拆穿,立如手掌觀紋毫無異處,可是這深藏在山中的一段,初視似極簡單,但卻步步機關,重重埋伏,較之僅用幻象擾人的荷池、亂石、修篁等陣,簡直有天地之差。

江雨舟身入其中,突聞呼地一聲,一塊巨石,當頭壓下。

驚愕在雙掌一託,誰知這塊巨石重於千鈞,託在手中,直如泰山般沉,使得他氣血翻湧,兩眼金星亂冒。

就在他進退兩難之際,蜘蛛宮主人已至身後,只聽一聲陰沉沉地冷笑道:

“楚江天,勞你開路,恕我先行一步了!”

身形一晃,由江雨舟身側緩步而過,然後嘿嘿詭笑一聲,反掌疾點江雨舟胸前三處大穴。

江雨舟心下一驚,頓時真力一散,巨石疾落三寸。

蜘蛛宮主人見狀又是一聲詭笑:

“楚江天,在你未死之前,老夫得看看你究竟是誰?”

江雨舟此時兩手如託泰山,哪還有閃躲之力,眼見蜘蛛宮主人螭影一晃,已把他蒙面之物扯下。

江雨舟真容一露,蜘蛛宮主人突然滿面驚愕地連退三步,戟指大喝道:

“你……你是……你是誰?”

他話音落處,突然掌勢一分,又向江雨舟胸前點到。

就在江雨舟閃拒兩難之際,北霸韋震川已晃身而人,呼地一掌,直向蜘蛛宮主人劈到。

蜘蛛宮主人身形一撤,回攻三招。

韋震川一面拒敵,一面沉聲大喝道:

“樓老怪,你既然想得龍符藏寶,怎還不趕快進來救人!”

石洞外人影連晃,一串怪笑,電掠而來。

江雨舟但覺手中一輕,就聽翻天怪客樓三奇大喝一聲:

“走!”

撤掌飄身,巨石憑空墜下,石洞中嗡嗡迴響一片墨黑。

就在這剎那間,北霸韋震川與蜘蛛宮主人身形已至,只聽一陣軋軋之聲過後,蜘蛛宮主人放聲長笑道:

“樓三奇,你既想得龍符藏珍,怎還不趕快進來?”

樓三奇沉哼一聲:

“蜘蛛老鬼,我急什麼,難道你還能不出來麼?”

“哈哈,我若出來,憑你還能攔得住麼?”

“嘿,你可不要忘了楚少俠!”

“呵呵,乳臭小兒,何堪一擊!”

江雨舟身形一動,就向發聲處行去。

翻天怪客樓三奇橫手一攔,沉聲說道:

“少俠且慢!”

“怎樣?”

“千萬不要中了老鬼激將之計!”

江雨舟沉聲一笑:

“韋大俠陷身危機,縱然他不用激將之計,我……楚江天又豈能袖手旁觀!”

昂首跨步,向前行去。

翻天怪客樓三奇微微一怔,也緊跟著向前欺進。

洞中伸手不見五指,憑江雨舟的目力,也僅能看到一片模糊,二入轉眼深入十丈,突然,一縷尖風,急襲而來。

江雨舟叱喝一聲,反腕出掌連欺三步。

一聲冷笑聲中,夾雜著衣袂飄風之聲,向左電掠而過。

江雨舟一掌護胸,一掌開道,緊隨身後趕了下去。

腳下剛剛跨出三步,身後又是一陣亂響,江雨舟回身一摸,通路竟就在這剎那間,又被巨石堵死。

不過他機警無比,心下一橫,立即轉身出掌。

果然,他掌勢推出,立即碰上一股疾襲而來的柔風。

一聲巨響,江雨舟雙肩搖晃,石洞中嗡然不絕。

一招剛過,第二招緊接而來,但聞掌風怒吼,勁氣狂湧,排空而來。

江雨舟聽風辨位,也在指顧問還攻三掌。

通道高僅丈餘,寬才八尺,二人出手不離人身大穴,勁力之純,實在令人歎為觀止。

十招過後,雙方似均不敢大意,各自斂氣凝神蓄勢以待。

一陣沉寂之後,對面人影連聲說道:

“蜘蛛宮主人,拳掌上功夫韋震川業已領教,不知你還有別的絕著沒有!”

江雨舟聽得一怔:

“你……啊,韋大俠,在下……楚江天!”

這兩人俱都把對方當成了蜘蛛宮主人,此時揭穿之後,不由同時

冷哼一聲,江雨舟仰面發出一聲長嘯,厲聲大喝道:

“蜘蛛老賊,想不到你這樣卑鄙,有膽量的滾出來!”

蜘蛛宮主人的聲音由遠處傳來:

“楚江天,有膽量不會進來麼?”

江雨舟冷哼一聲,由韋震川身側疾閃而過,步履篤篤,直向通通深處而去。

連經三處轉折,突然,眼前透出一線微光。

江雨舟疾趕數步,已至一間石室之中,只見四壁晶瑩,上嵌巨珠,寒光閃閃,奪目生輝。正覺心中詫異耳畔再次傳來蜘蛛宮主人的冷笑:

“楚江天,這間石室乃是人間地獄,你自己闖進去可怨不得別人!”

江雨舟心中一驚,回身再看時,立即發現來路已斷,剎那間明珠全隱,泉水倒流,沙沙之聲不絕於耳。

未容他回過意來,水勢已至膝下。仰望室頂,明珠隱去之後,現出了數十個圓孔,滔滔濁水,正由那些圓孔中疾瀉而下。

石室外,這時響起蜘蛛官主人的怪笑:

“楚江天,龍符藏珍,武林瑰寶,唯有德者……”話聲未畢,突然變聲大喝道:

“誰!”

沉渾佛號,應聲而起:

“阿彌陀佛,老僧晚來一步,差點兒沒趕上這場盛會!”

蜘蛛宮主人似已看清了來人是誰,只聽他嘿嘿奸笑道:

“啊!想不到是班達大喇嘛,不過,大喇嘛雖然有緣,四方龍符得見其三,穿過了荷塘,瓦石,以及那萬千修竹,可是這鬼谷藏珍洞中機關重重……”

他似乎意在勸止班達喇嘛,誰知話聲未落,班達喇嘛已縱聲怪笑道:

“蜘蛛施主,你可知這藏珍洞裡機關,並非你一個知道麼?”

“難道你還知道不成?”

“老朽雖然不知,這位施主卻明白得很!”

“紅鷹教主!你?哼!是你領他們進來的麼?”

“不錯!是我怎樣?”

蜘蛛宮主人怒笑一聲:

“好,好,我想領教你幾招絕學!”

話音落處,突聞轟轟連響,似乎蜘蛛宮主已經出手。班達喇嘛狂吼一聲:

“蜘蛛施主,你要較量的話老僧奉陪!”

石室外沉雷爆起,嗡聲大震,顯見二人拼鬥正烈。

紅鷹教主怎識這藏珍洞裡的機關?

那是因為他曾在鬼谷號中,搶走記有這個洞中秘密的龍符。

可是,自從烈焰天堂之後,他不是已把那方龍符交回自己了麼!

江雨舟心頭一陣狂跳,飛快地取出那方龍符。

龍符背後,雕滿了含義深奧的花紋,他尚沒有來得及細看,石室中水勢已至頸下。

要想生離這間石室,非由龍符上下功夫不可!

江雨舟把全力,俱都放在龍符背後的花紋上,可是,一時之間卻找不到這間石室的秘密。

水勢逐漸上升,轉眼超過了下顎,江雨舟只得墊起腳尖。

漸漸地,水勢到了唇邊,江雨舟無可奈何地仰起臉來。

一線曙光,出現腦際,他似乎找出了……

但時機緊迫,竟使他無暇細思。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真有一刻千金之感。

他失望地嘆息一聲。

突然,一線希望,飛快地在他腦海中出現,只見他單掌伸出水面,閃電般一陣搖晃嘶嘶冷風透指而出。

石室頂端,明珠隱去後現出的孔穴,轉眼全被堅冰封閉,水源斷絕,上漲之勢立停。

江雨舟透出一口長氣,緩緩地舉起那方龍符。

他在石室濁水中仔細推敲,這座鬼谷藏珍洞裡卻有了更大的變化,因為紅鷹教主啟開了封閉洞口的巨石之後,那一班候立在洞外的武林人物,眼見他與班達喇嘛走了進去,因此略事猶豫,立即一擁而人。

鐵笛追風柴一飛快步急趨,蜘蛛宮綠旗壇主在身後緊跟,這夥人共有十來個,魚貫而行,不久,進人一間敞廳。

這間敞廳佔地極廣,下以青石鋪砌,頂用白玉雕成,四壁俱是六尺見方的巨石挨次排列,雖顯很雄偉堂皇,但卻有一股陰森迫人之氣。

眾人身入其間,突然聽到一聲冷喝:

“各位難道都不想活了麼?”

身形一退十多條人影同時抬起頭來,只聞軋軋兩聲,左壁中間兩方巨石,倏地往外一分,現出一條寬約兩步的通道。

嘿嘿冷笑聲中,蜘蛛宮主人緩步而出。

那位蜘蛛宮的綠旗壇主,見狀大喝一聲,反手就向枯竹教主劈去。

枯竹教主沉哼一聲,圈臂出掌,另外四名蜘蛛使者立即身形晃動,分向鐵笛追風柴一飛與後到的人寰一怪聞公久撲去。

眼看蜘蛛宮主人佔盡優勢,但突然間人影連閃,翻天怪客樓三奇、北霸韋震川由敝廳外一閃而人。

蜘蛛宮主人臉色一沉,翻天怪客縱聲狂笑道:

“蜘蛛老鬼,你想倚多為勝麼?”

回聲激盪未已,掌勢業已電閃而出,呼呼兩響,頓把攻向鐵笛追風的蜘蛛使者震翻八步。

強弱易勢,著眼即知。

蜘蛛宮主人心念一轉,狡計立生,只聽他陰陰一笑:

“本宮使者退下,讓我親自來領教樓大俠的絕學!”

翻天怪客嘿嘿冷笑,眼看著蜘蛛宮綠旗壇主及四名使者退下,突

然心中一動,正待出手阻擋,北霸韋震川正飄身疾起。

蜘蛛宮主人突然狂笑一聲:

“韋大俠,你此刻阻擋,不嫌遲了麼?”

話聲未畢,驀地身形一縮,但聞嘭地一聲一方巨大青石,快如奔馬般向韋震川撞到。

北霸韋震川雙掌全力一推,但覺心頭一震,那方巨石緩了一緩,韋震川順勢退出七尺。

巨石雖停,韋震川自己心頭狂跳不已。

蜘蛛宮主人陰陰冷笑一聲:

“各位如肯歸順我蜘蛛宮,一切均作罷論,假如妄想螳臂擋車,哼哼,那就休想生離此地!”

鐵笛追風柴一飛怒笑一聲:

“蜘蛛老賊,你這話我就不信!”

鐵笛一領,尖風嘶嘯,直向蜘蛛宮主人點到。

柴一飛全神貫注由前面衝過來的巨石,卻不料鬼谷藏珍洞裡危機重重,千變萬化,身形剛剛欺出八步。

突然,蜘蛛宮主人怒喝一聲:

“柴一飛,既然你急著找死,我就成全你了!”

轟地一聲巨響,如同天塌地陷一般,那晶瑩潔白的洞頂中間,一塊經丈方圓的巨石突然凌空壓下。

鐵笛追風柴一飛閃躲不及,但聞一聲刺耳慘號,血花四濺,腥風觸鼻。

巨石緩緩升起,敞廳中多出一堆肉泥,群豪相顧失色。

韋震川沉喝一聲:

“蜘蛛宮主人,你用這陰險殘酷的手段,不嫌有失江湖道義麼?”

蜘蛛宮主人陰陰一笑:

“韋大俠,他誤觸本洞機關能怪哪個?”

“剛剛你宮幾位使者由這同一路線上走過,怎會安然無恙。”

“我豈能眼看本宮弟子走上死路!”

“這麼說來,不是你宮之人,你就眼看他們走上死路了麼?”

“假如各位不歸附本宮,那就恕我管不著了!”

北霸韋震川雙目一瞪,沉聲怒笑道:

“蜘蛛宮主人,既然如此,老朽今日情願血濺五步,也要和你一搏!”

蜘蛛宮主人冷笑一聲:

“韋震川,此地可不是你耍拳弄腿的地方,再行三步,就是一處極厲害的機關,你到時粉身碎骨,可別怨我言之不顧!”

韋震川大喝一聲: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老夫不領你這份虛情假意!”

晃肩跨步,直欺而上。

蜘蛛宮主人自得那幾方龍符秘密之後,曾經數日苦研,對洞中機關早已瞭如指掌,眼看韋震川再進一步,就要……

可是,事情大出他意料之外,只見韋震川分明已踏上洞中機關,但他預期的慘劇並未發生。

他心頭一震,北霸韋震川震撼武林的無影腿業已閃電飛來,勁風呼嘯,狂濤迫人難耐。

事出意外,這一腳差點兒踢中。

總算他見機及時,倉促間身形一躬,掌出“立鳥劃沙”,猛向北霸腳腕上切下。

此招一出,韋震川突然驚呼一聲,腳下一墊,向後猛退三尺。目注蜘蛛宮主人滿面詫色道:

“你……你這一招……”

蜘蛛宮主人臉色一變,不過他城府甚深,一變之後,立即恢復常態,陰森森地笑道:

“我這一招‘立鳥劃沙’使得不夠到地,你多包涵!”

韋震川冷哼一聲:

“蜘蛛宮主人,你這是‘立鳥劃沙’麼?老朽還想見識見識!”

雙肩一晃,左足原式不變地踢了過去。

蜘蛛宮主人沉笑一聲:

“韋大俠既想指教,請稍候片刻,我再慢慢地奉陪!”

話聲中陡向左側欺進八步,雙掌在石壁上輕輕一掃,但聞“譁”地一聲,壁上立即裂開一條石縫。

石縫中現出兩條人影,一是紅鷹教主,一是班達喇嘛。

原來蜘蛛宮主人擺脫二人糾纏之後,來到了這座敞廳之外,紅鷹教主與班達喇嘛也趕到了敞廳的另一端。

紅鷹教主眼見北霸欺身出招,突然心中一動,暗忖:

此時熟悉洞中機關之人,唯有蜘蛛宮主人與我,若能把他除去

他這樣一想,飛快地尋到壁上機關,悄悄地把韋震川身前陷井關閉。

他原以為韋震川一擊之下,會把蜘蛛宮主人擊斃,誰知蜘蛛宮主人固然事出意外,北霸也因心存顧忌,不敢全力施為,以至功虧一簣。

那奸狡絕倫的蜘蛛宮主人,驚愕中心念一轉,就知道定是紅鷹教主在暗中弄鬼,因此在韋震川二次出招之時,他竟舍彼就此,一掌打開了壁間另一暗道。

果不其然,紅鷹教主正立在暗道之中。

蜘蛛宮主人知道群豪畢集,蜘蛛宮成為眾矢之的,力量已感不足,唯一挽救的方法,只有擊斃紅鷹教主,然後利用洞中機關……

是以見面之後,一言不發突出奇招,一片如山掌影,猛向紅鷹教主罩下。

班達喇嘛見狀大驚,突然飛出一拳。

可是,這通道狹窄異常,他立身紅鷹教主之後,出拳哪裡還來得及,只聽一聲慘號過處,紅鷹教主滿口鮮血狂噴氣絕而亡。

班達喇嘛身形一長,變掌為抓,直指蜘蛛宮主人雙肩。

在場之人,誰都明白,若不趁此制住蜘蛛宮主人,今天就休想生離此地,只聽喝聲爆起,人影連晃。

韋震川飛腿疾踢。

枯竹教主翻掌猛進。

眼看蜘蛛宮主人被圈人掌風拳影之中,突然,十多把鋒利絕聳的劍刃閃電落下。

班達喇嘛雙肩一晃,兩掌疾收。

韋震川招式一沉,身形一轉,也飛快地穩了下來。

枯竹教主究竟差了一著,心神一怔,左手已被鋼刀斬落,只聽他慘哼一聲,立即熱血四射臉色大變。

蜘蛛宮主人就勢甩肩疾退,射星般倒躥八步,身形一晃,已進人先前通道之中,只見他雙眉上揚,嘿嘿詭笑道:

“各位如此看得起我,我哪能不回報一二,不過借花獻佛不成敬意尚望多多包涵!”

話聲一落,突然沉哼一聲。

石室中傳來一陣軋軋亂響,南北兩面石壁齊向當中湧來。

翻天怪客大喝一聲,正想……

但唰唰兩響,左右通道在剎那間一齊封閉。

石壁緩緩移動,敝廳漸漸縮小。

蜘蛛宮主人陰沉地笑聲,像是地獄裡的鬼號,聽得眾人心裡搖盪,頭皮發炸。

轉眼之間,這間敞廳已變成三尺來寬的狹道,眾人不約而同地大喝一聲,兩掌一齊分向兩邊推去。

這幾人用出畢生之力,果然石壁立被阻住。

可是,等眾人喘過氣來,蜘蛛宮主人詭笑又起。

“呵呵,看來這石壁機關,對諸位這些名動武林高人,確實無能為力呢?”

聲音一落,又是軋軋兩聲,哪裡還能阻擋得住。

枯竹老教主慘哼一聲,左臂傷口崩發,鮮血狂湧不已。

人寰一怪面色慘白,目注韋震川苦笑一聲:

“聞公久屢次冒犯,承蒙韋大俠不加怪罪……唉!”

韋震川雖處危境,依然朗朗大笑道:

“過去之事,聞兄還提它做甚?倒是韋震川早知今日,就不該浪費那一粒九鯉內丹了!假如我功力未復……哈哈!水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今日於各位同死,黃泉道上不怕寂寞了!”

話音一落,突聞哇地一聲,人寰一怪聞公久張口噴出一股血箭。

翻天怪客額上青筋亂跳,雙目赤焰四射。

班達喇嘛氣喘如牛,額角上汗珠如豆涔涔而上。

眼看這幾名武林怪傑,轉眼要葬身在鬼谷藏珍洞中。突然,一陣軋軋連聲中,兩面石壁驀地向兩側一分。

眾人神情一愕,突聞蜘蛛宮主人沉聲大喝道:

“楚江天,你還沒死麼?”

另一個深沉的聲音答道:

“我死了沒有,你若是人,就該看得出來!”

“哈哈,好,你有膽量跟我進去!”

“進去大可不必,這截石壁,就是真正藏寶之地,我倆何不進去一決雌雄,勝者得寶,敗者就自絕於此!”

“你怎知道這是藏寶之處?”

“你以為除你之外,天下就沒有第二人知道麼?”

蜘蛛宮主人一怔之後,哈哈大笑道:

“既然如此,老朽捨命陪君子,閣下先請!”

“口說無憑,我得請個見證!”

話聲落處,那條通道復開。眾人見外面除去蜘蛛宮主人與他那班嘍羅外,還有蒙面少年。

人寰一怪認出他正是前見的楚江天,不過此時蒙面黑沙已去,代之是一幅衣襟。

仇人見面,份外眼紅,翻天怪客冷哼一聲,揚掌就向蜘蛛宮主人劈去。

蜘蛛宮主人哈哈一笑:

“樓大俠真想動手,就請到那邊藏寶石室中來,何必急在一時呢!”

身形一晃,率先而去。

翻天怪客冷哼一聲,收手跟進。

江雨舟眼見眾人進人石室,陡然右手一探,疾劈門頂上一隻石雕龍頭。掌力著處,只聽整個洞中傳來了軋軋輕響。

江雨舟水窟歷險,已把全部機關悟透,知道門上這隻石雕龍頭就是此洞機關的總樞紐。

蜘蛛宮主人奸詐絕倫,與其在重重埋伏中和他相鬥,不如干脆毀去機關,用真正武學修為一決雌雄。

江雨舟破去了全洞機關,緩步入室,只見這藏寶之室寬廣數丈,四壁俱發出閃灼青輝,中間一座紫色高台,台上放著一隻六寸見方的盤龍玉盒,玉盒正中,鐫有“鬼谷遺書”四個硃紅篆書。

重寶誘人,數十道目光緊盯著玉盒,跌跌欲動貪心畢露。

終於,人寰一怪疾風躥起,五指一探,已把玉盒抓人掌中。

班達喇嘛見狀大喝一聲,呼地一掌劈了過去。

他這掌聚集畢生之力,轟地一聲,竟把人寰一怪震翻八步,雙目一瞪,噴血而亡,那隻玉盒,脫手飛出。

翻天怪客長嘯一聲,凌空而起,嗖地一聲,已把玉盒抓去。

他寶物入手,毫不遲疑,身形一翻,就向室外落去。

江雨舟知道群豪環伺,懷璧招災是必然,因此漠然卓立恍如未見。

枯竹教主雖有搶奪之心,怎奔左手新斷,欲動無力。

蜘蛛宮主人奸狡絕倫,一見江雨舟的神色,心中早已了悟,忙以眼色止住了行將出手的爪牙。

可是,眾人遲疑不肯出手,班達喇嘛卻不肯怠慢,他千里東來豈能徒勞往返,大喝一聲,雙掌飛出。

韋震川身居中原武林一方霸主,心中又是一番想法,他情願眼看著翻天怪客把寶物取走,也不肯讓它落入班達喇嘛之手。

剎那間,他冷哼一聲,閃電般踢出三腳。

班達喇嘛身形一縮,翻天怪客趁機飄出石室。

呼呼連響,只見班達喇嘛狂攻五掌,把韋震川震得稍為一退,立即抽身疾遁。

韋震川沉哼一聲,隨後趕去。

蜘蛛宮主人目注江雨舟,驀地冷冷大笑道:

“哈哈,君子所見略同,看來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

江雨舟冷笑一聲:

“在下碌碌之材,可不敢妄比古人,倒是我倆的約會如何?”

蜘蛛宮主人滿臉詭笑道:

“寶物驟去,於味已減,我倆俱非朝夕可死之人,今日之約恕我不能奉陪了!”

話聲落處,立即率同手下爪牙隨後趕去。

江雨舟向室中一掃,只見人寰一怪橫屍當場,枯竹教主滿身血跡,此情此景,充滿了無限蒼涼。他心中感慨萬千,向枯竹教主沉聲說道:

“老人家,讓我送你出去!”

枯竹教主似乎頗出意外,不禁神情一愕,激動萬分道:

“小兄弟,你……憑你這份存心,寶物就非你莫屬了,他們業已去遠趕快去追,老朽一時還死不了!”

江雨舟自從習會太陽神功,心性上改變不少,聞言豪氣勃發,哈哈朗笑道:

“老人家,你功力雖不弱,但此刻重創在身,如何能登上哪口古井?”至此話鋒一變,也學著枯竹教主的語調道:

“憑你這份存心,我就非送你出去不可!”

枯竹教主滾下兩行熱淚,只得讓江雨舟挽扶出洞,但見日影斜照,人蹤俱沓,四周峭壁千仞,滿谷野草萎迷。

二人穿過萬竿修篁,翻越了千堆亂石,渡過了含苞欲放淺荷舒捲的蓮池,已來至古井之下。

古井之上人聲呼喝,慘號不絕,一根兒臂粗細的青藤垂下來,江雨舟用手一試,知道這必是後來諸人設置之物。

他眉頭一皺,立即背起枯竹老教主,雙臂一探,攀援而上。

他動作快逾猿猴,眼見離井口有數丈,突然,頭頂上正傳來一聲狂笑,青藤倏斷,他和枯竹老教主急墜而下。

青藤一斷,二人急劇下落,枯竹老教主閉目長嘆道:

“小兄弟,老朽死不足惜,悔不該連累於你!”

他話聲未畢,江雨舟突然長嘯穿雲,雙掌閃電飛出。

此時接近井口,四壁生滿了柔軟的蔓草,他雙掌觸處連聲,那附壁而生的蔓草,一連扯斷三把。不過,一陣搖盪,二人總算把身形穩了下來。

可是危機初過,險象又生,井口人影一閃,蜘蛛宮主人露出奸態四溢的面容,哈哈大笑道:

“楚江天,你再試試我掌力如何?”

雙掌一揚,凌空下擊。

枯竹老教主驚叫一聲:

“小兄弟,老朽不能拖累於你,我要先行一步了!”

話聲中兩臂一鬆,就向井中跳下。

雖說井下流水滔滔,但此時相距甚高,加以他左手已斷,這一下去,哪還有命在?

江雨舟心下一驚,大喝一聲,反掌疾抄。

驚險一髮之間,枯竹老教主被他攔腰抓住,但身形未穩,蜘蛛宮主人的掌勢卻已劈了下來。

此情此景,哪裡還有抗拒之力。

就在這絕望關頭,耳聞連聲大喝,北霸已揮掌攻到。

他功力強渾,出掌時狂風激盪。

蜘蛛宮主人哪敢怠慢,招式一撤,急退三步。

江雨舟雖然又渡過了一重難關,無奈此時一手抄著枯竹老教主,一手緊抓壁間蔓草,哪裡還有上升之力。

正在惶惶無計之時,突聞頭頂上高呼一聲:

“屬下接駕來遲,尚望幫主恕罪!”

江雨舟只覺這聲音很熟,但卻辨不出他是誰來,剛覺一怔,那條青藤又已掛了下來。

枯竹老教主單掌一抄,江雨舟驟然一輕,反手也把青藤抄住,未等出言詢問,枯竹老教主已出聲高呼道:

“上面是大力護法麼?快拉!”

青藤逐漸上升,二人轉眼登上井沿,果然這救援之人,正是枯竹教主的護法大力神王。

此時孤峰之上,充滿了慘霧愁雲,那一座半塌的鼓樓,早已夷為平地,碎瓦亂石之中,人影交錯,掌指飛舞。

翻天怪客與屬下四矮,力戰西域第一高手班達喇嘛,拳飛掌動,慘烈無比。

北霸掄拳亮腿,上下齊施地猛攻蜘蛛宮主人。

蜘蛛宮主人哈哈怪笑,甩袖出掌,勁風霍霍,竟也不在韋震川之下。

江雨舟遭受蜘蛛宮主人連番暗算,此時復仇之火,遠勝奪寶之心,將枯竹老教主交於大力神王之後,立即大步走將過去。

那站在一旁觀戰的蜘蛛使者,見狀人影連晃,立即把江雨舟去路攔住。

江雨舟沉哼一聲:

“讓開!”

領先一名蜘蛛使者嘿嘿冷笑道:

“我看你最好回去!”

江雨舟大喝一聲:

“憑你也配麼?”

反手一掌,閃電般擊了出去。

一聲慘號,人影凌空飛起,熱血四濺,顯見已無法再活。

蜘蛛宮群賊見狀大譁,蜘蛛宮主人狂攻五掌,飛奔而來。

可是,北霸雙腿電飛,冷流激盪,又把他攔了下來。

江雨舟沉聲冷笑,跨步再進。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12:37


第十九章 墳場中的磷火

大吼聲中,蜘蛛宮綠旗壇主首先攻到,另外四條人影也接踵而來。

五人聯合出手,勁風霍霍,迫人難耐。

江雨舟疾攻三掌,但聞數聲裂帛大震,腳下連退三步。

綠旗壇主嘿嘿冷笑:

“無知小輩,還不乖乖地束手就擒麼?”

五條人影同時逼進,轉眼來到八步之內,只聽一聲震耳大喝,十掌齊揮,狂風迎胸撞到。

江雨舟揮掌一接,頓時心頭一蕩,雙肩連晃。

“小狗,你再試一招!”

叱喝聲中,掌影漫天而來。

北霸見狀一凜!

枯竹老教主振身而起!

江雨舟對二人有救命之恩,無怪二人如此關切,誰知就在二人驚怔之際,突聞一聲震耳怒嘯,江雨舟業已飛身而起。

漫天烈焰,當頭灑下。

那幾個蜘蛛宮裡的爪牙,招式走空,閃躲不及,頓時慘號失聲,如同五隻火球般滿地亂滾。

這一招太陽神功施出,頓時滿場皆驚,就連韋震川也愕然停下手來。

蜘蛛宮主人雙目怒火熊熊,怒視著江雨舟一言不發,良久,突然

狂吼一聲,如同奔鳥般撲了過去。

韋震川石洞被困,危機一發之機,曾蒙江雨舟適時解圍,此時眼見,蜘蛛宮主人含憤出手,頓時身形一動。

人影搖搖,另四名蜘蛛使者飛快地攔了過去。

韋震川冷哼一聲,雙腳連環踢出。

也在這同時,蜘蛛宮主人仰面狂笑道:

“楚江天,想不到容你多活一時三刻,竟然誤了本宮五名高手的性命,我不除你,還有天理麼?”

左手一橫,右掌一立,電閃星飛般往前一推。頓時寒流激盪,浪湧而來,勁風呼嘯,令人心魂欲飛。

江雨舟雙掌倒掄,閃電般迎了上去。

四掌相接,爆出一聲驚天巨響,雙方各退三步。

一聲冷哼,蜘蛛宮主人二次揮掌攻到。

江雨舟肩頭一晃,向前猛跨三步,兩掌再次攻出。

突然,場中傳來連聲暴喝,翻天怪客樓三奇凌空飛起,快如射星一般直向峰下落去。

班達喇嘛連攻九掌,逼退了翻天怪客手下的遼東四矮,大袖飄飄,隨後趕去。

蜘蛛宮主人見狀一怔,陡然招式一撤,冷哼一聲:

“楚江天,今日便宜了你!”

話聲中雙臂一抖,緊追不捨。

鬼谷遺書,對這班武林人物來說,簡直是絕世之珍,誰願意失之交臂。但見人影滾動,北霸韋震川見那些蜘蛛使者,也停手跟了下去。

江雨舟收招回視,只見這座小小孤蜂上,亂石瓦礫之問到處是血跡屍身,那五名蜘蛛使者更被太陽神功燒成了人炭。

他重重呼出一口長氣,然後仰面長嘯,嘯聲如同鳳鳴龍吟,裂石勁氣,呼地一聲把蒙面衣襟捲上了青天。

嘯聲斂處,正待舉步下山。

突然,耳畔傳來一聲驚咦,一條人影,閃電撲來。

江雨舟心頭一怔,驀地退後一步,雙目過處,但見大力神王緊盯著自己,滿臉俱是驚詫之色。半晌之後,終於沉聲怒笑道:

“冷血人,想不到是你!”

江雨舟輕哼一聲:

“你想到又能怎樣?”

“想到就要你小命!”

大力神王滿臉殺氣,話聲落處,雙掌連攻五招。

江雨舟斷喝一聲:

“憑你還不配!”

單掌一晃,正待……

突然,耳畔傳來一聲呻吟之聲:

“少俠且慢,老朽……還有話說!”

江雨舟聞聲撤招,看出這說話之人正是枯竹老教主,可是未等他開口,大力神王已恨聲大叫道:

“啟稟教主,此人就是江雨舟!”

枯竹老教主沉哼一聲:“我知道,少俠對我有救命之恩,還不趕快退下!”

“是!”

大力神王雖然應聲而退,似仍然滿面憤恨之色。

枯竹老教主恍如未見,目注江雨舟嘆息一聲:

“楚少俠,你上次擊斃犬子與本教護法旱地神魔……”

“不錯!你要想報仇的話隨時可以出手!”

“少俠不要誤會,我只是心中奇怪,你為何連斃兩人,卻單單放了大力神王呢?”

“他與我無仇無怨,我除他作甚!”

“難道犬子和旱地神魔與你有甚仇恨麼?”

“不錯,他們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枯竹老教主神情一怔道:

“這樣說來,難道你真是劍聖之後麼?”

江雨舟心頭一震,沉聲大喝道:

“你怎知道?”

“唉,老夫歸隱之後,犬子不肖,受早地神魔蠱惑,參與夜襲海天山莊之事,及至老朽知道此事,業已大錯鑄成,歷時三年!”

“哼,我殺他們不算冤枉吧?”

“你連斃他們兩個,而單單放過了大力神王,老朽就疑心你於劍聖有關,及至此時聞你改江姓楚,愈加肯定所料不差!”

“哼,你料得一點兒不錯,江雨舟決不佔你便宜,你就要報仇,我今天就以一隻右手相陪!”

枯竹老教主搖頭輕嘆一聲:

“犬子死有餘辜,我還報什麼仇?老朽此次出山,為的是要尋到劍聖之後,向他揭穿當年夜襲海天山莊的秘密,庶己身死九泉才能瞑目!”

江雨舟聽得心頭大震,猛上一步道:

“這……你這話是真的麼?”

“老朽若有半句虛言,叫我死無葬身之地!”

“老教主,你言重了,江雨舟於心難安!”

枯竹老教主又是一聲嘆息:

“犬子死在少俠手中,總算洗卻了他一身罪戾,你千萬不要耿耿於懷,倒是少俠對我屢次相助,恐怕我年歲已老,無力報答了!”

江雨舟沉哼一聲:

“老教主,只要你告訴我當年主謀之人,我江雨舟今後定然助你完成三宗心願!”

枯竹老教主白髮亂飄,長鬚顫動道:

“老朽只求心安理得,其餘的事情俱都不必了!唉,當年主謀夜襲海天山莊之人,誰也想不到竟是……”

“是誰?”

“是那紅塵四絕之一的蒼穹書賢白鳳鳴!”

“蒼穹書賢白鳳鳴?怪不得奪命金環臨死說是……哼!我江雨

舟以‘白’為‘北’,差點兒冤枉了北霸韋震川大俠!”

話聲至此,突然臉色一變,茫然道:

“不對,不對!”,

枯竹老教主聞言一怔:

“少俠,你說什麼不對?”

“我說當年主謀之人絕對不是蒼穹書賢!”

“少俠這話怎講?”

“江湖傳言,蒼穹書賢的望聖樓,早在海天山莊遇襲之前毀於天火,白鳳鳴夫婦同時遇難!怎會……”

枯竹老教主沉思半晌,說道:

“據犬子所言,蒼穹書賢為了想得令尊那方龍符,主謀其事乃是他親眼所見,定不會認錯!”

江雨舟神情一愣:

“那麼這日期怎會……”

“兩地相距甚遠,江湖輾轉傳言,時日上難免有錯,說不定蒼穹書賢所遭的那把天火,乃是夜襲海天山莊之後,惹起了武林人物公憤而遭暗算!”

這推斷頗為合理,使得江雨舟無法不信。

可是,這樣一來,他一身血海之仇不是永無昭雪之日了麼?

仰望長天,神色黯然。

突然,他發出一聲悲壯絕倫地長嘯,嘯聲高挑入雲如裂金石,只震得四山木葉亂飛,沙石狂卷。

嘯聲落處,放聲狂笑道:

“白鳳鳴,你這個死有餘辜的老賊,我如不將你掘墓鞭屍,怎能對得住死去的爹孃!”

人影晃動,如同巨鳥凌空,只向峰腳下疾射而去。

半月之後,西安九陵山下出現了個蒙面少年,他邁步騰身,直奔望聖樓址馳去。

十六年前,望聖樓車水馬龍,而今夕陽西下暮色深沉,遠望荒墓

壘壘渡瑩四起,冷月悽清,鬼火嶙嶙。

突然,茺煙蔓草中傳來一聲嫋啼。

一條矮小身形,由冷月清輝裡閃電瀉來,向四下略一張望,又復以手撮唇發出一聲嫋叫。

嫋聲落處,壘壘荒墓中傳出一聲斷喝:

“是哪路孤魂野鬼在此吵鬧?”

那矮小身形沉聲答道:

“龍門支壇有要事待稟!”

風聲颯然,冷月清輝里人影一閃,一名高大身形的老頭,如同鬼魅般猝然出現,他目注先來那矮小之人,驚咦一聲道:

“有什麼重大之事,勞你龍門鐵掌親自趕來!”

“啊,是酆都毒判鄺大俠輪值麼?小弟因為……”

酆都毒判將手一擺。龍門鐵掌神色一怔,立即把聲音放低,約莫盞茶時分,酆都毒判驀地雙目一瞪,沉聲冷笑道:

“他一路打聽望聖樓故址,難道……”

話聲未落,突然住口不言,身形一晃,剎那間全都在壘壘荒墓中隱了起來。

此時夜風嗖嗖,墓地裡又現出了一名蒙面少年,他略一遲疑,立即邁動身形,向當中一座巨大的墳墓撲去。

墓前石碑,高與人齊,上書“一代人傑蒼穹書賢白鳳鳴夫婦之佳城”。字大如拳,冷月清輝裡給人以一種陰森之感。

突然,蒙面少年冷笑一聲,單掌一提,直向石碑上擊去。

“住手!”

隨著這一聲斷喝,酆都毒判與龍門鐵掌,快愈閃電般撲了出來。

蒙面少年神色一怔,收招退出三步。

三人六道目光,相互瞪視,默默無語。

緊張的氣氛中,酆都毒判輕輕冷哼一聲:

“你是何人?”

蒙面人吭聲喝道:

“老夫乃是蒼穹書賢白大俠守墓之僕!”

“在下是白鳳嗚追魂債主!”

酆都毒判雙目一瞪:

“白大俠已死一十六年,你與他縱有仇怨也該罷手了!”

蒙面人冷笑一聲:

“如山之恨,似海之仇,豈是一死可以擺脫的!”

酆都毒判厲聲大喝道:

“那你還想怎樣?”

蒙面人牙齒一錯,恨聲說道:

“我要掘墓剖棺,鞭屍錯骨!”

酆都毒判雙目怒火電射,龍門鐵掌放聲狂笑:“無知小兒,你是不想活了!你要掘墓剖棺不難,先接我幾招再說!”

呼地一聲,雙掌兜胸劈到,勁氣撼衣,又狠又毒,真不愧鐵掌之名。

誰知那蒙面少年,見狀突然沉聲一笑,左掌奇奧絕倫地一撩,輕悄無比地已把龍門鐵掌招式拔開,酆都毒判見狀一懍,蒙面少年突然反掌拍下。

這一招快疾猛狠,龍門鐵掌欲避無及,啪地一聲,正擊在左臂上端,頓時面色慘白牙根緊咬,踉踉蹌蹌地連退五步。

酆都毒判見狀大懍,心中一怔,蒙面人已在傲笑聲中緩步而來。

他腳步一停,行若無事地舉起右掌,再次向墓碑上擊去。

眼看掌過碑裂,酆都毒判這才大喝一聲,錯步疾進。

蒙面人沉肩轉體,把快要擊上石碑的掌力陡然撤回,冷笑聲中,雙掌如飛倒掄,呼嘯著碰了過去。

一聲裂帛大震,酆都毒判也被震得雙肩亂晃。

月色下叱喝連聲,人影搖搖,酆都毒判與龍門鐵掌立時攻到,指顧之間,拍出七掌,攻出三腿。

蒙面人哈哈狂笑,招式立變,電卷星飛,連攻九掌。

一聲刺耳慘號劃空升起,龍門鐵掌鮮血亂噴,倒退三步,仆地而亡。

酆都毒判連退八步,額角沁汗,氣喘不休。

蒙面人雙目寒芒四射,狂笑聲中,人影連晃,但聞冷月清輝裡爆出驚天巨震,斷碑四射,黃土飛濺,蒼穹書賢白鳳鳴的墳墓,已被他掌力震開。

流星點點,鬼火嶙嶙,夜風吹拂下但見黃土壟中,並排著一雙巨大的黑漆棺木,茫茫夜色裡陰森森可怖。

“死有餘辜的老賊,十六年前那段前事,你還記得麼?”

跨步亮掌,惡狠狠地掄臂一掃,兩口棺蓋凌空飛起,棺材中衝出一股腥臭的黴腐氣息。

蒙面人連跨三步,低頭向棺中一瞧……

突然驚咦一聲,雙肩疾晃,閃電般退了回來。

身形未穩,四周冷笑爆起,十多條人影,如同鬼魅般猝然出現。

蒙面人目如冷電般向四下一掃,沉聲怒笑道:

“該死的老賊,想不到你一手遮天,竟然掩蓋了天下武林人物的耳目!”

人影中響起連聲冷笑:

“既然你知道箇中秘密,今夜就休想活著離開了!”

蒙面人沉聲怒喝道:

“你們這班老賊,都是白鳳鳴的爪牙麼?”

“不錯,我等是白大俠青年舊屬,你這小狗膽敢擅毀先賢陵墓,還不通名受死麼?”

蒙面人突然雙目電閃,仰面狂笑道:

“哈哈,哈哈,我江雨舟今天要大開殺戒血洗荒山了!”

他江雨舟三字出口,場中頓時一怔,就在這驚怔之中,突聞唰的

一聲,蒙面人業已疾撲而來,出指如刀,直向當面一名大漢攻到。

這一招奇快無倫,令人眼花繚亂,那大漢閃躲不及,但聞慘號過處肚破腸流,月色下飄起一縷腥風。

他自習太陽神功之後,心性本已漸趨平和,可是此時恨火燒心體溫驟降,又恢復了初服八魄金粟時的情形,滿腔血冷如冰,恨不得殺盡所有之人。

一招得手,身形又起,招出“鴻鵠乘風”再向一名矮老頭攻到,又是一聲慘號,那老頭平空摔出三丈,眼見得又是無法再活。

驚魂初定,酆都毒判大吼一聲,率先搶進,頓時人影幢幢,八股掌風,同時捲到。

江雨舟錯肩旋掌,使出一招“百鳥擒龍”。

雙方招式一接,突然,夜空裡傳來一聲叱喝:

“住手!”

這聲音裡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眾人情不自禁地招式一收,各自退後三步。

香風過處,月影微暗,場中落下個容光絕代的少女。

她一身白衣隨風飄動,恍如仙姬凌波,嫦娥下凡,豔光照人,令人目奪神搖。可是,這神秘少女,誰也不知她由何而來。場中一靜,眾人不約而同地齊聲吼道:

“你是誰?”

由這吼問聲可以見出,在場雙方全都不認識她。

少女恍如沒有聽到一般,鳳目流波,向四周一掃,寒聲說道:

“江雨舟是誰?”

江雨舟聞言一怔,誰知他尚未來得及答話,那少女又已豎目怒叱道:

“誰是江雨舟,還不快說!”

她話聲咄咄逼人,江雨舟向前猛跨三步,沉聲說道:

“在下就是,姑娘有何指教!”。

少女面似寒霜地喝道:

“你就是江心月之子麼?”

江雨舟心中雖惱,但因對方是一女子,不便發作,當下強忍心頭怒火,說道:“那是家叔!”

“家叔?那你是他的侄兒了?”

“不錯!”

“哼!不錯就好,侄兒也是一樣,趕快自己下手!”

江雨舟聞言一怔:

“下什麼手?”

少女鳳目倏亮,叱道:

“下你自己的手,自斷雙掌,饒你一死,我沒工夫久候,快點兒!”

她語調冷厲異常,充滿了自信的意味,似乎料定對方一定會遵命而行,不敢拒抗似的。

群賊相顧愕然,不知究裡。

江雨舟目光如電,夜色下閃閃生輝,稍作沉吟,突然放聲怒笑道:

“你要我自斷雙掌不難,但得令我心服口服才行!”

“好,那你就試試!”

玉掌一揚,輕飄飄直向江雨舟擊到。

江雨舟冷笑一聲,掌出風笛奇學一招“孤雁泣回”,閃電般迎了過去。

江雨舟出道以來所向披靡,這無名少女怎會是他敵手?眼看他掌勢如風,指上了少女左肩三處大穴。

突然,嬌叱聲中,奇變突起。

少婦玉掌一沉一指,掌勢下沉,把江雨舟招式化於無形,使胸前大穴全部爆露在他指下,及至一指過後,江雨舟已經避無可避,只覺尖風刺骨透胸而來。

他心頭一凜。

少女驀地收招疾退,寒聲說道:

“你現在心服了麼?”

白衣少女話聲出口,江雨舟神色大震。

就在他惶然失神之際,白衣女又是嬌叱一聲:

“江雨舟,我問你現在心服了沒有?”

江雨舟霍然警覺,沉聲笑道:

“憑你這種功力,我就是捱上三拳二掌又能怎樣?”

白衣女俏臉飛霜,揚眉怒叱道:

“江雨舟,你以為我殺不了你麼?”

玉掌翻動頓時飛花萬點漫天而來。

她出手奇詭難測,江雨舟不覺大驚,當下踏步錯肩,閃電飛星般還攻三招。

這些招全是鳳笛奇學,功沉力猛,勁力撼衣。

眼看雙方接實,就可立判生死。

突然,白衣少女嬌笑一聲,招式倏變,避實就虛。江雨舟凜駭中匆忙一閃。

但白衣少女式委實太快,未容他閃躲得開,五指業已扣個正著。

她一招得手,頓時發出一聲冷笑。

誰知她笑聲未落,突覺蝕骨奇寒透指而來,齊肩而下,頓時失去了知覺,當下驚叫一聲,向後猛退三步。

不過,江雨舟雖以獨門絕學迫退了自衣女,但對她那奇詭絕奧的招式,仍感到驚心不已。、

驚愕中四目交觸,待機再進。

夜風蕭蕭,殘月倒掛,墳場中一片陰森。

突然,自衣女身形一閃,再次揮掌攻來。

江雨舟雙肩一沉,正想……

就在他雙掌未出之際,夜幕下傳來一聲冷笑:

“方綠霞,你放明白點兒,我堂堂海天劍聖之子,豈會要你這種賤人?”

聲音入耳,江雨舟立即辨出此人定是孫北斗,心頭剛覺一震,白衣女也已撤掌抽身,轉眼消失於夜幕之中。

江雨舟正想趕過去問問孫北斗,為何要冒稱海天劍聖之子,誰知身形未動,突然想到自己今日來此之目的,凝神向四下一瞧。

但見冷月悽星,流瑩萬點,那些自稱蒼穹書賢守墓之人的怪客,不知何時已走得蹤影不見,兩口黑漆棺材裡滿貯金銀珠寶,哪兒有蒼

穹書賢的屍骨?

哼!蒼穹書賢白鳳鳴一定還在人間!

江雨舟滿腔怒火,對那些珠玉金銀看也不看,振動腳步,在壘壘荒丘中飛快地繞視一週。

正在他看不出絲毫破綻之際,突見遠處飄起一條人影,如同射星般向東而去。

冷哼聲裡,江雨舟跟蹤而去,步如流水行雲匆匆趕去。

滿山雜樹,遍地荒草,轉眼之間,那人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天昏地暗,滿跟淒涼,江雨舟信步而行。

突然,一陣微弱的呻吟由夜風中傳來,一條搖搖晃晃的人影,啪地一聲,在淒涼的月色下倒了下去。

江雨舟疾掠麗至,俯身一看,原來這荒煙蔓草中躺著的人影,竟是個容貌秀麗的少女。

江雨舟知道,這少女絕不是自己追蹤之人。可是,他天生俠骨,又豈能見死不救?於是,他飛快地取出了那粒牛龍珠,輕輕拿入少女口中。

淡月疏星,蟲鳴不絕。

江雨舟耐心地等候,少女臉色逐漸紅潤,終於,嬌叱一聲,吐出了那粒寶珠。

江雨舟收回牛龍珠,正打算邁步而去。

誰知少女雙目一睜,霍地站起了身形,怒吼一聲:

“江雨舟,你這禽獸不如之人,我同你拼了!”

反手一掌,疾向江雨舟胸前擊到。

江雨舟聞言一怔,往左一閃,避過來勢,沉聲喝道:

“住手!”

少女一擊不中,正打算二次欺身而上,聞言大怔,抬頭一看,頓時失聲驚叫道:

“你……”

“在下好心相救,姑娘為何恩將仇報?”

“這……小女子一時糊塗,錯把少俠當成了忘恩負義的江雨舟,還望少俠不要見怪!”

“在下正是江雨舟,今夜同姑娘尚屬初見,這忘恩負義幾字從何說起?”

“你……你是江雨舟?不,我方綠霞眼睛沒瞎,你不是江雨舟!”

江雨舟一聞方綠霞三字,頓時心頭一震,立即上步說道:

“姑娘可是峨嵋門下?”

“少俠怎會知道?”

江雨舟雙目圓瞪,沉聲說道:

“姑娘所說的江雨舟,可是指先前在望聖樓故址,自稱劍聖遺孤之人麼?”

方綠霞神色一愕道:

“不錯!你是誰?怎會知道?”

江雨舟怒笑一聲:

“方姑娘,在下正是不折不扣的江雨舟,至於你所說之人,乃是個假冒在下之名,為惡嫁禍之徒!”

“他是誰?”

“南王太子孫北斗!”

“孫北斗?他……”

隨著一聲驚叫,方綠霞身形搖晃,步履踉蹌,消失於淒涼月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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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評:這本書寫得較好的一個地方就是,男主角對“報恩”的尺度,把握得很好。男主角願意為報恩而承受聲名上的受損和江湖追殺,但不願承受這種冤屈(因此在此處揭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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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雨舟如有所失,茫茫然信步而行,不覺天色已明。晨霧瀰漫,山角下隱見一座山莊,他略一沉吟,立即向莊院而去。

身臨切近,突聞人聲噪雜,莊院中電射星飛,奔出八條人影,毫不遲疑地直撲東南而去。

江雨舟用目一掃,不由心頭大動,因為八人中的最後一個,分明就昨日憤怒中所見之人,當下雙肩疾沉,便也隨後趕去。

一連三日,這八人像是等待什麼似的,在方圓數十里內來回搜索。

江雨舟晝伏夜出,暗中監視,直至第三日午未之交,八人突然重新聚齊,慌慌張張直奔武水之濱,然後消消地埋伏起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江雨舟緊緊跟隨。

水流滔滔,雲淡天高,遙見武水左岸,奔來一前四後五條人影。

來人愈行愈近,面目依稀可辨,江雨舟一眼看清之後,頓時心頭狂震。

原來這五人不是別人,正是日前巫山之中,搶走鬼谷遺書的翻天怪客樓三奇及屬下遼東四矮。

狂笑聲裡,兩條人影撥空而起,圈臂出掌,如同蒼鷹搏兔一般,直向翻天怪客樓三奇撲到。

眼看一擊而中,翻天怪客突然雙腕一翻,冷哼聲中,連劈兩掌。

轟轟連響,兩條人影同被震退五步。

翻天怪客雙目四下一掃,沉聲冷笑道:、

“何方朋友,攔住我樓三奇打算怎樣?”

話聲落處,爆出一陣狂笑:

“老朽恭候三日,樓大俠怎到此時才來?”

唰唰連響,場中又落下六條人影,為首一名黃鬚老叟,背插一隻黑幼幼的鋼環,卓立當場,滿面傲色,神態威猛無比。

翻天怪客乍見此人,頓時神情一震道:

“你……可是毒指鋼環長孫丹麼?”

黃鬚老叟雙目一亮,哈哈大笑道:

“十多年不涉江湖,難得樓大俠尚還記得老朽!”

“你長孫丹幻影鋼環,樓三奇怎會不識?今天我急事在身,改日定當登門候教!”一

話聲一落,就待擦身而過。

毒指鋼環長孫丹橫身一攔,沉聲冷笑道:

“樓三奇,天下有這樣容易的事麼?難道說我苦候三日,就為你這幾句客套之言麼?”

翻天怪客神情一變道:

“那你還想怎樣?”

“怎樣?哼!鬼谷遺書你真就想獨得麼?”

“什麼鬼谷遺書?樓三奇不懂!”

“哼!樓三奇,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背上包袱中藏的何物?這還瞞得了我長孫丹麼?”

“瞞不了你又能怎樣?長孫丹,現在蒼穹書賢已死,憑你那支鋼環可嚇不了我!”

毒指鋼環長孫丹揚眉怒笑道:

“白大俠昔年門中食客三千,哪一個不是一身絕學,憑你樓三奇這種角色,還用不著我長孫丹親自出手!”

話聲一落,身後一條人影飛縱而出,掌勢一掄,直向翻天怪客攻到。

江雨舟暗中瞧得清楚,這人乃是那夜墓地中會過的酆都毒判。

翻天怪客知道今日不出奇招,斷然難以脫困,當下狂吼一聲。雙掌攻出八道強猛絕倫的罡風。

一聲悶哼過處,酆都毒判熱血狂噴,倒斃當場。

暴喝連聲中,人影再起,毒指鋼環孫丹身後六人,不約而同地蜂擁而上,掌勢攪動,激起了滾滾紅塵侵膚勁氣,奔騰呼嘯浪湧而來。

翻天怪客大喝一聲,身後四矮,大袖擺動,也攻出四團冷嗖嗖的寒濤,在一聲裂帛大震中,硬把對方震出五步。

翻天怪客冷笑一聲:

“走!”

遼東四矮率先而起,八掌揮動,白花花的寒芒亂射,剎那間欺出八步。

翻天怪客快攻五掌,猛踢四腿,長孫丹帶來的六名大漢,被逼得連連後退。

眼看翻天怪客就要突圍而去,驀地長孫凡仰面怒笑,反手摘下了背上鋼環,沉聲大喝道:

“樓三奇,你真能走得了麼?”

鋼環厲嘯驚心,幻起九道寒光,直撲遼東四矮中最左一個。

他這隻幻影鋼環委實奇詭難測,銳嘯過處,慘號疾起,遼東四矮中的老三,被他這一下硬生生劈成兩半。

其餘三矮見狀大凜,也就在三矮心凜神駭之際,長孫丹身形猛轉,駢指如刀,直點遼東四矮中另外一個。

指動生風,勁氣進發,一縷黑慘慘的薄霧電射而過,眼見四矮中的老二,渾身機伶伶打個寒顫,立即翻身栽倒。

毒指鋼環瞬間連斃二矮,翻天怪客臉色大變,情不自禁地倒退五步,雙目閃動,驚詫不已。

殘存的遼東二矮,瞪視著毒指鋼環長孫丹,滿心惶惶,又驚又悲,但眼見他功力奇詭絕倫,怎敢輕易出手。

毒指鋼環緩行兩步,望著翻天怪客,嘿嘿冷笑道:

“樓三奇,識相趁早留下鬼谷遺書!”

翻天怪客怒吼一聲:

“長孫丹,你有種就自己來接我幾招!”

他急怒攻心,雙目血絲滿布,吼聲中身動掌起,剎那間狂攻六掌。

罡風濤嘯,勁氣排空激盪,威勢嚇人之極。

毒指鋼環大喝一聲:

“樓三奇,你還想作困獸之鬥麼?”

鋼環一領,寒風怒號,絲絲銳嘯,掀起蝕骨冷風,如同錢塘江潮般捲了過去。

一聲轟隆巨震,激起了漫天灰沙。

翻天怪客腳下一晃,差點兒拿樁不穩。·

毒指鋼環長孫丹一招佔先,頓時仰面狂笑,左環右拳,同時攻了出去。

翻天怪客揮拳一接,毒指鋼環驀地招式一撤,棄環用掌,快如閃電驚虹一般,直向翻天怪客背上一隻黃布包裹抓去。

突然之變,令翻天怪客一時無法閃躲,但聞哧地一聲,包袱中一方玉盒業已脫穎而出,就在他身形一甩之勢,墜落八步開外。

一聲驚呼,四條人影同時撲到。

翻天怪客閃電般攻出三掌,把毒指鋼環手下撲來的兩名大漢,逼得連退五步。

毒指鋼環長孫丹環掌交揮,勁氣呼嘯之中,也把殘餘的遼東雙矮卷退七尺。

流水滔滔,秋風撼衣。

那存貯鬼谷遺書的玉盒,發出陣陣誘人的光芒,翻天怪客雙掌半提,兩目凝視,準備待機出手。

毒指鋼環亮掌提環,嘿嘿冷笑道:

“樓三奇,識相的趁早滾開!”

話音落處,緩緩地向前欺進兩步,雙目之中,貪光大熾。

翻天怪客冷笑一聲:

“長孫丹,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想……”

他話聲一落,突見長孫丹鋼環一圈一抖,左足疾跨,右掌直向地上的玉盒抓到……

翻天怪客怒吼一聲,以攻為守,雙掌伸縮,連出九招。

這一輪全力搶攻,逼得毒指鋼環不得不扭身出招,舍寶卻敵。

只聽轟轟連響,雙方飛快地連換一十三招,凌厲狠猛,驚險絕倫,雖然鬼谷遺書就在腳下,但誰也無法抽出手來揀拾。

不過,長孫丹功力畢竟略勝一籌,就在第十三招互拆過後,突然長嘯一聲,鋼環盤旋起落,幻出七層寒光,如同狂濤拍岸般湧了過去。

翻天怪客心下一凜,情不自禁地往後一閃。

毒指鋼環長孫丹抓住這千載一地之機,狂笑聲中右掌一探,就翻天怪客眼看攔截不住,但突然間耳畔傳來一聲沉雷般的怒喝:“住手!”

聲裂金石,震得人耳嗡嗡作響,顯見此人功力已至登峰造極之境。

毒手指環心頭大凜,慌不迭招式一撤:閃電般退後三步。驚愕

中抬頭細看,只見八名大漢抬著一乘軟轎,沿巖疾走,轉眼來至當場。

江雨舟暗中看得清楚,不覺雙眉一豎。

就在此時,只聽毒指鋼環愕然說道:

“你……你是……”

轎中人端坐不動,就像沒有看到毒指鋼環一般,雙目向地上玉盒一掃,這才沉聲說道:

“長孫丹,就憑你也配得鬼谷遺書麼?”

毒指鋼環沉吟半晌,這才沉聲說道:

“依你說誰才配得?”

轎中人狂笑一聲:

“劍聖已死,書賢早逝,環顧九洲,捨我其誰?”

毒指鋼環冷哼一聲道:

“你是何人?竟有這般口氣?”

轎中人怒吼一聲:

“長孫丹,你追隨白鳳鳴數十寒暑,難道他就沒對你說過我孫九五麼?”

劍聖、書賢、南王、北霸,武林中叱吒風雲的人物,長孫丹怎會沒有聽人說過?本來他業已猜到來人可能是傳說中的南王,此時一見自己所料不差,頓時心下一懍,情不自禁地又退三步。

南王孫九五沉哼一聲:

“來人啦!快把鬼谷遺書替我取來!”

他身後的跟隨黨羽,不下數十人之多,話聲一落,綠面勾魂應聲而出,大步直向玉盒走去。

毒指鋼環長孫丹、翻天怪客樓三奇,以及他們的手下,俱都目視著款款而來的綠面勾魂,心中怦怦亂跳。

綠面勾魂一步步地接近,轉眼就到玉盒三步以內,眼看他身形一彎,就想……

毒指鋼環、翻天怪客再也不能等待,大喝一聲,環掌齊施,閃電般攻了過去。

綠面勾魂萬萬沒有想到,這兩人竟敢當著南王出手,一下不防,竟被兩人強猛絕倫的掌風擊中,哇地一聲,張口噴出了兩口鮮血,剎

那間倒地而亡。

這兩人雖然一下擊斃了綠面勾魂,但卻情不自禁地心頭一凜,霍地轉過臉來。

只聽一聲沉渾的怒笑,南王已由轎中跨了出來,目注兩人,沉聲說道:

“想不到本王多年不履江湖,中原武林道上的人物,竟敢不把本王放在眼下了!哼哼,本王若再不施殺手,豈能重振我昔日雄威!”

話聲一落,陡地急跨兩步,左拳一揮,直向毒指鋼環擊了過去。

南王無影拳譽重九洲,雖然不見強勁罡風,但威力確非等閒可比。

毒指鋼環長孫丹不敢怠慢,真氣一沉,亮環提掌,閃電般迎了上去。

鋼環銳嘯,掌風震衣。

可是,招式同南王掌勢一接,頓時眉頭一皺,腳下連退兩步,哇地噴出一口熱血。

南王孫九五笑一聲:

“長孫丹,你還能接我幾拳?”

毒指鋼環惶駭不已,目注翻天怪客大喝一聲:

“樓三奇,你可知道他殺了我長孫丹後輪到哪個?”

翻天怪客心頭一震,就聽南王嘿嘿冷笑道:

“不錯!哼!最好你們兩個一起來!”

雙拳交錯,第二次攻了出去。

這一次分指毒指鋼環與翻天怪客兩個,拳勢過處,又把二人震退三步。

二人心驚膽戰,大喝一聲,遼東雙矮和毒指鋼環手下六條大漢,不約而同地擁了上去。

南王孫九五哈哈大笑:

“來得好,本王是韓信點兵,多多益善!”

笑聲裡第二次把兩拳舉起。

江雨舟身在暗中,見狀不由一震,心忖:今日若想奪取鬼谷遺書,這兩人萬萬不能讓他喪在南王手下。

思忖中雙臂一抖,如同大鵬搏九洲,疾掠而來。

這一下大出南王意料之外,心下一驚,那隻十拿九穩的玉盒,已被江雨舟抓人手中。

翻天怪客見狀驚呼一聲:

“楚少俠!你能助我兩人退得南王,鬼谷遺書就算你的!”

江雨舟目注毒指鋼環,說道:

“你也答應麼?”

毒指鋼環長孫丹籲出一口長氣,道:

“只要你能擋得了南王三拳,長孫丹決不再出手搶奪鬼谷遺書就是!”

他心中之意是:江雨舟若能抵擋南王三拳,他就可以從容逃命。

江雨舟早已看穿,聞言冷哼一聲:

“你儘管放緩腳步,逃命的時間有的是!”

毒指鋼環老臉羞得通紅。

南王孫九五嘿嘿笑道:

“我看你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若不趕快交出鬼谷遺書……”

“怎樣?”

“那你這條小命也就不想要了!”

“哼哼!恐怕沒有這麼容易吧!”

“那你就試試看!”

南王孫九五恐他攜寶遠揚,存心一下把他擊斃當場,是以話音未落,雙拳已閃電般攻了出來,一奔“志堂”,一奔“血海”,又快又疾,又狠又辣。

江雨舟冷笑一聲,腳步一晃,錯開三尺。

南王孫九五想不到對方身法如此之快,招式走空,剛覺心頭一

凜,對方已立掌如刀,直向手腕上斬到。

掌勢詭奧難測,隱含三重變化,若換一個功力稍次之人,簡直就無法逃出手去。

就憑自己數十年的修為,也被迫連攻三招,才把對方這一掌化去。

他腳步一穩,頓時沉聲大喝道:

“你究竟是誰?”

江雨舟沉聲大笑道:

“分別未久,王爺怎就把在下忘記了!”

唰地一聲,扯下了蒙面黑紗。

他面紗即去,這才想到上次與南王交手之時,並非這般血跡斑斑的面目。

但事情大出他意料之外,只見南王雙目一亮,滿面驚容道:

“你……你是江雨舟!”

江雨舟也是一驚,冷笑道:

“想不到你還認得出我!”

南王意外地冷笑一聲:

“再次相逢,想不到你容顏已復,哼!雖說你此時臉上疤痕已去,看來溫文爾雅,不過……”

江雨舟這多日來,一直以為自己是滿面血跡,猙獰可怖!卻不知那牛龍之血,乃是一種治傷聖藥,時日一久,不但血跡盡退,就連那被孫北斗留下的兩道交叉疤痕也不復見。

南王話音未落,他已經驚駭失聲道:

“你……你說什麼?”

南王怎知他自己猶在夢中!聞言冷哼一聲:

“我說你容顏雖復,心腸未變,江湖絕對不能容你!”

江雨舟聞言一片茫然,情不自禁地舉起手來,戰抖著伸向臉上。

他懷疑這是夢!

他更怕這個夢一但醒來,會帶給他更大的失望,是以他舉起的右手,遲遲地不敢向臉上落去。

不過夢終究是醒了!

就在他五指觸上面龐的時候,突然像著魔似地驚叫一聲:

“這……這是真的!”

因為他五指過處,一片光滑,昔日礙手的疤痕已不存在;可是,南王孫九五不明他話中之意,聞言又是哼一聲:“那還有假的不成!”

這一聲冷笑,立即把江雨舟驚醒,慌不迭按下驚喜的心情,沉聲說道:

“就算我心腸不變,王爺又打算怎樣?”

南王冷哼一聲:

“本王打算與你繼續那日未完之戰!”

“哼!你那日匆匆而逃,此時還敢再戰麼?”

“哈哈,你當本王還怕你麼?本王那日若非因太子與青城一鳳發生衝突;豈會輕易地放過你!”

江雨舟大笑道:

“如此說來,今日你是再不會放過我了!哈!江雨舟有幸死在你南王手下,倒也含笑九泉死得瞑目了!”

這一番調侃之言,把南王孫九五氣得鬚髮怒豎,大喝一聲道:

“江雨舟,你不用過分張狂,今天你能接下本王三拳,我不但不究你冒犯之罪,就連鬼谷遺書也讓你帶走!”

他認定江雨舟無法接下他全力三拳,是以才能如此口出狂言,話聲一落,猝聚平生之力,閃電般攻出三拳。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13:22


第二十章 杜鵑血

江雨舟引吭長嘯,也在剎那間全力還攻三拳。

只聽三聲驚天動地的大震,江雨舟雖然未被擊倒,但卻連退五步,氣血翻騰,兩眼金星亂冒。

他心頭一凜,但雙目過處,卻發現南王孫九五也退出八尺開外,滿面俱是驚愕之色。

上次他與江雨舟交手之際,功力遠勝對方,想不到二次重逢,江雨舟功力一日千里,三招硬拼下來,自己顯然略佔優勢,也僅止毫髮之差。

他驚恐之際,深覺這少年活在武林之中,對自己實是重大的威脅,若不趁早把他除去,將來……

殺心一起,陡地欺身而上,雙拳重新舉起。

江雨舟明知對方功力深厚,自己氣血未平,若再硬接下去,非得……

不過他心高氣傲,哪肯臨場示怯,當下牙根一咬。

就在此時,突聞狂笑震耳。

“哈哈,憑你南王之尊,怎地說了不算?”

南王孫九五聞聲大驚,猛回頭,只見一群人影飛奔而來,領先一人,正是塞外輪迴寺的班達喇嘛!

班達喇嘛身臨切近之後,向南王嘿嘿怪笑道:

“你三拳已過,怎麼還想出手?”

南王迫不得已,只得沉聲冷笑道:

“誰說我還想出手?”

班達喇嘛又是一聲嘖嘖怪笑:

“你不想出手,那是再好不過!”

南王孫九五也是一聲冷笑:

“我雖不想出手,卻也不許別人輕易出手呢!”

班達喇嘛雙目閃動,嘿嘿詭笑道:

“江雨舟,半年前輪迴寺以心易蜜之事,你不記得麼?”

江雨舟容顏已復,本來是滿懷歡欣,但一聞此言,頓時如遭雷擊一般,情不自禁地心神一震,沉吟半晌,這才答然說道:

“記得怎樣?”

班達喇嘛嘖嘖怪笑道:

“記得就好,比干剜心,神仙難救,江雨舟,你就不怕死麼?”

這幾句威逼之言,頓時激起了江雨舟滿腔豪情,只見他雙眉上挑,沉聲怒笑道:

“大丈夫言出如山,江雨舟豈是貪生怕死之徒,禿驢,你下手吧!江雨舟皺一下眉頭,不算男子漢!”

班達喇嘛又是一聲奸笑:

“江雨舟,你年紀輕輕,何必自尋死路,假如你能答應我老僧一項條件,我今天就可以網開一面……”

南王孫九五陡然欺進一步,大聲喝道:

“你想逼他獻出鬼谷遺書?”

班達喇嘛冷笑一聲:

“哼哼,你說得太便宜了!”

江雨舟沉哼一聲:

“那你還想怎樣?”

班達喇嘛雙目一瞪:

“老僧要你到我輪迴寺削髮出家!”

他想得實在周到,江雨舟若真的在輪迴寺出家的話,那不但鬼谷遺書歸他所有,並且輪迴寺無形之中又得到一名高手。

可是,江雨舟傲骨天生,豈是任人挾持之輩,只見他雙目圓睜,縱聲狂笑道:

“班達禿驢,你要下手儘管請早,若想我在你輪迴寺出家今生休想!”

班達喇嘛大出意外,瞪目怪叫道:

“你……你真不想活了!”

江雨舟冷笑一聲:

“這些事用不到你來關心!”

“哼!那你就瞧我佛爺的手段!”

話聲一落,班達喇嘛陡地欺身直上,單掌閃動,就向江雨舟心頭劈到。

江雨舟百感交集,怎耐他言出如山,豈能反悔,眼看著班達喇嘛掌勢劈到,不由雙目一閉。

但就在此時,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嬌叱:

“大喇嘛且慢!”

班達喇嘛心神一怔,只見唰唰兩聲,場中落下兩條人影,頭一個虎目濃眉面似重棗的老人,正是江湖四絕之一的北震韋震川。

韋震川身後,站著個花容憔悴的少女,那少女一見江雨舟,不覺以目一亮,嬌呼一聲:

“江弟弟,你……”

嬌軀一扭,直向江雨舟衝去。

江雨舟聞聲心頭狂跳,雙目一睜,只見來人愁鎖雙眉,珠淚盈睫,可不正是青梅愛侶韋驪珠!

“韋姐姐,小弟對不起你,唉!姊姊相待之情只有來世相報了!”

心頭一酸,不覺慘笑一聲道。

韋驪珠自從在柔腸谷外追丟了江雨舟之後,正在茫茫無主到處流浪之際,突與鬼谷奪寶的老父相遇,飄泊無主的芳心,總算暫有所託。

想不到在這武水之濱,又與心上人重逢,加以眼見江雨舟容貌已

復,你說她怎能不喜心翻倒!

可是,就在她欣喜若狂之際,卻聽到江雨舟聲聲斷腸之詞,不由冷水澆頭,惶駭萬分道:

“江弟弟,你……你這話怎講?”

江雨舟此時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不禁長嘆一聲,幾次欲言又止。

班達喇嘛見狀嘿嘿怪笑道:

“女施主,你要知道箇中詳情,且聽老衲道來,半年之前,江雨舟到輪迴寺求取六翅銀蜂之蜜……”

“你給他了麼?”

“那六翅銀蜂之蜜,乃我輪迴寺鎮寺之寶,豈能輕易與人?”

“你不給他也就算了,現在還說它則甚?”

“老衲見他萬般乞求,終於答應他以物相易!”

“以何物相易?”

班達喇嘛滿面詭笑道:

“心!”

韋驪珠聞言大吃一驚:

“心?江弟弟,你……答應他了?”

江雨舟冷笑一聲,默默點首。

北霸韋震川沉聲大喝道:

“班達喇嘛你這明明是……”

班達喇嘛又是一聲詭笑:

“施主息怒,老衲當日並非有心加害於他,不過想叫他知難而退罷了!誰知小施主勢在必得,竟然一口答應了下來,武林中人講究的是一言九鼎,老衲豈能反悔?”

“既然如此,你當時就應一手交蜜,一手取心,為什麼拖到今日?”

“阿彌陀佛,出家人慈悲為懷,他當時急事在身,老衲豈忍相逼?是以言明半年之後以心償債,由老衲隨時見到隨時下手!”

韋驪珠聽得心頭一動,雙目連轉。

北霸韋震川沉聲說道:

“出家人既以慈悲為懷,怎可妄開殺戒?更何況取他之心,對你大喇嘛毫無益處可言,依我說得饒人處且饒人……”

話聲未落,班達喇嘛詭笑一聲:

“施主之言不錯,老衲也曾說過,只要他能答應到我輪迴寺削髮出家……”

誰知他話聲未落,韋驪珠突然嬌呼一聲:

“不行!”

班達喇嘛見狀嘿嘿大笑:

“女施主,你可知道今天不答應的話,老衲就要……”

“就要取心償債對麼?”

“不錯!”

韋驪珠咯咯一笑: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半年之期既滿,大喇嘛取心償債,那是理所當然!”

江雨舟聽得心神一震。

韋震川更是雙目圓睜,厲聲叱喝道:

“鬼丫頭,你瘋了!”

可是,他叱喝之聲未畢,班達喇嘛已振袂而起道:

“既然如此,佛爺這就下手了!”

欺身立掌,直奔江雨舟。

韋驪珠見狀,突又大喝一聲:

“且慢!”

班達喇嘛旨在威逼江雨舟獻書歸順,取他性命乃是萬不得已的下策,是以聞言立即收招道:

“女施主還有什麼話說?”

這時場中諸人,俱都目光閃閃地盯著韋驪珠,只見她淡淡一笑道:

“小女子想請問大喇嘛這顆心如何取法?”

眾人一怔。

班達喇嘛也是滿面愕色,沉吟半晌,這才嘿嘿怪笑道:

“老衲雖然身入空門,可是五戒未除,生平殺人無數,這剖腹取心之法,何足一道!”

韋驪珠淡然一笑:

“大喇嘛,你錯了!”

班達喇嘛又是一愕!

“什麼地方錯了?”

韋驪珠又是神秘一笑道:

“據你所說。當日江少俠雖允取心,但卻未容剖腹,你若不守約言,可就不能怪別人背信了!”’

不準剖腹。怎能取心?韋驪睞一言驚醒夢中人,江雨舟頓時如釋重負,不覺雄心大振。

可是班達喇嘛卻就像冷水澆頭一般,目瞪口呆,出聲不得。

江雨-舟見狀傲氣勃發。朗朗大笑道:

“班達賊禿!你究竟有沒有不需剖腹魄取心之法,如若沒有,可就別怪我江雨舟言而無信了!”

班達喇嘛眼看心機白費,又氣又急道:

“江雨舟,難道我那六翅銀蜂之蜜白給你了?”

江雨舟冷哼一聲:

“你已騙去我龍符之秘還不夠麼?”

“我雖然獲得你龍符之秘,但卻並未尋到鬼谷遺書……”

“那隻能怨你自己命薄!”

“哼!不管怎樣,你今天非得交出‘鬼谷遺書’不可!”

“這已越出當日交換的範圍,若真想要,那得看你的能耐如何了!”

班達喇嘛聞言怒發如雷,怒吼一聲,亮掌疾進,電逐雷奔一般,猛向江雨舟胸頭抓到。

江雨舟傲笑一聲,兩掌一擺,袖底寒濤怒卷,呼嘯轟隆,如同天崩地陷般迎了上去。

他心中恨透了班達喇嘛,這一招用足了九成真力,恨不得把班達喇嘛劈為萬段。

班達喇嘛同樣的心情,這一招也用足了九成真力。

雙方一接,頓時轟隆一聲飛震,捲起了滿地黃沙。

在內力上兩人不分軒輊,雙方各退三步,江雨舟心頭一動,正想改變奇招制敵。

突然,耳畔傳來一聲驚叫,緊接著爆出震耳沉渾大笑。

江雨舟愕然抬頭,只見南王孫九五在剎那之間,已把韋驪珠左腕抓住,那陣震耳大笑,正由他口中飄出。

北震韋震川身形一動,南王立即瞪目大喝道:

“韋震川,你敢再進一步,我就要這丫頭小命!”

北霸投鼠忌器,駐目怒喝:

“孫九五,你這是幹什麼?”

南王呵呵大笑:

“韋震川,南王北霸,門戶相當,我孫九五什麼地方配不上你,你竟拒絕小兒的親事?”

北震冷笑一聲:

“婚姻大事,必須兩廂情願,豈是勉強得了的?”

南王冷哼一聲:

“韋震川,天下的事情可沒有這麼簡單!”身形一轉,朝向江雨舟道:“江雨舟,要寶不要人,要人不要寶,你自己決定吧!”

韋驪珠怒叱一聲:

“江弟弟,千萬別把鬼谷遺書給他!”

玉掌一翻,就向南王擊去。

南王呵呵一笑,五指微一用力,小妮子嚀了一聲,那雙攻出的右掌,立即軟了下來。

北霸韋震川見狀心如刀割。

江雨舟陡然上步大喝道:

“孫九五,趕快放手!”

南王沉聲大笑道:

“如此說來,你是要人了?快把鬼谷遺書拿來!”

江雨舟雙目怒火直噴道:

“好,你拿去!”

信手一揚,把那方玉盒丟了過去。

班達喇嘛縱身而出。

但南王孫九五大吼一聲,右手連攻三拳,身形凌空飛起左掌一抄,已把那隻玉盒抄人手中。

韋驪珠脫出掌握之後,甩出一把九寒砂直向南王頭上罩下。

“珠兒不可!”

北霸大袖猛擺,閃電般飄了過去。

也真虧他及時出手,不然,韋驪珠非傷在自己的九寒砂下不可。

原來如九寒砂脫手之後,班達喇嘛與南王同時回身出掌。

這兩人俱是絕世高手,雙掌攻出,頓時把九寒砂震得倒飛而回;韋震川袖底翻浪,一般罡風過處,又把倒飛回來的九寒砂卷落。

一聲慘叫過來,跟隨著毒指鋼環身後的大漢,噗咚倒了一個;眼見他四體抽動,轉眼氣絕。

場中一靜,翻天怪客樓三奇、毒指鋼環長孫丹全都勃然色變。尤其是毒指鋼環長孫丹,一怔之後,立即沉聲大喝道:

“韋大俠,你為何擊斃老朽手下?”韋震川正在無法作答之際,江雨舟已閃身而怒道:’

“長孫丹,你若想活的話,就快說出蒼穹書賢白鳳鳴的下落!”

長孫丹陡地一震,答道:

“家主已死多年,你……”

江雨舟怒叱一聲:

“住口!望聖樓墳場中埋的乃是金銀珠寶,你還騙得了我?”

“哼!原來你就是昨夜掘墳之人,接招!”

“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你能在我手下走過三招,今天我就放過你!”

長孫丹環指齊施,寒濤匝地湧到。

江雨舟聲落掌起,發出萬朵飛花,直向長孫丹掌風環影之中欺了進去。

毒指鋼環長孫丹見狀大駭,身形一撤,向後邊退三步。

江雨舟嘿然冷笑,大步欺進。

長孫丹眉頭一豎,棄環用掌,毒指嘯風,惡霧激射。

驪珠見狀大驚,但江雨舟雙掌齊出,狂流激盪,頓時把長孫丹指端毒霧吹散。

毒指鋼環長孫丹心下一凜,環顧四周。突然大喝一聲。

喝聲未落,同來的幾名大漢驀地身形一滾,不約而地亮掌欺身。

直向江雨舟拼來。

他企圖以多為勝,正合江雨舟心意,只見他大笑聲中,雙眉怒剔,兩掌倏揚。

就在此時,突然間一聲震耳大喝:

“當心太陽神功!”

喝聲未落,江雨舟指端火花業已射出,太陽神功猝然襲到。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條人形奔來,雙掌疾卷,硬把毒指鋼環等人迫退八步。

縱然如此,幾人被烤得發燃眉落,衣服洞穿。

江雨舟在剎那之間,也已看清來人是誰,只見他儒衫飄飄,神態從容,正是近來崛起江湖的蜘蛛宮主人!

北霸韋震川見狀猛上兩步,沉聲說道:

“蜘蛛宮主人,你從中插手打算怎樣?”

蜘蛛宮主人哈哈大笑道:

“韋大俠,我輩武林中人,哪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江雨舟一聲冷笑:

“此事與你無關最好少管!”

蜘蛛宮主人呵呵大笑道:

“雙方既沒有深仇大怨,閣下何必逼人太甚!”

“什麼叫逼人太甚?只要他說出白鳳鳴的下落,我今天就放過他!”

“白鳳鳴?白大俠不是已死了多年了麼?”

“這種欺世之言,我江雨舟不信!”

“閣下這話何意?”

“白鳳鳴棺木之中,滿放金銀,不見屍骨,這還不是明明是假死欺世麼?”

蜘蛛宮主人聞言一怔,但僅止剎那之間,又復呵呵大笑道:

“白大俠生前笑傲江湖,難免有開罪江湖人物之處,為了避免仇家翻屍盜骨,故設疑冢也是有的,若說他依然生在人間……似乎不太可能!”

江雨舟尚在遲疑之際,突聞耳畔暴喝連聲,蜘蛛宮主人長喝一聲,凌空拔起。

仇雲密佈,秋風怒嘯。

班達喇嘛氣喘呼呼,臉色大變。

南王孫九五率同手下,大笑聲中揚長而去。

蜘蛛宮主人電射星飛,隨後疾趕。

北霸韋震川與愛女驪珠,緊盯著江雨舟,似乎徵求他的意見。

江雨舟心中暗忖白鳳鳴是自己毀家之仇,已是無可置疑之事;至於他是生是死,日後不難查明,此時還是追趕南王,奪回鬼谷遺書要緊。

思忖中向北霸笑道:

“韋伯伯,這部鬼谷遺書萬不能落入他們手中!”

北霸韋震川此時對江雨舟的看法早已轉變,當下別有用心地呵呵大笑道:

“那就請賢侄照顧小女,老朽先走一步了!”

話聲落處,人影電射而出,轉眼就是數十丈。

江雨舟望著驪珠,說道:

“姊姊,小弟照顧著你走吧!”

這時候,驪珠不由得眼圈一紅,芳肩猛甩,如飛而去。

江雨舟見狀心頭大動,心知半年多來,自己實在對不起她,沉哞半晌,立即飛身趕去。

奔馳之中,驪珠哎地一聲,顯然欲倒。

江雨舟趕緊一步,手臂一探,飛快地扶住了她的身驅,連連說道:

“你是怎麼啦!”

驪珠嬌喘微微,雙眉緊皺道:

“薄命之人,哪敢當你下問,你前程萬里,去吧,不要管我了!”

小妮子語調悽怨,哀哀欲絕,話音未落,粉腮上流下兩滴眼淚。

最難受人恩,更何況梨花一枝春帶雨,江雨舟想到那穿腸谷外自己任性而去的情形,不覺心下一酸道:

“這全是小弟不好,唉!不過那時小弟容貌未復,實在無顏與姊姊相見!”

驪珠星目半飄,幽幽說道:

“你認為姊姊真是個只重外表的水性楊花的人麼?唉!看來當初祠堂前那一幕,你至今還不明白呢!”

江雨舟面上一熱,心中刺痛萬分道:

“當時全是為了小弟,小弟早就明白了!”

“那你在柔腸谷外,怎還不肯見我?”

“小弟因為那班達喇嘛早已訂下了生死之約,何敢以將死之身,連累姊姊,這一次才得解圍,要不然只有死了!”

“你不惜性命,求那六翅銀蜂之蜜做甚?難道就專為恢復昔日的容貌?”

江雨舟恐怕真情說出來,又要惹下無邊煩惱,當即含糊說道:

“此事說來話長,以後慢慢再向姊姊說吧,老伯人單勢孤,我們還是快點兒趕上要緊。”

江雨舟容貌既復,死期已應,此時生機勃發,神采奕奕,驪珠誤會冰釋,重回情郎懷抱,不禁愁眉大解,笑語生春。

一雙愛侶,攜手飛馳,恰像是比翼晴空的乳燕,碧波淺水的游魚。

但就在兩人放足飛馳之際,突然連聲冷笑,五條人影,疾掠而來。

江雨舟神色一怔,信手把韋驪珠往後一帶。

雙目過處,只見蝙蝠幫幫主與金針學究當先,另外三名骨瘦如柴的老頭緊貼身後,十雙眼睛,緊盯著自己灼灼打量。

驪珠向江雨舟輕輕瞄一眼道:

“江弟弟,他們是誰?”

江雨舟尚未答言,就聽蝙蝠幫主沉聲說道:

“金堂主,那夜生死坪上之人,是不是他?”

金針學究恭聲說道:

“啟稟幫主,正是這個賊子!”

江雨舟耳聞此言,不禁放聲怒笑道:

“你們幾個是特意找我來的麼?”

蝙蝠幫主冷笑道:

“該死的小賊,這還是假的麼?”

江雨舟揚眉怒笑道:

“很好!很好!你不找我,我也正要找你,但不知這三位是誰?”

話聲中用手一指那三位骨瘦如柴的老頭。

靠左一名老頭,聞言立即大叫似地嘿嘿怪笑道:

“不生眼睛的小賊,連我蠻荒三毒也沒聽人說過麼?”

蠻荒三毒本是同胞兄弟,名叫烏風、烏雷、鳥火,三人不但功力詭異,同時各練一種毒掌,橫行苗疆,兇名顯著。

江雨舟不知三毒之名,驪珠卻早就聽人說過,聞言一覺一驚道:

“我江弟弟與三位毫無仇怨,你們插手為何?”

三毒烏火把怪眼一瞪,磔磔大笑道:

“我們兄弟所練的毒掌,天下本來無藥可解,但現在這姓江的小子竟弄來一粒牛龍珠,你想,我們弟兄苦練的絕學,不是白廢了嗎?也罷,你要我弟兄不要出手可以,不過,那粒牛龍珠得趕快交出來!”

江雨舟哈哈大笑道:

“砍下你幾個老鬼的手掌,不比我交出牛龍珠更好嗎?”

三毒烏火大喝一聲:

“小狗找死!”

猛上一步,揚掌迎面擊來。

他練的是五蛇掌,指掌開合間腥風迫人,觸鼻欲嘔。

江雨舟見狀一凜,左手輕輕一送,把驪珠向後推出五步,右手快以閃電,轟地一聲迎了上去。

他知道對方掌力惡毒,是以兩掌相距三尺,內力早已發出。

蠻荒三毒功力確不弱,看透了江雨舟不敢硬接毒掌,身形一閃。

避中宮,走旁門,雙掌一揚,打從左邊攻到。

幾乎也就在同時,二毒烏雷,也像鬼魔一般,怪笑聲中,亮腕直抓驪珠。

他這種掌法稱為桃花掌乃是利用蠻荒峽谷中桃花青瘴練成,掌勢揮動,紅雲飄灑。.

江雨舟見狀大驚,突地長嘯一聲,左掌疾圈,用九成真力,反掃三毒烏火。

轟然一聲,強勁晃風,把三毒烏火震退八步,哇地吐出一口熱血。

他一招佔先,驪珠已被二毒烏雷的掌勢罩住,情勢危急,嚇得他心頭怦怦亂跳,大吼一聲,亮掌疾推,一蓬火花,應手而出。

危極之中,他用出了威懾武林的太陽神功,雖然距離尚遠,但二毒烏雷也驚叫一聲,立被逼退八步。

驪珠雖然逃過一掌,但鼻端飛嗅進了烏雷掌上的毒氣只覺頭昏目眩站立不穩。

江雨舟見狀心頭狂跳,長身探掌,急時接住驪珠的嬌軀。

但驪珠滿面赤霞,嬌吟一聲,便即暈了過去。

這一下江雨舟忍不住怒火勃發,猛抬頭,雙目寒芒四射。

蝙蝠幫幫主只是神色一怔,但轉眼之間便即放聲大笑道:

“江雨舟,你還不束手就縛麼?”

江雨舟俯視懷抱裡面紅似火的驪珠,只覺心中痛如刀割,忍不住沉聲厲喝道:

“蝙蝠幫主,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看掌!”

右掌一揚,原地裡拍出一股罡風,直向蝙蝠幫主推去。

蝙蝠幫主怒吼一聲,剎那聞遠攻三掌。

金針學究同時上步,金針光芒四射,直指江雨舟胸前五處大穴。

來容江雨舟變招卻敵,蠻荒二毒又復脫手攻來,三股奇腥撲鼻的毒氣,呼嘯著洶湧而至。

江雨舟抱著個神智昏昏的驪珠,行動上顯為不便,見狀心頭大駭。

不過他畢竟智力超人一等,就在心下一驚之際,突然上步欺身,電射星飛般一下抓住了金針學究的手腕。

移形變位,踏宮步鬥,推星抱月,就著身形一閃之勢,手下猛一用力,硬把金針學究的身體,向蠻荒二毒掌迎了上去。

蠻荒三毒招式狠猛無比,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但聞慘叫爆起,金針學究立被擊為兩段。

腥風撲鼻,熱血狂噴,場中立即一靜。

就在蠻荒三毒與蝙蝠幫主驚怔失神之際。

江雨舟反掌抽出了般若風笛,毫不遲疑地連攻三招。

鳳笛奇學,詭奧絕倫,剎那間把四人擊退五步。

在此時機,江雨舟能夠擺脫四人糾纏,方是上上之計。

因此四人身形一退,他立即長嘯一聲,託定驪珠的嬌軀,平空拔起三丈,身形一折,如飛而去。

蝙蝠幫主大喝一聲,與蠻荒三毒隨後趕去,但見人影搖晃,在蒼茫暮色裡一瀉千里,自駒過隙身法,確非一般武林人物所可企及,不消個多時辰,就把蝙蝠幫主拋得老遠。

夜色深沉,繁星萬點。

江雨舟矗立山谷之中,眼看韋驪珠臉色漸漸蒼白,不由焦急萬分。

突然,他想到那顆牛龍珠,既然三毒說它可以剋制他們的掌毒,現為什麼不取出來試試呢?

他慌不急待地把牛龍珠拿人韋姊姊口中,然後躲人一處山洞,把驪珠安置在一片細沙之上。

連日奔波,此時飢疲萬分,休息中略進乾糧,可是,驪珠依然昏睡如故。

難道這被人視為醫聖的牛龍珠,並沒有解毒的攻效麼?

不,這可能是因為韋姊姊暈睡之中,效力進行太慢!

他略一沉吟,立即盤膝而坐,自己先行理氣調元,等到靈台明淨之後,這才輕運雙掌,握緊韋姊姊一雙纖手……

一寒一熱,兩股勁氣,由韋驪珠掌心透入,穿關走穴,直人紫府之中,不消多久,驪珠便即喘嚀一聲,鳳目連閃地醒了過來。

此時只要韋驪珠自行打坐片刻,便可迅速復原。但江雨舟深覺對韋姊姊負疚良久,極思有以報之,是以一見小妮子醒來,立即含笑說道:

“姊姊你先不要說話,趕快把牛龍珠含於舌下,待我運用本身真力,為你逼出體內的掌毒。”

他藉口逼出掌毒,打算以自己曠世修為,來為小妮子打開氣脈,話聲一落內力如泉湧出。

驪珠信以為真,淡然一笑,便把牛龍珠含入舌下,理氣調元,隨著透人體內的勁氣運轉不停。

就在此時,突聞洞內傳來一陣人聲:

“老蝙蝠,你要不肯把牛龍珠給我,恕我沒有這好的興趣!”

江雨舟心頭一動,就聽蝙蝠幫主的聲音笑道:

“長臂猿,你可不要忘了,這小子與當年海天山莊之事大有關連呢!”

“這話當真?”

“本幫基業,就是斷送在他們與鋼腸俠士慕容烈那老賊的手中!”

“什麼?慕容烈還在人間?”

“不錯!那老鬼不但還在人間,並且功力更加驚人。”

洞外一陣陣沉默之後,那叫長臂猿的人說道:

“當年夜襲海天山莊之時,各人均以黑紗罩面,除你之外,不見得有人認得出我!”

江雨舟凝神諦聽,手下更是毫不停留,只聽蝙蝠幫幫主沉聲冷笑道:

“哼!別人認不出我們,難道那指使我們襲擊海天山莊之人,也會不認識我們麼?萬一這小鬼與慕容烈找到了那人,嘿嘿,到那時你還躲得了麼?”

“那暗中指使我們之人,聽說是蒼穹書賢白鳳鳴,如今他已死多年,難道還會從墳墓裡爬出來說話麼?”

“哼!依我想那暗中指使之人,根本就不是蒼穹書賢!”

“何以見得?”

“因為海天山莊之事過後,馬上就聽說火焚望聖樓之事,細算時日,蒼穹書賢葬身火窟之日,猶在夜襲海天山莊的前夜!”

江雨舟聽到此處,不由手停了下來,暗忖:

“難道當年夜襲海天山莊的主謀者,果真不是蒼穹書賢?”

那麼,墳墓中怎會不見屍骨,是燒化了麼?還是蜘蛛宮主人所說,望聖樓故址僅是一座疑墳!

他思量未畢,突聞韋姊姊發出一聲嬌吟。心頭一凜,頓悟自己這一分心,差點送了韋姊姊的性命,匆促中猛吸一口真氣,使透體而入的內力……,

誰知就在這緊要關頭,洞外復傳來一聲驚訝之聲:

“唉!這洞中怎有人聲,難道……老蝙蝠,你在外面掠陣,待我鐵臂蒼猿進去看看!”

話聲一落,頓時腳步聲遠遠傳來。江雨舟此時正在行動緊要關頭,如果鐵臂蒼猿真的闖進來,那只有束手就斃的一條路可走!因此聞言之下,不禁心頭一震。

韋驪珠更加看得明白,與其同歸於盡,不如叫江弟弟趁早收手,縱然自己落個終身殘廢,江弟弟還有一線希望,思量中顫呼一聲:

“江弟弟,天命如此,你……放手吧!”

江雨舟眉縫緊皺,性急萬分地悄聲道:

“韋姊姊,你快點定下心來,要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

話聲落處,洞外傳來一聲怪笑:“裡面的狗男女,你們還不滾出來領死麼?”

江雨舟聰明絕頂,聞言心下一動,知道鐵臂蒼猿此時的心情,一定是因為有所顧忌而不敢貿然進來,於是仍安定心神,故而鎮靜地.朗朗笑道:

“小爺好夢正酣,哪有工夫出去,你若是急於尋死的話,就請趕快進來!”

危急之中,江雨舟效諸葛亮的空城之計,果然收到了預期的效果。

鐵臂蒼猿因未聽清江雨舟與韋驪珠說的什麼。更不知二人在內所作何事,敵暗我明,武林大忌,更何況對方又是蜚聲江湖的冷血人!

蝙蝠幫幫主是領教過江雨舟的厲害的,自己更加不敢冒昧,不過他既知江雨舟存身洞中,又豈有不進去一探虛實的道理,心念一轉,立即嘿嘿奸笑道:

“蒼猿兄,你先攻他三掌,假如不濟,我來助你!”

鐵臂蒼猿也是老奸巨滑之人,本來他對江雨舟並不怎樣害怕,可是一聽蝙蝠幫幫主之言,反而情不自禁地膽寒起來。

因為,假如冷血人好惹的話,蝙蝠幫幫主自己早就出手了。思量之中,立即縱聲奸笑道:

“老蝙蝠,你先試試看,這姓江的小子值得我動手?”

蝙蝠幫主,冷哼一聲:

“長臂猿,你……好,你看我的。”

手腕一抬,直向洞中擊去。

江雨舟耳聞一股冷風,,由洞口呼嘯而來,頓時心下大驚。不過他危急之中,可沒忘了韋姊姊的安危,兩手雖然照常行功,但上體卻徒地一側。

這一側,雖然擋住了驪珠,但自己背部卻正好首當其行。

蝙蝠幫幫主功力不弱,雖然距離尚遠,也非正在行功中的江雨舟所能忍受。

但聞轟地一聲,這一掌擊個正著。

驪珠眼見江弟弟身形一晃,自己心中也是氣血翻騰,愛莫能助,痛心可知鼻頭一酸,不禁悄聲悽呼道:.

“好弟弟,你……你真想叫姊姊死不瞑目麼?”

江雨舟穩住了身形,將口一張,噴出了一口熱血。

驪珠芳心一震,櫻唇一動。

但江雨舟未等她開口,早已縱聲大笑道:

“蝙蝠幫幫主,憑你這種掌力,少爺就是捱上幾招還不是同搔癢一般,不過,哼,你如再不識相的話,我可要用太陽神功來對付了。”

蝙蝠幫幫主一聞江雨舟要用太陽神功,頓時心下一愕,情不自禁地往後一閃。

鐵臂蒼猿眼見蝙蝠幫幫主一掌劈出,洞中之人竟連手也不回,心中正覺駭異,此時再看蝙蝠幫主驚惶之態,不覺心中大動,也緊跟著閃出洞外。

江雨舟吸氣凝神,穩住了心頭逆血,又復以全身真氣,向驪珠任督二脈之交逼去。

勢成騎虎,欲罷不能,此時唯一的生路,只有加緊行動,替驪珠打通任督二脈,才能夠死裡求生。

可是,就在他把握洞外兩人驚怔遲疑之際,打算破斧沉舟加緊行動之時,突然,洞外又傳來一陣人聲:

“那面來的可是蠻荒三老麼?”

江雨舟聽出這是蝙蝠幫主的聲音,心下又是一驚。

果然,話聲落處,就聽有人怪聲說道:

“蝙蝠幫主,你是因為沒抓到那姓江的小子氣我們幾個麼?什麼蠻荒三老!我蠻荒三毒可不喜歡這般稱呼!”

“啊,蠻荒三毒,你們可別誤會,那姓江的小子並沒逃掉!”

“那麼人呢?”

“就在這山洞中。”

“你們怎不進去?”

“敵暗我明,我二人正在計算妥善之策!”

“好,那就叫他出來好了!”話音一落,立即揚聲大叫道:“喂!冷血人,你跑不了啦,快點出來吧,再不出來我可要用毒掌啦!”

江雨舟心下一驚,忙道:

“蠻荒三毒,你以為我怕你們,有膽你們進來好了!”

江雨舟功力太高,三人雖然魯莽,可不敢妄進一步。

但這三個老鬼畢竟經驗豐富,尤其是大毒烏風,略一沉思,立即愕然冷笑道:

“哼哼!莫不是這小子躲在山洞之中,在為那丫頭醫治掌傷吧!”

蝙蝠幫主聞言心中霍然醒悟,二毒烏雷更是瞪目大喝道:

“對,那女娃兒先前中了我桃花掌的毒掌”話聲至此,哈哈狂笑道:“冷血人,快把牛龍珠拿來吧!”

身形一動,就向洞中欺進。

江雨舟眼見大功將成,卻不料秘密竟在這緊要關頭被人識破,心下頓時一懍,正在運行的勁氣也隨著停了下來。

眼看這雙愛侶,今夜就要血濺荒山。

突然,夜風裡傳來一陣大笑:

“誰敢動冷血人一根汗毛,看我高原矮叟要他們的狗命!”

這一次高原矮叟身入中原,一方面是思念愛徒苓苓姑娘,另方面也是因為風聞鬼谷遺書出世,打算趁機見識。

一路行來,不覺錯過了城鎮,因此就安息在荒山之中,誰知道好夢正酣之際,卻被人聲吵醒,等到他循聲而至,正趕上烏雷指名喝罵之時。

一聲聲冷血人,聽得他心頭狂跳,於是大喝聲中倏然飄到。

蠻荒三毒一見高原矮叟猝然而至,頓時神色一變,不過,高原矮叟雖然名頭不小,三毒等又豈是好惹的人物,鐵臂蒼猿首先大喝一聲:“矮鬼,你給我讓開!”

他長臂一指,直向高原矮叟點到。

高原矮叟反掌疾推,一招“雙手擊天”閃電般擊了過去,同時沉聲大叫道:

“冷血人,你是怎麼了?是負傷了麼?”

江雨舟一聽高原矮叟趕到,心情立即平復了下來,聞言應聲高呼道:

“老前輩,我正在……為一位姑娘醫傷,請你……”

轟地一聲,鐵臂蒼猿立被震退三步,高原矮叟叫道:

“冷血人,你安心療毒就是,這幾個賊崽子我來對付,小娃兒,千萬當心,可不要走火入魔,那可就……”

話聲未畢,蝙蝠幫主又復攻到。

高原矮叟沉哼一聲,手臂一掄,連掃帶劈,捲起一陣狂風。

他雖然身形矮小,但內力雄渾絕倫,蝙蝠幫主腳下一晃,又被他當堂震退數步。

高原矮叟橫身阻住洞口,發出一陣豪放的大笑。

突然,一聲沉渾無比地大喝響起,蠻荒三毒之首的烏風,由人群中緩緩迫近,他瘦骨嶙嶙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獰笑道:“矮鬼,接我三掌如何?”

高原矮叟放聲大笑道:

“瘦鬼,莫說三掌,就是三百掌又當如何?”

烏風冷笑道:

“好!”

雙掌迎風一晃,突然骨節崢崢作響,慘白的目光下,但見他掌勢漆黑,皮下血脈顫動,就像有千百條毒索在下面蠢動。

高原矮叟見多識廣,心下一震,不由脫口驚呼道:

“百蠱掌!”

話聲落處,只見烏風飄身疾起,狼嚎鬼泣似地大吼一聲,雙掌舞動,壓下一股腥風。

要知百蠱掌乃是苗疆最厲害的一種絕學,惡蠱隱於掌風指影之

間,稍一不慎便即透體而入。惡蠱人體,串筋走脈,吮血吸髓,使人生死兩難。高原矮叟話已出口,見狀猛提一口真氣運足九成真力,迎面劈出兩道勁風。

在內力修為上,他確較烏風高出一籌,一擊之下,腳下微微一晃,但烏風卻陡地退後一步,那濃濃腥風也向外飄去。

蝙蝠幫主與鐵臂蒼猿,此時卻遠遠站在三丈開外,目光閃灼,靜觀莫變。

烏風雖然在掌力上居於劣勢,可是依然像胸有成竹似地,怪笑聲中,又復緩緩逼來,悽星慘月之下,雙掌再次抬起。

高原矮叟沒有根本剋制百蠱掌之法,只好屏氣以待,可是大毒烏風似乎看透了這點,竟然嘿嘿冷笑,不作猝進。

就在高原矮叟一口真氣無法再忍之際,大毒烏風突然厲喝一聲,閃電間兩掌一起拍了過去。

高原矮叟舉掌一接,又把大毒烏風震退。

可是,高原矮叟忍耐已久的一口真氣,此時再也蹩它不住,深深一吸,鼻端立即透進一股腥風,渾身一顫,頭昏目眩,搖晃欲倒。

三毒烏火,狂笑聲中,快步欺進,閃電般穿入洞中。

等高原矮叟警覺,欲待出手阻擋之際,烏風烏雷業已聯手欺到。

烏火快步而人,眼見江雨舟與韋驪珠相面而坐,狂笑一聲,伸手就抓。

就在緊要關頭,韋驪珠任督二脈霍然而開。江雨舟雖然大功告成,但已心疲力竭,慘笑一聲,倒了下去。

驪珠又痛又急,閃電般摸出一把九寒砂,摔手打了出去。

這一把九寒砂又密又急,加以山洞內地勢狹小,事出意外,三毒烏火哪裡閃躲得及,只聽他慘叫一聲,立即倒地死去。

不過他臨死之際,卻兩掌舞動拍出一片腥風。總算此時氣促力弱,加以驪珠口含牛龍珠,五蛇掌的毒氣,對她毫無影響。

她反身扶起了江雨舟,可是洞外厲喝之聲迭起,江雨舟面色慘白連連揮手道:

“姊姊,快出去幫高原矮叟……”

他話聲未落,洞口裡出現了一條人影,此人正是鐵臂蒼猿,未等她伸手去摸九寒砂,鐵臂蒼猿掌勢已到。

情急之下,驪珠玉掌一翻,轟地一聲拍了過去。

照說她功力本不及鐵臂蒼猿,可是此時任督二脈一開,內力無形中增加一倍,雙掌一接,硬把剛人洞口的鐵臂蒼猿震了出去。

驪珠就勢欺去,只見一名身形奇矮的老頭,揮掌擋住蠻荒雙毒與蝙蝠幫主,臉色蒼白搖搖欲倒。驪珠不問而知,這一定就是高原矮叟。

三股強風,再次襲來,高原矮叟雙掌一舉。

誰知他所中的百蠱掌毒,此時業已發作,招式尚未用滿,便倒了下去。

驪珠見狀情急,抖手又是一把九寒砂,冷芒電閃,疾射而出。

北霸韋震川的九寒砂,江湖稍有名氣之人哪個不知?鐵臂蒼猿首先驚叫一聲,反身倒退八步,蝙蝠幫主與蠻荒雙毒,也情不自禁地飄身急退。

冷月淒涼,寒星閃灼。

山洞聽不到半點聲響,蠻荒雙毒知道三毒烏火定已身遭不測,驪珠手執九寒砂,面對強敵,心中不時記念著江雨舟弟弟與高原矮叟。

半晌,大毒烏風狂吼一聲:

“鬼丫頭,你為老三償命吧!”

身形一晃,電射而來。

驪珠不等他欺進身來,抖手又是一把九寒砂。她此時功力大進,九寒砂出手嘶嘯刺耳,任他烏風功深力勁,也不敢冒昧欺進。

桃花掌、百蠱掌不住猛攻之下,反而把蝙蝠幫主與鐵臂蒼猿嚇得不敢進來,驪珠口含著牛龍珠卻像行所無事一般,九寒砂業已用盡,頓時神色一怔。

大毒烏風,見狀放聲狂笑道:

“鬼丫頭,我看你有什麼戲唱?”

欺步揚掌,左取“璇機”,右奔“血海”一招兩式,神鬼莫測地同時攻來。

驪珠被迫無奈,肩頭一斜,玉掌倏翻。

一個烏風,已經叫他對付不下,誰知烏雷、蝙蝠幫主與鐵臂蒼猿等三人,也像流星趕月般紛紛攻來。

勁氣呼嘯,嚇人至極,眼看驪珠就要血濺當場。突然,洞中龍吟倏起,江雨舟在這緊要關頭,業已行功完畢,但見電射星飛狂風濤湧,由洞中呼嘯捲到。

鐵臂蒼猿首當其中,哇呀一聲,噴出了滿地鮮血,頓時氣絕而亡。

蠻荒雙毒,蝙蝠幫幫主,驚怔失聲,同時退後三步。

江雨舟此時怒發如狂,冷哼一聲,舉掌就向二毒烏雷拍到。

他惱恨烏雷以桃花掌擊傷韋驪珠,這一招攻出竟用了九成以上的真力,烏雷舉掌一接,頓時慘叫失聲,屍體被震飛三丈。

顯而易見,江雨舟經過這一場打坐之後,功力不但沒有失損,反而大有進展。眼見大勢已去,蝙蝠幫主首先雙翅一抖,如飛而去,大毒烏風雖有報仇之心。已無報仇之力,狂叫一聲,也沒人茫茫夜色之中。

夜風習習,飄來陣陣血腥。

江雨舟檢視高原矮叟,只見他面如金紙,氣若游絲,似乎業已離死不遠,心下一怔,立即向韋驪珠取回那粒牛龍珠,撬開牙關,放了進去。

天明時分,高原矮叟總算醒了過來,他一眼看到江雨舟容貌已復,似乎感到一怔,及至看到了韋驪珠,更是感到一愕,因為在他心目之中,陪待在江雨舟身側的,應該是他那位愛徒苓苓才是。

江雨舟明白他的心理,於是把自己別後的遭遇,以及韋姊姊相識的經過,向他闡述一遍,然後才問他病情傷勢如何。

高原矮叟一聞此言,不禁默然長嘆道:

“老朽千里趕來,想不到……唉!百蠱掌中者無救,三日之內,老朽勢被百蠱掌吮血吸髓而亡,趁此蠱毒未發之際,你們趕快走吧!”

江雨舟、韋驪珠,聞言同時心頭一凜,脫口驚呼道:

“老前輩,你……”

高原矮叟搖首嘆息道:

“你們此時不走,等我蠱毒發作之後,再走可就來不及了!唉!為了避免附近人畜遭殃,江雨舟,我求你此時就挖坑,把我埋了吧!”

江雨舟心下一寒道:

“老前輩,難道……真就無藥可醫了麼?”

“除了找到百蠱掌的主人,恐怕……”

“怎樣?”

“恐怕無藥可醫了!”

“難道這牛龍珠……?”

“牛龍珠!”

“老前輩,你看,就是這粒牛龍珠!”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14:04


第二十一章 激越的笛聲

高原矮叟甦醒之後,吐出那粒牛龍珠之時並未怎樣在意,此時聞言之後,慌忙由小妮子手中接了過來。

端詳半晌,又復一嘆道:

“牛龍之珠,本是治傷解毒聖藥,但是這苗疆惡蠱……雖有這牛龍之珠,也不過苟延半月時光,遲早一死,還不如早作了斷的好!”

江雨舟沉思半晌,突然同聲說道:

“能有半月時光,足可趕到杏林,我想那杏林醫師,人稱今世華陀,定有醫治蠱毒之法,老前輩,你先將牛龍珠納人口中,我們這就起身。”

曉霧未散,江雨舟扶持著高原矮叟走出山區,然後買馬租車,將高原矮叟安置其中,立即兼程疾趕,直奔杏林而去。

載月披星,二人總算如期趕到。

可是,杏林醫師把高原矮叟診視一番之後,竟也連連搖首道:

“百蠱已入膏肓之間,實非藥物所能為力,小俠,趁早準備善後吧!”

江雨舟乍聞杏林醫師之言,頓時心下一涼道:“難道別無其他辦法了麼?”

杏林醫師沉思半晌,擺首嘆息道:“設若施救及時,牛龍珠並非無效,怎奈時至今日,百蠱已人膏肓之間,雖有牛龍珠也只好苟延殘喘,若要真正根除百蠱……”

“怎樣?”

“除去放蠱之人自行收回,就只有乾天一指才是它的剋星!只可惜具此絕學之人,業已早歸天國,普天之下,再無……”

他話聲未落,突聞外面傳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江雨舟心頭一震,快若星火般疾射而出。

杏林醫師與韋驪珠,又緊接著飄出門外。雲淡天高,杏林蕭索。

就在那蕭蕭疏林之中,一併排站著五名老僧,一個個斂目低眉佛像莊嚴。

江雨舟神色一愕之際,就聽杏林醫師隱沉聲說道:“幾位大師父哪座寶剎修行?”

靠左一名身形較矮的和尚,應聲答道:“貧僧等俱是拘魂寺裡的十絕羅漢!”’

江雨舟一聞十絕羅漢幾字,頓時心頭一震,杏林醫師更是神情一愕道:“十絕羅漢?各位駕臨寒舍……”

那名和尚合十頂禮道:“貧僧等特來面見冷血人!”

江雨舟聞言疾上一步,沉聲說道:“你們找我做甚?”

那和尚又是一聲佛號:“阿彌陀佛,三年之約,小施主就忘了麼?”

江雨舟心下一震,想起自己當初離開拘魂寺時,曾對廊下那班怪和尚揚言,三年之內定要找他們算帳,可是眼前……

他知道這班和尚功力奇詭,並且一個強似一個,若真打起來,豈不耽誤了高原矮叟的性命!

他如此一想,立即沉聲說道:“大和尚,既是三年之約,你怎一年不到就來找我?”

那和尚沉聲大笑道:“老衲本當等你三年,怎奈此次幾個師弟們回山之後,聲稱你功力已至登堂入室之境,是以老衲才迫不及待,企圖早領教益!”

江雨舟知道他所說的師弟,定是如真如幻等人,當下雙眉上揚,朗聲說道:“既然如此,在下勢必捨命相陪了!”

韋驪珠驚呼一聲:“江弟弟,高原矮叟老前輩……”

她話聲未落,那和尚慌忙說道:“女施主休急,老衲縱要較量,也得先醫好高原矮叟再說!”

江雨舟、韋驪珠,連同杏林醫師在內,聞言全是一震道:

什麼?你有辦法治好高原矮叟?”

那和尚斂眉說道:“杏林醫師,當世華佗,老衲本不敢班門弄斧,不過醫師先前之言,老衲業已全部聽到,既然乾天一指能收療效,想必那與它異曲同工的太陽神功……”

江雨舟聞言心一動,就聽杏林醫師淡然說道:“烈焰天王已死數十年,世間哪兒還有習過太陽神功之人,這不比乾天一指更難麼?”

話聲一落,那和尚立即沉聲大笑道:“阿彌陀佛!小施主素來以太陽神功震撼武林,難道醫師就沒聽人說過麼?”

杏林醫師神色一怔,凝視著江雨舟滿是詫色。

江雨舟大聲說道:“在下對太陽神功也是初習,假如真能以之驅蠱的話,那是義不容辭,現在就請醫師前輩指點下手吧!”

為首那名和尚,未等杏林醫師開口,又向江雨舟道:“憑小施主武功,大約三日之內便可盡殲惡蠱,老衲等就在林外候你三日,屆時務請小施主賞光則個!”

話聲一落,頓聞唰唰風聲,五名老僧轉眼沒入杏林之中。

乾天一指與太陽神功,乃是武林中兩種純陽絕學,不過前者較為王道,後者更加霸道而已。

在杏林醫師指點下,江雨舟把神功束成細絲,由高原矮叟“太陰”

“少陽”之間透進,然後緩緩行功,直逼膏肓之交。

這真是一步差池不得,江雨舟戰戰兢兢,韋驪珠恍恍惚惚,杏林醫師更是瞪目不敢稍瞬。

茅舍外秋風掃簷,黃葉亂舞,突然,杏林醫師輕喝一聲:“停!”

江雨舟聞聲真力一收,那緩緩逼進的太陽神功應聲停了下來。

杏林醫師檢視良久,這才沉喝一聲:“放”。

江雨舟逼入高原矮叟體內的太陽神功,在自己真力收斂之下,似乎看不到半點奇處,可是杏林醫師這一聲“放”字出口,耳聞哧哧連響,高原矮叟渾身一顫,鼻端飄出一股腥臭之氣。

就在這一瞬間,突聞杏林醫師斷喝一聲:“撤!”

江雨舟雙掌一收,閃電般退出了三步,雙目過處,但見高原矮叟臉紅似火,“太陽”、“少陰”之間的肌膚,已被太陽神功燒得一片焦黑。

他心神一顫,目注杏林醫師惶惑不已!

杏林醫師頭上冷汗涔涔而下,愕然半晌,這才籲出一口長氣道:“老朽低估了少俠的功力,差點兒送了高原矮叟的性命!”

“太陽神功下惡蠱已化為灰。雖然“太陽”、“少陰”二脈略有灼傷,但只要以藥物調理,不消數日就可復原了!”

江雨舟聞言寬心大放,長嘯一聲,盡舒胸頭抑鬱之氣,然後向杏林醫師沉聲說道:

“如此就偏勞前輩,在下想暫時告別,去赴十絕羅漢之約,尚望……”

話聲未落,韋驪珠急忙驚愕阻止道:

“江弟弟,你此時功力未復,何必急於一時!”

江雨舟朗朗一笑:“小弟滿身血債,恨不得一朝清理,哪還有心思慢慢等待……”

韋驪珠不等他把話說完,立即滿面關懷之色道:“既然如此,那就讓愚姊陪你!”

江雨舟心中激動不已,不過他知道十絕羅漢武功高深莫測,並且武學一個勝似一個,此去勝負之數猶在未定之數,豈能讓她跟去?

因此,心念一轉,立即朗朗大笑道:“姊姊如此擔心,難道是不信小弟的武功麼?”

韋驪珠聞言一怔道:“姊姊怎會信不過你,實在……”

江雨舟不容她再說下去,立即含笑阻止道:“既然姊姊信得過我,就請協助醫師前輩,代為照顧高原矮叟,小弟先走一步了!”

話音一落,立即穿簷而出。

韋驪珠嬌喚一聲:“江弟弟,這粒牛龍珠……”

江雨舟已在杏林之中,聞言應聲答道:“牛龍珠就放在姊姊身邊

好了!”

話音落處,踏著蕭蕭黃葉,身形已在百十丈外。

秋風斜陽,杏林殘照,但見五名老僧席地打座,一個個斂眉合什,行功正急,耳聞江雨舟身臨其境,驀地神色一怔,剎那間全都振衣而起。

江雨舟向五人飛快地一掃,然後深沉說道:“你們打算怎樣比法,是五個人齊上呢,還是一個一個的來!”

五名和尚相互凝視一眼,然後一名面貌清瞿的和尚舉步而出道:“少俠對般若風笛上的武學,想必俱都領會了吧?”

江雨舟沉聲一笑:“大和尚難道不信麼?”

那清癯的和尚連忙合十道:“既然如此,老衲如寂就先領教了!”

話聲一落,突然飄身而起,雙掌霍霍,剎那間攻出三招。

這三招全是般若鳳笛上的招式,並且施展得非常老到。

江雨舟心下一愕,立即晃肩錯掌,指顧間也還攻三招。

他攻出的三招,不但是鳳笛上的武學,並且剛好剋制住老僧如寂的招式,眼看就將得手,突間一聲大喝:“師弟速退,讓愚兄如靜來領教兩招!”

聲落人起,呼地一掌劈了過來。

這如靜老僧功沉力猛,較如寂又勝一籌,招式中隱含變化,雖然同樣是鳳笛武學,但有令人莫測高深之感。

江雨舟心一凜,撤掌抽身,回攻三掌。

如靜老僧大喝一聲,第二次揚拳出掌,剎那間把三拳化去,江雨舟又被圈入漫天掌影之中。

勁風呼嘯,轉眼就是十招,江雨舟依然居於劣勢。

他心中暗暗思忖:“十絕羅漢由何處學到鳳笛上的招式?如靜老僧先前一招‘青鳥撩雲’,怎麼脫出自己那招專門剋制它的‘紫燕凌波’?”

他一面出招還攻,一面苦苦思量,突然心頭上升起一線微光,似乎悟透了什麼玄機似的,長嘯一聲,雙掌閃電飛出。

這一招他用的是“鴻鵠乘風”,但認真說來,裡面卻已有了甚多的變化,指揮掌動之中,下面三式隨時可以出手制敵。

但聞一聲驚呼,如靜老僧身形暴退,滿面俱是驚詫之色。

江雨舟頓時了悟,知道風笛奇學,單獨式固然威猛無比,但能融會貫通,則外露原形內含奇變,更加神鬼莫測威力倍增。

秋風霍霍,吹起了他的衣角,俊面上神采煥發威儀迫人,逼視著五名老僧沉聲大笑道:“哪位大和尚再來試試!”

話音一落,只見個身材瘦削凹目金睛的老僧,應聲大笑道:“少俠巧服八魄金粟,聽說滿腔熱血冷逾寒冰,老僧想以數十年苦練的四九寒功試上一試!”

江雨舟聞言傲笑幹雲道:“如何試法,請大和尚吩咐就是!”

那和尚呵呵一笑道:“我倆相距八步,老僧全力發出四九寒功,少俠若能支撐半盞熱茶時光,老僧就算認輸,否則……”

江雨舟不等他把話說完,立即放聲大笑道:“否則什麼?哈哈!不說是半盞熱茶時光,就算是半月,半年,江雨舟又有何怕!大和尚請!”

那和尚狂笑一聲:“冷血人,既然如此,老衲佔先了!”

雙肩一晃,向前欺進兩步,單掌微揚,一片刺骨寒風,直向江雨舟頭頂罩下。

江雨舟自從習會太陽神功之後,日常總運用其要領把瀰漫在四肢百骸的寒晶之氣,收束之後,壓抑在指掌之間,是以心性體質與常人無大差異。

這老僧發出四九寒功之後,眼見江雨舟渾身一顫,頓時冷哼一聲,又加上三成真力。

在他想來,這三成真力加上之後,江雨舟定然無法支撐!誰知雙目過處,事情竟大出他意料之外,對方依舊傲然卓立面露淺笑。

原來就在剎那間,江雨舟業已震開壓束的寒晶之氣,重新充溢於四肢百骸之中,這一來體溫驟降,緊對身外的四九寒功不但了無怯意,反而如沐春風一般。

那老僧怎知究裡,雙眉一揚,沉聲大喝道:“冷血人,還不跟我躺下麼?”

話聲落處,四九寒功用足十二成,但見冷氣激盪寒風疾卷,那原先站在身外的四名老僧也不禁駭然暴退。

誰知就在他自信必勝之際,突聞江雨舟引吭長嘯,一縷徹骨奇寒,竟穿過了自己的四九寒功疾襲而來。

這一般寒晶之氣,較之那老僧數十年苦修的四九寒功還要冷上十倍。

剎那之間,那老僧面色由紅轉白,由自轉青,鬚眉之間又結上一層薄冰,分明是已落敗著,但卻因四體僵硬移動不得。

眼看他就要喪生在徹骨的冷流之中,突然一聲震耳大喝,人影橫空,拳風撼衣,疾勁狂流,直向江雨舟撲到。

江雨舟驀然覺壓力千鈞,心下一凜,猝聚九成真力,迎面推了過去。

兩股內力相接,爆起一串裂帛大震,黃葉驚風,禿枝亂舞,四山吼動,雷鳴不絕。

江雨舟心頭大震,腳下連退五步。

雙目過處,只見這猝然出手之人,正是一個身材高大赤紅臉膛的老僧,此時也被震退五步,滿面俱是驚愕之色。

江雨舟此時寒晶之氣佈滿全身,心性又復轉為冷厲,只見他雙目冷流四射寒芒迫人,嘿嘿冷笑道:“大和尚,你想為他替死麼!”

那身材高大的老僧,聞言心下一寒,但未等他開口,另一個年歲最長的大和尚已越眾而出道:“少俠功力絕世,我這位師弟怎是敵手?”

江雨舟沉哼一聲:“你自忖是我的對手麼?”

這年歲最長的和尚淡然笑道:“老衲打算試試!”

江雨舟大喝一聲:“如此再好不過!”

話聲一落,抖手劈了過去。

那老僧身形一錯,喝道:“少俠且慢!”

江雨舟收手冷笑道:“怎樣?你認輸了麼?”

“少俠真能勝得了我,老衲自會認輸!”

“哼!你以為我勝不了你?好,現在就由你劃下道來,也好叫你輸得心服!”

“老衲素聞般若鳳笛上的絕學,在以笛聲打穴,你人於百步之外,制敵於音律之中,少俠想必練過吧?”

江雨舟聞言一怔,正想自己悟透了笛上招式,但這笛聲打穴之法卻從未聽人說過!但此時箭在弦上哪還能說不曾練過,當下心念一轉沉聲怒笑道:“你想試試麼?”

老和尚又是一聲佛號:“老衲練過八年獅子吼的功力,今天想以這不成氣候的武學,來和少俠的笛聲較量一番!”

江雨舟沉聲說道:“你這獅子吼的工夫,也能隔空點穴麼?”

老和尚斂眉合十道:“十丈之內,可以勉強一試!”

江雨舟心中似乎不信,雙眉一挑,沉聲冷笑道:“好,在下讓你先行出招!”

話聲一落,由袖中取出鳳笛,大步行至十丈之外,回聲冷笑道:“大和尚,出招吧!”

他絕不相信,這和尚能以什麼獅子吼的工夫點穴,話聲中滿是輕蔑之色。

老和尚單掌一擺,示意另外四名老僧退出十丈開外,然後目注江雨舟,沉哼一聲,驀地大口一張,發出一聲輕嘯,雖然清昂激越,但卻了無奇處。

江雨舟雙眉一挑,由心底發出一聲冷笑。

誰知他笑聲尚未出唇,突覺那老僧聲調一變,那清越激昂的嘯聲一分為五,帶起嘶嘶之音,直向胸前要穴襲來。

心頭一凜,江雨舟本能地側閃三尺,摔手一掌拍了過去。

掌動風生,狂流激盪。

可是那老僧的嘯聲恰像長眼似地,避過了江雨舟的掌風,第二次追蹤而至。

江雨舟主動盡失,只覺對方迫人的聲浪,如影如隨,緊逼不捨,逐漸高昂,終於震耳欲聾,如同空山獸吼,旱地雷鳴。

不過,江雨舟終究不愧是武林一代奇葩,在這危機迫在眉睫之際,依然驚而不亂,一面晃身閃躲,一面暗思對策。

剎那之間,他想到自己被囚武當石室之時,無意中舉笛一吹,曾把石室頂上的武當弟子擊退。

一念及此,毫不遲疑地舉笛就唇,用足畢生之力猛地一吹。

他此時功力,較諸武當石室時何止倍增,只闖神號鬼哭般一聲嘶嘯,冷風捲地而起,狂濤撲面生寒,頓時把襲向胸前的聲浪逼了回去。

那老僧神情一怔,不覺愕然停了下來。江雨舟收笛大笑道:“老和尚,你心服嗎?”

老和尚倏地眉峰一揚,沉聲說道:“冷血人,你狂什麼?若叫老衲服你尚還言之過早呢!”

話聲落處,那響徹雲霄的吼聲再次迫來。

江雨舟舉笛猛吹,聲如江翻海倒怒濤洶湧,澎湃不絕。

這兩股聲浪,匯成了驚天動地的樂章,震得四山響應雷鳴不已。

遠立在十多丈外觀戰的四名老僧,此時都按捏心神以全力相抗,滿面戒懼之色,哪還敢絲毫大意!

如此相持約有盞茶時分,老僧的吼聲漸趨低沉,江雨舟卻由搏鬥中漸漸領悟出笛音點穴的深奧,只聽他笛聲愈來愈趨嘹亮。

終於,那一股高昂嘹亮的笛聲,突然分成千百縷遊絲一般,由老僧的吼聲中一下穿人直向周身要穴襲到。

那老僧欲拒無力,不禁心頭一凜。

眼看江雨舟勝算在握,但不知怎地,他竟引吭長嘯振臂而起,直奔杏林醫隱的茅舍撲了過去。

五名十絕羅漢同感一怔,舉目望去,江雨舟已在數十丈外,耳聞遠處傳來了幾聲驚叫,杏林醫師的茅舍中,飄起了一條黑影,電閃飛去,直奔東南。

照說在那樣震耳巨響之中,江雨舟絕對聽不到茅舍中的呼叫聲,

怎奈他全力吹奏鳳笛之際,心中始終忘不了留在茅屋裡的韋姊姊,百忙中偷眼一瞄,剛好看到一條快逾閃電般的人影,向杏林醫師的茅舍中撲了過去。

因此他心頭一動,立即收手趕來。

可是這人功力實在高絕,饒是江雨舟見機及時,他已經得手欲去。

就在此時,耳聞一聲斷喝,高原矮叟電射而出,雙掌一分,指頭間向那人攻出六招。

江雨舟見狀寬心一放,但把對方絆住該是沒有問題!

誰知他思量未已,那人突然縱聲狂笑,雙掌迴旋飛打,剎那間還攻六招,轟轟巨響中把高原矮叟震退五步。

江雨舟飛身趕到,那人已在十丈外,只聽韋驪珠高聲嬌呼道:“江弟弟,快追!”

江雨舟神情一愕道:“怎麼回事?”

“牛龍珠被他搶走啦!”

“他是誰?”

高原矮叟應聲答道:“他是苗疆百蠱天尊,少俠,要追趕快!”

他話聲未落,江雨舟業已疾射而出,尾追著百蠱天尊的背影,電射星飛而下。

江雨舟腳程雖快,無奈百蠱天尊距離太遠,眼看逾追逾近,但天色卻已暗了下來。

暮藹初合,寒星隱現,百蠱天尊終於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之下。

江雨舟靜坐山谷之中,理氣調元,默默思量。

十絕羅漢怎會施展鳳笛上的武功?

幾度苦思,他仍想不出箇中緣由,不過,這一陣打坐沉思,使他功力又進一層,因為這幾名和尚的武功,給了他很多啟示,尤其是他摸索到笛聲打穴的要領。

舉一反三,他胸中興起了縷縷玄機。

突然,一陣人聲,打斷了他的思潮。睜目一看,只見夜色下奔來

兩條人影,瞧那打扮,正是蜘蛛宮裡的使者。

江雨舟剛覺一怔,就聽其中一人沉聲說道:“哼,想不到李三嘆竟敢心生叛意!”

江雨舟一聞“李三嘆”幾字,頓時想起在杏林醫師誘捉七星蜥蜴時,曾經見過此人,並且此人態度十分可疑。

就在此時,又聽到另一個聲音說道:“好在白旗壇下弟兄已把他抓了回來,走,咱們快看看去,瞧這叛徒骨頭能有多硬!”

話聲落處,人影已奔出老遠,江雨舟雙眉一揚,隨後趕了下去。

行約三里,二人進入一座密林,江雨舟略一遲疑,便也振臂騰身穿林而入。

密林正中,有一塊數畝方圓的空隙,靠南一方青石上,坐著個六十開外的老者,黑衫及膝,雙目如電,看打扮,誰也不能說他是蜘蛛宮裡打扮,可是,他身後卻並排站著四名蜘蛛使者,並且手中執著一面上繡血蜘蛛的白旗。

在他身前,一株斷樁上,綁著個身穿蜘蛛使者服裝的大漢。

那老頭一擺手中白旗,向捆在斷樁上的大漢沉聲冷笑道:“李三嘆,你此次偷出蜘蛛宮,打算到哪兒去!”

聲調陰沉,猶如墳墓裡挖出的活死人,聽得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那大漢揚起臉來,恭聲答道:“啟稟令主,屬下只因離家日久,企圖回鄉一探妻兒,有犯門規之處,尚望令主從輕發落!”

那坐在石上的老頭,大約就是蜘蛛宮裡的白旗令主,只見他雙睛一瞪,嘿嘿冷笑道:“李三嘆,想不到你真是一張利口,哼,你投入蜘蛛宮時,不是說過孑然一身孤苦無依麼?嘿嘿,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吧!”

陰陰寒笑之中,右手一抖,只見一縷火光,直奔李三嘆肩頭射到。

只聽一聲慘號,李三嘆肩上多出了一枝火箭,熊熊烈焰,照著那汩汩鮮血,委實慘厲無比。

白旗令主雙眉倒豎,嘿嘿冷笑道:“李三嘆,我看你這名字,哼……八九也是捏造的吧?”

熊熊火焰,轉眼燒得肌膚嗤嗤聲中傳來陣陣焦臭。

李三嘆難忍徹骨奇痛,失聲慘號道:“令主明鑑,屬下確是本名,令主若不信的話,可到湖廣一帶打聽就是!”

白旗令主雙眉一蹩,桀桀怪笑道:“李三嘆!你以為我沒有打聽過麼?哼,據珠江支壇密報,湖廣道上根本就沒有你這號人物!”

李三嘆臉色一變,遲疑半晌,這才失聲悲呼道:“屬下並非江湖成名人物,若不詳細刺探,怎麼……”

那白旗令主未等他把話說完,立即陰陰詭笑道:“你怎知本令主沒有詳細刺探?不過本令主刺探的結果,你並非湖廣人氏……”

李三嘆肩頭上火箭已熄,慘號之聲剛止,聞言不禁又是全身一震。

白旗令主望著他詭笑一聲說道:“假如本令主查探得不錯的話……哼,你乃是海天餘孽,劍聖死黨,二十一名鐵衛中的飛龍李彪!”

李三嘆聞言渾身大顫,臉若死灰地失聲慘叫道:“令主明鑑,我……我……”

那白旗令主仰面狂笑道:“李三嘆,你還不肯實招麼?哼,我看你骨頭能有多硬……”

雙臂一振,拔空而起,直向李三嘆撲了過去。

蜘蛛宮這位白旗令主,乃是江湖上兇名素著的火閻王劉舉,手段毒辣,武林罕見,身在半空之中抖手打出兩團綠火,惡狠狠直奔李三嘆雙目襲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突聞叱喝聲中人影橫空而來,呼地一掌,把那兩團綠火震得倒飛而回。

火閻王劉舉心下大驚,雙眉一沉,但聞嘶嘶兩響,綠慘慘的火光由頂門上電射而過。

微風過處,江雨舟凌空而下,一步亮腕,唰唰幾聲,已把李三嘆周身的繩索一齊切斷。

在迫人難耐的沉寂裡,火閻王雙目亂轉,最後大吼一聲:“小賊,你是誰?”

江雨舟劍眉上揚,沉聲怒笑道:“你沒聽說過江湖有位冷血人麼?”

火閻王全身一震:“冷血人!是你?”

“不錯,是我!”

“你來幹什麼?”

“我來為你送終!”

“你……小狗找死!”

火閻王由驚轉怒,大吼聲中,五指一彈,就向江雨舟胸前抓來。

江雨舟揚眉怒笑,橫掌疾推。

呼的一聲,火閻王劉舉被他震退三步,雙目閃閃驚惶不已。

江雨舟冷哼一聲,轉向臉色蒼白的李三嘆道:“李大俠,他們因何追緝於你?”

李三嘆嘴角剛動,火閻王立即厲聲叱喝道:“叛幫之徒,格殺勿論,各位使者還等什麼!”

雙掌一錯,呼呼連響,向江雨舟閃電般攻出六掌。

江雨舟揮掌一接!突見身外人影亂晃,場中四名蜘蛛使者,全都惡狠狠地向李三嘆攻到。

李三嘆似已早負內傷,步履遲緩,亮掌無力,雙手剛剛一抬,背心上轟轟兩響,業已連中兩掌。

江雨舟見狀大急,狂吼一聲,反手推出兩掌,那兩名蜘蛛使者如同拋球般摔出三丈,哇哇噴出幾口鮮血,立即氣絕而亡。

李三嘆強站穩了身形說道:“啟稟公子,小的乃是二十一名鐵衛中的飛龍李彪……”

江雨舟聞言大愕,瞪目驚呼道:“你說什麼?”

李彪嘴唇一動,火閻王再次揮掌攻到。

呼呼掌風之中,夾帶數十點火花,如同午夜流星,直向江雨舟兜頭罩下。

江雨舟叱喝一聲,雙掌迴環飛舞,疾勁罡風,硬是把打來的火箭掃出三丈開外。

轉眼一看,只見那化名李三嘆的的飛龍李彪,喘息著說道:“海天山莊被毀之後,小的即埋名隱姓刺探仇蹤,後來投入了蜘蛛宮……”

話音一落,突然噴出兩口熱血,身形一歪,倒了下去。

江雨舟見狀大震,腳下一晃,閃電般飄了過去。

飛龍李彪睜開了緊閉的雙目,續道:“幾年打聽,方知道……當年主謀其事老賊……就是……”

話音未落,火閻王與另外兩名蜘蛛使者,又復揮掌撲了過來。

江雨舟雙目盡赤,沉聲大喝道:“那老賊究竟是誰?”話聲中連劈三掌,把攻來三人震得腳下一晃,再次退了回去。飛龍李彪此時一抹嘴角血跡,咬牙說道:“那老賊就是蜘蛛宮主人!”

江雨舟心下一跳,欺身大喝道:“這……這是真的麼?”

飛龍李彪眼睛一眨,但話聲尚未出唇,立即慘哼一聲,氣絕而亡。

江雨舟見狀心痛若裂,霍地身形一轉,雙目寒芒四射,滿懷恨意地向火閻王逼了過去。

氣勢萬丈,神威迫人,火閻王感到心頭猛跳,腳步緩緩後退。

空氣恢復了沉寂,但,沉寂的空氣裡不時傳來血腥。

朦朦的月色,蕭颯的秋風,密林裡隱含無窮殺機。

突然,火閻王大吼一聲,雙掌打出一片烈焰,直向江雨舟攻到。

江雨舟仰面狂笑,猝展太陽神功,火花四射,烈焰飛騰,沉沉夜色下如同閃電一般。

這一掌,江雨舟打算把火閻王燒成焦炭。

可是,這老賊出掌之初,早就存下了潛逃之心,江雨舟掌力剛剛發出,他已經撤招抽身倒翻入林。

江雨舟見狀怒不可遏,大吼一聲,掌勢一沉,向兩名殘存的蜘蛛使者掃到。

煙焰閃耀,慘號連連,兩名蜘蛛使者立被太陽神功點燃,夜色下如同兩隻火球,在林中翻滾哀號。

江雨舟如未見,冷哼一聲,由火閻王身後趕去。

火閻王倉皇而走,竟忘了撤去林中的暗樁,江雨舟盛怒之下,連

施殺著,慘號之聲此起彼落,白旗令主火閻王雖逃得一命,但他所率領的八名蜘蛛使者,卻盡數喪生在江雨舟太陽神功之下。

這一場殺劫過去之後,江雨舟回到杏林醫師的茅舍,可是,高原矮叟已率同韋驪珠離開了!

飛龍李彪的話在他腦海裡盤旋,蜘蛛宮主乃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家。

可是,蒼穹書賢白鳳鳴呢?難道當年主謀之人真不是他?難道枯竹教主的話不對麼?

蒼穹書賢生死不明,但蜘蛛宮主人卻活著,要撥開這團疑雲,只有先找到蜘蛛宮主人再說!

於是,他告別了杏林醫師,在江湖中搜尋那神秘的蜘蛛宮。

可是,那一班頗為活躍的蜘蛛使者,近來卻突然在江湖中銷聲斂跡了!蜘蛛宮在哪兒?武林中沒入知道!

在一個濃雲密佈的下午,江雨舟沿著一條河流南行,在同一時間,一名素袍青履的老人也沿河向北而來。

這老人不是別個,正是那義薄雲天的松花釣叟江心月,他浪跡江湖,刺探仇蹤,也因風聞鬼谷遺書出世,方匆匆由關外趕回來。

呼呼冷風裡,他駐足仰望一下天色,然後放足疾馳。

突然,一聲冷笑,由河岸傳了過來!松花釣叟本能地腳下一剎,雙目閃閃向四外一掃,只見河岸邊一塊青石後方,一方衣角,隨風飄起。他心中一動,朗聲說道:“石後是哪路朋友,有何指教,就請出來

話音一落,狂笑突起,青石後閃出一名劍眉星目的少年,只見他目現寒芒,沉聲怒笑道:“江心月,我還當你死了呢!”

松花釣叟神情一怔,喝道:“你年紀輕輕,怎就這般出言無狀?”

少年雙目一瞪,沉聲怒笑道:“你慌什麼,無狀的事情還在後頭呢!”

松花釣叟雙眉怒挑,沉聲大喝道:“你是誰家的孩子?”

少年狂笑一聲:“江心月,你不認識我了麼?哼!你聽著,我乃是

南王義子,劍聖遺孤,姓孫名北斗!”

松花釣叟大喝一聲:“該死小狗,你冒充劍聖遺孤居心何在?”

孫北斗冷哼一聲:“江心月,單掌開天業已說出當年之事,你還隱瞞得了麼,納命來吧!”

話聲一落,陡然欺身而上,單掌由腰際推出,直取松花釣叟胸前三處大穴。

松花釣叟不知單掌開天就是當年賊黨之一,更不知眼前之人就是自己獻與賊黨的愛子,見狀怒吼一聲,也在剎那之間還攻三拳。

三拳攻出,輕風吼動,孫北斗被震得腳下一晃。

松花釣叟就勢欺進,沉聲大喝道:“憑你這種武學,也敢冒充劍聖遺孤?哼!還不給我躺下!”

化拳為掌,展指疾抓,電閃星奔,指向孫北斗胸腹之間。

照理說,孫北斗絕對無法逃脫,但事隔三日,刮目相看,就這幾日之別,孫北斗業已巧獲奇遇,非復吳下阿蒙!

眼看松花釣叟兩掌就要抓實了,但突然間人影一閃,孫北斗向左疾衝三步,輕而易舉地已把來勢化去。

這一來,松花釣叟心下大駭,可是未容他有考量的餘地,孫北斗突然狂笑一聲,再次飛身撲到,兩掌如風,奇詭絕奧,閃電般襲向松花釣叟“幽門”之處。

這一招,奇幻難測,威力無窮,就憑松花釣叟的修為,也無法看透半點端兒,匆促間連攻三拳,身形一撤。

可是三拳攻出,拳拳落空,身形尚未退出七寸,孫北斗兩掌已由“幽門”移向“氣海”。

松花釣叟再也閃躲不及,孫北斗狂笑一聲,掌力猝然逼出。

就在此時,突然傳來一聲驚叫:“孫北斗,你不能……”

孫北斗心下一驚,頓時手下一慢。松花釣叟把握這千載一時之機,側身橫掌,閃電般擊了過去。

這種近身相搏,先機一失,縱然警覺,亦無法挽回,只聽“哎喲”一聲,孫北斗身形立被震退八步。

松花釣叟大吼一聲,二次舉掌疾劈。

孫北斗側臥在地,業已陷入昏迷之中,這一掌劈實,勢必粉身碎骨,眼看這一場父子相殘之局在所難免。

冷風裡,再次傳來一聲驚呼:“叔叔,千萬使不得!”

人隨聲至,揮掌力推,竟把松花釣叟震退三步。

驚愕中松花釣叟抬眼一掃,頓時心頭猛震道:“舟兒,是你?”

來人正是江雨舟!

松花釣叟不知孫北斗就是自己愛子,當然,也就不明白江雨舟阻止他下手之意了!

江雨舟聞言忙道:“叔叔,你知道孫北斗是誰?他就是……”

話到唇邊,江雨舟心頭一動,萬一孫北斗有了什麼好壞,叔叔知道喪生在自己手下的就是自己的愛子,豈不愧悔終身麼?

思量中心下立即決定,萬一孫北斗傷重而亡,則自己寧可將這個秘密永存心底,免得松花釣叟痛斷肝腸。

松花釣叟見他住口沉吟,心下一動道:“他是誰?”

江雨舟勉強笑道:“他乃是南王之子,萬一有個什麼好壞,又結下一門強仇,是以舟兒的意思是,不如以德報怨,將他傷勢治好再說!”

松花釣叟聞言連連點首,江雨舟身形一閃,就向暈倒在地的孫北斗欺進。

誰知他身形一動,突聞一聲嬌叱:“退下……”

一縷尖風,應聲襲來。江雨舟腳步一閃,場下落下個白衣少女.鳳目含威,蛾眉帶煞,正是前次望聖樓故址所見之人。

這少女用目一掃地上的孫北斗,然後取出一粒藥丸,納入孫北斗口中,運用纖纖十指,飛點九處要穴,這才站起身形,寒聲怒叱道:“他是誰打傷的?”

江雨舟應聲答道:“是我!”

“舟兒,這明明是我打傷的,沒有你的事!”

那少女冷笑一聲:“好,你們兩個誰也休想逃脫干係!”

話聲一落,玉掌輕揚,直向松花釣叟戳去。

江雨舟知道這少女功力詭奧絕倫,大喝一聲,錯步揚腕,連拍兩肇。

少女輕嗤一聲,纖纖十指,如同月下菡萏,臨風亂顫,嘶嘶勁氣,由江雨舟強渾絕倫的掌風邊繞了過去。

江雨舟愕然回頭,只見松花釣叟臉色慘變,緩緩地坐了下去,他心頭大震,失聲驚呼道:“叔叔,你……你怎麼了?”

松花釣叟嘴唇剛剛一動,就聽那少女嗤聲冷笑道:“他已中了我的‘菡萏震穴手’,活不多久了!”

這“菡萏震穴手”幾字,聽得江雨舟心下一凜,霍地轉過身形,沉聲厲喝道:“你這話當真?”

那少女寒聲冷笑道:“姑娘騙你則甚!”

江雨舟雙眉上挑,向前猛跨三步,沉聲大喝道:“趕快替他解開穴道!”,

“要我解開穴道可以,除非你……”

“怎樣?”

“獻出你那粒牛龍珠,先治好我師弟的傷勢!”

“牛龍珠已於日前遺失……”

“這我不管,姑娘在潼關青城下院白象庵候你半月,屆時不能取來牛龍珠,你就看著他死吧!”

話聲一落,提起孫北斗如風而去。

江雨舟剛上步,突聞身後傳來一陣陣呻吟之聲。

他能撇下松花釣叟不管麼?他能讓孫北斗因此喪命麼?他不能,無論為了誰,他都應當趕快找到百蠱天尊,奪回那粒牛龍珠!

可是,他若去追尋百蠱天尊,這位受傷的叔叔又該怎麼處置呢?

流水滔滔,冷風勁吹!

正在他為難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兩聲狂笑,江雨舟回身一看,只見兩條人影沿河快步而來。

江雨舟看清來人之後,頓時心下一驚道:“兩位來得正好,上回蒙贈海天冤仇錄銘感五衷,但不知兩位……”

來的兩人,正是殘腿缺臂的中條雙傑,江雨舟不知二人究竟與己之關係如何,是以話聲至此不覺一頓。

中條雙傑腳下一停,滿面驚惶之色道:“公子千萬不要如此,屬下身為海天山莊二十一名鐵衛,不能挫敵於前,復仇於後,時覺五內難安……”

江雨舟聽到此處,才知二人乃是先父舊屬,正等央其照顧松花釣叟,誰知二人一眼看到松花釣叟之後,頓時神情一愣道:“屬下心中有一事不解,不知是否該說?”

江雨舟心中一愕,松花釣叟已強提真氣道:“兩位是說江湖傳言,當年我已將小主人獻與賊黨之事麼?’’

中條雙傑的老大,雙目一轉道:“不錯,公子雖然身懷舊主的撐天令,無奈十六年來,江湖傳言繪聲繪色,更何況近日江湖之中,又有人自稱劍聖遺孤,這其中疑團,尚望公子詳告!”

江雨舟聞言長嘆一聲:“十六年來,叔叔受盡了委屈,莽莽江湖之中,誰會曉得叔叔當年獻與賊黨之人,乃是自己的獨生愛子!”

這幾句話,聽得中條雙傑同時大震,愕然說道:“公子,你……你這話是真的麼?”

江雨舟星目蘊淚,仰面長嘆道:“聖哲之行,實非常人想象得到,難怪滔滔武林無人相信了!”松花釣叟慘然一笑道:“舟兒,你把愚叔說得太好了!唉,只可恨我身中那丫頭菡萏震穴手,恐怕不能眼看你為大哥復仇了!”

話聲落處,哽咽著流下了兩行熱淚。

中條雙傑互視一眼,突然飛身拜倒,齊聲說道:“二莊主,屬下井底之蛙,這多年來一直以小人之心,度你老人家聖賢之腹,實在罪該萬死!”

話聲落處,長拜不起。

松花釣叟合扶無力,搖首嘆息道:“江心月何德何能,敢當大禮,兩位忠心一片,能泣鬼神,老朽萬一不幸,尚望一本初衷,助舟兒……”

話聲至此,不禁熱淚進發,嗚咽失聲。

江雨舟見狀痛如刀割,悲聲說道:“請兩位照顧叔叔,半月之內,我如不能奪回牛龍珠,要那鬼丫頭解開叔叔的穴道,情願地下相隨,煩勞之處,永感不忘,我去了!”

話聲一落,哇地噴出一口熱血,腳步踉蹌沿河疾去。

“舟兒,你要到哪裡去?”

江雨舟痛心如狂,茫然應道:“我要去找百蠱天尊!”

松花釣叟心下大驚,正想出言阻止,誰知將口一張,突然眼前一黑。

中條雙傑嘆息一聲,叫道:“百蠱天尊日前曾在秦嶺出現,公子速去速回,我倆在洛陽北關武廟等候!”

江雨舟答應一聲,已在數十丈外。

雲暗天低,冷風怒卷,江雨舟一陣奔馳之後,頭腦漸漸清醒,這才想起秦嶺綿亙百里,到哪兒去找百蠱天尊?

荒山三日,線索毫無,江雨舟默立一座山谷之中,正覺惶惶無計之時,突然,身後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愕然回首,猝覺眼前一亮,身前現出個濃色無比風騷入骨的俏娘兒們,只見她媚目流波,鶯聲燕語道:“喲,你不是……冷血人麼,唷,幾日不見,現在可真漂亮啦,咳,我真是粗心,原來你那日戴著兩付面具!”

你道這風騷的娘兒們是誰?原來正是上次被江雨舟那付醜陋面容嚇跑了的玉觀音!你看她此時蓮步姍姍,腰肢搖擺,話聲未落,已俏生扭了過來。

江雨舟心事重重,哪有工夫消受這種似水柔情?眼見她春情盪漾地飄了過來,頓時臉色一沉道:“玉觀音,你想怎樣?”

他雖然面冷如冰,但卻未把那生性發蕩的玉觀音嚇退,只見她眉峰亂顫,格格嬌笑道:“喲,冷血人,你兇什麼嘛!我想看看你面上是否還戴著面具呢。這也不成麼?嗯!”

隨著這一聲,膩得要命的輕嗯,便即玉掌輕抬直向江雨舟面上摸

去。

“賤人找死!”

江雨舟叱喝聲中,腳步疾退,反掌上掠,一把抄住了王觀音的手腕。

他正想用上五成真力,把這淫娃斃在當場,但就在此時,突聞遠處傳來一聲嬌呼:“太公釣魚,願者上鉤,你這般辣手摧花,不嫌有失武林人物本色麼?”

這幾聲話音曼妙絕倫,柔媚入骨,聽得江雨舟心頭砰砰亂跳,情不自禁撤掌退出三步。

驚愕中抬眼細看,只見香風過處,場中飄落個宮裝高髻的半老徐娘,臨風俏立,風情萬種,妙目流波,淫情溢溢,令人臉紅心跳,不敢逼視。

“你是誰?”

那柔媚入骨的色婦流波一笑道:“阿玉,這就是冷血人?”

江雨舟哼聲,算是默認。

那風情萬種的半老徐娘,突然上步冷笑道:“冷血人,聽說你乃是武林中後起俊秀,為什麼恃強凌弱,調戲我門下弟子!”

這話大出江雨舟意料之外,不覺臉色一紅,期期答道:“你不要……誤會!我……實在……沒有這個意思!”

那宮裝色婦輕輕笑一聲:“我明明看到你拉著小徒手腕,你還不承認麼?哼,假如我要不是及時趕來的話,恐怕小徒真是不堪設想了!”

她臨風俏立,說話間不時抬腕輕拂額間鬢角,陣陣膩香,直向江雨舟飄送過來。

江雨舟雖厭惡這觸鼻的脂粉氣息,極思抖手一走,但事情不弄清楚,將來以訛傳訛流人江湖,那豈不終身無法洗刷得清!

思量中猛上一步,正色說道:“這事全屬誤會,在下實無調戲令徒之心,那全是……”

他話聲至此,突然感到一陣頭昏,不禁眉峰一皺住下口來。

“你還嘴強!你既沒有調戲小徒之心,難道是存心找我這青樓潑婦的麼?”

外號青樓潑婦,其人行為可知,加之她說話之間舉止突變,只見媚態紛呈蕩意溢然,格格蕩笑中抄起肋下紗巾,又是漫不經心地迎風一抖。

江雨舟心下一驚,忙退兩步。

但一縷膩香,迎風飄來,頓時頭錯目眩,天旋地轉,不禁心頭一凜,失聲驚叫道:“青樓潑婦,你……”

青樓潑婦心花怒放地格格蕩笑道:“小兄弟,你看姊姊這酥心媚骨散味道還好麼?”

江雨舟怒火燒心,大喝一聲:“該死的潑婦,看掌!”

眉頭一晃,運足畢身之力,晃掌抬腕,直向青樓潑婦劈了過去。

青樓潑婦又一聲蕩笑:“哎喲,瞧你這付狠勁兒,可真叫姊姊打從心眼裡喜歡,冤家,趕快給我躺下吧!”

江雨舟雙手擊出一半,果覺頭昏眼花四肢無力,真力渙散倒了下去。

青樓潑婦春溢眉梢,蕩態入骨嬌喚一聲:“阿玉啊!快點兒準備藥湯,在春風樓等著師父!”

玉觀音應聲而去。

青樓潑婦一把抱起了昏軟如綿的江雨舟,餓狼似地在那張俊面上嘖嘖狂吻一陣,浪笑聲中,邁起春風俏步,轉眼沒入山谷深處。

江雨舟由迷惘中醒來,已是夕陽西下的黃昏,他睜開了疲憊的雙目,只覺錦帳高懸藥麝生香,自己躺在軟綿綿的被褥之中。

他心下一驚,驀地翻身而起……

誰知身形方動,卻感覺百駭皆酥,差點兒又倒了下去。

青煙裊繞的香閨之中,傳出一陣蕩魄勾魂的浪笑,那自稱青樓潑婦的半老徐娘,此時正臨窗對鏡敷粉理妝。

江雨舟欠身而起,她立即發覺,只見她輕挽烏雲微擺嬌軀,蕩意十足地瞟著江雨舟,膩聲說道:“小兄弟,你醒了麼?看你先前那付模

樣,就像三年沒洗過澡似地,現在可舒服了吧!”

江雨舟聞言大驚,兩手一陣摸索,這才發覺渾身衣履盡除,不禁失聲驚呼道:我……你跟我洗過澡了麼?”

青樓潑婦欠身而起,杏眼含春,膩聲說道:“怎麼?你還不承情麼?”

這句話無異承認!江雨舟又羞又急,怒吼一聲:“淫婦,你……

啊!”

他氣急之下,就想翻身下床一拼,誰知揭開被褥之後,這才醒悟自己全身精光,因此驚呵一聲,又復躺了下去。

事實上他此時周身痠軟如綿,縱然下去又能怎樣?

他那付狼狽的樣子,看在青樓潑婦眼中,止不住又是一陣格格浪笑。

薄紗罩體,肌膚隱現,這一笑,但見雙丸跳蕩臀浪生波,極盡蕩魄勾魂之能事。江雨舟看在眼中,氣上心頭,瞪目大喝道:“你笑什麼?快把我衣服拿來!”

“你一切衣物,俱在那衣櫥之中,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到我這春風樓中的男人,脫還來不及呢,你穿它幹麼!”

話音落處,就在床邊坐了下來。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14:49


第二十二章 銅鏡下的機關

江雨舟心中怒極,抬腕一掌,直向他胸頭出擊。

誰知青樓潑婦見狀,非得不閃不躲,反而膩嗯一聲,搖晃著嬌軀迎了上來。

江雨舟五指觸處,但覺溫軟如綿,心頭一跳,就待將手抽回。

青樓潑婦就勢玉腕一翻,已把江雨舟手掌抓住,江雨舟猛力一抽。

他平時力能拉鼎生裂虎豹,可是,此時身中酥心媚骨散,真氣渙發,四肢痠軟,雖覺用盡了畢生之力,依然分毫難動,就連無堅不摧的太陽神功也無法施展。

江雨舟心下大急,眼看免不了這一次脂粉之劫……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狂放的大笑,窗外有人嬌呼道:“啟稟師父,那紅眼老鬼又來了!”

江雨舟不知紅眼老鬼是誰,但目光所及,卻見青樓潑婦臉色一變,驀地伸手疾點他麻啞二穴,然後在雕龍安風的床架上一按。

這座象床原來暗藏機關,只聽一陣陣輕聲,江雨舟連同象床上層飛快地移進壁中,而下層迅速上升,又現出一付摺疊整齊的被褥。

一片墨黑之中,江雨舟聽到一陣狂笑:“寶貝,這下該答應了吧!”

話聲落處,突聽青樓潑婦寒聲說道:“我青樓派的規矩,只要你出得起價錢就成!”

青樓居然成派,這簡直是天下奇聞,江雨舟由心底裡感到一陣厭惡,又聞先前那粗獷的聲音叫道:“沒有奇珍異寶,怎敢妄進雲雨峽

來,你瞧!”

“唉,這是什麼?”

“哈哈,青樓教主,不是老朽狂言,你創教十年,恩客無數,我敢說從來沒有客人出過這樣大的價錢!”

“哼,你也不用吹牛,照說這珠子倒是不小,只可惜顏色陳舊了一點兒!”

“哈哈,青樓教主,你這一下可看走了眼吧!你當這是普通的珠子麼?告訴你,這乃是曠世奇珍牛龍珠!”

江雨舟乍聞“牛龍珠”幾字,不覺心頭狂跳,掙扎著側過臉來,就想瞧個清楚。

剛好,板壁合縫之處透進一線微光,他雖然沒能轉過臉來,但雙眼卻可自由轉動,餘光所及,只見室中站著個披獸皮的野人。

這人身軀偉岸,髯發蝟張,兩目赤紅如火,攤開的左掌中,擎著一粒閃閃生輝的寶珠,正是自己在雪山所得之物!

這人是百蠱天尊麼?

他心頭一陣亂跳,就想翻身衝將出去。

但他藥力未散,穴道未解,力不從心,徒呼奈何!

此時青樓潑婦接過了牛龍寶珠,星目生春,口角漾波,發出一陣格格蕩笑道:“你百蠱天尊出此高價,但不知是看中了我家哪個丫頭?”

百蠱天掌上步抓住了青樓潑婦的藕臂,桀桀怪笑道:“那些黃毛丫頭怎配我天尊口味,我愛的就是你青樓教主!”

青樓潑婦將手一摔,遐眼生春地笑道:“我已經人老珠黃,你可不要後悔啊!”

百蠱天尊就勢將她向懷中一拉,怪叫道:“本天尊早聽說你是一顆牛龍之珠,色澤雖然不太起眼,但卻能治百病,妙用無方!”

這幾句淫蕩之詞,聽得江雨舟心頭火燒,緊接著一陣嬉笑之聲.二人脫衣登榻興雲佈雨。

江雨舟不敢再看,連忙閉上眼睛。

可是,青樓潑婦卻像有心做給他看似的,浪語嬌聲,淺哼不絕,江雨舟可以不看,但卻不能不聽,這一聽,頓時全身發熱,心頭狂跳。

他心下一凜,趕緊收攝心神,暗生警惕,把滿腔奔放的熱血,緩緩地壓了下去。

他稟賦深厚,資質過人,如此一來,果然大收效果,任青樓潑婦做盡醜態,竟無法挑動他半點兒邪念。

藥力漸消,江雨舟只要穴道一解,就可以破壁而出。

可是,誰會替他解穴呢?

在絕望之中,他突然想起被困烈焰天堂之時,曾經偷聽到醉鄉老頑童對巫山飛猿所說,自行用功解穴之法,彼時他對解穴之道一竅不通,因此屢試無功。

可是,雪山之行以後,自己由嶺南大俠查彤那兒學到點穴解穴之法,現在何不勉力試試呢?

思量中立即猛吸一口真氣,暗暗地按照要領做將起來。

春風樓頭,春意正濃,陣陣吳牛喘月之聲,伴和著格格蕩笑,交織成午夜罪惡的圖畫。

青樓潑婦毫無半點兒潑悍之氣,相反地,她為了打動江雨舟的慾念,竟施出了青樓一派的絕技,盡展素女輪戰之術。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定力超人的江雨舟,竟會在慾海邊緣緊抓韁繩,偷偷地用起功來。

良宵苦短,時光易逝,雲收雨歇之後,已是漏盡更殘!

江雨舟用功正動之際,突聞青樓潑婦冷冰冰的聲音道:“百蠱天尊,現在該走了吧!”

話音落處,傳來百蠱天尊愕然之聲:“此時天色未明,你叫我到哪裡去?”

青樓潑婦冷笑一聲:“哼,歡喜到哪裡去就到哪裡去,我還管得著麼!”

“你……”

“我怎樣?哼!我這潑婦之名傳遍江湖,難道你今天才曉得麼?

我青樓派只認金珠玉帛,金錢現貨,童叟無欺!”

這幾句話,真是又賤又潑,聽得江雨舟駭異萬分,更氣得百蠱天尊怒吼如雷道:“青樓潑婦,難道你不知本天尊的厲害麼?”

青樓潑婦聞言格格蕩笑道:“野牛,你把本教主看成軟弱之輩麼?”

百蠱天尊大吼一聲:“那你就嚐嚐我百蠱天尊的手段!”

江雨舟聞言之下,忍不住睜開眼來,由先前那塊板壁縫中向外瞧去。

原來二人均起身下塌,百蠱天尊含怒而立,話音落處,驀地巨掌疾翻,向青樓潑婦頭胸抓到。

氣勢很猛,威力萬鈞,果是武林中一流高手。

可是那放蕩成性的青樓潑婦,竟也不是弱者,只見她格格一笑,嬌軀一閃,竟已輕巧無比地把來勢化去。

百蠱天尊神色一怔,青樓潑婦五指又到,詭奧莫測,如同電射星飛般向手腕脈門處戳下。

大意下措手不及,百蠱天尊被迫退三步。

這一來,就連江雨舟也不由暗暗咋舌。

這時青樓潑婦星目圓睜,潑辣無比地冷笑一聲:“你到底走是不走!”

百蠱天尊雙目連轉,驀地放聲狂笑道:“青樓潑婦,我可不要忘了本天尊隨身百蠱的厲害!”

青樓潑婦聞言嗤之以鼻道:“野牛,本教主的太陰神功可不怕你!”

百蠱天尊神色似乎一震,雙目一陣亂轉,說道:“我不相信你真會太陰神功!”

青樓潑婦格格一笑道:“那你可要試試麼?”

百蠱天尊聞言臉色一變,情不自禁地後退兩步。

江雨舟暗中瞧得清楚,知道太陰神功定是厲害非凡,說不定與自己的太陽神功有異曲同工之妙。

此時青樓潑婦又是一聲冷笑:“本教主若無真材實學,怎能開宗立派,依我好言相勸,還是及早離開為妙,只要你弄來珠玉珍寶,本教主隨時掃塌以待!”

百蠱天尊沉吟半晌,突然桀桀狂笑道:“潑婦,你想用太陰神功來嚇我麼?到外面我領教你幾招,只要你真能勝我,本天尊就依言離開,否則……”說到此處,冷哼一聲,由春風樓中飄了出去。

青樓潑婦也格格一笑,也似風擺楊柳般飄出樓頭。

江雨舟心下一動,暗忖這乃是大好機會,我還不如趕緊行動等待何時?

樓外轟轟不絕,江雨舟澄清雜念通關活穴。他功力雄厚,資稟遠異常人,經過這一陣加緊行動,果然麻啞二穴終被震開。

要在先前,他定要破壁而出,可是現在眼見青樓潑婦與百蠱天尊俱非庸手,自己穴道剛解功力尚未全復,萬一驚動了兩人,不但牛龍珠無法到手,並且要想脫身亦非易事。

幾經思量,覺得最好待青樓潑婦將百蠱天尊擊敗之後,自己再……

誰知思量未畢,突聞室內傳來一陣輕俏的腳步聲,由壁縫向外瞧去,只見玉觀音如同小偷一般,躡手腳而來。

江雨舟心下一動,業已猜透她的來意。

果然,玉觀音來至塌前,立即嬌聲媚氣地輕喚道:“小兄弟,你心裡等急了吧,姊姊來陪你好麼?”

話聲一落,手指不知在哪裡一按,頓時一陣輕響,板壁下沉,江雨舟所睡的床鋪飛快地移了出來。

在她以為,江雨舟被師父點了穴道,自己定可趁機一償夙願,摟住這俊俏郎君樂他個夠。

誰知雙手剛剛伸出,突聞江雨舟冷哼一聲,指影飄飄,自己麻啞二穴已被制住。

心下一愕,江雨舟早已飄身下塌,迅速在衣櫥中取過自己的衣履著上,查點各物俱在,這才二次飄到塌邊,沉聲說道:“玉觀音,你師父

收取夜度之資藏在何處,快點兒照實說,若有半句虛言,當心我要你小命!”

話聲一落,替她解開啞穴。

玉觀音花容慘變,但卻不肯述說。

江雨舟低喝一聲:“你想死麼?”

話聲一落,五指閃電飛出,只嚇得玉觀音渾身一顫道:“我說,我說,你千萬不要下手!”’

“在哪裡?”

“左壁銅鏡之下!”

“好,你打開讓我看看!”

江雨舟生恐中她圈套,因此替她解開穴道,逼著她打開銅鏡下的機關。原來鏡下石壁之中,安裝五隻鐵櫃,其中分儲金銀珠寶翡翠瑪瑙等人世奇珍,真是琳琅滿目美不勝收。

這青樓潑婦生就淫貪之心,唯恐來此銷魂的綠林豪客趁機打劫,是以這些鐵櫃均暗中與她妝台相連,外人明見她寶物收進妝台,但暗裡卻已到了這鐵櫃之中,江雨舟算是碰上了玉觀音,不然他豈能尋到這藏寶之地!

再說他逼著玉觀音一連打開三隻鐵櫃,這才發現了那隻牛龍珠,雖然他對那些皮肉換來的東西不屑一顧,但牛龍珠乃是自己之物,並且又在急需之時。

心下一動,頓忘厲害,上步亮掌,出指就抓。

牛龍珠剛剛入手,突然間嘶嘶之聲,九隻利箭由鐵櫃中電射而出,勁風嘶嘯,周身射到。

江雨舟心頭一凜,退步亮腕,閃電般連拍三掌。

饒是他功力絕世,也未能全部逃脫,只聽“嘶”的一聲,左肩上已被箭鉤劃破,刺痛中傷口一麻。

他知道箭含奇毒,慌不迭把牛龍珠放入口中,再回頭找尋玉觀音時已人影不見,但聞鈴聲大作石壁驟合,窒外人聲一歇,傳來青樓潑婦的嬌叱:“什麼人敢闖老孃的春風樓,不想活了麼?”

江雨舟聞言一驚,知道此時不是打鬥的時候,當下雙臂一抖,由後窗中翻了出去。

涼風陣陣,星斗滿天,耳聞青樓潑婦的驚叫,江雨舟引吭長嘯電射而去。

青城下院,潼關白象閹外,這日午後時光,來了個俊秀少年,他急急忙忙地行近山門,然後舉掌輕叩門環。

“吱呀”一聲,庵門開處出個中年女尼,她向少年略一打量,立即問道:“小施主找誰?”

少年略一遲疑道:“請問大師父,寶庵可有個白衣姑娘麼?”

女尼輕啊一聲:“啊,小施主是找艾師妹的,你可是冷血人麼?”

一點兒不錯,這少年正是江雨舟,不過他對這女尼口中的“艾師妹”,卻不禁大大起疑!

那功力奇詭的姑娘難道是青城弟子?那麼,他師父是誰,是現在的代理掌門人?可是,她功力明明較青城一鳳還高嘛!

她不是青城弟子,那麼,這女尼又稱她師妹呢?

“既然小施主不是冷血人,請恕本庵不能接待!”

話聲一落,庵門已被關上。江雨舟見狀連叩門環道:“大師父請回,在下就是江雨舟!”

庵門再起,那女尼重新探出頭來道:“既然如此,就將牛龍珠拿來!”

江雨舟神情一怔道:“那麼令妹打傷我叔叔……”

女尼不等他把話說完,連忙遞過一張素箋,冷笑道:“難道你還要想要我師妹去替他解穴麼?這上面解穴之法,你去自己看吧!”

江雨舟見語意迫人,本待發作一番,但想起青城一鳳待己愛顧之情,硬是把心頭怒火壓了下去,當下送上牛龍珠,忍氣吞聲接過那張素箋。

冷哼聲中,那女尼關門而去。江雨舟不願與她計較,緩緩地堆開素箋仔細打量,只見箋上直書四行小楷,除了告訴一招解穴之法外,並且聲言暫留自己叔侄性命,等候她師弟傷愈之後再手刃親仇。

江雨舟知道那姓艾少女口中的師弟,就是南王太子孫北斗,可是,南王與青城派有何關連?這師弟的稱呼從何而起呢?

他無暇仔細推敲,懷著滿腹疑雲,奔向洛陽北關外的武廟。

三日急趕,眼看洛陽在望,但就在此時卻又發生了意外。

原來他由春風樓脫走之後,青樓教主立即派出教中弟子,在附近百里搜索他的行蹤,他一心趕路,哪曉得早入那一班淫娃蕩婦的監視之中。

山路靜寂,人蹤渺渺,江雨舟正行之間突聞一陣人聲。他心頭一震,霍然停身,雙目向四外一掃,沉聲冷笑道:“山腳下是哪路朋友,再不現身,可莫怪在下要不客氣了!”

話音落處,立即聽到一聲銷魂蕩笑,草叢中現出七名妖嬈無比的少女,如同穿花粉蝶一般,嫋嫋娜娜地走了過來。

“你們是……”江雨舟大出意外。

為首一名少女媚眼一瞟,格格笑道:“姑娘們是青樓派裡的七十二風,你冷血人沒聽說過?”

江雨舟見果不出自己所料,當即劍眉一揚道:“什麼七十二風,根本是七十二隻野雞!”

那少女聞言不但不以為忤,反而更加笑不可抑道:“鳳凰也野,野雞也野,總之,姑娘們叫你欲仙欲死樂不思蜀就是!”

話聲一歇,蕩笑之聲,此起彼落。

江雨舟唯恐她們暗施酥心媚骨散,見狀身形一錯,搶到上風之處,然後放聲大笑道:“你們再要阻止在下胡言亂語,我可要……”

“怎樣?乖乖地隨姑奶們回去吧!江湖上成名之士為博姑娘們一笑,不惜邊城之寶,傻瓜,我姊姊們免費輪流伺候你,你還不樂意麼?”

“該死的賤人!你們找死!”

江雨舟再也無法忍耐,喝叫聲中,跨步疾進,揚起一掌,就向為首那少女劈去。

別看這幾個淫娃年歲不大,但她們均深悉素女輪戰之法,平時與

武林人物交接,不僅騙取財貨,並且暗暗地盜取真元以增功力。

江雨舟絕世神勇,但在這七名淫娃合擊之下,竟然佔不到半點兒便宜,有心施展太陽神功,又覺事有不值。

思量中決定以招式取勝,大喝一聲,欺近三步,掌影紛飛,全向正東幾名淫娃擊去。

那淫娃被他全力猛攻,頓時連退五步,江雨舟長笑一聲,就想突圍而出。

但他身形剛剛衝出三步,突覺掌風呼呼由背後閃電襲到,勁力之強,竟不在江湖一流高手之下。

江雨舟心下一凜,知道青樓派裡這群淫娃,功力之高,竟遠出自己意料之外,當下身形一沉,反腕拍出兩掌。

但聞轟轟大震,身後襲來的這人被迫退數步,不過江雨舟也腳下一晃。

青樓七鳳杏目圓睜,滿面驚異之色,似乎不相信眼前少年,竟有這種絕世功力。

江雨舟錯步橫掌,心中也暗暗詫愕。

雙方相持之中,靠左一名騷媚入骨的少女,突然格格浪笑道:“這小鬼功力奇高,若能真個銷魂想必奇趣橫生呢!”

另一個體態半瘦的應聲答道:“鬼丫頭,我看你是忍不住啦!”

“嘻嘻,你還不是一樣口角流涎麼!”

“好,那我們乾脆用勾魂大法擒住他,拼受師父責罰,也要和他先樂上一番!”

這聲淫蕩詞語,聽得江雨舟怒火高漲,不禁冷哼一聲道:“該死的賤人,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們勾魂大法究竟有什麼厲害?”

話音一落,倏地抽出袖中鳳笛,斜舉胸前,蓄勢以待。

誰知那七名淫娃見狀,竟自嘻嘻浪笑,嬌聲應好,粉臂連揮,立即寬衣解帶輕脫羅裳,露出珠圓玉潤的跳蕩雙丸。

江雨舟大出意外,臉色一熱,心頭狂跳,晃身疾退兩步。

格格蕩笑中肉香四溢,七名淫娃,蛇腰扭擺,如同白手似地和身

撲了過來。

江雨舟見狀大急,厲喝一聲,連揮三笛,快攻兩掌。

七名淫娃同聲蕩笑,玉掌一扯,頓時哧哧連響,七幅羅裙,如同彩蝶紛飛,帶起勾魂攝魄的幽香捲了過來。

江雨舟眼前一閃,雙目過處,但見玉股紛陳,肥臀生浪,頓時血脈狂跳,未等兩招接完,又復抽身退出五步。

這七名淫娃見狀心花怒放,格格蕩笑中再次和身撲到。

江雨舟自負頂天立地之人,怎肯與這班光條條的淫娃們抽拳換掌,匆促中舉笛就一陣狂吹。

他自從悟透笛音打穴之法後,對般若風笛之妙用,已能充分發揮,這一陣亂吹,頓時罡風嘶嘯狂濤疾卷,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向外翻去。

驚叫聲中,人影暴退,七名淫娃被震得嬌軀亂晃,醜態畢露。

可是,江雨舟眼見此情此景,似乎比那班淫娃更加心驚,雙手掩面,狂奔而去。

耳中風聲呼呼,直至身後鶯聲盡息,燕語難聞,這才放慢腳步,取道趕向洛陽北關外的武廟。

武廟外樹木蔥籠,人聲靜寂,景色頗為幽僻。

江雨舟急急忙忙推門而入,兩足剛剛跨進山門,突聞一聲震耳大喝,頓見蝕骨冷風兜頭罩落。

卻說江雨舟身入武廟之門,突覺勁風罩體,雙肩一沉,就要亮掌出招。

但目光所及,卻看出這出手相襲之人乃是中條雙傑中的老二,由不得身形一晃退後三步。

就在剎那之間,中條雙傑中的老二,已也看清了來人是江雨舟,慌不迭撤招躬身獨腿一彎道:“啊,小的該死,沒想到公子這快就回來了!不知……”

江雨舟見他目中滿是期待之色,當即還禮道:“此行總算不虛,我二叔這幾日還好麼?”

中條雙傑中的老二雙目倏亮道:“那麼公子快隨我來!”

鐵柺一點,咚一聲,返身就向大殿躥去。

江雨舟隨後而起,一連三縱,從後先至,超過了獨腿大漢,如同飛鳥投林般飄進大殿。

松花釣叟江心月盤膝疊坐,閉目垂簾,在他身後,站著中條雙傑中的老大,江雨舟身入其中,聽他驚呼一聲:“公子,你……”

他不知江雨舟此行是否有成,是以話到唇邊,又復嚥了回去。

松花釣叟江心月聞聲之後,也霍地睜開雙目,灼灼地凝視著江雨舟,充滿了企盼期待之色。

江雨舟心下一酸,雙膝一彎,悽聲呼喚道:“叔叔……”

他叔叔兩字出口,情不自禁地流下兩行熱淚。

松花釣叟似是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見狀哈哈一笑道:“舟兒不用傷心,叔叔年過花甲,死也不算早天,但望你……”

江雨舟霍地長身而起,沉聲說道:“舟兒無能,連累叔叔已是五內難安,假如叔叔真有個好壞我豈能獨生於此?總算此行已得解穴之法,叔叔放心,舟兒這就替你解穴。”

話音一落,陡地運掌如飛,指影唰唰,閃電般連點三指。

他遵照那少女紙上所說的要領施得,果然指風過處,松花釣叟周身一顫,雙目突現神光,大笑一聲,振袂而起。

江雨舟欣喜莫名地驚呼道:“叔叔,你……真好了麼?”

松花釣叟揮拳提腿舒動一下筋骨,然後呵呵大笑道:“舟兒,你看,叔叔這不是全好了麼?”話聲至此,不禁輕籲一口長氣道:“叔叔風燭殘年,雖然此次死裡逃生,但誰知道在人世還有多少歲月?舟兒,趁叔叔還有一口氣在,你快把三叔找回來,叔叔要為你柬邀天下認祖歸宗!”

江雨舟聞言淚光盈盈,又是感激萬分地輕輕一呼:“叔叔,舟兒認祖歸宗之日,也希望能帶給叔叔一件意外的喜事!”松花釣叟雙目一亮,滿面愕然道:“意外的喜事?是北霸震川答應把驪珠姑娘……”

“叔叔……”

“哈哈,你這一說,叔叔真是迫不及待了呢,好,咱們就立刻登程吧,洛陽西南海天山莊等你,愈快愈好!”

江雨舟本想趁機說出孫北斗的身世,但良心一轉,暗忖:在自己認祖歸宗之日,讓孫北斗一道參與,那對叔叔來說,豈不是一件天大喜事?

思量中掉轉話鋒,微微一笑道:“舟兒謹遵叔叔之命!定於三月之內趕到就是!”

半日交談,叔侄倆各訴別後之情,江雨舟立即與三人分道揚鑣。

松花釣叟率領著中條雙剎,重轉海天山莊,江雨舟取道巔南查家堡。

可是他上道之後,突然想起了潼關青城下院白象庵,暗忖:既然順路,何不先找到孫北斗,向他說明當年之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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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評:

江雨舟的想法也不錯,他想先知會江北斗,然後在自己認祖歸宗之時,攜北斗一齊認祖歸宗,給二叔來一個驚喜。可惜,他這種想法,不夠老成。既然江北斗與乃父有過一次誤會,差點致乃父死命,焉知不會再來一次?難道江雨舟能夠保證自己時時刻刻都伴在江二叔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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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人靜後,冷月照八荒。

江雨舟悄沒聲息地飄進了白象庵!

鐘聲初罷,晚課方歇,白象庵沉靜於夜色裡!

江雨舟不知孫北斗宿在何處,那姓艾的姑娘又在哪裡?他略一沉思,立即撲向西側雲房。

幽暗的雲房裡傳出一陣人聲:“師父,既然大師伯有心成全三師叔,那麼大師伯離家隱居之後,三師叔怎不乾脆嫁給劍聖呢?”

江雨舟聞言心中一動,就聽另一個聲音說道:“唉!你三師叔也是至情至性之人,怎會做出這種越理之事?你大師伯滿以為劍聖與你三師叔一雙兩好,卻不料禍起蕭牆,直至今日依然是仇蹤渺茫……”

他們所說的大師伯是誰?三師叔又是誰?與亡父海天劍聖是什麼關係?難道……

江雨舟心中一連幾轉,似乎想出了一點端倪,就在此時,另一個聲音又響起道:“此次艾師妹既已找到了劍聖遺孤,還怕找不到夜襲海天山莊的賊黨麼?”

就在這一瞬間,江雨舟突然了悟,知道他們口中所說的大師伯,極可能就是自己的母親,而那位三師叔,更頗像青城派的代理掌門人

青城一風!

他心情激動萬分,雙臂一抖,便由雲房上翻了下來。

他動作雖輕,但屋內已然發覺,聽聽一聲沉渾的佛號:“阿彌陀佛,施主夜進我白象庵打算何為?”

話聲落平,一名中年女尼利箭般穿了出來,她向江雨舟用眼一掃,頓時冷哼一聲,反腕亮劍,一言不發地劈了過來。

江雨舟看出這女尼正是那日開門之人,當下腳步一滑,向後急退三步道:“大師父且慢,在下有事請教!”

中年女尼怒叱一聲:“快滾,我不聽你的!”

劍光打閃,疾刺而來,激起了陣陣嘶風之聲。

江雨舟心下一動,陡地一步出掌,五指如鉤,閃電抓去。

這一手詭奧絕倫,竟在剎那之間把那女尼的劍尖夾住,那女尼全力一抽。

誰知身軀一閃,寶劍竟然分毫未動,頓時心下一凜。

江雨舟見狀沉聲一笑道:“請問大師父,那位艾姑娘此刻還在寶庵麼?”

中年女尼尚未答言,室內再次傳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小施主打聽艾姑娘行蹤做甚?”

話聲未畢,一名老尼由室中緩步而出,掌勢一亮,呼呼勁風就向江雨舟背後三處大穴襲到。

江雨舟心下一驚,飛快地撤招退出五步。

那中年女尼見狀收劍高叫道:“師父,他就是冷血人!”

老尼聞言,臉色一變,沉聲說道:“阿彌陀佛,小施主,這話可是真的麼?”

江雨舟神情一愕道:“在下正是江雨舟!這冷血人的綽號,乃是江湖好事之徒……”

老尼不等他把話說完,陡地雙目一瞪道:“住口,我不管你冷血人之名由何而來,只要你是江雨舟就行了!”

掌勢一立,橫步欺身,閃電攻到。

江雨舟此時心存顧忌,哪敢率先出手,腳步一錯,向後猛退七尺.避過來勢,急急叫道:“老師太且慢,晚輩有事請教!”

老尼掌勢一收,但未等江雨舟開口,立即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大師姊既然尚在人間,哪還用著我來出手?孽障,老尼網開一面,你快逃命去吧!”

事實上,老尼縱然師徒合力而上,又豈能奈何江雨舟?不過,江雨舟此時已知這老尼對己大有關係,是以聞言之下不但不惱,反而恭聲說道:“請問老師太,你說的大師姊可就是……”

老尼雙目一亮沉聲說道:“她就是海天劍聖的夫人,青城三秀之首靈飛仙子艾泳絮!”

江雨舟一聞此言,不禁心頭狂跳,膝下一彎,沉聲說道:“晚輩參見師叔!”

江雨舟心知這老尼乃是母親的師妹,青城三秀中的素心女尼,是以才會如此稱呼。

可是素心老尼只知江雨舟是松花釣叟之子,因此聞言之下不禁臉色一沉道:“青城派哪有你這種子侄,如此稱呼老尼承受不起!”

江雨舟連忙分辨道:“小侄乃是劍聖之子,師叔何必見外!”

素心老尼面寒似水地冷哼一聲:“據老尼所知,大師姊于歸僅生一子……”

“那就是小侄!”

“是你?”

“師叔不信,請看這面撐天令!”

素心老尼尚未開口,那中年女尼業已搶先喝道:“哼!你那搶奪而來的‘撐天令’還能欺騙師父麼?告訴你,劍聖遺孤現在還沒死,你騙不了人!”

江雨舟神色一怔道:“你是說……”

中年女尼不等他把話說完,又是一聲冷笑:“哼!我是說天不從人願,你父當年把劍聖遺孤獻與賊黨之後,卻不料賊黨中有一單掌開天之人,因為曾受劍聖救命之恩……”.

江雨舟心下一驚道:“單掌開天?你是說巫山石洞中的那人?”

中年女尼輕嗤一聲:“不錯,就是他!他保護遺孤投奔南王……”

“啊!原來……”

“南王因年逾半百無子嗣,想把劍聖遺孤據為己子,因此廢了單掌開天一身功力,把他置於巫山古洞之中,以為這事永不會外人所知,想不到……”

“怎樣?”

“哼!十六年後,劍聖遺孤誤入深山古洞,巧逢單掌開天,說出了當年之事……”

江雨舟用不到再聽下去,就知那日巫山古洞之中,單掌開天定已向孫北斗說出當年之事,孫北斗不知移花接木之事,因此才自以為是劍聖遺孤。

素心老尼見江雨舟思量無語,不禁沉宣佛號道:“冤有頭,債有主,你去吧!”

話音一落,反身退入雲房。

江雨舟欲待攔住她說個明白,誰知身形一動,那中年女尼立即沉聲喝道:“冷血人,你還不走真想死麼?”

江雨舟有口難辯,躊躇半晌,終於振臂騰身飄出了白象庵,打算在茫茫江湖之中,先找到孫北斗說清當年之事,然後……

星橫鬥斜,冷月移向西天,他信步而行,不覺來到一座破敗的廟宇之前,萋萋野草,掩覆著斷垣殘壁,疏星淡月下倍見荒涼。

江雨舟正待轉身離去,突然,殘垣斷壁中傳出一陣狂笑:“哈哈,孫九五,你想獨吞鬼谷遺書,哼,恐怕沒有這麼便宜吧!”

江雨舟聞聲一驚,就聽南王孫九五的聲音道:“蜘蛛宮主人,假如鬼谷遺書為你所得,你會平白送給第二人麼?武林中強者為尊,似這般糾纏不放並非良策!”

江雨舟存心觀望,當下悄悄地掩了下來,就著淡淡的月光向內看去。

南王面東而立,輕抖衣襟,緩提玉帶,滿面俱是怒色。

蜘蛛宮主人站在他身外八尺之外,嘴角微動,雙目亂轉,眉宇間滿是狡黠之態,耳聞南王九五話聲一落,突然變顏大喝道:“孫九五,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想再較量麼?”

南王哈哈狂笑道:“不敢較量你就快滾!”

蜘蛛宮主人雙眉突揚,身形一飄,快若疾風般欺進五步,雙掌連揮,詭奧莫測地直向南王攻到。

南王冷哼一聲,雙肩陡沉七寸,兩臂一抖,閃電般攻了出來。

場中一靜,南王突然縱聲大笑道:“蜘蛛老魔,你功力不見得比我孫九五強,若想硬奪鬼谷遺書,我看,哼!沒有這麼容易吧!”

蜘蛛宮主人雙眉一皺,也朗朗大笑道:“孫九五,我也不見得比你弱,你雖然幸得鬼谷遺書,但若想安閒閱覽修習其中武功,可也沒有

南王神色一震,大聲喝道:“那你打算怎樣?”

蜘蛛宮主人陰陰一笑:“我想怎樣?你說我會安心看著你修習鬼谷遺書上的武功麼?”

“你敢存心搗亂?”

“若說從你南王手中奪回鬼谷遺書,我沒有十二分的把握,但若存心搗亂的話……那可是容易得很!”

“你敢!”

南王瞪目揚眉,一聲大喝之後,橫步直進,右拳閃電般擊了過來。

蜘蛛宮主人腳步一晃,避過來勢後哈哈大笑道:“我有什麼不敢?不過我自知勝你不是三招兩式之事,與其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倒不如暫時放在你南王手中妥當!”

南王哈哈狂笑道:“此時此刻只有你我二人,你為什麼仍不敢和我一決雌雄?”

蜘蛛宮主人再次閃開兩步,哈哈大笑道:“你能知道此外只有你我二人?”

“誰敢在暗中搗鬼?”

“你說江湖中能有誰敢?”

南王沉吟半晌,突然縱聲大喝道:“韋震川,既然想得鬼谷遺書何必藏頭露尾!”

“孫九五,你睜亮眼睛瞧我究竟是誰?”

話聲未歇,人如飛鳥般疾掠而來。南王一眼瞧清來人之後,不覺失聲驚呼道:“你?冷血人!”

江雨舟傲然一笑:“南王,鬼谷遺書還我!”

南王孫九五雙目連轉,突然大喝一聲:“你先試試我拳頭再說!”

話聲落處,揮拳直搗過來。

江雨舟瞪目怒喝道:“你這拳頭也無什麼奇異之處!”

袖底翻浪,亮掌迎了過去。

南王孫九五心上吃定了江雨舟,這一拳用足了十二成真力,存心把對方立斃當場。

江雨舟知道對方功深力厚,心中又何嘗敢有一絲大意,掌勢推出也用足了全身之力。

雙方閃電接實,但聞轟地一聲,捲起了漫漫黃土,月色為之一暗。

昏黃的月色下,江雨舟身形連晃,但南王孫九五卻“噔噔”地退後一步。

江雨舟功力精進之速,不但令南王驚愕莫名,就連那奸狡絕倫的蜘蛛宮主人也覺膽寒,只有江雨舟自己明白,知道日來功力大進,全是受拘魂寺裡十絕羅漢的啟迪,心中一喜,立即放聲長笑道:“你南王的拳頭我是領教了!怎樣?現在該把鬼谷遺書交回了吧!”

南王孫九五氣得臉色鐵青,一時出聲不得。

蜘蛛宮主人見狀陰陰一笑道:“江少俠,武林中強者為尊,你想得鬼谷遺書麼……哈哈哈……”

這一串大笑,顯得奸詐無比。’

江雨舟明白他話中之意,是要自己憑本領硬奪,但南王孫九五又何嘗不明他話中之意?只見他雙眉上揚沉聲大喝道:

“蜘蛛老魔,你認為這小鬼一定勝得了我麼?”

蜘蛛宮主人哈哈大笑道:“假如我二人聯手的話……你自問還能

活多久?”

匹夫有罪,懷璧其罪,南王懷鬼谷遺書,武林人物誰不欲據為已有,假如江雨舟與蜘蛛宮主人聯手的話,孫九五實在危機一發。

可是,就在南王心驚神駭之際,聞江雨舟朝向蜘蛛宮主人冷笑一聲:“蜘蛛老魔,我為什麼要與你聯手?哼!你等著好了,只要我查明李三嘆之言屬實,你就給我小心了!”

這幾句話說得蜘蛛宮主人心驚膽顫,不過他終究老謀深算,一震之後,立即恢復常態呵呵大笑道:“不識好歹的小鬼,我看你是活膩了!”

江雨舟冷笑一聲:“蜘蛛老魔,你有膽的呆在這兒,等我奪回鬼谷遺書,我要和你較量較量!”

話音落處,掌勢一翻,直向南王雙肩抓到。

南王孫九五雙肩一摔,兩拳分由腰間攻了出去。

看起來針鋒相對又是一招硬拼,但就在雙方招式將接未接之際,江雨舟突然引吭長嘯,招式連變,電閃雲飄般快攻五招。

他自與十絕羅漢拼鬥後,對鳳笛上奇招又加深一層領悟,出手時連綿不絕,更加奇詭絕奧,令人莫測高深。

南王孫九五揮拳提腿,連出七拳,快攻五招,這才勉強把江雨舟招式化去,卻已驚得額角上沁出一絲冷汗。

江雨舟傲然欺進三步,沉聲喝道:“南王,你再不把鬼谷遺書還我,我就要……”

這情形,看得蜘蛛宮主人驚心不已,心頭一陣打轉,未等江雨舟把話說完,驀地冷笑一聲道:“江雨舟,想得鬼谷遺書麼?你得先問我肯不肯?”

江雨舟不知他言中之意,當下輕嗤一聲道:“你算什麼東西?”

蜘蛛宮主人不怒反笑,徑自轉向南王道:“孫兄,你真甘心把鬼谷遺書交還給這小鬼麼?”

南王聞言一愕道:“你蜘蛛宮主人的意思是……”

蜘蛛宮主人陰陰一笑:“這小鬼心狠手辣,是江湖出名的冷血人,

假如容他練成鬼谷絕藝,武林之中還有你我立足之地麼?”

南王心中一動,不禁呵呵大笑道:“既然如此,你我何不同心協力將這小鬼除去?”

江雨舟聽到此處,頓時怒笑一聲道:“想不到堂堂南王也會如此卑鄙,好,我就先除了你再說!”

話聲落處。倏地抽出袖中鳳笛,映月生輝,迎風嘶嘯,划起懾魄勾魂之聲,直向南王劈下。

招式凌厲萬分,令人莫測高深。

南王心下一凜,閃電間還攻五拳,但身形已被迫退三步。

他身形一穩,不禁倒抽一口涼氣,目注蜘蛛宮主人叫道:“蜘蛛老魔,你既有合力除此小賊之心,怎還袖手旁觀?”

蜘蛛宮主人長嘆一聲:“唉,即使今日除了這小鬼,但你南王目後練成鬼谷遺書的武學,我蜘蛛宮主人還不依舊沒有立足江湖之望麼?”

江雨舟冷哼一聲,右笛左掌,上指玄機,下點血海,又向南王攻了過去。

他自與十絕羅漢較技之後,武功大有進益,招式攻出,連綿不絕,宛如江翻海倒,威勢之猛令人不能相抗。

南王揮拳擊中連聲大叫道:“蜘蛛老魔,只要你今日與我同心協力,將來本王絕對不會加害於你!”

蜘蛛宮主人陰陰一笑道:“這話我怎能相信?”

話音落處,江雨舟又在傲笑聲中狂攻五招。

南王孫九五盡展全力,居然在相形見絀之勢下,腳步一滑,快攻三招,沉聲大喝道:“蜘蛛老魔,你要怎樣才能相信!”

蜘蛛宮主人奸笑道:“除非你把鬼谷遺書分一半給我,我倆在武功上相等,才能……”

他話聲未落,南王孫九五猛把心腸一橫道:“好,我答應你!”

蜘蛛宮主人一聞南王答應,頓時狂笑一聲攻出三掌,拍出兩掌。

江雨舟功力僅較南王佔先半籌,若想取勝,起碼也得三百招開

外,此時蜘蛛宮主人突然參加,頓時強弱易勢,轉眼被迫退八步。

江雨舟被逼無奈,心下一狠就待施展太陽神功。

但就在此時,蜘蛛宮主人卻意外地停了下來,且注南王笑道:“孫兄若有真心,就請現在將那份鬼谷遺書分與在下一半!”

南王大出意外,不禁一怔道:“蜘蛛老魔,我已答應了,難道還會跑掉不成?”

蜘蛛宮主人呵呵奸笑道:“閣下雖然一諾千金,但我卻不能有防範之心,如此一心二用,哪能發揮功力,既然孫兄存心與我平分鬼谷遺書,遲早還不是一樣麼?”

江雨舟明知不是二人聯手之敵,但鬼谷遺書就在眼前,他豈有肯失之交臂?是以蜘蛛宮主人話音一落,他也停下手來緊盯著南王孫九五。

南王猶豫半晌,突然心下一狠,飛快地探掌入懷,取出了那隻內貯鬼谷遺書的玉匣。

江雨舟但覺眼前一亮,突然身形一長,五指箕張,閃電般抓了下去。

蜘蛛宮主人早就暗暗留心,一見江雨舟欺進,立即大喝一聲,迎面拍出兩掌。

勁風撲面,狂流撼衣,江雨舟心下一驚,也在剎那間沉身出掌攻出一招。

轟地一聲巨響,兩人同時飄退三步。

四足落地,眼角不約而同地瞟向南王。南王知道假如此時逃走的話,兩人均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唯一的辦法,還是按蜘蛛宮主人的條件去做,然後再……思量中舉掌一擊,一聲脆響,玉匣粉碎。

江雨舟雙腳一晃,向前快飄五步。

蜘蛛宮主人肩頭一沉,也閃電般欺出七尺。

可是,就在這剎那之間,兩人突然神情一怔,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江雨舟與蜘蛛宮主人愕然止步,你道是為了何事?原來二人雙

目過處,只見南王兩手空空,那兒有什麼鬼谷遺書?

難道這玉匣中原來就是空的?不會,那麼鬼谷遺書呢?

在一陣驚愕之後,蜘蛛宮主人突然上步大喝道:“孫九五,你弄什麼玄虛?”

南王不答蜘蛛宮主人之言,卻反轉向江雨舟喝道:“冷血人,這匣中之物是不是被你取走了?”

江雨舟聞言也是一愕道:“孫九五,難道這多日來,你真沒有開啟這隻玉匣麼?”

由三人言中之意,不難看出他們確實都沒有見到匣中的鬼谷遺書。但匣中之物到哪裡去了呢?蜘蛛宮主人雙目閃動,在江雨舟與南王臉上不停掃視,似乎想從別人面色上來判斷他們說話的真假。

果然,江雨舟正氣凜凜,毫無半點虛假之態!

南王孫九五卻被問得一怔,似乎是欲言又止。

蜘蛛宮人心頭一動,暗忖:這隻玉匣在南王手中將近半月之久,自己雖然步步追蹤,但開啟這隻玉匣又能需多少時間?想不到匣中之物,早已被他……

如此一想,蜘蛛宮主人立即嘿嘿冷笑道:“孫九五,你裝得倒真像啊!”

南王本是滿面遲疑之色,但聞言卻又是臉色一沉:“蜘蛛老魔,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蜘蛛宮主人冷冷笑道:“什麼意思?嘿!天下沒有不吃腥的饞貓,孫九五,這隻玉匣在你手中半月,我不相信你能忍得住不打開看看!”

南王雙目怒瞪道:“不相信又能怎樣?”

蜘蛛宮主人又是一聲怪笑:“我一個人不信當然奈何不了你,但若天下群雄都不信……嘿,孫九五,你能對付得了麼?”

這話一點兒不錯,不要說天下武林人物不肯干休,就眼前來說,江雨舟與蜘蛛老魔又豈能輕易放手!

南王細細一思量,不由心中大急道:“蜘蛛老魔,本王是什麼人

物,怎會謊言欺人?哼,我若知道是誰取走匣中的鬼谷遺書,非得把他……”他又急又怒,但話聲至此,突聞夜色裡傳來一聲冷笑:“哼!你能怎樣?”

這聲音輕脆無比,但卻冷厲異常,不說是南王感到心頭一震,就連蜘蛛宮主人與江雨舟也同時一驚。

三人霍然轉身,雙目過處,只見月色下飄落一名色如桃李,但卻冷似冰霜的白衣少女。

蜘蛛宮主人與南王孫九五閱歷雖廣,但卻不知這神秘的少女是誰,只有江雨舟認識,她就是那姓艾的姑娘。

這姑娘向三人掃視一眼,然後對著南王冷笑道:“你連這玉匣都無法打開,縱然找到取走鬼谷遺書之人又能怎樣?”

三人同時一震,南王孫九五獲得這隻玉匣之後,確實用盡心機未能打開,此時被這少女一語道破,更加怒目大喝道:“鬼丫頭,這匣中之物是你取走的麼?”

姓艾的白衣女郎又是一聲冷笑:“是不是姑娘取走的你還管不著,不過我要告訴你,若不是有人預先取走匣中之物,剛剛你擊碎玉匣之時,早就沒命了!”

南王孫九五也是江湖名宿,想起剛才自己一掌擊碎玉匣,果然過於魯莽,情不自禁地倒抽一口涼氣。

姓艾的姑娘如同未見似地冷笑一聲,然後轉向江雨舟,面色一變,厲聲說道:“江雨舟,限你三日之內,通知江心月老賊,趕到天柱山下,聽候發落,如違我言,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話聲一落,轉臉就走。

江雨舟心下一驚,忙叫道:“艾姑娘,請留步,在下有事請教!”

白衣姑娘頭也不回地輕哼一聲:“有話到天柱山下有你說的時候!”

話聲落處,人影已到十丈開外。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15:31


第二十三章 雙飛蝶

江雨舟正感不知如何是好之際,蜘蛛宮主人突然大喝一聲:“姑娘請說出鬼谷遺書的下落再走!”

人隨聲起,掌出如鉤,半空中直向那姑娘抓到。

憑蜘蛛宮主人的功力,這默默無聞的白衣女怎能逃出手去?眼看五指就要搭上香肩,突然,一聲輕叱傳來,白衣女玉掌紛飛,閃電般襲向蜘蛛宮主人脈門!

她出手快疾絕倫,加以奧妙難測,就連蜘蛛宮主人這種武林巨擘,也不禁心頭一跳,飛快地撤掌抽身後退三步。

茫茫夜色下,但聞一聲巧笑,白衣女如同天際流星,瞬息消逝。

緊接著,江雨舟三人像進射的火花,在夜暗中一閃而沒。

白衣女身法之快委實無與倫比,就連江雨舟也有相形見絀之勢,晨光初透,人影渺茫,他猛吸一口真氣,掉頭向南而去。

情況的演變,使江雨舟急於要找到鋼腸俠士慕容烈,急於要找到在夢中的南王太子孫北斗,急於要……

在一個倦鳥歸飛的傍晚,江雨舟由疾馳中停了下來,一陣奇異的聲音,由遠處山腳下傳來,使得他情不自禁地奔了過去。

山腳下站著一群人,是蝙蝠幫主,蠻荒三毒中殘存的大毒烏風,站在他倆對面的是醉鄉老頑童,以及那歷盡苦難的義女苓苓。

此時蝙蝠幫主發出一串怪笑道:“老酒鬼,既然你認出本教主的來歷,哼,你今天就不用再想活了!”

醉鄉老頑童雙眉一挑,哈哈大笑道:“裘飛,憑你那兩下子,難道就能奈何得了老夫麼?”

蝙蝠幫主果然就是當年江湖中的翼人裘飛,他一聽醉鄉老頑童之言,立即陰陰詭笑道:“老酒鬼,你可不要忘了還有個烏風呢!”

老頑童眉頭一皺,愕然道:“烏風?你說他是蠻荒三毒之首的百毒蟲烏風麼?”

話聲未落,烏風陡然摔手一掌擊了過去。

醉鄉老頑童久聞蠻荒三毒之名,見狀心下一凜,回手一扯苓苓,飛快地連退數步,沉聲說道:“烏風,我倆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何……”

他話聲未落,烏風放聲狂笑:“老酒鬼,你不用害怕,只要你肯把身邊那女娃交給我,我決定抖手一走,不管今日之事!”

蠻荒野人,哪見過中原佳麗?他目睹苓苓那副國色天香,早已經色授魂飄了!但苓苓姑娘眼見他饞涎欲滴的醜惡形狀,竟自小嘴一噘道:“呸,討厭死啦,我才不跟你去呢!”

初生之犢不畏虎,她哪知大毒烏風的厲害,嬌叱之聲未落,驀地嬌軀晃動,亮掌抓了過去。

醉鄉老頑童見狀大驚:“苓兒快退!”

話聲落處,人如驚虹暴射,呼地一掌,朝向大毒烏風擊去。

只聽一聲轟然大震,雙方各退五步。而醉鄉老頑童就在引身急退之際,順手把苓苓姑娘帶了回來。

驚險一發,如同死裡逃生,可是,這與其說是老頑童救援及時,還不如說大毒烏風根本就沒存心傷她。

老頑童驚魂初定,沉喝一聲:“苓兒,你先退到後面去,讓為父來對付他們!”

話聲未落,蝙蝠幫主與大毒烏風同在狂笑聲中撲了過來,掌勢呼呼,如同海嘯山崩。

老頑童搶步而出,拳拳翻動,剎那間快攻三招。

雙方一接,頓時爆出連聲裂帛大震,老頑童雙拳難敵四掌,雙肩一晃,立被迫退七尺。

蝙蝠幫主絕不遲疑,就趁老頑童立足未穩之際,背上假翅一抖,唰的一聲飄了過來。

老頑童再想返身救援,哪時還來得及?心下一凜,背脊上透出絲絲冷汗。耳聞大毒震耳狂笑,就像是利刃一般刺向心頭。

眼看危機一發,突然,龍嘯長空,人影暴射,江雨舟恰在此時趕到。

他眼見苓妹妹身陷危境,頓時心下大急,雙足尚未著地,兩掌業已攻到,一片強勁絕倫的罩體罡風,直向大毒烏風壓下。

這一招,他用了十二成真力,在功力大進之後,烏風如何承受得起?只聽慘哼過處,立即七竅流血摔出八步。

醉鄉老頑童歡呼一聲:“年輕人,你來得太巧了!你……”

他話聲未畢,卻發現蝙蝠幫主業已振翅而逃,頓時驚叫一聲:“年輕人,別放過這老賊,他就是惡名昭著的翼人裘飛!”

這翼人裘飛幾字,聽得江雨舟心頭大震,因為中條雙傑交給自己的那本海天冤仇錄中,明明載有此人之名,自己正不知蒼穹書賢與蜘蛛宮主人誰是真正凶手,豈能放過這大好機會?”

他心下一動,與顧不得與老頑童詳敘離別之情,長嘯一聲,立即隨後趕去。

江雨舟在前,老頑童在後,苓姑娘殿後,剛剛奔出不遠,突然,苓姑娘發出一聲尖叫,二人霍然回身,頓時嚇得心頭亂跳。

原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二人一時大意,苓姑娘已入別人掌握之中,但見一條人影,挾持著苓苓嬌軀,一連幾閃,立即隱入左側密林之中。

江雨舟目光銳利,一眼之下,已看出那人乃是淫蕩無恥的青樓潑婦,心下一急,頓時大吼一聲:“青樓潑婦,快點把人留下!”

青樓潑婦晃身入林,飄出一陣蕩笑:“要人麼,你就隨我來吧!”

聲息嫋嫋,瞬息已至百丈開外,江雨舟大吼一聲,振臂趕了過去。

這一片密林渺無邊際,身入林中不見天日,江雨舟踏稍而行,眼見天色漸暗,突聞耳邊傳來一陣絲竹之聲。

循聲追尋,發現林中有塊寬廣數尺的草地,在那如茵綠草上,坐著個蕩意十足的美婦,就著初升的月色,看出她正是擄劫苓苓的青樓潑婦。

在青樓潑婦身後,並排站著十多名少女,俱都是柳媚花嬌蕩意十足,一個個捧尊執壺秦笛鳴笙,恰像是筵席初開嘉賓未至,尚還有所等待一般。

在青樓潑婦身旁,坐著苓苓姑娘,閉目合眉茫然入睡,一眼便知,她昏睡之穴被制。

江雨舟看清場中情形,頓時厲聲大喝一聲:“青樓潑婦,你今天認命吧!”

身形疾掠而出,亮掌就向對方胸前拍去。青樓潑婦眼見他招式凌厲,但卻無動於衷地揚眉蕩笑道:“冷血人,難道你真不要這位苓妹妹了麼?”

素掌輕抬,有意無意地搭向苓苓芳肩。

江雨舟見狀大駭,慌不迭抽身撤掌。

青樓潑婦見狀嗤嗤蕩笑道:“冷血人,難道你真是冷血的動物麼?醇酒當前,美人在座,為什麼不知享受,卻像要揮拳亮掌辜負這美景艮宵呢?”

她話音落處,素手一擺,格格蕩笑道:“來,先坐下小飲幾杯,有話慢慢地商量!”

月色下衣袂飄風,裙裾亂擺,但見人影晃動,那立在青樓潑婦身後的十多名少女,早已在綠菌草上擺好了杯盤。

江雨舟見狀眉峰一緊,沉聲冷笑道:“誰與你這種淫蕩之人共飲.趁早放了苓妹妹,我……”

青樓潑婦不等他把話說完,立即揚眉蕩笑道:“喲,瞧你風流倜儻,怎地卻生就一付冬瓜頭腦?我問你,何謂貞?何謂淫?你說我青樓一脈俱是蕩婦淫娃,但你可知道武林中那班自命為正人君子的人物,都曾偷偷摸摸地溜進我雲雨峽,在我牙床之下稱臣麼?”

江雨舟氣得臉色鐵青,冷哼一聲,二次欺身出掌……但,青樓潑

婦五指在苓苓姑娘肩上一滑,頓時又把他嚇得退了回來。

青樓潑婦又是一陣媚笑:“小兄弟,你要我放人不難,不過……”

話聲至此一頓,斜瞧看著江雨舟嗤嗤淫笑。

江雨舟冷哼一聲:“你有什麼條件,說吧!”

青樓潑婦蕩意更濃,兩眼春情畢露道:“我要你乖乖地陪我一晚!”

話聲一落,雙目緊盯著江雨舟,飢渴之態,撩人慾醉。

江雨舟突覺心頭一蕩,但他定力實在高人一等,當即雙目一瞪,又把那飄蕩的心情按捺了下來,冷笑道:“哼!我是什麼人物,怎肯與你這種不要臉的女人……”

青樓潑面色一沉,但剎那之間又恢復常態道:“既然你自認為是正人君子,我也不勉強你,不過我今夜卻要試試你定力究竟如何,只要你能在我天音陣中度過三更,我一定放過這丫頭!”

江雨舟冷笑一聲:“好,你天音陣在什麼地方,我今天就見識見識它有何妙處!”

話聲方落,突見青樓潑婦雙手一擺,那十多名少女一下隱入林中,緊接著人影飄起,青樓潑婦也倒翻而出,在這密林空隙之中,僅剩下穴道被制的苓姑娘。

良機當前,江雨舟怎能放過?長嘯聲中,橫空而起,五指疾彈,就在兩足著地之瞬間,已替苓姑娘解開了被制的穴道。

小妮子以目眨動,振袂而起,及至他一眼看清眼前的情景,突然神色一怔道:“咦?這是什麼地方?啊,你是誰?”

江雨舟見狀大喜,頓忘身在危境,笑道:“苓妹妹,你閉起眼再聽聽,我究竟是誰?”

苓苓雙目復明之後,從來未正式見過江雨舟一面,但對江雨舟的聲音,卻是熟之又熟,只見她星目一亮,驀地綻顏嬌喚道:“啊,你……就是江哥哥?”

江雨舟激動地連連點首。苓苓飛快地撲了過來,烏溜溜地大眼連轉道:“啊,江哥哥,你不喜歡我麼?”

江雨丹一愕道:“誰說的?”

小妮子眼圈一紅道:“我自己說的。我與義父到處找你,你卻一直躲著不肯見我,所以我心裡在想,你一定不喜歡我!”

小妮子吐氣如蘭,幽幽細語,江雨舟目注她那吹彈得破的粉頰。

突覺心頭一蕩。突然間,他想起了此時的處境,頓時大驚道:“苓妹妹,快別多想了,趕緊隨我去找你義父去!”

話聲落處,一扯小妮子素手。誰知道茅荑人手,情不自禁地又是心中一蕩,只覺熱情奔放幾乎不克自持。

這一來,他突然醒悟,青樓潑婦明著是給自己解救苓妹妹的良機,而暗地裡那卻是一座陷阱,因為在苓妹妹的身上,解穴時手指必觸之處,已被那奸狡淫毒的青樓潑婦,放下了沾膚即奏奇效的藥物。

驚怒交加之際,他不禁大吼一聲:“青樓潑婦,你……”

話聲一落,突覺慾火如焚,慌不迭猛吸一口真氣,就勢坐了下來。

密林中響起一串蕩笑:“好兄弟,原來你也只有這點兒能耐啊,姊姊這天音陣還沒有發動呢!”

隨著這一串蕩笑這後,突然管絃交奏,五音雜陣,一聲一聲,俱帶有無限挑拔之情,使得江雨舟慾火燒心不克自持。

奇怪的是,這聲音對苓姑娘絲毫不起作用,他睜大了眼睛,茫然嬌喚道:“江哥哥,你是怎麼啦?”

江雨舟一見苓苓軟語相詢,更加周身一熱,恨不得抱她……

但理智告訴他,就是死,也不能做出見不得人的醜事,惶急中頓時大喝一聲:“苓苓走開!”

苓苓本已伸出玉掌,打算向江哥哥額角上摸去,被他這一聲大喝,頓時嚇得縮了回來。滿面愕色道:“江哥哥,你……你……我知道你不喜歡我!”

江雨舟被那淫蕩的聲音,刺激得渾身血液狂流,他深深地知道,假如不讓苓苓趕快離開自己的話,那下一幕……

他不敢再往下想,雙目盡赤地大喝一聲:“對,我不喜歡你,你……快走!”

這幾句話,對苓苓打擊太大了,她不知江哥哥的若心,又怎能不傷心欲絕呢?她面頰慘白,雙手顫抖,悽惶嬌呼道:“江哥哥,你這話是真的麼?你……”

江雨舟霍地站了起來,就想抱住苓苓。

但理智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又克服了他奔放的熱情,驀地牙關猛咬,嘴唇上一陣奇痛,鮮血汩汩流出。

就在奇痛刺心慾火驟降之際,他發出一聲怪笑:“快走,我這話當然是真的,我不喜歡你,我喜歡的是林中那女人,你快走!快走!”

事實擺在眼前,這還有什麼懷疑?可憐的苓苓,像是懸崖失足,大海翻身,嬌啼一聲,如飛而去。

青樓潑婦目的就想取而代之,對於苓苓的走,她當然不會阻擋的!

苓苓消失在密林裡,江雨舟算是喘出了一口氣,他再次盤膝坐下,打算用理氣調元之法,來排解集結在心頭的慾火。

可是,青樓潑婦怎會放過他?在一陣蕩人心魂的靡靡之音中,她像一條水蛇樣地扭了進來。

月光下,她披著一襲輕紗,粉臂玉股,隱約可見,隨著夜風,不時飄送來陣陣蕩人心魂的嬌笑。

江雨舟閉緊了雙目,呼吸感到迫促。

青樓潑婦知道時機業已成熟,突然,浪笑聲中,雙臂一摔,罩體輕紗,如同一隻巨大的蝴蝶一般,飄落在江雨舟的身上。

江雨舟雙目一睜,只見青樓潑婦周身赤裸,星眸關閉,嬌喘微微,如同白蛇似地向自己纏了過來。

這真像乾柴烈火,江雨舟再也無法忍耐,雙目盡赤地大吼一聲,振臂而起,就像餓虎羊一般衝了過來。

眼看江雨舟就要墮入脂粉地獄,突然,密林中連聲慘號,兩名青樓派下的弟子,已被人拋屍當場。

青樓潑婦霍然回身,厲聲大叫道:“哪一個不長眼的東西,敢來破壞老孃的好事,跟我滾出來!”

密林中狂笑突起:“青樓潑婦,我這人間活死人之名,你大概沒有聽人說過吧!”

江雨舟聽得心頭一動,驀見場中落下一條人影,月色下看得分明,可不正是三叔鋼腸俠士慕容烈。

他又羞又急,那殘存的一絲慾念,立即化於九霄雲外。青樓潑婦向鋼腸俠士一瞧,突然神色一怔道:“你……你是慕容烈那老鬼?”

鋼腸俠士放聲大笑道:“不錯,正是我這不解風情的人物。二十年後,想不到你依然故我,你那套溫功媚術,在我這鐵膽鋼腸的慕容烈面前,最好還是少用為妙!”

青樓潑婦本是滿面驚愕之色,但聞言之下,卻突然格外媚花嬌地扭動嬌軀道:“慕容老鬼,想不到你真是鐵石心腸,你知道這多年來,我心中一直在想念你麼?”

這位青樓教主,可真叫無恥之極,說笑間擺動那光條條的嬌軀,就向鋼腸俠士撲了過去。

鋼腸俠士慕容烈雙眉一豎,沉聲冷笑道:“你想念我,可知我也在想念你麼?哈哈,我想殺你……”

掌勢一翻,就向青樓潑婦攻到。

青樓潑婦神情一震,突然冷笑一聲:“慕容烈,原來你學了幾招八煞掌,就敢在本教主眼前逞強麼?告訴你,二十年前,冷殘老魔早就將這套掌法充作夜渡之資傳給了我!”

身形一晃,出掌亮腕,神奇莫測地攻出兩掌。

這兩掌雖沒有鋼腸烈士凌厲,但隱隱之中卻正好剋制住鋼腸俠士的招式。鋼腸俠士知道他所說非虛,心下一驚,變掌為拳,迫胸搗將過去。

青樓潑婦所學甚雜,中原各派的武學,只要成名之技均有涉獵,不過鋼腸俠士這一拳乃是盟兄劍聖所傳,這淫婦哪曾見過,一招之下,立被迫退三步。

江雨舟眼見二人搏鬥甚急,怎肯放過這大好機會,表面上凝神靜看,骨子裡暗暗行功,把先前侵入體內的淫藥緩緩外逼。

眼看冷月西沉,時過三更,江雨舟自覺功力已復。

此時場中二人搏鬥已逾百招,青樓潑婦連連出掌,所用招式,俱是海內各大門派不傳之秘。

鋼腸俠士心中驚詫不已,暗忖:這淫婦由何處學來這多絕技?難道中原道上這些成名人物,都曾像冷殘老魔一般,把本派絕技當作了夜渡之資與她交換那一夕風流麼?

但事實上確是如此。不過那一班自命為正人君子的人物,平日道貌巖然,難怪鋼腸烈士不敢相信!

搏鬥正烈之際,青樓潑婦突然招式一撤,反身退出五步。

鋼腸俠士沉聲一笑道:“潑婦,你是自知不敵,打算逃命麼?”

青樓潑婦蕩笑道:“慕容老鬼,你死在臨頭還不自知麼?我今天要你嚐嚐太陰神功的利害!”

鋼腸俠士一聞太陰神功幾字,突然心神一震,情不自禁連退三步,愕然說道:“你……你由什麼地方學來的太陰神功?”

青樓潑婦雙丸跳蕩地格格笑道:“你別問我這由什麼地方學來,但只要你肯俯首稱臣,我今天就饒了你,慕容老鬼,有福不享,你何必一定要找死呢?”

慕容烈見她分神之際,突然橫身而起道:“潑婦,看今天是你找死,還是我找死!”

掌動風生,劃空嘶嘯,電閃雷奔般罩上青樓潑婦胸頭。

這一招急襲,果令青樓潑婦無法遁形,不過在這危機一發之際,她那狠毒絕倫的太陰神功,卻也這時施展了出來。

寒濤疾卷,陰風怒吼,鋼腸俠士也被罩入一片朦朦黑氣之中。

眼看就是兩敗俱傷之局,突然,長嘯聲中,江雨舟凌空疾起,雙掌一分,展出兩種不同的招式。

右手以三成真力,把鋼腸俠士推出八步,左手全力展開太陽神功,一蓬烈焰,直向青樓潑婦捲去。

鋼腸俠士倖免一死,青樓潑婦也逃過了一命。

江雨舟若僅用普通功力攻出,青樓潑婦不死也得重傷,誰知江雨

舟一時不察,竟使出了太陽神功。

青樓潑婦的太陰神功,剛剛就是太陽神功的剋星,但聞波波聲中烈焰頓熄,青煙四散,青樓潑婦驚叫一聲倒躍入林。

江雨舟先是一怔,繼而大喝一聲:“淫婦,你還想逃麼?”

雙肩一晃,就待隨後追趕。

但身形剛動,突聞鋼腸俠士喝阻道:“舟兒且慢!”

江雨舟應聲止步道:“叔叔……”

鋼腸俠士微微一笑道:“這毒婦功力不弱,並且善使各種媚藥,此時敵暗我明不追也罷!”

江雨舟想起先前幾乎中其奸計,也不禁心下一寒。誰知就在這時,林中突然傳來一陣狠毒的聲音:“我青樓教徒沒見過你倆這種不解風情的蠢牛木馬,哼,總有一天我要把你們化骨揚灰,才消本教主心頭怒火!”

江雨舟本待追趕,怎奈話聲落處,似乎人已走遠,只好恨恨作罷。

叔侄相見,細敘別後之情。鋼腸俠士聽說松花釣叟已趕向海天山莊,便要江雨舟一起回去。

可是,江雨舟想起先前萬不得已之下氣走了苓苓,若不趁早找到她把話說明,將來豈不永遠是個誤會?於是要鋼腸俠士先行就道,自己隨後趕回。

江雨舟在月色蕭條的山徑上踽踽獨行,懷念那音訊渺茫的苓苓,心事重重地發出了一聲嘆息。

誰知他嘆息之聲未落,突聞背後傳來一聲冷笑。

驚愕之中猛一回頭,只見高原矮叟叉手傲立,瞪目凝視滿臉怒色。

江雨舟心頭一怔,忙道:“前輩,你……”

高原矮叟冷笑一聲:“住口,誰是你的前輩?”

江雨舟更加大怔道:“老前輩,你這般怒氣衝衝,究竟是為了何事?”

“為了何事?哈,想不到你真是個生性輕浮的淫賊,韋驪珠、祁苓

苓,她們對你的一片痴心,可都算白用啦!”。

“老前輩,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哈哈,冷血人,事到如今,你還想隱瞞麼?告訴你,老夫業已見苓苓了!唉,可憐那孩子……”

“老前輩,她……她在哪裡?”

“她在哪裡?你今生不用再見她了!”

江雨舟聞言大急道:“老前輩,那全是誤會,當時……”

高原矮叟沉聲冷笑道:“誤會?哼,難道你沒有趕苓苓走?難道你沒有對苓苓說你喜歡那不要臉的女人?”

江雨舟聞言更急道:“我說是說了,可是……”

高原矮叟瞪目大喝道:“說了就行,還可是什麼?事到如今,老酒鬼還那樣相信你,唉,這真叫人不可貌相,我矮鬼有目如盲,今生再也不敢以貌取人了!”

話音一落,轉身疾走。

江雨舟見狀大急,雙臂一抖,疾飄八步,攔住高原矮叟道:“老前輩……”

高原矮叟怒叱一聲:“我說過不是你前輩,你攔住我做甚,老夫與你拼了!”

江雨舟知他誤會未釋,當然不能出手硬拼,當下腳步一滑,向後飄退七尺,叫道:“前輩既然不肯聽我細說,還請你將韋姊姊的下落告訴我!”

他知道韋姊姊對己知之甚深,若能找到韋姊姊,自己才有機會說出當日的隱情,然後由她轉告苓妹妹。

可是,高原矮叟似已恨透了他,聞言狂笑一聲:“江雨舟,我高原矮叟技不如人,今天算是便宜了你,不過北霸韋震川可非易與之輩,你小子留心是了!”

話聲落處,人已奔出老遠,江雨舟默立在寂靜的山道上,一時百感交集不知所措。

最後,他決定追蹤,他知道高原矮叟去的地方,一定也就是醉鄉

老頑童等人的存身之處。

他遠遠的跟蹤,穿林越澗,最後進入一座山谷,谷底有一座小廟,高原矮叟身形一閃便即飄了進去。

江雨舟毫不遲疑地跟了過去,身軀切近,突聞小廟裡傳來一陣人聲:“矮鬼,你的話是真的麼?”

這聲隱含怒意,江雨舟入耳就知是醉鄉老頑童。話聲落處,高原矮叟嘿嘿怒笑道:“老酒鬼,你到現在還不相信麼?哼!你瞧苓苓那付傷心欲絕的樣子,若不是那小子……”

江雨舟聽到此處,正要現身分辯。但身形未動,突聞醉鄉老頑童放聲怒吼道:“這,真氣死我了,矮鬼,你說那小子現在哪裡,我找他拼命去!”

江雨舟心下一動,暗忖,他此刻正在怒火燒心之際,萬一見面後不容分說,那該如何是好?

思量中身形一沉,又復停了下來。也就在此時,小廟內再次傳來一陣大吼:“驪珠,你好生看顧苓苓,我與老酒鬼找那小子算帳去!”

但聞韋驪珠嬌應一聲:“兩位前輩,我想江弟弟不是那種人,兩位前輩見面後最好先問個明白,然後……”

話音未落,小廟內穿出兩條人影,齊聲怒笑道:“韋丫頭,你真被那小鬼迷住了,事到如今,你還衛護他麼?”

江雨舟眼見醉鄉老頑童與高原矮叟奔出峽谷,心中對姊姊確實感激萬分,當下再也忍不住滿腔激動之情,雙臂一抖,由密林飄了出來。

韋驪珠聞聲知警,霍地轉面出掌,閃電般拍了過來。

一聲脆響過處,玉掌擊個正著,但小妮子一眼看清身前之人以後,也不禁神色一怔,驚叫聲連退數步。

江雨舟激動萬分地輕喚一聲道:“韋姊姊,假如你也不相信我,你就多打幾下吧!”

韋驪珠忙道:“好弟弟,姊姊怎會不相信你呢?不過……唉,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江雨舟面色一紅,囁嚅著將那日之事,悄悄地訴說一遍,只逗得韋驪珠格格嬌笑道:“活該,看你下次還敢不敢拈花惹草!”

這一笑,江雨舟算是心上一塊石頭落了地,趁機厚顏說道:“好姊姊,小弟有了你這天仙似的姊姊,哪兒還敢亂來啊!”

韋驪珠在情海中幾經波折,而今情郎無恙,怎能不喜上眉梢樂在心頭呢?因此她聞言之後,不覺哧地一笑道:“聽你說得多甜,難怪當初結識苓妹妹……”

“好姊姊,小弟當日與苓妹妹訂交,實在……”

韋驪珠回眸一笑道:“不用說了,這其中詳情,我早就聽兩位老人家說過了多少遍呢!苓妹妹麗質天生嬌憨可人,真是我見猶憐,何況你這多情種子!”

江雨舟憂心盡去,樂上心頭,聞言朗朗而笑道:“如此說來,姊姊已經饒恕小弟了?”

韋驪珠慌忙以玉指輕按櫻唇道:“噓,輕聲點兒,當心吵醒了苓妹妹!”

話聲至此一頓,複道:“哼,瞧你高興的樣子,不過這事可一不可再,快隨我進來吧!”

二人聯袂而入,驀見人影一閃。韋驪珠立即綻唇嬌笑道:“鬼丫頭,原來你在偷聽啊,現在該不會怪江哥哥不喜歡你了吧?”

一點兒也不錯,這人影正在苓苓姑娘,只見她聞言之後,羞得雙頰緋紅,一下撲到韋驪珠懷中,撒嬌不依道:“嗯,我不來啦,你這作姊姊的就會欺侮我!”

江雨舟見狀忙笑道:“苓妹妹,愚兄給你陪禮來了,當時實在事非得已,還望妹妹……”

苓苓已聽到江雨舟向韋姊姊訴說之言,此時更羞紅了粉面,嬌啐道:“呸,醜死啦!你還要說,我不怪你啦!”

陰雲散盡,大地春回,小廟裡笑語如珠,三人心中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愉快。

言笑中,苓苓提議趕快把兩位老人家找回,不要把他們氣壞了。

江雨舟當然贊成,三人出得廟門,如同花間蝴蝶振袂齊飛。

正行間,突然,江雨舟聽到幾聲怒吼,略一旁聽,立即長嘯一聲絕塵而去。

他目光銳利,轉眼間看到三條人影,正在林外奔騰搏擊,這三人除去高原矮叟與醉鄉老頑童外,還有那苗疆百蠱天尊。

百蠱天尊為苗疆三毒之師,功力深厚無比,尤其是善用百蠱,為武林中極難纏的人物。

高原矮叟、醉鄉老頑童兩人聯手合擊,也不過僅能與他扯個平手,但因怕他放蠱,出招間每多顧慮,是以時間一久,竟然有守無攻。

風濤震耳,人影擺動,百蠱天尊放聲狂笑道:“矮鬼,你試試我拳頭有多重!”

話聲落處,左拳泰山壓頂攻了下來,轉眼罩向高原矮叟的頂門。

拳風砭骨刺痛,高原矮叟心上一凜,大喝一聲,用足畢身之力,雙掌猛地往上一託。

但聞一聲轟然大震,石滾沙飛,塵煙散開,高原矮叟但覺雙臂一麻,腳下連退三步。

百蠱天尊狂笑如雷,上步欺身,如鬥巨拳二次砸下。

高原矮叟但覺心下一涼,背脊上冷汗如雨。

在這千鈞一髮之交,醉鄉老頑童適時攻到,雙掌橫掄,猛擊百蠱天尊背心。

又是一聲裂帛天震,塵煙翻滾中,老頑童也被震出五步。

兩人木立當場,驚愕莫名。

百蠱天尊如同一座金剛似地,雙目睜得銅鈴般大,向兩人冷厲地一掃,嘿嘿冷笑道:“你們兩個還想跑麼?”

面目猙獰,語音生硬,如同地獄裡放出來的惡鬼。

高原矮叟與老頑童心下一寒,情不自禁地向一起靠攏。

百蠱天尊眼見二人慢慢地靠近,突然狂笑一聲:“你們兩個倒真識相,這樣免得我多費手腳了!”

兩掌突地提起,用足十成真力,電閃雷奔一般當胸推了出去。

二人舉掌一接,突感心頭氣血搖盪,如同手託泰山一般,正在驚惶無錯之際,百蠱天尊又是一聲狂笑,真力再加兩成。

眼見二人就要重創倒地,突然,十丈外黑影電轉,江雨舟凌空飛來,半空中雙掌齊出,呼地一聲,朝向百蠱天尊推了過去。

百蠱天尊功力已用足十二成,哪還能經他這不意的一擊,但聞怪吼一聲,那巨大的身體,竟被震翻八步,巨口一張,噴出一股血箭。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雖身負重創,但卻更激起了那與生俱來的戾氣,只見他怒發如狂地怪吼一聲:“你們這班東西,通通不要活了!”

雙掌凌空一陣揮舞,突見百十點金星,映日生輝,如同群蜂出巢一般,漫天覆地飛舞而來。

老頑童驚叫一聲:“苗疆百蠱!”

話音未落,轉面就走。

高原矮叟曾經吃過百蠱掌的苦頭,此時眼見群蠱漫天飛來,較之百蠱掌何止厲害十倍?驚呼一聲,也隨著老頑童放足疾馳。

這兩個江湖老手,可真是被百蠱聲威嚇糊塗了,憑他們腳程再快,又豈能逃過那飛行絕跡的惡蠱?眼見百蠱如雨而下,不由驚魂四散。

就在此時,江雨舟突然大喝一聲,雙掌橫空擊出。

招式展動,但見烈焰滿天,濃煙蔽空,吱吱連響百蠱轉眼盡化成灰。

百蠱天尊身入中原,不想第一次用蠱就碰上了剋星,魂驚魄散之際哪裡還敢戀戰,怪嘯一聲,轉身踉蹌逃去。

江雨舟無心追趕,轉向驚惶逃走的高原矮叟與老頑童叫道:“兩位前輩不用膽心,百蠱老魔已經走了!”

江雨舟急急趕上,躬身施禮道:“晚輩救援來遲,還望老前輩饒恕則個!”

老頑童雙目連轉,突然哈哈狂笑道:“年輕人,咱們橋歸橋,路歸路,你救我不錯,可是你欺侮我的女兒也不假,舊帳先算,你接招吧!”

話音落處,抖手一掌,直向江雨舟劈了過來。

江雨舟哪裡肯接,腳下一滑,向左橫跨三步,叫道:“老前輩……”

高原矮叟不容他分說,嘿嘿冷笑一聲:“我早說過了不是你前輩.你接招吧!”

這兩個老傢伙沒衡量自己是不是江雨舟之敵,一個為了義女,一個為了徒兒,此時可真拼上啦。

江雨舟不敢回手,被二人掌風逼得亂轉,正在無法可想之際,突聞遠處傳來連聲嬌喚:“義父,師父,快別打壞了他……他……”

下面的話沒有說完,但就這已經夠兩個老傢伙驚愕莫名的啦,二人同時一怔,同時撤掌退出五步。

韋驪珠與苓苓,像一對蝴蝶似地飄入場中。韋姊姊年歲大,當著兩位老人家,可不肯輕易表露出內心的感情,但苓苓可就不同啦,她一派純真,心中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只見她用目向江雨舟一瞟,然後飛快地跑了過去,搖撼著江雨舟的手臂,透著無比關切之情道:“江哥哥,他們打痛你了麼?”

江雨舟俊面一紅。

老頑童面色驚愕道:“苓兒,你是怎麼啦,難道你忘記他……”

苓苓回眸一笑道:“義父,江哥哥,那天,那天……”

苓苓雖然天真,但江雨舟為了保持她的貞操,迫不得已趕她離開的事,終究也無法出口。老頑童急得跺腳道:“鬼丫頭,那天,那天究竟是怎麼啦?”

這一問,更把三人急得臉色通紅,相互凝望著答不上來。就在萬分尷尬的時候,高原矮叟突然若有所悟地哈哈一笑道:“哈哈,老酒鬼,我看我們是多管閒事了,識相的快點兒走吧!”

老頑童見三人情態,也如大夢初醒般笑道:“矮鬼,你為什麼不早說,唉,女大不中留,現在麼,我這老頭可有點兒礙眼啦!”

哈哈大笑中,二人放足狂奔,如飛而去。

這一笑,包涵了多少柔情,多少熱淚,多少辛酸的往事,多少美麗的遠景。

苦盡甘來的江雨舟,帶著溫婉多情的韋姊姊,嬌態可人的苓妹妹,取道洛陽,迴轉那自幼而離的海天山莊。

荒蕪的海天山莊,自從松花釣叟率同中條雙傑歸來後,業已整頓得稍具規模,剪草栽花,塗牆粉壁,充滿著欣欣向榮的氣象。

松花釣叟為了要江雨舟認祖歸宗,已向江湖中撒下武林貼,鋼腸俠士坐鎮洛陽,接待三山五嶽的來賓。

眼看會期尚有三日,各派人物雖然來了不少,但江雨舟卻依然渺無音訊,這不免令松花釣叟感到焦躁不安。

正在他望眼欲穿之際,突聞壯丁通報,說是莊外來了個自稱莊主遺孤的俊秀少年,想要見二莊主。

松花釣叟心下一喜,慌不迭快步出莊。

誰知他身在莊外,頓時心下一怔。原來那站立在莊門外的俊秀少年,並非自己想象中的江雨舟,乃是那與自己有一掌之仇的孫北斗。

松花釣叟一怔之後,立即沉聲說道:“孫北斗,你冒稱聖劍遺孤,來此意欲何為?”

孫北斗嘿嘿冷笑一聲:“江心月,這句話應當我來問你才對!你把己子冒稱劍聖遺孤,濫發武林貼,企圖一手掩盡天下人的耳目,還有臉來問我麼?”

松花釣叟沉哼一聲:“孫北斗,你這些全是猜測的胡言亂語!”

孫北斗嘿嘿冷笑道:“我這些胡言亂語,你能舉出反證麼?”

“三天之後,當著天下群雄,我自會說個明白!”

“哈哈,三天之後?我可沒這份耐性?”

“沒有耐性你就走,海天山莊沒請你來!”

“哼,走?這句話你又是替我說的吧!不過,江心月,現在遲了,我還會讓你活著走出海天山莊麼?”

松花釣叟耐性雖好,但怎經得住孫北斗咄咄逼人,終於雙眉怒豎,沉聲冷笑道:“好狂的娃娃,你有多大能耐,竟敢如此撒野?”

一錯步出掌,呼地一聲,向孫北斗肩上劈了過去。

孫北斗狂笑聲中,身形疾閃,右掌一拂,一股絕倫的內力,出其不意地直向松花釣叟胸頭劈到。

松花釣叟心頭一陣氣血翻騰,腳上連退三步,雙目圓睜,驚叱萬分。

孫北斗傲然冷笑道:“江心月,你不要心中不服,不妨取了背上那枝釣杆,看我赤手空拳能否殺得了你!”

松花釣叟先前一招之下,已試出孫北斗功力大異往昔,當下心一橫,嗖一聲,摘下了那枝縱橫江湖的寒鐵釣杆,驀地右手一抖,一招“獨釣寒江雪”閃電點出。

孫北斗眼見一片寒光罩來,像是未見一般,依然漫不經心狂笑一聲:“這一番你該死無怨言了吧?”

左掌一拂,唰地一聲,松花釣叟那震懾武林的獨釣寒江雪,已被他一下拂退。

事出意外,松花釣叟心下大凜。

可是,就在這剎那之間,孫北斗右掌已同時舉起,五指半合,沉沉冷笑中往外一彈,頓聞尖風嘶嘯電射而來。

松花釣叟驚呼一聲:“菡萏震穴手!”

話聲未落,人影倒翻八尺,哇的噴出一口熱血,立即面如金紙地倒了下來。

孫北斗哪知傷在自己手下的乃是生身之父,冷笑聲中,疾跨兩步。

就在此時,突聞一聲怒喝:“小賊你敢!”

話聲未落,掌風已至背後。孫北斗錯步轉身,只見面前站個雙目如電的人物,當即沉聲喝道:“你是誰?”

“鋼腸俠士慕容烈難道你就沒聽人說過?”

孫北斗一聽鋼腸俠士之名,陡地躬身施禮道:“小侄北斗參見三叔!”

鋼腸俠士聞言大愕道:“你……你說你是誰?”

孫北斗若有其事地說道:“小侄乃是劍聖遺孤……”

鋼腸俠士雙目怒瞪道:“你胡說!”

“三叔不知,當年江心月把我獻與賊黨之後,賊眾中有一叫單掌開天之人,曾受先父救命之恩!”

“難道單掌開天竟救你?”

“那單掌開天將我帶到南王宮中……”

鋼腸俠士心頭狂震,厲聲大吼道:“孽障,你……你知道傷在你手下的是誰麼?”

孫北斗怒笑不絕:“三叔,他雖與先父有八拜之交,但他既然忘恩負義,貪生背盟,侄兒早與他恩斷義絕了!”

鋼腸俠士眼見這一幕父子相殘的慘劇,而為人子者尚且懵然不覺,一時百感交集,嘶聲大叫道:“孽障,你錯了,你完全錯了,松花釣叟豈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他當年獻與賊黨的乃是親生骨肉,此時傷在你手下的不是你叔叔,乃是你生身之父!你……你還不趕快看看你父的傷勢麼?”

鋼腸俠士這幾句話,聽得孫北斗心驚肉跳,冷汗如雨,先是目瞪口呆,終於狂吼一聲:“三叔,你這話都是真的麼?”

鋼腸俠士嘶聲說道:“假如不真,我慕容烈還會放過他麼?”

孫北斗一時如遭雷擊,慘號一聲,撲倒在松花釣叟身邊,抱著那氣若游絲的老人,悲聲厲號道:“爸爸,你睜開眼來看看我是誰?我是你十六年前被賊黨擄去的兒子啊?爸,你殺了我吧!”

一聲聲悲呼,聽得鋼腸俠士熱淚盈眶。終於,松花釣叟睜開了遲滯的雙目,得出一絲慘笑道:“好孩子,爸爸都聽到了,咳,爸爸對不起你!只要你還活著,爸爸……死也瞑……目了!”

話音愈來愈弱,終於低不可聞,在孫北斗驚心動魄的厲號中,這義薄雲天的老人,終於帶著安慰的微笑,悄悄地離開了人間!

松花釣叟雙目一閉,生機立斷。

孫北斗神色慘變,失聲悲叫道:“爸爸,你慢走一步,讓孩兒代你一死!”

鋼腸俠士聞言一怔,上步叱喝道:“孽障,你說什麼?難道你想……”

孫北斗不等他把話說完,突然狂笑一聲道:“小侄要以鬼谷遺書中所載的返璞歸真大法,換回爸爸的性命……”

鋼腸俠士心頭一震,愕然說道:“鬼谷遺書?返璞歸真大法?你從什麼地方學來?好!既然能救爾父一命,你還遲疑什麼?”

“小侄有一樁心事未了!”

“行法之後,慢慢再說!”

“行法之後,小侄便要永絕塵緣;再也沒有述說的機會了!”

鋼腸俠士由不得心頭狂跳道:“那你……”

人家捨命救父,他能說什麼是好?是以話聲立即停頓了下來。

“皇天無眼,對我江家實在太薄情了!小侄臨終之前,請三叔答應我一項請求!”

“只要愚叔力能所及,你說吧!”

“家父復甦之後,請三叔轉告他老人家,就說我落此下場,天下武林俱都難辭其咎,他老人家若念父子之情,就……”

“孩子,你……”

“鬼谷遺書在我衣袋之中,請他老人家苦研三日,小侄在九泉之下拭目以待,他老人家若不能屠盡天下群雄,我死不瞑目!”

他心中此時恨盡了天下之人,是以滿面悲憤,話聲冷厲至極,把那鋼腸俠士聽得背脊上直透涼氣。

可是,他話音落處也不待鋼腸俠士答言,立即反手出掌,覆上了松花釣叟的血海要穴,五指直透肌理,精、氣、理,匯聚成一股洪流,硬把松花釣叟行將凝固的穴道衝開。

鬼谷遺書上的武學,曠古絕今,妙用無方,孫北斗陰差陽錯,由那姓艾的神秘少女手中,獲得了這本絕代奇書,雖僅修習十之一二,已足令鋼腸俠士瞠目莫名了!

眼看孫北斗面色漸漸蒼白,而松花釣叟卻……

就在這種起死回生的武學,受到事實考驗的緊要關頭,突然,場外傳來一聲怒吼:“孫北斗,你這個孽障,今天還不納命麼?”

一縷勁風,橫空而來,只見個壽眉星目的老和尚,快似飄風般直奔孫北斗撲到。

鋼腸俠士見狀大驚,斷喝一聲:“禿驢你敢!”

反手一掌,直向那和尚推了過去。

和尚冷哼一聲,左肩一沉,呼呼拍出兩掌。

雙方一接,那和尚功力竟然略勝半籌,身形一錯,閃過了鋼腸俠士,掌如奔電逐月,轟然一聲,又向孫北斗攻到。

孫北斗突然雙目暴睜,厲聲大喝道:“金頂禿驢,你……”

一語未落,掌風已至,孫北斗再也無法安坐行功,身形一長,兩掌飛快地推了過去。

這來的和尚果是峨嵋金頂上人,他功力深厚無比,孫北斗氣竭神衰,雙方一接觸,被震得倒飛八步。而最令他痛心的,卻是因為真力一斷,松花釣叟體內失去平衡,逆血倒穴,五臟離位,就連返璞歸真大法也無濟於事了!

金頂上人恨透了孫北斗,一招佔先,二次又到。

就在此時,那義貫日月的鋼腸俠士卻已怒吼而來,八煞掌翻江倒海般連攻三招,把金頂上人迫得往後一退。

金頂上人神色一怔,向鋼腸俠士略一凝注,突然又驚又怒地喝道:“慕容烈,你還想衛護孫北斗這小賊麼?”

鋼腸俠士目眥欲裂地狂笑一聲:“金頂禿驢,你這大年紀,怎地做事不分黑自,還不償我盟兄的性命麼?”

金頂上人由後趕來,當時一時粗心,竟闖下了彌天大禍!

他耳聞鋼腸俠士之言,不禁神情一愕道:“慕容烈,你這話……”

鋼腸俠士雙目圓瞪道:“虧你是一派之尊,難道他以內力在為我盟兄療傷你也看不出來麼?”

事實上,這返璞歸真大法確也遠異尋常,加之誰會想到孫北斗會為松花釣叟療傷呢?

金頂上人神色陡地一震道:“慕容烈,你這話是真的麼?”

鋼揚俠士尚未開口,突聞一聲驚心動魄的狂叫:“金頂禿驢,還我

父的命來!”

孫北斗快如射星,倏然而至。

他對鬼谷遺書業已十知其二,先前雖受重創,但經過這片刻調息,早已大部復原,此時人在八步開外,掌勢業已攻到。

鬼谷武學,曠古絕今,金頂上人在匆促中用掌一接。

憑他那樣深厚的功力,竟也被震得疾退三步,面如金紙,呼吸迫促,似乎已負內創。

孫北斗不過腳步一錯,雙眉噴火地身形一穩,右掌突然提起,一指彎曲,掌心向下,冷笑聲中緩緩逼來。

金頂上人神色一變,情不自禁地往後一飄。

孫北斗跟蹤而進,狂笑如雷道:“金頂禿妒;菡萏震穴手下,你還能逃麼?”

金頂上人舉掌一接,頓時大吼一聲倒在地上。

孫北斗腳步一晃,也噴出了一口熱血。

鋼腸俠士心頭狂震道:“孩子,你……你怎樣了?”

孫北斗一抹嘴角血跡,放聲狂笑道:“多謝叔父,小侄還死不了.不過家父後事有勞叔叔了!”

話聲一落,轉臉就走。

鋼腸俠士神情一怔道:“你要到哪裡去?”

孫北斗狂笑如雷:“我要血洗金頂,火燒峨嵋!”

鋼腸俠士聽得心下一寒!

孫北斗快如電射,剎眼奔出百多丈外。

嗖嗖冷風中傳來一聲佛號:“孽障,我不叫你血濺金頂,屍橫峨嵋,怎對得住死去的師兄!”

人影落地,又是一名老僧,鋼腸俠士知道他定是峨嵋門下,只見他沉喧一聲佛號,然後托起金頂上人的屍身,向西快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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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評:江北斗此時恨盡天下人的心態,和早期的江雨舟一般無二,讀者不便指摘。江家家破人亡,歸根本底,全是因為楚家。因此,江北斗恨上楚家(不考慮韋驪珠的話),不應受到太多批評。

當然,江北斗對江雨舟百般陷害,是早就存在的事實,並不是從真相大白之後開始的。

如果說,他殺金頂上人,還算為父報仇的話。那麼,隨後他仗著學來的一點皮毛武功,對九大門派痛下殺手,就有些過份了。

當然,早在江雨舟對方綠霞說出真相的時候開始,江北斗就成了九大門派的仇敵,他不殺人,人即殺他。但凡事都要講個前因後果,畢竟是江北斗犯錯在先。

早期的江雨舟,雖然也是恨滿天下,下手不容情,實際情形卻與江北斗大不一樣。

江雨舟,與九大門派對決屬於自衛(兼蒙冤),與《海天冤仇錄》中記載之人對決屬於報仇。理由都夠充分。尤其是處死枯竹教主、早地神魔,放過大力神王一段,更是讓人擊節叫好,恩怨分明。

江北斗的濫殺,確實給江雨舟出了一道難題,他既要維護江北斗的人身安全,又要制止江北斗的濫殺,當真辛苦。

後來,江雨舟(暫時)武功盡失,而江北斗失去江雨舟的節制,越陷越深,終於把自己葬送掉了。

總的來說,江北斗本人,決非善類。但他畢竟是因為自幼生在南王帳下,所見盡是大奸大惡之徒,才沒學好,這本身就帶有濃重的悲情色彩。他最終的下場值得同情。

爾父更是悲慘,身受江湖中人唾罵,忍辱負重,將劍聖遺孤撫養長大,末了卻死在親生兒子手下。

這些悲情的描寫,稱得上是本小說寫得最精彩之處。而它所模仿的《趙氏孤兒》,作為元曲中不朽的代表作,還是當之無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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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天山莊充滿了一片慘霧愁雲,江雨舟帶著韋驪珠與祁苓苓,身形剛入莊院,就聽到一聲悲喚:

“恨兒,你!來遲了!”

江雨舟心神一顫,猛抬頭,只見三叔鋼腸俠士面色慘淡,眼含痛淚,心中立即有一種不祥的預兆,不禁失聲驚叫道:“三叔,你說什麼?江……江叔叔呢?”

鋼腸俠士痛淚奪眶而出,悲聲把那日之事細說一遍。

江雨舟如同萬丈高樓失足,魂飛天外,木然失神。

就在他悲不自勝之際,中條雙傑聯袂而來,微微嘆息一聲,說道:“啟稟三莊主,天下武林人物俱已到齊,請莊主主持大會吧!”

鋼腸俠士輕應一聲,用手一抹淚痕,沉聲說道:“大丈夫流血不流淚,隨我來吧!”

海天山莊大廳之中,擠滿了各路人物,鋼腸俠士率同江雨舟在主位坐下,用目向下一掃,頓時心中一震。

只見濟濟群豪中,竟沒有中原九大門派中人,心頭剛剛一愕,突見房外飄進一名老道士向上施禮道:“武當弟子,奉代掌門人之命求見慕容莊主!”

鋼腸俠士欠身施禮道:“道長請上坐,貴派代掌門怎……”

“本派代掌門與其他八派掌門有事金頂,不能參與盛會,特命貧道面告莊主,尚祈海涵!”

“有事金頂?”

“難道孫北斗擊斃金頂上人之事,慕容莊主不知道麼?”

鋼腸俠士知道中原各大門派的代掌門人,一定赴峨嵋去準備等候孫北斗,心中剛覺一震,那老道冷哼一聲,出廳而去。

江雨舟見狀,一扯鋼腸俠士衣襟道:“叔叔,趕快向天下群雄說清當年之事,小侄要趕赴金頂一行!”

鋼腸俠士聞言突然醒悟,立即站起身形,大聲說道:“各位駕臨寒莊,慕容烈不勝榮幸!”

廳中一靜,鋼腸俠士繼續說道:“各位都知當年海天山莊之變,在下攜帶劍聖之子,投至盟兄松花釣叟江心月……”

話聲至此,一名黃髮老叟起身說道:“江心月忘恩背義,將劍聖遺孤獻交賊黨,你鋼腸俠士現在反與他……哼,他既已死了,不說也罷!”

江雨舟心情激動,驀地身形一長。

鋼腸俠士慌忙以目制止,沉聲大笑道:“老英雄說得極是,不過這其中有一段秘密,十六年來為外人所不知,因此使盟兄江心月枉受了不白之冤!”

“什麼秘密?”

鋼腸俠士瞪目高叫道:“諸位認為松花釣叟獻與賊掌之人,真是劍聖遺孤麼?”

“難道不是!”

“我盟兄義重千秋,豈會做出那種事?他當年獻與賊黨之人,乃是自己親生之子!”

“真有此事?”

“這種聖賢之行,實非一般人所能辦到,難怪諸位不信,不過,所幸劍聖之子尚在人間……”

“誰是劍聖之子?他在哪裡?”

江雨舟陡地站起身形,沉聲說道:“在下就是!諸位不認,請看這面撐天令!”

場中頓時發出一陣騷動,有人驚叫:“江雨舟?是他!”

江雨舟沉聲說道:“由今日起,我江雨舟改姓楚江,單名天,先父在世一切恩恩怨怨,均由我來承擔,各位……”

話聲至此,突聞左前方有人驚呼一聲:“公子,想不到你還在人世,你可知道……”

江雨舟雙目過處,只見此人年過半百,海口微發,話聲中顫抖著跑了過來。

江雨舟不知此人是誰,但鋼腸俠士可清楚,見狀心情一動道:“飛花手,你有什麼話說?”

這叫飛花手的老頭,沉聲說道:“我飛花手隱忍十六載,今天也宣佈一項秘密,那就是當年主謀夜襲海天山莊之人,乃是……”

江雨舟心下一震!

全場諸人.又是一陣騷動。但,飛花手話到唇邊,空聞一聲刺耳曙笑:“老鬼,你真是不想活了!”

一縷金光,閃電飄來。飛花手應聲倒下,只見他背上插著一柄灼灼金刀,熱血如泉湧出,早已魂歸地府。

場中突然一亂,有人驚呼失聲道:“斷魂金刀!”

就在這連聲驚叫之時,那剛剛認祖歸宗的楚江天,業已斷喝聲中飄了出來,雙目一瞬隨著一條人影,直向西南追去。楚江天雖身法快逾射星,但卻因起步太遲,是以連斷魂金刀的面目也未看清,終於讓對方逃入一片山林之中。

斷魂金刀如何殺飛花手?為的是阻止他說出當年主謀之人!他為什麼又要阻止他說呢?難道那主謀之人與這斷魂金刀有何關係麼?

如此一想,楚江天更感到非立即找斷魂金刀不可!因此雙肩一晃,也向林中撲去。

身入林中,立即聽到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難道憑孫北斗那孽障,也值得驚動各派代掌門人麼?”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16:08


第二十四章 哪一座是枉死澗

楚江天聞言一怔,立即停了下來,雙目過處,只見疏林掩映中馳來兩條人影,一個是年約半百的僧人,另一個是先前離開海天山莊的武當道士一真。

那老僧話聲一落,就聞一真道長說道:“大師不要小看了那孽障,假如他沒有絕學,金頂上人怎會斷送在他手中?這一次中原九大門派聯盟,勢必要把孫北斗那小賊……”

話聲未落,突聞一串刺耳長笑,就在兩人身外八尺之外,鬼魅般落下一個黑衣少年,緊盯著兩人沉哼一聲:“你們要把孫北斗怎樣?”

原來這條人影,正是昨日離開的孫北斗,他一時恨火燒心,神智昏昏,是以走了一天,依然未能走遠。

楚江天只覺神情一震,就聽那和尚沉聲大喝道:“無知小賊,敢擋灑家法駕,快快報上名來!”

“在下江北斗!”

“江北斗?”

“哼,江北斗,也就是你們所說的孫北斗,你們這班自詡名門正派的傢伙,竟想聯手對付小爺,我要不殺你們,簡直是太沒有天理了!”

他說話冷厲異常,語聲未落,掌勢業已舉起。

那和尚性如烈火,聞言大吼一聲,揮起一拳,連向江北斗攻了過去。掌勢凌厲,勁氣迫人,正是少林羅漢拳的招式。

可是,江北斗此時成竹在胸,見狀不閃不躲,驀地揚眉冷笑一聲:“你這自負武林絕藝的羅漢拳,在小爺眼中實在不值一提,哼,躺下

吧!”

語聲中五指陡地一伸,那老僧頓時狂吼一聲,滿口噴血,栽倒在地。

一合未到,這少林高僧就斃在他掌下。

楚江天見狀一震,突然上步大喝道:“江兄且住!”

江北斗右掌本已指向一真道長,聞聲突地一頓,雙目一掃,也是神情一愕道:“是你?”

楚江天上前施禮道:“不錯,正是小弟!”

江北斗臉色一沉:“你想怎樣?”

楚江天和聲說道:“小弟想請江兄……”

話聲未畢,江北斗陡地臉色一沉道:“住口,我姓江的落到如此下場,完全是為了你姓楚一家,你要想阻擋於我,可別怪我連你算上!”

掌式一抬,二次向一真道人攻去。

一真道長就勢腳步一錯,穿林而去。

江北斗一招落空,驀地冷哼一聲,五指一收,招變菡萏震穴手的架勢,就想……

楚江天身形一撤,也把太陽神功運集兩掌,雙目凝注,沉聲說道:“中原各派,人多勢眾,江兄雖然巧獲鬼谷遺書……”

他心感松花釣叟相待深恩,雖說叔叔算是死在江北斗的手中,但他乃是叔叔的骨肉啊!自己假如眼看他將引起中原各派圍攻之危而不顧,叔叔九泉之下怎能瞑目呢?

如此一想,楚江天放下了種種仇恩,不惜懇切進言。

但江北斗卻把他看成了仇人,奪愛之恨不說,就是自己掌傷老父,不也是為了他姓楚的才引起的嗎?

不過,他對鬼谷遺書此時尚未完全參透,他沒有必勝的把握,他更不敢冒昧的向楚江天下手!

因此,就在楚江天話聲未落之時,他突然猛吼一聲:“姓楚的,我的事不用你來管,你給我走開!”.

他要別人走開,但話音落處,自己卻已返身疾馳而去。楚江天見

狀高叫道:“江兄,你要到哪去?”

江北斗冷笑一聲:“我要遍訪九大門派,殺盡那班老賊,你不服氣,儘管跟著來好了!”

人影一連幾晃,立即消失於茂林之中。

九大門派,遍佈中原,誰知道江北斗先上哪兒去?

楚江天略一思慮,覺得少林雖近,但少林派高手如雲,江北斗決不會先由難處下手,華山派人單力弱,並且是前往峨嵋的必經之地,說不定……

思量至此,楚江天立即向華山趕去。

他所料確是不錯,江北斗出林以後,果真直奔華山。

華山派代理掌門人三手快劍厲青萍,接獲峨嵋傳書,一驚之後,本欲立即登程,後來因想到江北斗西去峨嵋,華山乃必經之地,於是心意一變立即派遣弟子在潼關附近暗暗刺探,只要江北斗一旦出現,便……

誰知他算計雖好,卻不料江北斗因恨九大門派聯手對付自己,竟然一變初衷,企圖殺盡九大門派高手,直接找上了華山!

在一處烏雲密佈的山道,江北斗登上了華山。他正行之中,突聞一聲斷喝:“來人通名!”

聲落人至,只見一名黑衣大漢當道而立。

江北斗冷笑一聲:“我要是不想通名呢?”

那大漢雙目一瞪:“不想通名你就休想上山!”

江北斗又是一聲冷笑:“那我真要試試!”

那大漢怎知煞星上門,身形一橫,就待出手阻攔。

江北斗雙目一瞪,陡然發出一陣狂笑,右手一抬,呼地一聲,直向那大漢攻了過去。勁風中夾著一聲慘號,那大漢竟被他一掌掃落崖下。

江北斗沉哼一聲,再次邁步登山,突然,耳畔傳來幾聲冷笑:“小賊膽敢動手傷人,你現在還能下得了華山麼?”

五條人影,一下飄落,刺刺連聲,亮出五枝長劍,十目冷流電轉,

直向江北斗逼了過來。

江北斗遊目四視,嘿嘿冷笑道:“小爺特地趕來,現在下山做甚!”

這五人沒見過孫北斗,但一聞他特地趕來,不由心中同時一怔,大聲說道:“你特地趕來?你來做甚!”

江北斗沉哼一聲:“小爺趕來為你們華山派送終,難道你不承情麼?”

“那你是……”

“小爺江北斗,也就是昔日孫北斗!”

“孫北斗?你……”

五人神色一怔,驀地齊聲一喝,劍光閃閃,刺疾而來。

江北斗大喝一聲,亮腕拍出三掌,疾風勁狂,兜頭湧到。

但這五名大漢卻像生成一體似的,三進二退,江北斗招式走空,三支長劍業已搭上肩頭。

一時失算,立陷危機,江北斗心頭大震,匆促中雙肩一縮,電閃雲飄狂攻五招。

這五招詭奧難測,狠猛絕倫,但見一陣人影搖晃,五名大漢被逼退六尺。

場中一靜,孫北斗環視四周,嘿然冷笑道:“此處風景絕佳,你們就一起葬在此地吧!”

身形一錯,陡展鬼谷遺書上的武學,但見運掌如飛,掌勢過處,幻出了圈圈光影,直向五人兜頭罩下。

五名大漢齊聲怒喝,長劍嘶嘶厲嘯,激起了砭膚寒氣。

華山派雖以劍道馳譽江湖,但較之那曠古絕今的鬼谷武學,實在相差太遠,只聽連聲慘叫中,已有兩人被擊下懸崖。

眼看五名大漢轉眼就將斷送在江北斗手下,突然,山頭上飄飄一條人影,劍光如同匹練經天,直向江北斗劈到。

這猝然而來之人,正是華山代理掌門人三手快劍厲青萍,他此刻含恨出手,實非等閒可比。

江北斗心下一驚,身形微翻,劍光奪目生輝,冷流沾身,心下一

狠,立即五指一收,菡萏震穴手猝然展開。

眼看三手快劍就將斷送在這絕世武學之下。突然,長嘯破空,人影猝至,一股至剛至柔的勁氣,由神鬼莫測的角度撞來。

江北斗心下大驚,真力猝然撤去七成,身形倒翻八尺。

三手快劍死裡逃生,心中兀自不知,耳聞身後勁風霍霍,也撤招向左飄出五步。

二人目光過處,看出來人是誰之後,不禁同時一怔。三手快劍更把人家一番好心,當作了滿盤惡意,反而變顏喝道:“江雨舟,你……”

來人果是昔日的江雨舟,他見狀忙道:“在下已認祖歸宗,改叫楚江天了,掌門人……”

他話聲未落,三手快劍驀地狂笑一聲:“江雨舟也好,楚江天也好,你們二人已聯手與我中原各大門派為敵,還有什麼話說,峨嵋金頂,老夫與各代掌門人恭候大駕,生死之約,不見不散!”

話聲一落,長嘯一聲,就向山下撲去。

殘餘的三名大漢,見狀身形連閃,也隱入莽莽山林之中。

江北斗正待出手截擊,就被楚江天攔了下來。

楚江天惟恐他多樹強敵,是以才出手阻擋,但江北斗心中卻不是這般想法,見狀雙目一橫,沉聲說道:“姓楚的,你再不知進退,可別怪我要對不起你!”

楚江天笑道:“叔叔對我恩重如山,江兄縱然對不住小弟的地方,小弟也不會怪你!”

江北斗狂笑一聲:“那你就等著吧,待我金頂歸來之後,我們再細算恩怨!”

他沒有必勝楚江天的把握,雖然心中怨恨,但卻不敢冒昧出手,話聲一落,立即狂奔而去。

峨嵋金頂,九大門派高手齊集,江北斗縱有通天之能,也不能說一無兇險,楚江天沉思半晌,終於決定先行趕去,設法排解這一場浩劫。

楚江天計劃雖周,怎奈人算不如天算,半日延遲,竟使全局改觀。

這一日剛入川境,在一處荒涼的山道上,傳來一聲刺耳慘號。

楚江天神色一愕,立即向那出聲之處奔去,身臨其境,看到地上倒著個藍衫漢子,背脊上赫然插著一柄金刀。

楚江天心頭猛跳,不禁脫口驚呼道:“斷魂金刀!”

藍衫漢子一聞人聲,突然微微睜開雙目,楚江天立即上步大喝道:“斷魂金刀哪裡去了?快告訴我,我為你報仇。”

藍衫漢子充滿了感激之情,遙望東南斷續說道:“枉死澗……無常洞……在下本想……不料先遭毒手……少俠……快……去……“

話聲未畢,突然雙目一翻氣絕身亡。

楚江天神情一怔,立即放開腳步,直向東南高峰下馳去。

斷澗交錯,古洞無數,哪一座是枉死澗?哪一座是無常洞?楚江天正無法尋覓之際,突然,耳畔接連傳來幾聲慘號。

楚江天心情一凜,反身疾奔而來,百丈路未走完,慘號之聲連傳九次,就在第九次慘號之聲一落之時,楚江天來到了一座又深又狹的山澗旁。

他無暇考慮這是否就是藍衫漢子口中的枉死潤,雙臂一抖,如同巨鳥般飄了下去。

身落澗底,只覺冷風嗖嗖,三丈之外,就是一座石洞。

楚江天正待飛身入洞,突聞一聲刺耳冷笑,兩條人影,和身撲到。

這兩人出手全都狠毒無比,四掌指處,全是人身死穴,勁風呼嘯,迫人難耐。

楚江天不知洞中情形如何,哪肯與他們惡戰,反正由這兩人出手狠毒看來,絕非良善之輩,當下沉哼一聲,鳳笛絕技,猝然展開。

奇招突出,功力用到九成,但聞撲咚連聲,兩人倒翻八尺,立即氣絕而亡。

幾乎就在這同時,山洞中又爆出一聲慘號,楚江天就勢欺身,一閃而人。

洞中冷氣嗖嗖,陰森迫人,洞口大如碗口,各各露出一顆蓬頭散發的腦袋。

這夥人也不知冒犯何法,竟然遭此慘遇,尤其是靠外這十多隻小洞,每一顆腦袋上俱插著一柄金刀,熱血飛濺,腦漿橫溢,一陣陣血腥刺鼻,慘不忍睹。

“無雙劍,你我雖是多年老友,不過主命在身,此時可顧不了你了!”

話聲陰沉冷厲,聽之人毛骨悚然。

楚江天就勢掩住身勢,向內仔細看去。只見洞中站著個黑衣老叟,由後觀看不辨面目,在他身前三步之外,右壁洞穴中露出一顆鬚髮皆白的腦袋。微弱的火炬照射下,只見那腦袋緩緩仰起,恨聲說道:“斷魂金刀,這事我不怪你,千不該,萬不該,是我當初認錯了人,不該把蜘蛛老魔當成正人君子……”

那黑衣老人是斷魂金刀,這事早在楚江天意料之中,可是“蜘蛛老魔”幾字出口,卻不禁叫他心頭狂跳不已。

他正想現身喝問究竟,突然,斷魂金刀發出一聲怪笑:“無雙劍,我說你死到臨頭怎還不悟?”

“你這是什麼話?”

“嘿,主人待你可算不簿,委你為蜘蛛使者,賞賜蛛絲披風,言明衣在人在,衣亡人亡,你當初衣毀之時,就該一死以報主人厚遇……”

“老朽當初確有一死之心,怎奈冷血人及時救了我!”

楚江天聽至此處,突然想起自己初入江湖之時,因用般若鳳笛在一名蜘蛛使者的披風上戳了三隻圓孔,那名使者立即舉掌自絕,自己把他的掌勢拔開使他未能及時自裁。

他悟出那洞之人,定是當日蜘蛛使者,就在此時,斷魂金刀又是一聲怪笑:“若不是冷血人救了你,主人今天也不會派我來殺你了!”

那腦袋在火焰下陡地一顫,詫聲說道:“為什麼?”

“因為冷血人有恩於你!”

“這……”

“主人本想饒你一死,把你囚禁終生,怎奈冷血人此刻身份已明

“他是誰?”

“嘿嘿,他乃是劍聖之子!”

無雙劍腦袋一垂,頹然嘆道:“劍聖之子?這就難怪他要殺我滅口了!咦,當初他把我列為心腹,我尚沾沾自喜,想不到就因為我知道他一切秘密,終種下了今日殺身之禍,你……下手吧!”

斷魂金刀突然狂笑一聲,掌勢一亮。

就在這剎那之間,楚江天已看出他手中多出了一柄金刀,冷芒四射,直向無雙腦袋上刺去。

無雙劍雙目一閉,靜待死神接引。

突然,石洞中喝聲震耳:“斷魂金刀,你敢!”

這一聲大喝,把壁上松油火炬震熄了一大半,洞中光線突地一暗。

斷魂金刀心知來了強敵,大吼一聲:“張霸,李武,你們死了麼?”

喝聲中身形一轉,只見英氣凜凜的少年,望著他沉聲冷笑笑道:“不錯,他們全都死了,假如他們不死,我又怎能進來!”

斷魂金刀神色大震:“你……你是……冷血人?”

他聲音顫抖,狂態全收。

少年又是一聲冷笑:“你知道我最討厭冷血人這稱呼麼?我叫楚江天,也就是昔日的江雨舟!你現在都知道,可以安心去死了吧!”

斷魂金刀臉上一連數變,驀地狂吼一聲,三把尖刀,劃空飛來,威勢之疾,嘶嘯不已。

楚江天怒吼一聲:“論你之行,萬剮有餘,今天便宜你了!”

雙掌一掄,拍出兩股疾勁狂風。

洞中狹小,愈見掌力雄渾無比,疾飛而來的三柄尖刀,陡然倒翻而回,速度之快,較之來時更猛更疾。

斷魂金刀慘呼一聲,只聽撲撲撲一連三響,尖刀透胸而入,鮮血如同泉水般噴了出來。

楚江天快步行至無雙劍身前。

無雙劍抬起頭來,愕然半晌,突然嘆自成一聲道:“兩次相救,恩逾

天地,只恨將死之身,無以為報了!”

楚江天雙目一亮,說道:“義伸援手,何敢望報?不過老前輩能把心中秘密相告,在下就感激不盡了!”

無雙劍雙目一閃道:“但不知少俠說的是哪一件?”

楚江天淡然一笑道:“前輩休慌,待我先救你出洞,然後再慢慢說吧!”

這石洞壁間,共有十來個小洞,每洞坐著一名死囚,無雙劍乃是斷魂金刀下僅存的一個。楚江天話聲一落,陡然運掌一壓,那小洞立即裂開。

無雙劍被囚日久,筋絡均漸萎縮,石壁一裂,身形立即倒了下來,楚江天伸手一扶,皺眉說道:“難道前輩……”

無雙劍嘆息一聲:“老朽四肢關節,均被蜘蛛老魔上了附骨之釘,少俠雖有相救之心,無奈……”

楚江天自從能控制體內的寒晶之氣以後,早已恢復了那與生俱來的俠義天性。聞言心中一動道:“前輩休急,待我為你試試看!”

話聲一落,立即按照前次在杏林醫治高原矮叟的方法,慢慢地施為起來。太陽神功,果有無窮妙用,加以楚江天有了上一次經驗,施展起來愈見奇效。

那被武林中人視為無法醫治的附骨釘,竟在太陽神功下慢慢化去。

楚江天功力一歇,無雙劍立即深深嘆息道:“想當年,老朽自負劍術無雙,因此深忌劍聖之名,憤而投奔蒼穹書賢,想不到老賊人面獸心,今日若不是你劍聖之子相救,老朽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楚江天聞言大震,愕然問道:“老前輩,你說什麼?難道那蜘蛛宮主就是……”

無雙劍霍然起立,應聲答道:“不錯,那老魔就是蒼穹書賢的化身!”

楚江天滿面疑雲道:“當年火焚望聖樓,蒼穹書賢不是已死了麼?”

“火焚望聖樓,燒死了老鬼手下三百餘名爪牙,無怪江湖人俱都信以為真,唉,這老鬼手段真是太毒了!”

“那把火是他自己放的?他沒有死?”

“當然是他自己放的!不但他沒有死,就連他心腹之人也沒死一個!不過,這班人雖然沒死,但卻都被他下了附骨釘,因此誰也不敢背叛於他了!”

楚江天雙眉怒豎道:“他為什麼這樣做呢?”

無雙劍活動了一下全身關節,繼續說道:“還不是為了那四方龍符,他怕引起江湖人物猜忌,於是先從自己下手,然後集中全力偷襲海天山莊……”

楚江天聽到此處,不禁熱血沸騰,仰天怒笑道:“蒼穹書賢,你這個陰狠殘毒的老賊,我要不能殺你,就不算劍聖之子!”

無雙劍兩目圓睜,沉聲說道:“少俠如若不棄,老朽願供差遣,以贖當日罪惡!”

楚江天知道,當年夜襲海天山莊,無雙劍縱然參與,也是迫不得已,這多年活罪,已使他痛悔前非,自己真正的仇人,乃是蒼穹書賢白鳳鳴。

思量至此,立即說道:“老前輩,既有誠心,就請將蜘蛛宮位置相告!”

無雙劍沉聲說道:“蜘蛛宮就在巫山之中,地雖隱秘,但有老朽嚮導,定可輕車熟道,不過蜘蛛宮高手如雲,少俠雖然……”

話聲至此一頓,楚江天急道:“你以為我不是白鳳鳴老賊之對手麼?”

無雙劍搖搖頭道:“老朽擔心的是,白風鳴不會與你單打獨鬥!”

楚江天見他所說頗為有理,當下略一沉思,便道:“那麼你先到海天山莊等我,一月之內,我再回來從長計議!”

他惟恐江北斗涉險,就連報仇之事,也不得不暫時按了下來,分別之後立即兼程趕赴峨嵋。

他心中不敢遲延,又誰知這半日耽誤,江北斗業已先他而至。

峨嵋金頂,高插雲霄,夕日餘輝裡遙見七條人影,他們是:武當清雲、少林了塵、五台朽木頭陀、終南王五先生、點蒼瀟湘逸士、崑崙天涯散人,以及峨嵋最新的代掌門人慧燈。

他們團團圍坐,滿面沉重之色。

暮靄漸合,慧燈大師發出一聲長嘆!

“此次師兄遭遇不測,承蒙各派代掌門人親身馳援,隆情高誼,老衲代表我峨嵋派先行謝過!”

武當清雲道長,聞言雙眉一揚道:“中原九大門派,向來如同手足,此乃份內之事,禪師何必過謙?只是青城一鳳與三手快劍至今未至……”

清雲道長沉吟之際,王五先沉聲說道:“青城一鳳?哼,我看她十九不會來了!倒是華山厲老二此時不見,莫不是遭了那小子毒手!”

他話聲一落,突聞山下有人應聲說道:“多謝王兄掛念,老朽這條命真算拾得來的,不過華山派中弟子……哼,華山派數名弟子的生命,非要那小賊償還不可!”

話聲落處,三手快劍厲青萍一掠而至。只見他滿面塵風憔悴不堪。

七條人影,同時起立,愕然說道:“厲兄,難道那小賊果真找上華山了麼?”‘

厲青萍抖落兩袖風塵,喟然嘆道:“若僅是江北斗一個則罷了!”

“難道還有別人麼?”

“還有那心狠手辣的楚江天!”

“楚江天?這又是哪派人物?”

“諸位有所不知,他就是昔日的冷血人江雨舟!”

“江雨舟?”

“據說這小賊就是當年的劍聖遺孤,他與江北斗狼狽為奸,一意與我九大門派為敵……”

楚江天一片好心,三手快劍卻把他誤成滿盤惡意,這番話聽到那性如烈火的王五先生耳中,不禁瞪目大喝道:“江雨舟,孫北斗,他們

搞的什麼花樣?哼,不管什麼南王太子,劍聖遺孤,若不把他們一個個斬盡殺絕,中原武林還有我九大門派立足之地麼?”

話聲剛畢,突聞一聲冷笑:“我今天倒要看看,是你們殺我,還是我殺你們!”

話聲冷浸肌膚,令人心神動盪。

卓立在山頭上的中原八派代理掌門人,聞言全都一震,不約而同地霍然轉過身來。

斜陽影裡,傲然立著個冷漠少年,劍眉雙揚,兩目帶煞,嘴角上一絲冷笑,表現出他內心的憤恨。

這少年可不就是昔日南王太子,而今的江北斗,就憑這悄然而來的身法,可知他功力之精進,實在不是昔日吳下阿蒙了!

八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驚愕中面面相視,因為眼前事情,實在太出他們的意外了!

江北斗圓睜著雙目,瞪視著眼前諸人,冷流四射的眸子裡,飄出縷縷仇恨的火焰。

一陣沉默之後,清雲道長和聲說道:“貧道等業已恭候多時,想不到少俠此時才來!”

江北斗嘿嘿冷笑一聲:“你嫌我來遲了?你們真有點活膩了麼?”

這種話實在冷傲迫人,終南王五先生雙目一翻,厲聲大喝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我看你到底有何絕學!”

右掌一揮,呼地一聲劈了過來。

江北斗雙眉一場,就要還擊。

突然,清雲道長叱喝一聲:“王兄且慢!”

終南王五聞聲招式一撤,向後退出七尺,掌風過處,依然擊得山石亂飛。

江北斗毫不動容地收掌狂笑一聲道:“牛鼻子,你有什麼話?說吧,我可沒有工夫久候!”

清雲道長涵養高深,聞言淡淡一笑道:“少俠處心與我九大門派為敵,但不知我九大門派何事負於少俠?”

江北斗應聲冷笑道:“你們這幾個老不死的金頂聚會,難道不是為了我?”

了塵大師高宣佛號道:“少俠掌斃金頂上人,分明是存心向我九大門派挑戰,難道還能怪我九大門派?”

江北斗厲喝一聲:“住口,金頂禿驢與我有殺父之仇,死得還算冤枉麼?”

清雲道長又是微微一笑:“當日之事,貧道亦有耳聞,不過當時縱然金頂上人沒有出手,少俠恐怕亦無法挽回令尊一命吧!”

江北斗仰面狂笑道:“返璞歸真大法,妙用可參造化,豈是你這浪得虛名的老道所了悟的?”

這種話實在太狂,清雲道長身為九大門派中首屈一指的人物,哪能受得了這番侮辱?只見他白髮飄動沉聲怒笑道:“你自幼離開生父,南王雖然傳你一身武功,但卻未教你半點兒做人的道理,九大門派弟子斷送在你手下的已非一人,不想你狼子野心,姦汙峨嵋弟子不說,更敢掌斃金頂上人,今日再讓你生離峨嵋……”

清雲道長愈說愈氣,其餘各派掌門人也都怒上眉梢,亮掌提拳,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但在這劍拔究張的氣氛中,江北斗突然打斷了清雲道長的話聲,嘿嘿冷笑道:“牛鼻子,這點兒小事,你還提他做甚?”

“小賊,你認為這還算小事麼?什麼樣才算大事?”

江北斗放聲狂笑道:“小爺先前登山之際,看到各位帶來的赴會的弟子……”

這幾位掌門人齊集金頂,山道上擔任警衛之人,俱是各派傑出的弟子,奇怪的是江北斗上山這久,竟沒有半點兒聲音。

江北斗一言未畢,八派代理掌門人全是一怔,不約而同地大聲喝道:“小狗!你把他們怎樣了?”

江北斗冷酷地笑道:“我已派他們到陰曹地府之中,為你們準備食宿之處了!”

八派代理掌門人,聞言如遭雷擊,不約而同地全身一顫,面色慘

變道:“你……你把……他們……通通……殺了麼?”

江北斗面色一沉:“幾十個人,在你九大門派中來說並不算多!”

他說來平靜異常,根本就象沒事人兒一般。

可是,八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卻如同萬箭穿心般驚怒交加,痛恨入骨,首先是終南王五先生狂吼而上。

七步追魂穿心剪猝然使出,雙掌猛錯,頓覺一道狂流,呼嘯奔出,直向江北斗胸頭撞來。

江北斗怒吼一聲:“既然你等不及,我就先送你走好了!”

右掌輕抬,腳步搖動,避開來勢,極其輕巧地迫出三掌。

場中諸人,哪一個不是數十年修為?江北斗腳步初動,眾人已看出他招式異常,由不得心頭全是一跳。

這真是快若星火,就在眾人心旌搖動之際,王五先生那一招七步追魂穿心剪業已走空,江北斗三掌連翻而至。

這三掌外看輕易,骨子裡卻有無窮妙用,只看得眾人心中狂跳,再也顧不上武林身份,只聽大吼一聲,武當清雲、少林了塵,二人聯袂而起。

兩股疾勁狂風,打從左右襲到。

終南王五就勢身形一閃,倉皇中還攻兩招。

可是,江北斗這種鬼谷絕學,哪是輕易閃躲得了的?兩掌過去,第三掌再也無法躲開,但聞唰地一響,正擊在左臂上。

這一掌看來不重,但身受的王五先生卻感到如遭千斤重錘,眉頭一皺,連退八尺,一口鮮血噴出,左臂再也抬不起來。

江北斗一掌佔先,招式又變,雙臂橫掄,反掃清雲道長與了塵禪師的來勢。

只聽轟然兩聲巨震,江北斗雖被逼退三步,但聯手合攻的中原兩大派代理掌門人,竟也雙肩搖晃,噔地退後一步。

眾人眼見這種難以相信的事實,恍如身在夢中,場中頓時一靜。

江北斗在一靜之後,狂笑如雷道:“老賊,你們假如自忖不敵,趕快趁早離開,小爺今天是要殺盡峨嵋禿驢,還會讓你們多活幾日!”

雙掌一提,十指驟然收攏。

峨嵋派新任代理掌門人慧燈,見狀驚呼一聲:“菡萏震穴手!”

他在海天山莊外,曾見過江北斗這種菡萏震穴手擊斃門人,心中至今餘悸猶存。

江北斗哈哈狂笑:“你既知道菡萏震穴手的厲害,還不束手待斃麼?”

話聲中嘿嘿冷笑,向前緩緩逼來。

清雲道長見狀心中一動,突然沉聲大喝道:“諸位小心,不要讓他逼近身來!”

他這話果真是一針見血,江北斗菡萏震穴手僅是初習,五步開外,功力漸減,眾人假如聯手遙擊,依仗內力上的優勢……

江北斗聞言心中大震,突然狂笑一聲:“牛鼻子,你知道得太遲了!”兩掌一彈,分向朽木頭陀與瀟湘逸士攻到。

事起倉促,朽木頭陀被震退八步,哇地吐出一口熱血,盤膝跌坐,氣喘不已。

瀟湘逸士距離較遠,但也被震退三步,心中猝然一蕩,慌忙疊坐在地理氣調元。八大門派中代理掌門人,頃刻間連傷三人,頓時激起了全體公憤,但聞連聲吼叫中,五道罡風,分由四面八方襲到。

合五派掌門人之力,威勢豈同凡響,只覺山搖地動石滾沙飛,就像是天崩地陷世界面臨末日似的。

江北斗此時對鬼谷遺書雖已參透五成,但依然不敢硬抗,狂笑聲中,招式立變,踏空走隙,以巧制拙,剎那間還攻一十六招。

五派掌門人因懼他菡萏震穴手,不敢過份接近。

事實上,菡萏震穴手雖然厲害,但卻最耗真力,江北斗連用兩次,此時早已無力施展,這五位江湖第一流高手,居然沒有看得出來。

可是,時間一久,江北斗招式終於慢了下來。

三手快劍厲青萍冷笑一聲,猝然收劍用掌,狂攻三拳。

江北斗此時真力漸盡,不敢硬接,忙不迭向左一閃。

其餘四人,突然同聲大喝,八掌齊揮,勁氣狂湧而來。

江北斗勉強閃過兩人,沒奈何猛提真氣,雙掌猝然拍了出去。

雙方一接,頓時悶哼一聲,飄身退出八尺,滿口熱血亂噴。

慧燈大師雙目圓瞪,高宣佛號道:“阿彌陀佛,孽障,你今天為我們九大門派中的冤魂償命吧!”

欺身出掌,直向江北斗胸頭攻到。

江北斗雖巧獲鬼谷遺書,但在這五位絕頂高手圍攻下真力早已耗盡,加以身負重傷,哪還有還手之力?眼見他報仇不成,就要橫屍金頂血濺峨嵋。

但就在這緊要關頭,楚江天剛好趕到。

鳳笛長嘯,人影驟至,慧燈大師被逼退五步。

江北斗就勢雙肩一晃,翻下金頂。

山頭上大喝一聲,人影亂晃,就待拔足追趕。

但楚江天鳳笛嘶風,連攻五招,硬把眾人阻了下來。

了塵大師、清雲道長,見狀齊聲說:“楚江天,你真與江北斗聯成一氣,存心與我九大門派為難麼?”

楚江天淡淡說道:“在下此來,不過想向諸位討個人情,請諸位放過今天之事!”

“你憑什麼?”

“憑你八大門派中人欠我一筆舊債未還!”

“什麼舊債?”

“當日各位聯手,在烈焰天堂上把我擊下萬丈深谷,難道這不算是一筆舊債麼?”

“誰叫你承認是殺我九大門派十名弟子的兇手?”

“我說是殺你九大門派掌門人的兇手,你也相信?”

“楚江天,你敢!”

楚江天哈哈長笑:“我有什麼不敢?今天誰要下山追趕江北斗,我楚江天就不饒他!”

聚集在峨嵋金頂上的各派掌門人,聞言同時冷哼一聲,眼看又是一場劇戰。

突然耳畔傳來一聲怪笑,暗淡的暮色裡飄來一條人影。

鉤月半彎,疏星幾點。

在星月光輝裡,青城一鳳傲然卓立,目注場中諸人嗤聲冷笑道:“各位難道又想重施巫山故伎麼?”

眾人聞聲全是一愕,就連倒地負傷的三人,也情不自禁地由地上一躍而起,場中一陣沉默。朽木頭陀忍不住大聲說道:“魏掌門,難道你真不知這小賊與江北斗狼狽為奸,蓄意找我九大門派尋仇之事麼?”

青城一鳳輕哼一聲:“這話我今天真還是第一次聽說,你朽木頭陀能找出證據麼?”

朽木頭陀尚未開口,就聽慧燈怒聲說道:“你還要什麼證據?江北斗掌斃本派掌門人……”

楚江天未等他把話說完,立即大喝一聲:“住口!掌斃你派掌門人怎樣?難道江北斗為父復仇還不該麼?”

慧燈被他頂得神色一愕,但三手快劍厲青萍卻陡地上前一步,沉聲喝道:“哼,就算他為父復仇,可是他騷擾我華山派,掌斃本派三名弟子又為的是什麼?”

楚江天瞪目怒笑一聲:“這隻怪你多管閒事,至於你的門下三名弟子之死,更怪他們學藝不精,不然江北斗還不早就死在他們手下了麼?”

三手快劍氣憤填膺地大吼一聲:“小兒住口,你說誰學藝不精?那天若非你從中插手,江北斗還不是早就斃在老夫劍下了!”

楚江天冷哼一聲。

青城一鳳也不屑地笑道:“我雖沒見那日之事,但有今日之事衡量,恐怕楚少俠那日若不及時出手,死的不會是江北斗!”

三手快劍沉聲一哼:“死的不是江北斗,難道還會是老夫麼?”

楚江天應聲冷笑道:“這下算你猜對了!”

三手快劍神色一愕:“你是說……”

楚江天面色陡地一沉:“我說你經不起江北斗菡萏震穴手的一

擊,你不心服麼?”

三手快劍剛聞慧燈說過菡萏震穴手之名,此時被楚江天一言點破,再想起剛剛朽木頭陀等人負傷的情形,不覺心下一寒,立即噔目結舌出聲不得。

武當清雲道長見狀稍事猶疑道:“既然少俠那日肯救厲代掌門人,為何今日……”

楚江天想到那日巫山遇難,對各派這種以多為勝的手段頗為不恥,因此未等清雲道長把話說完,立即沉聲冷笑道:“今日怎樣?難道要我眼看著江北斗死在你們群毆的手段下麼?”

清雲道長雙眉倏揚:“無量佛!小施主,你怎不知事有經過,江北斗今日連斃我八派三十二名弟子,難道還要我八派掌門人與他單打獨鬥麼?”

楚江天聞言放聲冷笑道:“好一個事有經過!江北斗若不先斃你三十二名弟子,那麼在你們四十餘眾圍攻之下,還不早就一命嗚呼了麼?”

楚江天話聲剛落,全場頓時騷動,但聞連聲斷喝道:“冷血人,難道你真存心與我九大門派為敵麼?”

楚江天嘿嘿怒笑道:“既然你們認為如此,我也不必否認!”

青城一鳳忙道:“楚少俠,我青城派可沒有這種看法!”

楚江天怒容一收,連道:“師叔對小侄恩重如山,小侄怎會不知?”

青城一鳳莞然一笑。

少林了塵大師立即沉聲說道:“魏代掌門人,你雖與劍聖夫人誼屬同門,但可不要忘了楚江天對我九大派仇深如海……”

青城一鳳面色突寒道:“不錯!楚少俠對我九大門派仇深似海,不過這話該由楚少俠來說才對,出自禪師之口,似乎難以叫人心服!”

話聲落處,瀟湘逸士突然叱喝一聲:“青城一風,你敢袒護這小鬼,先接我兩掌再說!”

邁步欺身,亮掌猛向青城一鳳撲來。

青城一鳳雙目一亮,正想……

楚江天突然冷哼一聲:“憑你不配與我師叔動手!”

聲落掌起,一股剛猛絕倫的勁氣,呼地一聲,硬把瀟湘逸士震退三步。

場中諸人,見狀全都勃然變色。

了塵大師慌忙以目制止,然後轉向青城一鳳道:“魏代掌門,我八派前次在巫山雖有對不起楚江天之處,但他儘可找我八派代掌門人理論,可是他不由正途,竟敢恃強放走江北斗,今日我八派三十二名弟子性命,說不得只有找他來算!假如魏代掌門人不肯置身事外的話……”

青城一鳳正要出言,楚江天早已怒聲說道:“三十二名弟子性命能值幾何?就是三百名弟子性命我也可以擔當!此事與青城派無關,你們都算在我楚江天頭上好了!”

話聲落處,三手快劍怒吼一聲,劍尖一晃,閃電般刺了過來。

青城一鳳這次未等楚江天出手側地一聲,長劍出鞘,一片刺目冷芒,竟向三手快劍腕上斬去。

三手快劍心下一凜,慌不迭抽身退出三步,雙目怒瞪,愕然喝道:“魏紅菱!你真想攪這趟渾水麼?”

青城一鳳冷笑一聲:“誰敢動楚江天一指,我魏紅菱就與他拼命!”三手快劍狂笑一聲,二次劍尖打閃,嗖嗖冷芒,重向青城一鳳罩到。

楚江天決心把八大門派的恩怨一手承擔,見狀大喝一聲,鳳笛嘶風,奇招突出,冷流如電,直向三手快劍捲到。

他此時功力遠非昔比,但聞噹噹兩聲,三手快劍長劍脫手,人被震退八尺。

場中一陣驚愕,頓時鴉雀無聲。

楚江天向青城一鳳,輕喚一聲:“師叔,我們走!”

二人身形邁動,正想翻下峨嵋金頂。

突然,連聲叱喝之中,八條人影,閃電飄來,一個個揮拳亮掌,沉聲冷笑道:“你們兩個還想走麼?”

楚江天星目四下一掃,傲聲冷笑道:“我倒要看看諸位今天怎樣攔我!”

左手一推,鳳笛划起一聲尖嘯,直向終南王五先生點到。

這聲劃空而來的笛韻,似乎有一種難以抗拒的勁力,直奔向王五先生前胸三處要穴,嚇得王五先生心凜神駭,欲拒不及。

幸好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瀟湘逸士、朽木頭陀,加上少林了塵大師,三人六掌適時攻來,這才解了終南王五之危。

不過,就在這出手第一招下,中原八派的代理掌門人,均已覺出楚江天此時功力,已非昔日巫山之時可比,不由眉頭同時一皺。

楚江天見狀冷笑一聲,風笛揮動,一連就是三下。

這一次揮動風笛,他並未指向場中之人,但笛聲激起的強勁罡風,竟然分成二十一道細流,如同穹箭一般,指向八派掌門人的要穴。

眾人心神一凜,不覺同時大喝一聲,十六隻巨掌舉起,猛向中間的楚江天與青城一鳳拍下。

耳聞勁風呼嘯,又將是一招不折不扣的硬拼。

突然,耳畔佛號連響,十條人影憑空落下,僧袖擺動。罡風怒漩,把眾人攻出的招式一齊化去。

眾人身形一撤,目光過處,就在這剎那之間,山頭上已多出了,十名和尚,不禁同聲大喝道:“你們是誰?”

為首一名老和尚應聲合掌,向四周打一個問訊,這才和聲說道:“老衲等拘魂寺十絕羅漢,奉家師之命,特來恭請江少俠前往赴約!”

清雲道長等人聞言一怔道:“十絕羅漢?令師是誰?”

那和尚緩緩答道:“家師就是昔日的鳳笛主人!”

九大門派代理掌門人同時一震,喝道:“鳳笛主人?”

他們想起十六年前,鳳笛主人邀約九大門派的掌門人,至今一去不返音訊渺茫,在一驚呼之後,不禁同時轉身,怒目相向。

那和尚輕宣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各位代理掌門人休急,家師昔年邀約各派掌門人,為的就是今日與冷血人約會,不久之後,各位就可與貴派掌門人重見了!”

九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全是一怔道:“難道本派的掌門人還在人世麼?”

那和尚淡淡一笑:“他們與家師共研一項神功,十六年來,朝夕與共怎會不在人世?”

“冷血人出世未久,令師怎會在十六年前就安排下今日的約會!”

“此中詳情,不及細述,各位代掌門人請各自回山,等候貴派掌門人出關之後就可知道了!”

“我等情願跟往拘魂寺去看個究竟!”

那老僧眉峰一皺道:“非是老衲不允,實在這事與各派掌門人生死有關,所以只好先請各位委屈一時了!”

楚江天聽到此處,突然狂笑一聲:“這樣也好,我想看看鳳笛主人與各派掌門人,十六年前安排下的究竟是怎樣個約會!老和尚,咱們走吧!”

話聲落處,由金頂疾翻而下。

青城一鳳萬分關切地驚呼一聲,也緊隨著楚江天飄下峨嵋。

一時人影搖晃,疏星淡月下的峨嵋金頂,已不見了十絕羅漢的蹤影。

其餘八派代理掌門人眼見攔阻不及,經過一陣商量,決定先收拾死難弟子的後事,然後各自回山靜待佳音,又誰知他們等到的不是佳音,而是死神。

夜深人靜,月光如水。

楚江天步履如風,勁疾快捷,十絕羅漢中也只有為首那名老僧能夠勉強跟隨。一路行進之中,楚江天知道了這十絕羅漢中為首的老僧名叫如海,也知道了鳳笛主人阿難尊者,乃是當年縱橫江湖的魔頭冷殘子之師兄。

可是,阿難尊者為什麼要安排下今日這場約會?他怎會知道十六年後的江湖中會有我這個冷血人?難道這全是推托之詞?

可是,中原九大門派的掌門人不是早在十六年就失蹤了麼?阿難尊者把他們安排到哪裡去了?是真在拘魂寺裡練一種神功?還是……

就算是在拘魂寺裡修習一種武功吧!難道,他們辛苦的準備了一十六年,就為的是我楚江天?

不!他們不會知道十六年後的武林之中,會有我楚江天的!然而當初巧獲那枝鳳笛,笛中那方黃絹上不是說得明明白白麼?

這神秘的阿難尊者在絹上留言說:“將來武林中會有個冷血人出現,冷血人雖然可算武林中一流高手,但對他那枝鳳笛上所載的武學,絕對參悟不透!

縱然參悟得透,他也難及他阿難尊者十分之一,假如冷血人不服的話,可以苦練三年,然後到拘魂寺中找他較量。

這分明是一篇激將之詞,然而,隱藏在這篇激將之詞後面的,能不會是一座陷阱麼?

管他呢!難道我楚江天還怕他不成!

他帶著滿腔傲氣,隨如海和尚來到了拘魂寺。這又是一個隆冬天氣,拘魂寺裡披上了一層新的白雪,他想到一年以前的事,不禁感慨萬端恍如做夢。

步履沙沙,二人來到了第三層院落,如海和尚腳步一停,

說道:“小施主止步吧!”

楚江天依言停了下來,傲然說道:“令師何在?怎麼我來了,他倒……”

如海用手一指兩側耳房,說道:“家師與九大門派的掌門人就在室中恭候!”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16:49


第二十五章 七顆硃紅小痣

楚江天抬頭一瞧,只見大殿左右十間雲房,依然是雙扉緊閉蛛網塵封,由那交叉而貼的封條看來,依然是去年自己來時所見形狀。

楚江天心頭驚怔,不由愕然說道:“難道這一年來他們都沒有出過這幾間雲房麼?”

如海和尚略一沉吟,立即點首道:“此時算來,已是十七年了!”

楚江天聞言又是一怔:“十七年?他們……”

如海和尚淡淡一笑道:“小施主不必多問,既然應約而來,就趕緊準備較量武學吧!”

楚江天聞言雙眉倏揚,沉聲說道:“在下既然來了,還怕不與你們較量麼?不過在沒有較量之前,我要看看你們弄的什麼玄虛?”

他話音剛落,陡然飛身而起,右掌一揚,就待向那第一間雲房門上擊去……

那如海和尚說話之間,雙目緊瞪著他不敢稍瞬,此時一見他飛身出掌立即大喝一聲:“小施主且慢!”

聲落掌起,快似星火一般,直向楚江天背後三處大穴擊下。

他位居十絕羅漢之首,功力深不可測,但見掌動風生,較之那九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高出一倍有餘。

楚江天見狀一凜,驀地雙肩一沉,旋身出掌,右手“倒打金鐘”,呼地一聲撞了過來。

但聞一聲裂帛大震,楚江天腳下僅止微微一晃,可是,那氣沉力猛的如海和尚,竟然連退五步。

楚江天對自己功力精進之速,猶在茫然不覺之中,這一招拼鬥的結果,就他自己也頗感意外。當下心神一定,不禁沉聲說道:“大和尚若不趕快請令師出來相見,我可要……”

如海淡然說道:“少俠此來,目的是要和家師較量武學,見與不見又有何妨呢?”

楚江天聞言又是一怔道:“既不見面,如何較量?”

如海上步說道:“揮拳出掌,提刀亮劍,乃是一般江湖武師較技之方法,莫說家師不屑如此較量,恐怕少俠也認為那樣有失風範吧!”

“那麼依你所說,今日該當如何較量?”

“家師入定之初曾對老僧說過,將來武林中會有一位冷血人出現,要老衲將他引入後山雪谷,假如他幸而不死,當可獲得家師預置谷中的鳳笛……”

楚江天冷笑一聲:“在下並不承情!”

如海自顧說道:“冷血人苦練三年,大約才能參透船若鳳笛上全部武學,精諳笛音打穴之法……”

楚江天又是冷笑一聲:“可惜在下並未耗費三年時光!”

“家師留言,等那冷血人武功大成之後,就請他到我拘魂寺裡來……”

“在下來了,可惜他不敢出現!”

“家師與九大門派的掌門人,以佛家涅檗大法分別在這十間房中入定,請少俠以笛音打穴之法猛攻……”

“他們不還手麼?”

“他們緊守周身玄關要穴,少俠只要能將家師與九大門派掌門人全身玄穴衝破,這一場較量就算少俠得勝,否則,就算少俠輸了!”

楚江天聞言冷笑一聲:“那麼在下就放肆了!”

話聲落處,當即盤膝在雪地上坐下,由袖中抽出那支般若鳳笛,就唇用力吹奏起來。

他此時功力深沉,笛聲初起,頓見積雪亂飛,狂風撼衣,呼號奔騰,有如行軍萬馬一般。

不消半盞茶時分,笛音突變,風聲更急,接連幾聲大震過後,十間雲房的門扉,全被笛聲震開。

門戶開處,楚江天雙目一掃,頓時神色大震。

原來十間雲房之中,薄團上分別坐著個僧俗各異之人,為首一間雲房裡是個年逾八旬的老僧,黃袍白襪,面如滿月,雙目微閉,兩掌合十,神態醜惡無比。

楚江天略一思量,就知他定是鳳笛主人阿難尊者,當下冷哼一聲,笛間倏化萬縷音波,快似流矢一般,分別向室中諸人要穴點去。

笛音打穴之法,他此刻已能得心應手,身在三丈開外,居然一擊而中。

一聲狂笑過處,笛音二次飄起,耳聞響聲不斷,恍如驟雨芭蕉,轉眼之間,阿難尊者與中原九大門派掌門人的七十二麻穴全被打中。

笛聲稍歇,楚江天趁機吸口長氣,然後笛韻一變,把千百縷微波歸納為一般勁氣,絲絲連響之中,分向十人氣海要穴指到。

勁氣由氣海透人,搜筋逐脈,循路而上,也不過頓飯工夫,三十六大穴已經十開其九。

就在最後三處要穴將要打開之際,楚江天突然心頭氣血翻騰,笛韻驟然低沉下來!

他心下一凜,驀地一提真氣,誰知真元消耗過巨,此時立有力不從心之感。

就在此時,只聞遠處傳來如海和尚的聲音道:“小施主假如真力不濟,就請住手吧!”

所謂住手,還不就是認敗服輸麼?楚江天不禁冷哼一聲,猝凝真力,驀地沉肩一吹。

一聲刺耳厲嘯,劃破了沉靜長空,室內諸人云台要穴,又被他以笛韻震開。

楚江天此時頭昏目眩,氣機微弱。

但是他生性好強,豈能就此罷手,心中一動,突把蘊蓄在體內的股股寒晶之氣,由笛中吹了出來。

又是一聲劃空呼嘯,室中諸人的璇璣又開。.

可是,楚江天此時周身痠軟,氣喘力促,似乎已至山窮水盡之地。

為山九刃,功虧一簣,僅餘的一處華蓋大穴,楚江天眼看無法打開,如海和尚又是一聲冷笑道:“你冷血人雖然巧服八魄金粟看來……哈……”

這一聲冷笑,重又激起了楚江天的怒火,他仰起頭來,暗以太陽真決的要領,對日深吸一口長氣。

一縷生機,起自丹田,將太陽神功化於笛韻之中,用足殘存之力,陡然吹了過去。

炎風灼灼,呼嘯震耳,院中積雪消融水流有聲,阿難尊者與九大門派的掌門人,僅餘的華蓋大穴已被震開。

場中一靜,阿難尊者與九大門派的掌門人霍地睜開雙目,四下一望,立即紛紛飄出室外。

為首一名老道向阿難尊者注視一眼,說道:“尊者曾雲,我等出困之日,是即冷血人血洗武林之時,難道我等門下弟子,現在均已遭那惡魔毒手了麼?”

楚江天聞言心神一震,就聽阿難尊者沉聲說道:“阿彌陀佛,那冷血惡魔既已具此功力,江湖中遭其毒手之人,又豈止你武當一派門下,不過諸位掌門人與老僧這多年若功並沒白廢,冷血人此時功力盡失,已成廢人了!”

楚江天周身氣血四散,真力難聚,正在苦苦行功之際,驟聞此言,不禁神色一怔厲聲喝道:“老和尚,你說什麼?”

阿難尊者用目向他一掃,沉聲說道:“孽障,你從此功力盡失,已與廢人無異,難道還不悔悟麼?”

楚江天聞言心神猛怔,驚詫悲憤,雙目盡赤,驀地大吼一聲,雙掌雙飛,直向阿難尊者撲到。誰知他身形剛動,真力未聚,突覺八脈亂竄五內齊翻,不禁哇地噴出一口熱血,頹然倒地,立即暈了過去。

彤雲密佈,冷風勁吹。

拘魂寺陰沉的後院裡,站著那默無一言的阿難尊者,在他身後,

並立著眉峰緊皺的中原九大門派掌門人。

十絕羅漢之首的如海和尚,正在恭聲稟告冷血人出道後的江湖近事。

阿難尊者與九大門派掌門人凝神靜聽,時而皺眉蹙額,時而搖首唏噓,及至如海和尚把話說完,阿難尊者不禁合十道:“阿彌陀佛!半點無名,鑄成山高水深之錯,想不到老僧年屆百齡,竟而……”

話音未畢,突然發出一聲長嘆。

如海和尚見狀一怔,連忙躬身輕呼道:“師父……”

阿難尊者雙目一掃暈沉未醒的楚江天,又是一聲嘆息。中原九大門派的掌門人神色同時一怔道:“尊者,這……”

阿難尊者在武林中輩分極高,九大門派的掌門人似乎有所欲言,但卻又不便輕率啟齒,是以話到唇邊又復同時一頓。

阿難尊者長呼一聲,道:“多謝諸位掌門人信得過老僧,十七年前來此共謀消除武林浩劫之道,又誰知……唉!諸位請隨老僧進殿,待我把此事因果細說一番!”

九大門派的掌門人互視一眼,魚貫跟隨。

眾人坐定,阿難尊者將楚江天平放在膝上,雙掌置於其德海、靈台之交,這才沉聲說道:“十七年前,敞師弟冷殘子奪得鬼谷龍符……”

九派掌門人同聲說道:“除去尊者之外,令師弟武功確屬江湖第一無二!”

阿難尊者平靜地,繼續說道:“卻不料懷璧招災,禍患於眉睫之間……”

“尊者是說……”.

“就當他迴轉所居人間活死人之墓以後,立即遭受暗算……”

“那暗算他的是……”

“那暗算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視為心腹的中原八煞!”

“難道中原八煞的武功,真能青出於藍麼?”

“常言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們在飲食之中暗暗下毒,等到敝

師弟發覺,業已無法挽回!”

“他既已發現,豈肯輕易放過中原八煞麼?”

“敞師弟生性冷酷,經此一來,不但不肯放過中原八煞,並且恨透了世間之人,恨不得把江湖豪雄一齊斬盡殺絕才恪心意!”

九大門派的掌門人,聞言同時抽一口涼氣道:“幸虧他當日中毒已深,不然我輩武林中人,豈非又要經歷一劫!”

阿難尊者連連擺首:“以師弟之心性,豈能就此作罷!”

“那麼他……”

“師弟立閉要穴,故作不知,然後吩咐八人不要遠離,自己前往輪迥寺去求取靈台金粟,歸來後好在八人中擇一以傳衣缽!”

“想來這定是他故意推托之詞!”

“不錯,他取回靈台金粟之後,立即以奪魄大法,把八人精魄全部攝入金粟之中,然後再用極地寒晶之氣浸泡三日……”

“經此一來,這粒金粟立成增功益元之靈藥,即使絲毫不會武功之人服下,亦能頓成江湖第一流高手!不過服食此物之人,卻因那寒晶之氣影響,血液頓冷,心性漸弱,慘毒酷虐,以殺人為快事……”

“他本身功力已屬武林罕見,假如再服此金粟……”

阿難尊者嘆息一聲:“他假如自己服下,也還罷了,可是他自知中毒已深,不久人世,竟而把那粒金粟交於江湖中以冷傲馳名的九州閻羅……”

九大門派的掌門人同時一震道:“九州閻羅?尊者既然知道,就該把他奪回來才是!”

“阿彌陀佛,數十年前,老衲就已佛前受戒,發誓永不與人作拳足之爭,豈肯因此與九州閻羅動手,不過經老衲曉以利害之後,九州閻羅也聲言自己絕不服此金粟……”

“九州閻羅之言怎能相信?”

“因為他當時之言是出自肺腑,不過老僧卻深知他的心意,意欲留此金粟以待有緣……”

“這樣還是依然要興起一場江湖浩劫,難道尊者就肯袖手旁觀?”

阿難尊者目光向眾人一掃,然後仰面長嘆道:“就因老衲不肯袖手旁觀,所以當時才把諸位掌門人請來,以守株待免之計,共研涅粱大法,以待將來這位冷血人上鉤,想不到一等就是十七年,並且還……唉!”

這位江湖聖僧,放聲至此,又復若有所觸地嘆息一聲。

九大門派掌門人見狀齊道:“十七年苦候並未白廢,尊者何必嘆息?”

阿難尊者雙眉緊皺道:“老僧自入佛門,不敢妄傷螻蟻性命,想不到……唉,老衲真沒想到冷血人心性逐漸轉變之際,竟然巧獲太陽真訣,龍虎相濟,水火得調,使一個尚未形成的武林煞星,轉變成千載難逢的俠士,老僧當年的一番安排,實在……”

“尊者何必自責,冷血人出世之初,不也曾是滿手血腥麼?今日縱然……”

“我等坐關期中雖未親見,但由小徒之言聽來,似乎那些事並不怪這姓楚的少年!”

九大門派掌門人默然無語。阿難尊者繼續道:“冷殘師弟臨終之前,猶念念不忘挑起江湖殺劫,他把那方得來的鬼谷龍符斷為四截,分送紅塵四絕,在這場奪寶之爭中,劍聖首遭暗算,而今老衲假如再殺其子……”

這位武林絕代高僧,話音至此,不禁喟然長嘆!

就在這愁雲籠罩之時,門外突然傳來如海和尚的喝聲:“兩位女施主請速留步,拘魂寺佛門淨地不要亂闖!”

話聲過處,立即傳來一聲嬌叱:“什麼佛門淨地?你們不趕快把我楚哥哥放出來,我就一把火燒了你們這破廟!”

殿中諸人,聞言全是一怔。

阿難尊者略一沉吟,立即高聲呼喚道:“如海,放兩位女施主進來!”

但聞如海輕應一聲,驀見人影連閃,大殿飄進一陣香風,現出兩

名少女,阿難尊者立即道:“兩位女施主是楚少俠的……”

他話音未落,兩名少女業已看到他膝上躺著的楚江天,頓時驚叫一聲,飛快地撲了過來。

阿難尊得驀地大喝一聲:“女施主,難道你們不要楚少俠的性命……”

這一聲大喝果然有效,兩名小女應聲停了下來。

阿難尊者眼見兩名少女滿臉焦急之態,不禁沉聲說道:“阿彌陀佛!老僧已舍十年修為之功,替他串關活穴,不過他功力已廢萬難復原,兩位女施主可怨不得老僧了!”

話聲中左掌一抬,猛向楚江天腦刻穴上拍了下去。

掌勢落處,但聞一聲輕呼,楚江天緊閉的雙目,終於緩緩地睜開來。他一眼看清兩名少女之後,驀地神色一怔,翻身而起道:“韋姊姊,苓妹妹,你們怎麼找到此地來了?”

這兩名少女果然就是韋驪珠與祁苓苓!二人能夠找到此地,一方面是因為無雙劍趕到海天山莊,說出了楚江天的行蹤,二方面是因為巧逢峨嵋的青城一鳳,說出拘魂寺這場別開生面的約會。

青城一鳳因故耽延,二女先她而來,雖然身臨拘魂古寺,楚江天業已在涅檗大法下廢去了全身武功。

二女一見楚江天醒來,頓時答非所問向他驚呼一聲:“楚弟弟,楚哥哥!難道你功力真已……”

楚江天昏沉之中,對阿難尊者之言已經恍惚聽到,聞言神色一怔,當下微提真力。

誰知真氣煥散,百骸皆酥,一口真力,再也無法提起,這真如萬丈高樓失足,無邊大海翻舟,木然半晌,突然恨聲怒笑:“你們這班老鬼,楚江天只要不死,今日之仇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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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評:

鳳笛主人“宅心仁厚”,十七年前就預料到有個冷血人出世,但他卻不毀去九州閻羅手中的八魄金粟。這樣的“宅心仁厚”,可真讓人難以苟同。

更離譜的是,鳳笛主人故意把鳳笛丟入山澗,並且讓弟子誘冷血人撿到。

弟子們早就知道冷血人是誰,較長時間裡,十人聯手,甚至單獨一人,武功也在冷血人之上,但卻從不下殺手。也不象後來拘禁江北斗那樣,將冷血人拘禁起來。

最荒唐的是,鳳笛主人讓十弟子(武功路數與冷血人相近)與冷血人過招,過招前,還得說明一下鳳笛的用途(客觀上形成了以提高武學修為為目的的切磋)。

姑且不談鳳笛主人的“預言”能力令讀者難以置信,就算讀者相信吧,可他這樣做,分明就是一個偽君子。但小說偏偏把鳳笛主人寫成正人君子………

這是本小說的又一處敗筆。好在這一敗筆是著落在配角(鳳笛主人)身上,不是男、女主角身上,這就不顯得太過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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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江天身形一轉,直向拘魂寺外奔去。

九大門派的掌門人見狀,正待出手攔阻,突然,耳畔傳出一聲冷笑,人影疾晃,落下個冷若冰霜的白衣少女。

楚江天聞聲也愕然一顧,雙目過處,看出這猝然而來的少女,正是那神秘莫測的艾姑娘,不禁神色一愕道:“姑娘是找我赴約來的麼?可惜你來遲一步,家叔已死,在下功力又廢,天柱山之約只好作罷了!”

艾姑娘目注楚江天沉吟半晌,驀地上步出掌一下抓住了楚江天的左臂,迅疾無比地將他衣袖向上一擄。

她出手快捷無比,不要說功力已失的楚江天無法閃躲,就連韋、祁二女也覺馳救不及,衣袖擄起之後,楚江天左肘七顆硃紅小痣,如同七星般一目瞭然。

韋、祁二女同聲嬌叱,揮掌攻來。

但那姓艾的姑娘一見楚江天這與生俱來的七星硃紅痣,驀地神色一變,沉聲說道:“你……你功力真被那老和尚廢了麼?”

楚江天將手一摔道:“不肯放手你就出招吧!楚江天功力雖廢,但可不是俯首乞憐之輩!”

話聲中韋、祁二女掌風已到,姓艾的姑娘驀地雙眉一揚,腳步一閃,奇詭絕倫地避過來掌,轉向阿難尊者喝道:“老和尚,你這出家人真是菩薩心腸啊?”

阿難尊者臉色一連數變,終於微微一嘆道:“服食八魄金粟之人,氣質能不為寒晶厲魄所移,這……實在出乎老僧意料之外!”

艾姑娘雙眉上挑,嘿然冷笑道:“那你知道冒失之錯了麼?”

阿難臉色一變道:“老衲為武林除惡,何錯之有?”

“難道你此時還不明白,被你廢去全身功力的楚江天,並非是你想象中的惡人麼?”

“他不是我想象中之惡,但佛門涅檗大法全屬以靜制動之學,他如不心存殺伐全力施為,又怎會功力盡失呢?”

“若非你門下弟子一意相激,他又怎會全力施為?這隻怪你固執己見,認為服食八魄金粟之後,就是武林中最殘酷之人,非要除去而後快!”

“老衲縱有此心,也不算錯!”

艾姑娘又是一聲冷笑:“你居心雖然不惡,怎奈當年既不能防患

未然,而今又措置乖張,你還能轉辭其咎麼?”

阿難尊者木然半晌,始道:“姑娘之言雖然有理,無奈老衲早在佛前許下重願,此生之中再不與人動武,是以當年老僧雖有阻止之心,卻……”

艾姑娘星目一睜,叱道:“你此生之中真不會再與人動武麼?我今天倒要試試看!”

話音一落,陡地腳步一晃,玉掌飄飄,直向阿難尊者胸前攻到。

招式詭奧,武林罕見,阿難尊者武功絕世,但眼見此景也不禁心下一凜,匆促中雙肩一晃,疾退五步。

艾姑娘施展鬼谷遺書上的絕學,一擊未中,心中頓時一怔,不過就在她一怔之後,嬌叱再起,雙掌舞動,幻化出漫天掌影。

阿難尊者依然不肯還手,身形一閃。

可是鬼谷遺書上的武學,豈是等閒可比,這姓艾的白衣姑娘,自幼沉溺其中,已得十之七八,較之江北斗又高很多,阿難尊者這下沒有躲開。

中原九大門派的掌門人同聲大喝,剎那間拍出九道掌風,呼嘯奔騰,直向艾姑娘捲去。

艾姑娘功力再高,也不敢輕視其鋒,招式一撤,後退三步,目注九人冷笑道:“你們就是助紂為虐的中原九大門派掌門人麼?”

中原九大門派的掌門,見她年紀輕輕,居然不費吹灰之力,就避開了九人合擊之勢,不覺又是一震。

就在九人驚怔失神之際,艾姑娘再次發出一聲冷笑:“可惜你這九個井底之蛙,只在此地耀武揚威,竟把門中弟子的生死都置之度外了!”

九人聞言大震,同聲驚呼道:“姑娘是誰?你說……”

艾姑娘輕嗤一聲:“姑娘艾靜婷!我說你們中原九大門派現遭重劫,各派代理掌門人十喪其九,弟子死傷狼籍……”

艾姑娘話聲未畢,九大門派的掌門人不由驚惶失神,四體皆顫道,“艾姑娘,你這話是真的麼?”

艾靜婷姑娘雙目一瞪道:“你們還認為是假的麼?”

九人愕然無聲,半晌,突然同時轉身施禮道:“尊者保重,我等告辭!“

話音一落,人影齊飛,轉眼出寺而去。

艾姑娘冷笑一聲:“老和尚,你既不肯與人動手,怎麼我出掌之時,你還晃身閃躲?”

阿難尊者低宣佛號道:“阿彌陀佛,難道姑娘要我束手就斃麼?”

“拳掌兵刃,固屬武學,身形步法,又何嘗不是武功之一?老和尚,你這不與人動武之言,不是欺人言談麼?”

“這……”

“依本姑娘之意,勸你趁早施展平生所學,與我放手一戰,否則,就該設法恢復楚少俠的功力!”

“佛門涅桀大法豈是等閒?功力已失,哪還有復原之望,除非……”

阿難尊者雙目一亮,沉聲說道:“除非姑娘勝得了我!”

艾姑娘傲然一笑:“現在你肯出手了?”

“要我破戒動武今生休想!”

“難道你也要試你那佛門涅桀大法麼?”

“佛門涅檠大法可一而不可再!”

“你敢與老衲門下十大弟子較量麼?”

阿難尊者從容說道:“姑娘稍候,他們已進三殿了!”

艾姑娘聞言轉身,果見人影晃動,剎那間院中走進十名肥瘦高矮不一的和尚。

也就在這同時,她也發現了功力已廢的楚江天,與那兩名秀麗的姑娘,竟不知在何時離開了現場。

她心中一急立道:“老和尚,你叫他們出手吧!”

十絕羅漢中有九人是剛剛趕到,他們眼見師父出關,正待上前施

禮,卻不料場中這位姑娘,竟已放肆地揚言叫戰,當下冷哼一聲,就待……

阿難尊者雙手一擺道:“徒兒且慢!”

十絕羅漢聞言同時止步,阿難尊者一指艾姑娘,鄭重說道:“這位女施主想要單獨會會你們十個!十七年來,爾等功力想必也稍有寸進,不過女施主身懷曠代絕學,爾等雖以眾敵寡,可也得小心了!”

十絕羅漢均是修為有素之人,聞言浮躁之性一斂,同時合十頂禮道:“弟子恭謹受教!”

然後身形一轉,沉聲說道:“女施主,請賜教!”

話聲落處,驀聞衣衿颯颯,人影快如疾風般一下散開。

姓艾的姑娘此時急欲追尋離去的楚江天,聞言淡淡一笑,掌勢倏忽飄起,捲起淡漠寒濤,直向十絕羅漢中第三人拍去。

這第三名十絕羅漢,乃是如真大師,見狀反掌一接。

眼看兩招接實,突然,艾靜婷掌勢一晃,避過如真大師迎來的招式,神鬼莫測地點向胸前三處要穴。

阿難尊者旁觀者清,頓時發出一聲沉重的冷哼。

可是,他身入禪關十七年,對十大弟子功力之精進尚還一無所知,就在一聲冷哼剛出口,驀地裡,耳畔響起連聲佛號。

僧袖飄飄,人影疾晃,另外兩名十絕羅漢,四掌分出,左面一人用的是“雲斷風清”。右面一人使的是“幽谷鳴泉”,晃眼之間,便已印上艾姑娘的雙肩。

阿難尊者眼看就是一場兩敗俱傷之局,頓時長嘆一聲。

可是,艾靜婷自幼即得鬼谷遺書上的武學,哪會如此輕易失著,只聞她嬌叱聲中,身形一滑。

那猝然攻來的兩名十絕羅漢,四掌便即走空,首當其衝的如真,但覺全身一震,情不由己地退出三步。

這開始一招結束,十絕羅漢固然惶駭不已,艾靜婷也是心神凜凜,覺得眼前這十名和尚,實在不能輕視。

冷凰勁吹,烏雲低壓。

阿難尊者滿面沉重之色。

艾靜婷外表靜止如水,但腦海中思慮起伏,秀目四顧,搜巡可趁之機。

十絕羅漢斂眉肅立,雙掌上提,隱隱有推星抱月之勢,精神貫注,只見得已把這眼前少女,當作了平生罕遇的強敵。

雙方相持半盞熱茶之久,突然,如海和尚雙手猛一比畫,頓時佛號四起,人影連翻轉動,如同萬佛朝宗,但見掌影萬千浸空飄來。

艾靜婷心下一震,驀地雙肩一晃,直似驚虹暴射,迎空疾起。

就在他身形撥起,招式尚未展開之際,突然,拘魂寺外傳來連聲狂笑道:“想不到鳳笛主人居然躲在此處,哈哈,三十年前的舊帳,現在該是結算的時候了吧!”

一條黑影,緊隨笑聲飄了進來,雙掌舞動,直向阿難尊者推了過去。

十絕羅漢早知師父曾在佛前受戒,今生決不再與別人動武,是以見狀同時一凜,情不自禁地手下慢了下來。

似這等高手過招,豈能有半絲差錯,就因這略一分神,立被艾靜婷所趁,只聽她嬌叱一聲,驀地雙手齊揚。

她兩掌分揚時用的招式,正是那亙古至今的菡萏震穴手。要知江北斗由她手中獲得鬼谷遺書,在那樣短短几日之中,已有非凡成就,她自幼精研,功力之深可以想見。

只聽連聲悶哼,十絕羅漢被擊中,剎那之間,紛紛退出數步。

艾靜婷飄然落地,沉聲冷笑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老和尚,你該不會嫌我手段毒辣吧!”

阿難尊者先前被那猝然而來之人襲擊,匆忙中身形一閃,向左疾飄八尺,那人一招剛好擊空。

他一眼之下,已看出來人是多年前較技之時,輸在自己手中的高原矮叟,正想解說幾句,卻不料場中勝負已分,艾姑娘這幾句話聽得他心頭狂震道:“女施主,你是說……”

艾靜婷又是輕笑一聲:“承蒙各位大師禮讓,我也廢了他們的武

功!”

“姑娘,你這話……”

艾靜婷雙眉一豎道:“我這話你不相信麼?”

阿難尊者確實不信,就憑眼前這姑娘,怎能在轉眼之間廢去自己十大弟子的武功,因此滿面驚疑地雙目一瞟。

誰知道目光所及,只見十大弟子,一個個斂眉垂首滿臉愧色道:“弟子不肖,有辱師威,敬領師尊重責!”

事已至此,阿難尊者哪裡還能再有懷疑的餘地,木然半晌,終於廢然長嘆道:“因果循環,報應不爽,老僧惡因早種怨得誰來?”

艾靜婷沉聲說道:“只要你能恢復楚江天被廢功力,我也一為你門下弟子解開被制穴道,使他們的功力盡復一如往昔,十倍之利,你該不會拒絕吧?”

阿難尊者沉吟半晌,又是一聲嘆息道:“孽債未償,惡因難解,又怎能西歸極樂,請女施主解開小徒等被制穴道,老僧答應你就是!”

艾靜婷見阿難尊者答允此事,竟也經過了重重考慮,瞧那情形,分明恢復楚江天的功力,並非是一件容易之事。思量至此,頓時心頭連轉,冷冷一笑道:“大和尚之言,小女子焉能不信?只是在楚江天功力未復之前,就要我解開你門下弟子被制的穴道,那未免太便宜了吧!”

阿難尊者聞言不禁眉頭一皺道:“老僧自忖,恢復楚江天一人功力,已非易事,姑娘要想恢復他的十人之功力,實在叫老僧不無疑問。”

艾靜婷揚眉冷笑道:“你可知我廢去他們功力的方法與你不同麼?事實上我不過制住他們一處秘穴,使得功力無法施展而已,只要穴道一解,武功立復!”

“阿彌陀佛,既然如此,老僧這就重出江湖,但望你能在恢復楚江天功力之後,遵約到拘魂寺來……”

“那是當然,時間愈快愈好,大和尚,可以登程了!”

阿難尊者掉轉身形,向十大弟子吩咐數語。便即邁開大步出寺

而去。

艾靜婷見狀雙肩一晃,也向寺外飄去。

那剛剛入寺的高原矮叟,此時身邊又多出個醉眼迷糊的老頑童。二人本在靜待觀看,直至此時,才如夢初醒般同聲驚叫道:“姑娘請先留步!”

艾靜婷身形一轉,瞪目輕叱道:“你們倆打算怎樣?”

那醉眼迷糊的老頑童淡淡一笑道:“老朽人稱醉鄉老頑童,乃是楚少俠忘年之交,但不知姑娘是他……”

艾靜婷道:“家師就是武林劍聖夫人!”

老頑童更加一震,脫口驚呼道:“劍聖夫人?她……她在哪裡?”

艾靜婷身形已在數丈之外,聞言頭也不回地冷哼一聲:“你們近日不死的話,總可以看到她老人家就是!”

話聲冷厲,聲音落處,人影已出寺外。

高原矮叟與老頑童,本是風聞楚江天拘魂寺赴約,這才匆匆趕來,雖然晚到一步,但卻無形中幫了艾靜婷一個大忙,使得她輕易擊敗了十絕羅漢。

誰知道心性高傲的艾姑娘,不但毫無感激之辭,反而冷語相加。

這兩個老頭子知道她武功奇絕,並且又是楚江天的師姊,因此只好暫時谷忍,互視一眼也隨後趕去。

早春天氣,景色撩人。

三本谷內出現了一雙少年男女,那男的仰望著天上浮雲,像有滿腹心事似的皺緊了眉頭,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

隨伴在他身邊的少女,聞聲不覺秀眉深鎖,但剎那之間,雙頰上綻開兩朵嬌花,揚眉巧笑道:“楚哥哥,快不要難過了!韋姊姊已去請杏林醫師,只要他來了,你還怕失去的功力不能恢復麼?”

原來這一雙少年男女,正是功力盡失的楚江天,與那嬌憨無邪的芩芩。二女由拘魂寺陪著他來到此地,雖然百般安慰,楚江天依然難釋愁懷。

於是,二女兒經商量,決定要苓苓暫留谷中陪伴,韋驪珠則親往

杏林,去請那江湖第一神醫,來此為楚弟弟設法。

可是,楚江天乍聞此言,雖對二女感人肺腑,但卻依然沒有歡欣之色,仍只得萬般頹喪地連連搖首道:“苓妹,你與韋姊姊這番苦心,恐怕是白費了!”

苓苓神色一愕道:“楚哥哥,難道……”

楚江天望著她滿面疑訝之態,不由歉然說道:“苓妹不要多想了,我是說縱然杏林醫師親來,恐怕也於事無補,倒不如……”

“我不相信,杏林醫師會沒有辦法恢復你的功力!”

“苓妹妹,你知道我這一身功力是怎樣來的麼?”

“難道不是練出來的麼?”

“我出道僅止年餘,縱然勤練不輟,功力也極有限!”

“那麼是……”

“此次拘魂寺赴約,我一時不察,把周身真力攻入阿難尊者等人穴道之中,被他們涅檗大法所阻無法收回,因此現在已與常人無異,縱然杏林醫師親來又有何益?”

“那麼再找我爹爹要一粒金粟,不就成了麼?”

小妮子至今尚不知九州閻羅已死,話聲中充滿了自信的語氣,楚江天聽得心下一酸,只得仍舊瞞著她道:“那八魄金粟舉世僅有一顆,令尊已將它給我服了,還到哪兒去討呢!”

苓苓神色一愣,兩隻大眼連連眨動,半晌始道:“就算你功力不能恢復,我和韋姊姊還是一樣喜歡你,等她回來之後,我們三人就在谷中住下,栽花、釣魚、講故事,這樣過一輩子不也好嗎?”

小妮子一熱一憂,自然流露於言詞之中,楚江天聞言感人肺腑,默然半晌,這才收斂了心中激動之情道:“苓妹之言,正合愚兄的心願,只是愚兄身負血海之仇,誰知剛剛獲得真正的仇家是誰……唉,我若就此老死荒山,將來怎見死去的父親!”

這幾句話,似乎觸動了苓苓的思親之情,目中淚光濡濡,幽幽說道:“我也想出去找爹爹啊!唉!那什麼阿難尊者真是壞死啦,可惜我就是打不過他,要不然……”

她這裡話聲未落,三本谷外突然爆出一串狂笑:“冷血人,原來你真躲在此地,可真把我找苦啦!”

兩條人影,由遠處飛掠而來,外罩灰青披風,一眼就看出是蜘蛛宮裡的爪牙,楚江天見狀大震,但未容他想出是怎麼回事,來人已到眼前。

提鐵杖的陰沉老叟,乃是楚江天見過的荊山百杖翁,另一個是雪山人魔。

雪山人魔來到八步開外,突然身形一停,露齒獰笑道:“冷血人,你當年的威風哪裡去了!”

楚江天此時功力雖失,但滿腔傲性仍在,聞言不覺冷哼一聲道:“蠢牛住口!楚江天當年嚇得你忘命而逃,今日也不見得怕你!”

雪山人魔大聲獰笑道:“好一個不知死活的小狗,我看你能強到幾時!”

話聲如同鬼叫,怪叫中五指揚起,如同鋼鉤一般,直向楚江天抓來。

這一來,嚇得苓苓心頭怦怦狂跳,嬌叱聲中,飛快翻腕出掌,由下而上,反切雪山人魔的脈門。

雪山人魔見狀,又是一聲嘿嘿怪笑,五指一沉。

苓苓哪會是雪山人魔的對手,只覺玉腕一酸,當場被震得連退三步。

雪山人魔狂笑一聲,黑影一晃,電射星飛般繞了過去,十指如鉤,直向楚江天肩頭抓到。

苓苓明知楚哥哥此時功力盡廢,直與常人無異,你說她怎能不嚇得魄魂皆冒?眼看楚哥哥欲避無及,兩掌無可奈何往上一擋。

雙掌相接,頓時慘號暴起,苓苓魂飛魄散,雙目緊閉,不忍再看。

就在此時,突然耳邊傳來一聲怒喝:“冷血人,你……你說功力已廢,原來乃是欺人之言!”

苓苓聞聲一驚,雙目突睜,只見楚哥哥依然迎風卓立,雪山人魔竟不知怎地倒臥在八步開外,雙睛外凸,口鼻噴血,似乎已經氣絕多時。

突然之變,真令她驚異莫名,再看楚哥哥時,只見他也是一臉驚詫之色,不過這種驚詫之色,僅止剎那之間便即消逝,依然恢復了一派莊嚴道:“百杖老兒,在下功力已廢是我親口對你說的麼?”

百杖翁驀地一愣道:“這……難道……”

“難道怎樣?”

“難道你還不知我家主人是誰麼?”

“我早知他就是蒼穹書賢白鳳鳴老賊!”

“難道你不想殺他?”

楚江天聞言雙目盡赤,嘿嘿怒笑道:“我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百杖翁詭笑一聲:“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你既如此恨他,他又怎能輕易放過你,實對你說,我家主人聞說你功力已廢,派遣幫中高手百人,深入江湖,打算趁機除了你!”

楚江天身形一震,突又幾聲冷笑道:“那麼你現在怎還不趁早下手?”

話聲中雙目怒瞪,緩緩地向前逼了過去。

百杖翁對雪山人魔之死,早已心驚膽顫,見狀渾身一顫,情不自禁連退兩步道:“你以為我會輕易地饒了你麼?不過你既然功力還在,我倒不能不放過今天了!”

這老鬼外強中乾,怯意畢現,可是,楚江天雖對雪山人魔之死感到詫異,但自己功力未復那確是千真萬確之事,因此也只好故做鎮靜道:“這番好意,在下可真心領了!”

“哼,老朽雖然想放過你,只怕我家主人不會這般好說話!”

楚江天心中明白,此時若真打起來,那可是凶多吉少,是以聞言之下不覺又一震。不過他鎮定的工夫確實到家,心中雖驚,表面上依然不動聲色道:“那他還打算怎樣?”

百杖翁沉聲一笑道:“我家主人早料你功力盡廢乃是欺世之言,是以吩咐宮中高手,見你之後,假如所料不差,便代他出面相邀……”

“邀什麼?”

“邀你下月月圓之後,前往蜘蛛宮,他要親自為你送終!哈哈!冷血人,你有這個膽量麼?”

“蜘蛛官算不得龍潭虎穴,你回去告訴白風鳴老賊,就說楚江天準時赴約,叫他好生看管頸上人頭!”

這兩人都是一般心理,楚江天望他速走,他也巴不得立刻離開此地,是以楚江天話剛落,百杖翁立即提起雪山人魔屍身,假作強橫地冷笑一聲,望東南如飛而去。

眼見百丈翁翻身急出山谷,楚江天額上沁出了絲絲冷汗,那在一旁驚怔失神的苓苓,此時突然走了過來,連連眨動那雙大眼道:“楚哥哥,你……你功力真已恢復了麼?”

楚江天茫然搖頭道:“沒有。”

苓苓回想先前他一招擊斃雪山人魔的情形不禁滿面疑訝道:“那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據我猜想,一定是暗中有人相助!”

“那人是誰?是我義父,還是我師父!”

“他們兩個都無此功力!”

“那麼是誰?他為什麼要救我們?為什麼現在又不敢出來呢?”

在苓苓連聲催問下,楚江天此時卻遊目四周,突然,他目光停留在一塊青黑色的山石上,像發現了什麼似的。

苓苓剛覺一愕,就聽楚江天朗聲說道:“石後是哪位高人,能蒙援手,怎不肯賜見?”

話聲落處,石後果然有人答道:“愚姊錯鑄人間,實在無顏與師弟相見!”

楚江天聞言先是一怔,既而心頭一轉,立即猜出石後之人是誰,不禁脫口說道:“你!難道你是艾姑娘麼?”

人影一閃,石後驚鴻一瞥般飄出個白衣女郎,只見她柔腰輕折,襝衽施禮道:“不錯,正是愚姊艾靜婷!”

楚江天見所料不差,乃趁機問道:“在下機緣巧遇,身入武林,但自忖從未投師,但不知姑娘何以師弟相稱?”

艾靜婷緩緩而行,說道:“楚師弟,你可知愚姊的師父是誰麼?”

“在下不知!”

“實對你說,愚姊的師父就是令堂靈飛仙子!”

“你……你說什麼?她老人家在海天山莊遭劫之前就已絕跡江湖,怎會……”

“師父當年為了成全師叔青城一風的心願,因此飄然離家,誰知就在她離家之後,海天山莊竟發生了驚心動魄的慘變……”

“她老人家對毀家之仇,為何不聞不問呢?”

“師父知道強仇勢眾,憑自己當時功力,絕難完成報仇的夙願!”

“難道她老人家會這樣忍氣吞聲地算了麼?”

“師父報仇之心無時不忘,因此乃根據離家前所見的那方龍符上的文字,搜尋鬼谷遺書,以師父絕世英明,費時三載,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被她老人家在巫山找到了鬼谷遺書……”

“啊!怪不得班達喇嘛打開那玉盒之時,不見鬼谷遺書的蹤跡!”

艾靜婷突然雙眉一皺,喟然說道:“家師雖然巧獲鬼谷遺書,但卻因一時不慎,誤中匣內機關,以至周身逐漸癱瘓……”

楚江天聞言驀地心頭一跳道:“你……你說什麼?”

艾靜婷展顏一笑道:“師弟休慌!自從愚姊送回那粒牛龍珠後,她老人家病體已見轉機,咳!愚姊本該晨昏侍奉以盡孝道,怎奈她老人家思子心切,不斷催促愚姊下山……”

“她老人家怎知小弟尚在人世?是姑娘你說的麼?”

“不錯!可是愚姊當時並不知道這個中曲折,以致把江北斗錯當了師父的親生之子,竟而輕易地將那本鬼谷遺書交付於他……”

“他乃是二叔之子,對小弟有救命之恩,給他也不算錯!”

“可是他習會鬼谷遺書中的武學之後,武林之中就無寧日了!”

“何以見得?”

“哼!難道他邀約九大門派代掌門人,赤峰之下,慘施毒手,這事你還不知道麼?”

楚江天聞言一怔道:“姑娘這話……”

艾靜婷柳眉一皺道:“愚姊乃師父孃家侄女,論起與你乃是表姊弟關係,小師弟假如不念既往,就請叫我姊姊好了,這樣姑娘姑娘的,不嫌太生麼?”

楚江天聞言臉色一紅,囁囁著說:“艾姊姊,難道中原九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

“咳,他們九人,除去師叔青城一鳳未到外,其餘人人俱都依約而至!”

“那麼江北斗豈不要遭他們……”

“師弟,你錯了,江北斗已得鬼谷遺學,不但沒遭他們毒手,反而狂性大發,將九大門派代理掌門人,全都擊斃在赤峰之下!”

楚江天聞言大震道:“這……這是真的麼?”

艾靜婷淡然一笑道:“千真萬確!”

楚江天頓時陷入一片沉思,良久才茫然說道:“這其中一定另有緣由,我一定……”

他話聲至此,似乎突然想到了自己功力已廢,不禁話音一頓,搖首嘆道:“算了算了!這些事哪是我一個殘廢之人管得了的?此生之中,能得見慈母之面,再也別無所求了!艾姊姊,你能帶小弟去趟天柱山嗎?”

艾靜婷剛待答言,苓苓突然滿面疑問地叫道:“楚哥哥,你要去天柱山,那麼不等韋姊姊了麼?”

楚江天略事遲疑,終於黯然道:“愚兄真力散盡,豈是藥石能奏奇功?縱然請來杏林醫師又有何益……”

艾靜婷未等他把話說完,忙道:“師弟休急,阿難尊者已允為你恢復功力,你且與這位姑娘小住,待愚姊去尋那阿難尊者……”

苓苓聞言大眼一霎,忙道:“那怎麼成啊!萬一蜘蛛宮裡那賊子們再來了,我可打不過他們呢!艾姊姊,你在這裡陪伴楚哥哥,我出去找阿難尊者,你說好麼?”

楚江天自忖功力盡失,若想一下趕到天柱山,確也不是易事,於是只好依從苓苓之言。

苓苓去後,三本谷只剩下楚江天與艾靜婷。這位心冷氣傲的艾姑娘,因感日前之錯深為內疚,是以對楚江天百般遷就,噓寒問暖愛護備至。

但楚江天功力已失,壯志全消,終日裡愁眉難展長嘆不絕!

這情形,就連那心冷氣傲的艾姑娘也覺憐惜不已,為了消磨這寂寞歲月,乃把鬼谷遺書中的武學傾囊相授。

楚江天生性好武,這一來果然興致奕奕。可是,他雖然悟性絕高,無奈鬼谷遺書中的武學,要有良好的根基,也只能聽之了了,難望有成。

時光流轉,晃眼就是二十餘日,不但苓苓沒有找來阿難尊者,就是韋驪珠與杏林醫師也依然影蹤不見,楚江天凝視夜空明月,想起日前與百杖翁之約將近,情緒漸覺煩躁。

可是他功力未復,艾姑娘怎會讓他出谷,因此無限關切地說道:

“師弟,你真要到蜘蛛宮赴約麼?”

楚江天默默點首道:“既定之約,怎能不去?”

艾靜婷急道:“你功力未復,這種隨口說說的話怎可認真?”

楚江天仰首向天,莊嚴說道:“大丈夫一言九鼎,不要說小弟功力未復,只要有一口氣在,也不能失信於人啊!”

艾靜婷聞言默然,半晌始道:“師弟壯志凌雲,令人可敬,只是站在愚姊的立場,卻不能任你胡來!”

“姊姊你……”

“你再有好壞,我怎向師父交待?”

“可是我已和百杖翁有言在先!”

“再等三日,假如苓妹妹不能找來阿難尊者,愚姊代你赴約就是!”

楚江天雙唇微動,似乎尚有所言,但剎那之間,又把已到唇邊的話收了回去,掉轉話峰道:“既然姊姊這樣說,小弟依你就是!”

艾靜婷聞言一笑:“嗯!這才是我的好師弟呢!”

她人極秀美,平日不苟言笑,如同空谷幽蘭雪裡寒梅,此刻軟語

溫馨,直像是嬌花吐蕊,更令人目定神凝。

楚江天但覺心中一蕩,慌忙按定心神,唯唯應是。可他表面上雖然如此,但心中卻另有打算。

夜深人靜,艾靜婷安息之後,楚江天悄悄地溜出三本谷。他為要避免艾姑娘的追蹤,竟而捨近求遠,由山後小道翻了出去。

這一帶全是崇山峻嶺,他此時已與常人元異,初行時尚可勉強支撐,及至深入那懸崖峭壁之中,不免有舉步艱難之感。

但也就因為如此,才使艾姑娘想象不到,終究沒追上他。

日出日落,他將近走了兩日兩夜,究竟走了多少路,他自己也不知道,甚至於他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走出這綿亙不斷的群山。

夕陽似火,他耳邊傳來一聲熟悉的清叱。他心下一震,立即鼓起勇氣,手腳並用地向前面一座山峰上爬去。

嬌叱聲中,夾雜著陣陣狂笑,陰森森冷厲的笑,入耳就辨得出是蝙蝠幫主翼人裘飛。

至於那入耳心驚的嬌叱,不正是單身赴杏林的韋姊姊嗎?

韋姊姊怎是蝙蝠幫主的對手?

楚江天一念至此,不由心下大急,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身形邁動,轉眼攀上峰頂,俯身一看,果見峰下兩條人影,正在全力相搏。

蝙蝠幫主招出如風,掌勢舞動,激鬥時刺耳厲嘯。

韋驪珠全力搶攻,但內力相差過甚,往往招式尚未用滿,就被蝙蝠幫主的掌風逼了回來。

楚江天見狀大急,雙肩一晃,就待飛身而下。

可是,突然之間,他想到自己功力已廢,雖然此時存身之處僅距地面數丈,但若真個跳了下去,恐怕不但毫無助益,反有斷筋折骨之危!

真力一沉,他總算勉強地將身形穩了下來。

就在他身形剛穩驚魂未定之際,突然山峰下揚起刺耳怪笑!

“韋驪珠,你再不讓開可別怨本幫主手下無情了!”

韋驪珠嬌喘微定,怒聲叱道:“除非你殺了我,不然你休想進這座山洞!”

話畢也猛吸一口真氣,瞪目凝視,如臨大敵。

楚江天依然是用目一瞟,果見她身後有座高與人齊的山洞。當下暗暗納罕道:“這山洞有何奧妙,為什麼韋姊姊竟會以死阻止別人進去呢?”

一念未已,蝙蝠幫主再次狂笑遣:“鬼丫頭,我不過看你老子份上,難道你以為我真殺不了你麼?”

雙掌一推,呼地一聲擊了過去。

韋驪珠手掌一揚,數十點銀星嘶嘯撲出。

蝙蝠幫主身形倏晃,背上假翅扇動,放聲狂笑道:“鬼丫頭,你那九寒砂也嚇得了人麼?”

九寒砂擊在他那雙鼓動的假翅上,但聞叮咚連響,立即倒飛而回。

韋驪珠見狀大駭,香肩一沉,向左避開三步,才算躲過了九寒砂反擊之力。

蝙蝠幫主似是勝券在握,嘿嘿冷笑中緩緩逼近。

楚江天看在眼中急在心頭,怎奈欲助無力,空急得冷汗直冒。

“鬼丫頭,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了!”

蝙蝠幫主身形如風,搶步直進,右掌由腕下翻起,猛擊韋驪珠胸前三處大穴。

韋驪珠神色一驚,措步出招,雙掌左右封出。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17:26


第二十六章 老頑童

狂笑聲中,蝙蝠幫主掌勢倏變,右手一沉一抖,電射星飛一般,直奔韋驪珠氣海、幽門兩穴。

事起倉促,韋驪珠哪還閃躲得了,但見她臉色一變。

楚江天更是膽裂魂飛,情不自禁驚叫一聲:“韋姊姊,右掌‘破釜沉舟’,左手‘飛星射月’快!”

這兩招武學原極普通,練過幾年武功之人,無一不會使用,可是若將這兩招配合運用,卻是武學中的創見。

原來,這乃是鬼谷遺書中的妙決,楚江天由艾姑娘那兒學來,但卻從來未使用過,此刻事機急迫才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聲音入耳,韋驪珠先是一震,但也不過眨眼的工夫,兩掌已依言施出來。

在她心裡,也因聽出這是楚弟弟的聲音,這才毫不自覺地依言而為,及至招式展開,才覺悟到身處危境,這種平凡的招式怎能克敵?

就在她心中暗暗吃驚,變招閃躲兩皆不及之際,突然,右手微微一震。

但聞叭一聲,蝙蝠幫主攻出的掌勢,齊腕處間被她一下震斷。

熱血噴射,慘號頓起。

韋驪珠真沒想到這原極普通的招式,竟會如此出乎意料的妙用,心下一喜,左手立即加快。

蝙蝠幫主慘號未已,胸前又捱了一掌,頓時心脈震斷向後倒翻八尺,雙眼一瞪噴血而亡。

韋驪珠死裡逃生,不禁脫口驚呼道:“楚弟弟……你在哪裡?你好了麼?”

聲音是那樣驚喜交加,只見內心關切之情。

楚江天站起身形,向下高叫道:“韋姊姊,我在這裡,我無法下去,你快上來吧!”

韋驪珠一聽他無法下去,就知他功力未復,不過她仍舊無限欣慰地呼一聲,飛快地附壁而上,目注楚江天高興笑道:“楚弟弟,你不要心急,我已經找到杏林醫隱,他說只要採到千年石參就可使你恢復功力了!”

楚江天聞言一喜,但一想到千年石參定是一種難求的靈物,不禁心下又是一沉道:“姊姊不要費心了!宇宙之大,誰知道何處要出產千年石參呢!”

韋驪珠盈盈一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目前,吉人自有天相啊!”

楚江天心中一動,雙目灼灼發光道:“什麼?你是說這山洞之中……”

韋驪珠笑道:“不錯!這山洞中正長有一株石參,十年前杏林醫師發現它時,因嫌它火候不足,並且生在這種隱秘之中,故而未曾下手,想不到今日……”

他話音未落,突聞石洞中傳來幾聲厲喝,二人正覺一怔,倏見一條淡金色的黃影由洞中急射而出,石洞深處,傳來杏林醫師焦急的叫聲:“韋姑娘,石參被他搶跑了,快攔住他!”

韋驪珠心下一凜,雙掌倏分,電射星飛向黃影抓去。

黃影“吱吱”兩聲怪叫,一跳一彈,竟然脫出了她攻來的雙掌,直向西南馳去。

殘陽未落,夕照滿山,那條黃影看得非常真切,乃是一隻長臂金絲猿。

杏林醫隱由山洞中奔出,那隻長臂猿已至十丈開外,焦急中大喝一聲:“韋姑娘,快追!”

振臂騰身,頭也不回地趕了下去。

韋驪珠更加不敢怠慢,高喚一聲:“楚弟弟,你在此不要離開,待我……”

話音未落,人也隨後電射逐星般趕去。

楚江天心如天高,自入江湖之後,予取予救,不可一世,哪會如婦人孺子般受人憐恤,聞言牙根一咬,也由山峰上狂奔而下。

日落星升,夜暗如墨,杏林醫隱與韋驪珠的人影消失了,冷靜的群山中,只留下落寂的楚江天。

他仰望天上星辰,回憶自己初入武林後的威風,想當日力拒萬夫,威震九門,到如今……

唉!往日雄風,俱化作南柯一夢,曾幾何時,我楚江天又變作了這般可憐的人兒了!

一陣冷風吹來,他情不自禁打個寒噤。

他腦海中突然一震,當下猛吸口真氣,頓時雄心勃發,仰天長嘯。

這一聲長嘯發洩了他心頭多日來的抑鬱之氣,立即朗聲說道:“我楚江天堂堂男子,頂天立地!功力雖失,雄心未減,縱然斧鋮加身,亦當引頸以待,何能作那婦人孺子的可憐像!哼,縱然我功力難復,也要親到蜘蛛宮去,去會會白鳳鳴那老賊!”

他滿腔熱血沸騰,頓覺勇氣百倍,踏著茫茫夜色,如飛疾馳而去。

山花怒放的早春季節,巫山一處神秘入口處,突然變得熱鬧起來,形形色色的武林人物,分由江湖各地趕來。

在那數不清的武林人物之中,出現了個體態龍鍾的老叟,在他身後,跟著個面容死板的年輕人。

老叟緩緩而行,好不容易行到山口。

突然山口閃出一條人影,雙目炯炯有神地向老人一掃,然後沉聲喝道:“老頭兒,蜘蛛宮開山大典,請的是武林各路英雄好漢,瞧你走路都要打跌的樣子,還跑來則甚?”

老頭兒雙目一瞪,寒芒四射,看樣子似乎已被激怒。

那大漢見狀一凜,但突然之間,老頭變顏大笑道:“蜘蛛宮開山大典,乃武林中百年難逢的盛事,雖然老朽行將就木,卻捨不得錯過大

好良機,是以特地率領小徒親來赴會!”

大漢見狀,立即狂態盡斂道:“請問老英雄貴姓大名?”

老叟面呵一笑道:“一年前,老朽執掌枯竹門戶!”

“啊!原來是枯竹老教主,失敬了!”

“哪裡,老朽氣血早衰,久已絕跡江湖,而今武林,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老教主說哪裡話,這位想必是……”

“這位小徒戴仇,入門未及半年,加以資質愚鈍,武功上一無所成,閣下不要見笑才好!”

說笑之間,老叟已帶著那面如死灰的少年,緩緩步人山口。

這座山口,在平時不許任何人擅自出入,但此刻出入之人不下十餘起,那把守之人,只要問清來人身份之後,便即任其通行,毫無留難之處。

老叟與少年默默而行,約有盞茶時光,才算通過那險阻窄隘的山口,剛覺眼前一陣開朗,突然,耳畔傳來連聲刺耳蕩笑。

兩人猛一抬頭,只見四名花枝招展的女郎,格格媚笑齊向山口奔去,轉眼沒入那山道之中。

枯竹老教主不覺怎樣,只是他那面如死灰般的徒弟戴仇,卻突然神色一怔,緊盯著那四個女郎的背影,就像是失魂落魄一般。

枯竹老教主見狀沉哼一聲。

那少年立即上前兩步,緊依著枯竹老教主輕聲道:“老教主,你可注意那四個女子乃是青樓教中……”

話音未落,枯竹老教主忙道:“此地耳目眾多,小俠小心為是!”

少年聞言突然驚覺,只聽一聲震耳欲聾的狂笑道:“矮鬼,蜘蛛宮也是你要來就來,要去就去的麼?”

枯竹老教主與那少年同時一怔,猛抬頭,只見方場上站著兩條人影。

前面一人,是那縱縱橫西北道上,身材奇矮的高原矮叟,後面一個,正是蜘蛛官的白旗令主,黑道煞星火閻王劉舉。

高原矮叟本已向山口行來,聞言之後,突然轉身形嘿嘿冷笑道:“嘿,笑話,加盟入會,必須要出於心甘情願,天底下還有強迫的麼?”

火閻王陰陰冷笑道:“矮鬼,你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了,蜘蛛宮有你不多,無你不少,誰強迫你了?”

高原矮叟雙目一瞪道:“既然如此,你還攔阻老朽做甚?”

火閻王仰面怒笑道:“蜘蛛宮向來未容外人活著出去過,你出去可以,不過得留下命來!”

高原矮叟冷哼一聲:“要命不難,那要看你有沒有索命的能耐!”

“矮鬼,你敢輕視本令主宰不了你?看掌!”

雙肩一動,但聞呼地一聲,右掌挾著刺骨勁氣,當頭劈了過來。

高原矮叟上體半旋,左掌斜斜地往上一推,頓時轟然巨震,激起了漫天黃塵。

此時枯竹老教主與他的徒兒戴仇,早已停下了腳步,場外也出現了十幾個人影,有的是蜘蛛宮裡的爪牙,也有的是來參加開派大典的武林人物。

這一掌硬接下來,雙方同時腳步一挫,各退後三步,不過火閻王三步過後,立即拿樁站穩,高原矮叟似因身形瘦小,內力較次一籌,三步之後,上體依然搖擺不定。

強弱之勢,明眼人一看就知。

蜘蛛宮裡的爪牙全都是嘿嘿冷笑,在一邊作壁上觀的武林人物,激起了一陣竊竊私議,那面色死板的年輕人戴仇,卻像極端關心似地神色一震。

枯竹老教主見狀,忙用眼色制止道:“蜘蛛宮高手如雲,方今武林誰能比得上,高原矮叟以卵擊石,這真是自己找死!”

他這幾句別有用心之言,聽得一旁觀戰的武林人物個個側目而視,站在他身後的一名蜘蛛使者,卻得意成分地哈哈大笑道:“枯竹老教主,真不愧是識時務的俊傑,主人青眼相加,不謂無因!”

枯竹老教主一聞此言,就知自己在入山之前,就已在蜘蛛宮爪牙監視之下,不由心下一凜,倏然回身。

只見身後說話之人,乃是個金睛紫臉的老頭,頓時又是一驚道:“咦!你是……”

那金眼紫面之人,上前笑道:“老教主,小老兒巴平,外號紫面金鷹.你沒聽人說過麼?”

枯竹老教主連忙道:“老朽一時眼花,果然真是長白山大當家的,你……”

紫面金鷹巴平陰陰一笑道:“老教主請隨我來,在下有機密事相告!”

話音一落,轉面向東而去。

此時火閻王與高原矮叟已纏鬥二十餘招,兀自勝負難分,枯竹老教主一扯那面色死板的少年道:“仇兒不要看了,快隨我來!”

那戴仇正想舉步跟隨,紫面金鷹突然轉過臉來,無限驚訝道:“老教主,這位是誰?”

“這是小徒戴仇!來,快見過巴大當家的!”

“免了,老教主,在下聽說你平生未收一徒,令郎又早已斃在冷血人江雨舟手下,這位是什麼時候入門的?”

枯竹老教主神色一愕,忙道:“不錯,老朽幾套粗淺之學,只傳犬子一人,自從犬子喪生之後,老朽不能坐視枯竹教香火就此斬斷,故而收此劣徒!”

紫面金鷹恍然道:“啊!在下倒是錯估了,不過此事,主人僅命我對老教主一人言講,令徒最好……”

當初巫山奪寶,江雨舟顯露面目之後,蜘蛛宮主人與手下爪牙,俱已追逐班達喇嘛等人離去,不知江雨舟與枯竹老教主化敵為友之事,故才會曲解下拉攏於他。

枯竹老教主心下一轉,立即將計就計止住了徒兒戴仇,跟著紫面金鷹匆匆離去。

少年戴仇眼見二人離去之後,正覺滿腹狐疑之際,突然,場中傳來連聲慘號。

原來高原矮叟與火閻王連拆數十招,雖然火閻王功力較為深厚,

無如高原矮叟出招奇奧無比,使得火閻王反而有顧此失彼之感,這一來,頓時激起了他兇戾之氣,大吼一聲,陡然狂攻五招。

高原矮叟發出一聲冷笑,雙肩一沉,滿場盤旋,橫飛七步,避過來勢之後,竟然射星般欺進身來。

火閻王他快避閃電,但也僅只避過了左胸,只覺一陣奇痛人骨。

右胸骨硬生生被擊斷兩根,情不自禁地滿口熱血亂噴,大步退出八尺。

高原矮叟一招得手,只聽連聲怒喝,站在一旁觀戰的蜘蛛宮使者,已有兩名閃身撲出。

四掌齊揮,直向高原矮叟背心上攻到。

高原矮叟狂吼一聲:“無恥賊崽子,你們要不要臉!”

向左一跨步,右手反腕推了出去。

就在他跨步閃身之際,右邊那名蜘蛛使者業已走空,單腕推出,剛好與左邊這名蜘蛛使者的掌勢碰個正著。

但聞轟地一聲,沙塵亂滾,這名蜘蛛使者已被他震翻在地。

高原矮叟知道此時不是戀戰之時,就勢雙臂一振,就待快速而去。

可是,憑他一個高原矮叟,要想生離此龍潭虎穴似的蜘蛛宮,真是談何容易,只聽一聲怒吼過處,那負傷喀血的火閻王也雙掌一揚。

嘶嘶連聲,五枝綠火瑩瑩的火箭,已向高原矮叟襲到。

高原矮叟身形猛地一沉,剛剛避過了疾飛而來的火箭,突然耳畔傳來一聲怒喝:“矮鬼,你再嚐嚐這個!”

高原矮叟立足未穩,突覺肩上一陣奇痛,頓時咳地一聲,打從肩胛上冒出一股暗紫色的火焰。

這種狠毒的暗器,委實是令人怵目驚心,高原矮叟慘號一聲,情不自禁地倒了下來。

那另外一名蜘蛛使者,跨步出掌,兜頭劈下。

在一旁觀看的少年戴仇,見狀神色大震,腳步一跨,就想挺身而出……恰好就在此時,突聞火閻王厲聲喝道:“住手!”

那名蜘蛛使者應聲把掌勢一收,探指點了高原矮叟三處穴道。

經過這一陣翻滾,高原矮叟肩上火焰雖被滅,但此身卻已落入蜘蛛宮賊黨掌握之中。

火閻王強忍傷痛,露齒獰笑道:“矮鬼等著領教大爺的手段吧!”

高原矮叟似乎自知不妙,聞言突然放聲狂笑道:“狗賊,你有本領儘管使吧,任殺任剮,老夫若是皺一下眉頭,就不算是你的爺爺!”

火閻王氣得雙目噴火,怒叱一聲:“把這個老鬼帶入水牢,等會慢慢再處治他!”

那名蜘蛛使者高聲應是,抓起高原矮叟,頭也不回地大步而去。

那年輕人戴仇剛顯得有點遲疑,就聽身後有人說道:“你是枯竹教主的徒兒麼?”

年輕人神色一愣,猛回頭,只見面前站著個十一二歲的童子,連忙應道:“不錯,在下正是,小哥,你……”

那童子冷冷地說道:“我是本宮接待之人,你隨我來吧!”

那小童領著戴仇,繞過了雄偉壯麗的蜘蛛宮,進入另外一條狹谷,把他安置在一間精緻的斗室之中,說道:“我已為你備下了飲食,飯後就在室中休息吧!可記住千萬不能亂跑!”

戴仇連連應是,當下飽餐一頓,在室中靜等著枯竹老教主回來,誰知一直等到太陽落山,依然不見人蹤。

就在此時,突闖隔壁傳一陣人聲道:“老禿,你說冷血人會來赴會麼?”

戴仇聞言一震,情不自禁地伸手向臉上摸去,他下意識把面具重新修理一下。

你道這面具下的人是誰?原來他正是功力已失的楚江天。他與韋驪珠及杏林醫師失散之後,正覺進退無計之時,卻不料巧遇往蜘蛛宮赴會的枯竹老教主。

枯竹老教主感他上次救命之恩,明白了楚江天心情後,立即答應他願助一臂之力,不過卻再三叮囑他諸事忍耐,等候良機。

楚江天一聞隔壁有人談他,因此情不自禁心下一震,只聽那人話

音一落,另外一人立道:“他不來還好,他要是來了,哼!”

“你可不要想得太容易了,聽說那小鬼功力仍在呢!”

“功力仍在又能怎樣,難道他能擋得了蜘蛛宮主人與青樓教主聯手合擊麼?”

楚江天聞言又是一震,暗忖:“怪不得來時在山谷人口之處,看到青樓教中那幾個淫娃娃,看來他們業已連成一氣了!”

他思量未已,突聞另一個聲音大笑道:“二位把本宮主人,未免估得太低了,冷血人本來就不是本宮主人之敵,更何況本功主人此時大功已成,不要說一個冷血人,就是十個冷血人又能怎樣?”

“那麼,這一次開山大典,蜘蛛宮主人何不當著天下武林,歃血為盟,爭取武林盟主的寶座!”

“哈哈,好說,好說,貴幫幫主業已領先加盟,難道二位還不知道麼?”

話聲至此,突聞兩聲慘號,隔壁之人似乎一怔道:“使者,這是……”

先前那放聲談笑之人,此時嘿嘿陰笑道:“這個麼?哼,這就是與蜘蛛宮為敵的下場,二位好好休息,明夜之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話音至此,但聽一陣腳步聲,漸漸消失於夜暗之中。

楚江天好奇心起,哪時還能忍耐,當即抽身出屋,直向先前那慘號傳來的方向行去。

他功力已失,不敢放足疾馳,只好假裝散步,沿著谷中小道緩緩行走,因為居住在此處之人,盡是蜘蛛宮外圍黨羽,是以警衛甚為鬆懈。

楚江天出谷之後,行約盞茶時光,來到一座牌樓之下,剛想邁步而入,突然,牌樓下傳來一聲輕喝:“誰?”

楚江天心下一驚,忙道:“在下枯竹教中弟子戴仇!”

“你跑到此處來做甚?”

“在下一時迷失方向誤闖至此!”

“不管他,先把他拿下再說!”

話間落處驀見人影一閃,一名彪形大漢直撲過來,五指一探,就向肩頭抓到。

楚江天知道憑自己眼前身手絕對無法躲脫,因此索性不閃不避。

那大漢似乎頗為意外,急切間掌勢一沉,唰地一聲點了楚江天軟麻穴,順手將他一抄,直向牌樓下走去。

楚江天此時身入虎穴,但卻不忘打量四周情景,原來牌樓之後乃是一排敞廳,內外燈火,明如白晝,門內門外站著八名橫刀亮劍的蜘蛛使者。

他正想打量廳內情景,突聞一聲大喝道:“帶高原矮叟!”

楚江天但覺心下一震,緊接著耳畔連聲應是,身形已被人拋了出去。

一陣頭昏目眩竟然失去知覺,等到慢慢醒來,只聞房內傳出鐵鎖叮鐺之聲。

楚江天忍痛再次朝向廳內瞟去,他此時卷臥在房外迴廊之下,對廳內情景一覽無遺。

只見大廳正中,一併排著三張虎皮交椅,每張椅上俱坐著個蒙面人物,雙目灼灼,雖認不出是誰,但卻看出武功甚高。

進門兩側,各有三張生鐵鑄就的鐵椅,每張椅上也坐著一個武林人物,這些人俱都是渾身鎖鏈,遍體繩索。

楚江天由左向右瞧,當他瞧到左側末尾一人時,不覺神色一凜。

原來這張鐵椅上端坐之人,正是日間被擒的高原矮叟,只見他渾身衣履盡溼,腳上鐐銬叮鐺,昂首瞪目,向上怒視。

這時居中一名蒙面人,發出一聲陰沉的冷笑道:“高原矮叟,你現在該知道蜘蛛宮的厲害了吧?”

高原矮叟驀地身形一挺,高聲說道:“你蜘蛛官卑鄙齷齪的地方我都見過了,就是沒見過什麼厲害的地方!”

當中那名青衣蒙面人,聞言嘿嘿冷笑道:“那你就先見識如何?”

話音一落,陡然舉掌連擊三下,廳外人影閃動,四名大漢一擁而入,青衣蒙面人冷冰冰地吩咐一聲:“看火刑伺候!”

四名大漢高聲應是,一齊躬身退下,瞬息工夫,抬進一口鐵槽,槽中滿是炭火,上覆鐵板,鐵板上小孔密佈,以扇一煽,頓見青綠色的火焰灼灼亂射。

剎那之間,鐵板烤得血紅。

四名大漢同時一躬身,高聲說道:“火刑已備,恭請令主示下!”

青衣蒙面人雙目寒光一閃,厲聲說道:“先處置那叛幫之徒,讓矮鬼見識見識!”

四名大流高應一聲,不約而同地欺到左側第一把鐵椅之前。

那端坐鐵椅上的,是個四十開外的矮瘦漢子,似乎麻啞諸穴被制住,此時雖然嚇得面無人色,但卻出聲不得。

四名大漢人掌齊施,只聽唰唰幾聲,已把那人渾身衣履除盡,然後雙臂反縛,凌空吊起。

青衣蒙面人大喝一聲:“行刑!”

右手凌空一指,頓時把那漢子的穴道解開。那矮瘦子剛顫抖著叫聲:“令主……”

話音未落,四名大漢突然怒吼一聲,驀將懸空吊起的鐵絲一鬆。

那矮漢子的兩隻光腳,頓時觸上大紅的鐵板,但聞哧哧兩聲,青煙亂冒,焦臭難聞。

這種千古罕見的酷刑,縱是石人見也難忍受,慘號聲聲,令人魄悸神搖。

那人先還儘量收縮雙腳,可是,鐵絲愈降愈低,終於兩腿齊膝以下,全都接觸到那火紅的鐵板。

這下奇痛攻心,陡然間,人影一下蹦起八尺,哧地一聲,又整個落到鐵板上。

慘號聲中,但見青煙嫋嫋,焦臭之氣刺鼻欲嘔,那人在鐵板上一陣翻滾,轉眼四體收縮,變成一個人炭。

楚江天看得怵目驚心。

青衣蒙面人卻像坦然無事似的陰陰大笑:“高原矮叟,這滋味你也想嚐嚐麼?”

高原矮叟冷笑一聲,驀地將口一張,一口濃痰,直向青衣蒙面人射去。

這一下大出那青衣蒙面人意料之外,急切間沒有躲開,那口濃痰正中左眼。青衣蒙面人又氣又急,哇哇怪叫道:“好矮鬼,今天不叫你死去活來,難消我心頭之恨,行刑!”

四名大漢應聲出掌,就向高原矮叟抓去。

楚江天見狀,頓時驚得啊呀一聲。

這一聲立即引起了青衣蒙面人注意,只聽他斷喝一聲:“誰?”

先前那名蜘蛛使者慌忙應道:“枯竹教主之徒!”

蒙面人又是一聲冷笑:“枯竹教主之徒?怎會跑到此地來?帶上來我看看!”

楚江天知道危機迫在眉睫,可是他此時半點兒功力俱無,能有什麼辦法,眼看著先前那名蜘蛛使者將自己攔腰提起,飛快地跨進大廳。

青衣蒙面人向他略一注視,立即嘿嘿冷笑道:“你真是枯竹教主之徒麼?”

楚江天心下一寒,忙道:“正是!”

青衣蒙面人凝望良久,突然放聲狂笑道:“好一個刁頑的小狗,老夫面前也敢弄鬼,我今天看你究竟是誰?”

身形微欠,五指遙遙一抓,但聞唰地一聲,楚江天臉上那幅面具已被他凌虛摘下。

楚江天眼見真相已露,不禁心下大凜。

但廳內諸人看清楚江天面目之後,頓時也掀起一陣騷動,但聞一聲驚呼:“冷血人。”人影倏地一散,不約而同地紛紛後退。

楚江天挺立在燈火如畫的敞廳之中。

蜘蛛宮裡爪牙們驚惶倒退,一個個掌提真力蓄勢以待。

高原矮叟驚愕莫名,不禁脫口驚呼道:“楚少俠!你……你怎……”

楚江天見他滿面驚詫之色,恨不能劈斷他周身鎖鏈,怎奈此時自

己功力未復,穴道未解,不要說劈斷這些純鋼鎖鏈,就是想移動一步也極困難。

英雄末路,虎落平陽,他不禁百感交加慨然長嘆。

青衣蒙面人一聞這聲淒涼的嘆息,頓時神色一愕,遲疑半晌,終於冷笑一聲道:“楚江天,你功力真廢也好,假廢也好,本令主先與你硬拼三招再說!”

話聲中猛提真力,雙掌往前一推。

呼地一聲,疾勁狂流浪湧而來。

楚江天不要說還手,就想閃躲也不可能,只好雙目一閉,靜靜地端等死神降臨。

但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聞一聲震耳大喝,緊接著廳內燈火一暗,飄進一條巨大的身影!

楚江天尚未辨清是怎麼回事,身形已被那人抓起。

那人抓住他以後,驀地雙肩一沉,唰地一聲,如同怒箭脫弦般躥出廳外。

廳內眾賊,至此方才驚覺,只聽連聲怒喝:“老賊敢闖刑堂,還不快點兒留下人來!”

青衣蒙面人為首,十多條人影穿房而出隨後疾追。

可是這神秘的人物功力絕高,不但後出廳的青衣蒙面人等無法趕上,就是沿途設伏的明椿暗卡也覺攔阻有點兒措手不及。

奇怪的是此人全憑身法閃避,決不肯出手還攻,只覺他左閃右突,如同大象渡澗羚羊撲角,穿梭於那多高手截擊之下,竟然不著半點痕跡,轉眼之間來到一處斷崖之下。

這斷崖陡峭無比,夜色下不見頂端,可是那人雙臂一振,突如蝙蝠飛騰而上,驚險之處令人目駭神搖。

等到那人停下腳步,已至斷崖頂端,楚江天但見他大袖一拂,全身頓時一鬆,那被制穴道全解開。

他雖然功力未復,但腰幹一挺便也站穩了身形,及至用目向那人一掃,頓時神色一愕。

你道救他之人是誰?原來正是武林聖僧阿難尊者!只見他宣一聲佛號,沉聲說道:“時不我待,小施主趕快盤膝坐下,等老僧為你恢復功力!”

楚江天聞言一愕道:“你……是因為艾姑娘?”

阿難尊者嘆息一聲:“因果循環,冥冥中早有安排,艾姑娘能夠贏得老衲,全屬天意,老衲豈能逆天意?”

楚江天在遲疑之中,阿難尊者業已舉掌抓住了他的雙手,微微一壓.楚江天立即情不自禁地坐了下來。

遙運斷崖下燈火閃灼,人聲噪雜,楚江天乍覺一股熱流透體而人。頓時心下一凜,道:“此時身在龍潭虎穴之中,你怎妄用真力療法,我楚江天殘廢之人生死不惜,難道你也不想活了麼?”

阿難尊者不愧武林聖僧,雖然明知危機重重,但仍行所無事地笑道:“小施主快點兒按定心神,不要多言,這座斷崖高逾百丈,縱然蜘蛛宮主人親自尋來,恐怕也需一個更次,到那時我早已行功完畢!”

話聲中真力直透玄關,如同黃河之水源源而來。

孰料他真力剛剛透入楚江天玄關之中,突然耳邊傳來一聲冷笑道:“禿和尚,你想得太好了,太爺奉命把守此崖,怎能容你在此放肆,納命來吧!”

二人聞聲大震,不約而同向那出聲之處一瞟,只見個豆目鼠須之人,正由左側緩緩行來,月色下,雙目綠光閃閃,陰沉狠毒令人心悸。

這一分神,楚江天頓時熱血亂翻,眼冒金星。

阿難尊者雖然心驚,但卻能強捺心神,沉聲大喝道:“少俠當心!生死禍福前生註定,何必庸人自憂!”

這一聲斷喝如同警世驚鐘,楚江天頓時心胸泰然,猛吸一口真氣,把那翻騰的熱血壓了下去。

那豆目鼠須之人突然怪笑道:“禿驢說得一點兒不錯!哈哈,若不是前生註定,你們怎會跑到這斷魂崖上來送死,哼,看掌!”

腳步一晃,袖底翻出一股烈風,呼地襲了過來。

這人功力雖然不弱,但與阿難尊者相較,真有天地之差,可在這

緊要關頭,就無法還手,眼見罡風罩體。

“洞庭狐,你想活命就趕快給我退下!”

一縷尖風,應聲而至,那把豆目鼠須的洞庭狐逼退三步。

楚江天忙一瞟,頓時心頭又驚又喜。

原來他目光所及,看出來人正是那玩世不恭的醉鄉老頑童。

老頑童本與高原矮叟聯袂而來,自從高原矮叟失陷在蜘蛛宮之後,他就躲在這崖下準備待機而動,想不到沒有救出高原矮叟,卻遇上了這檔子事。

那洞庭狐被他一掌迫退,頓時又驚又怒道:“醉鬼,蜘蛛宮也是你撒野的地方麼?識相的快點兒讓開!”

醉鄉老頭嘻嘻一笑道:“老狐狸,你說什麼地方是我撒野的地方?”

洞庭狐又是一聲:“醉鬼,你不用裝瘋賣傻,蜘蛛官高手如雲,若等他們上來,你再想跑可就來不及了!”

老頑童緩上兩步,雙目半睜道:“那我就趁他們未上來之前,乾脆先宰了你吧!一個換一個,誰也不虧本,老狐狸來啊!”

掌一揚,連肩搭背抓了過去。

洞庭狐怒叱一聲:“老醉鬼,你以為我怕你麼?”

腳步一挫,向後飄出八尺。老頑童哈哈大笑:“不怕就來此比劃啊,你有本領宰了我,不更好嗎?哎,我醉鬼早就活夠啦,今天難得碰上你,你就發發善心成全我吧!”

他迷迷糊糊,顛三倒四,但手下可不含糊,話聲未落,已如風般攻出五招。

招招全用上八成真力,勁風嘶嘯,全向洞庭狐致命之處攻去。

洞庭狐眼見到手的一件大功,被他從中破壞掉,由不得怒發如雷地大吼一聲:“老醉鬼,既然如此,太爺就成全你了!”

身形一沉,狂攻七掌。

崖頂上激起猛烈罡風,沙石盤旋,兩人情不自禁各退三步。

洞庭狐心下一凜,老頑童也感到大驚,二人均覺對方勁力遠在自

己想象之外,誰也不再輕敵出招。

可是,洞庭狐眼見阿難尊者正在加緊行功,他知道只要這老和尚行功完畢,自己就將註定死路一條。

醉鄉老頑童心中更急,他更知道蜘蛛宮裡高手甚多,眼前這洞庭狐已難對付,萬一再有人上來那該如何是好?

二人均存再不能等待之心,是以微微一愣之後,立即二次出掌。

這一次與開始威勢完全不同,但聞轟轟隆隆震耳不絕,瞬息間連拼八掌。

阿難尊者與楚江天,果然俱是武林中一代人傑,定力之強,確已達泰山崩於前面色不變的火侯。

楚江天但覺一股熱流,透玄關,人紫府,直奔四肢百骸,散入渾身一百零八處穴道,立即氣機舒暢躍然欲動。

二人殫精行功,不覺斗轉星移銀星倒撲,突然一聲慘叫過處,洞庭狐已被醉鄉老頑童攔腰一掌,擊下了那百丈懸崖。

老頑童連退三步,勉強穩住搖搖晃晃的身形,這才用手一抹額上汗漬道:“吉人自有天相,看來……”

誰知他話聲未落,突然,耳畔傳來一聲陰惻惻冷笑:“看來怎樣?”

醉鄉老頑童聞聲一凜,猛抬頭,只見三名蒙面人,由崖下閃電般翻了上來,六道目光,如同冷電般凝視自己。

阿難尊者與楚江天,此時也看清了來者正是先前刑堂所見之人。

他們能這快到達崖頂,想必另有秘道可通。

夜風颯颯,寒星閃閃,醉鄉老頑童神色大震道:“你……你們三個是……”

為首那青衣蒙面人陰陰一笑道:“你醉鬼自命見聞廣博,難道連我弟兄的來路也猜不出麼?”

醉鄉老頭驀地心頭一動,不禁脫口驚呼道:“難道你們是三醜麼?”

他話聲出口,頓時後悔不迭。原來秦嶺楷杷峰下的人間三醜,乃是黑道中有數魔星,弟兄三人俱都醜怪無比,因此行道江湖向來不以

真正面目示人,俗語說人怕揭短樹怕剝皮,這人間三醜就是怕人說他醜,如有人無意中犯忌諱,則勢非立即與你拼命不可!

果然,老頑童話聲一落,人間三醜頓時怒吼如雷道:“醉鬼也敢譏笑於我,你是不想活了!”

三人六掌,漫空壓到。

老頑童一閃躲,兩掌力一頂與也那青衣蒙面人接觸之後,依然感到心頭一震,情不自禁退後一步。

就在他驚駭莫名之際,人間三醜中另外兩人,已經暴吼出掌,齊向阿難尊者與楚江天攻到。

老頑童橫身一攔。

誰知他腳步剛動,人間三醜為首那青衣蒙面人,兩掌已向他掃到,風聲呼呼,使得他非接不可。

圈臂提掌,陡然向外一推!

突然連聲慘叫,兩條黑影飄下了危崖。

醉鄉老頑童見狀心膽俱寒,渾身一顫,情不自禁急退三步。

誰知他雙目一掃,只見阿難尊者與楚江天,依然凝神端坐,另外兩個蒙面人卻已蹤跡不見,在他身前不遠處,站著個魁偉老人,對著他淡淡而笑道:“醉大俠,沒有傷著你吧?”

這魁偉老人不是別個,乃是那雄霸北國的韋震川,老頑童一時轉憂為喜,脫口大叫道:“韋大俠,你,你來得太巧了!”

話聲未落,突見人間三醜之首的青衣蒙面人返身欲走,頓時大叫道:“醜鬼,你還想跑麼?”

兩掌伸縮,硬劈五招。

青衣蒙面人回身力接,也在剎那之間還攻三招。

這一次雙方均用上了十二成真力,但聞轟隆震耳之中,老頑童與青衣蒙面人各退三步。

老頑童身形一沉,迅快地拿樁站穩。

可是,青衣蒙面人本已奔至崖邊,此時再退三步,頓時身形失空,厲號聲中,飄飄颼颼地墮了下去。

繁星搖落,曙光初透,韋震川向老頑童道:“醉大俠,此地護法之事交與老夫,你趕快到東南那座水牢之中,去救高原矮叟要緊!”

醉鄉老頑童心中早就焦急萬分,聞言笑應一聲,便即下崖而去。

這座危崖上來既不易,下去亦甚艱難,不過他心頭此時甚是平靜,知道危崖上有北霸在那裡護法,除去蜘蛛宮主人親自趕到外,絕無問題。

但照今夜情形推斷,則似乎蜘蛛宮主人根本就不在宮中一般!要不然怎會毫無半點消息呢!

誰知他凝目向四下一瞧,頓時心下一愣。

原來崖下人頭晃動,除去蜘蛛宮裡爪牙外,還有甚多武林人物,在這班武林人物之中,最刺目的就是居中九個人影。

你道這九人是誰?原來乃是拘魂寺初出禪關,中原九大門派的掌門人!

在這九大門派掌門人身前,並排站著九名年歲甚長的蜘蛛使者,居中一人,正是荊山百杖翁。

空氣莊嚴肅穆,大有風雨欲來之勢。

在這迫人難耐的緊張氣氛中,只見華山派掌門人一劍驚天厲飄萍連上數步,大聲說道:“貴宮主若再不肯出現,可就別怪我中原九大門派要無禮了!”

荊山百杖翁雙目連閃,嘿嘿詭笑道:“此時會期未至,敝主人很難親自接待,各位掌門人有事請對老朽言講也是一樣!”

厲飄萍聞言陡地雙目一瞪,沉聲怒笑道:“白鳳鳴親創蜘蛛宮不足二十年,居然敢這般目中無人,此次開幫大典之後,那不將眼空四海了麼?”

荊山百杖翁也是一聲冷笑:“各位掌門人遠來是客,蜘蛛宮自當盡地主之誼,不過厲掌門有事不仿明言,像這樣言語凌人,可別怪……”

厲飄萍陡然欺身而上,瞪目厲叱道:“你能怎樣?”

話聲未落,兜胸一拳擊了過去。

荊山百杖翁冷哼一聲,反掌往外一迎。

但聞轟隆一聲,荊山百杖翁被震得連退三步。

厲飄萍腳下一動,正準備二次出手……

武當清霞道長,慌忙飄身攔住道:“厲掌門且慢動手,待貧道先問問再說!”

荊山百杖翁被厲飄萍一拳,打得狂態斂去三分,聞言趁機說道:“道長請問吧,老朽只要知道,定必據實相告!”

清霞道長淡淡一笑道:“最近我中原九大門派代掌門人赴約之事,閣下聽到過麼?”

荊山百杖翁聞言一震,忙道:“在下微有耳聞,不知道長此時談它做甚?”

清霞道長面色一變,續道:“他們九人之中,除去青城一鳳因故未到,其餘八人俱都濺血荒山,這事你也聽人說過嗎?”

“不錯,在下聽說南王太子已得鬼谷遺書,功力深不可測,是以貴派代掌門……”

清霞道長微微搖頭道:“他們所學雖未得各派精髓,但卻非江北斗一人可以力敵!”

“道長之意是“……”

“另有幫兇!”

“何以見得?”

“他們身上傷勢,分明不是出自一人之手,這還不是明證麼?”

百杖翁渾身突然一震道:“道長可知幫兇是誰麼?”

清霞道長雙目神光亂射道:“只要找到江北斗,還怕不知幫兇是誰麼?”

百杖翁聞言連連奸笑道,:“既然如此,在下不敢耽誤道長時間,就請趕快去找江北斗吧!”

話音一落,身形往後一撤。

突然人群裡一聲斷喝:“站住!”

隨著這一聲斷喝,終南李二邁步而出,直向百杖翁逼了過去。

“掌門人還有什麼吩咐麼?”

李二先生性如烈火,聞言嘿嘿狂笑:“百杖老兒,你還要故弄玄虛麼?告訴你,我等未來之前,早已把事情打探得清清楚楚了!”

百杖翁強制按定心神,說道:“掌門人之言,請恕老朽不解,掌門人所指的是……”

李二雙目一瞪,喝道:“百杖老兒,江北斗藏在蜘蛛宮何處,你不照實說出,今天就休想活著離開!”

話音未落,右掌已向百杖翁肩上抓來。

百杖翁腳下一閃,李二陡然招式一變,快如疾風般橫裡抓到,詭異離奇,令人難測底裡,百杖翁一時閃躲不及,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就在這緊張關頭,突然,另一名蜘蛛使者遙空劈出兩掌,頓時罡風如嘯,向李二先生捲到。

百杖翁就勢退出三步,避過了李二先生驚險的一擊。

李二先生挫步避開來勢,用目光向此人仔細一掃,頓時揚聲冷笑道:“假如我李二老眼不花的話,閣下該是黑山幫查幫主吧?”

那出手之人,乃是個黑臉濃須的老者,只見他聞言之後,突然雙目一瞬,放聲狂笑道:“哈哈,想不到你李二先生居然還認識我查天林!”

李二先生一聽此人果是橫行東北的查天林,不由神情一震道:“查兄乃是一幫之主,怎會屈居蜘蛛宮主人之下?”

黑山幫主查天林又是一聲狂笑:“天下之大,幫派何止百數,其中不令欺世盜名之輩,姓查的向來未敢以此傲人!”

他話中帶刺,聽得中原九大門派的掌門人個個生氣,尤其是一劍驚天厲飄萍更是按捺不住,當下冷哼一聲,說道:“查天林,此地可不是你發威的地方,你要不說出江北斗的下落,哼,就別怪我手中三尺青鋒劍可認不得你!”

他話聲未畢,查天林業已揚聲大笑道:“厲飄萍,你有什麼證據,江北斗落在我蜘蛛宮裡?”

九大門派的掌門人聞言同時一怔,雖然他們確知江北斗躲在蜘

蛛宮,可是要他們拿出證據,那司真不是易事。

眾人一陣遲疑,查天林狂笑再起:“哈哈!想不到堂堂中原九大門派掌門人,居然全是血口噴人之輩,你們再不說出證據,可別怪蜘蛛宮要下逐客令了!”。

九大門派的掌門人面面相視,正在感到進退兩難之際,突然,人群中傳來一聲冷笑:“查天林,你要證據麼?老夫就是證據,江北斗不但落在蜘蛛宮,並且他已與白鳳鳴連成一氣!”

那人邊說邊由人群中擠了出來,場中的蜘蛛使者向他一看,頓時齊聲怒吼道:“枯竹老鬼,你想死麼?”

原來這說話之人,正是那被蜘蛛宮主人剛剛收買的枯竹老教主.蜘蛛宮已把他當作心腹,想不到他居然會心存叛意。

就在這喝叫之中,兩條人影業已閃電撲了過去。

這兩人一是荊山百杖翁,另一個則是紫面金鷹,但見掌影呼呼,又狠又辣,直奔枯竹老教主致命之處。

枯竹老教主正待舉掌拒敵,點蒼掌門人鐵鏈連環裴嘯風,與崑崙派掌門人顛倒乾坤馬天宏,俱已雙雙撲了過來。

但聞轟轟兩響,紫面金鷹連退三步,百杖翁更是滿口熱血狂噴。

清霞道長關注枯竹老教主,說道:“老教主,這話全是真的麼?,,

枯竹老教主剛待啟口,紫面金鷹不禁厲聲喝道:“枯竹老鬼,你不要忘了背上三支附骨釘,只有本宮主人親手可解!”

枯竹老教主哈哈一笑:“紫面金鷹,我寧願受附骨釘之痛,今天也非揭露你們的秘密不可!”

“老狗你敢?”

“哈哈,我有什麼不敢!是蜘蛛宮主人在赤峰之下,幫助江北斗除去中原八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

“這話當真?”

“半點無假!”

“蜘蛛宮為的什麼?”

“為的是江北斗手中鬼谷遺書!”

“枯竹老鬼,你這全是胡說!”

“胡說麼?哈哈,假如老朽猜測不錯的話,他二人恐怕正躲在一處隱秘的所在,苦研鬼谷遺書中的武功,準備明日……”

那一班蜘蛛使者,哪肯容他再說下去,怒吼連聲,又有兩人向他撲了過來。

九大門派的掌門人眼見此景,就知枯竹老教主之言不假,再一想到各代理掌門人死狀之慘,不由悲憤填膺。

曉霧迷漫中,但聞怒嘯穿雲,點蒼派掌門人鐵鏈連環裴嘯風,首先撲了過去,兩隻鐵鏈掄動,狂風疾卷,銳嘯不絕,直奔紫面金鷹兜頭碰下。

紫面金鷹見狀大凜,哪還敢力接,當下腳步一挫。

但剛剛避過左手的一隻鐵鏈,那右面的一隻已攔腰掃到,但聞一聲厲號過處,頓時血液四濺砸為兩斷。

裴嘯風如同瘋虎一般,其餘八大門派的掌門人誰又肯手下留情,但見人影搖晃,奇招迭出,在場的蜘蛛使者雖眾,卻也難擋九名絕頂高手的威勢,血肉橫飛,慘號不絕,轉眼死去二十餘人。

就在眾人勢如破竹之時,突然,場外傳來一聲怒喝:“誰敢在此撒野,住手!”

這一聲斷喝,隱含無上威力,在場之人,全都情不自禁地一怔,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此時紅日初升,瑞氣萬丈,但見光線一閃,場中電射星飛般落下個俊美少年。

這少年向四下一掃,然後轉向九大門派的掌門人寒聲喝道:“諸位膽敢出手傷人,想必不是無名之輩吧!”

清霞道長只覺這少年雙目煞氣重重,話聲冷傲迫人,頓時心下一怔,應聲答道:“貧道等原是中原九大門派的掌門,但不知少俠是誰?”

少年嘿嘿冷笑道:“原來是各位掌門人駕到,那真失敬了!”

九大門派的掌門人齊聲道:“哪裡,哪裡!”

少年又是一聲冷哼:“各位在蜘蛛宮大開殺戒,難道就不知殺人

償命的道理麼?”

清霞道長聞言頓時冷哼一聲:

“貧道等正是索命而來!”

少年揚眉冷笑道:“冤有頭,債有主,但不知各位找的是誰!”

崑崙派掌門人顛倒乾坤馬天宏,突然冷哼一聲:“老朽等找的就是江北斗那小賊,只要你蜘蛛宮獻出那小賊萬事皆休,不然……”

少年未等他把話說完,突然放聲狂笑。

笑聲如旱地雷鳴,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良久,良久,這才收笑說道:“有眼無珠的老賊,你道小爺是誰?”

九大門派的掌門人同時一怔道:“是誰?”

少年雙目一場,厲聲喝道:“小爺就是江北斗!”

九大門派的掌門人突然身形一震,不約而同地脫口驚呼道:“你?”

危崖之下,劍拔弩張,醉鄉老頑童把握這千載一時之機,在混亂中溜了出去。

就在他身形剛離現場,寂靜的空氣中爆發出一聲厲喝:“好一個毒辣的小狗,那你就償命來吧!”

一縷青芒,凌空疾轉,直向江北衝擊當胸刺下。

這猝然出招之人,乃是華山派掌門人一劍驚天厲飄萍,他心痛兄弟厲青萍之死,迫不及待地含怒出手。

可是,他招式雖然凌厲,怎奈江北斗此時已深得鬼谷遺書上的真傳,只見他雙眉一挑,嗤聲冷笑道:“小爺眼中根本就沒有你這號人物,你張狂什麼?”

劍臨胸前,驀的側身出掌,一揮一彈。

一劍驚天厲飄萍只覺勁風罩體,劍鋒陡地一沉一蕩,情不自禁閃開三步。

九大門派的掌門人,見狀全部勃然變色。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7-15 15:18:53


第二十七章 娥皇女英的故事  (精彩大結局)

江北斗傲然卓立,面向天下群豪放聲大笑道:“你這劍法也無甚獨到之處,依我看,趁早回山再練幾年,不然的話,令弟就是你的榜樣!”

厲飄萍聞言又氣又急,又驚又怒,大吼一聲。

正在他打算二次挺身而上之際,武當清霞道長業已越眾而出道:“厲掌門且慢動手!”

厲飄萍強忍怒火,江北斗傲然再起:“你不讓他動手,我看你也不見得多高明!”

清霞道長沉聲說道:“血恨如山,貧道縱然不算高明,可也不敢退縮!”

江北斗冷笑一聲:“既然如此,那就出手吧!”

“貧道遲早總要出手的,不過在動手之前,有一件事要請少俠明白相告!”

“什麼事!”

“那日赤峰之下相助少俠的究竟是誰?”

“是誰都一樣!”

“是不是蜘蛛宮主人!”

“哈哈,我江北斗已是蜘蛛幫的副幫主,是他是我還有什麼差別呢?老道,蜘蛛幫開幫之後,決不容江湖中其他幫派存在,難得九大門派的掌門人全都在此,小爺此時提前相告,爾等請速回山!”

“怎樣?”

“解散徒眾,歸順蜘蛛幫,否則,此時此地就是爾等葬身之處!”

青霞道長等壽眉亂抖,敞聲怒笑道:“少俠氣壯山河,令人景仰萬分!”

江北斗聞言面現得色,但清霞道長話聲至此,突然音調一變,嘿嘿冷笑道:“可是我中原九大門派一無所長,實在難附驥尾,看來今日非得葬身此處不可了!”

江北斗至此不覺大怒,驀地斷喝一聲:“那你就試試如何!”

話音剛落,立即欺身出掌!

突然,耳畔傳來一聲慘號,側目一瞟,只見荊山百杖翁被人凌空一掌劈退八步,滿口熱血狂噴頓時氣絕。也就在百杖翁身形翻出之際,危崖上狂風疾卷,落下一條巨大的人影。

這人身軀偉岸顧盼生威,凜凜然叫人不敢逼視,正是那紅塵四絕之一的北霸韋震川。

江北斗心頭一震,連忙收掌轉向北霸道:“韋大俠突然擊斃本宮使者,所為何故?”

韋震川冷冷一笑。站在他身旁的枯竹老教主,卻驀地身形一挺道:“若不是韋大俠及時出手,恐怕老朽早就死在他暗算之下了!”

江北斗一見枯竹老教主開口,頓時沉吟一聲:“可惡的老狗,你早該死了!”

呼地一掌,閃電般拍出。

掌勁風聲,威勢凌厲迫人,看得在場群雄全都心神大震。

枯竹老教主年老體弱,難以力敵,身形猛一撤。

誰知江北斗存心要他老命,一掌剛過,第二掌緊接著拍了過來,眼看枯竹老教主就要斷送在他掌下。

韋震川沉哼一聲,雙腿飛起,連環踢了過去。

北霸韋震川的登天腳武林獨步,但聞轟轟兩聲,江北斗連退兩步,可是韋震川雙肩一晃,竟也拿樁不穩猛地退後一步。

九大門派的掌門人,見狀全都大駭。

就在此時,場外突然傳來幾聲狂笑:“韋震川,想不到你竟與孩子

一般見識,來來來,咱倆較量較量!”

此人聲如洪鐘,但見人群往外一閃,當中現出一條走道,一條巨大的人影緩緩而來。

九大門派的掌門人,見狀同時眉頭一皺。

韋震川卻在一愕之間,突然放聲大笑道:“孫九五,想不到你會為白鳳鳴來賣命,也好,咱們今天就借蜘蛛幫開幫大典,決一個強弱勝負,生死存亡!”

南王孫九五來到當場,向江北斗低聲數語,這才呵呵大笑道:“韋震川,今天分一個強弱勝負倒可,至於生死存亡我看大可不必!”

北霸哈哈大笑道:“怎麼?你是害怕了麼?”

“笑話,紅塵四絕,並駕齊軀,我孫九五怕過誰來?”

“那你為什麼?”

他話聲未落,突聞一聲怒叱,中原九大門派掌門人一齊飛身而起,同向那悄然溜走的江北斗撲去。

終南李二搶在最先,只見他瞪目怒喝一聲:“姓江的,你想到哪兒去?”

江北斗身形半轉,冷冷答道:“小爺高興到哪兒去,就到哪去,你還管得著麼?”

邁開大步,直奔危崖。

李二雙掌一挫,猝然施出了終南絕藝七步追魂穿心剪,一陣刺耳厲號,排山倒海般壓了過去。

他功力之純,較之王五先生又高一籌,看得南王孫九五心頭一震。

可是,江北斗卻像根本沒有看見一般,身形電閃雲飄地微微一晃,已輕易地將來勢化去。

幾乎同時,右掌微揚,猝然向外一推。

這一推之力看來甚微,但李二競如遭錐擊一般,兩眼金星亂射,一口鮮血差點兒噴了出來。

九大門派的掌門人眼見此情,知憑九人功力,單打獨鬥,恐怕誰

也贏不了他,因此,大吼一聲,又有兩人同時撲了出去。

這兩人一是華山厲飄萍,一是點蒼裴嘯風。

劍鏈揮舞,同施殺著,恨不得一下把江北斗劈成萬段。

但江北斗還未來得及挺身接戰,南王孫九五已狂風般疾掠而至.只聽他大喝一聲:“鬥兒速去,此地由義父我來抵擋!”

鐵拳連揮,分向厲飄萍與裴嘯風攻到。

南王無影拳天下無雙,厲飄萍與裴嘯風雖然兵刃在手,但依然被逼得連退數步。

江北斗就趁兩人後退瞬間,驀地引吭長嘯,雙臂一震,上崖而去。

他身法極快,轉眼就是十多丈。

韋震川當然知道他此行目的,可是自己下崖之時,阿難尊者分明行功完畢,正在吩咐楚江天閉玄關,斷紫府,準備撤力抽身。

但怎到現在還不見半點人影呢?

他心中略一遲疑,便也感覺到非上崖去看看不可。

可是,南王孫九五怎能容他上去,就在他身形一動之際,早已哈哈大笑地迎了上來!

“韋震川,此時是我倆較量的最好時機,來吧!”

話聲中不待韋震川答言,便即揮拳搗了過來。

韋震川見狀雙目圓睜,叱道:“孫九五,要打就打,難道我還怕你麼?”

身形一停,左腳閃電般踢了過去。

一個是馳譽天下的無影拳,一個是揚名四海的登天腳,這一打來,果然是從所未見,但見拳動腳揚之際,俱都生死一發驚險萬狀。

就在這兩位武林絕頂高手全力相搏之際,中原九大門派的掌門人,也隨至江北斗之後,快如飛星電射攀崖而上。

五台枯竹頭陀,眼見江北斗身形快捷,頓時大喝一聲,彎腰抓起一塊青石,呼的一聲,直向江北斗背上擲去。

江北斗身腳危崖,左右俱無落腳之地,這情形真是生死一發,眼看他就要斷送在……

突然,他兩臂倒掄凌空墮落,直像是流星下瀉,瞬息數丈。

崖下那般蜘蛛使者,見狀全是一聲驚呼!

可是江北斗並非真正失手墮下,就在他身形下降三丈之際,驀地長嘯一聲,揮掌下出,一股銳風,直奔枯竹頭陀。

枯竹頭陀正慶得手之際,突覺罡風兜頭壓下,如同五獄崩潰銳不可擋,揮掌一接,頓時腳步一軟摔了下來。

但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少林掌門人了塵禪師剛好趕到,五指一探,猛地向上一託。

枯竹頭陀就借這一託之力,曲身倒躍而起,然後在一塊突出的巨石上穩住身形。

這一番驚險重重的搏鬥,只看得崖下與會的武林人物,一個個目瞪口呆,在勝負未分之前,誰也不能斷定結果如何。

不過經此一來,江北斗已如長天飛鴻再閃騰身而起。九大門派的掌門人,反被那些蜘蛛使者纏住一時無法脫身。

危崖亂石之間,但見人影亂動石塊如雨,展開了一場別開生面的大戰。

江北斗別有企圖,展開了由鬼谷遺書上參悟的所學,頭也不回地向上疾升。

卯末辰初,烈日高照。

江北斗升上崖頂之後,用目向四下一掃。

果然,在一礅巨石之前,坐著那阿難尊者與楚江天,二人四掌互握用功正勤,瞧那情形,似乎已人物我兩忘之境。

他遲疑半晌,突然冷哼一聲:“楚江天,你今日莫怪我心狠手辣,要不是為了你,我江北斗怎能落到這般家破人亡的下場!還有韋驪珠……”

他一提到韋驪珠,頓覺爐火中燒無法忍受,當下猛一上步,右掌閃電般拍了過去。

誰知他掌勢剛出,突然,耳畔傳來了連聲如雷佛號:“阿彌陀佛,得饒人處有饒人,小施主怎地這般心腸狠毒!”

頓時雙臂一酸,情不自禁地退後數步。眼看要到危崖邊緣,這才拿樁站穩,由不得心頭怦怦直跳。

他此時功力,已自負天下無敵,他猛一抬頭,只見身前一併排站著十名老僧。

這十名老僧,正是拘魂寺裡的十絕羅漢。

十絕羅漢功力如何恢復?為何突然在此出現呢?

原來阿難尊者耗費半生功力,把本身百年修為的真元,緩緩輸入楚江天的玄關紫府之中,直至天色微明,這才緩緩沉聲說道:“老衲這七成功力,足抵你在拘魂寺所失,你現在趕快緊閉百穴,老衲就要收手了!”

大功將成,韋震川原來就是此時離開的。

可是,楚江天卻沒想到他為自己恢復功力,竟用移花接木之法,頓時心頭一震。

就在此時,危崖下對面落下十條人影,阿難尊者用目一瞬,已認出來人正是自己的十大弟子,不過瞧他們身法,似乎穴道早解功力已復。

這位武林聖僧,忍不住萬分激動道:“如海!你們……”

他目中流露出一派驚喜疑訝之色,生恐所料成虛,是以話聲到此,倏地頓了下來。

十絕羅漢見狀,同時上前躬身道:“有勞師父掛念,弟子等穴道已解,功力早復了!”

“是誰解開你們的穴道?”

“啊!是……是劍聖的夫人一靈飛仙子!”

阿難尊者一震道:“劍聖夫人?難道她真會這般相信老衲,定會為她孩子恢復功力麼?”

如海和尚又是一躬道:“啟稟師父,劍聖夫人說拘魂寺之約,師父乃是一片濟世之心,楚少俠功力雖失,她並不怨恨你老人家,要弟子尋師父回寺,不必再為楚少俠恢復功力之事奔波了!”

楚江天卻像心有所觸一般,慨然道:“家母之言極是,當日之失確

因在下年輕氣盛所致,尊者以本身真元來恢復在下功力,楚江天萬不敢承受,請尊者拍開百穴,好讓我把大師奉贈的功力原璧歸還!”

話音一落,兩手緊抓阿難尊者的雙掌,硬把真力回渡了過去。

阿難尊者真力十去其七,哪裡還能抵擋得了,只覺楚江天手心兩股熱流,如潮水般渡了過來,頓時心下一急,急道:“如海,快替為師制住少俠關元、氣海兩穴!”

楚江天心頭一震,如海和尚已應聲出掌,雙指落處,楚江天頓時失去知覺。

如海不知師父用心何在,雖然一招得手,但卻愕然不知所措。

阿難尊者見狀,不禁淡淡一笑道:“有其母必有其子,像這等光明磊落之人百世難遇,若要造就武林一株奇葩,老衲還有何惜這殘存的三成功力?”

十絕羅漢閹言似已猜透了師父心意,不由同時一震道:“師父……’,

阿難尊者微微一笑道:“你們幾個為我護法,現在天色還早,我要在蜘蛛開幫大典之前,將平生修為點滴不剩地轉授於他!”

十絕羅漢心頭大顫,再次驚呼道:“師父……”

阿難尊者倏地雙目一亮,喝道:“孽障,你等既已身人空門,怎能這般六根不淨,七情難斷,為師不能趁此時造就於他,未來這一甲子內除魔衛道之責,你們誰能擔當?”

這幾句話義正嚴辭,聽得十絕羅漢心頭一涼,情不自禁地同聲應道:“弟子敬領師父教論!”

颯颯幾聲!立即展開僧裕,各按方位飄飄而去。

阿難尊者略一遲疑,便即凝神靜慮認真施為起來。

就在阿難尊者全力施為之際,江北斗適時趕到,他對鬼谷武學雖已十知八九,但較之艾靜婷姑娘終究還差一著,雖然內力上較為雄渾,但面對這出神入化的十絕羅漢,卻實難有必勝的把握。

崖頂上劍拔弩張,崖底下虎嘯龍騰,南王孫九五與北霸韋震川,此時已打到了生死存亡的階段。

孫九五面向東南,猛吸一口真氣,倏地右拳一晃,由左腕下方推了出去。

拳勢過處,划起一股刺耳怒嘯。

他別號無影拳,講究的是拳勢快捷,無影無聲,此時竟拳勁風生.可見其用力之沉,用心之狠,業已到達極點。

韋震川雙肩一沉,冷哼一聲,驀起兩臂一抖,雙腿快如閃電般連環踢了出去。

也就在這拳勢將接未接之際,又復肩頭一縮,右掌轟地一聲拍了過去。

他本以登天腳馳譽天下,此時腳掌起施,大出南王意料之外,急切問閃躲不及,頓時心下一狠,雙臂閃電般圈了回來。

這種兩敗俱傷的打法,在南王是出於萬不得已,北霸見狀,頓時心下一凜,猛提一口真氣,向後翻了過去。

北霸一退,南王也藉機往後一閃。

但聞轟轟兩聲。

這兩人不約而同地倒了下來。

原來這兩人雖然都避開了對方的招式,怎奈雙方功力太深,誰也沒能完全脫出對方的真力籠罩的範圍。

南王掙扎著站起身形,面露苦笑道:“韋震川,老夫這一拳怎樣?’,

北霸也搖搖晃晃地穩住腳步,強笑道:“孫九五,我這一腳的滋味也不比你差吧。”

話聲一落,兩人同時大笑道:“好說,好說,彼此,彼此!”

四掌一揚,又是一聲山搖地動般的巨震。

塵土飛揚中兩人再次倒了下去。

這一回,兩人一連掙扎了三次,才算勉強站了起來。

相互凝視半晌,突然四掌重新舉起。

眼看又是一招硬拼!

可是,兩人真力已盡,這一回誰也沒有把招式使展開,便即不約而同地放了下來。

這兩位絕代高手,的確已至精疲力盡之境,此時只有個絲毫不會武功之人,從他們背後輕輕一推,他們也會應聲倒下。

果然,人群中閃出一名蜘蛛使者,只見他右手一招,就向北霸背心上拍下去。

在場觀戰的武林人物,誰敢出手阻擋,眼看韋震川就要斷送在這無名小卒之手。

突然,枯竹老教主一掠而來,大喝一聲:“賊子無恥!”

單掌一立,猛向那偷襲的蜘蛛使者劈到。

那名蜘蛛使者怎會想到在同伴環伺之下,居然有人敢再多管閒事,一時不防,頓被劈中,慘號聲中,倒翻八步,滿口鮮血亂噴氣絕而亡。

枯竹老教主劈倒了這名蜘蛛使者,頓時惹來了滔天大禍,只聽連聲厲喝之中,十幾條人影一齊攻了上來。

這一下,不要說力盡神疲的北霸難保,就是他自己也將葬身魔窟!

就在這危急存亡的剎那之間,突聞一聲驚呼:“爸爸!”

兩條人影,急奔而來。

領先一名少女,正是韋驪珠,在她身後跟著個手提藥鋤的老人,乃是江湖神醫杏林醫師。

幾乎也就在這同時,東南方也奔來兩人,頭一個是玩世不恭的醉鄉老頑童,後一個乃是剛從水牢中出來的高原矮叟。

四人一到,場中立即改觀,那些聲勢洶洶的蜘蛛使者,一震之後,不約而同地後退數步。

韋驪珠與杏林醫師忙著看顧北霸的傷勢,老頑童橫身立掌蓄勢以待。

可是,那剛由水牢中脫困的高原矮叟,滿腔怒火,如何還能等待,只見他雙目一掃,立即向八步開外的黑衣幫幫主冷笑道:“閣下既已投效蜘蛛宮,就先代白鳳鳴老賊接我兩掌再說!”

身形一晃,狂攻五招。

查天林怒吼一聲,揮掌相迎。

這邊一動上手,醉鄉老頑童立即揮掌應和。尤其是韋驪珠,眼見老父奄奄一息,不覺既痛且怒,揮動一把切金斷玉的匕首,如同瘋了一般。

場中蜘蛛使者雖眾,但身手較高者均因攔截九大門派的掌門人,早已攀上危崖,一時難得下來,這些二三流貨色,不免有相形見絀之勢。

這時北霸經過了杏林醫師的一番救治,均已振身而起,但依然四肢疲軟無力參戰。耳聞連聲慘號,蜘蛛宮裡的使者,已有兩人斷送在韋驪珠那柄匕首下。

突然,場外傳來一聲震耳狂笑,笑聲一落,有人牛吼般喝道:“是哪裡來的女娃兒,敢在蜘蛛宮裡撒野,還不乖乖束手就縛麼?”

場中人,聞聲俱都情不自禁地停下手來,同時轉臉瞧去。

目光所及,只見十多丈外,站著個身形巨大的野人,面目獰厲,如同活虎一般,這時不知誰驚呼一聲:“百蠱天尊!”

那野人聞聲仰面大笑道:“中原道上,居然還有人認識老夫,女娃兒,你聽到沒有!”

韋驪珠驚魂乍定,見狀情不自禁連退數步,韋震川忙進兩步,說道:“天尊稱霸苗疆,怎會與蜘蛛宮……”

他話聲未落,百蠱天尊突然大喝一聲:“你是誰?”

“在下韋震川,江湖人稱北霸的就是!”

“北霸?哈,這名字倒聽說過,你也是蜘蛛宮主人請來對付冷血人的麼?”

“老朽不是!”

“不是!既然不是,就是冷血人一黨,你先接我兩掌再說!”

拳頭一晃,如同泰山壓頂般攻了過來。

若在平時,韋震川豈能懼他百蠱天尊,但此時功力未復,見狀頓時一震。

高原矮叟與醉鄉老頑童也有見於此,心下一急,不約而同地揮拳

擋了過來。

以二敵一,兩人依然未討到半點便宜,便聞一聲轟然大震。

老頑童連退數步!

高原矮叟噴出一口熱血!

百蠱天尊哈哈狂笑:“你!你們兩個矮鬼,再接一拳試試!”

話聲落落,又是呼地一聲擊了過來。

高原矮叟與老頑童心知不敵,見狀心頭大凜,眼看……

突然傳來一聲清叱:“蠢牛休要撒野,退下!”

一縷尖風,電射而來,百蠱天尊如中蛇蠍,狂吼一聲,緊抓左臂,向後連退八步。

場中微風颯颯,但見人影一閃,落下個蒙面少年。

百蠱天尊被來人隔空指風掃中,手臂上痛如刀割。可是,及至他看清來人是個毫不起眼的少年之後,頓時神色一變,厲聲狂笑道:“好一個不知厲害的小狗,竟敢趁機暗算老夫,通上名來受死吧!”

少年雙目閃動,沉聲冷笑道:“憑你這種蠢牛,哪配問我,快叫蜘蛛宮主人出來說話!”

百蠱天尊聞言狂吼一聲:“無知小狗,你敢輕視老夫,今天叫你知道厲害!”

摔手一掌就向蒙面少年抓去。

他此時含怒出招,威勢銳不可擋,但聞冷風嗖嗖,就連北霸韋震川也覺心驚,情不自禁地脫口呼道:“少俠當心了!”

就在眾人心中惶惶之際,那蒙面少年突然輕叱一聲:“蠻牛你真想死!”

腳步一挫,如同弱柳迎風,輕靈巧妙,神奇莫測,眾人但覺眼前一花,百蠱天尊招式已經走空。

那蒙面少年更不怠慢,就勢舒掌,嘶地一聲,指風再次掃向百蠱天尊的左臂。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百蠱天尊招式走空之時,立即發現眼前之人確有實學。先前那一招並非全靠偷襲,由不得心下一凜,閃電

般退了回來。

莫看這蒙面少年僅是毫不經意的一擊,但其奧妙處實在令人無法測度,就憑百蠱天尊的身手,依然未能全身而退,只見他腳步一穩,手臂上立即現出五道血跡。

雖然這是皮肉之傷,百蠱天尊也不禁冷汗淋淋,瞪目注視,出聲不得。

場中正邪各派人物,誰也不知道神秘的蒙面少年是誰?

少年在全場驚愕之中,向百蠱天尊嗤聲冷笑道:“蠻牛,你真還不叫蜘蛛老魔出來麼?”

話聲中向前緩進兩步,雙目寒光連閃。百蠱天尊由驚轉怒,那一股羞怒之火再也忍耐不下,頓時牙根一咬,嘿嘿怪笑道:“小狗,我要不叫你嚐遍百蠱噬心的味道,就枉叫百蠱天尊了!”

他話聲剛落,陡地猛吸一口真氣,雙掌再次提起後已變成了一片青紫,皮下蠕蠕而動,似有千百蛇蟲均欲破皮而出!

蒙面少年冷笑一聲:“你要想死的話就試試看!”

冷笑中也吸氣凝神,單掌緩緩提起。

他手掌小巧膚色細嫩,如同黃昏日落明月東昇,是那樣柔和優美,瞬息間提至胸前。

就在這大戰一觸即之際,場外傳來一聲爽朗大笑:“是哪位非見老夫不可,白鳳鳴因事來遲,尚乞海涵!”

那蒙面少年抬眼一看,只見場外來了一名老叟,青袍素履,神采飛揚,看似步履緩慢,但眨眼之間便已來到當場。在他身後跟著妖豔婦人,正是那放蕩成性的青樓教主。

蒙面少年一怔道:“你是白鳳鳴麼?可我找的是蜘蛛宮主人!”

白鳳鳴哈哈大笑道:“閣下有所不知,白鳳鳴就是蜘蛛宮主人,蜘蛛宮主人就是白鳳嗚!”

“哼,白鳳鳴,你隱姓埋名為的是什麼?”

“哈哈,閣下來此找我,難道就為的是這點小事麼?告訴你,多年前老夫巧獲一部蜘蛛經,於是乃建此蜘蛛宮,自號蜘蛛宮主人!

……啊!還沒有請教閣下大名!”

蒙面少年冷冷笑道:“在下楚江天!”

蜘蛛宮主人聞言陡地一怔,目注蒙面少年灼灼逼視,半晌之後,突然哈哈大笑道:“閣下說你是楚江天,請恕老朽不敢輕信!”

不要說蜘蛛宮人不信,北霸韋震川也暗暗生疑,這人衣著雖與楚江天相似,可是楚江天存身危崖之上,假如功力已復,就該沿崖而下,但此人分明由外而來,並且那手掌小巧!

對,這人決不是楚江天!

可是,他既非楚江天,又為何要假冒名來此闖虎穴呢?

就在他滿腹疑雲之際,崖頂上突然傳來連聲慘號,兩位蜘蛛使者的屍體,如同流星瀉地般墮了下來。

蜘蛛宮主人見狀神色一怔,立即厲聲喝道:“上面是誰?”

黑衣幫幫主查天林應聲答道:“啟稟幫主,上面是冷血人楚江天!”

蜘蛛官主人渾身一震,由不得連上兩步道:“他……他……”

“冷血人功力已廢,並且已被本幫擒獲!……”

“既然擒獲,怎還容他……?”

“只因刑堂令主不察,故在審問之時被一名老僧救走!”

“那麼怎不追趕!”

“刑堂令主弟兄追蹤不敵而亡,副幫主現已親自趕去,怎奈中原九大門派的掌門人從中阻攔!”

蜘蛛官主人聞言之下,頓時雙目圓睜仰面怪笑道:“這幾個老不死的東西,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哼哼!”

就在這一聲冷哼之中,驀地雙臂一抖,如同飛鳥般向崖上飄去。

蒙面少年本在全神靜聽,及見蜘蛛官主人飛身而起,也立即把雙肩一晃。

他正待跟蹤而去,青樓教主已如春風般飄了過來,只見她玉掌一揚,猛向蒙面少年肩上抓去。

蒙面少年上體半旋,反掌向外一拂。

一股凌厲掌風,剛好掃在青樓教主腰肋之間,只聽她尖叫一聲,倏地退後三步。

蒙面少年再次騰身,青樓教主見攔截不及,不禁脫口嬌呼道:“蠻牛,你現在還不出手還等什麼?”

這一聲大喝,立即驚醒了一旁靜看的百蠱天尊,只見他狂笑聲中,恍如暴風驟雨般連攻九掌。

兩個武林第一等魔頭,圍攻這名不見經傳的蒙面少年,居然佔不到半點兒便宜,眼看人影亂晃掌風如刀,端的是神奇奧妙驚險絕倫。

在場正邪各派群雄,一個個瞪目而視,在北霸南王功力未復之前,誰也無法插手。

崖下難解難爭,崖上奇變迭起。

十絕羅漢阻住了江北斗,阿難尊者加緊行功,中原九大門派的掌門人,經過一番苦鬥,終於逐退了纏擾不休的蜘蛛使者,先後翻上了懸崖絕頂。

鐵鏈連環裴嘯風越眾直前,振臂大叫道:“各位大師均請讓開,這幾個小賊由我九大門派來處置!”

話聲落處,兩把鐵鏈連翻揮動,划起奪人心魂的嗚嗚怪嘯,直向江北斗兜頭碰下。

十絕羅漢見狀同宣佛號:“阿彌陀佛,各位掌門人小心了!”

話聲中衣袂連飄,剎那間全都收掌退下,合十低首,將阿難尊者圍在當中。

江北斗被十絕羅漢所阻,用盡全力依然無法突圍,此時正在怒火如熾之際,見狀立即放聲狂笑道:“憑你這幾個老鬼也配麼?”

掌勢由袖底翻出,湧起一股勁風,呼地一聲,震開了當頭壓下的鐵鏈,威勢絲毫不減地壓了過來。

裴嘯風只覺胸前壓力萬鈞,由不得心頭一陣翻騰。

幸而在這危急關頭,武當清霞,少林了塵,以及顛倒乾坤馬天宏三人,己分別攻到。

江北斗迫不得已,只得猛撤真力,兩臂迴環倒打,與攻來的三人

硬接一招。一招過後,立即纏鬥不休。

十絕羅漢正在看得出神,卻不料有敵悄然飄來,只聞一聲震耳狂笑,猛回頭,只見一名青袍老叟,掌勢迅如閃電一般,直向如幻大師壓到。

這悄然來襲之人,正是那混世魔王白鳳鳴,他功力本就在十絕羅漢之上,如幻大師拒敵閃躲兩皆不成,眼看白風鳴掌勢落處!

突然,崖頂上爆出一聲吱吱怪叫,白鳳鳴只覺冷風罩體,強勁無比,心下一凜,猛地撤招轉身。·

你道這由背後攻來的是誰?原來竟一隻高逾三尺的金絲猿。白鳳鳴這一下差點兒氣死,大吼一聲猛上兩步。

白鳳鳴恨不能一掌把它劈為肉醬,誰知那隻金絲猿竟然靈慧異常,一見他轉過來,早已一蹦一跳跑出老遠。

紅日高照,山風怒卷。

楚江天臉色有如朝霞,阿難尊者卻已經油盡燈枯,只見他身形迎風搖晃,恰像是五更殘燭九秋蘆葦。

突然,阿難尊者大喝一聲:“阿彌陀佛,老衲此番心願已了,可以……,’

他話聲未落,十絕羅漢已看出師父情形有異,一時驚怔莫名,不禁失聲齊呼道:“師父……”

.就在十絕羅漢驚惶失神手足無措之際,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叱喝:“各位大師父,快點令師三陽大穴,快!”、

如海和尚聞聲一凜,當下也不問來人是誰,立即應聲出掌,快如閃電般點了阿難尊者的三陽要穴。

也就在他剛剛點完阿難尊者的穴道,掌勢尚未收回之際,耳畔又傳來一聲驚呼:“當心背後!”

十絕羅漢因為師父生死一發,正在傷痛失神之際,故而耳目靈效盡失,直至此人出聲告警,這才霍然驚醒……

可是等到八人看清來敵,回身出掌,白鳳鳴的雙掌業已印上如海如幻兩人背心,但聞一聲轟然巨震。

那出招偷襲的白鳳鳴,雖被十絕羅漢震退數步,可是,如海如幻兩人,卻已被白鳳嗚掌心一擊之勢,震得凌空飛起。

眼看兩人摔下危崖,就將屍骨無存。

只聽連聲大喝,另外兩名十絕羅漢業已凌空飛起,竟在千鈞一髮之際,硬把如海如幻抓了回來。

不過人雖抓了回來,但二人已滿口鮮血狂噴,顯得離死不遠。

白鳳鳴一招得手,不禁放聲狂笑道:“禿和尚,你們還不束手就縛麼?看掌!”

看字出口,雙掌業已攻到。

十絕羅漢中兩人重創,兩人在旁照料,其餘六人同時起身應敵,頓時打作一團。

眾人至此,才有工夫打量先前暗中出聲之人。

原來這人乃是中年美婦,不但容顏絕世,而且風致高雅,雖是一身粗布,卻透出滿身華貴之氣。

那六名在搏鬥中的十絕羅漢,見狀齊聲驚呼道:“靈飛仙子!”

那中年美婦果然就是劍聖夫人靈飛仙子,只見她點首微笑,款款而行,到達阿難尊者身前,身形微蹲道:“為了犬子,竟令尊者枉送百年修為,實叫老婦五內難安!”

阿難尊者緩緩睜開雙目,又驚又喜道:“老衲一念之差,險鑄無邊之錯,今日能贖罪園功,雖死何憾,更何……況……”

話音未落,突然噴出一口熱血。

靈飛仙子忙道:“吉人自有天相,大師一念仁心,冥冥中早有安排,且讓老婦先解犬子穴道,然後再為大師恢復功力吧!”

玉掌一晃,楚江天穴道應聲而解。他此時已得阿難尊者百年修為的真元,功力之深,較之拘魂寺約前猶勝一籌。

只見他振身而起,茫然四顧,猶如大夢初醒一般。

靈飛仙子在家破人亡之後,能得與愛子團圓,其內心之激動可以想見,但是她終於忍下了滿心激盪心情,沉聲喝道:“痴兒,尊者為你耗去畢生修為,還不跪下請罪麼?”

母子共性,楚江天雖自幼離開慈母懷抱,但一聞這幾句似怨似責之言,不禁覺身皆顫,當下雙目圓睜凝視著靈飛仙子,半晌之後,突然驚呼一聲:“媽!”

雙膝一軟,撲地跪了下去。

靈飛仙子兩行熱淚立即奪眶而出,但她終究不是平常之人,當下一抹淚眼展顏說道:“痴兒,痴兒,此時身在虎穴中豈是啼哭的時候?趕快將這枝千年石參獻給尊者!”

楚江天早就看到那隻金絲猿,此時再一聞“千年石參”幾字,早已心中瞭然,猛抬頭果見慈母手中託著一枝硃紅小參,連忙尊命接了過來,雙手獻與阿難尊者。

阿難尊者接過那枝石參,不禁仰面一嘆道:“老衲破戒動武,早該身入九重地獄,豈敢妄借靈藥之力冀圖恢復武功?既然佛祖慈悲,老衲得保殘軀夫復何求!”

說完張口咬下小小一段,然後將剩餘的石參遞還楚江天。楚江天再三相勸,阿難尊者再也不願食用。靈飛仙子無奈,只得將石參分為三截,一截交於阿難尊者,讓他救治兩名重傷的十絕羅漢,另兩截與愛子分別收起來以備急用。

這位巾幗女傑,不慌不忙地處置停當,這才對愛子沉聲說道:“痴兒,你此時知道殺父毀家之仇是誰了麼?”

楚江天一掃場中與六名十絕羅漢狠斗的白鳳鳴,頓時怒聲說道:“媽,就是這個老賊!”

靈飛仙子滿面飛霜,沉聲說道:“不錯,今日為娘要看你手刃此賊為父報仇!”

楚江天沉應一聲:“是,孩兒今日不殺此賊,就自刎在你老人家面前!”

話音一落,直向場中行去。

靈飛仙子關切萬分地說道:“這老賊已得部分鬼谷遺書中的武學,你要當心!”

楚江天恭聲應過,然後雙臂一抖飄落當場,高呼一聲:“各位大師

父且請一旁休息,這老賊交與在下吧!”

那六名十絕羅漢力鬥白鳳嗚,正覺萬分吃力之際,聞言同時將雙掌一收,飛快地退了回來。

白鳳鳴環視左右,見江北斗被九大門派的掌門人圍住,雖有七名蜘蛛使者相助,依然難以擺脫,眼前阿難尊者與兩位重創的弟子雖然無力應戰,但其餘八人若與楚江天聯手齊上的話……

他一念及此,頓時狡計滋生,目注楚江天大笑道:“姓楚的,你這點兒能耐就想找老夫算帳了麼?”

楚江天沉哼一聲:“白鳳鳴,此時殺你,小爺已經覺得太遲了!”

自風嗚陰陰一笑道:“若不仗人多勢眾,你楚江天今生休想殺我!”

這老賊奸狡異常,他一方面藉故拖延,企圖等候青樓教主與百蠱天尊,一方面打算用言語套住楚江天,與他單打獨鬥,憑自己由江北斗交換的半部鬼谷遺書,定可力斃強仇。

楚江天看破他的心情,可是自己為父報仇豈能假手他人?當下劍眉雙揚沉聲冷笑道:“白鳳鳴,小爺今天若不能親手殺你,就不生離此崖!”

話音未落,唰地一聲,抽出那枝般若鳳笛,倏的一招“百鳥朝鳳”,徑向白鳳鳴兜頭罩下。

這一招般若鳳笛上的絕技,使來非常老到,看得阿難師徒暗暗讚歎。

可是,白鳳鳴曠世魔功,哪會如此不堪一擊,只見他怒喝聲中上步亮掌,猛向攻擊而來的鳳笛碰去。

一聲轟隆巨響,楚江天竟被他震退三步。阿難尊者與靈飛仙子,見狀全都一愕,他們真不相信楚江天獲得百年修為的真元之後,竟還不是自鳳鳴之敵。

就在他們驚愕中,白鳳嗚狂笑聲裡奇招迭出,左手用的是蜘蛛經上的絕學,右手用的是鬼谷真傳,神奇奧妙直指胸腹。

楚江天推臂出掌,橫笛疾挑。

靈飛仙子見狀一凜,不覺驚得出聲。

果然這一招拼下來,楚江天又落敗,左臂上被白鳳鳴指風掃中,頓時鮮血涔涔順指而下。

靈飛仙子又痛又急,但她為了愛子今後在武林中的聲譽,可不敢輕率出手。

白鳳鳴眼見此景身形再起,跨步欺身,竟在剎那間攻出五招絕學。

楚江天揮掌亮笛,勉強接下四招,及至對方第五招攻來,突感掌影如山壓力萬鈞,自己招式已經全被封死。

阿難尊者見狀大急,不禁脫口驚呼道:“夫人,你……”

他話音未落,突聞一聲高亢入雲的長嘯,但見人影一花,白鳳鳴如同驚虹倒射猛退八步,目中滿是驚愕之色道:“楚江天!你……這招可是鬼谷遺書中的武學?”

原來楚江天被情勢所逼,竟在驚險一發之際,按照艾靜婷所傳招式猝然還攻兩掌。

白鳳鳴雖因幫助江北斗殘殺中原九門派的代掌門人,得睹半部鬼谷遺書,但這兩招絕藝他卻未看到,這還是楚江天初次施展,難以發揮其中奧妙,要不然,白鳳鳴早就屍橫當場了!

白鳳鳴話聲剛落,楚江天嘿嘿冷笑道:“你以為鬼谷遺書上的武學,天下只有你會麼?你再看這一招!”

掌勢笛影,倏忽數變,陣陣輕風,齊向白鳳鳴襲來。

白鳳嗚心下大凜,知道鬼谷遺書上的武學沒有對方精奧,便立即改變主意,大喝一聲,雙掌陡然拍了出去。

他如此做法旨在用自己深厚的功力,逼使對方硬拼。

果然,在這緊要關頭,楚江天想變招已感不及,當下雙臂一沉,陡地壓了上去。

但聞一聲驚天巨震。

楚江天連退五步。

可是,白風鳴卻倒翻七尺,將口一張,噴出了一股血箭。

他不知楚江天經過這一陣打鬥,已把阿難尊者的真元全部吸收,是以雖被震得五臟翻騰,尚還茫然不解。

楚江天雙目噴火,緩緩進迫。

白鳳鳴自知不敵,雙目四顧。

誰知道雙目所及,不禁大失所望,原來自己與楚江天一招硬接之際,被自己倚為左右手的江北斗,已與九大門派掌門人兩敗俱傷。

九大門派掌門人一個個端坐在地,面色慘白,似乎負傷極重!可是,江北斗與那名蜘蛛使者,卻更滿口噴血倒地不起。

阿難尊者與靈飛仙子匆匆數語之後,率領著十大弟子,正向那邊緩步而去。

青樓教主呢?百蠱天尊呢?他們若能及時趕來仍可全力一拼。

可是,在一陣嘈雜的人聲中,他的希望幻影被打破了!

危崖邊翻上一群武林人物,他們是鋼腸俠士慕容烈、北霸韋震川父女、杏林醫師與枯竹老教主、青城一鳳與苓苓以及那冒稱楚江天的蒙面少年……

此時這蒙面少年已顯露了本來面目,她不是別人,正是那神秘莫測的艾靜婷姑娘!

白鳳鳴知道一切完了,青樓教主、百蠱天尊,他們定已斷送在這群人中,自己一手經營的蜘蛛宮,自己一統天下武林的美夢,還有自己的生命……

失望,悲憤,匯成一股怒火。

他突然狂笑一聲,道:“楚江天,老夫與你拼了!”

牙根猛咬,雙掌倏揚,一蓬血雨漫空飛來。

崖頂上驚叫倏起:“蜘蛛血掌,快退!”

就在眾人驚聲未絕之際,楚江天驀然長嘯一聲,雙掌一擺,掀起一片砭砭烈火。

白鳳鳴以全身真力打出的蜘蛛血掌,本想與崖頂上眾人同歸於盡,想不到碰上了太陽神功,但見烈火過處,轉眼化作一片腥風。

這為禍武林的惡魔,緩緩地倒了下來,他死了!

楚江天仰天長嘯,陡然上步亮掌。

靈飛仙子見狀輕喝一聲:“痴兒住手!”

“媽!你?”

靈飛仙子微微嘆息一聲:“人死了,一切仇怨也都消了,你就放過他吧!”

楚江天正在遲疑,突聞耳畔傳來一陣怒笑:“想不到老婦一步來遲,你已經魂歸地府,你縱死了,我也不能饒你!”

話聲一落,但聞咚咚幾聲,狂風怒卷,竟把白風鳴的屍身,吹落千丈斷崖之下,塵沙息處,隱見一名披髮老婦,身背鐵琵琶踉蹌而去。

武林中稍有名望之人,俱知她正是白鳳嗚的棄婦,看她那形狀,似乎是千年積怨一筆勾銷,真不知是悲是喜是怨是愁。

濃雲低壓,腥風勁吹。

阿難尊者托起了重傷垂危的江北斗,在十大弟子護衛下緩緩西去。

楚江天遙望背影感慨萬分,二叔松花釣叟的影子突上心頭。他情不自禁地轉過臉來,向慈母乞求地輕喚一聲。

靈飛仙子見狀一嘆道:“他能有此歸宿已不錯了,只怕九大門派的掌門人還未必肯放過他呢!”

阿難尊者愈去愈遠,在雲天相接處緩緩下崖而去,隱約中楚江天聽到一陣悽呼:“大和尚,求求你,他不能出家啊!你將他交給我吧!”

楚江天分辨得出,這是峨嵋派方綠霞姑娘,他心中暗暗嘆息道:“唉!她也太可憐了!”,

他陷入一片沉思之中,在他沉思之中,九大門派掌門人紛紛告別走了,最後走的是青城掌門人歸元道姑,她臉上露出一派慈祥的笑容,望著靈飛仙子與青城一風道:“你們姐妹情深,就一同住在海天山莊吧,不過我希望你們的事不要在孩子身上重演,蛾皇女英自古有之,只要他們真誠相愛就好了!”

楚江天當然明白這位師祖姑的意思,不禁偷眼向韋、祁二女一掃。

二女雙頰羞紅,嬌呼一聲,同向艾姑娘身後躲去。

靈飛仙子見狀愁憂全消,不禁展顏笑道:“師叔說得極是,此番迴轉海天山莊,不僅是蛾皇女英,假如韋大俠不介意的話,我還打算三女同歸呢!”

韋震川哈哈大笑道:“她們形同姐妹,夫人做主好了!”

莫看艾姑娘平日冷若冰霜,但一聞此言也不由紅透雙頰,嚶嚀一聲,撲到靈飛仙子懷裡。

那隻金絲猿見狀吱吱怪笑,雙掌掩面,作出一付羞不可抑之態。

艾姑娘只氣得嬌叱一聲,揮掌就向它抓去。

那隻金絲猿又是一聲怪笑,如同流星瀉地一般徑向懸崖下翻去。

一陣歡樂的笑聲中,從愁雲慘霧的蜘蛛宮傳來,而後逐漸行遠,終於不可聞。

蜘蛛宮裡,只留下悵惘失神的南王孫九五,他仰望雲天不知所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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