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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蜜見 -【霸主的葬心情人(擄情勒愛之三)】《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13 00:00:11     標題: 蜜見 -【霸主的葬心情人(擄情勒愛之三)】《全文完》

蜜見 - 霸主的葬心情人(擄情勒愛之三)

喔喔喔,活春宮在眼前上演,不看白不看!
不過………要是男主角是自己從小愛戀的人
那還真是「監介」呀!
明明他喜歡的是她,為何和別的女人「愛愛」?
嗯,一定是因為「門不當戶不對」這個爛理由!
既然他不敢「出手」,那她就主動獻身吧!
只是沒想到,「生米煮成熟飯」這招一點都不管用
接下來也沒有發展到成親這個步驟
反而是兩個人「躺在床上」的事實掀起了家庭革命!
為了保全心上人的生命,她只好偽裝成無情的女人
可是,把他逼得死心離去之後
從此,她的心也跟著死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13 00:00:33

霸主的葬心情人 1
少女的心
不識愁滋味
一心只是戀你愛你……

第一章

  「宛兒……宛兒?」

  寂靜的夜裡,殷家莊獨生閨女居住的惜情居傳來微弱的呼喚聲。

  十五歲的殷情怯懦地瞄著陰暗的寢房,從小怕黑的她突然從惡夢中驚醒,睜開眼卻沒瞧見一向睡在旁邊臥榻的貼身丫鬟楊宛兒。

  「宛兒,你在哪兒?」呼喚聲微微哽咽。

  月光透過窗紙撤落房內,搖曳的樹影投射地面,像是張牙舞爪的惡魔,隨時會將她吞噬。

  喚了丫鬟數十聲不見回應,殷情噙著淚水,鼓起最大的勇氣下床,沿著牆邊快速奔出寢房。

  外室也沒有楊宛兒的身影,這麼晚了,宛兒不睡覺去哪兒?

  偌大的惜情居夜裡只有殷情和楊宛兒兩人,膽小的殷情根本不敢獨自待在屋裡。被人捧在手心的大小姐連燈籠都沒自個兒提過,更別說知道放在哪個櫃子裡,但與其待在黑漆漆的房裡,她寧可摸黑下樓尋找楊宛兒。

  還好今晚月光澄淨,殷情藉著光線慢慢步下繡樓,一邊輕喊丫鬟的名字。

  「宛兒……宛兒……」她不敢喚太大聲,在靜夜裡聲音飄忽得令她更加害怕。

  待走近角落的水榭,呼喚聲音剛停止,就聽到水榭裡頭傳來微弱的吟聲。似是貓叫聲,卻又不太像……

  殷情更加害怕,本想掉頭離去,但仔細一聽,越覺這聲音好像出宛兒口中。宛兒該不會出事了吧?

  微細低吟的聲調聽來刻意壓抑,其中夾雜激烈的喘息聲,還有其他聽不出的聲響,像是痛苦的呻吟。

  如果有人欺負宛兒,更不能丟下她——殷情如此認為。

  她心跳得更快,分不清是恐懼或其他原因,鼓起勇氣往水榭移去,如貓般輕緩。

  悄悄靠向小水榭,女子的吟哦越來越清晰。

  「嗯啊……嗯啊……好舒服……」

  殷情肯定這是宛兒的聲音,只是平日說話輕輕柔柔的宛兒,怎會哭喊得這麼激狂?

  這聲音讓殷情臉頰莫名地發燙,本想轉身離去,但宛兒口中呼喊的名字卻讓她心頭一震。

  「啊……契哥……宛兒……愛你……啊……」

  契哥?

  她所喊的是不是契哥哥?

  好奇戰勝恐懼,殷情躲在窗台之後悄悄探出頭,水榭內的景象讓一雙美目瞪得更大,烏黑的眼珠幾乎掉出眼眶——

  楊宛兒正趴在另一端窗台邊,奶娘的兒子、也是殷情的護衛熊契,有如交媾的動物俯在她背上,兩人都一絲不掛。

  高壯的熊契正以窄臀不斷擊向楊宛兒的臀部,肌肉拍擊出淫靡的聲響,一雙大掌則捧著晃動不已的雙乳粗暴地搓揉著。

  殷情差點呼喊出聲,還好及時摀住嘴。

  剛及笄的她不懂男女之間的事,一時被兩人之間赤裸的情慾嚇到,木頭般僵在那兒。

  這等親密的交合應是夫妻間的閨房秘事,沒料到卻如此驚心動魄,彷彿一場妖魔的儀式或祭典,詭譎得令人膽顫,卻又不由自主地期待著什麼。

  此時,熊契自楊宛兒體內抽身,碩大的堅挺隨著身體晃動,讓殷情倒抽一口氣。

  那是……什麼?好嚇人……

  她的身體一陣輕顫,私密處本能緊縮。

  熊契將楊宛兒轉了身,一把抱起她坐在窗台上,展露狂野的佞笑。「要我舔你嗎?將你這兒舔得酥麻……」他的雙手握住飽滿腫脹的雙乳,手指往乳尖一擰。

  「嗯……好麻……」楊宛兒檀口微張,半瞇的雙眼瞅著撫弄她的男人,眼裡儘是媚色。

  一向沉默寡言、戒慎拘謹的熊契居然舉止邪肆,更沒想到從他口中竟會說出這般淫穢羞人的字眼,加上侵略性十足的雄壯身軀……無一不令殷情感到陌生又害怕,卻喚起內心深處某種沉睡的感官,勾起奇妙快感……

  她感覺自己胸乳也起了騷動,彷彿熊契的手指正在裡頭搔弄著。

  「舒服嗎?」熊契手指擰得越加激狂,接著伸出舌頭開始舔舐另一邊的紅嫩,弄得滋滋作響。

  「嗯啊……好……舒服……」楊宛兒挺起胸口,雙手緊攀住窗沿穩住身子。

  接著她張開雙腿,臀部不斷前後搖擺。「嗯……這兒也要舒服……契哥……」

  「你這小浪貨……」熊契沒有停止嘴邊的挑逗,大掌毫無阻凝地撫上蜜液泛流的私處,順著滑液開始玩弄腫脹嫣紅的花蕊,「宛兒,你這兒好濕……好浪……」

  「嗯啊……契哥……人家……不來了……」楊宛兒酡紅著臉,嬌臀卻配合熊契的手指節奏律動。

  殷情撫著胸口,感覺下身傳來一陣濕意,她不懂那是什麼。

  此時,楊宛兒抬頭發現了躲在一旁偷窺的殷情,但她非但沒有流露羞傀或驚訝的表情,反而將熊契抱得更緊,朝著殷情一笑。

  她披散著頭髮,在月光照耀下,雪白成熟的胴體對男人散發不可抗拒的誘惑,紅艷雙唇所開展的淫媚笑容,妖嬈得有如傳說中專門吸人精血的鬼魅。

  殷情捂著嘴,淚水從瞪大的眼眶裡溢出。

  楊宛兒的反應遠比放浪行徑更令她震撼,示威意味十足的態勢明白宣告這個男人屬於她。

  殷情的喉頭像被掐住一般,只能急促無聲地喘息。

  「啊……契哥……給我……」楊宛兒再瞄向殷情,故意做給她看似的,一手緊抓著熊契債張的肌肉,另一隻手卻握住胯下彈跳不已的硬挺開始套弄著。

  「忍不住了嗎?」熊契粗魯地拉開楊宛兒的雙腿,扶著堅挺直接撐開私處的小穴,然後整根沒入濕漉漉的窄穴中。

  殷情再也無法承受,像只受驚的小兔子轉身逃離現場。

  「啊……契哥……」楊宛兒嘴角揚起勝利的弧度,雙腿用力夾住男人的健臀,「快點,用力一點,我要……」

  *** ****** ***

  殷情捂著嘴拔腿狂奔回到繡樓,彷彿後頭群魔妖魅正追趕著。直到坐倒在床,才敢輕泣出聲。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

  楊宛兒明知她有多麼喜愛契哥哥,卻暗地裡搶走他!

  長殷情三歲的楊宛兒和熊契同年,三年前被賣進殷家莊,被派到殷情身邊伺候。沒有姊姊的殷情一下子就和她熟稔,經常私下訴說情竇初開的心事,楊宛兒總笑她只是誤將兄妹情誼當作男女之情,並勸她兩人之間的身份懸殊,不可能有結果。

  原來楊宛兒想獨佔契哥哥,才故意這麼說!

  殷情咬著唇,心中漲滿的妒意讓她痛苦難耐。從小要什麼有什麼的她第一次嘗到嫉妒的滋味,一向快樂的心情蒙上陰霾。

  一定是宛兒勾引契哥哥!契哥哥喜歡的人明明是她!

  從小她就吵著要當契哥哥的新娘子,契哥哥也答應了,兩人還勾手指約定……雖然長大後的契哥哥變得沉默難懂,兩人不像小時候那麼親密,但他絕對不會忘了約定,一定是宛兒故意從中破壞!

  殷情緊扭著被褥,稚氣的臉龐堆滿了怨慰之色。

  此時,樓梯傳來輕緩的腳步聲,殷情惡狠狠地看著剛進門的楊宛兒,卻對上滿面春風的笑容。

  「咦,小姐,怎麼還不睡?」楊宛兒若無其事地脫下外襖,故意讓殷情瞧見她頸上滿佈的吻痕,讓殷情更加氣憤難耐。「屋子裡頭真熱呀!」

  「為什麼?為什麼要勾引契哥哥,你明知道……」殷情很想衝上前撕去那張虛偽的笑容,但畢竟還是個孩子,尚不知如何面對這種爭風吃醋的狀況。

  「哎呀,小姐還小,尚不懂男女之事……」楊宛兒掩嘴一笑,看著殷情的目光有著些許挑釁,「況且……小姐怎知契哥喜歡的人是你不是我?」

  既然被殷情知道她和熊契之間的親密事兒,楊宛兒乾脆將話挑明。

  三年前剛到殷情身邊伺候,她便對熊契一見傾心。細心的她發現他的目光始終追隨小姐的身影,於是主動找他聊小姐的生活點滴,雖然他只是靜靜聽著,兩人卻開始有了交集。

  知道他夜裡總是坐在水榭抬頭凝望繡樓,某個夜晚,她主動攬住他的身,讓他要了她。

  在性事上他總是要得激狂,似乎傾注心魂佔有她,逗得她欲仙欲死,但她卻永遠觸及不到他的心。唯有使出渾身解數在床上取悅他,膩在他懷中,她才感覺這個男人屬於自己。

  雖然知道熊契心中只有小姐,但她決定全力爭取自己的幸福。雖然尚抓不住熊契的心,但她有辦法讓他對殷情死心,讓小姐知難而退。

  「契哥哥喜歡的人明明是我!」殷情不服氣地反駁,卻只能像孩子般緊握拳頭憤恨不平。

  「呵呵,那只是小姐一廂情願,小女孩天真的夢幻……」楊宛兒上前打量殷情,故意挺起胸膛,「像契哥這樣精力旺盛的男人,不會喜歡發育尚未成熟的小女孩,小姐還是死心吧!」

  殷情是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且還稚嫩,從不必為想得到的東西費心,論城府、比心機,怎鬥得過從小為生活汲汲營營的楊宛兒?

  殷情望著自己的單薄纖弱,再看看楊宛兒凹凸有致的豐腴身材,還有那對兜衣差點掩不住的飽滿胸乳……她的信心微微受到打擊。

  她仍抓著小時候的承諾不放,氣勢卻弱了許多。「契哥哥喜歡的是我……」

  「那就要小姐親自問他囉!」楊宛兒逕自走回臥榻躺了下來,「睡吧,呆坐一整晚也不會有男人找上你……」

  楊宛兒背對殷情,不再理會她。

  「你……」殷情不相信這種話會從楊宛兒口中說出,氣得說不出話。

  發現心上人和別的女人燕好,比起看清楊宛兒的真面目,殷情真不知道哪件打擊傷害她比較重。

  *** *********

  隔日,楊宛兒如常幫殷情梳發,自若的神態仿若昨晚不曾發生任何事。

  「小姐,要奴婢幫你梳怎樣的髻?」

  殷情此刻只覺楊宛兒臉上的和善溫柔像張虛偽的面具,對她也不假辭色。「隨便!」

  楊宛兒根本不理會殷情的怒氣,流利地梳起髮髻。「唉,我說小姐,你何苦跟奴婢嘔氣呢?這樣是無法讓契哥愛上你的呀……」她的語調溫柔卻帶刺,刻意激起殷情的怒意。

  「你!」殷情被她的嘲諷氣得轉過頭去,正巧楊宛兒為她插上髮釵,尖端輕劃過頭皮,「哎呀,好疼!」

  殷情反射性地拍掉楊宛兒的手,髮釵掉落之際劃傷了她。

  「小姐,如果你不滿意這個髻,奴婢幫你重梳就是……」楊宛兒眼角瞥到有人進門,隨即抓著手,低聲下氣向殷情陪不是。

  進門的是殷情的奶娘貞娘,亦是熊契的寡母。一見楊宛兒委屈的模樣,連忙抓起她的手關心地問著:「宛兒,你受傷了?」

  楊宛兒的手背上劃出一道血痕,正沁出幾顆小血珠。

  「沒事,大娘,都怪宛兒粗手粗腳,惹小姐生氣……」楊宛兒急忙縮回手,一副小媳婦的委屈模樣。

  「你是故意的!」殷情摸著頭指控著,「奶娘別聽她的,明明是她先扎到我……」

  殷情只能用怒氣來澄清委屈,卻讓貞娘認為她在要小姐脾氣。

  「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小心?去!去!這裡有我就行了……」貞娘示意楊宛兒離開,楊宛兒則回以感激的眼神。「那奴婢去幫小姐端來早膳。」

  殷情氣呼呼地嘟著嘴,開始數落楊宛兒的不是。

  貞娘只覺奇怪,這孩子一向和楊宛兒談得來,兩人像姊妹般親密得很,今兒個怎麼使起性子來了?

  貞娘一邊幫殷情重梳髮髻,一邊慈愛地回應她的叨絮。「宛兒這丫頭有時就是粗手粗腳,小姐也知道,但這孩子就是沒啥心眼……」

  楊宛兒表現在外總是一副溫柔婉約、細膩貼心的模樣,所以在奴僕之間人緣極好,貞娘和她一起伺候殷情,也覺她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孩。

  貞娘最後一句話引來殷情的怒氣。「哼,她心眼才多吶……奶娘,你都不知道……」

  娘親早逝,殷情早將養大她的奶娘視為親娘,況且她又是心上人的母親,關係自然更加親密,她本想將昨晚的事全盤托出,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奶娘不知小姐和宛兒為何吵架,但宛兒對小姐照顧得盡心盡力,夜晚還陪著你,真是難得的好女孩,我們這些下人都看在眼底吶……」

  「她表面上陪我,暗地裡卻……」想到昨晚的情景,殷情第一次感覺有口難言,「哎呀,算了……奶娘,契哥哥現在哪兒?」

  若非親眼所見,奶娘不會相信楊宛兒的真面目;如同她至今還不太相信楊宛兒心機如此深沉,人前人後兩種樣兒。

  殷情心知光是靠嘴巴說不過楊宛兒,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將熊契的心拉回來。或許可以趁今日出遊對他表白,熊契自會記起小時候的承諾。

  「方纔在下頭的穿廊瞧見他,說要候在那兒等小姐……你們今兒個要去哪兒?」

  「契哥哥要陪我去擎光寺上香。」想到熊契,昨晚他那野獸般的言行躍上腦海,殷情不由自主羞紅了臉。

  「小姐,你怎麼啦,臉這麼紅?」

  「沒啥,我瞧瞧契哥哥還在不在……」殷情轉移話題,飛奔到窗邊往樓下一瞧,臉色頓時一沉。

  熊契果然在迴廊邊,不過並非一人——楊宛兒正靠向他懷中,將手伸至他面前,一臉無辜。

  殷情咬著唇,幾乎咬出血絲。

  「怎麼?契兒不在嗎?」見小姐默不吭聲直往樓下瞧,正在鋪床的貞娘覺得奇怪。

  「沒事。」殷情踱著腳離開窗邊,重重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瑩亮的美目閃耀著護意。

  不能繼續讓楊宛兒待在身邊,不能讓她有機會勾引契哥哥!

  「宛兒這丫頭端早膳端了老半天還不來,奶娘去瞧瞧,」貞娘一走到外廳,楊宛兒正進門。

  「小姐,早膳來了……」貞娘往寢房裡頭呼喚。

  殷情步入外廳,敵意地瞪向楊宛兒。「那麼慢,想餓死我呀!」她坐下,才端起飯碗又重重放下,拉長臉怒斥著:「這飯菜都涼了,教我怎麼入口?」

  「哦……奴婢方才有些事耽擱了……」楊宛兒笑臉以對,不將殷情的怒氣當一回事。

  「哼,什麼重要的事?」忙著纏住契哥哥,將早膳擱在一旁,還敢說是「重要的事」?

  「要不奶娘去煮些肉粥為小姐驅寒?」貞娘好意幫楊宛兒解圍,殷情卻不領情。

  「算了,不吃了!我找契哥哥帶我上外頭吃去!」殷情起身便朝樓下奔去,根本不想再瞧楊宛兒那張虛假的臉。

  楊宛兒在後頭追趕,「小姐,等等宛兒……」

  殷情回頭一瞪,冷冷說道:「你不必跟來!」

  楊宛兒愣在原處,貞娘則覺得奇怪。「小姐今兒個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楊宛兒一臉委屈,無奈地看著貞娘。她轉頭望著殷情熱切地勾著熊契的手雙雙離去,濃烈的妒意浮上秀氣臉龐。

  *** ****** ***

  「契哥哥,你覺得我……今兒個怎樣?」

  大街上,殷情勾著熊契的手臂,眼睛望著兩旁的攤子不經意問著,臉上的紅暈從方才見到他至今都未消退。

  熊契低下頭望著殷情,露出淡淡笑意。「很美。」

  殷情嬌小的身子雖被大氅包覆住,仍掩不住玲瓏有致的曲線;精緻的臉蛋兒從鑲著淡紫色毛邊的覆帽中露出,那雙慧黠晶黑的雙眸、不點而朱的小巧櫻唇更顯楚楚動人,少女的純真氣息猶如雪地裡的粉櫻兀自綻放。

  事實上,熊契一見殷情面如桃李的嬌俏模樣,不難產生悸動。他硬生生壓抑浮躁的心緒,很快撇開不該有的遐想。

  「真的嗎?」聽他難得的讚美,殷情猛然抬頭望著熊契,雀躍之情溢於言表。

  不過她又很快轉過頭,生怕一對上那雙炯然的眼眸,就憶起黑夜裡那充滿掠奪的目光;還有厚實飽滿的唇,它們飢渴的模樣和現在的溫柔簡直天壤之別。

  「真的。」熊契回答得簡短卻認真。

  他無法不去注視那張愛戀十幾年,深深刻劃心中的容顏。他很慶幸今日楊宛兒沒跟來,否則一定會看穿他藏了好久的心事。

  只有娘看出他的癡戀,也苦口婆心勸他別忘了自己的身份。想到這點,熊契無奈地直視前方。

  殷情卻以為他只是敷衍,鼓起腮幫子問出最在意的事。「那……我比較漂亮……還是宛兒?」

  「宛兒跟小姐不能比。」熊契毫不思索地回答,卻不知殷情為何這麼問。

  十歲以後,他一直謹守主僕之間的分際稱殷情為「小姐」,儘管殷情親密的態度未曾稍減,總喜歡勾著他的手,但熊契只是僵直手臂,從未碰觸她。

  撇開不該有的情感,他衷心認為殷情的美舉世無雙,楊宛兒和她根本無法比擬。

  「那……你是說我比較漂亮囉?」殷情望著他,眼底盈滿興奮,笑得好純真。

  「嗯。」熊契微笑地點頭,克制不去輕撫那張惹人愛憐的臉龐。他趕緊收回笑容,轉頭直視前方。

  或許他該如娘所言離開殷家莊,才有可能絕了不該有的癡戀。

  對於熊契突然的沉默,殷情覺得有些掃興,只能默默挽著他的手,假裝兩人是對戀人。

  ****** ******

  西郊的擎光寺是殷情最愛來的地方,尤其後山那塊寬廣的草坡。

  小時候她總是藉著上香之由和熊契跑來這兒,兩人從草坡上方翻滾而下,像個野丫頭玩瘋了。反正爹親忙著打理商號,奶娘也由著他們。

  上完香,殷情硬拉著熊契來到後山,此時天空正飄下今年第一場雪。

  「哇,下雪了……」殷情最愛看雪。她興奮地望向天空,開展雙手迎接紛飛的雪花,孩子似地不斷轉圖圈,任由雪花飄落髮梢,忍不住讚歎著:「好美呵!」

  熊契望著她孩子氣的行徑,忍不住微笑。

  小情兒還是沒變,像小時候一般純真可愛……如今他只能在心底呼喚這個幼時的暱稱。

  轉了太多圈圈,殷情腳步突然一個踉蹌,熊契很快回神接住她傾倒的身子,她猶如一隻小白鴿飛入他懷裡,雙雙坐倒在童年最愛嬉戲的草坡上。

  「呵呵,我就知道契哥哥會接住我……」殷情倒在壯碩的懷抱中不住地喘息,迸出銀鈴般的笑聲。

  她嬌俏的摸樣讓熊契看呆了,他凝望的神情則令殷情止住笑容,亦深情回望他。「契哥哥……」

  從他身上傳來的熱氣、呼出的白霧,濃烈的男性氣息令殷情忍不住渾身發燙,嫣紅的嬌唇如雪中紼櫻輕顫。

  「小情兒……」撇開身份,忘了禮教,眼前被豢養在華麗牢籠中的金絲雀,如今毫無防備地依偎在他懷中,如此真實……熊契像是被懾了魂,忍不住低頭輕啄那微微顫抖的紅唇。

  冰冷的唇兩相碰觸,殷情閉上雙眼,身子因美夢成真微微顫抖,更激起熊契的憐惜之情。

  將纖弱嬌小的身軀抱得更緊,熊契含住顫抖不已的櫻唇,極盡溫柔地舔弄著,生怕碰壞了懷中易碎的珍寶。

  光是這般碰觸,他的胯下已經起了騷動,身體因慾望衝擊竟忍不住輕顫,讓他好想得到更多……

  舌頭輕易啟開毫無防備的唇,貪婪地汲取她口中甜美的津液,越來越把持不住進犯的力道。

  「嗯……嗯……」殷情幾乎忘了呼吸,胸口猛烈地起伏,只能無助地承受他捲起的狂風驟雨。

  感覺殷情快要喘不過氣,熊契這才回過神鬆開她的唇舌,將臉貼近她發燙的臉頰,兩人的心跳狂猛地呼應對方。

  紛飛的細雪已為草坡披上淡淡白衣,靜謐的白色世界只有兩人相依相偎。

  待呼吸漸緩,殷情將臉埋進愛人的頸窩,感覺幸福已然降臨。

  如她所想,契哥哥還是愛她的。他之所以做出那樣的事,都是因為楊宛兒的勾引!

  「契哥哥……我愛你……」囈語般的輕喃脫口而出,是她不變的真情。

  以為會得到同樣深情的回應,熊契卻如雷擊般一把推開她。「該死!」

  他乍然起身,猛搔著頭髮逼自己回歸現實。

  他真是鬼迷心竅,居然光天化日之下輕薄小姐!

  「契哥哥,怎麼啦?」殷情不知熊契的反應為何如此,連忙跟著起身拉住他的手臂,「你不也愛著我?」

  熊契對上那雙急切純真的眸子,自覺羞愧萬分。

  如娘所言,小姐從小親近的男人只有他,自然會對他較為依賴,將兄妹之情誤以為男女之愛,他絕不能誤導她。

  「屬下該死,不該輕薄小姐!」為掩飾方纔的錯誤,熊契單膝跪地表示謝罪。

  殷情也跟著跪下,握著熊契的手臂緊張地問著:「契哥哥,你胡說些什麼?方才……我們不是兩情相悅嗎?你才會抱我……吃我的嘴呀!」

  她不懂契哥哥為何又變得疏離,彷彿剛剛的甜蜜只是一場錯誤。「我愛你,才會讓你這樣對我……你不也是愛我的嗎?」

  是,我是愛你,從小至今從未改變!

  但這句話,熊契只能在心裡吶喊。「屬下不是小姐該愛的人……」他的語調慎重而冷淡,卻不敢直視殷情。

  「什麼該不該愛?你知道我從小就愛著你,從現在到以後都不會改變……你不也這樣?記得嗎?小時候你答應過,長大要我當你的新娘,我們還勾勾手指約定的呀!」

  殷情好慌張,口中呼出的白霧和她的心一般急切。

  「小姐只是將屬下當成大哥,誤認為愛……」熊契當然記得,他的心意何曾改變?「老爺會幫小姐選擇一位家世足以匹配的良婿,各方面條件都勝過屬下千百倍。」

  「我不要嫁給別人!我這輩子只愛契哥哥,我只當契哥哥的新娘子!」殷情像個孩子哭喊出聲,淚水如雨直下。

  熊契強掩心中的不捨,逼自己說出足以令她死心的謊話。「你還小,不知什麼叫愛,況且……我也快要成親了。」

  殷情抹去淚水,驚慌地抓住他的衣襟問道:「成親?你要和誰成親?」

  熊契想了一下,才說出一個名字:「宛兒。」其實他從未想過要娶楊宛兒,只是她的條件和他門當戶對……

  兩人同是奴僕,他自幼失怙,宛兒亦是無父無母的孤女。雖說對她無愛,但畢竟兩人已有肌膚之親,即使自己並非她第一個男人。若真要娶妻斷了殷情的迷戀,他第一個想到的人選是她。

  「我不要!」殷情拚命搖頭,淚花四處飛散,「是宛兒勾引你對不對?她明知道我喜歡你,還故意勾引你,看我回去怎麼撕下她那張虛偽的臉皮!」

  雖然明知答案為何,但從他口中證實,殷情依然心痛得難以承受。嫉妒和憤怒奪去她的教養理智,也激起陌生的恨意。

  「這事和宛兒無關……」熊契只以為殷情在鬧孩子脾氣,更希望她不要遷怒別人,「她沒有勾引我,我們是兩情相悅……」

  見殷情的反應如此激烈,他開始後悔將楊宛兒扯進來。

  「我不相信!」殷情根本不願相信,否則熊契不會親吻她!方纔的親密她感受到濃烈的愛意,她相信熊契是愛她的,只是礙於身份才不敢承認。

  「那麼,你愛宛兒嗎?」

  熊契沉默了一陣,才緩緩說出:「宛兒和我在各方面都很匹配……」

  「看著我!」殷情繼續追問,「你愛宛兒嗎?」

  熊契望著殷情朦朧的淚眼,握緊拳頭,逼自己說出善意的謊言。「愛。」

  殷情緊閉雙眼,承受這個如刀似劍的字眼直刺心臟,感覺全身血液像被抽乾,無力跌坐雪地上。

  「小姐!」熊契撐住她的身子,她蒼白如雪的臉色令他驚慌不已。

  殷情沒有回答,任由淚水道出絕望。

  熊契一把抱起她,匆匆往山下奔去。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13 00:00:50

第二章

  「小姐,怎麼又開窗了,小心著涼。」

  貞娘一進房便見到殷情失神地望著窗外,任由紛飛的細雪飄進房裏。

  「別關!」

  貞娘想要關上窗,卻瞧見殷情臉上兩行清淚,心疼地為她拭去淚水。

  望著心愛男人的親娘,殷情只覺委屈。「奶娘,為何契哥哥不愛我?」

  貞娘既心疼又為難。那天到底發生什麼事,讓這兩個孩子都失了心魂?問兒子他只是沈默,還說想離開殷家莊到外頭闖闖。

  以往她一直勸熊契到外頭見見世面,相信以他的能力應該能闖出一番作為,但他屢次推託。貞娘知道兒子舍不下的除了自己,更想守護一個人……

  「唉!是契兒配不上小姐。」

  「這只是藉口!」殷情覺得好煩,為何大家都這麼說?愛就愛了,有何配不上的問題?「等爹爹回莊,他一定會答應我嫁給契哥哥……」

  殷情相信以爹親對她的疼愛,必然會答應她嫁給契哥哥,將來由他接管殷家莊的一切。

  「但問題是……契哥哥根本不愛我……」最讓她心痛的是熊契親口承認愛著楊宛兒。

  貞娘不知熊契對小姐說了什麼,但唯一知道的是,老爺根本不可能答應這樁親事。事實上,老爺似乎有意和京城的商號結為親家,這次上京一方面也是為了小姐的婚事。

  「老爺會替小姐尋覓一個愛你、疼你的佳婿……」雖然她將小姐視如己出,但萬萬不敢妄想這千金之軀能當她的媳婦兒。

  「我不要嫁給其他人!我只要嫁給契哥哥,但他就要成親了……」殷情無助地哭喊著,根本聽不進任何話。

  「成親?」貞娘感到訝異,她從未聽兒子說要和誰成親。

  此時楊宛兒正端著湯藥進門,「小姐,喝藥了……」

  殷情立即衝上前將她手上的湯碗撥掉,恨恨地斥喝著:「不用你來假惺惺!這下你贏了,高興了吧?」

  楊宛兒不發一語地回瞪著她。

  「小姐,別這樣……」見這兩人箭拔弩張的模樣,貞娘雖感不解,卻連忙將殷情拉往外廳,「宛兒,還不趕快收拾!」

  楊宛兒憤恨地撫著被湯藥濺到的手背,那兒已出現一片紅痕,不過傷痕的疼尚不及心底的絕望。

  她根本輸得徹底!

  昨晚熊契對她提及想離開殷家莊到外頭闖蕩,要她別等他。她苦苦哀求,希望兩人能先成親,她會以妻子的身分等他,熊契卻明白地告訴她不可能,因為他心裏有別的女人,不可能娶她。

  她當然知道那個女人是誰。

  本以為自動獻身給他,兩人在一起久了,熊契最終會娶她,結果都是她一廂情願……眼看幸福從手中溜走,她感到扼腕不己。

  之前搭上前一任主子,原以為能掙個小妾的名分,誰知他因為懼怕夫人的兇悍,竟連夜將她轉賣;熊契雖身為奴僕,但瞧他那相貌氣勢,將來絕非池中之物,所以她才會想盡辦法攀上他。

  最後,她什麼都沒得到,卻白白得罪了小姐,不知妒恨會讓小姐怎麼處置自己……

  不成,她必須挽回頹勢,放手一搏!

  拾起湯碗碎片起身,楊宛兒從開敞的窗戶往下望,瞧見熊契站在池畔的柳樹後頭,正朝著某個方向看得癡迷。

  楊宛兒順著視線望去,恰巧見到水榭裏的殷情和貞娘。

  她握緊拳頭,任由瓷碗碎片掐入掌心而毫不自覺。

  *****

  「契哥,這是我為你縫的鞋,試試看合不合腳。」

  隔天,楊宛兒乘機將熊契約到後院偏僻之處,將親手縫的男鞋交給他,也讓他清楚瞧見手上的傷痕。

  「這是怎麼回事?」熊契抓著楊宛兒的手,手背早已紅腫一片,還起了水泡。他接著攤開她的手心,上頭有一道深深割痕。

  楊宛兒伸回自己的手藏在身後,欲言又止。「小姐她……不是故意的……」

  「這……是小姐弄的?」熊契難以置信。他不相信從小一起長大的殷情會故意傷害他人。

  算准他不會相信,楊宛兒淚水應時滑落。「小姐不知怎麼搞的,最近事事衝著我來……昨日我端湯藥給她,一接過去便往我潑灑,還好我閃得快,只燙到手背……」
  
  楊宛兒說得萬分委屈,「不過我相信她不是故意的,應是最近有事惱怒了她,才會將氣出在我身上……」最後她急著為殷情辯眸,委曲求全的模樣讓熊契有了幾分信服。

  他當然知道殷情的怒氣所為何來。

  「那……手心的傷呢?」熊契輕撫著己結痂的血痕,對楊宛兒感到十分過意不去。

  楊宛兒輕呼一聲,「好痛……」

  熊契皺眉,「敷藥了沒?」

  她點點頭,又流下幾滴眼淚。「當我蹲下去撿拾碎片時,小姐竟然……」望著熊契,楊宛兒顯得有所顧忌。

  「說下去。」

  「她的腳用力踩住我的手,當時我手裏正握著一大塊碎片……」楊宛兒衝入熊契的懷中,用力搖頭,「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小姐要這麼懲罰我……她還說……等老爺回來要將我賣到花樓……」

  熊契一聽,接著楊宛兒的手臂微微加重力道。

  雖然相信殷情這麼說只是氣話,但她不該將怒氣發在無辜的楊宛兒身上。他瞭解殷情的脾性有時雖然衝動蠻橫,但她向來純真善良,該是嫉妒讓她失控。

  「小姐只是說說氣話,不會真的這麼做。」熊契拍拍楊宛兒的手背安撫著,她的身子卻顫抖得更厲害。

  「契哥,我好怕……如果你走了之後,小姐真的將我賣到妓院該怎麼辦?」她像抓緊浮木般攀住熊契,苦苦哀求,「帶我走好不好?求你,這兒我真的待不下去……」

  楊宛兒梨花帶淚的模樣,勾起熊契的愧疚感。

  將她扯進來本來是想讓殷情死心,卻為她惹來麻煩。兩人的關係一開始便建立在性愛之上,但見她受牽累,亦非他所願。

  「別擔心,這事兒我會解決……」

  「契哥……」得到了他的保證,楊宛兒再度投入熊契懷中,並抬起頭吻上他的唇,身子貼著他上下磨階。

  「嗯……契哥……人家想要……」

  不料熊契卻輕輕推開她,「別這樣,現在是大白天。」

  楊宛兒再度緊貼住他,纖手更大膽撫向他的胯下,「沒關係,這兒沒人……」

  「宛兒!」熊契不耐煩地推開她,「我還有事要忙,你趕快回惜情居吧!」

  熊契說完便轉身離去,留下一臉錯愕的楊宛兒。

  最近熊契不再碰她,方才對她的挑逗也無動於哀,是不是對她的身體失去興趣?

  唯今之計只有繼續裝可憐,讓熊契相信殷情容不下自己,才有可能帶她離開……

  楊宛兒撫著手上的傷疤,為自導自演的苦肉計深感得意。

  *******

  這天下午,殷情獨坐水榭望著紛飛的細雪發愣。

  忽然感覺身後有人,一回頭,熊契已將一條淡紫色披肩披在她肩上。「天冷,娘要我拿這來。」他只是淡淡說著,便後退一步保持距離。

  殷情輕撫著柔軟的毛皮,這是她最愛的一條披肩,不只喜愛它的顏色,更因為這是及等時熊契送她的禮物。

  一想到他另有所愛,殷情賭氣地拉下披肩丟在椅上。「既然不愛我,為何還管我死活?將這條披肩拿回去送給宛兒算了!」

  「送出的禮物沒有收回的道理。」

  熊契當然知道現在的殷情有多麼氣憤,但總會過去的。再過一兩年,她會發現自己愛上的不過是童年編織的夢幻。

  「那我付出的愛呢?你又不想要……」一見到他,多日來的委屈讓殷情忍不住掉下淚來。

  方才還以為他是來哄她,懇求原諒,誰知他依舊是這副淡漠態度,惹得她更加傷心。

  熊契沈默一會兒,才回答得莫可奈何,「等你長大了,就會知道那不是愛。」

  殷情無奈地搖頭,含淚望著他。「那你就懂得愛嗎?你懂我的心嗎?」

  「我……沒有這個福分,能得到小姐的愛……」熊契的心如她的表情一般苦澀,「屬下配不上小姐。」

  又是這套說詞!難道他以為這個理由最不傷她嗎?

  「看來是我沒這福分讓你愛上我……」殷情拭去淚水,卻抹不掉臉上的哀愁,「宛兒比我幸運多了……」

  「這不關宛兒的事,請小姐別為難她。」

  他的意有所指,讓殷情的悲傷瞬間化為怒氣。「你倒說說看我如何『為難』她?」

  「屬下看到宛兒手上的燙傷,還有她手心的割痕……」熊契只是約略帶過,「如果小姐想打我、罵我,屬下絲毫沒有怨言,只希望你別遷怒宛兒。」

  他不希望因為自己,讓殷情變得是非不分。

  「遷怒她?她告訴你手上的傷是我弄的?」莫名的誣賴讓殷情氣炸了,顧不得教養地咒駡起楊宛兒,「她憑什麼這樣指控我?你去找她來,我倒要看這賤丫頭怎麼說?」

  「宛兒不可能自己割傷手,你知道那傷口有多深嗎?」熊契只覺殷情惱羞成怒,所以口出惡言。

  「連你也被她的外表騙了!還是你被她灌了什麼迷湯,她說什麼你都信?」殷情毫不掩飾對楊宛兒的恨意,卻讓熊契更相信楊宛兒所言。「小姐何必如此?是熊契對不起你……」

  「你信她不信我?」婆娑淚眼瞪著熊契,等待他的回答。

  熊契沈默不語,殷情頹然坐倒凳上,心寒到極點。「你不信我……」

  此時,一直躲在外頭偷聽的揚宛兒衝進水榭,直挺挺跪在殷情跟前,淚水順勢滑落。「小姐求您別為難契哥,這一切都是奴婢的錯……」

  知道是楊宛兒故意誣衊她,殷情氣紅了眼,衝上前便賞她一個巴掌,拳頭毫不客氣朝她身上伺候。「你竟敢睜著眼睛說瞎話,說我弄傷你,乾脆如你所願,今天就活活打死你……」

  殷情已經忍無可忍,急欲拆穿楊宛兒的頁面目,卻正巧落入她的陷阱。

  熊契連忙拉起楊宛兒護在懷中,「小姐,別這樣……」

  「契哥,救我……」楊宛兒緊縮在熊契懷裏顫抖,像只飽受驚嚇的小兔子,看得殷情更加怒火中燒,衝上前便抓住她的頭髮,「你今天把話說清楚,我是怎麼弄傷你的?你這臭丫頭……」

  「夠了!」殷情撒潑的模樣果真惹火了熊契,他使出強勁力道推開殷情,讓她後退了好幾步,最後跌坐在地。看著從未對她發過脾氣的熊契,殷情一臉錯愕。

  這一推讓她清醒,夢卻碎了。

  瞧他拚命護著楊宛兒,她再怎麼做都無法介入兩人之間,打從那晚在此發現兩人的事,她就該死心了……

  殷情臉上的絕望讓熊契揪心不已,他推開懷中的楊宛兒,緩緩走向殷情想拉起她,卻被一手揮開。

  吃力地撐起身子,殷情絕然地看著他。「你會後悔這麼對我。」

  既然他對自己毫無情意可言,以後她不會再死纏著他,最好叫爹爹將他調到邊關,讓他悶死在那兒算了……

  殷情憤恨地抹去淚水轉身離去,不想再見到傷她至深的男人。

  熊契很想叫住她,楊宛兒卻適時投入他懷中,「契哥,怎麼辦才好?」她口中發出顫抖音調,嘴角卻悄悄揚起得意的笑容。

  熊契身不由己地望著心愛女人帶著恨意離去,知道他已經深深傷害了她。

  *****

  是夜就寢前,殷情坐在妝台望著銅鏡發呆。她像是一夕之間長大,眉宇之間抹上了愁緒。

  忽然間,她想到一件重要的事,起身便往外廳走去,迎面而來卻是楊宛兒一臉的愧疚。

  「你來幹啥?這裏不用你伺候了!」殷情充滿敵意地瞪著她。

  經過這一連串的事,她無法忍受見到這張虛偽的臉。現下她房裏只有奶娘暫時陪著,晚上也只能勞煩老人家陪她睡,於是奶娘先回房收拾東西。

  「請小姐成全。」楊宛兒逕自在殷情面前跪下,悲切的模樣仿佛受盡委屈。

  「要我成全什麼?你不是已經如願了?」殷情只覺她故意前來示威。

  「奴婢自知對不起小姐,但是奴婢和契哥是真心相愛的……」

  「這不用你提醒,我已經看得很清楚。」

  見殷情佯裝堅強,楊宛兒暗自竊喜,接著開始低泣,「契哥不久就要離開這兒,非要奴婢跟他走,但是……」

  熊契雖是府裏的護衛,但他和貞娘一樣都是自由之身;楊宛兒則是賣身進府。必須取回賣身契方可自由離開,否則連婚配都得由主人做主。

  其實熊契根本未答應帶楊宛兒走,她卻趁此機會想取回賣身契,一方面也炫耀她的勝利。

  殷情雙腿一軟,趕緊扶著桌子坐下。

  契哥哥要走了?和宛兒兩人就要雙宿雙飛……她怎麼都沒聽奶娘提過?這代表她可能永遠無法再見到他……

  儘管心痛得成了碎片,她還是撐著不讓崩解。

  「所以,你來找我要回賣身契?」

  楊宛兒開始向楊宛兒磕頭。「求小姐成全……畢竟宛兒伺候小姐多年,契哥亦是您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求小姐成全我們。」

  相伴多年的好姊妹背地裏勾搭自己的心上人,一起長大的熊契也不願相信她……她還想挽留什麼?

  罷了,既然無法挽回,就讓他們去吧!

  「賣身契在李總管那兒,要等爹爹回來才能決定。」殷情強忍心傷平靜地回應。

  楊宛兒還是繼續磕頭,「求小姐幫忙說服老爺,奴婢這兒有些積蓄,都給小姐,求小姐成全……」

  服侍殷情多年,楊宛兒深知小姐個性容易心軟。經過早上的事,她看出殷情已對熊契不抱任何希望,以她好強的個性,必然答應讓兩人離開。

  果然如她所料。

  「我會跟爹爹說去,你起來吧……」眼看心愛男人就要帶著愛人雙宿雙飛,她還得想辦法成全他們,殷情就像彼人狠狠踩住傷口,痛澈心扉。

  「謝謝小姐……謝謝小姐……」楊宛兒連磕幾個頭拭淚起身,接著換上笑臉溫柔間著:「今晚要不要奴婢陪小姐睡?」

  「不用了。」殷情只願她趕快離去,以免自己崩潰的模樣被看見。

  「那麼奴婢告退。」楊宛兒感激地看了殷情一眼,一轉身便換上得意洋洋的笑容。

  望著楊宛兒離去時輕盈的腳步,殷情忍不住落淚。

  如果契哥哥愛的是自己,她也會露出這般幸福的神態吧?

  殷情緩緩坐在床上,感覺好累、好無力……

  正想躺下之際,忽然想起被遺忘在水榭的紫色毛裘,她方才急著下樓就是想取回它。

  雖然不舍契哥哥送她的唯一禮物,但現在已經毫無意義了,留它只是徒增傷感……連人都留不住,還緊抓著回憶有何用?

  她真的好倦好倦……

  如果一睡可以解千愁,她寧願不用醒來……

  ******

  楊宛兒一下繡樓,沿著回廊躲開刮起的大風雪來到水榭,本想看看熊契是否在此,結果沒見著人,卻瞥見被丟在一旁的紫色披肩。

  「好漂亮……」楊宛兒輕撫著覬覦已久的柔軟毛皮,「何時契哥才會送我這麼漂亮的禮物?」

  這條披肩花了熊契一半的積蓄,找遍全城才買到殷情最喜愛的淡紫色,得知當時,她不知有多妒忌……現在終於落到她手裏!

  楊宛兒虛榮地將毛皮披在肩上,自顧自地擺起姿勢。

  她本想將披肩占為己有,卻有些遲疑。

  她知道殷情很寶貝這條披肩,如果能將它送還給她,對她取回賣身契的事應有幫助……

  雖然不舍,她還是選擇對自己有利的途徑,反正以後叫熊契再買更漂亮的送她。「呵呵,這臭丫頭擁有的只有這件披肩,我卻能得到契哥……」

  楊宛兒掛著得意笑容出了水榭,忽然刮起一陣大風,吹走了她沒抓緊的披肩,直落在回廊邊的欄杆上。

  她上前想取回它,另一陣狂風又卷起披肩,最後飄落遠處的池塘中央。

  楊宛兒有些遲疑。「下了幾天的雪,這池子應是結冰了……」

  她先是一腳踏入池中,用力踢了幾下,確定池子結冰之後才雙腳踩入。接著她小心翼翼往前滑栘,直到看見目標。

  楊宛兒彎下腰撿起披肩,毛皮卻黏在冰層上,她用力扯了幾下才順利取回。「我的幸福就靠你了……」

  正想起身時,腳下卻傳來瞬哩啪啦的聲響,當她意識到恐懼,腳下的冰層已經裂開,她來不及奔回池畔,冰凍的池水瞬間將她吞噬。

  她拚命掙扎呼喊,黑夜裏卻只聽見風雪呼嘯的聲音……

  然後,一切歸於平靜。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13 00:01:08

第三章

  半夜刮了場狂風大雪,隔日的陽光格外溫暖。

  殷情好久沒睡得如此香甜,一覺醒來伸伸腰杆,外頭的陽光讓心情稍稍振作。

  正想下床之際,奶娘臉色慘白地衝進房裏。「不好了,宛兒她……她……」

  「奶娘,到底怎麼回事?」

  「宛兒……她……方才被發現溺死在……下頭的池子裏……屍身……正被撈上來……」斷斷續續說完整件事,奶娘忍不住啜泣。

  「宛兒?怎會這樣?」一陣寒意襲來,殷情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匆匆下床披上晨褸,打開窗往外一瞧——

  被撈起的宛兒躺在池畔,屍身已覆蓋著草席。

  「天呐!怎麼會這麼突然?我昨晚才看到她……」儘管對楊宛兒十分反感,但這樣的下場也絕非殷情所願。除了感到震驚,她最擔憂的是熊契的心情。

  失去了所愛,契哥哥該怎麼辦?

  殷情望著蹲在草席旁低頭不語的熊契,因為心疼而掉淚。

  此時,熊契神色凝重地望著被草席覆蓋的屍身,心裏不斷重複問著:怎會發生這種事?

  昨晚他想了一夜,似乎該幫宛兒買回賣身契讓她自由,否則她留下來恐會造成小姐心裏的疙瘩。到時他會帶她一起離開,算是對她的補償,但不會讓她跟著自己……誰知這個想法永遠沒有機會告訴她!

  撫著草席,熊契心裏滿是愧疚。

  忽然,他看到楊宛兒裸露在外的手臂,本想幫她娜近身體,卻發現她手上抓著的東西。

  熊契硬撐開僵直的手指,瞪大眼睛望著手上一塊熟悉的毛皮,接著往繡樓上一瞪,剛好瞧見殷情捂嘴哭泣。

  他直覺這事和她有關!一股怒氣衝上腦門,熊契抓著紫色毛皮,不顧眾家丁訝異的目光直衝上繡樓,踢開門扉闖入殷情的寢房。

  他的眼睛佈滿紅絲,舉起手中已然變形的紫色披肩瞪向殷情。

  「為什麼?」簡單的三個字從緊咬的牙縫中迸出,熊契問出他的憤怒。

  因為殷情對楊宛兒的恨意如此明顯,他還記得昨天在水榭時殷情擱下的狠話——你會後悔這麼對我!

  莫非這就是她的報復?

  殷情被熊契眼底凝聚的風暴嚇壞了,卻不知他所指為何。「契哥哥,你還好嗎?」

  熊契奮力將毛皮丟在殷情腳下,沉痛地指著她,「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殷情拾起已浸濕的毛皮,不知他的怒氣為何,只能瞪大淚眼回望他。「我……我不知道你說些什麼,這跟我的披肩有關嗎?」

  她無辜的表情讓熊契更覺光火。「別以為裝傻就能置身事外!昨晚明明刮著大風雪,你還故意讓宛兒取回這該死的毛皮,她才會跌進池裏……」

  熊契記得昨天披肩遺落在水榭,便自己拼湊出這樣的情節。依近日殷情對楊宛兒的百般虐待,他相信她做得出這種事來。

  殷情猛搖頭,不敢相信熊契會這麼看待自己。「我沒有!難道在你心目中,我是那種會虐待下人的主子?」

  「那是你夠虛偽!」熊契的語調冷得令人寒心,「宛兒因為拆穿你的真面目,才遭受百般淩虐,最後丟了性命!」

  積壓幾日的委屈終於爆發,殷情揪心哭喊著:「真正虛偽的人是宛兒,不是我!」為什麼契哥哥相信宛兒,卻沒弄清楚就將她定罪?殷情覺得好不公平,覺得自己好無辜……

  「我沒有故意害宛兒受傷,是她自己弄的然後誣賴我,真正虛偽的人是她!」

  見她將過錯推給已死之人,熊契更覺她包藏禍心。他一把抓起殷情的手腕,力道之強幾乎擰斷那纖細的手腕。「宛兒都死了,你還將所有的錯都推給她?你真的夠狠……這下死無對證,你怎麼說都可以!」

  「好痛……契哥哥……」殷情痛得求饒,貞娘趕緊幫忙拉開兒子,「契兒,有話好說,你弄疼小姐了,快放開!」

  熊契卻文風不動,繼續瞪著殷情。

  「你也知道痛?當宛兒被活活凍死冰冷的池中,你能體會那有多痛?」熊契加重手中的力道,充滿恨意的眼神足以殺死殷情。

  心痛和肉體的疼痛交相折磨殷情,豆大的汗水和淚水同時滑落。「我真的沒有……你為何不相信我?契哥哥……」

  殷情拚命辯解,搖搖欲墜的模樣像是要暈了過去,貞娘急著用力捶打兒子的手臂,「契兒,快放開小姐,聽娘的話!」  

  熊契這才甩開殷情,她順勢倒入奶娘懷中,仍不忘澄清。「我真的……沒有呀……」

  正如熊契所言,這下死無對證,她不知如何證明清白,急得轉過頭拉住貞娘的衣襟尋求支持,「奶娘,您信我,我沒有叫她去拿披肩,我本想自己去拿的,因為那是……那是……我最重要的寶貝呀……」

  從兩人的對話,貞娘大約猜得出發生什麼事,但她瞭解自己奶大的孩子絕不會故意傷害他人。她拍拍殷情的背哄著:「奶娘信你,別哭,奶娘信你……」

  貞娘接著轉過頭勸誡兒子。「契兒,小姐絕不會故意陷害宛兒,其中一定有誤會……」

  熊契打斷娘親的話。「娘,我們都不瞭解她,嫉妒會讓一個人變得醜陋,您問她最近是如何百般淩虐宛兒……」他怒指著殷情,顯然已將她定罪。

  他知道殷情很珍惜自己所送的禮物,但拒絕讓這成為她脫罪的藉口,也抗拒自己軟化。

  如果他早認清這個女人的真面目,便不會將宛兒扯進來,她也不會死於非命……

  「我沒有傷她……那是宛兒說謊……她說謊呀!」殷情蜷在貞娘懷中,無力為自己辯駁。

  「誰說謊你心裏有數!別以為高高在上就可以隨意輕賤他人……天理迴圈,總有一天你會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的!」

  熊契望著殷情的表情極盡輕蔑,丟下這句話便拂袖而去。

  殷情猶如被打進冷宮,只能抓著奶娘的衣袖無助地哭泣。「他不信我……奶娘……我該怎麼辦?」

  *******

  這日起,殷情為著自己的含冤莫白不知所措,想對熊契解釋清楚,但當日他冷絕的態度,今她駐足不前。

  他指控自己時充滿恨意的眼神,和楊宛兒滿懷心機的笑容常在夢裏淩遲著她,讓她總是流著淚驚醒。

  這晚,殷情再次從惡夢中驚醒。她環顧四周,還好沒吵醒陪在一旁沉睡的奶娘。

  那晚之後,夜晚她房裏的燭火就沒有熄過。

  殷情逕自撫著胸口抑制狂跳的心臟,望著一旁的睡榻,想起奶娘睡前的歎息。

  睡前貞娘提及熊契近況,說他終日躲在屋裏不發一語,每日喝得爛醉如泥。

  殷情以為熊契深愛著楊宛兒,因她的死深受打擊才會如此頹廢,心中溢滿對他的心疼。

  此刻她說什麼,陷於傷痛之中的契哥哥都不會相信的。她只想陪在契哥哥身邊,此刻的他一定好孤單、好悲傷……

  她悄悄下床,披上一旁的睡袍,再套上掛在牆上的大氅,沒有驚動奶娘。

  窗外透進月光,她強忍著對黑夜的恐懼推門而出,不聲不響地下了繡樓,摸黑來到僻靜的小屋子,這是奶娘母子居住的獨立院落。

  窗紙隱約透出光線,殷情踏入小庭院,忐忑地推開屋子的門,熊契正背對著她,仰頭灌下一杯酒,壯碩的背影孤獨得令人心疼。

  殷情沒有出聲,只是悄悄落淚,哽咽的聲音卻驚擾了被酒精麻醉了八成的熊契。

  他猛然轉身,眼前隱約出現的女子身影化作幾道殘影搖晃著,他踉踉蹌蹌地往前奔去,將殷情抱個滿懷。

  「宛兒……你沒死!」此刻會出現在他房裏的只有楊宛兒,醉得不知日月何年的他,還以為之前發生的事只是夢境一場。

  「宛兒……對不起!對不起……」熊契用盡全力緊抱著嬌小的身軀,彎下腰將頭埋在溫熱的頸背,不斷低喃出對楊宛兒的歉意。
  
  一切都錯在他,他不該將楊宛兒扯進來,才讓情兒有機會傷害她……熊契陷於深深自責中,這樣的壓力早已超過他所能負荷,必須找到傾泄的管道。

  殷情知道他誤認了自己,只能心疼地回應,「契哥……」

  輕柔的聲音滿懷愛意,仿佛回到往日兩人激情時楊宛兒忘我的呢喃,懷中溫熱的嬌軀這般真實,撲鼻的香氣令他更加迷醉,雖然這味道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

  「宛兒……別哭……」熊契急切地吻上灼熱的紅唇,說出之前來不及給楊宛兒的承諾。「跟我走……我會帶你離開這兒……」

  不忍打醒他的美夢,殷情甘願成為替身,將他抱得更緊。「契哥……」

  「宛兒……太好了……」

  酒精蒙蔽了意志,更助長熾熱的欲望,熊契像是要證明懷中的楊宛兒依然活著,急切地撥除殷情身上的大氅,連帶脫下睡袍,只剩下絲質的寢衣。

  殷情熱切回應他的吻,他口中傳來的濃烈酒氣幾乎讓她暈眩,只能任由他在身上為所欲為。「嗯……嗯……」

  熊契幾近粗暴地扯開寢衣的衣襟,從兜衣下擺往上探索,找到一隻挺翹小巧的凝乳便開始用力搓揉。

  「啊……啊……」陌生的情潮衝擊著未經人事的殷情,小巧的乳尖一下子就硬了起來,她忍不住浪吟出聲。

  感受指尖觸碰的紅梅比往常敏感,更加刺激熊契的欲念。他將殷情抱起放倒桌上,用力扯開寢衣和兜衣,白膂的雙乳之上,鮮嫩欲滴的紅梅正等著男人的採擷品嘗。

  「宛兒……你好美……」夢境一般地美麗!

  蒙朧間,熊契將眼前嬌嫩青澀的女體當成心目中的女神小情兒,仿佛見到她羞怯嬌媚地凝視自己,眼底滿是愛意呼喚著:「契哥哥……」

  熊契用力甩著頭,將腦海裏虛虛實實的影像一併刪去,強迫自己專心一意在「楊宛兒」身上,毫不客氣地將一隻飽滿納入口中用力一吸……

  殷情輕呼一聲,胸部往上一挺,「嗯啊……」接著便緊咬著唇以免再度發出聲音。

  感覺身下的人兒比往常拘謹,熊契的逗弄更加賣力,誘使殷情招架不住,只能輕喘低吟。「嗯哼……嗯……哼……」  

  隱抑的吟叫顯得如此無助,陣陣處子的馨香勾起熊契最深沉的欲望,他一把撕開殷情的寢褲,褻褲隨之應聲而裂。

  下身傳來的涼意讓殷情一驚,雙腿來不及併攏便被推往胸口,沒人碰觸過的羞花毫無遮掩地暴露在熊契眼前。

  「啊……不要……」她羞得渾身佈滿紅暈,踢著腿想掙脫這難堪的姿勢,熊契卻不放過她。

  「宛兒……你今晚羞怯得像個處子……」熊契對模糊的臉孔露出寵溺卻邪佞的微笑,「我喜歡……」

  他的手指接著往張開的私處一劃,殷情身子又是一顫,「啊——」

  「這樣就濕了……想要我了嗎?」今晚的宛兒好敏感,稍稍撥弄就春潮氾濫,熊契決意發掘更多的她。「先嘗嘗你的味道……」

  他彎下腰將臉湊近紅豔的私處,然後撥開隱匿在毛髮當中的蕊珠,伸出舌頭先是一舔,接著快速地彈弄……

  「啊——」一陣酥麻快感由下身迅速擴散到腹部,殷情身子一僵,繃起身子達到高潮。

  熊契沒有停止舌頭的進犯,開始朝著引弄春潮的源頭進攻,將殷情逗得高潮連連,忍不住哭喊出聲。「啊……契哥……我愛你……愛你……啊……」

  楊宛兒總在激情時這般哭喊著,今日卻特別撼動熊契脆弱的心防。他從不知自己對她的身子如此眷戀,不曾感覺她的告白這麼扣人心弦,還有那敏感的嬌軀彷如為他而生,一股強烈的愛意隨著欲望猛然在心裏激蕩不已。

  渾沌的意識忽然飄出殷情的凝眸倩笑,在細雪紛飛的時刻深情款款地說著:「契哥哥,我愛你……」

  他停止唇舌的嬉弄緊抱起癱軟的嬌軀,搖搖晃晃地往自個兒房裏走去,並在殷情耳畔低語:「我愛你……」

  僅剩的意識讓他止住脫口而出的「小情兒」,適時補上一句,「宛兒,我愛你……」

  殷情伏在熊契頸上任由淚水滑落,只能不斷回應著:「我愛你……契哥……」

  進了房,熊契感覺一陣暈眩襲來,兩人同時跌落床上。

  他吻著她的同時,也急切地脫下身上的衣物,一刻也不想離開今他眷戀的嬌軀,但還是得起身解下褲子。

  殷情躺在床上望著他,為即將發生的事感到恐懼,心臟卻又興奮莫名地狂跳。

  她就要成為契哥哥的女人了……即使是個替身,她也心甘情願,不計任何後果。

  當挺翹的碩大在他胯下彈跳不已,她艱難地咽下口水,私處不禁緊縮。

  天呐!近看更大……

  想到這個陽剛巨物就要進入自己體內,她這才意識到那會是多麼艱難的事!

  「不……我怕……」她撐起身子往後退縮,熊契卻以為她的欲拒還迎只為了增添情趣,帶著醉意的雙眼更顯邪肆地朝她逼近。

  殷情一個翻身想逃下床,卻被熊契由腰部攔截,他撐起雪白的嬌臀,趁勢趴上她的背。「別逃,我的小愛奴……」

  這個遊戲更助長他掠奪的天性,用力扳開濕濡的股間,他扶起即將爆發的硬挺,便在幽穴的細窄入口迴旋輕刺。

  「啊……別……啊……」濕滑的觸感奇妙地撫慰了殷情的恐懼,也激出更多愛液。

  熊契趁她鬆懈之際,一個挺身,比平時更加激狂地猛烈刺入窄穴中,一舉衝破處子的象徵。

  「啊——」如被刀子貫穿般疼痛,殷情大叫一聲,疼得飆出淚來。未免熊契察覺異狀,她隨即將臉埋進被子中,咬著牙默默承受椎心刺痛。

  熊契並沒有察覺那層薄薄的阻礙,只訝於小穴兒比記憶中來得緊窒,夾得他好舒服、好銷魂……

  壓抑多日的欲望如猛虎破閘,淩駕所有理智感官之上,熊契的衝刺比以往更狂猛有力,幾乎沒有一刻捨得離開那銷魂的窄穴。

  直到他酒力發作昏昏睡去時,身下的殷情早已昏厥過去。

  *******

  「呃……」宿醉令熊契頭疼欲裂,他扶著頭,撐起身子,刺眼的光線讓他差點睜不開眼。

  忽然,他察覺自身一絲不掛,昨夜的恍惚記憶一點一滴進入腦中,他轉頭望向床鋪內側,觸目驚心的景象令他醉意全消。

  雪白嬌小的女體裸身背對他,從蜷起的身子可見大腿內側的斑斑血跡,隱約呈現的私處則紅腫不堪。

  宛兒?

  他記得昨晚夢裏與他激烈纏綿的是宛兒,但現實裏的宛兒已香消玉損。那這名女子……

  他遲疑地伸出手,意識到自己似乎犯了什麼錯。

  翻過女子的身軀,殷情那張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龐重擊著他的心臟,她身上佈滿的青紫瘀痕滿是昨夜的罪證。

  「天呐!我……」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不用懷疑地,他奪去了她的清白,而且幾近野獸般地強要了她不只一回……該不會在盛怒之下傷害了她吧?

  抄起被子覆蓋住毫無意識的嬌軀,熊契滿懷恐懼地試著喚醒殷情。「小姐?情兒?」

  殷情翻過身面對熊契,只是嚶嚀一聲。「嗯……」

  熊契穿上衣褲,連忙擰濕布巾為她擦拭紅腫的下體。正找到殷情被丟棄一旁的衣物,還來不及穿上,此時院落的門卻被撞開,雜遝的腳步伴隨聲聲呼喚。

  「小姐……」

  「情兒……」

  一群人撞進熊契房裏,為首的貞娘首先看到淩亂被窩中的殷情,「天呐!小姐……」

  房內的狼籍混雜著情欲以及血腥氣味,任誰都知道發生什麼事。貞娘趕緊衝到床鋪前將殷情包得密不通風,卻擋不了隨之入內的殷莊主。

  殷之浩一回莊聽了李總管報告近日發生的事,便前往惜情居探視女兒,碰巧遇上貞娘,急著報告小姐一清早便不見人影。出動家丁在莊內尋遍不著,才找到這個院落,卻見到女兒狼狽不堪的模樣,顯然受到侵害。

  殷之浩一拳擊上熊契的鼻樑,氣得破口大駡:「你這禽獸,居然幹出這種事!」另一拳又揮了過去。

  熊契沒有還手,慚愧地跪下來承受一個父親的怒火。「老爺,對不起……」

  「小姐,你醒醒……」貞娘一方面喚醒殷情,又想幫兒子求情,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老爺……」

  火爆的怒吼吵醒了殷情,一睜眼便見到爹親氣狠狠地毆打熊契,她急著為愛人求情。「爹,您別打了……爹呀!」

  女兒的求情更加刺激殷之浩,「你這低賤的小子膽敢玷污我女兒,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來人,給我打!」

  幾個家了湧上,準備執行老爺的命令,殷情不顧身體的疼痛推開奶娘,緊裹著被褥下床擋在熊契身前。「爹,您別打契哥哥,這一切都是女兒自願的……」

  她居然不惜犧牲名譽只為保住他,熊契既訝異又愧疚。

  殷之浩卻不這麼想,上前就賞女兒一巴掌。「你就這麼下賤!外頭多少名門子弟爭相當我殷家莊的乘龍快婿,你卻甘願和這個低下的奴才無媒苟合,你對得起我這個爹?」

  殷之浩實在無法接受眼前的家醜,氣得欲置熊契於死地。他一把拖起女兒,再次下令,「將這個忘恩負義的奴才拖出去,給我活活打死他!」

  家丁一擁而上將熊契拖出房門,殷情和奶娘則在後頭哭喊著。

  貞娘趕緊幫殷情穿上衣物,兩人匆匆趕到外頭的小院落,熊契已被家了手上的棍棒打得蜷在地上。

  「不要!住手……」

  殷情本想衝上前護住熊契,爹親的憤怒卻讓她及時住口。她今天才知道爹親根本瞧不起熊契,更不可能讓她嫁給他。若她一心護著熊契,爹親鐵定更不放過他。
  
  她必須想辦法救契哥哥,否則真會被爹活活打死……

  只要能救契哥哥,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唯今之計只能順著爹的心意……

  為了保住愛人性命,殷情心一橫,強迫自己演一出戲。

  她斂起擔憂的神色,眼波一轉,驕縱之氣重回蒼白的臉龐。

  她不疾不徐走到爹親面前,攬著他的手臂抱怨著:「哎呀!爹爹,您將事情搞得這麼嚴重,教女兒怎麼做人嘛?」

  殷之浩訝於女兒的轉變,「情兒,你……怎麼不替這奴才求情了?」

  「您先叫他們停手嘛!」

  殷之浩揮手制止,家丁們收手立於一旁,奶娘趕緊上前察看兒子的傷勢。

  「方才女兒被嚇傻了,一時不知所措……」殷情接著惡狠狠瞪向渾身是傷的熊契,「現在,情兒恨不得殺了這個低賤的狗奴才……」

  殷情繼續扮演蠻橫無理的千金小姐,「之前都是女兒識人不清才會看上他,誰知他不領情,居然愛上宛兒那個賤丫頭不愛我!人家不甘心,才想假裝勾引他,試試他會不會為宛兒守身……誰知道這惡徒竟然……竟然玷污了女兒……」

  一番由愛生恨的指控說來合情合理,令熊契及一旁的奶娘都為她態度的急遽轉變訝然不已。

  殷之浩果然怒火稍減,他極為疼寵這唯一的女兒,自小為所欲為的殷情為了嫉妒會做出這等事,不足為奇。

  他搖搖頭一臉無奈。「唉!你這孩子為了爭一口氣,將清白都賠上了,看以後怎麼辦?都怪爹太寵你了……」

  女兒做錯事又不忍對她打罵,殷之浩只能將這口氣出在熊契身上。「唯有讓這狗奴才消失在這世上,才能泄我心頭之恨!」

  雖然貞娘在殷家莊多年,殷之浩因為女兒的關係對這對母子比一般奴僕來得禮遇,但說穿了,還是將他們當奴僕看待。

  對於從小呵護長大的掌上明珠,他一直計畫藉此和皇親貴胄攀上關係,這次上京一半也為了這事,誰知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卻被低賤如狗的奴才硬生生摘下,教他如何咽下這口氣?

  「來人,繼續打!」

  「慢著!」殷情趕緊制止,「爹,我來就好,我要親自出這口氣!」

  她向家丁要了根棍子,然後走向熊契,「奶娘,你走,否則別怪我棍棒無情……」

  「不要呀!小姐……」奶娘忙著求情,沒瞧出殷情眼裏的沉痛和悲傷。

  契哥哥,對不起……只有這個法子才能讓你安然脫身……

  「奶娘,您不走就別怪我……」殷情狠下心高舉棒子,刻意避開奶娘往熊契身上打去,下手不稍留情。

  熊契緊護著娘親,不可思議地看著殷情下手時的狠勁,方才的愧疚、疼惜之情此刻全然消失,轉而對她的說詞信以為真。

  他自始至終都被她耍了!

  為了試探他對宛兒的真心,她居然不惜犧牲清白上了他的床,還如此無情地對待照顧她長大的奶娘……

  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這般心狠手辣?難怪宛兒被她淩虐成那樣,最終還含冤而死……這才是她的真面目——自私、無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眼前她狠毒的嘴臉如同夜叉鬼魅,打在身上的一棍一棒更加激起他的恨意。

  熊契眼裏直射而出的恨意讓殷情一時失了手,一棍打在貞娘頭上,頓時鮮血直流。另一棍正要下去,熊契伸出手截住了棒子,搶過來丟在一旁。

  「娘……你怎麼樣?」熊契趕緊撕下衣角撫住貞娘的傷口,暈眩不已的她則不忘為兒子求情。「小姐……求您放過……契兒……」

  殷情心裏滿是歉意,她很想乞求奶娘的原諒,但戲演了一半,只能繼續下去。

  她故作不耐煩地蹲下,一臉嫌惡地看著奶娘,「不是要你走開嗎?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哦!」

  無情的嘴臉讓熊契氣得一把抓住她的頸子,似乎打算捏斷它。「你這惡毒的女人!」

  殷之浩趕緊吩咐家丁將熊契架開。「來人,將這奴才活活打死,丟到後山喂野狗……」

  聽到爹親所下的命令,殷情趕緊出口制止,「哎呀,算了啦!爹,死了一個宛兒夠晦氣的,女兒不想這狗奴才弄髒了咱殷家莊……」

  她嬌嗔地望著殷之浩,「不如這樣,咱們把他賣到關外當奴隸,這樣他就永遠不會出現在女兒面前……」

  「這樣太便宜他了!」殷之浩當然不肯。

  「算了啦,不然人家會說我們動用私刑,到時官府一追究,這件事就會傳得滿城皆知,連宛兒的死也會被拿來做文章……」

  殷情斜睨被架住的熊契,眼裏滿是輕蔑之色,「就當女兒被野狗咬了一口,今天的事如果傳了出去,在場的人都得受到重罰!」

  殷之浩想了一下,走到熊契身前,不甘願地朝他肚子又是一拳。「哼,要不是我女兒菩薩心腸,老子一定親手宰了你!」他接著吩咐兩旁的家丁,「你們四個將他押到人口販子那兒,吩咐一定要將他賣到關外,越遠越好!」

  殷之浩心裏其實另有打算。關外異族個個如豺狼虎豹,殺人不眨眼,雖然熊契高頭大馬,到了那兒當奴隸未必能活著回來,但為了預防萬一,他打算派人暗中殺了熊契,以絕後患。

  熊契的雙眼一直沒離開娘親,毫不在意自己的前途。「我要帶我娘一起走,她需要大夫……」

  知道兒子逃過一死,貞娘撐起身子要他離開,「別管我……你快走!」

  「娘,孩兒不能丟下你……」熊契想上前扶起娘親,沒有獲得命令的家丁卻不敢放開他。

  「別管我……你走!」未免老爺改變心意,貞娘拚著最後一口氣趕走兒子,「快……走!」接著她再也沒說話,直挺挺躺在地上。

  殷情也有同樣的顧慮,藏在裙擺中的手偷偷握緊奶娘的手,因為壓抑而微微顫抖。

  貞娘抬起沉重的眼皮訝異地看著殷情,她卻以手指探著奶娘的鼻息,嫌惡地說著:「這老太婆真不禁打,我看時日不多了,看在奶娘從小照顧我的份上,我會幫她買副棺材……」
  
  「娘!」這番話更加激怒熊契,「你這蛇蠍女人,還我娘的性命來!」

  恨意取代了曾有的愛,熊契恨不得衝上前殺了殷情,家丁只好將他的雙手反剪縛住。

  殷之浩衝上前賞了熊契一巴掌,「情兒,這賤胚污辱了你還口出惡言,就讓爹當場殺了他!」

  「爹,你快叫他走,女兒不想再見到他!」殷情也急了,只好開始撒潑,「快將他趕出去嘛!」

  「算了,押走!」殷之浩拗不過女兒,只好吩咐家丁將熊契押走,自己跟在後頭,打算親自押他出莊。

  「娘……娘……」熊契掙脫不了箝制,只能不斷回頭望著娘親。見貞娘動也不動,以為她已經死了,忍不住滴下男兒淚。

  殷情心疼地望著熊契,卻接觸到足以置她於死地的仇視目光和詛咒般的咆哮,「殷情,你會得到報應的!」

  結果,這句話又換來殷之浩一頓飽拳。

  待一行人消失視線中,殷情才允許淚水滑落。

  但眼前的事不容她沉浸悲傷之中,她趕緊扶起奶娘殷切問道:「奶娘,你覺得怎樣?忍著點,情兒幫你請大夫……」克制不住的淚水和之前無情冷血的模樣大相逕庭。

  奶娘勉強撐起眼皮看著殷情,淚也跟著滑落。她吃力地抬起手撫去殷情的淚水,「小姐……謝謝你……」

  「奶娘……」知道奶娘懂她,殷情終於忍不住緊抱著貞娘,哭出她的委屈和無奈。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13 00:01:33

霸王的葬心情人 2

  無瑕的心

  不懂複雜事

  一直以來僅只有你……

第四章

  寅城是大慶王朝北端的防禦重鎮,近年由於和異族簽訂和平協定,加上派重兵戍守邊防,因此成為各族人士往來頻密的交流中心。

  是夜,寅城最大的悅賓客棧剛打烊,後門便走出一道纖弱的身影,一身短襖衣褲、頭戴氊帽的打扮,外人都知道這位看起來十來歲的少年是悅賓客棧的小夥計熊運。

  但他們不知道,這個四年前來到悅賓客棧的跑堂,正是千里之外袞州首富殷家莊的掌上明珠殷情。

  殷情小心翼翼揣著懷裏熱呼呼的肉包,還有被啃了大半的羊腿,都是客人吃剩的。今兒個雖然遲了一個時辰才能回家,想到懷裏豐碩的成果,再忙再累都值得。

  「娘和諒兒看了鐵定流口水!」她喜孜孜地感受了懷裏的溫度,晶黑的眸子也跟著展現笑意。

  想到家裏等候的兩人,殷情不禁加快腳步。

  角落裏,披著虎皮的男子端坐黑色駿馬上,冷凝的雙眸緊緊跟隨那道輕盈的身影,宛如盯上獵物的勾魂使者。

  男子嘴角一抿,健腿緊夾著馬腹,駿馬快速地衝出街道,路上零星的行人紛紛走避,殷情聽到身後雜遝的馬蹄聲,下意識地回頭,整個身子卻被高高擄起,嚇得她尖叫出聲。

  「啊——」還搞不清楚狀況時,她已安然坐上馬背。為了平衡身子,她的手只能緊抓著身前扶著她的手臂,包裏著肉包和羊腿的油紙就這麼被拋到身後。「啊!我的包子、羊腿……」

  殷情一心只惦著娘和諒兒在家裏等著點心吃,完全沒想到自身所處的境地。

  「停!停!我的包子掉了!」她趕緊回頭制止擄走她的人,鼻子卻碰上壯碩如山的胸膛。

  殷情接著抬頭一瞧,只見擄她的大漢眼鼻覆著大虎的頭顱,只露出緊抿的唇。雖沒瞧見他的模樣,但這氣息好熟悉……

  還來不及有所反應,殷情只覺頸後一疼,立即癱軟在壯碩懷中。

  「駕!」男子用力夾緊馬腹,朝著黑暗中奔馳而去。

  ******

  「姥姥,娘怎麼還不回來?」

  悅賓客棧五條巷外的低矮茅屋,一老一少坐在門檻望穿秋水,卻見不著熟悉的身影。

  平時此刻,殷情已經回到家門,高舉手中的油紙包對著祖孫倆笑著說:「看我今天帶了啥好吃的?」

  今晚熊諒已等得呵欠連連,卻見不著娘親的身影。

  「嗚……嗚嗚……」回答他的只有一串含糊字句。

  貞娘引頸而望,努力撐起歪斜的嘴角回答孫子的問題,儘管旁人聽不懂她說些什麼,五歲的熊諒卻能意會。

  「您說今晚可能客棧特別忙,可是娘從未這麼晚回家呀!」熊諒起身牽著貞娘的手,「咱們去客棧瞧瞧好不?諒兒擔心娘一人走在黑漆漆的巷子裏,她怕黑……」

  貞娘允了孫子的要求,伸出顫抖的手扶著門框,用力撐起半邊無知覺的身軀。

  自六年前那晚頭部挨了一記棍子,加上擔憂生死未卜的兒子,沒隔幾天,她的半邊身子就這麼癱了。

  殷情為她請來好多大夫,都說是得了瘋癱之症,能保住一條命已是萬幸。殷情費了好大勁兒才讓她下床行走,雖然走得歪斜緩慢,至少不必終日臥床。

  只是這嘴歪了,話也說得含糊不清,只有殷情和熊諒約略猜出她的意思。

  「姥姥,咱慢慢往巷子口走去,總會遇到娘的……」熊諒攙扶貞娘緩緩走出家門。

  望著懂事貼心的孫子,貞娘不禁紅了眼眶。

  當年殷之浩揚言要打掉殷情肚裏的孽種,並將殷情嫁到京城,殷情不惜放棄殷家大小姐身分,連夜扶著她離開殷家莊,就為了保住腹中熊契的骨肉。

  離家後兩人婆媳相稱,費盡千辛萬苦輾轉來到關外尋找熊契的下落,來到寅城兩年了,始終沒有兒子的消息。

  契兒該不會早已客死異鄉,獨留他們孤兒寡母三代……每思及此,貞娘總無法克制淚水。

  「姥姥,您怎麼又哭了?」熊諒墊起腳尖挽起袖子為佝僂的祖母拭淚,「別擔心,咱會找到娘的!」

  「嗚……嗚……」貞娘眨去淚水,抬起顫抖的手臂,以扭曲的手掌撫著熊諒的頭,歪斜的嘴角微微上揚表示她沒事。

  「你身體儘管靠著我,諒兒夠壯!撐得住。」

  祖孫倆就著月光緩緩走進夜幕,穿越了幾條窄巷好不容易走進大街,眼尖的熊諒便發現了遠方的娘親。

  「娘……」

  還來不及大聲呼喚,便見疾駛而來的馬匹將娘親擄走,熊諒拉著姥姥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娘……」

  一老一少呆站路邊,眼睜睜望著那名披著虎皮的男子揚長而去。

  「姥姥,怎麼辦?娘被大虎擄走了……」熊諒無助地哭喊,貞娘也急得不知所措,只能伸出顫抖的手指著馬匹離去的方向掉淚。「嗚……嗚……」

  目擊的路人紛紛圍住這對祖孫,寄予同情的眼光。

  「唉!不知道你們的家人哪裡得罪山海莊,但是被『關外之虎』盯上的人,通常都沒好下場……」

  「關外之虎」是眾人對山海莊莊主的敬稱,沒人知道他的來歷和姓名,他身上永遠披著一襲虎皮,沉重的虎頭則是他的面罩及頭盔,據說這是從他所獵得的虎王身上連頭剝下的。

  甚少人能窺「關中之虎」的真面目,但這襲威風凜凜的虎衣已成他的標記。

  「您說擄走我娘的人叫『關外之虎』?」熊諒趕緊擦乾淚水,「這山海莊又在什麼地方?」

  其他人七嘴八舌回應著:「山海莊就在恨情穀,沒人知道它的確切位署,只知道在出城往北一百里的山之邊、湖之畔……」

  「姥姥,那咱們趕緊去恨情谷……」熊諒雙眸燃起一絲希望,「咱先回家準備!」

  「嗚……嗚……」貞娘用力點頭,牽著孫兒努力邁開步伐。

  眾人望著這對肩不能挑、腳無法行進的祖孫,都忙著勸阻。「別去了,關外路途遙遠,再過不久就入冬了……」更別說山海莊的入口處終年雲霧繚繞,外人實難尋至。

  「無論怎樣都要救出娘。」熊諒和貞娘交換堅定的眼神,腳步也跟著加快。

  ******

  「痛……」

  殷情」覺醒來,頭像被馬車輾過一般疼痛。她下意識用手扶著頭,勉強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窩在看來像是柴房的地方。

  「天呐!我怎會在這兒?」

  她往自個兒身上一瞧,一身夥計裝扮已換成粗布衣裙。是誰幫她換裝的?

  殷情努力回想失去意識前的記憶,一個高壯的男子擄了她,儘管整張臉被虎頭覆蓋著,但那緊抿的唇好熟悉……

  「契哥哥……」

  沒錯,是她的契哥哥,她不會認錯!
  
  努力撐起身子,殷情往門邊移動,卻發現自己被鎖在這小小空間中。

  雖然已是大白天,屋裏還算亮,但陰暗潮濕的氣息仍今她害怕。

  她墊起腳尖想由窗櫺看向外頭,並不斷對外呼喊猜臆的名字:「契哥哥……契哥哥……」

  連喚了幾聲,房門忽然被開啟,一道嚴肅的女聲隨腳步聲進門。「住口,這裏由不得你放肆!」

  出現在門口的是個僕婦打扮的中年婦女,臉孔和她的聲音一般冰冷。「進了莊就該有奴僕的規矩。」

  奴僕?

  殷情趕緊厘清真相。「我想你誤會了,我不知道自己怎會在此,但我並不是這裏的奴僕……」

  「你既然簽下賣身契,理所當然是山海莊的奴僕。」婦人始終板著臉孔。

  乍聽山海莊的名號,殷情心頭一震。

  在客棧曾聽人提到這個神秘的地方,人稱「關外第一莊」的山海莊是邊關近兩年崛起的新勢力。

  據聞其莊主早年曾是流寇之首,領導一支紀律嚴明的隊伍出沒邊關,專搶奪來往商賈,累積的財富據說已填滿一座山洞。

  三年前,驍勇善戰的他以其驚人的意志力征服了關外八大族,同時創立山海莊,成為維繫邊關和平的地下共主。

  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甚至他的姓名,談及這位霸主驚天動地的事蹟之時,邊關一帶的居民每每以虔敬畏懼的語調稱他一聲「關外之虎」。

  對外人而言,山海莊所在的恨情谷,如同主人一般神秘,只知道它位於寅城北郊某個山口之處,入口處終年雲霧繚繞,外人極難尋著。

  沒想到自己居然身在其中,而且來得莫名其妙……

  這事兒一定和契哥哥有關,他一定在這裏!

  「賣身契?我沒有……」殷情急切地抓住婦人的手解釋之前的狀況,「我是被擄來的,帶我來的那人准是契哥哥沒錯,我要見他!」

  「你說啥瞎話?這裏沒什麼契哥哥,我瞧你是想男人想瘋啦!」婦人用力甩開殷情,冷冷瞪著她,「我是張嬤嬤,莊裏所有的婢女都由我掌管,我勸你別耍什麼心眼,否則有你好受。」

  「可是……我明明看到契哥哥……我是說熊契,你們莊裏是不是有這個人?」

  殷情不死心地想要問出真相,再次抓著張嬤嬤追問,這次卻換來不留情的巴掌,將她打得倒在柴堆上。「我警告過你別胡言亂語。」

  殷情撫著發燙的臉望著張嬤嬤,對這突來的懲罰相當莫名其妙。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張嬤嬤再次下今:「還不起來準備幹活?」

  殷情這次學乖了,趕緊從柴堆中起身。

  「以後你就是嫣夫人的貼身女僕。」張嬤嬤面無表情地走出柴房,殷情緊跟後頭。

  雖不清楚目前狀況,但她確定自己見到了熊契。現下形勢比人強,殷情打定主意先留下來,再伺機打探熊契的下落。

  ******

  「哎呀,痛死我了……」漱芳齋中,山海莊最難伺候的嫣夫人發出拔尖的叫聲,用力打掉殷情為她梳發的手。「真不知這張嬤嬤怎麼訓練你,笨手笨腳,連髮髻都梳不好!」

  殷情望著嫣夫人淩亂的頭髮,差點沒笑出來。

  從小她就沒自個兒梳過頭,離開殷家莊這些年大都扮男裝,一頭秀髮也只是隨意攬起再覆上帽巾,梳髻這等事還真沒人教過她。

  「嫣夫人,讓奴婢再為您整理一下……」

  「不必了!」

  剛入莊的如嫣從一介煙花女子躍升為「關外之虎」親自帶入莊的寵妾,本以為奴僕成群伺候乃必然之事,誰知張嬤嬤卻派這麼一個笨手笨腳的丫鬟給她,恃寵而驕的她怎受得了這般輕視?

  「去將我那對瑪瑙發釵拿來。」如嫣沒好氣地命令著,一邊挽起袖子自個兒盤髻,只求莊主前來之時能以最美麗的裝扮迎接他。

  只是,入莊之後卻不見爺兒前來漱芳齋,真不知將她晾在這兒何用?

  殷情打開妝台邊的木盒,瞧了老半天。「啟稟夫人,這裏頭並無您所說的瑪瑙發釵。」

  「怎會?」如嫣往盒裏一瞧,「不就是那個嗎?我就瞧你這丫頭沒見過世面,金銀珠寶在你眼前也識不得。」

  她拿起發釵往髻上一插,對著銅鏡得意地笑著:「這是入莊時爺兒特地命人送來的賞賜,依照爺兒出手如此大方,只怕那只小錦盒很快就裝不下這些價值連城的珠寶。」

  殷情望著那只發釵,本能地提出她的看法。「可是這上頭鑲的分明不是瑪瑙,那只是一般的琉璃珠。」

  出身富貴之家,從小什麼珠寶沒見識過?殷情只覺得納悶,聽說這山海莊莊主擁有滿坑滿谷的珠寶,送給寵妾居然只是廉價的偽品?

  況且這嫣夫人還是莊裏唯一的侍妾,聽說之前莊主從未帶任何女人入莊。
  
  這番實話果然引起嫣夫人不悅。「哼,你這低賤的丫頭懂什麼?爺兒富可敵國,怎會送我這寵妾普通的琉璃珠?」

  她的語氣充滿輕賤不屑,「愣著幹嘛?還不快將櫃裏那對夜光杯拿出來擦拭,我有預感爺兒今夜會上我房裏,待會兒你叫廚房備些葡萄酒……對了,你待會再去打聽,看爺兒回莊了沒?」

  「是。」殷情不敢再反駁,嘴裏恭敬地應是,心裏卻直嘀咕。

  伺候嫣夫人近半個月,從未見過莊主踏進這漱芳齋,如嫣卻每天要她做同樣的事……她才不信莊主今晚會過來。

  況且,這裏的奴僕一個比一個嚴肅,極少私下嚼舌根,怎麼打探莊主的行蹤?

  看來她要找出契哥哥的下落還得靠自己……或許他是莊主身邊的人,跟隨莊主外出所以沒見著他……

  殷情滿懷心事打開櫃門,墊起腳尖取出上層的錦盒,轉身欲將它擺在桌上,忽然瞧見站在門口的身影。

  見鬼似的,她眼睛瞪得老大,手中的錦盒滑落而不自知,下意識地呢喃出夢中喚了千百回的名字。「契哥哥……」

  雖然那人更加高壯,成熟的臉龐染上歲月風霜,威嚴的氣勢令人望之生畏……但她肯定他就是契哥哥,她朝思暮想的愛人!

  夜光杯破裂的清澈聲響驚擾了攬鏡自盼的如嫣,她先是往地上一瞧,隨即衝上前狠狠給了殷情一個巴掌。「你這死丫頭,居然摔壞了爺賜給我的夜光杯!」

  欲補上一掌時,眼角餘光這才瞧見站在門邊的男子,如嫣立即斂起兇惡神態,嬌柔萬分地撲進男子懷裏。「爺,您要替如嫣做主呐……」

  殷情站在牆角撫著發燙的臉頰,眼眶泛紅地望著熊契,紅豔的嬌唇因為訝異而顫抖著。

  爺?契哥哥是山海莊莊主?真是他?

  「契哥哥……」驚愕和喜悅衝擊著脆弱的心防,委屈的淚水隨著深情呼喚溢出眼眶。

  熊契緊抿著嘴不發一語,冷凝的目光一逕瞅著殷情,對懷裏磨蹭的女體毫無所覺。

  如嫣感覺這兩人之間微妙的互動,被冷落的怒氣只能找殷情討。

  她一個箭步衝向殷情,另一個巴掌猛然揮下。「賤婢,膽敢在爺面前胡言亂語!」沒人知道山海莊莊主的本名,她只當殷情這副楚楚可憐的神態只為媚惑主上,瞧熊契回應的目光深沉難懂,不免嫉妒心慌。

  「還不快收拾乾淨!」如嫣用力壓著殷情的肩要她蹲下,殷情這時也沒了主張,只能任由擺佈。

  蹲下後,她木然地收拾地上的碎片,一雙眼睛卻沒離開熊契,淚水幾乎淹沒視線。

  身邊的丫鬟公然誘惑自己的男人,如嫣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嬌蠻的脾性再也隱藏不了。

  「你這死丫頭!」她一腳踩上殷情撿拾琉璃碎片的手,鋒利的銳角硬生生刺進她的掌心。

  「啊!」殷情痛得大喊,努力想抽回手,如嫣卻踩得更賣力。

  這時熊契終於有所回應,他拉開如嫣,冷淡地說了一句:「夠了。」

  殷情咬著牙伸回手掌,攤開掌心,忍痛拔出琉璃碎片,鮮血直流。她無助地望著熊契,他的表情異常淡漠,像是這一切完全不干他的事。

  滿腹的委屈和疼痛讓殷情不禁流下淚來,她只能緊握住拳頭,一手往懷裏摸索著手巾,笨拙地包裏著沾滿鮮血的手掌。

  熊契冷眼旁觀這一切,只有緊握的拳頭洩漏浮動的心思。

  好諷刺的一幕!當年宛兒所受的苦,如今終於一一報應回這女人身上!這還只是開始……娘親死前所受的苦,將他玩弄股掌的恨,他要從她身上加倍索討!

  這些年他出生入死,為了強大自己,過著刀口上討生活的日子,終於讓他闖出一片天,成為盤據一方的霸主……他憑藉的就是這股恨意,誓言找殷家父女討回公道。

  如今殷情終於落入手中任他宰割,本以為對這虛情假意的女人早已深惡痛絕,一見她受傷,他的掌心竟跟著感覺刺痛。

  熊契十分惱怒自己的反應。「還不快點收拾退下?」他嫌惡地丟下這句話,便往床上一坐,甩掉不該有的心軟。

  如嫣狐假虎威地應和著:「聽到爺的話沒?給我留心點!」

  改天再教訓你這死丫頭!如嫣狠狠瞪了殷情一眼,連忙換上狐媚之色飛奔至熊契身旁。

  「爺,您好久沒來看如嫣了,人家想你想得心好痛呢!」

  「爺這不就來了嗎?」熊契一把抱住黏上身的嬌軀,大掌開始往如嫣的衣襟裏探去,「今晚讓爺兒好好愛你,只怕我的嫣兒心不疼了,這兒倒會疼得受不了……」

  熊契另一隻大掌故意探向如嫣兩腿之間用力一刺,惹得她欲望勃發,整個身子癱軟如泥。「嗯……爺啊……」

  熊契口中說著挑逗的話,淩厲眼眸卻盯著黯然收拾碎片的殷情,沒有忽略那如雨滴落的淚珠。

  殷情忍痛加快速度拾起散落的碎片,再待下去她怕需要收拾的會是自己心碎的殘片。

  契哥哥已經忘了她嗎?方才他的眼神如此淡漠無情,顯然只將她當成卑賤的奴僕。

  會不會離開殷家莊之前所產生的誤會尚未厘清,所以他還不能原諒她,才會將她擄來?

  一定是這樣!她要找機會對契哥哥解釋清楚……

  「啊……爺兒……」

  耳邊如嫣的浪吟越來越激狂,殷情努力壓制嫉妒得快要發狂的情緒,帶著碎片退出房間。

  一合上門,她就再也難以克制地哭倒在門邊。

  「契哥哥……」她喃喃哭喊著愛人的名字,無力承受蝕心的痛苦。

  為什麼總是這樣?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聽著心愛的男人與其他女人交歡,以前是宛兒,現在則是如嫣……

  她是那麼地愛著契哥哥,他為什麼不能愛她?為什麼?

  殷情跌跌撞撞地逃離漱芳齋,否則嫉妒和絕望會將她啃噬得屍骨無存。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13 00:01:49

第五章

  「嘶……嘶……」

  夜深了,漱芳齋旁專供貼身奴僕居住的小屋仍亮著燈,殷情就著微弱的燭火,用針挑出嵌在掌心的琉璃碎片,一時血痕斑斑,痛得她輕呼連連。

  窗外,熊契面無表情望著這一幕。

  方纔和如嫣纏綿了幾回合,空虛的慾望卻始終無法填滿。其實,在殷家莊最後那一夜至今,他上過的女人不計其數,這種感覺卻一直存在。

  那晚的他就像嘗了世上最頂級的絕品佳釀,甜美的滋味寵壞了他的唇舌脾胃,對次級品再也提不起任何興趣,

  眷戀殷情的身子甚至到無法自拔的地步,熊契痛恨這樣的自己。

  理智告訴他該將這個狠心無情的女人留在這裡,如嫣肯定不會讓她好過,這正是復仇的第一步。

  但離開主屋後,他的腳卻不由自主走向這兒,如同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的視線便無法由她身上轉移開,從小如此,愛她時更甚,恨她之後依然強烈。

  熊契失神之際,殷情已包紮好傷口,準備就寢時卻感受到窗外傳來的目光。一轉頭見到熊契,她的眼眶隨即泛紅。「契哥哥……」

  熊契仍是一臉冷凝,掉頭就要離去,殷情趕緊開門輕喚:「契哥……爺兒……請等等……」

  尚摸不清熊契的心思,她不知如何看待兩人的新關係。「我……奴婢有要事相告……」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熊契止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是很重要的事,能不能請爺兒進屋來?」

  「怎麼?大小姐受不了當個任人使喚的奴僕,急著想獻身?」熊契轉過身,看她的眼神充滿輕賤嘲諷。薄薄的寢衣遮掩不住玲瓏的身段,不著兜衣的雙乳呼之欲出,尖端的突起像是要撐破布料。

  「我……奴婢絕無此意,」殷情趕緊兜攏寢衣,將雙手護在胸前。深知熊契絕不可能對她產生興趣,以前如此,現在應是恨不得殺了她。「奴婢只想說說娘……呃……奶娘的事……」

  雖然這些年和奶娘以婆媳相稱,但瞧見熊契對她的態度,殷情知道往後兩人應是沒有這個緣分。

  提到娘親,熊契的恨意明顯寫在臉上。「我都還沒為娘報仇,你還敢主動提起這件事……」

  熊契大步跨人屋內,逕自坐了下來。「你到底將我娘葬在何處?」

  殷情入內關上門,大感不解,「奶娘還好端端地活著,哪來的墳?」

  「你說我娘……沒死?不可能!當時娘躺在地上毫無知覺……」熊契壓根不相信。

  「那時奶娘只是暈了……」殷情不知他怎會這麼認為,趕緊解釋,「當時我真的無意傷害奶娘,卻不得不這麼做,否則爹爹真會打死你……」

  伴隨著委屈的淚水,殷情訴說當時這麼做的原由。

  「……你走了之後,奶娘得了瘋癱之症,半邊身子癱了,剛開始無法下床行走,我每天攙扶著她練習走路,總算不用成天躺在床上……」

  熊契撐著桌角,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這些年來,娘親的死因時時刻刻鞭笞著他的心,當年尊嚴被踐踏殆盡的恨沒有一刻不曾忘記,現在殷情卻告訴他親娘還活著,而且當時她演那場戲全是為了保住他性命……

  熊契怎麼也無法相信會有如此離譜的事,認定是她為了躲避復仇所編織的謊言。

  他冷哼一聲,「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所編織的謊言?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你還愛著我?」

  「我是真的還愛著你!」殷情毫不諱言地表達心意,卻意識到自己的衝動,因為熊契投射過來的目光充滿輕蔑。

  「哦?所以你的下一步就是爬上我的床,取代如嫣為我暖床?」他認定殷情為達目的,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方才說愛他,以及之前所編的謊言都是為了讓他心軟,目的是將他留在房裡。

  熊契迅速將她的身子撈過來,雙手高舉定在牆上,一手用力扯開她的衣襟,沒有兜衣的掩飾,豐盈嫩白的雙乳瞬間彈跳而出。

  「你穿成這樣不就是為了引誘我?」他的手指捏住一端小巧粉色的乳頭,然後用力一擰——

  「嗯啊……」許久未嘗情慾,經所愛之人微微撩撥,殷情忍不住淫叫出聲。熊契大掌硬是擠入緊並的雙腿之間,透過寢褲和褻褲,卻仍沾到微微濕意。

  「嘖嘖,這樣就濕了,不愧是豪放淫蕩的殷家大小姐……當初你為了爭一口氣,不惜勾引我;現下為了脫離卑賤的生活,該是讓我怎麼玩你都無妨吧?」熊契毫不掩飾的輕蔑將殷情傷得體無完膚,她別過漲紅的臉,不敢看他。

  她不該隨意吐露真心,也不該如此淫蕩,隨便一觸碰就動情……這下契哥哥只會更瞧不起她,不再相信她的話……

  殷情因羞愧流下淚來,渾身輕顫,一雙豐乳也隨之顫動,兩顆紅梅傲然挺立。這煽情的姿勢,以及楚楚可憐的模樣,竟讓熊契的硬杵一下子就高高挺舉。

  輕易地失控讓他惱羞成怒,憤而將她身子甩開。「可惜,你這乾癟的身子哪比得上如嫣的風情萬種,爺兒一下子就玩膩了!」

  跌在床上的殷情拉攏衣襟,拿起被子遮住殘破的寢衣,趕緊拭去淚水,有更重要的事讓她沒空沉浸於悲傷。

  「即使爺兒痛恨奴婢,但還是求您相信奴婢這一次……」她扶著床沿緩緩跪下,態度戒慎卑微,「娘……奶娘真的沒死,當日我們離開殷家莊輾轉來劇寅城,就是為了找你……我們一直住在寅城東北邊的老窖胡同裡,河邊的一間小茅屋,外頭圍著竹籬笆……」

  見她說得煞有其事,熊契嗤之以鼻。「為何不留在殷家莊當你的大小姐,硬是帶著我娘長途跋涉來到這兒?她不是不良於行嗎?」

  這一切太不合理!

  三年前他曾回殷家莊想找娘親的墳,那兒卻空無一人,經過打探說是殷莊主外出尋找離家的女兒,便將奴僕全都遣退。

  雖說殷情是真的離開殷家莊,但她怎捨得優渥的生活,帶著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生病老人離家,甘願淪落至邊疆地帶過著窮苦的生活?

  殷情眼神閃爍,不敢回應熊契咄咄逼人的凝視。

  「怎麼?謊言被拆穿,說不出話來了嗎?」熊契故意彎下腰,托起尖細的下頷強迫她面對自己。

  「那是因為……因為那晚之後……我……」殷情仍將視線瞥向一旁,不知如何啟齒。她好怕說出真相,他一定更加不相信。

  「說!」熊契手掌一使力,痛得她飆出淚來。

  「因為我……懷了你的孩子……爹爹揚言要打掉孩兒,我和奶娘只好離家……」想到那段日子的擔心受怕,還有離家後四處流浪的艱辛過程,殷情又忍不住流淚。

  「我的孩子?」熊契放開手,慢慢起身,居高臨下望著她,有些難以置信。

  知道他有所懷疑,殷情仰望著他急切地解釋。「我為他取名熊諒,今年已經五足歲,他很乖很懂事,白天我到客棧上工時,都是他在家照顧姥姥……」個把月未見兒子和奶娘,殷情心中漲滿對他們的思念。想起兒子的乖巧,淚眼婆娑的臉龐閃耀著母性光彩,熊契望著竟有些發愣。

  以為早已過世的娘親還好端端活在世上,再來又被告知自己當了爹,熊契覺得這一切太不真實,但她那悲切的神情竟讓他有幾分信服。

  他的表情依舊冷冽,語帶威脅,「你最好說的是實話。」

  「如果我有半句謊話,就讓雷劈了我……」殷情頹然地垂下頭,「我知道你不會相信,但還是求你去那兒找找看……你要怎麼處置我都無所謂,但娘受了很多苦,該享享清福,還有諒兒……雖然你恨我,但孩子畢竟無辜……」

  被誤解的痛苦令殷情猶如墜人深淵,絕望的淚水滴滴浸濕了地面。她不求什麼,只希望娘和孩子不再眼著她受苦。

  望著她黯然垂淚,熊契拒絕心軟。「我會查明一切。」他注視著腳下的身影好一會兒,接著轉身離去。

  殷情這才趴在床上痛哭失聲。

  ************

  「哎呀,昨晚爺兒真是需索無度,弄得人家渾身酸疼……」如嫣慵懶地靠在臥榻上,臉上盡露得意神色,「死丫頭,還不過來幫我捏捏,免得今晚本夫人沒力氣伺候爺兒!」

  「是。」殷情顧不得手上的傷口,還是得伺候主子。如今她已學乖,省得招來一頓打罵。

  「用力一點,你是沒吃飯嗎?」

  「奴婢手受傷不能使力,請夫人見諒。」殷情恭敬地解釋。此時右手的傷口因為使力而裂開,鮮血暈上包裹的布巾。

  這番說詞卻招來如嫣一個巴掌。「怎麼?你是千金大小姐,一點小傷口就動不得啦?」瞧著殷情白皙臉頰上浮現的五指印,如嫣滿意地趴下,「給我用點力,直到我喊停。」

  殷情來不及感受臉頰灼熱的疼痛,只得忍住手掌的疼痛加重手勁。

  難道在契哥哥心目中,當年的她就和如嫣一般蠻橫無理?所以她才會將自己安排到如嫣身邊伺候,為的是讓她受宛兒所受的罪……

  宛兒的苦有契哥哥幫她討,那她呢?

  算了!如果報復能讓他心裡好受,從失去宛兒的傷痛中復原,她會咬著牙承受任何無理的對待。反正他根本不相信她說的每一句話。

  只希望契哥哥能信她這一次,肯去她家瞧瞧,必會證明自己的清白。

  滿懷心事的殷情渾然不知布巾已被鮮血浸濕,沾得如嫣粉綠色的綢衣上滿是紅色印記。

  「哎呀,你這死丫頭弄髒了我最愛的衣裳!」如嫣跳起來直盯著衣袖上的紅痕,對著殷情連掐帶打,「你這賤丫頭,嫉妒我得爺兒的寵愛,勾引爺兒不成居然使壞,看我今天怎麼教訓你……」

  昨晚的怒氣一併發洩,如嫣下手自然毫不留情,尖長的指甲抓向殷情的臉,有意將她毀容。

  「夫人對不起,奴婢不是有意的……」殷情蹲下身拚命護著臉,身體蜷成一團抵擋攻擊,如嫣氣得用腳狠狠踢她。

  「賤丫頭,死丫頭,別妄想飛上枝頭,你這輩子只有當丫鬟的命!」如嫣像是發了狂,對著殷情又打又踢。

  無情的咒罵字字刺痛殷情的心,她不再討饒,只是噙著淚水默默承受身體的疼痛。

  契哥哥,這就是你要的結果,讓我嘗嘗被人輕賤、踐踏的滋味,你終於如願了……

  殷情的沉默沒讓如嫣停手,反而踢打得更起勁。「死丫頭,還給我裝死……」

  直到有人猛力將如嫣推開,突來的力道硬是讓她摔得鼻青臉腫,待回過神,她望著來者訝異地喊了聲:「爺兒……」

  熊契鐵青著臉瞪著如嫣,凌厲的目光讓她幾乎嚇破膽。還來不及開口,熊契便朝外頭一喊:「來人!」

  不知藏身何處的兩名護衛立即入內,熊契一聲令下:「將這女人趕出莊,任她自生自滅。」

  山海莊地處偏遠,一出莊就是漫無人煙、猛獸隨時出沒的荒地。熊契顯然打算將如嫣丟在荒地,嚇得她花容失色,跪行至熊契跟前抱著腿討饒。「爺兒饒命!都是這賤丫頭弄髒我的衣裳,妾身才會處罰她……」

  熊契一腳踢開她。「山海莊不容蠻橫的主子。」

  他所訂下的莊規雖然嚴格,但賞罰分明,從不虧待下人。找來如嫣不過為了報復殷情,讓她嘗嘗被奴役的滋味。

  誰知如嫣出手如此狠毒,似要將殷情置於死地。他再怎麼恨殷情,見她差點被打死,他卻像被人掐住心臟,差點喘不過氣。

  「爺兒饒命吶……」兩個護衛架起如嫣,淒厲的求饒聲逐漸遠去。

  望著地上蜷曲顫抖的嬌軀,熊契心頭一緊。

  他緩緩走近殷情身前蹲下,伸出手臂想將她抱起,卻被她使力推開。

  「不勞莊主費心。」吃力地撐起身子,殷情用袖子抹去從鼻子滑落的血跡,努力維護最後的尊嚴。她扶著牆壁抵擋襲來的陣陣暈眩感,緩緩往屋外走去。

  恭敬疏離的態度令熊契心頭莫名恐慌,只能望著搖搖欲墜的身影離去。

  這不是他要的結果嗎?為何心頭悶得如此難受?

  他的臉上忽然閃過一絲驚慌,以最快的速度衝向庭院,及時接住倒下的身軀。

  ********* ***

  凝望著昏迷的人兒,懊惱、悔恨和其他複雜的感覺在熊契心裡翻攪。

  惱的是如嫣下手的狠毒;憐的是殷情渾身青紫,掌心慘不忍睹的傷口;悔的是他不該找人來糟蹋她;恨的是自己居然有這些情緒……

  他該恨她,該為她受到報應感到快意,該繼續折磨她……但緊要關頭他卻心軟了。

  應該是證實了娘親依然健在,讓他的恨意稍減。

  今晨清早他策鞭快馬入城,找到了殷情所說的那棟茅屋,裡頭卻空無一人。

  經過打探,鄰居皆說裡頭住著身有殘疾的熊大娘,和她的兩個兒子熊運和熊諒一起生活,還直誇在悅賓客棧幹活的熊運有多孝順,五歲的熊諒有多乖巧。

  只是一個月前聽說熊運被「關外之虎」擄走,熊大娘不顧鄰居的勸告堅決救出熊運,便拖著殘缺的身子帶著熊諒出關尋找。

  熊契想起當時擄走殷情時,她一身夥計的裝扮,該是鄰居口中的「熊運」,至於「熊諒」,該是殷情為他生的兒子。

  得知這些消息,熊契心中可說憂喜參半。

  他該早點接回娘她老人家,尋遍名醫治療她的病,而非讓她擠在殘破的茅屋裡受苦;還有那未曾謀面的孩兒,到底長得像誰?往後他該如何對待他們母子?

  證實殷情這次所說的不是謊言,盤據熊契心頭五年的恨意竟消失了大半!即使這樣,他還是不認為殷情全然可信。

  畢竟她是害死楊宛兒的兇手,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且死不認錯的女人。

  看在她照顧娘親多年、且幫他生了個兒子的份上,他不會再為難她,但也不會讓她藉此機會要脅什麼。

  「嗯……痛……」殷情因身體的疼痛睡得極不安穩。

  痛苦的呻吟瞬間軟化熊契的防衛,他毫無遲疑地靠坐床沿,以輕柔的語調問著:「情兒……哪裡痛?」

  許久未聽到他如此溫柔的語調,殷情錯覺自己還是個小女孩,每當臥病在床時,契哥哥總會隨侍在側。

  「好痛啊!契哥哥……情兒好難過……」殷情像個小女孩撒嬌著,眼角垂下的淚水顯得嬌弱無助,「身體好痛……頭也疼……」

  熊契想起莊里許大夫的囑咐,他特地留下一瓶止酸疼的藥膏,可以活血去瘀,解除殷情被毆打的疼痛。

  熊契取出藥膏,先是擦在殷情的兩鬢,「這兒疼嗎?契哥哥幫你揉揉……」他的指頭輕柔地按摩著,「會不會太用力?」

  「嗯……好舒服……」殷情閉著雙眼,沉醉在熊契的柔情之中。粗糙手指碰觸之處傳來陣陣清涼,奇異地撫慰她的疼痛,但她想要更多……

  「這兒也疼……契哥哥幫情兒揉揉……」抓著他的手往自己胸口搓揉,「這兒好疼……」

  熊契的大掌一觸及飽脹的雙乳,竟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般心跳狂亂。

  「快點嘛……」殷情雙眼迷濛,嬌憨的神態煞是迷人。只見她嘟著紅唇抗議,拱起一對豐盈的胸乳貼上大掌,「情兒好疼吶!」

  見她的失常分明是病得神智不清,熊契努力壓抑叫囂的慾念,強迫自己專注為她減除身體的疼痛。

  「忍耐一下,契哥哥幫你揉揉……」他開始撥除她身上的衣物,先是單衣,然後是肚兜。

  待殷情上身已然赤裸,映入眼簾的是處處慘不忍睹的瘀青,胸口、腹部甚至雙乳都是,映在白皙的肌膚上更顯觸目驚心。

  好狠的如嫣,下手如此重!真該將她大卸八塊丟到後山喂豺狼!

  熊契憤恨地想著,根本忘了以前殷情對楊宛兒的傷害,當時他心裡的不捨尚不及此刻的萬分之一。

  以手指沾染些許藥膏,熊契開始對著胸口的瘀血輕推,殷情卻連連喊疼。「好疼……嗚……疼……」

  他連忙輕聲撫慰:「忍著點,情兒,待會兒就不疼了……」柔聲輕哄的模樣,肯定沒人相信這就是威風八面、叱吒邊關的「關外之虎」。

  藥膏的效力果然迅速,殷情開始舒服輕吟。「嗯……好涼……好舒服……」

  待胸口和腹部都塗上藥膏,熊契這才正視一對高聳的豐丘。那天瞧見這雙比記憶中還豐挺的飽滿,他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克制自己伸出舌頭舔弄的衝動。如今長大熟透的乳頭散發艷紅光澤,這般誘人的邀請讓他禁不住舔了舔雙唇。

  熊契深吸一口氣,卻抑制不了胯下的騷動,那兒已高高挺翹。做了幾個吐吶,他強迫自己專注為她療傷。

  當沾染藥膏的手指不經意地碰觸乳尖,殷情身子一顫,敏感地吟哦出聲,乳頭頓時挺立變硬。「啊——」

  她不安地扭動嬌軀,微張的櫻唇情不自禁逸出懇求。「嗯……契哥哥……我要……」

  混沌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只覺身子泛起一股躁動,令她不知如何是好。

  熊契再也忍不住,被壓抑的慾念瞬間潰堤!

  他將藥膏丟至一旁,張開飽滿的雙唇狂猛地含住腫脹的梅果,貪婪地吸吮想念多年的滋味。

  「啊——」突來的進犯在殷情體內激起強烈火花,洶湧的欲潮一下子奪去僅存的意志。「啊……好麻……好舒服……」

  熊契沒讓雙手閒著,手指不斷輕捻另一邊乳尖,將它逗得更加鮮紅欲滴,唇舌也如忙碌的蜂兒來回穿梭雙乳之間。

  接著他的唇不斷往下探索,攀下雙峰後繼續游移至平坦的腹部,攻佔了凹陷的肚臍眼。

  「嗯……嗯……」殷情難耐地扭動下身,急著想填補身體的空虛,「契哥哥……我……嗯……」

  感覺她已慾火焚身,熊契撐起虛軟的嬌軀一併清除下半身僅存的障礙,疼惜之情伴隨著另一波慾念再度衝擊著他。

  修長的雙腿同樣佈滿瘀青,幾乎沒有一處完好。

  「小情兒……」他愛憐地吻上處處瘀青,從腳踝開始往上膜拜著每寸皮膚,直到大腿內側……

  那兒已春潮氾濫,透明的愛液沾濕了腿根。

  他舔了舔唇,接著就像聞到花蜜氣味的蜂兒舔上那一片濕濡。

  「啊……我……契哥哥……」猛烈快感沖刷著殷情敏感的神經,她試圖並起雙腳,卻被拉得更開。

  隨著柔軟濕滑的觸感慢慢滑向蜜穴入口,她的身體開始緊繃,渾身不斷輕顫。「啊……啊……不要了……啊……」

  熊契知道她快要達到高潮,更挺起舌尖刺進窄穴中,殷情一聲尖叫,意識被捲入慾望的巨浪之中。

  望著腫脹艷紅的私處覆上晶瑩蜜液,狹窄的穴口不斷開合著,美得宛如一朵致命的妖花等著吞噬男人的精血,熊契以最快的速度脫下全身的衣物,再次覆上玲瓏的嬌軀。

  碩長的硬挺先是在依然悸動不已的蜜穴入口磨蹭,熊契同時低下頭,以吻將殷情喚醒。

  「嗯……嗯……」上下同時的撫弄再次喚醒殷情,更讓她的慾望再次甦醒。

  熊契鬆開她的唇,硬挺尖端開始對準穴口。隨著陣陣的輕刺,他的唇在她耳畔輕聲間著:「情兒,知道誰正在愛你?」

  他不希望她分不清和她纏綿的是誰。

  儘管仍然半夢半醒,殷情回答得毫不猶豫。「是你……契哥哥……是你啊……」她一心認定這世上唯一能抱她的男人只有契哥哥。

  殷情主動伸出雙手緊抱著心愛男人,以為自己正在夢中,因美夢成真而落淚。

  堅硬的碩大幾乎同時滑入窄穴中,兩人一起輕呼出聲。

  「啊——」

  硬挺先是在她體內緩緩抽動,動作輕柔得讓她落淚,緊抱著伏在胸前的男人,輕喃著他的名字:「契哥哥……契哥哥……」

  熊契以為她的淚水源自身體的疼痛,暫停抽動。「怎樣?是不是很疼?要不要我抽出來?」

  殷情私處一陣緊縮,將他含得更緊,她閉起雙眼搖搖頭,抱住愛人懇求著:「愛我……快點……」她抬高修長的雙腿夾住他的健臀,主動擺盪下體。「契哥哥……快點……我要……」

  熊契不再有絲毫的壓抑和保留,緊緊將殷情抱在懷裡,兩人沒有一絲空隙,開始加快下身的抽送。

  「啊……啊……啊……」身體的疼痛和快感交互衝擊,殷情忘情地哭喊,「契哥……契……契……」

  在另一波更猛烈的撞擊下,高潮來臨時,她大聲喊出深藏心底的情感:「契哥哥……我愛你……」

  這三個字像是魔咒解開熊契塵封的情感,也讓他再也克制不了地跟著達到高潮。

  待呼吸恢復平順後,熊契依然抱著殷情,愛憐地望著那張沉睡的嬌顏,為她拂開黏在臉頰上的頭髮。

  他該怎麼待她呢?經過水乳交融的纏綿,他之前下定的決心似乎跟著動搖。方纔她高潮之時脫口而出的愛意如此真實赤裸,那一刻他真的相信她的愛意。

  他一直以為她不懂愛,誤將兄妹之情當作愛,誰知經過那麼多年,承受他加諸於身上的報復,她竟然還愛著自己,熊契感覺心裡最頑固的恨意慢慢融化,被禁錮在內心深處的愛意就要破繭而出,卻立即被壓抑。

  就算她一直都愛著他,也不能以這為藉口,任意傷害無辜的第三人;愛更不能拿來當作勒索的工具。

  如果她謹守本分,不再索討什麼,他會善待她,將她收為侍妾,這算是最好的安排,但僅此而已,他不會再娶妻甚至納妾,更不會對她吐露愛意,一輩子都不會!

  熊契輕撫著自小愛戀的容顏,發出一聲淺淡卻幽長的歎息。

  ********* ***

  殷情醒來已是第三天午後,一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床帳,待她意識清醒後環顧週遭,認出這兒是漱芳齋,如嫣曾躺過的床。

  前晚一幕幕激情畫面接著映入腦海,她不由得面泛桃花,卻又跟著輕歎出聲。

  儘管意識昏沉,殷情卻記得她是如何懇求熊契抱她,如何在他身下淫蕩地扭動,還有最後那聲傾心而出的告白……

  不該這樣的……她不該如此厚顏無恥,契哥哥此刻一定十分唾棄她,對她的恨意更是加劇……

  可能是她病得走不動,契哥哥才讓她暫居於此,她該回自己的小屋。

  殷情撐起身子,扶著床柱緩緩走向門口,迎面而來的小丫鬟見到她,趕緊放下手中的臉盆想扶持她。

  「夫人,您還病著,別起身呀!」

  「我不是什麼夫人,我要回我的屋子……」

  「但莊主要奴婢伺候您吶!」

  「我不必別人伺候。」她輕拍著小丫鬟的手笑得虛弱,接著緩緩走出房門。

  小丫鬟望著新主子走得搖搖欲墜,心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走到自己的小屋,殷情早已氣喘吁吁,只得先倚靠床頭閉目養神。

  「為何不待在漱芳齋?」

  熊契一聽小丫鬟的稟報,立即前來小屋,見她蒼白的模樣煞是心疼,語調卻像命令般嚴肅。

  殷情張眼對上那雙凝視的眸子,臉頰很沒用地又紅了。

  她趕緊移開視線起身,對熊契彎腰行禮。「奴婢不敢逾矩。」戒慎的態度完全顯現下人的謙卑。

  本以為經過那晚的纏綿,殷情該會爭取該有的權益,安然地待在漱芳齋享受千金小姐該有的矯寵,她卻依舊這副疏離的態度,彷彿那晚不曾存在,完全出乎熊契的意料之外。

  「在這莊裡我說了算。以後你就是我的侍妾,住在漱芳齋怎會逾矩?」從未有人膽敢輕匆他的命令,熊契語氣不免霸道。

  侍妾?原來在他心目中,自己只配當暖床的侍妾,纏綿時也是這麼看待她?

  殷情心一沉,為他的態度感到心寒。

  雖然不敢奢望熊契娶她,但她更不想用身體換取華屋和身份。

  「殷情只想當個奴僕。」她的語調顯得平靜無爭。

  自認對她最好的安排,沒想到她卻不領情,熊契有些惱羞成怒,將她的拒絕當成另有所圖。

  「別以為我不清楚你的盤算,你這是以退為進,目的是為了山海莊當家主母的頭銜,不是嗎?」

  她一個堂堂千金小姐必然不甘於當個卑微的侍妾,畢竟以山海莊的實力,當家主母的地位不知有多少女人夢寐以求。

  「不是這樣的,奴婢不敢妄想。」殷情連忙否認,生怕熊契對自己的誤會加深。

  「如果不敢妄想,你便不會在我身下叫得如此淫蕩,那時的你似乎完全不將自己當作奴僕……還記得你是怎樣激烈地扭腰擺臀,要我插得更深、更快?」

  「我沒有!」殷情眨去奪眶的淚水,「那是個錯誤……那時奴婢病昏了,請爺兒不要放在心上……」

  「哼,好一招以退為進!」熊契毫不掩飾對她的輕蔑,「既然你不願當侍妾,就繼續做個低下的奴僕吧!」

  熊契氣她滿腹心機,以為裝可憐就能令他讓步,但他絕不可能任她擺佈,既然她這般執迷不悟,他會讓她斷了所有念頭。

  熊契走近殷情身前,以強勢的姿態俯視嬌小的她。

  「聽著,別要任何花招,你永遠不可能成為山海莊的當家主母,只能一輩子當個卑賤的下人!」

  他伸手握住她小巧的下顎,笑得邪肆,「不過,憑你在床上的那股騷勁,還滿合我的胃口,往後我這個主子有需要,你隨時都得乖乖張開大腿滿足我,否則就等著被賣入花樓任其他男人糟蹋。」

  這輩子他不會再放開她,更不可能讓別的男人碰她,這麼要脅只為了讓她有所警惕。

  他的佞笑滿是輕賤,殷情以為他當真會這麼做,心痛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悲傷地凝視著深愛的男人。

  四目相對,兩人之間存在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誰都無法跨越。

  熊契狠狠推開殷情,不想再被她楚楚可憐的摸樣所騙。「往後你就負責打掃這院落。」

  「是。」殷情低頭回應。

  忽然,她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個……不知莊主有沒有找到奶娘和諒兒?」

  「憑你這小小奴僕,沒資格過問這件事。」熊契存心不給答案,當作對她的懲罰。

  「可是我很擔心他們,找不到我,他們一定心慌意亂,我擔心他們出事……」殷情心急如焚,「他們是我最親的人,我怎會沒資格知道他們的下落?」

  「以後他們的事與你無關,你只需做好自己的工作。」熊契冷淡地回應,「我曾給你機會,你卻貪心想要更多,是你自己放棄,別怪我無情!」

  說完,熊契絕然地拂袖而去,

  「天吶!怎麼辦?娘……諒兒……」殷情跌坐床沿,不知該如何面對往後的人生。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13 00:02:04

第六章

  「老天爺,信女殷情懇求保佑娘和諒兒平安無事,讓我們一家人早日團聚。」

  月圓這天,殷情在小屋外擺起香案,虔誠地跪在地上祝禱。「還有懇請保佑熊契平安康泰,遠離災厄。」

  自從熊契離開殷家莊,每逢初一、十五她都會這麼做,和奶娘一起為不知身在何方的熊契祈福。

  「娘,情兒好想念您,諒兒,娘也好想你……」從未和奶娘及孩子分開過,無盡的思念夜夜折磨著殷情,跪拜完之後,她再也忍不住倒地痛哭失聲。「娘,諒兒,我好想你們……嗚……」

  空虛的院落回蕩著哀切的哭泣聲,聽者不免為之鼻酸。

  殷情掩面哭泣,直到踩著落葉的聲音響起。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望著巨大的身影,淚水掉得更凶。

  她不斷抽泣,悽楚地喚了一聲:「爺……」

  近一個月未曾踏進漱芳齋的熊契站在暗處,努力壓抑湧上的酸楚,卻阻止不了心的軟化,決定讓她知道貞娘和熊諒的狀況。

  「當日我進了寅城找到你說的小木屋,裏頭卻空無一人。鄰居說娘知道你被擄至山海莊,便和諒兒出關尋你……但是我派出大批人手找了個把個月,卻沒見到他們……」

  這個月來他自己也到處搜尋,卻都失望而返,同樣擔憂娘親的下落。今夜提早回莊,雙腳不聽使喚往這兒走來,一進院裏便聽到哭聲,飽含思念之情的呼喚讓他有些愧疚,更軟化他疲累的心。

  「娘……諒兒……你們會在哪裡?」得知這樣的消息,殷情更加心急。她跪在熊契跟前乞求著:「就快要入冬了,一下雪更難找人,求爺兒讓奴婢出莊一起尋找……」

  熊契沒有回應,殷情不死心地抓著他的衣擺。「爺兒,求您呐!」

  瞧她臉色比生病時還要蒼白,熊契根本不可能讓她奔波勞碌。「你先起來,明兒個再說。」

  殷情知道事情有得商量,擦乾淚水就要起身,眼前卻一片黑暗,差點站不住腳,還好熊契一把抱起她。

  感受懷裏的嬌軀更加輕盈,他皺著眉往屋裏走去。

  「奴婢可以自己走……」殷情刻意和他保持距離,卻被抱得更緊。

  屋內雖然點了燭火,火盆裏的柴卻已燒盡。熊契將殷情放在床上,取了一旁的柴燃起餘盡,屋子一下子暖了起來。

  熊契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只見他脫去毛皮大敞,開始卸下皮靴。

  坐在床上的殷情望著他的舉動,想起之前他的話——只要他有需要,她隨時都得張開雙腿滿足他……

  她垂著頭不讓他瞧見眼底的憂傷,著手脫去自己的衣裳鞋襪,身上脫到只剩下肚兜褻褲,她因寒冷而渾身顫抖,卻仍吃力地將手指伸到背後想拉開兜衣的系帶。

  在火盆裏添上更多柴火,渾身赤裸的熊契回到床邊,阻止她的舉動。

  殷情不解地望著他,卻被一把抱住,兩人雙雙倒在窄床上。熊契抄起被子蓋住兩人,雙手將她鎖在臂彎中。「睡吧!」

  熾熱的肌膚溫暖了殷情,他突來的溫柔更令她鼻酸。臉頰貼緊胸口聆聽他強而有力的心跳,淚水怎樣都止不住。

  她偷偷拭淚,怕他察覺。

  熊契將她摟得更緊,眼底悄悄浮現無奈的憂傷。

  *****

  「駕!」

  通往山海莊的道路上,幾匹駿馬快速奔馳,身為主子的熊契卻落在最後,單手握著韁繩的他,另一隻手緊攬著胸前的殷情。

  她身上裹著一襲白色毛敞,只露出鼻子,緊閉雙眼靠在熊契懷中,似是睡得很沉。

  熊契卻覺得不對勁。他拗不過她的苦苦哀求,一連好幾天帶她出莊尋找娘親的下落。今天她卻一路昏睡,喚醒她時也是昏昏沉沉,直說好想睡……

  她該不會得了什麼病症吧?

  熊契一路上懸著心,只得提早回莊。

  「喚大夫!」入了莊,熊契抱著殷情下馬,她依然昏睡著,他交代了一聲,便直接將她抱入自己所住的棄情居。

  他不能讓她繼續待在小屋,連續好幾天兩人在那張窄床上相擁而眠,實在有些辛苦。往後他要在自己的大床上抱著她,這兒感覺也比較溫暖。

  「嗯……到家了?」殷情被放在床上時睜開惺忪睡眼,毫無防備地對著熊契一笑,接著又轉身睡去。

  「情兒,別睡了……」熊契搖著纖弱的肩想要喚醒殷情,卻被揮開,「嗯……別吵……人家好困……」

  熊契趕緊為她蓋上被子,正想傳喚屬下時,莊裏的許大夫匆匆趕來。

  「趕快替她診脈,她這樣一直昏睡很不尋常……」

  大夫第二次見到莊主焦慮的模樣,同樣都是為了床上的女子,自然不敢掉以輕心。

  「怎樣?她是不是得了什麼難纏的病症?」診完脈,熊契見到大夫凝重的神情,不覺心慌。

  大夫真不知如何啟口。眾人早已得知莊主和殷情的關係,只是莊主一直沒將她收入房,連個名分也沒有,他不知道莊主聽到接下來的消息有何反應。

  「這個……情姑娘沒什麼大礙,她只是……」大夫支吾了一下,「有了身孕。」

  「她……有了身孕?」熊契一時說不出話來。

  「啟稟莊主,情姑娘確實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所以才會如此嗜睡。」見熊契一臉凝重,大夫實在不知他的打算。「莊主,這胎……留是不留?」

  身為富甲天下的關外霸主,熊契一直沒有娶妻納妾,更別說留下子嗣。大夫認為他或許不會想要一個奴僕為他生下孩子。

  「讓我想想。」熊契的眼睛始終沒離開殷情。

  「必須請莊主儘快決定,否則時日一久,打胎對母體有所傷害……」大夫繼續囑咐,「還有,依情姑娘的狀況,不該再出外奔波,如果要這孩子,必須躺在床上養胎,否則會有流胎的危險。」

  熊契終於正眼瞧著大夫。「這件事先別讓她知道,你先熬些安胎藥。」

  「屬下遵命。」

  大夫走後,熊契在床邊坐下,心中憂喜參半。

  我該拿你怎麼辦,情兒?

  乍聽她懷有身孕,他的心頭狂喜不已,但更多的疑慮隨之而來。這孩子的來臨只會讓兩人的關係更複雜。

  近日兩人夜夜交頸而眠,他對這樣的關係已經上了癮,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持續下去……但這突來的孩子打擾了目前的平靜。

  他打定主意不可能娶殷情為妻,卻擔心她會將這孩子當成勒索的工具,更怕自己因此心軟讓步……

  對楊宛兒心存的愧疚、對殷情的誤解,讓他不敢放開心懷接納她,但又渴望親眼看見自己的孩子在她體內成長,看她的肚子日益鼓起,體會當父親的滋味……

  熊契心亂如麻,一時不知該做何決定。

  *****

  「情姑娘,請將這藥喝了吧!」

  「嗯,謝謝張嬤嬤。」

  殷情接下溫熱的湯藥一口飲盡。「莊主尚未回莊嗎?」

  張嬤嬤接下藥碗,態度不如以往嚴厲,卻依舊冷淡。「是。如果情姑娘沒其他吩咐,那麼老奴退下了。」

  張嬤嬤真不懂莊主和殷情之間到底怎麼回事。當初將她帶入莊時,莊主不僅命人將她關在柴房,還命令務必將殷情調至漱芳齋伺候如嫣夫人,而且對如嫣夫人的態度不得干預。

  如今殷情懷了莊主的孩子,他又將她留在他所住的院落,非但不給她名分,還隱瞞有孕的事,讓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十分為難。

  「嗯,你先去忙。」殷情客氣地回應,隨即將目光調向窗外。

  瑩瑩白雪紛飛,自小喜歡看雪的殷情,此刻的心情卻如飛雪茫然,不知自己該飄向何方。

  那日回莊後,他不但將她留在棄情居夜夜同床共枕,還派了張嬤嬤前來伺候,天天端上湯藥說是為她補身……這麼做意欲為何?

  棄情居,還有山海莊所在的恨情穀,赤裸裸地表達他對自己的恨意。既然恨她,為何還這般待她?

  拒絕了侍妾的名分,她卻逃不過這樣的命。如今的她只是陪睡的女人,比侍妾還不如……

  「唉!」殷情輕歎口氣,窗外的白雪提醒了她兩人之間存在的恩怨情仇。

  那年的第一場瑞雪,他第一次吻了她;楊宛兒溺斃那晚,也是這般風雪紛飛的日子;還有兩人第一次肌膚相親,他被逐出殷家莊的那天早晨……

  太多銘心的回憶,讓她不再喜愛白雪的愉悅潔淨,心頭反而湧上莫名的不安。

  「唉……」殷情起身步向大床,和身躺下。

  最近不知怎麼搞的特別累,契哥哥不再帶她出外探尋奶娘的下落,獨留她悶坐在這兒乾著急。

  外頭風雪這麼大,奶娘和諒兒不知是否安好?這次契哥哥出莊會不會帶來好消息?

  殷情輾轉反側,雖然疲累,卻怎麼也無法入眠。

  此刻,寢房外頭的書房傳來刻意壓低聲調的交談,該是前來打掃的丫鬟。殷情起身慢慢步向書房,想探聽熊契是否回莊。

  一接近門口,丫鬟們的對話令她駐足。

  「她之前不過是個丫鬟,誰知這下飛上枝頭……」

  另一個丫鬟輕哼一聲。「我看很難,雖說她懷了莊主的孩子,不過啊,我聽說莊主還沒決定要不要留下呢!」

  「我也聽說了,我看遲早會打掉吧!依咱們山海莊的名氣,莊主怎會讓一個賣身奴僕生下他的繼承人?」

  「對呀,不然莊主早就給她名分了……現下藥房裏搞不好正熬著打胎藥呢!」小丫鬟們該是新來的,才會這般私下說三道四。

  奚落的交談回蕩在耳際,殷情捂著嘴靠在門邊,幾乎站不住腳。她扶著牆緩緩步回床邊,如行屍走肉一般。

  直到躺回床上,躲在被窩裏,她才敢輕泣出聲。

  她摸著平坦的小腹,喜悅和恐懼交相煎熬。

  契哥哥不願讓她知道孩子的事,這些日子的溫柔只是假像,想讓她卸下心防然後悄悄處理掉孩子……看來他真的很恨她,才會連她的孩子都不放過!

  殷情終於接受他恨她的事實,心情猶如掉到地獄般冰冷。

  她輕撫著小腹,決心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孩子。

  *****

  「情姑娘,請把這藥喝了。」就寢時刻,張嬤嬤再次端來安胎藥。

  大夫說其中多加了一道藥材,是今天他特地出莊找到的珍貴藥材,安胎效果更佳,據說是莊主的吩咐。

  殷情端起湯藥,察覺味道和顏色跟白天喝的不同,心裏響起警訊。她將湯藥放在桌上,心情如同槁木死灰。??「太燙了,涼了再喝。」

  張嬤嬤皺眉。「但莊主囑咐老奴,一定要看著情姑娘喝下。」

  這番話讓殷情心頭沉痛萬分。她端起湯藥,輕啜了一口便緊皺著眉。「好苦……勞煩張嬤嬤取來放在櫃裏的梅子,才好入喉。」

  「是。」張嬤嬤一轉身,殷情立即將湯藥倒入一旁的盆栽裏,剩下幾滴假裝飲盡。

  張嬤嬤回頭恰好見到她放下湯碗,以繡帕擦拭嘴角。

  「我喝完了,你可以退下了……」

  「是。」張嬤嬤端起託盤,殷情再次喚住她。「莊主回莊了嗎?」

  「尚未回莊。不過天色已晚,外頭又刮著大風雪,莊主應該不會趕回來,情姑娘不用等莊主,早點歇息。」

  「我知道了。」殷情平靜地回應。待張嬤嬤一離開,她趕緊收拾幾件厚重的衣物,再取出熊契送她的貴重首飾放進布包中,最後披上那件她所送的雪白毛裘。

  臨去前她環顧四周,不舍地流淚。

  待在棄情居是她近年來最快樂的時光。雖然他鮮少說話,總是帶著欲言又止的神情望著她,但將她抱在懷裏入睡時的舉動卻又這般溫柔,讓她以為他不再恨她,甚至對她產生些許愛意……

  她真的好傻!

  擦拭淚水,殷情堅決地轉身,不再留戀。

  *****

  「情兒……」

  「娘!」

  殷情走後約半個時辰,喧鬧的呼喚隨著一行人進入棄情居,急著見到娘親的熊諒走在前面,熊契則攙扶著貞娘跟在後頭。

  「咦?娘呢?」熊諒發現屋裏空無一人,只有燭火跳動著。他朝著進門的熊契問道:「爹,你不是說娘在屋裏?」

  出關尋了殷情幾個月,祖孫倆在荒野迷了路,被風雪困在幾百裏外的深山村落,今日才被熊契尋獲。

  初見面時,熊契抱著貞娘痛苦失聲。透過熊諒的翻譯,熊契這才證實殷情所說的句句實情,激動地抱著兒子,父子倆相擁而泣。拗不過祖孫倆急於見到殷情,一行人只得快馬連夜趕回山海莊。

  熊契喚來張嬤嬤,她也疑惑萬分,連忙報告今天殷情的狀況。

  「你說,她就寢前喝下湯藥時有所遲疑?」熊契也察覺不對勁,他深吸口氣,發現盆栽裏傳來的藥味。

  他的心頭一沉,連忙下令:「來人,派出所有人在莊裏內外搜尋,一定要找出夫人的下落!」

  「嗚……嗚……」貞娘不知兒子為何如此慌張,熊諒趕緊翻譯:「姥姥問娘是不是出事了?」

  「別擔心,你娘可能在這附近,爹去找她,諒兒陪姥姥在這兒休息。」他接著安撫貞娘,「娘,您放心,孩兒待會兒就帶著情兒回來。」

  貞娘抱著孫兒,心裏卻有著不好的預感。

  *****

  呼——呼——

  殷情舉步維艱地前進,積雪深及膝蓋,風聲在她耳畔呼嘯。

  近日莊裏的護衛大多被派出尋找奶娘他們,她先是躲在崗哨邊伺機而動,待護衛交接時才趁空檔出了山海莊大門。

  不過,一出門卻不知該往何處,只能順著本能急促前行。

  沒多久前方傳來雜亂的馬蹄聲,她機靈地躲在路旁樹叢裏,等到馬隊往山海莊方向駛去,她才又賣力地往前走。

  熊契回莊了,這表示他很快就會發現自己失蹤而追來。

  殷情轉進路邊的小徑,生怕被追來的馬隊尋獲。因為走得急,小腹傳來陣陣痛楚,令她一陣恐慌。

  會不會方才喝了那幾口打胎藥,肚子才會那麼痛?

  「孩子,你要堅強,娘會保護你……」殷情好怕孩子有意外,不斷撫著小腹往前行進。

  此時另一陣馬蹄聲由莊裏方向傳來,殷情連忙蹲下來隱匿在雪堆後頭。依照馬隊急奔的速度,必是出莊尋她。熊契一定發現被倒掉的打胎藥,才會尋得如此急切!

  契哥哥,你就這麼痛恨我和我的孩子,急得趕盡殺絕?

  他的無情,讓殷情的愛一點一滴流逝。

  肚子的疼痛越來越加劇,她勉強起身,告訴自己必須儘快趕到附近村落尋找大夫。  

  走了幾步,強烈的劇痛襲來,她再也撐不住地彎下腰,感覺一道熱液自下體流出,她低頭一看,整片衣裙已被染紅,鮮紅的血映在雪地和雪白的大敞上,更顯觸目驚心。

  「天呐!怎麼辦?」殷情急著撐起身子趕路,血流不止。

  溫熱的液體不斷湧出,感覺一個小生命悄悄從她體內流逝,殷情不禁跪倒在地,為自己無法保護孩兒、為愛人的無情感到心灰意冷。

  「熊契……你好狠!」

  想到自己保護不了這無辜的孩子,殷情內心自責不已。「孩子,娘對不起你……」她伏在雪地上痛哭,哭出她對人性、對愛情的絕望,生命不再讓她有所眷戀。

  孩子,你等等,娘來陪你……

  她木然地抬頭,臉色蒼白如雪,撐起身子踉艙地往山坡上走去,風雪不斷拂面吹襲,她終於連走帶爬地攀上坡頂,在雪地留下一道長長血痕。

  無神地望著山下一片蒼茫,她伸手抓住片片雪花,卻什麼也抓不住。「什麼都沒了……沒了……」

  熊契,你好無情,我只不過愛上了你,卻要承受這一切不公平的對待,你真的好狠呐……

  罷了,這無情的世界,不值得留戀……

  「熊契!我恨你!」憤恨地喊出最後的絕望,殷情接著閉起眼睛縱身一躍,像只白鴿往山下墜落——一隻撲向死亡的染血白鴿。

  雪,繼續下著……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13 00:02:34

霸主的葬心情人 3 
受傷的心
不再無雜質
一切仿佛沒了感覺……

第七章

  提起采春閣,京城裏的權貴高官、富甲商賈或品味雅士莫不眼睛一亮,爭相告訴你那兒的姑娘如何出眾不凡,每個廂房的佈置有多麼高雅……這一切都出自一人之手,她就是采春閣的主事嬤嬤情姑娘。

  只要提到情姑娘,每個人莫不豎起大拇指,誇她的風情萬種、韻味天成;贊她豪爽的氣度猶如女中豪傑;服她的交際手腕,八面玲瓏卻不畏強權;道她是全天下最令人動心的鴇娘,從她身上卻看不到花樓習氣。

  撇開火爆脾氣和太過隨性樂觀的習性,情姑娘的氣質看來猶如千金小姐般衿貴。

  沒人猜得出情姑娘的年紀。她看來頂多雙十年華,臉上流露出的風韻卻遠遠超過這個年紀;如同年齡是個秘密,她的真實姓名、背景來歷也一樣神秘,無人知曉她的真實姓名……

  總之,從五年前她和采春閣同時竄紅開始,京城裏的人再也不缺可以說三道四的話題。

  外人只道情姑娘看慣了大場面,背後有著朋友交情的達官顯要撐腰,該是天不怕地不怕,但從沒人知道她的弱點。

  從有記憶開始,她便害怕黑暗和下雪。

  「又下雪了……」

  天微亮,京城最富盛名的采春閣一片寂靜,因大多人都還沉浸睡夢中,主事的情姑娘卻被風雪聲吵醒。

  她皺著眉頭瞪著緊閉的窗,慶車燭火沒被風吹襲……她一向討厭冬季,下雪尤令她心神不寧,好像什麼不好的事就要發生。

  「去!」她啐了一聲,阻止自己繼續想下去。

  本想今早上飛馬寺上香,都是這討厭的雪讓她不能出門!她不情願地翻過身,決定繼續補眠。

  *****

  「李大人,怎麼好久沒上咱采春閣,是不是嫌我情姑娘招呼不周呐?」華燈初上,情姑娘按例站在采春閣大廳,招呼進門的達官貴客。

  「情姑娘別這麼說,你知道老夫對你的心意……」兵部侍郎李滔笑咪咪地看著情姑娘,說著便要牽住她的手。

  情姑娘捂嘴而笑,順勢抽回自己的手。「哎呀,李大人您真愛說笑,誰不知您對咱們芳華情有獨鍾,怎會看上我這半老徐娘?」

  真搞不懂這些色男人!這采春閣多的是十七、八歲的貌美姑娘,但每次總有人對她毛手毛腳,還好她看慣了這樣的場面,早已應付自如。

  情姑娘心裏嘀咕著,臉上還是陪笑。

  「情姑娘才愛說笑,全京城誰不知采春閣的情姑娘美貌不輸旗下任一位姑娘,比青嫩的小丫頭更讓人著迷呐!」

  李滔說著又伸出手想攬住她的肩,尚未達到目的,手背卻傳來一陣刺痛。

  「哎呀!」他抽回手一瞧,手背已留下一道血痕。「是誰膽敢暗算老夫?給我出來!」

  李滔撫著手環顧周遭,氣得吹鬍子瞪眼。

  「李大人您流血啦……」情姑娘假意驚呼,直在心裏咒駡一聲活該。

  「趁爺兒廢了你的手之前快滾!」門外傳來渾厚響亮的聲音,接著一名披著虎皮披風的大漢步入大廳,他的臉罩著真正的虎頭,那身裝扮和氣勢令在場所有人望之生畏。

  李滔雖畏於這名男子的氣勢,但事關面子,只得鼓起勇氣撐起方才的場面。「你是誰?竟敢傷害朝廷命官,眼裏還有沒有王法?」

  「你隨意調戲我的女人,還敢跟我談王法?」男子逼近李滔,泰山壓頂之勢嚇得他倒退一步。

  「你……你的女人?在哪裡呀?」

  「她,」男子手指著情姑娘,「就是我的女人。」

  本也被男子氣勢震懾到的情姑娘,一聽到他居然在眾人面前胡言亂語,不由怒火中燒,不客氣地上前指著他的鼻子。「喂,你到底是誰,膽敢在我情姑娘的地盤撒野?」

  一旁的姑娘趕緊將她拉退後。「情姊,別這樣……」

  采春閣的姑娘都知道情姑娘發起脾氣來,如火遇上撒了煤油的乾柴,燒得又快又急。不過,眼前這如狼似虎的男人看來很不好惹,怎樣也得忍忍。

  男子沒有眾人預期般發怒,他先是動也不動地面對著情姑娘,接著緩緩脫下虎頭面罩,方正陽剛的臉上流露著難以置信的神情。「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熊契,你的契哥哥呀!情兒……」

  語調裏的溫柔和泫然欲泣的表情,再次讓所有人目瞪口呆,從他口中逸出的昵稱,顯示和情姑娘的不尋常關係。

  情姑娘也被他的話嚇到,隨即找回自己的脾氣。「喂,我根本不認識你,別在這兒胡亂拉關係!」

  她根本不認識這個男人,但第一眼就決定討厭他,只想把他趕出去,最好這輩子都不要出現在她眼前。

  尋了五年,終於讓他在京城找到殷情,熊契心中想過她見到他時的千百種反應,卻沒料到她會裝作不認得他!

  這樣的反應比殺了他還難受……

  熊契一個箭步將殷情緊緊抱在懷裏,不讓她再次逃脫。「情兒,我知道你恨我,不想再見到我……你可以打我、罵我,就是別裝作不認得我!」

  情姑娘感覺像被一隻熊困住,被悶得快要喘不過氣。她拼命地掙扎,還用力踢著熊契的腿腔,「你這只大熊,快放開我!」

  怕她傷了自己,熊契只得鬆開她。

  獲得自由的她整理狼狽的頭髮,狠狠瞪著他,「什麼假裝不認得?我根本就沒見過你,你聽不懂嗎?」

  她的否認如此斬釘截鐵,熊契強抑著心痛,平靜地反問她:「難道你就這麼恨我,不願跟我相認?」

  雖然眼前的女子脾氣比殷情來得火爆,但那眼眉、身段還有聲調,和五年前的她一模一樣,歲月完全沒在她身上留下痕跡,只是增添了風韻……還有她嘟著嘴撒潑的樣子,和小時候如出一轍。

  看到熊契臉上浮現的悲傷,情姑娘不由得心頭一陣揪緊。她趕緊甩開這陌生又熟悉的情緒,不願再深究下去。

  但她的態度梢稍軟化。「都說了不認得你……我不是你要找的情兒,我是采春閣的主事情姑娘,你認錯人了啦!」

  「那麼可以告訴我你的真實姓名嗎?」如果世上真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為何巧到連名字中也有個「情」字?

  之前他探聽了一下,采春閣的情姑娘在京城名號響噹噹,卻無人知曉她的真實姓名。

  情姑娘環顧四周射向她的好奇目光,又回到熊契期待的臉龐,不以為然地挑起眼眉,「我幹嘛告訴你?」

  以「情姑娘」的名號開了采春閣,不對外公開真實姓名,是她對爹的承諾,自然不會為一個陌生男子破例。

  見她仍不承認,熊契心裏的苦澀無人能懂。「你堅稱不是我認識的情兒,但我卻知道你的真實姓名。」

  接著他往前跨一步,在情姑娘來不及避開時,在她耳邊低喃出一個名字:「殷情。」

  情姑娘瞪大眼睛望著他,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舌頭。「你……」

  「關於你的事,我全都知道……要不要我一一說出來?」熊契語帶威脅地逼近她,勢必要她承認。

  情姑娘下意識地捂住他的嘴,緊張地看著圍了一圈的旁觀者。「喂,你這只大熊不要亂說話……」

  熊契卻順勢握住白嫩的手放在臉頰磨蹭,深情款款地說:「情兒,這五年來,我沒有一刻不想你……」

  情姑娘倏地縮回手,卻像個小女孩般燒紅了雙頰。「你幹什麼?!」她很快恢復鎮定,臉上紅暈卻來不及退去。

  「如果你需要女人陪伴,我這采春閣的姑娘個個才貌出眾,任君挑選;但是如果你是來找我情姑娘的碴,我想兵部侍郎李大人不會坐視不管,大人,您說是嗎?」

  情姑娘趕緊走到李滔身旁,拉著他的手臂笑得嫵媚。

  這采春閣一向沒人敢鬧事,全賴前來捧場的達宮顯要在背後撐腰,情姑娘當然要抓緊這些人。

  「嗯!沒錯……」李滔本想趁勢握住情姑娘的手,卻接收到熊契射來的淩厲目光,趕緊打消念頭。

  見她和別的男人如此親密,熊契氣得緊握著拳頭,卻壓抑不了心頭湧上的苦澀。「我不是來找碴,更不要別的女人,只要你跟我回山海莊。」

  「山海莊?」李滔一聽趕緊甩開情姑娘,「莫非你是……人稱『關外之虎』的山海莊莊主?」

  看那身裝扮,他早該想到……

  李滔身處兵部,自然知曉「關外之虎」的名號,更因他是邊關各族的共主,連朝廷都不敢得罪他。

  李滔的退縮讓情姑娘萬分失望,她決定靠自己來抵抗強權。「喂,我管你什麼熊呀虎的,我情姑娘可不受威脅,更不可能跟你去任何地方……如果你上這兒不關風月,那麼請你馬上離開!」她指著門口,義憤填膺地瞪著熊契。

  見她自始至終否認,對他更是不假辭色,似乎真的不認得他,熊契十分疑惑。不過他不會退縮,即使等一輩子,他也要挽回她的心。

  「我會再來,直到你願意跟我回山海莊。」他深情地望著情姑娘,顯示他的決心,接著他看向李滔和其他尋芳客,帶著警告意味宣示著:「以後誰敢在采春閣亂來,就是和山海莊作對。」

  熊契接著一陣風般離開採春閣,情姑娘則在後頭嚷嚷著:「去!別再來了,最好這輩子別讓我再見到你!」

  一回頭,卻對上眾人好奇的目光。情姑娘收斂浮動的心緒裝作若無其事,「好啦,大家別發愣了,還不趕快招呼客人!」

  「情姑娘,下官怎麼不知道你認識了這麼一位元不得了的人物?」李滔對她的態度變得恭敬幾分,更不敢造次。

  「哦?那只大熊真有這麼了不起?」情姑娘不以為然地挑著眉,李滔卻覺得她有眼不識泰山。

  「你不知道,這山海莊……」他滔滔不絕地說出所知道的事。

  「這樣呀……」情姑娘望向門口,只覺平靜的心湖被投下一顆大石,泛起陣陣漣漪。  

  *****

  「唉!」這晚采春閣打烊後,情姑娘卻怎麼也無睡意,只覺心頭煩躁不已。

  她不斷回想今晚那名男子所說的話,似乎對她瞭解甚深,但她為何卻無任何印象?

  「哎呀,別再想了!」屋裏的火盆燒得太旺,於是她打開窗想透透氣,卻發現對面閣樓屋頂隱約有個人影。

  「唷——」情姑娘輕呼一聲,以為自己見鬼了。但仔細一瞧,卻認出他是白天那只大熊,正面對她的忘情雅齋,炯炯目光眨也不眨地望著她。

  她像是被定住般回望他,感覺自己快要陷入不知名的漩渦中。一回神,她用力關上窗,心跳從未如此狂亂。

  *****

  「爹,用過早膳了吧?」

  天色一亮,情姑娘便急著梳洗,匆匆趕回位於京城西郊的老家,在書房見到正在臨摹字帖的老父。

  「情兒呀,今兒個怎麼回來得如此早?怎不多睡一會兒?」殷之浩放下毛筆,笑著走向女兒,卻見到她似乎滿懷心事。「怎麼啦?是不是采春閣出了事?」

  情姑娘——也就是殷情——牽著老父的手坐了下來,為兩人倒了茶。「采春閣很好,您別擔心。」

  「那就好……」殷之浩看著女兒,心裏感到無比欣慰。

  當年女兒懷著身孕離家出走,他丟下殷家莊的生意四處尋找,卻無任何蹤影。後來聽探子回報曾在關外見到像她的女子,似乎和山海莊的人在一起,於是他接連好幾日在忘情穀附近打聽,卻在山腳下找到全身染血、奄奄一息的女兒。

  好不容易救回小產及全身多處骨折的女兒,殷情醒來後卻完全不記得任何事,連他這個爹也不認得。

  心疼女兒的他認為這或許是最好的結果,於是帶著殷情搬到京城,埋葬一切不愉快的回憶,重新開始。

  「爹呀!」殷情啜了一口茶,欲言又止。「您……聽過山海莊嗎?」

  殷之浩手中的瓷杯應聲滑落,碎了一地。「你……怎會這麼問?」

  當初女兒的悲慘遭遇可能和山海莊有關,本以為這個名字和她的記憶一同被埋葬,誰知卻再度由殷情口中提出,殷之浩怎不震驚?

  殷情覺得父親的反應不太尋常,蹲下身收拾碎片後,她說出昨晚的事,一邊觀察父親的反應。

  殷之浩頹然倒向椅背,臉色發白。

  山海莊莊主熊契?原來是他……當初派人殺他卻被逃走,於是他反過來報復在女兒身上,將她蹂躪得身心俱裂……

  「爹,您還好嗎?」

  「爹……沒事。」殷之浩掙扎著要不要說出真相,讓女兒有所防範。

  還好殷情痊癒後心性變得十分開朗,過去似乎不曾在她心裏留下陰影。當時她吵著要做生意,而且是開妓院,說要拯救身不由己的女子。

  殷之浩只好由著她,拿出僅剩的財產讓她開了采春閣,條件是不准透露姓名,說是不辱殷家祖先。其實他最怕的是過往找上女兒,讓她再次陷於萬劫不復的境地。

  如今熊契真的找上門,這該如何是好?

  父親的反應顯示一切都和自己有關,從他臉上流露的悲傷看來,那應是一段不堪的回憶——對父女倆來說都是。

  「哎呀,應該是沒什麼啦,我想那個人一定是認錯人了,咱們別理會!」殷情趕緊轉移話題,不想再追問下去。

  雖然對過往的記憶從五年前開始,但奇怪的是,她未曾問起父親關於以前的事,好像一切和她無關。

  此刻她決定往後亦不再提及此事,說她逃避也好,懦弱也好,反正現在生活自由自在的,雖然有時空虛和失落會莫名地盤據心頭,但一切都還不錯,何苦讓悲傷侵擾平靜的生活?

  「可是……你不怕他會對你不利?」女兒故作輕鬆並沒有掃除殷之浩的憂慮,「還是咱們收了采春閣,搬離京城?」

  殷情拍拍老父的手,不忍他再為自己擔憂。「您別擔心,我這采春閣背後有的是靠山,沒人動得了我。」

  況且見熊契的態度不像會對她不利,反而有意護著采春閣,殷情倒也不擔心。只要別讓那只大熊接近自己,應該沒什麼好擔心。

  「真的嗎?」殷之浩感覺十分無奈。他年紀大了,再也無法幫女兒遮風擋雨,只能乾焦急。

  「沒事。」殷情對父親笑得堅定。

  沒人能擊垮情姑娘……

  *****

  殷情走後,殷之浩坐在院子裏發呆,忽然聽到身後傳來渾厚的嗓音。「老爺,別來無恙。」

  一轉身,殷之浩先是一楞,接著似有心理準備般沈著下來。

  「真的是你……」知道他早晚會找上自己,卻沒想到這麼快。「有什麼恩怨衝著我來,別再為難情兒。」

  殷之浩以為熊契前來必是報當日之仇,心中早已認命。

  當日高高在上的主人,如今已是風燭殘年,熊契心頭早已沒有恨,只歎命運捉弄。現今,他只將眼前的老者視為心愛女人的父親、兒子的外祖父。

  他的語調平靜和緩。「熊某不是來報仇的,我只想尋求一個解答。」

  今早他一路尾隨殷情來此,並在屋頂偷聽父女倆的對話,確認殷情真的不記得自己,這個認知讓他掉入絕望的深淵。

  「情兒……怎會變成這樣?」

  殷之浩看出熊契眼底的悲傷,緩緩道出當日救回殷情時的狀況,說完已老淚縱橫。

  「你到底是怎樣折磨我的女兒?我這做父親的當時看她躺在血泊裏,心裏就像被刀割一樣地痛苦……」

  熊契這才知道當時的孩子已經流掉,他揪著心、緊閉雙眼,眼角滴下兩行淚水。

  心如刀割的何止是您啊……

  她該是被傷得太重,對他痛惡深絕,才會寧願忘了他,忘了過去的一切……只是他該如何乞求她的原諒,該如何讓她回到身邊?

  殷之浩接著扶住石桌欲跪下,「情兒現在過得很好,你就行行好放過她吧!算我這個做父親的求你……」

  「老爺,您別這樣……」熊契趕緊扶起殷之浩坐下,趁勢擦乾自己的淚。「我愛情兒,我會想盡辦法尋求她的原諒,即使花上一輩子的時間……況且,等待她的不只是我,還有我娘,以及我和情兒的兒子,您的外孫……」

  「外孫?你是說……當年情兒生了個兒子?」殷之浩驚喜地看著熊契,「我有個外孫……」

  「嗯,他叫熊諒,今年十一歲,個頭已經高過您這個外公了……」熊契敍述著當年往事,包括殷情對他的誤解,「難道您要情兒一輩子無法和兒子相認?不想我們一家人早點團聚?」

  「想,當然想……我也不願情兒獨守著采春閣,這輩子一個人過……」殷之浩這次留下的是感動的淚水。

  熊契拍拍老人的肩膀,「您別想太多,一切交給我,好嗎?」他決定重新追求殷情,讓她再度愛上自己。

  「嗯!」殷之浩欣慰不已。

  為了他們共同所愛的人,兩個男人之間有默契地對望著。

  *****

  這天之後,只要有人對采春閣裏的姑娘意圖不軌,便有一些不知從何竄出的高手為他們解圍。

  發生在采春閣的事經過渲染,在京城裏傳得沸沸揚揚。眾人雖搞不清情姑娘和「關中之虎」的關係,但從此沒人敢動她一根寒毛。

  這一連串的事讓采春閣名氣非但不曾稍減,反而成為京城最高雅的風月之地。

  殷情也不懂事情為何轉變成這樣,對這樣的結果憂喜參半。

  雖然熊契本人之後沒有出現在采春閣,但夜晚殷情都會偷偷開窗,總瞧見他守在對樓的屋頂望著她房裏,令她十分迷惑。

  當然啦!有免費的保鏢守護采春閣,讓她行事更加有恃無恐;不過她還真猜不透他的目的?難道真如他所說,非要等到自己願意和他回山海莊?

  但她真的不認識他呀……

  這晚刮起大風雪,大街上積雪及膝,根本不見人煙,采春閣因此沒掛牌營業。

  近日為了花魁雲想依初夜競標一事,殷情花了好大的心血,想乘機幫她找到一位可以依靠終身的良人。很幸運地,最後買下雲想依初夜的是當今最受嘉俊皇帝疼寵的靖王單慶餘,前些日子兩人已經洞房,隔日靖王便提起要幫雲想依贖身的事。

  雲想依脾性一向冷淡,是她成立采春閣後第一個買進的娃兒,殷情十分疼她。想到這孩子就要離開自己,雖然有好的歸宿,但始終不舍……

  「唉……」窗外風雪吹得呼呼作響,屋內燭火不安分地跳動,殷情無來由地感到不安。

  都是這討厭的風雪……

  她起身走向窗邊,確認窗子都已固定住不會被風吹開。她想到每晚都會守在對樓屋頂的熊契,心中有那麼一些擔憂。

  風雪這麼大,他應該不會來吧?

  「去!我想那只大熊做啥?」她用力敲一下頭,將不該有的念頭甩在身後,上床準備就寢。

  見燭火依然跳動著,一旁的火盆內炭火仍燒得旺盛,她才安心地沉入夢鄉。

  「嗯……嗯……」

  沒多久,殷情就被惡夢困住了。夢中的她走在黑夜的風雪之中,奮力往前方光亮的地方爬去,口中直喊著: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以為快要擺脫黑暗之時,她聽到微弱的哭聲,在雪地裏發現一個全身赤裸的嬰兒。她心疼地抱起嬰兒放入懷中,誰知嬰兒卻化為一攤血,她的手瞬間被染成紅色,迅速擴散到她的衣裙。

  她低頭一瞧,卻發現那是她的鮮血,正不斷湧出……

  「啊——」殷情用力尖叫著從夢中醒來,迎接她的卻是滿室黑暗,風雪在她耳邊哭號,讓她分不清是夢是真。她蜷在床角如孩子般哭喊著:「救我……契哥哥……救我……嗚嗚……」

  此時,房門忽然被撞開,熊契用桌椅頂開房門,急切地奔進內室。

  「情兒!」今晚風雪大,他一直待在露臺守候著,因為知道殷情怕黑。雖然狂風疾如鬼哭神號,他仍聽到她的呼喚。

  熊契快速點燃燭火,再丟幾根柴火進火盆,然後上了床,溫柔地安撫著將臉埋在手掌中的殷情。「情兒別怕,契哥哥來了……」

  好久以前,也有人這麼喚她,好溫柔,讓她好安心……殷情抬起頭,如溺水者見到浮木般衝進熊契懷中,緊緊抓著他。

  「契哥哥……契哥哥……抱我……抱著我……」她的身心忽然變得好空虛,急需被填滿。

  以為殷情已恢復記憶,而且原諒了他,熊契急切地捧著她的臉問道:「情兒……你確定?」他的聲音因為狂喜而微微顫抖。

  「吻我……我要你……快點……」殷情閉起雙眼自動獻上嬌唇,身子不斷在他懷裏磨蹭著,禁欲多年的熊契一下子便豎然勃發。

  熊契一口含住兩片櫻唇,濕熱的靈舌壬動探進微張的檀口,兩人舌尖激烈地纏鬥嬉戲,同時急切地撥除自己和對方的衣物。

  飽脹的欲望一觸即發,熊契連撕帶扯地清除殷情身上的障礙,自己也只來得及脫下褲子。

  「快,坐上來!」他摟住殷情的纖腰跨坐腿間,一手扶著脹痛的硬挺對準濕漉漉的穴口。

  殷情緊摟著熊契的頸,咬著牙任身子往下一沉……

  「啊——」兩人同時快意吟叫,毫無停頓地開始擺蕩身體。

  「啊……啊……啊……」殷情閉著眼睛激烈地扭動小蠻腰,熊契則配合節奏往上挺進,直頂到甬道的最深處。

  「啊……你……熊……啊……」殷情毫無保留地展現熱情,激情喚醒她的神智,卻也沖昏了理智。她不知該如何喚他。

  「喊我契……」熊契愛死了她的熱情,甘願為這一刻放棄性命,「情兒……你好棒……我好愛你……我愛你……」

  「契……啊……契……」殷情沒有回應熊契的告白,只是一逕沉溺於激情之中。

  快感彌補熊契心中的失落,他讓殷情伏趴在床上,捧住白皙豐腴的嬌臀再次用力挺進,交合處傳來肌肉拍擊的聲響,呼應著殷情的浪吟回蕩滿室。

  窗外風雪稍微止歇,屋內這場積壓了五年的暴風雪卻開始肆虐,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

  「老天爺……」

  殷情一睜開眼,發現身旁躺著一個赤裸的男人,自己也是一絲不掛,嚇得幾乎從床上跳起來。

  她喘氣瞪著那張熟睡的臉孔,昨晚的事一幕幕重回記憶。

  只記得昨晚房裏好暗,她嚇得渾身發抖,然後看到這只大熊,她不顧羞恥地投入他的懷抱,還放浪形骸地和他做了那件驚天動地的事……

  天呐!她怎會這麼淫蕩,居然和一個不認識的人……一定是她嚇傻了,這只大熊乘機抓住她的弱點,才會發生這種事!

  殷情撫著發燙的臉頰,不斷為自己的荒唐行徑找藉口。

  她氣憤地扯來被子將自己包住,然後兩腳朝熊契的健臀狠狠一踹——

  「啊——」睡得毫無防備的熊契摔得五體投地,痛得醒過來。他撫著命根子起身,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兒,你幹嘛把我踢下床?」

  「你……快穿上衣服!」見他當場揉起高高翹起的分身,殷情羞得捂著臉。

  嬌羞的反應讓熊契頓時清醒,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逼近她,「害羞什麼?又不是沒看過!如果忘了這寶貝昨晚怎麼讓你欲死欲仙,契哥哥不介意喚起你的記憶……」

  「滾開啦!你這只死大熊!」殷情毫不客氣地推開熊契,「你馬上離開我的房間,不准出現在我面前!還有,我警告你哦,昨晚的事你如果敢對任何人提起,老娘就閹了你!」

  潑辣的模樣和昨晚的熱情如火大相逕庭,她的翻臉不認人讓熊契看傻了眼。「情兒,你不是恢復記憶……才會要我抱你?」語調和表情一樣無辜。

  「恢復你的頭啦!」殷情極力否認,就怕他得寸進尺,「昨晚是個錯誤……我那時作了惡夢,被恐懼衝昏了頭,才讓你這只大熊有機可乘……」

  衝昏了頭?原來她還沒記起自己……

  熊契難掩心中的失望,另一個問題更令他悶得難過。「你的意思是……當時不管任何男人進來……你都會抱著他?」

  殷情氣得抓起枕頭丟向他,一連串咒駡毫不客氣地朝他發楓,「死大熊,你說這什麼鬼話?我情姑娘雖是鴇娘,卻沒讓任何男人進過我這忘情雅齋,你膽敢這麼毀我聲譽……你馬上給我滾,永遠不准踏進我房裏、還有采春閣一步!」

  聽她這麼說,熊契心頭的煩悶頓時煙消雲散。

  他邊著裝邊哄她,「我的小情兒,別氣,我這就離開……你累壞了,再睡一下……」

  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他決定用小時候的相處方式來對待她的火爆脾氣,那就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笑臉以對。

  臨去前,熊契不忘對她一笑。「晚上我再來看你。」

  殷情抓著另一顆枕頭丟向他,氣呼呼地喊著:「我不想再見到你!」

  她好氣自己,明明不想招惹他,這下卻更甩不掉了,這該怎麼辦?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13 00:02:50

第八章

  隔天陽光露了臉,殷情待大街上的雪掃清了,便急著回家探望父親,並陪他用午膳,還聽老人家嘮叨了一個下午,談的不外乎關於她的終身大事和未來。

  「我都老姑娘了,還有誰要我?」殷情整了整服裝下樓,邊自嘲地笑了笑,一進大廳,夥計傳報大將軍鐵征正在廂房等她。

  鐵征?該是為了依依的事情來尋晦氣吧?本姑娘今日一肚子火,還想找人出氣呢!

  一進廂房,見到鐵征那副高高在上、對采春閣十分不屑的模樣,殷情招呼得特別起勁。

  「鐵大將軍難得蒞臨,采春閣真是無上光榮……哎呀,這些姑娘怎麼招呼客人的?連杯像樣的酒也沒有……」

  正想呼喚外頭備酒,鐵征卻冷冷回應:「我來這裡不是喝花酒、玩女人……」

  「鐵大將軍這麼說就不對了,咱采春閣喝的是上等佳釀,沒有花酒這玩意;咱們姑娘個個才貌出眾,來這的嘉賓從沒抱著押玩的心態前來……」殷情笑著回應,完全不將鐵征的鄙視看在眼裡。

  鐵征冷哼一聲。「本將軍沒空與區區老鴇爭論,我要見雲想依。」

  哼,她最看不慣這種將女人踩在腳下的男人!比起來,那隻大熊看來可親多了……

  熊契最後那一笑忽然湧上心頭,殷情趕緊甩開腦海裡的畫面。

  「想見依依?呵呵,真是抱歉吶,將軍!咱們依依現在可是靖王爺的人,不會再見其他人了……」殷情還是陪著笑。

  「要多少才能見到雲想依?我出得起比靖王更高的價碼。」鐵征接著從口袋掏出一張銀票,「這些該夠我買下雲想依了吧?」

  殷情手指捻超銀票一瞧,「十萬兩?恐怕連依依的衣袖都沾不上呀!」她手指一鬆,任由十萬兩滑落桌面,接著靠向鐵征,在他耳畔挑逗地輕喃:「你知道依依目前身價有多少嗎?」

  鐵征冷冷回應。「開個價。」

  殷情絕媚的眼波一轉,輕輕回了一句。「無價。」接著她好整以暇地坐回一旁,蓮花指捻起青瓷茶杯啜了口清茶。

  見鐵征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真讓她暢心如意。

  被存心耍弄,鐵征氣得往桌上一拍,抓起殷情的手用力一擰,「你這臭婊子竟敢要我,馬上叫雲想依過來!」

  儘管手臂快要被擰斷,殷情依舊笑臉盈盈看著鐵征,連眉也不皺。

  「放開她!」此時,雕花門被狠狠踹開,熊契的咆哮聲如熊般響起。鐵征看到熊契愣了一下,隨即不情願地放開手。

  熊契趕緊拉起殷情的手,不斷對著被勒出的紅痕吹氣,心疼地說著:「我的小情兒,一定很疼哦?」

  殷情不領情地收手,冷冷瞪著他,「你來幹什麼?我有准你進采春閣嗎?」

  死大熊,不早點出來,害本姑娘的手差點廢了……殷情在心底咒罵著。其實方纔她敢出言戲弄鐵征,也是為了試探熊契在不在,只是她不願承認。

  「熊大哥,你怎麼會在這兒?」鐵征訝異的語調打斷兩人的互動,

  熊契正想找鐵征算帳呢!「如果我沒出現,我的女人這隻手臂早被你卸下了……我不准任何人動我的女人一根寒毛,即便是好兄弟!」

  其實他恨不得宰了鐵征,因為剛剛殷情和他靠得這麼近……

  鐵征來不及回答,卻被殷情一陣搶白,「死大熊,誰是你的女人?」

  經過她這麼一罵,咆哮的大熊瞬間成了小綿羊,看得鐵征驚訝萬分。

  殷情罵完熊契,隨即笑臉迎向鐵征。「鐵大將軍,不是我不交出依依,現下她已是靖王爺的人,如果您要人,只得找他商量去。」

  鐵征只好知難而退,朝著熊契作個揖便轉身離去。

  鐵征前腳踏出廂房,熊契立即趨前執超殷情的手,「手臂還疼嗎?讓我幫你揉揉,擦點藥酒,不然明兒個一定更疼……」

  瞧他細心呵護的模樣,殷情竟有些失神。

  哪裡疼?契哥哥幫你揉揉……

  這句話忽然閃過腦中,好久以前,是不是也有人這麼呵護自己,像現在的他一樣,溫柔得令她心酸……

  「情兒,怎麼哭了?」熊契發現殷情兩頰的淚水,伸出手想為她拭淚,「是不是真的很疼?」

  「別碰我!」殷情後退一步,胡亂拭去淚水。

  她不懂自己為何掉淚,但她實在不喜歡這種軟弱的感覺,令她感到好無助,好像任何事都能擊垮她……

  殷情倔強地瞪著熊契,不讓他見到自己的脆弱。「別以為我會感激你。」

  「我不需要感激,只求你安然無恙。」熊契真心地回應,對她笑得好溫柔,就像今早臨去前的笑容。

  殷情心臟怦然一跳。「哼,我不吃甜言蜜語這一套!」傲然丟下這一句,她便逃離廂房。

  望著摯愛的孩子氣身影,熊契笑得傻氣。

  至少情兒這次不再叫他滾離采春閣……

  *********

  果然,殷情就像默許了似地,見熊契在她身邊出沒也不趕他,只是從沒給他好臉色,甚至不當他存在。

  閣裡的姑娘問她為何改變心意,殷情故意當著熊契的面回得輕描淡寫:「有免費的保鏢保護采春閣,何樂不為?」

  熊契也只能苦笑。的確,靖王打算迎娶雲想依的事在京城裡掀起軒然大波,這些日子采春閣相當不平靜,

  尤其靖王的未婚妻,也就是鐵征的妹子悲傷欲絕,竟服下忘魂草成了活死人,雲想依進靖王府的事也產生了變數,一連串的不順令殷情相當煩心。她本擔心鐵征會對采春閣進行報復,但顯然他對熊契有所忌憚,不敢貿然行事。

  那隻大熊總算派上用場——殷情強調這是不趕走熊契的唯一理由。

  初一這天,殷情照例帶著閣裡所有姑娘前往飛馬寺上香祈福,熊契不知派了多少手下暗中護衛,讓她放心不少。

  誰知大夥兒準備回采春閣之時,卻遍尋不著雲想依!

  儘管內心焦急,殷情卻沒在人前表現出來,只敢在夜深人靜時表現出她的無助。

  雖然靖王聞訊後決定親自前往邊關尋找,因他認定雲想依必是被鐵征擄走,將她藏在將軍府;但是,邊關是鐵征的地盤,儘管靖王權大勢大,沒有證據也不得擅人將軍府搜查。

  想到雲想依落在那個壞脾氣的鐵征手中,必然遭到可怕的報復相對待,殷情怎麼也無法止住心疼的淚水。

  「怎麼辦……該怎麼辦才好……」當她獨坐妝台前暗自垂淚,忽然一雙溫暖的臂膀攬住她,以溫柔的聲音向她保證著:「別擔心,有我在。」

  她知道是誰卻沒有回頭,只是悄悄地將身體靠在他懷中,流著淚說出她的擔憂。「依依從十歲就跟著我……她就像我的妹妹,甚至是女兒……我好擔心……一定是鐵征擄走她,不知要怎麼折磨她……」

  熊契當然知道她的擔憂。外界只看到采春閣的情姑娘堅強幹練,行事作風如男子般果斷,那是她為采春閣不得不撐起的場面。

  只有他知道小情兒有多心軟,多重感情,她的心脆弱得不堪一擊。

  「我已經派手下查探雲想依的下落,也派出留守山海莊的護衛協助靖王,應該很快能找到她。」

  殷情沒有說出她的感動,只是流下更多的淚。「為何?為何對我那麼好?」

  她好累,需要一副強壯的肩膀來依靠。而他,總在需要時出現在她身邊,讓她覺得自己不再孤單……

  這樣的男子該是她可以托付終身的對象,但她為何就是無法放開胸懷全心接納他?她甚至有些害怕靠近他,所以每次部對他不假辭色以掩飾自己的膽怯,她不懂為何會有這樣的矛盾。

  熊契輕歎口氣。「當你憶起我曾怎麼對你時,就不會這麼說了……」

  聽他的語氣,原來是因為愧對情兒才會對她好……

  「都說我不是你的情兒了,你到底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殷情擦乾淚水轉身面對熊契。

  「原諒和愛。」熊契堅定地回答。

  簡短回答在殷情心中投下不小震撼。「那麼……你愛情兒嗎?」

  「從小就愛,未曾改變。」熊契滿懷愛意地凝視著殷情,真切地令她毫不懷疑。

  這一刻,她真的以為自己是他所愛的情兒。

  「但我不是她……」殷情慌亂地移開視線,「如果我真的是,怎會對你毫無記憶?」

  「因為……」熊契頓了一下,微微地哽咽,「你恨我。」

  因為恨,所以她選擇遺忘,這對他來說比殺他還痛苦。

  殷情被他濃得化不開的悲傷所感染,眼眶竟也跟著濕潤。「如果恨你,為什麼此刻我會想哭?」

  「因為……你還愛著我。」熊契笑著回答,淚水滑落眼角。

  她的愛有多濃,恨就有多深。情兒雖然忘了一切,但愛和恨都被她埋葬在內心最深處,不曾遺忘,只是不願想起。

  兩人淚眼相對,默默無語。

  *********

  幾日後,靖王從邊關傳來消息,說是肯定雲想依的確在將軍府。不過需要殷情前往邊關與他會合,一起上門要人比較師出有名,畢竟雲想依還是采春閣的人。

  殷情心裡十分徬徨。邊關?那個既遙遠又陌生的地方,為何會讓她產生一種無名的恐懼?她該是從未去過那兒呀……

  但救出雲想依又是如此急切,她肯定無法坐視不理。

  「情兒,你就去一趟吧,該面對的,遲早會來臨……」

  當她向父親說出自己的疑慮時,殷之浩只回了這一句。

  熊契看出她心裡的掙扎,因為他同樣徬徨。

  娘親和兒子急著見到殷情,萬一她認不得他們,會讓他們失望;甚或,回到山海莊那個充滿傷心回憶的地方,萬一她真的因觸景傷情而恢復了記憶,她承受得住痛苦嗎?她會原諒他嗎?

  那晚的對話之後,兩人之間的關係有了微妙的變化。

  殷情見到熊契時不再視若無睹,還常會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一接觸到他的視線,立即看向別處。

  這樣的發現讓熊契產生另一股希望。

  會不會她開始慢慢喜歡上他?如果真是這樣,她無法恢復記憶何嘗不是好事?屆時他會將她娶回山海莊,一家人最後始終在一起。雖然隱瞞真相對情兒不太公平,但這樣對她的傷害最低。

  熊契決定順其自然,因此不顧殷情反對,決意陪她到邊關尋人。

  因為趕路,有時常常得露宿荒野,所以熊契訂製一台寬敞的馬車,裡頭弄得相當舒適,桌子、火盆、被褥一應俱全。

  一路上他就陪她窩在馬車裡,十名護衛在前頭開道,其他則留在京城保護采春閣。

  剛開始殷情刻意和熊契保持距離,不斷趕他下車,要熊契自己騎馬。但他只說了一句:「有我在,你就不怕黑。」

  他怎麼知道?

  想起那個刮起大風雪的夜晚,他就是在她陷入黑暗恐懼時出現,才會發生了那檔事,殷情的臉又紅了。

  「先說好,楚河漢界誰也不能跨越。」被說中了弱點,她只好屈服,卻在馬車中央用被子堆了一條界線。

  孩子氣的行徑讓熊契啼笑皆非,他朝她曖昧地眨眼,故意提及那晚的天雷地火,「到時你可別跨過來,主動抱我就好。」

  「你……你明知道我……可惡的大熊!」殷情臉色頓時紅如焰火,指著熊契,第一次說不出話來,只好賭氣背對他躺下,「不要和我說話!」

  半夜醒來,殷情卻發現自己越了界,而且在他懷中醒來,雙手還抱著粗壯的熊腰。趁他熟睡時,她悄悄挪開身子滾回自己那一頭。

  熊契輕笑出聲,硬是將她撈回懷裡。「別逞強了,大家都這麼熟了……」

  「誰跟你熟?」殷情的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肚子,熊契卻抱得更緊,語帶威脅:「再亂動,就把你扒光!」

  其實他那兒早已「性」致勃發,忍得好辛苦。

  殷情果然不再亂動,慢慢地卸下心防,任由自己被溫暖包覆著,沉入夢鄉。

  ****** ***

  「嗯……快到寅城了沒?」

  殷情一覺醒來,睡眼惺忪地看著一旁的熊契,只見他滿懷心事地望著自己,臉上似乎有些擔憂。

  「怎麼啦?迷路了嗎?」殷情拉開窗戶往外看,已經天黑了,外頭還是一片荒涼。「早該入城了呀!」

  熊契回答得有些遲疑。「我們不進寅城。」

  「那……要去哪裡?」

  熊契一臉憂心,艱澀地說出:「我們已經快到……山海莊了。」

  「山海莊?」一聽這三個字,殷情激烈地推開熊契,身體不斷靠向角落,「不……我不要去……快掉頭……」

  她一臉蒼白且渾身發抖,好像受到什麼驚嚇。

  她不知自己為何這麼怕進山海莊,就是忍不住渾身發抖,好像那兒是個龍潭虎穴,一進去就會被吞噬,屍骨無存。

  「情兒,別怕,我會在你身邊……」熊契心疼地抱住殷情,「我只是想讓你見見我的家人——娘,還有兒子……」

  可憐的情兒,對不起,在山海莊的回憶竟如此不堪,在你遺忘一切時還時時折磨你……熊契只能在心裡懺悔。

  提到娘和兒子,一股強烈的情感忽然湧上殷情心頭,濃得讓她鼻頭一酸。「娘……兒子……」

  此時馬車停下,熊契知道該是面對的時候了。

  「難道你不想認識我娘和我兒子熊諒,他已經十一歲了,高頭大馬的……」熊契摟著殷情輕哄著。

  他先前已派人回莊傳話,此刻娘和諒兒應是等不及了。

  「熊諒……」殷情意識有些無法集中,好多畫面和臉孔在她眼前閃過。

  「來,我們下車,他們等你好久了……」熊契牽起殷情的手,她沒有抗拒,只是茫然地望著前方。

  兩人一下車,屋子前的迴廊立即跑下一道身影,又急又快地衝向馬車。

  待那身影在兩人面前停下,殷情專注地望著他。

  來人個頭比她高,佈滿淚痕的稚氣臉龐正熱切望著她。她不認得這個孩子,為何見他哭泣卻感到心酸?

  殷情緩緩伸出手,為男孩拭去臉上的淚,自己卻忍不住流淚。

  熊諒抓著母親的手,悲切地喚了聲,「娘……」接著他緊緊抱住比記憶中還要嬌弱的母親,訴盡五年的思念之情,「諒兒好想你啊……娘!」

  「別哭……孩子,你哭得我好心疼、好心酸吶……」殷情輕拍著他的背,感覺有什麼可怕的東西硬要衝出心底,讓她心慌。

  他轉過頭向熊契求助,見他亦是淚流滿面。

  此時,迴廊又走下一道佝僂的身影,拄著枴杖,在旁人的攙扶下,奮力往她走來。

  殷情直盯著走來的蹣跚步履,先是瞧見老婦一頭白髮,然後聽到微弱卻急切的呼喚。「情兒……情兒……」

  這聲調如此熟悉,像是聽了一輩子的……母親的呼喚!

  她輕輕推開懷裡的孩子,直盯著前方,緩緩走向老婦。

  熊契拍拍兒子的肩膀,兩人緊跟在後頭。

  殷情的腳步越走越快,想見到老婦的渴望勝過一切,最後乾脆小跑步直奔老婦身前。

  「情兒……」貞娘早已老淚縱橫,停下腳步,顫抖的手伸向殷情,「娘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

  「您……」殷情抓住她的手,孺慕之情如潮水湧上心頭。她撫上老婦滿是皺紋的臉頰,這張臉的記憶倏地回到她的腦中,「能說話了……」

  她朝著貞娘一笑,流出欣喜的淚水。

  層層封鎖的心防破了個洞,被埋葬的記憶一一被翻攪出來。

  「娘等你回家……等了五年……」貞娘拉著殷情,兩人雙手交握。

  「娘……」孺慕之情將殷情從迷霧中拉回,她悲切地投入貞娘的懷抱,哽咽得幾乎無法說出完整字句,「情兒……回來了……」

  貞娘輕拍她的背,「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13 00:03:03

第九章

  陪在貞娘和熊諒身邊一整夜,等他們累得不支睡去後,殷情卻無法入眠。

  踩著晨光,她艱難地走過這塊傷心地,忍著傷痛一一拾起曾被遺忘的回憶,每走一步越覺舉步沉重。

  但她的心從未如此踏實。

  回憶雖然傷痛,卻填補她五年來的空虛,因為奶娘和諒兒讓她的心再度完整。

  奶娘不斷告訴她熊契這五年來有多麼悔恨,為了尋找她幾乎不曾好好待在山海莊,他內心所受的煎熬讓她不忍再苛責兒子,只能祈禱一家人早點團聚。

  貞娘還提及熊契因為聽從娘親的屢屢勸誡,才會隱忍對她的愛意,他從未愛過楊宛兒,心裡只是對楊宛兒感到愧疚,才會以那樣的方式報復她。

  殷情沒有說話,只是一逕掉淚。

  她不知該怎麼面對熊契。如他所言,她既恨他,卻也愛他,愛與恨在她心裡拉扯。

  她尤其忘不了他絕情到連親生的骨肉也不放過!

  不知不覺走進無人院落,她抬頭看著門楣上的題字——漱芳齋,隱忍的淚水終於潰堤。

  推開木門,裡頭景物依舊,過往傷痛歷歷在目。

  殷情坐在石椅上,望著沒有勇氣進入的建築,獨自咀嚼那段蝕心的回憶,直到身後傳來渾厚沙啞的聲響——

  「情兒……」

  殷情身體一僵,沒有回頭。

  熊契繼續說著:「我知道你不願面對我,但這些話放在我心裡好久,一定要告訴你……」他一路尾隨著她,不忍也不敢驚擾她,只能默默跟在後頭,陪她一起悲傷、一塊心痛。

  「第一次聽到小情兒用那柔柔軟軟的嗓音喚著『契哥哥』時,我便愛上了那個小女孩,但隨著年紀的增長,我瞭解自己永遠無法摘下天邊那顆高貴的星辰……」

  熊契望著天空,陷入無邊回憶。

  「那時我告訴自己,唯有假裝愛上別的女人,才能斷了你誤以為對我的愛,因此我拿宛兒當擋箭牌……當她遭受意外時,我愧疚萬分,因為我,你才會遷怒於她……」

  殷情開口為自己辯解,語調冷淡,淚卻漫流。「我嫉妒宛兒沒錯,但我不曾做出傷害她的事,更沒有故意害死她。」

  熊契緊握掌心,恨自己悔悟太晚。「我知道。」

  「但當時你卻信她,不信我……」事隔十多年,殷情依然感到委屈。

  「對不起……都怪我太自私,以為這樣就能討厭你,能將你忘掉,以報復你減輕對宛兒的愧疚,還有娘的事……當時我的心被扯成兩半,一半恨你,令一半卻深深愛著你……」

  殷情仰頭眨去淚水。她深知心被撕裂的痛苦,現在正無情地煎熬著……

  「直至找到娘和諒兒,娘告訴我一切真相,我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當時,我急著趕回莊,想懇求你的諒解,想抱著你說出自己的心意,誰知道你卻離開了……」

  熊契哽咽得說不下去。

  殷情早已哭得悲悲切切,她抹去淚水,憤恨地指控著:「來不及了……當你狠心打掉我肚子裡的孩兒,一切都太晚了……」

  所有的誤會她都可以理解,唯獨此事,令她抹煞所有愛意,讓心死絕。

  「我沒有!」熊契連忙否認,「我怎麼可能不要孩子?的確,當時我很苦惱,生怕你會藉孩子逼我娶你為妻……但這念頭只在我心裡盤旋,我從沒想過打掉這個孩子!」

  殷情當然不肯相信。如果那碗苦澀藥汁不是打胎藥,為何她喝了兩口孩子就流掉了?

  「現在說這些,孩子也回不來了……」殷情冷冷說著,不願再聽熊契的辯解。

  她還是不相信,不諒解他……

  殷情的冷漠讓熊契微薄的希望就此幻滅,他直盯著愛戀的背影,深情款款吐露出畢生不變的愛意,「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說的話,但我還是想對你說——我愛你,從未停止愛你。」

  感覺前方纖弱的肩膀輕顫著,熊契克制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他要讓她自己想清楚,由她決定兩人未來的命運。

  此刻他只能等待,等她克服傷痛,再次投入自己懷抱。

  ****** *** ***

  接下來,殷情沒有太多時間沉溺在傷痛之中,因為他們在將軍府找到雲想依時,她已成了一個不言不語的木頭人。

  當天殷情和熊契將她接進山海莊,準備隔幾天將她帶回采春閣;靖王則早一步進京面聖,欲將傷害雲想依的鐵征治罪,以洩奪愛之恨。

  熊契則找來莊裡的大夫為雲想依診治。

  「好端端的一個人,怎會變成這樣吶?」殷情望著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人兒,難過得流下淚來。

  「啟稟夫人……」

  「我不是你們的夫人,喚我情姑娘。」殷情指正許大夫。

  「是,情姑娘。」許大夫遲疑了一下才繼續,「雲姑娘所受的刺激已超過她能負荷的程度,因此自動封閉所有知覺,保護自己不受傷害……」

  「可憐的孩子,那個可惡的鐵征是怎麼折磨你的?」想起自己當日在山海莊所受的苦,殷情完全感同身受。

  她也是因為無法承受傷痛,才會選擇遺忘過去,因此深知雲想依的遭遇必然如她一般痛澈心扉。

  「還有,老夫診斷出雲姑娘曾經小產,因此身子必須好好調養……」

  「天吶!」殷情摀住嘴,淚水頓時狂飆,忍不住抱著雲想依痛哭失聲,為她們同樣悲慘的命運哀悼。

  見大夫收拾醫箱正要離去,殷情才停止哭泣,趕緊囑咐著:「請大夫務必用最好的湯藥幫依依調養身子。」

  「是!」大夫看著她,似乎欲言又止。「情姑娘,老夫心頭有件事,認為該讓您知道。」

  「大夫儘管說。」殷情以為他想談的事和雲想依有關。

  「當年……老夫不曾開打胎藥給情姑娘,莊主從沒有這麼吩咐……」大夫將當年診出她有孕之後的事一一告知,包括熊契的反應。

  殷情雖然感到震撼,卻還是說出她的疑慮。「但是……後來端來的湯藥好黑,味道和之前的不一樣……我無意中聽到丫鬟的對話,說是莊主不願留下這孩子,我以為那藥……」

  「那是因為後來莊主囑咐務必幫情姑娘補身,所以老夫特別加了幾味高級藥材……」沒想到一番好意卻引來一場誤會,令大夫喟歎不已。

  「所以,孩子流掉……不是因為那碗藥……」殷情扶著桌子,身子搖搖欲墜,「是我……是我執意離開,孩子才會……天吶!」

  世界在她眼前崩解,她無力地跌坐地上,眼神渙散。

  「情姑娘……」大夫想扶起殷情時,熊契已衝入內抱住她,「情兒!」

  認出熊契,殷情抓著他的手放聲痛哭,「是我……害死孩子的人……是我啊!」

  熊契望了大夫一眼,從他臉上的無奈得知發生什麼事。

  「別這樣!都是我的錯,是我沒好好保護你和孩子……」熊契抱住殷情,也跟著淚流滿面,「是我不該那樣對你……是我的錯……」

  「契哥哥……」殷情緊抱著熊契,彷彿這樣才能找回流失的力量。「是我……是我的錯……」

  兩人相擁而泣,互相以淚水洗滌長久以來的誤解,一同哀悼那來不及出世的生命。

  大夫偷偷拭去眼角的淚珠,關上門,讓這對被往事折磨的愛侶敞開心懷,重新找回彼此的信任。

  ****** *** ***

  「情兒,我想……」

  這夜,熊契將殷情摟在懷中,熊腰不安分地扭動,顯得蠢蠢欲動。

  殷情不悅地瞪著他,「你又打什麼主意?」

  「我想,諒兒也大了,我們應該……幫他添個妹妹。」熊契好不容易把話說完,說著身體就要壓上殷情。

  「哼!別以為讓你上了我的床,就可以為所欲為!」殷情繡腿一踢,一隻大熊硬生生被踢到床下。

  「哎喲!」熊契揉揉摔疼的屁股,坐在地上像個孩子耍賴。「你到底要我怎樣呀?」

  他真搞不懂這女人!誤會冰釋後,以為她會乖乖投入自己懷抱,心甘情願嫁給他,她卻毫無這個打算,執意帶著雲想依連同貞娘和熊諒一起回到采春閣。

  他當然隨他們回京,打定主意這輩子再也不和她有片刻分離。

  誰知她對他的態度依然忽冷忽熱,讓他完全猜不透她的心,感覺既無奈又委屈。

  就像現在,她雖然不避嫌地每天和他同床共枕,甚至相擁而眠,卻不准有更一進的親密舉動。抱著心愛的女人,只能碰不能吃,要他一個精力旺盛的大男人怎堪忍受?

  他的委屈,殷情一點也不在乎,態度極為冷淡。「如果你覺得委屈,可以離開呀!」說完不再理他,轉過身自顧睡去。

  熊契還能怎樣?

  呆坐了一會兒,只能輕歎一聲拍拍屁股起身,乖乖在她身旁躺下。他先試探地攬著她的腰,見她沒有排斥,才安心地將她摟在懷裡,卻不敢這次。

  直到以為她睡著了,他才敢在她耳畔吐露心意。「唉!小情兒,你何時才肯原諒我,重新愛上我?我好想聽你再叫一聲『契哥哥』,等了好久啊……」

  殷情卻偷偷露出了笑容。

  契哥哥,我是愛你的……只是你讓我嘗了那麼多苦,害我等這麼久,現在輪到你嘗嘗等愛的滋味!

  懷著小小的報復心機,殷情挪了個舒服的姿勢,在愛人懷抱中安穩入睡。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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