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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雁] 龍吟玉女《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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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8-21 21:37:13
標題:
[獨孤雁] 龍吟玉女《全文完》
龍吟玉女 作者:獨孤雁
冬去春來,高大挺拔,蒼翠欲滴的竹子一層疊一層,
一株連一株,鬱鬱蔥蔥,剛出土的春筍,
猶如一支支冷冷的鐵劍,直刺天空。
山深處,古樹成林,冬眠的動物嗅得春的氣息,
爭先恐後的鑽出洞府,因山在城的不遠處,
因此,山上並無猛獸,卻見羚羊,鹿兒不時在林海樹間穿梭,
山花爛漫,更聽溪水咚咚.....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8-21 21:38:02
第 一 章 龍吟出世
鸛山,一峰獨峙,形狀如鸛而得名。
冬去春來,高大挺拔,蒼翠欲滴的竹子一層疊一層,一株連一株,鬱鬱蔥蔥,剛出土的
春筍,猶如一支支冷冷的鐵劍,直刺天空。
山深處,古樹成林,冬眠的動物嗅得春的氣息,爭先恐後的鑽出洞府,因山在城的不遠
處,因此,山上並無猛獸,卻見羚羊,鹿兒不時在林海樹間穿梭,山花爛漫,更聽溪水咚咚。
忽聽啼聲噠噠,數匹馬出現在這寂靜的山間叢林,只見三個僕從模樣的中年人簇擁著一
個年輕公子,那公子面似玉瓊,鬢如刀裁,頭戴束髮嵌玉紫金冠,一件百蝶穿花大紅箭袖,
腰束五彩錦帶,一雙粉底小皮靴,手執黑色七節馬鞭,背上銀弓鐵箭,雖身量尚小,但穩穩
透出英武之氣,只見他點漆雙睛,左右顧盼,忽聽一聲歡呼:“福安,那不是鹿麼?你們從
右包抄過去,不許驚動!”
“是!公子小心!”那領頭的家人答應一聲,依言從右而去。
只見那少年公子興的躍去,眉宇間猶帶稚氣,他想活捉那只有著梅花點的美麗小鹿,圈
養起來,日後送給世妹東方湘綺。因此,不肯張弓射鹿,只顧提韁催馬快追。
轉過一道彎,地勢一寬,忽然地勢一寬,失去了小鹿的蹤形,展眼望去,山草叢叢,漫
無目標,側耳傾聽,風中竟隱隱傳來呻吟之聲,公子跳下馬背,遁著呻吟之聲,忽見前面山
溪邊躺著一位全身浴血之人。
只見受傷主人年約四旬,面如金紙,氣息低微,腿上懷數道深深刀痕,還在殷殷流血。
那傷者艱難抬頭,答道:“我叫鄧天亮,乃河南人氏,前往京城投親不遇,在此迷路,
不想碰到山賊,被賊所飭。”
少年公子見那傷者談吐不凡,雖受傷甚重,仍不徐不慌,鎮靜如常,不禁心生敬佩,忙
道:
“清平世界,何處毛賊,竟敢如此大膽。在下皇甫明煜,在此打獵,既然先生在此受傷,
不如到敝府療治。”
鄧天亮強仰上身謝道:“多謝公子費心。”
皇甫明煜正想扶起鄧天亮,那家人福安已尋公子而來,聽公子說明情況,福安忙替鄧天
亮包紮傷口,扶在馬背,一同回府。
皇甫明煜向父稟明一切,皇甫明煜幼喪慈母,由父親皇甫澄一手撫養長大,寵愛有加,
前年奉旨調至這高諄縣令,如今聽皇甫明煜一說,一面派人擒捕山賊,一面為鄧天亮治療刀
傷。
鄧天亮傷甚重,調養月餘,才逐漸全愈,卻情願留下為僕,皇甫澄便讓其執管府內花園。
這一日,皇甫明煜奉父命連夜在趕功課。時至午夜,明煜心中不知什麼湧起一陣煩悶,
怎麼也定不下神來,忽然想起鄧天亮數日不見,此時正想逛逛花園散散心,也順道看看他。
已是午夜,府中人俱已安睡,偌大一個縣府,寂靜無聲,走進花園門口,卻聽得裡面傳
來呼呼聲,皇甫明煜好奇心起,躡足而行,走近一看,只見鄧天亮凌空中旋風股的轉著身子,
一轉一轉之間,生出極大的旋風,使得花園裡排排柳樹,隨風飛揚,呼呼之聲。
那發出的呼呼之聲,就是樹枝樹稍搖擺之聲,鄧天亮忽然停了下來,他左手一招,那十
丈外的香樟材上緩緩飛來兩隻翠鳥,欲飛不得,慢慢停於掌中。鄧天亮的奇功令明煜看得定
住了神,還沒專明煜回過神來,鄧天亮,輕聲開口了道:“皇甫公子麼?請進!”
皇甫明煜早已被鄧天亮的神技驚得口瞪木呆,現在又聽得鄧天亮叫喚,更奇他並不看見
自己,怎知自己在門外?皇甫明煜應聲踏進園內,一躍上前,拿過鄧天亮掌中二隻翠鳥,道:
“鄧先生,你定要教我這捉鳥兒的法兒。”
鄧天亮哈哈笑道:“捉鳥的法兒?可你一個富家公子,怕受不了練武這份苦。”
皇甫明煜道:“鄧伯伯,我一定不會怕苦!”
鄧天亮笑道:“我們相遇,也是緣份。也罷,你誠心習武,並跪下發誓,一不用武功傷
害。良善之人,二練武之事不得外洩。”
皇甫明煜這時那有不肯的,立即欣然答應,跪地拜師。當下,鄧天亮就傳了明煜內功心
訣。
皇甫明煜白日受訓讀詩文,午夜隨師文練功調息。不覺匆匆一年即逝。
花園裡暗香浮動,皇甫明煜與鄧天亮對面而坐,兩人都靜坐人定,一言不發。
良久,良久,皇甫明煜睜開了眼,兩道神光射了出來,他的面色紅中透光,宛如抹了一
層油一般,好看之極。鄧天亮這時也睜開了眼,滿意地點了點頭,卻又立即嘆了一口氣,道:
“煜兒,為師在此已有一年,今天是我師徒離別之期。”
皇甫明煜一聽,一躍跳起叫道:“師父你不要煜兒了。”
鄧天亮道:“煜兒,你且坐下,聽為師慢慢與你道來。”
為師本名不叫鄧天亮,乃是武林中崑崙派掌門人的四師弟,複姓歐陽,單名詡,人稱
“琅玎軒主”那日我追蹤敵手,在鸛山相搏,落敗一招,以致受了極重內傷,蒙你相救,救
回府中。心感你救命之恩,且看你天性善良,正合我武林正氣,本意傳你點內功心法,強身
防病,誰知天縱奇才,你骨格清奇,正是千年難得一遇的練武之才,短短一年,你已有小成。
歐陽翊咳了一下又道:“煜兒,為師傳你的乃是我崑崙派上乘內功,‘龍吟乾坤’,若
日後配合招式,威力無窮,可惜為師昨接掌門師兄令諭,需即刻回山,不能教你了。為師傳
你的‘龍吟乾坤’望你好生勤練。”
說到這裡,歐陽翊掏出一枚藍色玉佩,放在皇甫明煜手中,說道:“煜兒,你我師徒他
日是否有緣相見,全憑天意,這是一塊“琅玎玉令”,你好好收藏,若他日有事,可到崑崙
尋為師,若為師不在山上,你可憑這玉令找掌門師伯,歸依師門。”
“師父!”皇甫明煜一頭撲在歐陽翊胸前,依依作別。
“好了,為師也要稍作準備,上路了。”
秋天,風高,雲輕,一轉眼四年過去了。
高諄縣府,僕從忙碌,皇甫明煜在書房裡坐立不安。今天,父親世交好友東方伯伯,東
方伯母攜世妹東方湘綺回鄉探親路過高淳,將來府中小住一聚舊情,父親已出城相迎,已近
中午竟還不歸來。
皇甫明煜幼時表母,少年時一年中倒有半年住在東方家,東方伯母體貼愛護,世妹比自
己小一歲,青梅伴侶一起長大,自父親奉調至此地,已數年不見,甚是思念,觀久別重逢,
又激動又興奮。
“公子!公子!”福安急急奔進,打斷了皇甫明煜的思緒。
“什麼事?福安快說!”皇甫明煜見福安淚水漣漣,神態惶恐,一股不祥之感,襲上心頭。
福安哽咽道:“老爺……老爺被山賊殺死了,請公子馬上到縣衙中。”
皇甫明煜飛似的恍恍惚惚隨福安來到縣衙,排開眾人,一眼看到大廳裡,並排躺著父親,
東方伯伯、伯母三具屍體。他那裡還忍得住,眼前一黑,撲倒在他父親身邊,昏了過去。福
安連同下人們七手八腳掐人中,灌薑湯,才慢慢地甦醒過來,他驟遭大故,那還不越哭越傷
心。
縣衙舒師爺等他哭得哭不出來了,才慢慢地開導他,說道:“皇甫公子,你遭此大變,
為人子的極哀毀逾恆,自是常情,但人死不能復生,何況,此仇不共戴天,你當節哀順變,
發奮圖強才對!”
皇甫明煜給他當頭一喝,瞿然而醒,止住悲切道:“舒老伯金石之言,小侄自當遵命,
但不知家文和東方伯伯如何遇害,老伯見告嗎?”
舒師父搖頭嘆息面現悽楚道:“說來話來,這還是去年的事,城西石家村,發生了一件
盜案,死者一家五口,全被殺死,老爺是個辦事認真的人,他驗屍回來,十分震怒,嚴令捕
快差役,儘快破案,不料四個狗強盜,天網恢恢,竟會在娼院中酒後失言,走漏風聲,被捕
頭們包圍,結果兩個當場就被格殺,逮捕了一個,還有一個竟被脫逃,等一問口供,居然直
認不諱,這就問了死罪,那知正是那個逃脫的狗強盜,帶著一幫兇神惡煞般的賊人,打聽老
爺今日出城,便躲在山上,等老爺和這位東方老爺,夫人走近,便跳上山道,喝道:‘狗官
專和太爺們做對,今日饒不了你,一刀把老爺殺了,又回頭殺了東方老爺,東方夫人,還擄
走了東方小姐。’”
皇甫明煜問道:“舒老伯可知那逃脫賊人是那裡的?”
舒師爺道:“可能和射陽湖有點關連。”
“射陽湖”皇甫明煜一字一字地讀著。
舒師爺點點頭道:“這不過是我的揣測,這射陽湖,它橫跨蘇皖兩省,裡面有個‘伏龍
幫’,他們的幫主叫做‘天星海王’,武功卓絕,聲勢浩大,蘇皖兩省的宮府,都不敢去射
陽湖,所以鄰近幾省的地痞土豪,都以加入‘伏龍幫’為榮。但據說他們幫規極嚴,決不準
在附近做案的,所以也只是猜想而已。”
舒師爺頓了一頓,又道:“這件血案,去看轟動一時,那被搏的叫做鬼臉沈森林,在逃
的那個,據沈森林供出,叫妖臉王大倫。”
皇甫明煜突然想起了什麼,道:“舒伯的,我那世妹怎麼會失蹤了呢?”
舒師爺應聲道:“東方家的人,除了東方先生夫婦被殺外,你那世妹怎會失蹤,我也
不……”
皇甫明煜打斷舒師爺的話,道:“失蹤了!怎麼會這樣!……”
皇甫明煜胸海中湧起了恩師歐陽詡的身影,不由心中念道:“恩師,你在哪裡,明煜想
你!”
皇甫明煜血仇如海,自己牢牢記住“射陽湖”“伏龍幫”和這兩個強盜的名字,這是後
話不表。半個月過去,兩家喪事,都由舒師爺妥善安排,三口靈柩,暫時停放在白雲庵中。
皇甫明煜等諸事停當,就收拾了一個簡單行囊準備去找恩師。走到白雲歐伯伯庵右邊,
在三口靈柩前祭拜一番,暗暗禱苦。誰知他越想越傷心,不由失聲痛哭,一慟幾絕。昏迷中
只覺有人用冷麵巾掩在自己的面上,他漸漸清楚過來,睜眼一瞧,面前站著一個縞衣少女,
正在低頭試淚。
皇甫明煜仔細一瞧,是東方叔叔家的丫頭雯兒,不由咦了一聲,問道:“雯兒,你什麼
時候來的?”
雯兒哭得像胡桃般的眼睛,望了他一眼,幽幽地道:“婢子幼遭不幸,蒙老爺太太收留,
待如家人,小姐吉人自有天相,終有一天會安然回來,所以婢子求得老當家心如師太的憐憫,
容我留在庵中,一面可以照料靈柩,一面也可以等候小姐。”
說到這裡,淚又流了下來,她用手絹輕輕一拭,瞥了他的包裹一眼,問道:“皇甫少爺,
你帶著包裹,究竟上那裡去呀?”
皇甫明煜聽雯兒講完,不由肅然起敬,兜頭一揖道:“雯兒姐姐,義重如山,實為難得,
我皇甫明煜父仇不共戴天,東方伯伯、伯母兩位老人家,待我勝如已出,我此仇不報何以為
人?不瞞我雯兒姐姐說,我這次出門,要遍訪名山,拜師學藝,他日才能手誅仇人,雪此血
海深仇。雯兒姐姐,我遠行在即,先父靈柩,也要拜託你多多照料。”
雯兒見他向自己當頭一揖,連忙側身避過,聽他侃侃而言,星目放光,不由問道。“皇
甫少爺,那你幾時回來?”
皇甫明煜毅然回道:“這也難說,少則三年,多則十年,我皇甫明煜一定要掃蕩魔窟,
手刃親仇,那時再來看你,並謝大德。”
雯兒紅著臉幽幽道:“皇甫少爺,你儘管放心,這裡自有婢子照料,一直等你回來。”
接著又道:“皇甫少爺,請你稍等!”
她翩然入內,不大一會,手中提著一個小小包裹,遞到皇甫明煜手上道:“皇甫少爺,
你單身遠行,正需要錢,這裡是老爺太太房中的細軟,婢子給小姐留了一半,這一半你且帶
在身上,作個不時之需。”皇甫明煜只覺小包裹極為沉重,正要推辭。
雯兒臉色一整,又道:“皇甫少爺,我們太太在世之日,待你猶如已出,你此去五載十
載,行蹤不定,如不多帶點盤纏,萬一流落他鄉,三位老人家在天之靈能夠安寧嗎?”
說著打開明煜包裹,把小包裹包在裡面。
皇甫明煜見她義正詞嚴,不好推辭,忙道:“既然如此我收下就是,時光不早,雯兒姐
姐,你請回去,我也要即刻上路。”
雯兒試著眼淚道:“皇甫少爺你多保重,婢子就在庵中等候你的好消息。”
皇甫明煜也心中一陣悽楚,連忙低頭疾走。
雯兒直望著他人影去遠,才悄悄迴轉。
皇甫明煜雖然從未出門,但他到崑崙山的路程,早向縣衙中人打聽清楚。
當時的交通,沒有現在發達,大江南北,水道盤錯,是出名的魚米之鄉,大家出門,全
靠水上交通,皇甫明煜僱了一艘民船,船上掌舵老大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和兩個夥計,看
上去極為老成,講好船價,就直放固城湖。這天船到了固城湖,船老大上岸去添了點柴米油
鹽,正要開船。船埠頭踅來一個年約六十歲的老頭,身上裝束,比叫化子還要髒,一手握著
煙管,一手提著酒葫蘆,向船老大要求搭船。
船老在望了他一眼,厭惡地喝道:“我這船,早已有客人包了,你趁早走開,不要嚕
嗦。”
那樁老頭髮橫道:“喂!船老大,你船上有人包了,我早已知道,他只有一個人,也住
不了偌大了一條船,為什麼不准我搭?快些讓我老人家上船,大家合字上的朋友,我到了地
頭自然安安靜靜地下去,不然的話,我老人家喊了出來,也壞了你的生意啊!”
皇甫明煜聽到人聲,也踱了出來,忙向船老大問道:“老闆,你們是怎麼回事?”
船老大真怕髒老頭喊將出來,要想答話。不料那髒老頭卻搶先說道:“啊!少爺我正和
船老闆商量,搭個順船,可是船老闆卻嫌我付不出船金,不!付不出船錢,倒還事小,他怕
我壞了他的生意。”他頓了頓,向船老大齜牙一笑。
船老大恨得牙癢癢,卻聽他又道:“因為船是少爺你包了,他嫌我太髒,怕少爺一不高
興,不坐他的船,他豈不是沒了生意。”
船老大緊張得稍舒了口氣。聽髒老頭繼續道:“其實我老頭子是最是識相,只要有塊地
方蹲就行了,一到地頭,自然下船,決不會壞了他的好買賣。少爺!你嫌不嫌我老子髒?”
皇甫明煜見這老頭,說話嘮叨,但繼而一想,出門人何不行個方便,看他樣子,真也付
不出船金,不由笑道:“老丈說那裡話來,出門人與人方便,即是與已方便,你儘管上船就
是。”
那老頭連連點頭,自言自語道:“對、對、對,出門人與人方便,即是與已方便。”說
著回頭對船老大道:“怎麼樣?這位少爺,不是答應了嗎,你快給我搭上跳板我老人家好上
船。”
船老在一看客人已經答應,只好皺皺眉頭,叫夥計放好跳板。
髒老頭顫巍巍地走上船梢,踅到船老大身邊,低聲道:“船老闆,你這次買賣,可真肥,
我老人家隨便蹲蹲就成,決不礙你手腳,也用不著你招呼吃飯,反正有點酒喝,天大的事情,
我也不瞧一瞧。”
船老大知他言中有刺,只好忍著怒火,叫他在船尾坐下,髒老頭縮著頭,直對他諂笑。
船老大這才放了心。
舟行非止一日,皇甫明煜整天困居在小艙這中,甚覺無聊,信步跨出船艙,在船頭站了
一會。這時船正從射陽湖的支流,穿入射陽湖,嘆一聲山水綠,遠山隱隱,水天一色。
他面對射陽湖,從心頭泛起滿懷悲憤,前途茫茫,血仇待復,禁不住?目流滿面。
“青年人,哭哭啼啼,真沒出息!”
他分明聽到有人在他耳邊說話,回頭四顧,船頭上除了自已,那有半個人影?
船老大正在看風使舵,兩個夥計,拼命地搖著櫓,自然不會開腔。
那個髒老頭,蜷仗在艙尾,老棉襖蒙著頭,好夢方酣。船上,除了自己之外,只有他們
四個,這在耳邊說話的更是何人?他遲疑了一會,不由啞然失笑,自己神經過敏。他雖沒有
出門經驗,但這次的鉅變,使他領悟了世道崎嶇,絕不是太平世界,自己隻身遠行,正不知
要歷盡多少艱險?次日船又轉入了小港,兩邊蘆荻叢生,水流湍急。
船老大緊把著舵,兩個年輕夥計,擱起櫓,手把著篙,東一撐,西一撐,避免擱淺。天
色逐漸接近黃昏。
皇甫明煜忍不住向船老大問道:“老大,今晚我們泊到那裡去了?”
船老大望了望天色,漫不經意地回應道:“早啦,離開烏溪,還有十五里,那裡也只有
幾家漁戶,這條九里灘,可真難撐。”
“喳喳!”船打了側,船底發出響聲,船身都震動了。
船老大驚呼:“不好!船擱淺了,小三,小六,你們趕快下去推推看,能推得動,今天
還來得及趕到烏溪。”
船老大這麼一說,小三和小六真個脫了上衣,跳下水去。
皇甫明煜看著天色,心中也有說不出的焦急。他站到船頭,看兩個下水的夥計,背貼著
船弦,妊像在用力推擠。船,就被沙灘粘住了,那裡推得動分毫?兩夥計水淋淋地跳上船來。
船老大顯得無可奈何的神氣,宣佈只好等明天再說,船就在這荒郊過夜了。
髒老頭被船身震動,大夢初醒,伸著懶腰,慢慢地站起來,搔著一頭亂髮,自言自語道:
“哈!這真是個好地方,荒僻得緊!晚上宰頭肥羊,大家喝杯老酒,該是多痛快?”
船老大笑道:“你這樣說來,真要成酒仙啦!”
髒老頭道:“許多熟朋友,當面確實叫我一聲酒仙,可是背地裡,誰不罵我是老酒鬼,
糊塗蟲。”
皇甫明煜獨自站在船頭,面對著蒼茫夜色,聽船尾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心想:
“這個老頭,這般嗜酒,真是個老酒鬼。”
心中也不禁暗暗好笑。
“青年人,今晚可有好戲看啦!”耳邊分明又有人在說話,這可不是神經過敏。
回頭對夥計道:“小六,你快把他扶到後艙去睡罷!”
小六走過來,把髒老頭拖進了後艙,看他像死了一樣一點知覺也沒有。
船老大提著酒葫蘆,跟到後艙,用手摸了摸髒老頭額角,知道已經昏迷過去。這才低聲
向小六道:“這老東西實在可惡,方才險些把我急死了,要說他是內行,我問問他,一問三
不懂,全答不上來,要說他不懂罷!他又似乎很在行,我給他裝酒的時候,他聞了又聞,說
我給他的是藥酒,不肯喝,我正急得不知要如何對付他才是,他卻又咕碌咕碌喝了下去。我
因為他有點鬼門道,才比平常多放了幾倍藥進去,他喝上一口,也得醉個一晚,這半葫蘆酒
喝了下去,就是給他解藥,也不見得可以醒回來,這老東西可真活該。”
船老大擔心了大半天,這時心可安啦!他滔滔不絕地剛把話說完。“你藥放少了,恐怕
沒有力量。”
耳朵邊又有人在低聲說話。
船老大心裡驀地一驚,連忙問小六道:“小六,可是你在我耳朵邊說話?”
小六望著船老大愕然道:“我正在聽你說話,那有人在你耳邊講話?”
船老大望了望髒老頭,他還是方寸那樣睡法,一動也不動。
不由低頭暗想:“這真是怪事,方才裝酒的時候,彷彿有人在我耳邊說話,那時後艙裡
除了我,並沒有第二個人,我還道自己疑心生暗鬼,這次,明明聽得說話的人,和先前就是
一個人的口音,難道碰到了狐仙不成?這真是白日見鬼。”接著又問小六道:“你剛才確實
沒有和我講話,也沒聽到有功我講話?”
小六矢口否認道:“我方才就在聽你講,我確實沒有講話,這後艙就是我和你站在一塊,
如果有人在你身邊說話,我那裡會看不到?”
船老大不作一聲,跑過去看髒老頭,又手摸了摸他的鼻孔,對小六道:“天色還早,咱
們且去吃了晚飯再說!”
兩個人走出艙去。
皇甫明促晚飯過後,看了一會書,也就熄燈就寢,那知思潮。
起伏,輾轉反側,再也睡不著覺。看看已經二更過去,江風吹浪浪打船,一陣陣清晰可
聞。驀的,肩頭上似乎被人輕輕拍了一下,神志似醒非醒,似睡非睡,只覺自己身體,輕飄
飄的被人抱起,走了一段路,又被放下,耳邊彷彿有人輕聲在道:“年青人,你好好的睡一
覺罷!”
立時覺得一陣模糊,安然人睡。二更時分,船老大準備停當,精神抖擻,一面吩咐兩個
夥計,到後梢替自己把風。
他手上握著一柄明晃晃的單刀,悄悄地從船後艙向前面走去。月黑星稀,萬簌俱寂,只
有蘆荻秋風,颯颯有聲。
船老大剛踏上甲板,朦朧中,看到有一個人影,蹲在船旁沿上,伸出屁股,似在向江面
上大解。
船老大心裡有點吃驚,暗想:“莫非是前艙的客人,起來大解?!怎的我們在後艙竟沒聽
到一點兒響動呢!”
兩個夥計,自己剛才還吩咐他們,到後梢去望風,決不會出來,就是出來,也沒這麼快?
髒老頭早就醉得不省人事了,那麼除了前艙的客人還有誰來?
船老大想罷,就把單刀藏到身後,裝出若無其事的走了過看去。看看那人還蹲著一動不
動,他恐怕砍了自己人,慢慢的湊近過去,定睛一看,不禁使他驚得目瞪口呆!船邊上那有
什麼人?連彷彿像一個人影子的東西都沒有。
船老大揉揉眼睛,心中打愣,方才清清楚楚看到一個人蹲在這裡,哪會眼花?今天真是
活見了鬼。
“別管他,辦正經事要緊。”
他躡手躡腳地踅近前艙,摸到艙門,習慣地把門閂拔開,這是他自己的船,當然不會費
事。那知等他用手輕輕一推,兩扇板門卻分毫不動,心中又是一愣,細心一摸,原來橫閂並
沒有拔開。
不禁暗罵自己糊塗,何以今天做事,竟會如此顛三倒四!
船老大再次小心翼翼地拔開門閂,慢慢跨進腳去。驀聽艙裡的客人,正在翻身,他以為
客人醒了,怕被他聽出聲息,立即停腳不動。又過了一會,聽客人起了呼聲,才敏捷地鑽進
艙裡,算準客人睡覺的地方,右手舉起單刀,左手向前伸出,摸索客人的頭顱,因為如果一
刀確不中要害,客人起來作個垂死掙扎,豈不要大費手腳?這正是他謀財害命的經驗老到。
哪知他不摸猶可,這一摸,把一個吃了多黑飯的船老大直嚇得縮手不迭。原來他摸著的頭顱,
一觸手,就覺得不像是前艙客人,因為前艙客人,是個年輕小夥子,頭髮是結成一條辮子,
垂在腦後的,這時他摸著的,卻是亂蓬蓬,粘膩膩,塵垢交結的一頭短髮。
“咦!這不是後艙裡醉死過去的髒老頭嗎?怎的睡到前艙來了!管他呢!反正你髒老頭也好,
小夥子也好,老子今天都要送你們到姥姥家去的。”
船老大念頭一轉,右手單刀,登時猛砍下去,等單刀收轉,他習慣地伸手向刀上一摸。
奇怪!刀口上似乎沒有粘著血水,情情這一刀並沒有確中?接著又是一刀劈下去。想不到竟劈
了一個空,上身向前微衝,忽然腰間一麻全身痠軟,心中不由嘆息:“到底年紀老了,什麼
都不中用啦!這劈空了一刀,也會挫氣來!”
“嗆啷”,右手的單刀,也落到艙板上,發出聲音。
船老大心中大急,要想趕快逃跑,可是兩條腿,那還聽他使喚,竟然和定住了一樣動也
動不得。四肢面骸,渾身癱瘓。他多年江湖,心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是遇到了對手。可
是艙裡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只覺船身微微搖動,彷彿船已經開了。
船老大焦灼萬狀,汗出如雨,他放低聲音,苦苦求饒:“那一位老爺子,是小的瞎了眼
睛,只求饒了我一條狗命,小的下次再也不敢做這種勾當了,你老手下留情,饒了我罷!”
儘管他一遍又一遍地苦苦哀求,就是沒人答應,也聽不到什麼聲響,連後艙兩個夥計,
也一點聲音都沒有。夜是如此的沉靜悠長,船老大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一時一刻地捱了過
去。晨曦逐漸地透進船艙,他睜眼一看,艙裡一個人也沒有,自己倒在角落裡,渾身無處著
力,動彈不得,離身邊不遠,橫著一把明晃晃的單刀,想起昨夜的情形,直似做了一場噩夢。
後艙裡這時有了聲息,髒老頭打著呵欠,伸了個懶腰,口裡含含糊糊地還在說:“好酒!
好酒!”霍然而醒,翻身坐起,揉著眼睛向四面一瞧,心中十分驚奇:“咦!我怎麼會睡到這
裡來了?”
他細細思索著昨晚的情形,又望了望髒老頭,心裡有點明白,正想開口。
卻見髒老頭伸著脖子從窗縫裡向外張了張道:“哦!船已經開啦!我昨天喝了這半葫蘆要
命的酒,直醉得我老人家一夜不得安寧,盡做著惡夢。起先好象便急得緊,正蹲在船沿上去
解,朦朧中看見一個人把刀藏在身上,要想殺我。我一害怕,就躲進你的艙去,那強盜卻跟
著過來,伸手就拔門閂,我老人家連忙把門拴上,躲到你床上去。那知他跨進艙來了,伸手
在我頭上摸了……”
皇甫明煜心中一急:“不好!”兩字,還沒出口。再看髒老頭足踏水面,並未下沉,卻
回過頭來道:“年輕人,心志不堅,琅玎老四叫你到去哪兒,你難道忘了?你又不會喝酒,
跟我老人家學什麼?”
一面說話,一面梯裡他拉地蹬著水面,往對岸走去。船老大認為神仙顯靈,直嚇得目定
口呆,跪在船頭上,不停地叩頭。
皇甫明煜聽髒老頭口氣,似乎知道自己要去崑崙,而且還和師父歐陽伯伯認識,一時深
悔不曾問他姓名,立在船頭,怔怔出神。
皇甫明煜也不深究,船老大經此一來,果然兢兢業業,招呼周到。
船行非止一日,便到了蕪湖。皇甫明煜找了一家比較清靜的客棧,安頓下來。
翌日清晨,皇甫明煜一覺醒來,只覺衾薄如紙,曉寒正濃,他看看時光已經不早,也就
翻身起來,卻見半扇板窗,昨晚並未關好,陣陣曉風,正從那裡吹來,不由暗笑自己,出門
人太過大意。
過了一會兒,店夥計打來洗臉水。
皇甫明煜正要漱洗,猛見臨窗桌上,飄下—張信箋,箋上隱約在字,他俯身檢起一看,
信箋上字體潦草,寫著:“聞擅‘龍吟乾坤’,特來走訪,其奈見面不如聞名,攜去琅玎玉
令,當於昭陽湖中壁還。”
下面並無具名,皇甫明煜看著手中這突如其採的信箋,心中十分詫異,暗想:“看他口
吻,分明是衝著自己而來,可是自己一身孓然,並無熟人,而且什麼‘龍吟乾坤’,到底有
何用處?自己亦茫然未解,更從未告訴過人,這人如何知道的呢?”
“攜去琅玎,當於昭陽湖璧還,”好象他從自己這裡順手把“琅玎”是什麼呢?昭陽湖
又在哪裡?
他沉思有頃,也無暇洗臉,回在匆匆跑到床邊,打開包裹,仔細檢查,不由猛的大吃一
驚。原來皇甫明煜一檢點包裹,裡面銀兩衣物,倒並不短少,只單單不只了歐陽伯伯臨走時
交給他那刻著龍頭的琅玎玉令。這是他上崑崙去的信物,關係著拜師學技,救人復仇的大事,
如此重要的東西,突然在半路上遺失,如何叫他不急?他反覆找尋,那有半點影子,分明來
人拿去的,就是這“琅玎玉令”。他頹然坐下,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繼而一想:“既然這人
說‘當於昭陽湖中璧還’,我就先上昭陽湖去罷!”
主意打定,也就鎮靜下來,他藏好言箋,洗過了臉,叫進店夥,叫進店夥,問明昭陽湖
的位置。皇甫明煜吃過早餐.會了店帳,就和店中要渡江的客人,做了一路。渡過長江,他
在鎮上買了一匹健馬,用以代步。這天中午,到了一個鎮甸,明煜腹中飢餓,一看前面酒旗
招展,就策馬過去,到酒店門前下馬,卻見門外繫著一匹白馬,四蹄如雪,渾身沒有一根雜
毛,昂首顧盼,十分神駿。步上酒樓,他找了一個空席坐下,要過飯菜,縱目一瞧,只見南
面臨窗的座頭上,有一位書生,把酒低酌。看他服飾整齊,腰上還掛著一柄鵝黃穗子的長劍,
微側著頭,憑窗遠眺。從側面看去,俊逸瀟灑,只是身形略嫌纖弱,敢情是位讀書的相公。
皇甫明煜正在向他打量之際,誰知書生也驀的回過頭來,兩道澄澈如水的眼神,正和皇
甫明煜碰個正著。這才看清楚這位書生打扮的少年,年紀和自己不相上下,卻生得臉若冠玉,
唇若塗朱,兩條餘飛入鬢的風眉,一雙秋水如神的眼睛,轉動之間,黑白分明,一張俏臉,
笑容可掬,使人有一種甜蜜可親之感。
那少年書生和皇甫明煜四目相接,敢情有點臉嫩,只見他赧然低頭,慢慢地轉過臉去。
這時酒樓上又來了三個商賈打扮的客人,他們身才坐定,忽聽門外馬蹄之聲,在店門前
一停,樓梯上登登登又闖上兩個彪形大漢,他們向三個商賈人橫了一眼,就在另一桌上坐下。
這兩個大漢,清一色的勁裝緊札,背上各負長形包裹,一臉強悍之色。
落座之後,拍著桌子,高喊酒保,要酒要菜地忙個不停。
酒保那會看不會這兩個是江湖人物,不好應付,也特別小心的伺候。不一會,酒菜齊上,
兩個大漢吃得甚是匆忙,真像狼吞虎嚥,風捲殘雲,他們會過銀錢,回頭又看了三個商賈一
眼,匆匆下樓。
那書生看在眼裡,不由從嘴角上微噙冷笑,接著也站起身來,取出一錠銀子,遞給店夥,
回頭望著皇甫明煜露齒一笑,才盈盈地下樓而去。
皇甫明煜用罷菜飯,出了酒樓,就上馬趕路,走不好遠,忽聽後面蹄聲大起,三個商賈
縱馬疾馳,三匹馬踢起滾滾灰沙,擦著自己身邊過去。看看已走了三四十里,天色逐漸地接
近黃昏,群鳥投林,牛羊歸村,他唯恐錯過了宿頭,連忙策馬疾行,趕了一陣。
四野慢慢的昏暗起來。轉過一道山坡,剛穿出樹林,猛聽一聲吆喝:“停下來,你想找
死!”
皇甫明煜抬頭一瞧,松林前面,停著三匹健馬,兩個蒙面大漢,一個手持齊眉棍,一個
手執明晃晃的單刀,正在大聲吆喝。
三個商賈戰戰兢兢地掏出珠寶,跪在地上,搗蒜似地叩頭求饒。
“糟糕!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偏偏碰上強人,這又如何是好?”
皇甫明煜心中打顫,嚇得面無人色。
那大漢單刀一指,獰笑道:“小子,你還不下馬,難道要太爺自己動手不成?”
來路上一聲馬嘶,銀鈴齊響,一條白影,如飛地竄入場中。
“嘿,今天真是財星高照,又送上來一頭肥羊。”
嗨!那馬上不是少年書生是誰?好俊的騎術!
兩人一使眼色,刀棍齊上。
只見那書生閃身避開來勢,鞭交左手,嗆啷寶劍出匣,嬌喝:“不長眼的狗強盜,讓你
們試試少爺的劍鋒也好。”
手挽劍花,一招“金針飛渡”,分刺兩人。
兩個蒙臉大漢,那知厲害,同時刀棍齊砸,嗆的火花飛濺,劍鋒過處,單刀給截了一道
缺口,齊眉棍也直震開去,雙臂發麻。
心中大驚。暗忖:“這少年手底裡真紮實!”
就在這末念頭一轉之間,書生的寶劍已疾如狂風暴雨般殺來!
兩個大漢,這時勢成騎虎,明知不是人家對手,欲罷不能,只好拼命進招,居然也刀光
霍霍,棍影如山。
書生身法美妙,盤旋進退,有如一團電光,滾來滾去煞是好看!
兩個大漢,被他殺得步步後退。
“狗強盜,你們不想活命啦!”
在花雨繽紛的劍光之中,鶯語嚦嚦,這是少年書生微帶怒意的聲音。突然從劍光中伸出
一條黑影,“拍達”一聲,齊眉棍被擲著震飛,“呼”的丟出老遠。
兩個蒙面大漢一齊跳出圈外,喊聲“住手”!?
使棍的空著手向書生抱拳道:“咱們兄弟兩人,技不如人,今日承認栽了家,青山不改,
老哥請留個萬兒!”
少年書生嬌笑道:“憑你們兩個草包,也配問少爺的萬兒,若非我手下留情,早叫你們
血濺荒原,去罷!”
兩個蒙面大漢一聲不響地撿起棍子,恨恨而去。
皇甫明煜趕緊迎了上去,向書生兜頭一揖道:“若非兄台仗義援手,小弟早成刀上之肉,
再生之德,不敢言謝,還望賜示高姓大名,以便永銘諸心。”
書生聽他說到末句,陡覺臉上一熱,幽幽的道:“小弟在酒樓上,早已看出這兩個狗強
盜不是善類,這才追蹤跟來,不想遲了一步,致使兄台飽嘗虛掠,反蒙過獎,些許微勞,何
足掛齒?大家都是出門人,太客氣了,反倒見外。”他說出話來之後,又覺不妥,連忙接著
道:“小弟慕容霆,不知兄台大號,如何稱呼?”
皇甫明煜也說了姓名,慕容霆又道:“這裡離開宿頭,還有十來里路,我們不如到了地
頭;再詳談罷!”
三個商賈,唯恐強人去而復來,巴不得和他同行,有人保鏢連連稱善。
五人一齊上馬,那慕容霆的白馬,是匹良駒,他放緩韁繩,和皇甫明煜並轡齊驅,兩人
一路變得極為投機。不多一會,已至小鎮,找到一家客棧。
慕容霆似乎不願和庸俗不堪的商賈住在一起,叫店家另外要了兩間上房。
皇甫明煜和書生一見投緣,這時已混得很熟,不由笑道:“慕容兄,我們萍水相逢,已
成知已,古人剪燭西窗,正好聯床共話,何必多要房間呢?”
慕容霆臉上一紅,囁嚅地道:“小弟在家慣壞了,不喜與人同宿,皇甫兄休得見笑。”
皇甫明煜不好再說,過了一會,三個商賈因慕容霆有救命之恩,特備了豐盛酒席,來邀
請兩人,兩人見人家一番盛意,也就不再客氣。酒飯之後,皇甫明煜迴轉房中,慕容霆也跟
著進來,店夥替兩人沏上香茗。
慕容霆問起皇甫明煜行止,皇甫明煜毫不隱瞞,從自己跟歐陽伯伯學“龍吟乾坤”,高
淳縣父親和東方伯伯等被害,自己本想到崑崙山訪師,一直說到在蕪湖客棧中遺失“琅玎玉
令”,而今擬往昭陽湖等,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慕容霆等他細細講完,眼珠一轉,笑道:“說來湊巧,寒舍就在昭陽湖邊,皇甫兄不妨
屈駕難捨小住,至遺失‘琅玎玉令’一事,以小弟推想,來人也許並無惡意,容到寒舍之後,
再和家父商量,自不難追回原物,不知皇甫兄意下如何?”
皇甫明煜微一沉吟道:“萍水相逢,怎好叨擾?”
慕容霆白了他一眼,笑道:“皇甫兄弟如此說來,豈不見外?我們一見如故,客氣了反
落俗套,說起來皇甫兄還長小弟一歲,小弟應該叫你哥哥才對!”
說罷,一雙秋水般的眼睛,緊盯著皇甫明煜,露出期待的神采。
“真是求之不得。”皇甫明煜道。慕容霆樂道:“這才對啦!我們既然做了兄弟,那麼
我的家,也就是你的家,今後可不許再客套啦,哦!從現在起,我叫你皇甫引煜,你就叫我
霆弟好了。”
皇甫明煜見他不脫稚氣,只好含笑點頭。
兄弟兩人又談了一會,慕容霆才回房安寢。
第二天到了東關,三個商賈已至地頭,別過兩人不提。
皇甫明煜他們二人來到一座酒摟.坐下之後,略一打量,只見一般客人,正在喝酒猜拳,
高聲談笑,整個酒樓上,都是亂哄哄地一片。惟有離自己不遠的一張台上,坐著一個服飾華
麗少年,卻生得柳眉鳳目,粉臉桃腮,看上去像個紈絝公子,但居然腰間也橫著一支長劍,
粉紅色的劍穗,鮮豔奪目。
那少年自從皇甫明煜上樓之後,一雙水汪汪的俏眼,兀自打量個不休。只見他桃腮含春,
梨渦微暈,淺淺地向自己一笑,露出一排整齊雪白的牙,如果是個娘們,倒真是這般可愛。
皇甫明煜被他這一瞧一笑,不由身上一熱,趕緊轉過頭去,心想:“這情形豈不是和霆
弟初次相遇時,有點相同嗎?只不過霆弟如玉露明珠,霽月光華,這少年雖然也如玉樹臨風,
但終嫌微帶媚態,脂粉氣息太重,卻象個女孩子兒家。”
他想得怔怔出神,卻聽慕容霆耳邊說道:“明煜哥哥,你在想什麼呀?”接著又道:
“今天我們在這裡打尖罷,方才聽大家亂哄哄地說,好像明天要掘什麼寶呢!我們瞧個熱鬧
可好?”
皇甫明煜和這位霆弟弟幾天相處,知道他不脫小孩子脾氣,有熱鬧瞧,那裡肯走?便道:
“既然賢弟想瞧瞧熱鬧,我們趕路也不在乎這一天半日,不過到底是怎麼回事?愚兄方才倒
並未注意。”
慕容霆笑著搖了搖頭道:“我也沒聽清楚哩,要不問問小二!”
正好店夥計送來酒菜,慕容霆哪裡還忍得住,忙叫道:“喂,夥計,方才大家都在談論
掘寶,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店夥彎著腰笑道:“敢情兩位少爺是過路,明天可熱鬧啦!不少人還專程來瞧掘寶……”
慕容霆急道:“誰要你說這般沒邊的話?你把掘寶這回事說清楚就是了。”
店夥計嘎嘎連聲道:“小的是要講掘寶這擋事了,這話,說起來可長啦!離開小鎮三里
的地方,叫做鄧家池,莊上為首的一家,叫做金刀鄧凌雲鄧老莊主,當年在北京城裡開設一
家鏢局,江湖上只要提起金刀鄧老鏢頭,哪個不知,誰人不曉!他老人家十年前金盆洗手,
封刀歸隱,現今他老人家可七十多啦,江湖上稍有名頭的人,只要路過這裡,都要到鄧家池
去拜訪他老人家。
說起鄧家池這個名稱,因為莊後山下,有個小潭,面積雖大,卻是深不見底,即使逢到
大旱年,附近江水都乾涸了,這潭水卻不多不少,依然如故,所以這莊子就叫做鄧家池了。
這是一年前的話了,莊上的人,時常在半夜過後,發現有一道光芒,從潭裡衝起,時隱時現,
大家一傳十,十傳百,都說潭中有了妖精,也有的人說是龍王爺顯聖,可是最近幾個月,只
要一到半夜,這道青中帶紫的光芒,就越來越盛,大家站在遠處,都可看得一清二楚,一直
到要到黎明前才隱去。鄧老莊主也親自查看了幾次,他老人家說什麼這叫做劍氣,又說什麼
‘神物利器,即將出世!’他老人家還請了幾個識天文地理的先生再三推算,才揀定日子,
要在明日中午,挖潭掘寶。”
店夥說到這裡,鄰桌已在高叫夥計,他連忙應道過去。
慕容霆笑道:“這倒有趣,我們決定等明天瞧瞧掘寶再走。”
說著回過頭去,卻見鄰桌一個少年,緊向他們兩人直瞧,看他風流嬌豔的樣子,心中生
氣,就催著明煜哥哥趕快用飯。出了酒樓,兩人在鎮上找到一家客店,安頓下來。下午住店
的人越來越多了,聲音嘈雜,兩人晚飯之後,就各自人房安歇。
皇甫明煜上床之後,思潮起伏,輾轉反側,未能入睡,一聽已交二更時分,方覺朦朧之
際,彷彿窗前屋瓦,似有細碎之聲,他也不以為意。猛聽一聲嬌叱、,由近而遠。不由心中
起疑,連翻身起來,打開窗戶一看。
星月交輝,人聲靜寂,連半點聲響也沒有,正在懷疑自己聽錯,陡覺微風撲面,一條黑
影從窗中竄入。
皇甫明煜機警地往後退出一步,定睛看時,原來卻是慕容霆。見他一手提著寶劍,氣鼓
鼓地站著,他看到明煜哥哥怔在一旁,默然一笑,收了長劍,恨恨的道:“這賊子可惡極
啦!”
皇甫明煜訝道:“震弟,你半夜三更的又和誰生氣,這賊子是誰?”
慕容霆白了他一眼,道:“是誰!我要是看清楚了,放過他才怪呢?”接著又道:“方才,
小弟朦朧中聽到屋頂上似有夜行人經過,仔細一聽,又好像在你窗口前停了下來,我心中一
急……隨手抄起寶劍,跟了出來,果然有個不開眼的賊子,鬼鬼崇崇的向裡張望,似乎不安
好心。可是這個賊子,機伶得緊,一看到我,拔腳就跑,我氣他不過,追了一陣,無奈這廝
地理極熟,向個轉彎,就沒了蹤跡。我怕你著了人家道兒,才回身轉兒來,不料一看你窗戶
果然大開,以為出了事情,就趕緊從窗口跳了進來。”
他笑了笑又問道:“你睡得好好的,為什麼突然起來,打開窗戶?可把人嚇壞了!”
皇甫明煜見他這樣關心自己,心中一陣感激,突然握著慕容霆的雙手,笑道:“霆弟,
你這樣關心愚兄,真是太感激了。”
那知他一握到霆弟弟的雙手,只覺十指纖細,又滑又膩,軟綿綿地柔若無骨。
霆弟弟卻玉面通紅,似乎不勝嬌羞,雙手一縮,低聲道:“明煜哥,時光不早了,你也
可以休息啦!”
說著,身軀微扭,像一縷輕煙似的飛出窗外。
第二天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漱洗之後,吃過早點。慕容霆已等得不耐,催著上馬,
急於前往鄧家池,兩人出了客店,一路上行人絡繹,都是往鄧家池去的。
三五里路,何消片刻便到了一個莊院。循著一條用青石板鋪成的大路,繞過莊去,又向
前行了半里光景,到來一座小山腳下,這時人頭擁擠,圍著一潭清水,那正是有名的鄧家池。
兩人一齊下馬,慕容霆道:“這裡人太多了,我們到那峭壁上面去罷!”
說畢牽了馬就走,皇甫明煜跟著爬上山坡,把馬系在一株老松之下,走近峭壁崖下,居
然也有少人先已坐在那裡了。兩人一看地勢,居高臨下,面對小潭,正是最好不過,就找了
一塊大石,正要坐下。
皇甫明煜一瞥眼,卻見昨天在酒樓上遇見的那個少年,正站在離自己不遠之處,滿臉春
風的向自己含笑點頭。
皇甫明煜心想人家向自己招呼,那好不理,也趕緊頷首答禮,卻聽慕容霆叫道:“明煜
哥哥,你怎地不坐下來?”
皇甫明煜含笑坐下,縱目一瞧,這時潭邊上的掘寶工作,已人了緊張階段。原來小潭的
三面,早巳架起了一十部水車,轆轤之聲,不絕於耳。水車,像一條條的長龍,不斷地把潭
水輛出潭外,在小潭邊上,臨時掘了一道水溝,水就蜿蜒的流向山下。小山下面,蓋了一座
蘆柵,一個白髮白鬚,滿臉通紅的老者,巍然踞坐,遠遠望去,極為威武,想來就是名震江
湖的金刀鄧凌雲了。
在他身邊,侍立著兩個少年,一個穿衣的少女,和一個莊丁模樣的人。潭中的水位,逐
漸下降,這時已接近潭底,不少銀鱗閃閃的鮮魚,在泥漿似的水中,潑刺跳躍。潭底下還在
汨汨冒出幾股水源,水車不停地把流出來的泉水,抽出潭外。
二三十個赤膊的莊稼大漢,手持鐵鍬鋤頭,正在潭底掏挖浮泥。時間逐漸地過去,看看
已晌午,潭外邊挖起來的浮泥,已經堆積得像座小丘,水車、鍬鋤、還在不停地式作。侍立
在潭邊的兩個青年,不時地臨潭探看,指揮著挖掘的工人。潭底的浮泥,敢情已漸漸挖盡.
鐵鍬不時地碰到石塊,濺出水花。又過一會兒,潭底露出二塊兩三丈見方的大石震驚,泉水
正從這石塊的四邊冒出。幾個工人交頭接耳的談了一會兒,有一個爬上來向少年請示,少年
似乎不能決定,又向鄧凌雲低低的報告。
鄧凌雲霍地站起身來,踱向潭邊,向下看了一回,用手指指點點的說了幾句,潭下面幾
十個工人,轟然應了一聲。
工人們手持鐵鍬助頭,一齊圍著那塊巨石,發出“嗨啊!”“嗨啊!”的聲音。那塊巨石,
何止千斤?十幾個人只能稍稍地把它移動,要想搬開,談何容易。旁邊站著的十幾個挖泥工
人,這時又奔了過去,七手八腳的忙了半天,終自把巨石移開。圍在潭邊的觀眾,幾千百隻
眼睛,都集中注視潭心,巨石移開之後,潭中間又露出一個一丈方圓的小潭,一股清泉,從
小潭中向四面溢出。
鄧家池鄧老莊主,看著這個情形,濃眉微皺,他身邊站著約摸二十來歲的青年,向他說
了幾句,這青年回身脫去身上長衣,裡面原來早已穿好了魚皮水靠,一面指揮著幾個莊丁,
扛過預備著的一大盤粗索,看樣子這青年要親自下潭去了。果然青年走近潭邊,雙足一點,
身子憑空直向潭底落下。從岸上下去,少說也有三五丈深淺,那青年飄然下降,這份輕功著
實不凡,四周看熱鬧的,早巳喝彩聲暴起。
岸上的莊丁,這裡把大盤粗索,向潭底拋下,青年輕舒猿臂,一手抄住,遞給站在身邊
的挖泥工人,低低的說了幾句,幾個工人,依言把粗索慢慢地放下潭心,偌大的一盤粗索堪
堪放完。青年雙足微縱,兩手一分,頭下腳上,“刺”鑽入水中。潭心起了一暈水紋,但一
點水花也沒有濺起,看上去這青年水上功夫,確實漂亮!四面又響起了暴雷也似的彩聲,幾
個雙手緊持粗索的工人,自少莊主下潭之後,目注水中,神情極為緊張。過了好一會,那青
年還不見上來。
皇甫明煜不由替他擔心,自言自語的道:“咦!怎麼還不見他上來呢?”
慕容霆嗤的笑道:“你看,潭心不是冒起了許多水泡,他正在找尋寶物,也許快上來
了。”
皇甫明煜依言一看,果然潭心平靜的水面,一路冒起不少水泡。這樣又過了一會,水面
上微微的泛起水紋,一條人影,逐漸冒出水面,那不是青年是誰?他一手援著粗索,揉身疾
上,另一手,緊握著一支三尺長的東西,四面齊口同聲的驚呼!
“嘎!果然是支寶劍。”
青年剛出水面,人已有點不支,一個莊丁,連忙上前把他扶住,只見他臉色慘白,搖搖
欲倒,敢情是潭心太過寒冷,不耐久呆。
皇甫明煜緊張了半天,見他果然從潭心取出寶劍,也不禁一聲歡呼,回頭嚮慕容霆笑道:
“那口寶劍,想是神物!”
他非常興奮地用手向前一指,又不自覺地回手一招。
他四年來苦練“龍吟乾坤”不知有何用處?這時心中興奮,不經意的一招,卻正暗合了
招式。
只聽“嗆啷啷”一聲龍吟,那寶劍在青年手上微微一震,脫疑而出,從潭底起一道青中
透紫的長虹,在空中略一停頓,斜刺裡直向皇甫明煜手邊激射而來。變起倉猝,皇甫明煜不
知就裡,直嚇得一聲驚呼,慌忙一手拉著霆弟弟向後疾退。說也奇怪,那道青紫光華,竟似
通了靈似的,跟著皇甫明煜的手低飛,顯然來勢已緩。
慕容霆料不到有這般奇事,他被明煜哥哥一拉之勢,倏的站起,但業已看清這道青紫光
華,是柄長劍,口中喊道:“明煜哥哥,這光華的是柄寶劍,我們把它收了。”
他覷定劍柄,使出空手白刃的功夫,皓腕輕舒,一把捉住,光華斂處,手上多了一柄長
劍。仔細一瞧,這劍長約三尺開外,劍體通黑,光亮如漆,非金非玉,觸手異常溫潤,隱隱
的刻著一個龍頭,栩栩如生,劍身青紫鱗紋,閃閃生光,劍尖則更是紫芒吞吐,像是一條青
紫色的小蛇,耀人眼目,不田喜道:“明煜哥哥,這真是一口古代神物呢!”
卻說鄧老莊主一見神物出世,即投向一個少年手上,不由縱目一望,只見崖上站著三個
少年,看年齡和自己孫兒不相上下,卻生得俊秀出群,氣宇不凡,不由連連點頭,暗歎神物
識主,連忙吩咐身邊站著的少年,快把崖下三位小俠請來一談。
皇甫明煜從慕容霆手中接過寶劍略一審視,深覺喜愛,但這是人家掘出之物,自應送還
與人,當下忙嚮慕容慶祥道:“霆弟,我們下去,把劍送還鄧老莊主。”
慕容慶祥還沒開口,突聞身邊一聲清脆的冷笑聲:“神物利器,惟有德者居之,金刀老
兒,那配使用這等寶劍?”
皇甫明煜抬頭一看,說話的正是方才和自己招呼的那個少年,一雙俏眼,正緊瞧著自己。
慕容霆這時也接口道:“寶劍是自己飛來的,又不是我們巧取豪奪,明煜哥哥——你血
仇待報,你有了這等神物利器,他日仗劍江湖,正好快意恩仇,還他作甚?”
皇甫明煜一聽,這倒好!你們兩人異口同聲的要把寶劍留下,這怎麼說得過去?而且人家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是不是肯拱手讓人呢?
這時忽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直向自己走來,一面拱手道:“三位兄請了,小弟鄧玉
甫,奉家祖之命,前來恭迓俠駕,請到寒莊一敘。”
皇甫明煜聞言,知他把酒樓上的少年,也當作自己一路,但這時不好分說,連忙也拱手
笑道:“鄧兄好說,在下兄弟,方才收得寶劍,正想送還老莊主,既承宏召,自當趨謁。”
身旁的少年,不等皇甫明煜說完,便搶著對鄧玉甫道:“在下諸葛晶瑩,久仰鄧氏三英
大名,今日真是幸會。”
鄧玉甫連說“不敢”!
當下皇甫明煜,慕容慶祥牽過馬匹,和諸葛晶瑩、鄧玉甫一齊走下山坡,鄧玉甫吩咐莊
丁接過兩人馬匹。
鄧凌雲已在棚下等了多時,一見三人行近,連忙起身迎出,鄧玉甫吩咐莊丁接過兩人馬
匹。
皇甫明煜一看鄧老莊王雖然白髮白鬚,卻生得方面大耳,滿臉通紅,精神飽滿,身材高
大,兩眼開闔之間神氣充足,對人和藹可新。
他身後站著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和一個紅衣少女,那青年正是剛才下潭取劍回來,這
時已換了長袍,大家相見之後,才知那取劍的青年名叫玉誠,紅衣少女叫玉萱。
鄧凌雲老莊主也仔細打聽了三人一陣,呵呵笑道:“三位小夥,人間祥麟,今日一見,
足慰平生。”
皇甫明煜忙道:“老莊主威名遠播,在下兄弟,心儀已久,方才在下收得寶劍,正想向
老莊主呈獻,不料先蒙宏召,實感榮幸。”說著雙手將寶劍捧上。
鄧凌雲含笑接過一瞧,連說好劍,一面回頭笑道:“你們兄妹三人,也見識見識這古代
的神物。”
說著把劍遞給鄧玉誠等兄妹三人傳觀了一陣,鄧玉誠連同一個黑黝黝的劍匣,一齊呈上。
老莊主還劍入鞘,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再番緊盯著皇甫明煜細細打量。只見眼前這位
少年,臉若冠玉,唇若塗朱,劍眉帶煞,星目放光,英風俠骨,氣宇軒昂,和自己的孫兒好
比一個是天上鳳凰,一個不過是地下的錦雞而已。
他看得暗自點頭,不由笑容滿臉地向皇甫明煜道:“老朽自退出江湖,隱跡此地,十有
餘年,從去歲起,這潭上劍氣沖霄,應在神物出世,如不先期設法挖掘,如被邪魔外道得去,
不但助長兇焰,再增殺孽,這就是老朽挖掘寶劍的原意,自古神物利器,惟有德者居之,所
以寶物各有其主,不能妄自幹求,老朽豈敢貪天之功,據為私有?幸好之龍吟寶劍才一出世
便自擇其主,投向小俠手上,冥冥中似有天意,老朽浪跡江湖,閱人不少,像少俠這樣光風
霄月,英姿不群,不愧為此劍主人,老朽敬以奉贈,還請萬勿推辭。”
皇甫明煜聞言一愕,還想推辭。
鄧凌雲臉色一整又道:“小俠如再推辭,便是不屑與老朽論交,況神物識主,老朽只不
過仰體天意,轉個手罷了!”
這時諸葛晶瑩也在旁笑道:“老莊主說得有理,皇甫兄不必太謙。”
皇甫明煜不好再辭,只得雙手接過寶劍,猛聽人叢中大喝一聲“且慢!”
嗖的竄出一條人影,落到面前,拱手道:“這位兄台,蒙老莊主慨然以劍相贈,想是劍
術高手,在下百里溪宣超凡,想領教兄台幾招絕學,還請不吝賜教。”
皇甫明煜一看來人,卻是個二十四五的青年,滿臉憤憤不平之色,指名要和自己比劍,
不由地臉上一紅,正想回答。
慕容霆聽來人自報姓名,心中一愣,暗想:“這姓宣的不知和隱居百里溪烏石山的黑煞
怪掌宣超雷有何關係?”
一面又怕明煜哥哥一個回答不好,未出江湖,先結強敵,連忙身形一閃,搶在皇甫明煜
前面,向宣超凡抱拳笑道:“兄台既然不吝賜教,還是先由在下奉陪如何?”
宣超凡瞧了慕容霆一眼,冷冷地道:“你們三位,就是併肩子上,在下自問也一可應
付。”
諸葛晶瑩冷笑一聲,並不回答。
慕容霆一按劍柄,嗆啷一聲,長劍出匣,笑指宣超凡道:“兄台話莫說滿,且看看在下
一人,能否接得下來!”
接著口中叫了聲“請!自己依然含笑而立。”
宣超凡見他並不拉開門戶,輕盈地笑視著自己,分明有意輕視,不由怒氣難遏:“吠,
你敢小覷於我,莫怪我劍下無情。”
音落劍到,劍芒疾卷,一朵劍花,點嚮慕容霆“心坎”穴。
慕容霆原先因對方身後人物,極為難惹,不願開釁,只想大家點到為止,那料他目空一
切,態度狂傲,已是心中有氣,一看挺劍急進,急忙舉劍相迎。哪知才一接觸,青光一閃,
對方青銅劍突然變點為削,改奔自己左肩“巨骨”穴。
慕容霆見他出手二劍,勁沉招險,專指要穴,不由輕哼一聲,身形微轉,避招進招,手
領劍訣,使出崑崙派“雲靈劍法”。玉臂輕揮,白虹帶起銳利風聲,疾吐急刺,劍氣如絲,
攻勢凌厲。
宣超凡心中一驚,深覺對方年紀雖輕“雲靈劍法”卻是純熟無比,驀然探劍一點,身形
騰起,也就展開天下聞名的“猿公劍法”。剎那間一道青光,如星丸跳躍,倏然來去,那種
奇突的起落,變幻莫測,教人無可捉摸!原來“猿公劍法”講究的似跌而騰,一路跳蕩騰越,
俟機搏擊,的確是招數厲害。
下午的陽光,照耀在這兩道劍光之上,呈現出繽紛奪目的奇景,卻似萬道銀蛇,漫天撩
閃。一班來看掘寶的人,這時都紛紛圍聚攏來,爭著看這場龍爭虎鬥的劍術比賽,霎時顯得
十分熱鬧。場中諸人,除了皇甫明煜不諳武功之外,像諸葛晶瑩、鄧凌雲和鄧氏三英,均是
行家,對江湖上極負盛名的衡山派“猿公劍法”和崑崙派“雲靈劍法”,都聞名已久,故此
兩人一施展開來之後,大家都屏息凝神,全神貫注。
卻說慕容霆一面展開劍法,一面細看對方劍壇,不由心中納罕,暗想:“咦!這姓宣的
明明自稱百里溪宣超凡,那麼應該使‘黑煞劍法’才對,怎地反使出衡山派的獨門絕技‘猿
公劍法’呢?”
他銀牙暗咬,此刻已用上全身功夫。怎奈對方的“猿公劍法”的確非同小可,忽前忽後,
進跑無定,一柄普通的青鋼劍,居然發揮的淋漓盡致。自己的“雲靈劍法”雖稱玄門絕學,
威力極大,一時竟討不到半點便宜,看看已鬥了將近百招左右,兩個人炫奇爭勝各不想讓。
只見森森劍氣,漫天光影,一白一青,兩團光圈,各裹著一條快若流星的身形,此起彼落,
倏分乍合,不時到難分得清誰是慕容霆?誰是宣超凡。
慕容霆和宣超凡足足拼鬥了一個多時辰。已近申本之交,深秋的陽光,雖然並不十分灼
熱,但兩人都已汗水涔涔,沁出額間。
慕容霆強自提住真氣,自知內力消耗過甚,不能久持,心中暗自著急,他最擔心的是自
己如果不敵,明煜哥哥不會武功,豈不要當場出醜?他細長的眉毛,緊鎖在一起,一時又想
不出辦法來!
猛聽宣超凡引吭長嘯,聲音清越異常,宛如深山猿嘯,跟著嘯聲,劍尖輕點,身形暴起,
目光鷙射,如鷹隼下搏,劍光像閃電又凌空擊來。
慕容霆明知自己功力,稍遜對方,且凌空搏擊,乃“猿公劍法”的特長,自己已屈居下
風情勢危急,他奮起真力,使出“滿天星斗”,吐劍向上硬架。
那知宣超凡等兩劍一碰,他借力再次下擊,劍化“化雨繽紛”只見漫天劍影,嚮慕容霆
當頭罩下。忽聽一聲清脆的冷笑,聲方人耳,宣超凡猛覺右肩“肩井”穴,右腕“曲池”穴,
微微一麻,霎那間一條右臂,綿軟無力,手中青鋼劍,那裡還掌握得住?嗆啷下墜。
他心中明白,這是著了人家道兒,正想騰身躍出圈外,慕容霆早巳乘隙進招,劍花有若
流星,一下刺中對方左胸“將台穴”。
宣超凡一聲厲叫,血流如注,他右手緊按胸口,目中要噴出火來,喝道:“我認栽,你
們報上萬兒來。”
慕容霆因自己迭遇險招,對方分明已勝券在握,哪知突然招式滯緩,被自己刺中一劍,
終究贏得僥倖,這時怔怔地站在一場中,還沒開口。
宣超凡自知受傷不輕,不能耽擱,便厲聲喝道:“小爺中了暗算,豈是技不如人?三個
小狗,不用嘴強,咱們後會有期。”說著騰身躍起,一連幾縱,飛馳而去。
慕容霆抹了抹汗珠,嫣然笑道:“這廝劍法,果然犀利,小弟能夠贏他,真是僥倖得
很!”
這時鄧凌雲帶著鄧氏三英和諸葛晶瑩也都圍了過來。
諸葛晶瑩笑嚮慕容霆道:“慕容兄的‘雲靈劍法’,精妙絕倫,今天使小弟得開眼界
了。”
慕容霆臉上一紅,忙道:“小弟僥倖獲勝,兄台這一過獎,反使小弟汗顏無地。”
鄧凌雲迎著說道:“三位小俠,遠來非易,老朽想邀請俠駕,至寒至莊稍作盤桓,俾得
略盡地主之宜。”
皇甫明煜連忙欠身答道:“萍水相蓬,蒙老莊主厚賜奇珍,受之殊感慚愧,雲天高誼,
實深銘感,只因在下身有要事,須兼程趕往,不克耽擱,老莊主宏邀,只好留待日後專程叩
謁了。”
鄧凌雲聞言笑道:“小俠既然身有要事,老朽自不便強留,此時天色已晚,且到寒舍屈
留一宵,明日起程,也自不遲。”
一面回頭吩咐玉甫,替三人到客棧中把行李搬來。
大家邊談邊走,何消片刻,便到了莊上,鄧凌雲吩咐玉誠先引著客人到書房奉茶。過了
一會,凌老莊主換過衣服,便親自出來招呼,莊丁排上酒席。鄧凌雲讓大家入席,酒到半酣,
老莊主嚮慕容霆舉杯笑道:“慕容小俠的‘雲靈劍法’,竟是崑崙嫡傳,不知小俠和拿雲手
慕容慶祥慕容大俠是何稱呼?”
慕容霆聞言,臉色微紅,欠身道:“老莊主所說,正是家叔。”
鄧凌雲聞言呵呵笑道:“崑崙四老,威名遠播,慕容小俠家學淵源,果然不同凡響。”
接著又道:“其實宣超凡年紀輕輕,武功也頗不錯,三位小俠,今日無意中開罪了他,他身
後有兩位難惹人物,實是易對付,今後如果碰上,還須留意才好!”
慕容霆問道:“老莊主提起此人,想必知他來歷?”
鄧凌雲捋須笑道:“老朽聽說百里溪烏石山的黑煞怪掌宣超雷,晚年有一獨生子,從小
就拜在衡山的神猿劍客袁仙壽門下,今日那宣超凡自稱百里溪,又使得一手‘猿公劍法’,
定是此子。那宣超雷為人,還算正派,只是一生行事,全憑個人好惡,所以黑白兩道,均甚
少交往,老朽昔年,曾有一面之緣,就是宣超凡,看上去也只是驕縱一點,不算太惡呢!”
鄧凌雲和三人談得極為高興,回頭對玉誠玉甫道:“這三位少俠,氣宇稟賦,均是武林
奇材,名門正派,你們年輕人,要多親近才好。”
皇甫明煜忙道:“兩位鄧兄,在老莊主陶冶之下,那會錯得?方才鄧兄弟下潭取劍,那
種身手,已使在下欽佩不已!”
鄧玉誠連連遜謝,道:“兄弟這點微末之技,真是獻醜,明煜兄不要見笑才好。”
翌日,皇甫明煜等三人和鄧老莊主告辭。
玉誠兄弟,殷殷惜別,直送出三數里外,訂了後會,方始別過。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8-21 21:38:36
第 二 章 玉女度香津
三匹馬上路之後,皇甫明煜問起諸葛晶瑩行止。
只見他黯然神傷地道:“小弟有事須至四種一行,到了舒城,便要和兩位兄台分手,我們萍水相逢,總算有緣,如蒙不棄,小弟想高攀兩位,結個拜盟兄弟,不知兩位兄台尊意如何?”
皇甫明煜看他黛眉深鎖,楚楚可憐,心中也覺不捨依依。
他忙笑道:“諸葛兄說那裡話來!我們一見如故,情股意合,結個兄弟,今後江湖上,大家也有個照顧,小弟敢不遵命。”
慕容霆本來還有點不願,他看到明煜哥哥一口答應,也只好含笑點頭。
諸葛晶瑩一看兩人都表同意,不由喜上眉梢,暈紅著臉,先說出自己生辰,大家一算,皇甫明煜十七歲,做了哥哥,慕容霆和諸葛晶瑩,卻都是十六歲,但慕容霆比諸葛晶瑩大了兩個月,諸葛霆最小。
慕容霆喜得跳了起來,道:“嗨,我還是二哥呢!”
諸葛晶瑩也高興得笑了,笑得很甜,他立時改了稱呼,親熱的叫著“明煜哥哥”,“霆哥哥。”
三人趕了一天路,傍晚時分,已到達舒城,就找了一家客店打尖。可是除了皇甫明煜之外,他的兩個寶貝弟弟,都說不慣和人同睡,兩個人就佔了兩間。
皇甫明煜拗不過他們,只好搖搖頭也獨住一間。
皇甫明煜睡不久,朦朧中似乎有人輕輕輕的扣門,他不知是誰?
剔亮油燈,剛把房門打開。只見一個人影,像幽靈似的閃進房來,身法好快!
定睛一看,卻是諸葛晶瑩,只見他神色慌張,似乎不勝憂慮,皇甫明煜“晶弟弟……”還沒叫出口。
突覺一隻軟綿綿香噴噴的手掌,倏的堵住自己的嘴吧,另一隻手,撲的打滅了桌子的燈盞,房中立時變成一片漆黑,皇甫明煜心中狐疑,他不知晶弟弟鬧什麼鬼?
諸葛晶瑩湊近他耳邊,低聲的道:“明煜哥哥,快收拾行囊,快!我還要去通知霆哥哥呢。”
接著似乎聲音有點咽硬地道:“明煜哥哥,我們別後,日後你可不要把小弟忘了。”話才說完,人早閃出去了。
皇甫明煜不知就裡,弄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他相信一定發生了事故,也就依著晶弟弟的話,暗中摸索,才把行囊整好。
突覺一隻軟綿綿的玉手緊握著自己,耳邊響起霆弟弟的聲音:“明煜哥哥,我們快走!”
轉彎抹角,偷地走出客店的後門!
諸葛晶瑩已牽著馬匹,在路上等候,好似十分焦急,他等兩人上馬之後,幽幽的向皇甫明煜道:“明煜哥哥,你路上保重!”
接著又嚮慕容霆道:“霆哥哥,你和明煜哥哥趕緊上路,那老怪這時已將趕到,不如由小弟在半路上把他引開。”
慕容霆急道:“那老怪何等厲害?你不可輕敵。”
諸葛晶瑩道:“兩位兄長放心,小弟理會得。”
說著已策馬出去。
慕容霆叫了聲:“晶弟小心!”
便連皇甫明煜快走,兩人放開韁繩,一陣急奔,約摸走了四五里路。皇甫明煜忍不住嚮慕容霆問道:“霆弟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好好的覺不睡,要連夜急奔!”
慕容霆道:“晶弟弟才回轉房中,聽到隔壁有兩個人在低聲講話,聽他們的口氣,其中一個是由百里溪黑煞怪掌宣超雷這個老怪物派出來的。因為他獨生子宣超凡,不但被小弟一劍刺傷‘將台’重穴,而且還被人打了兩支極厲害的飛針。據說如果沒有西崆峒派的‘吸星球’和‘易筋丹’不能全愈,此物那裡借得到?老怪舐犢清深,就遷怒到我們身上,要把我們立斃掌下,以雪胸中之憤,這才派人跟蹤下來。聽說老怪今晚便可趕來,我們只要到了昭陽湖,就不再怕他了。喲!你這匹馬跑得太慢了。”
皇甫明煜聞言,知道事態嚴重,加上兩鞭,那馬雖非良駒,但一負痛,也昂首長嘶,潑刺刺地向前急衝,但聽兩耳風聲呼呼,蹄聲得很,也奔得風馳電掣!
慕容霆的白馬,緊跟在後面,不徐不疾,首上銜,像這樣馬不停蹄的約摸跑了一兩個時辰,怕不有七八十里路程?
皇甫明煜早已汗流浹背,那匹馬也跑得汗出如雨,看看實在不能再跑了,就慢慢的停下馬來。
慕容霆等月亮從烏雲裡鑽出來的時候,向四外一瞧,連叫“糟糕!”原來方才心慌意亂,又是烏雲密佈的黑夜,皇甫明煜不辨方向,有路就跑,他們到昭陽湖,應該從舒城向南行走,這一慌張,就沿著大路向西直奔。當時慕容霆只關心明煜哥哥的安危,也沒去注意,這時發覺竟然已經到了飛來山腳下。
兩人休息了一陣,方要上馬,猛聽來路上一聲吆喝:“太陰教的小子,還不前來領死!”
聲若焦雷,震懾心神,一條高大的黑影,疾若電閃.飄落身前,來得好快!
慕容霆猛地跳了起來,攔在皇甫明煜身前,一手緊按劍柄,冷冷地道:“這位老人家,好大的火氣!難道我們兄弟兩人,什麼地方得罪了你不成?”
皇甫明煜這時才看清來人是個六十開外的老者,身材高大,紫膛臉上,濃眉粗眼,怒衝衝的站著,聞言似乎大出意外,精光閃閃的打量著兩人,問道:“你們可是在鄧家池得劍的兩個娃娃?”
慕容霆點頭道:“劍倒是有一柄,但是人家送的,這樣說來.你老人家一大把年紀,氣呼呼的趕來,就是為了覬覦龍吟寶劍?”
慕容霆家學淵源,在劍法上下了不少苦功,這時看黑煞老怪的掌風將及劍身,他不慌不忙嬌軀斜轉,白虹慧劍向斜輕撩,一招“龍尾揮風”,很巧妙的把掌風卸去。
他人雖震退了兩步,但雙足一點,又倏然進招。在這同時,黑煞怪掌拍出的另一掌,卻有了重大的反應。只覺自己拍出去的掌風,和一股極大的勁力相撞,“蓬”的一聲,自己竟被震得上身直晃,那一股無形的勁力,還連綿不斷地向自己推來。
他不相信旁邊站著那個少年,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不由心中大驚,連忙各前微俯,穩住身子,方覺壓力,那前推的力量忽變為一股極大的吸力,把自己前俯的身子,猛地向前拉出去了兩步。
白虹慧劍乍飛,寒芒耀眼,慕容霆的長劍,已到了胸前,任你黑煞怕掌威震武林,也嚇出一身冷汗!趕緊凹胸吸腹,長袖一揮,向後倒縱出五尺來遠。他身形本已快到極點,那知慕容霆比他更快,劍花微挽,“嗤”的一聲,左邊袍袖,已被劍尖刺個大洞。
原來皇甫明煜一見霆弟弟出手,他知道這黑煞老怪武功非同小可,霆弟弟那裡是他對手?心中緊張,一雙眼睛,眨都不眨的盯著兩人。
猛見老怪雙掌一揚,一股凌厲無比的掌風,直向自己撞來,他“啊約”一聲,要想躲閃,那裡還來得及。不由心中慌張,但他右手,卻本能地向掌風擋去。
要知他四年苦練的“龍吟乾坤”,卻是玄門絕學之一,他雖無心發出,但對方也不過只用了二成力道,這一來,卻便宜了他,只聽“蓬”然巨響,皇甫明煜似乎被人推了一把,向後連退了三四步。正因為他踉踉後跌,心中越發慌亂,推出的右手,又很自然的向後一招,他想“龍吟乾坤”,原來卻是武功,竟有如此妙用!不由膽氣一壯,邁步上前,想助霆弟弟一臂之力,合力對付老怪。
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
慕容霆一眼瞧見,明煜哥哥邁步上前,似乎也要出手,他那知老怪厲害?直嚇得一聲驚叫,要想去拉他,已是來不及了。只覺一股無比的剛猛勁力,直向自己撞來,趕緊連縱帶翻,順勢滾出,堪堪避過一掌。猛聽“蓬”的一聲大震,砂石紛飛,一條人影像箭一般彈出三丈開外。拍達一聲,摔倒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慕容霆只覺頂門上轟的直撞,淚珠奪眶而出,奮不顧身的嚮明煜哥哥撲去。
黑煞怪掌含憤出手,掌力千鈞,不料對面少年雙掌齊推,竟然發出一股綿軟堅韌的力量,把自己掌力擋了一擋。
黑煞怪掌嘿嘿連聲,勁貫雙掌,他把數十年浸淫的內功力量,悉數付之一擊。猛見石側樹上,閃起一大蓬銀絲,直向自己當頭罩到,來勢勁急,卻不帶絲毫風聲,想來就是“太陰針”之類的歹毒暗器。
他來不及傷人,肩頭微晃,人已打橫裡竄出去一丈來遠,雙足一點,如大鵬凌空般直向樹上撲去。那知身方縱起,又是一大蓬銀絲急射而來。好個黑煞老怪!臨危不亂,雙臂一振,人又拔起兩丈來高,大蓬銀針,從他腳下飛過。
黑煞怪掌口中喝聲:“太陰教的小子,你三番四次暗算老夫,今日叫你逃出掌去,也不算是黑煞怪掌了。”
雙掌凌空下劈,“咯嚓”巨響,那顆大樹,已齊叫折斷,枝葉紛飛。
一條黑影,從樹影中飛起,銀鈴般的聲音,甚為悅耳:“老狗!發什麼狂?黑煞怪掌真是徒有虛名,有膽的跟我來!”
黑影像幽靈似的飄出去十丈開外。
黑煞怪掌這時兇性大發,嘿的一聲,直追出去。
再說慕容霆撲到明煜哥哥身上,只見他臉色蒼白,雙目緊閉,口中流出一大灘黑血,人已昏死過去。不由急痛攻心,淚如雨下,連忙伸手摸他胸膛,心脈終算還在輕微的跳動。
慕容霆心中暗忖:“趕快送他到昭陽湖,看爸爸是否有救他之法?”
心念一動,雙手抄起明煜哥哥身體,一聲唿哨,白馬立時昂首奔來,慕容霆急不可待,縱身上馬,一連在馬頸上拍了幾下。
那白馬極為通性,知主人心急趕路,一聲低嘯,立即殿開四蹄,急馳奔去。
慕容霆策馬疾走,歸心如箭正在急奔之際,猛聽馬後異嘯連聲,劃空而來。這分明是黑煞老怪的聲音,慕容霆心神一緊,抖著韁繩,拼命急奔。
他們要從霍山到昭陽湖,走的都是崎嶇山路。
慕容霆的這匹玉獅子,本是良駒,這時見主人一連緊催,突然昂首長嘶,四蹄一登,舍了小路,竟向山上如飛奔去。陡巖峭壁,蒼松翠柏,一排排像流水般向後飛出,慕容霆緊抱著明煜哥哥,不敢稍動。
這老怪真是怒得發了狂!
“今天如果毀不了你們,老夫誓不為人。”
聲音傳人慕容霆的耳中,不由暗暗叫苦。
寶駒玉獅子,也盡了最大速度,他們一騎雙跨,橫越飛來山。
這時漸漸進入山腹之中,到處斷岸悄壁,如果稍一失足,怕不粉身粹骨!那知在急馳之中,馬兒突然停下步來,回頭低嘶。
慕容霆冷不防身子向前微衝,差點一個倒栽蔥,翻下馬去,他不知玉獅子為什麼突然停步?定睛一看,不由心膽俱碎。原來前面是一個千丈斷崖,下面黑沉沉深不見底,距離對面峰頭,怕不有二三十丈?前無去路,後有追兵,他低頭望著懷中的明煜哥呆,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在他這一沉思之際,黑煞老怪已笑聲震天,如飛而來。他人還未到,一陣猛烈的掌風,已憑空捲來。
慕容霆一聲幽幽的長嘆,閉上眼睛。寶駒玉獅子面臨危崖,連嘶了兩聲,不見主人指示喧時覺得狂風陡起,疾捲過來,它唏聿聿一聲長嘶,猛地向橫裡衝出。
慕容霆只聽到一聲馬嘶,接著身上一震,人好似被砂石狂風沙卷離馬鞍,腳下輕飄飄的不著實地。
他心中明白,定是被黑煞老怪的掌風推下懸崖,暗叫:“這番我命休矣!”
他雙手緊緊地摟著皇甫明煜心想:“我和明煜哥哥一樣葬峰荒崖,強於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生在世上。”
“不!明煜哥哥身負兩家血深仇,尚未報仇雪恨,他……他……皇甫家的香菸……”
她想到這裡,一陣心跳耳熱,瞿然而驚。
她須要向死神掙扎,因為明煜哥哥的一條命,懸在自己手上。他的身子,正在直線下墜,越往下沉,速率越快!四面陰寒之氣,也越來越重。
她心頭清楚,張目四望,卻是黑沉沉的什麼也瞧不見。慕容霆猛覺身子在下墜中,彷彿有一團氣體,向上一託,下墜之勢,從迅速變成緩慢。
她心中奇怪,偷偷一瞧,黑暗中似乎已到了一個谷底,自己的身子,正在逐漸下降。
這真是奇蹟出現!從千仞斷崖摔了下來,應該越接近地面。
下墜之速越快,這緩緩地下來,實出常情!
慕容霆凝神注目,在搜索這奇蹟的根源所在。那谷底不是有一個人?白髮披肩,雙手向上微託,原來托住自己身體的一股無形氣團,但旬從那人手上發出。
慕容霆等到離地兩三丈光影,輕捷一躍,便到了崖底。她從幼練習上乘內功,黑夜也可見物,這時略一凝神靜氣,已看清楚面前站著的是一個偉岸道人。
只見這道人白眉下垂,白鬚飄胸,白髮披肩,身穿銀色道袍,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瞧著慕容霆問道:“小姑娘,手中抱的是你何人?哦!還負了重傷,你怎的會從斷崖上失足下來?如果不是我真人湊巧撞上,你兩條小性命,可早就完啦!”
慕容霆聽這道人叫自己姑娘,不由臉上發熱,伸手一摸,原來頭巾不知在何時掉了,一關發,早已披散開來。心中暗想:“看這道人,武功之高,深不可測,當今武林中的高人,也時常聽爸爸說起,可沒有這個模樣的人啊!”
她福至心靈,突地跪下,說道:“弟子慕容瑤婷,這是我哥哥明煜,晚輩路遇仇人,身負重傷,弟子抱著他一路逃奔,又被仇人趕上,一掌推下斷岸,自分必死,幸蒙老前輩救援,倖免粉身碎骨,恩同再造,只是我哥哥,傷重垂危,命在旦夕,還望老前輩慈悲為懷,救我哥哥一命。”
說罷淚如雨下,連連叩頭。(慕容霆)從此改名慕容瑤婷了。
那個自稱真人的老道人,臉上微露難色,說道:“小姑娘,你且隨我來!”
說著回身便走。慕容瑤婷抱起皇甫明煜,跟著老道向崖底一個山谷中走去。
不多一會兒,到了峽谷盡頭,卻是一堵天聳天峭壁,兩旁是密壓壓的古木,山勢險峻,並無法路。
老道人回過身來,嚮慕容瑤婷道:“你抱住他,不可鬆手。”
說著伸手握著慕容瑤婷的手臂,喝道“起!”慕容瑤婷只覺身子向上直起,大約到了七八丈高低,略為停頓,又向前平飛了一丈來遠,身子一沉,已腳踏實地。
向四周一瞧,原來在峭壁中間,現出兩丈方圓一個石洞。洞前一丈來寬的餘地,正是自己立身之處。
老道人引著她走進洞口,黑黝黝的轉了兩個彎,只覺眼前一亮,已走到一間石室,裡面約有三四丈深,口狹內寬,似是天然,又稍加人工修整。
洞內正放著一個白玉琢成的石墩,想是老道人打坐之處。
墩前放著一張白玉案,案頭上除了一隻古銅香爐之外,還放著一個紫色圓球,下面是檀木做的託底。
石室四壁,好像是花崗石的,極為光滑,靠近石墩的壁上,掛著一支三尺來長,白玉洞簫,通體晶瑩,閃閃發光。
這室中一目瞭然,除了一墩、一案、一爐、一球、一簫之外,更無別物,卻纖不染,整潔如洗。
石頂上掛著一顆鵝卵大的珠子,正閃閃發著乳白色的光芒,使整個石室,如同白晝。
老道人吩咐慕容瑤婷,把皇甫明煜在白玉案上,他諦視有頃,徐徐地搖頭道:“他中的是黑煞怪掌,內腑創傷,極為嚴重,所幸心脈未絕,服下我獨門的‘天生護心丹’也只能護在他心脈,在三天之內不起變化,卻無法療他的臟腑重傷。”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玉小瓶,傾出一粒綠豆大小的紅色丸藥,遞給慕容瑤婷道:“你嚼爛之後,用本身直氣,度人他口中。”
慕容瑤婷聽老道人說他明煜哥內腑重創,無藥可救,早已哇的哭了出來,沒休沒止。
老道人長眉一皺,面含慍色的道:“叫你先把藥喂下去,聽到了沒有?讓我真人想想救他之法,光哭有什麼用?”
聲音一個字、一個字的鑽進了慕容瑤婷的耳朵,她不敢再哭,噙著淚接過藥丸,這時她顧不了男女有別,依言把丸藥納入口中,嚼了一陣,只覺奇香撲鼻,她連忙拔開明煜緊閉的牙關,用舌尖輕輕地哺了過去,再用一口真氣,度入他腹中。
雖然她明煜哥哥沒有知覺,也羞得滿臉紅暈。
老道人捋須沉吟了一會,突然抬起頭來,精光閃閃的眼睛.注視著慕容瑤婷道:“小姑娘,你哥哥傷勢,只有一個人能夠救他,我指示你一條路徑,你可前去求他,不過見面之後,不可提起是我指引,你須千萬記住。”
慕容瑤婷點了點頭,只見老道人繼續說道:“其實這人十分正派,這是四十年前的事,那時本真人不問邪正,江湖道上,順我者生,逆我者死。那天,我們兩人在飛龍山上相遇,他勸我少開殺戒,一言不合,動起手來,當時我們相賭,誰輸了,誰就不準離開飛龍山……”
慕容瑤婷插口問道:“老前輩,大概你輸了,所以一直沒有離開這裡?”
老道人聞言,雙目精光陡露,道:“我真人豈會輸給了他!”接著又自笑道:“我面壁四十年,這好勝之心,竟然還未去掉。”
慕容瑤婷道:“老前輩,後來呢?你講下去呀?”
老道人又道:“我們兩人,空手打了三天,誰也贏不了誰,第四天,我們改用兵刃,可是他的‘雲靈劍法’因為……”
“雲靈劍法”慕容瑤婷驚呼起來。
老道人望了她一眼,繼續道:“因為他的‘雲靈劍法’雖然精深,終因後部最精微的劍法,已經失傳,威力不能發揮,被我一笛打下了他的道髻,那知我也因一時大意,同時被他刺穿了袍袖,這一仗我們還平手。於是我們兩個人,都須遵守諾言,不準出這飛龍山一步。當時我們就分頭找石洞,打算靜修默練,第二次再比,我就找到這裡,他也在飛龍峰峭壁之下,找到了一個洞府。
三年之後,他來找我,說他已深愛此山,不願出去,對所約此鬥,願意認輸,我逼他非動手不可,他長笑一聲,沖霄直上,隨身而起的罡風,居然向四邊推開,使我道袍,飄飄欲飛。這一手,我已明明輸給了他,三年不見,功力那會猛進到這個地步?除非他另有奇遇,經這一來,我也就決定遵守諾言,不履塵世。”
慕容瑤婷問道:“那個使‘雲靈劍法’的到底是誰呢?”
老道人笑道:“他叫飛龍老人?”
我們崑崙派前輩之中,可沒有這個人啊?他怎的也使用“雲靈劍法”呢?
慕容瑤婷心中實在想不透。
老道人望著她又道:“我真人在這紫簫峽,這紫簫峽是我自己起的名字,一住四十年,今後的歲月,也永遠要在這裡度過了。
我真人生平沒有弟子門人,你的大膽機警,刁蠻嬌憨,深合我真人胃口,你如願意拜在我真人門下。可等你哥哥傷愈之後,來我峽中,住上三個月,我把幾曲簫招,傳授給你,也可使得我邛崍派絕技,不致埋沒無聞。你如果不願意,我真人也不勉強。”
慕容瑤婷聽他口口聲聲自稱真人,又說什麼邛崍派絕學,她瞧了瞧壁上掛著琥珀玉簫,猛然想起她爺爺曾經說過的一個極厲害魔頭,論起他輩份,應該和自己師祖同輩,怕不有一百歲開外?
不由略一沉思,一雙秀目,睜得大大的望著老道人,脫口問道:“老前輩可是邛崍派紫簫真人嗎?如果是你老人家,那麼輩份太高了,我那裡配做你的弟子啊?”
老道人呵呵大笑道:“你小小年紀,居然說得出我真人名號?”他手捋白鬚,繼續說道:“傻孩子,你拜我為師又不和誰去論輩份,照這樣說,你是願意了?”
慕容瑤婷耽心明煊哥哥傷勢,如果自己不答應拜他為師,他不肯說出飛龍老人隱居之所,豈非把事情弄僵?況且紫簫人的威名,當年連自己師祖都要讓他三分,他的絕世武學,自可想到,這種曠世機緣,也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轉念頭一轉,噗的向真人跪下,口中叫道:“師傅,弟子慕容瑤婷給你老人家叩頭!”
說著,恭恭敬敬地叩了八個響頭。
真人白眉軒動,甚為高興,一手拉著慕容瑤婷笑道:“你這鬼精靈,你怕為師不肯告訴你飛龍老人住處,我那有這般小氣?”
慕容瑤婷在他懷裡依道:“弟子那有這種想法?這可是你老人家自己編出來的呀?”接著拿手指繞著他的白鬚道:“師傅,飛龍老人到底在那裡呢?我們要快去找他才好!”
真人道:“路倒不遠,只是太過危險一點。”
慕容瑤婷急道:“危險,我才不怕呢,師父,你老人家爽爽快快的說出來呀!”
紫簫真人點了點頭道:“從這裡出去,向右翻三個山頭,有一座插天高峰,就是飛龍山的主峰,就叫飛龍峰,峰下有一個大峭壁,平滑如鏡,壁立千仞,而且上豐下削,如會絕頂輕功,再用壁虎功,向下游到三四十丈左右,那峭壁中間,有一道橫的石蹬,寬不盈尺,走到盡,穿過一個山洞,便是飛龍老人潛修之所,據說他在那座洞府之中,得到了一爐前人遺留的‘靈寶丹’不但是起死回生的療傷聖藥,練武的人,得到了一粒,可抵得二三十年的功力,你要求到一粒,你哥哥才算得救,那就看你們的造化如何了。”
真人說到這裡,看著慕容瑤婷長眉微皺,又道:“以你目前的功力,一個人下去,恐怕還辦不到,如果再背上一個人,這大峭壁,如何下得去?即使你平日有此功力,一旦身臨其境,看到那樣險峻所在,也會膽戰心驚,容易失事!”
他捻鬚不語,沉吟了一會,自言自語道:“不過我紫簫真人門下,自應不怕難險,履險如夷,借這機會,考驗考驗你,增長點閱歷,也是好事。”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隻白玉匣子,隨手打開,裡面放著七寸來長銀光燦爛的一對匕首,道:“這對摘心聲匕,是為師昔年的暗器,斷金切玉,鋒利無比,你可帶在身邊,把你哥哥縛背上,到了峭壁,將匕首插人石壁,兩手上下更換,方能下去,本來為師也可隨你去,可這飛龍老頭和為師乃是對頭,為師去了反而不妥。”
說到這裡,不由想起自己終不脫名利之心,不由嘿嘿一笑,取出一索道:“這裡有一根天蠶索,你或許有用。”
慕容瑤婷何等聰明,早已猜出師傅是怕飛龍老人笑話於他,無形中輸了一招。慕容瑤婷揣摸雖然有幾分困難,但有摘量寶匕和天蠶索,諒也不敢有危險,便盈盈拜倒:
“多謝師傅指點,瑤婷這就去為哥哥求醫。”收好摘星寶匕,天蠶索,背起皇甫明煜,紫簫真人送至山口,瑤婷告別而去。
慕容瑤婷依紫蕭真人所言,翻過三個山頭,終於來到飛龍絕崔。果然壁上千仞,站在崖邊也有點頭暈,但為了醫治皇甫傷勢,只好鎮定心神,在崖上找到一棵古松,繫上天蠶索,把皇甫明煜負在背上,用天蠶絲索的一頭系在腰問。
慕容瑤婷雙手緊握摘寶匕,緩游下山壁,摘星寶匕果然鋒利無比,插入山石,輕快無比,約二個時辰,才慢慢遊至那崖壁石凳上。
慕容瑤婷站在石凳磴上,恭聲道:“晚輩慕容瑤婷,因師兄傷重,特來求治。”一連三遍,洞中竟寂靜無聲。
慕容瑤婷尋思,莫不是飛龍老人外出了麼?
背起皇甫明煜,進入洞中,洞口刻有“進我飛龍洞,人我崑崙門”十字大字,字人石三分,字筆園潤,顯非利器所刻,慕容瑤婷心中一驚,莫非金剛指所劃?
進入山洞,空無一物,壁上一顆龍眼大小寶珠,光華四射,可見裡面另有洞府。瑤婷走進山洞,卻在門口,放下皇甫明煜,盈盈下拜,口中呼道:
“晚輩慕容瑤婷,拜見前輩。”
原來迎面雲床上一個長眉老人,身穿玄色道裝,在雲床上打坐。
瑤婷跪了一會,見老人一無反應,想了一想,心中起疑,起身走近,只見老者垂眉閉目,臉容慈祥,卻一無表情,原來那老人已經仙去。
山洞裡一個死人,一個半死不活的傷者,瑤婷心中又驚駭,又擔心皇甫明煜的傷勢,不由纓纓哭了起來。
哭了一會,想這樣終非善策,皇甫哥哥傷勢沉重,不能再加勞頓,還是自己速速回轉紫簫峽。請師父來,或許皇甫哥哥還有救。轉身出洞。
這時皇甫明煜悠悠醒,發現自己躺在一山洞內,轉頭望見一白眉道人,在雲床打坐,便勉力爬起,上前拜倒,拜畢正要起身,卻見地上有一行強頭小字,“進我這是在飛龍洞,而我師膊離別時,再三說他是崑崙門下,那麼這裡是崑崙教了,便又看下去,乃是‘行十八大禮’,皇甫明煜想對師門尊長,行十八禮也是該心,便顧不得傷痛,垂又跪下,恭恭敬敬嗑了十八響頭,已是頭昏眼光,似要昏眩,忽聽前面雲床軋軋有聲,不驚抬頭望,這一抬頭,更是吃驚非常。”原來這裝道老人毫無生氣,而座前卻有一洞,皇甫明煜走近細觀,原來老人已經死去,雲床上現出一洞裡面有二冊書,一碧立葫蘆。
皇甫明煜取出書冊,原來一本是“飛龍紀事”一本“雲靈真訣”。打開飛龍記事,上載,飛龍老人乃崑崙前輩遺得書冊之人為其關門弟子,並上書所遺玉葫蘆乃上祖所傳“靈寶丹”,乃療傷聖藥,培元增功無數。
皇甫明煜將書冊收入懷中,拔開玉葫蘆,滿室清香,倒出火紅丹粒一枚,放人口中吞了下去,坐在洞中,行動療傷。
功行一週,頓覺渾身輕靈無比,百駭舒泰,正待起身,卻見霆弟滿面含笑望著自己另有一個白髮老人,站在飛龍老人法體前嘆息不止。
慕容瑤婷將皇甫明煜受傷昏迷後之情事一一告訴皇甫明煜,皇甫明煜也把自己在洞中所見告訴慕容瑤婷。
紫簫真人一聲長嘆,道:“想不到,飛龍老頭已經先走了唉。”
轉身對皇甫明煜說:“你既已找到聖藥,醫好了傷,又得了這老頭的書冊,也就是這老頭的唯一傳人了,也吧,小子,一同到紫蕭峽吧?婷兒在要峽中習藝三月,我順便可為你講解講解飛龍心法劍招了。”
三人壁遊而上,回到峽中。
皇甫明煜每日研讀,“雲靈真訣”凝難之處,請教紫簫真人,自覺功力日深,且每日服用“靈丹寶”功效倍增。尤其是“雲靈真訣”最後一篇“仙元罡氣”自練以來,身形更覺無比輕靈,內力源源不斷。過去歐陽伯伯傳的“龍吟乾坤”心法。
比起冊上所載,遺漏不少。
慕容瑤婷更非閒著,紫簫真人時時催她練招,傳藝甚勤,眼見慕容瑤婷武功精進甚速,心中代為高興。
這日練功畢,想到自己所練:“雲靈真訣”博大精深,而崑崙派許多秘笈已經失傳,心中深感不安。決定馬上上崑崙,把“雲靈真訣”發揚光大想及此,決定馬上行動。
皇甫明煜一說自己的計劃,瑤婷甚是不願,見皇甫明煜堅持再三便改一月為期,崑崙相會。
皇甫明煜拜別紫簫真人,向崑崙奔去。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8-21 21:39:13
第 三 章 初試玉靈
三月天氣,嫩草萌芽,綠茵處處,松風拂血,頓使塵氣一消。
又翻越過幾座山嶺之後,山勢陡然一變,危峰刺天,壁立如削,絕峰危岸洞,雲氣朦朦。
皇甫明煜已打聽明白,再翻過一座山峰,便是崑崙教的所在了,便腳下加快行程。
思緒之間,已到崑崙山腳下,正要上山,忽由一突,巖後轉出兩上中年道士,攔住去路。
“這位兄台,貴姓?”
皇甫明煜忙抱拳道:“在下乃是崑崙“琅玎軒主”歐陽詡門下弟子,特殊拜謁師父。”
一年中年道土喝道:“胡扯!你是師叔弟子我們焉能不識。”
皇甫明煜道:“二位道兄,在下確是崑崙弟子,請代為通告如何?”
二位道冷哼一聲,橫在路口,皇甫明煜正待再說,二道士拋出身背長劍,刺了過來。
皇甫明煜對方無禮不讓自己上山.心中有氣雙掌一錯,運起:“仙元罡氣”擋了過去。
二道士一右一右配給她絕妙,劍影如風,但卻無法刺人皇甫明煜所布罡氣中,忽聽“噹噹”。二聲脆響,道士手中長劍被反震而嗑飛。皇甫明煜不再多言,徑直向山上疾走。未及山腰,已有四位道士衝了出來,這次更不打活,挺劍就刺,皇甫明煜一聲長笑,拔出龍吟劍,一招玉靈劍法,還擊過去。
沒想到,四位道士不但沒有停下,反而更招招緊逼,其中一位道土道:“果然是太陰教的人。”
皇甫明煜不明所以有心停下問個明白,可四位道士似出全力拚鬥,皇甫明煜嘆息一聲,說道:“各位道兄,得罪了!”龍吟劍一抖,翻手一式:“雲靈劍法”中的“得天獨厚”,“噹啷啷”一片脆響,四柄長劍一齊落地。
“雲靈劍法”一位道士輕喝一聲,馬上從四周湧出十六個道士,迅快布成一個劍陣。
皇甫明煜比此時心中甚急,若人劍陣雙方不傷必亡,自己難的一下震飛十六柄長劍,況看來這十六道士個個太陽穴飽滿,功力高強。
皇甫明煜急急呼道:“道兄請慢,在下決無惡意,道兄何不先弄明真相,再作爭鬥?”
一道士道:“你會使我們雲靈劍法,女扮男裝,分明是太陰教中人還有何話可說?”
皇甫明煜不由大怒,自己明明男子,可說什麼女扮男裝?會使玉靈劍法便是太陰教中人這是什麼鬼道理?他可不知道自己面如冠玉,唇紅齒白,清秀異常,女扮男裝,確有三分相似。
皇甫明煜不再多言,長劍在身前劃了一個半圓的圈子,悠忽間帶有一圈銀虹,直刺過去,閃閃銀虹,幻化三朵劍花,分襲陣中近身三人,那一圈銀虹,掩護著幻化出來的三朵劍花,叫人難以分辯虛實。
皇甫明煜忽然出劍,毫無先兆,劍陣高未發動,如何擋得這三朵劍花,但見道士身影暴退,皇甫明煜一聲輕笑,趁勢拔腿向山上奔去,展開輕靈輕功,那些道士那些趕得上來。
山頂一座道觀,氣勢魏魏.皇甫明煜正要跨進觀門,忽轉出一年輕道士,道:“尊駕留步!”
皇甫明煜抱拳為禮,道:“在下欲拜見掌門,請代為通報。”
道士道:“你是何人?不知尊駕有何急事,需夤夜求見。”
皇甫明煜:“道兄請諒,在下見到掌門,自然會說。”
道士稽首道:“請原諒,貧道不能遵命。”
皇甫明煜笑道:“諒道兄也知在下連闖幾關上山,道兄以為攔得在下麼。”
道士凝思一會,嘆道:“好吧,請隨貧道來!”
進得觀來,只見一個身材高大,身著灰色道裝的中年道士居中而立,看其氣勢風範,必是崑崙掌門松石真人,身後四五道士簇擁而立,松石真人對面一矮小老頭,手持一精緻摺扇,長衫布履,似一文士。那矮小老頭右側,一拉容貌豔麗的女子體態輕盈含笑而立,在她身邊,站著兩個二十來歲的少年,卻眉目如畫,身材窈窕,身著黑色勁裝,背插長劍,甚是英武。
玉真人稽首道開口,向身前那矮小老頭言道:“太陰教高人,夤夜駕臨,不知有何見教?”
矮小老頭一雙精光閃閃的眼睛,向四周一掃,一陣哧哧怪笑,道:“道長大概就是名聞江湖的玉真人,久仰盛名,料是幸會,老朽鄭如風,這位是梅花劍藍心湄,為太陰教護法,今夜造訪,乃是受了教主之託,率領兩位教下高弟,給道長送信而來,不想號稱名門的崑崙派,竟然如臨大敵,如此抬舉老朽,真是不勝榮寵之至。”
說罷回頭對二個少年道:“你們把教主的書信,給道長奉上。”
左邊年齡稍長的一個,應了一聲,取出一封書信,給道長奉上。
玉真人身邊,也閃出一箇中年道士,搶前一步,伸手去接。
哪料書信才一入手,陡覺從信封中透過一陣勁氣,掌心微覺一震,趕緊勁貫雙臂,運氣抵禦,手中又覺一鬆,身子禁不住向前微傾。
對方那個勁裝少年,一聲嬌笑俏生生地退了回去。中年道土不由臉上一紅,接過書信,回身向玉真人呈上。
玉真人抽出信籤,略一過目,不由雙眉微皺,由鄭如風和藍心湄望了一眼,道:“兩位人士,名聞江湖,幸會之至,五師妹崑崙一別,瞬已三十年了,不想她逞強好勝,依然如故,妄想創立宗派,稱雄武林,不惜掀起江湖殺孽,實是罪過。既然託兩位前來下書,當三年之內,前去找她。不過,貧道也想拜託兩位帶個口信,多行不義必自斃,孽海無邊,回頭是岸,善哉,善哉!”
玉真子話未說完,只聽一聲銀鈴般的嬌笑,聲方入耳。那個玄衣道姑,不知使用什麼身法,閃到玉真子面前,美目流盼地道:“啊喲!道長好大的口氣,難道天下除了你崑崙派,是唯一的名門正教,其他的都是邪教異端了,今天我倒要瞧瞧名門正派的掌門人,到底有多大道行?”
梅花劍藍心湄軟語如珠,媚眼盈盈,話未說完,猛地金光一閃,金花倏湧,她的動作快得出奇。
右肩上的梅花劍,好像自動飛出,已經到了纖纖玉掌之中,劍尖上吐出一朵朵金花,挾著絲絲風聲,直逼到玉真子胸前。
玉真人在劍術上浸淫數十年,見她如此迅捷,也不覺吃了一驚,連忙運起功力,袍袖一揮,一股勁風,隨著卷出,直拂劍尖。
他數十年修為,內力深厚,這一揮少說也在六七百斤之上。
藍心湄輕笑連聲,嬌軀微扭,居然輕巧的化解開去。玉早人眼看自己劈出的裳力,輕易被地方躲開,此種造詣,未可輕視。
這時他身邊早已躍出兩個中年道士,手挽長劍,敵住對方。
三個人在大廳上動起手來。藍心湄劍湧金花,好像漫不經意的隨手亂劃,卻把兩個道士凌厲的劍勢封在離身三尺之外。
只見她向站在玉真人身後的另兩個道士,玉手連招,嬌聲道:“你們兩個傻道土,老站在人後面,還不併肩子上?當真要你們兩位師兄弟丟臉不成?”
站著的兩名年輕道士,見她指名嘲笑,臉上一紅,只好也提著長劍,加入戰團。四人聯手,威力頓增,寒芒電掣,疾若雷奔,四柄長劍矮若游龍,把“雲靈真訣”的絕招,連綿使出。
劍光化用了一片銀色薄霧,又像一個圓形的晶球,四條人影,如星丸跳耀,清晰可見,劍鋒所及,寒氣砭人。
劍圈縮小了一團,銀色薄務,逐漸加濃,中間爆出成成朵金花,滿空灑落,煞是好看!“雲靈劍法,見面不如聞名,噢!這不是空隙嗎?”
劍光中響起了梅花劍藍心湄嬌滴滴的聲音。“嗆啷!”四人道士中,有一個長劍被震脫了,三個道士眼看同伴長劍脫手,心中一急,三柄長劍同時遞到,以圖挽救。皇甫明煜從藍心湄一上場,就注意了她,這時一見三個道士的三柄長劍,成了一路,暗叫一聲“要糟!”
果然,藍心湄嬌叱著“撒手!”銀鈴般的聲音剛起,三柄長劍,有如三條銀蛇,閃電般向廳外射出。
“你也撒手!”聲音起自大廳的角落上,雖然並非暴喝,卻清晰入耳,字字有力!藍心湄一劍磕飛三柄長劍,正想開口,猛聽“你也撒手!”聲才入耳,冷不妨突覺手中一震,一股又細又急的勁力,已然襲到。
梅花劍化作一道金虹,跟在三條銀蛇的後面,首尾相銜,魚貫而出。
“回來!”大廳角落上,又發出了命令。說也奇怪,那三條銀蛇,一道金虹,這時已經飛出廳外,恰似生了耳朵,突然掉轉頭來,凌空飛回。
這兩聲突如其來的口令,使大家不約而同的回過頭去。只見四柄長劍,一齊落到大廳右角上的一個少年書生,手中兩方的人都認不得。
只見他笑吟吟地踱了過來,一面將三柄劍還給了站在身邊的道士,一手捧著梅花劍,向藍心湄含笑為禮道:“女俠劍術高明,在下非常欽佩,方才女俠所說‘雲靈劍法’見面不如聞名,不錯!‘雲靈劍法’在崑崙派中,並不算最高深的劍法,但與女俠你所使的劍法比,也並不見得會有遜色,這就是要看使劍人的功力如何而定,女俠如果不信,在下願以‘雲靈劍法’,向你討教幾招。”
卻說藍心湄剛才一時大意,被人家震飛長劍,這時一看對方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少年,生得劍眉星目,唇紅齒白,卻口氣託大,不由花枝亂顫,一陣嬌笑地道:“啊!看不出小弟弟還是位劍術大家呢?我老大姐不得不奉陪。”
“師叔,這人口出大言,讓我們姐妹倆先教訓他,那裡用得著你老人家出手。”兩個勁裝少年,躍出身來,鶯聲燕語地搶著說。
藍心湄笑道:“人家可有一手,你們兩個傻丫頭,不要給教主丟人。”
原來太陰教人都是女弟子,可是在江湖上行走,卻又全換了男裝,所以皇甫明煜上山來,就被誤認是太陰教的門下。
兩個勁裝少年,柳腰輕擺,身法敏捷,很快地到了皇甫明煜跟前,雙劍一指,未語先笑,笑得好美!“喂!你叫什麼名字,快亮出劍來。”
皇甫明煜被她們笑得臉上一紅,抱拳道:“在下崑崙派門下皇甫明煜便是,兩位兄台,如何稱呼?”
年小的一個瞟了他一眼,嬌笑著向年長的道:“這人怎麼又酸又腐?”
年長撇了撇嘴道:“看上去還是個雛兒,可是口氣倒挺大。”
接著回頭向皇甫明煜道:“愚姐妹乃太陰教門下玫瑰香女蘭心嫻、玫瑰嬌女楚惜玉便是。”
皇甫明煜心中咦了一聲,怎麼這兩人還是女的?他不由自主地望了她們一眼。哈!他們四道亮晶晶水汪汪的睛睛,也正盯道自己。“噗哧!”有人笑了,直笑得皇甫明煜連脖子也紅了起來。
楚惜玉花枝招展,嬌嗔著道:“你這人,怎地還不亮出劍來。”
皇甫明煜不再答話,他要掩飾窘態,嗖的拔出寶劍,青紫光芒,照耀滿室,高燒的巨燭,也為之黠然失色。
玫瑰音女驚叫了“好劍!”接著玉腕輕翻,低說了聲:“愚姐妹有禮!”
兩道銀虹,逕嚮明煜刺到,皇甫明煜和劍一挺,“閉戶誦經”,“擲米成珠”,“霹歷長空”,刷刷刷三劍,果然使的都是“雲靈劍法”的劍招,青紫光華,陡然暴漲,直如長江大川,滔滔而來,威力之大,逼得兩女連連後退。玫瑰音女楚惜玉一聲嬌叱,劍招突變,立地展開她們傲視江湖的“太陰劍法”。
但見劍光流動,滿天飛灑,連綿快攻,一招比一招迅速,著著指向皇甫明煜要害。
可是對方任你招式多快,他總是面露微笑,不徐不疾的從容化解。而且自己所用,明明是一口削鐵如泥的寶劍,卻只用劍身輕拍,好像怕了自己長劍似的。這一場比鬥,只看得眾道士相顧愕然!玉真人也站在一旁,含笑點頭。三四十招過去,兩女空負一身絕學,不要說勝人家,打個平手,還是人家手下留情。
不由粉臉通紅,顯然兩人有點情急拼命了,奮不顧身搶攻起來,兩柄劍式越來越凌厲,變化也越來越詭異,看得大家眼花繚亂。
青紫光華,卻越打越慢,雖然使的仍是“雲靈劍法”的招式,但出手凝重,劍尖上發出絲絲之聲。“嗒!”三柄劍碰在一起了。
奇怪!竟然難分難解,好似進入膠著狀態。皇甫明煜笑吟地望著兩人,神態從容。
玫瑰音女蘭心嫻和玫瑰嬌女楚惜玉可不同啦,用盡吃奶氣罰,莫想把長劍移動分毫,嬌喘不息,香汗淋漓。
“你們兩個傻丫頭,還不下來?當真要出乖露醜才認輸嗎?”
梅花劍藍心湄在嬌聲笑叱著。
皇甫明煜低說一聲:“承讓。”兩女頓覺手上一輕,掣回長劍,紅著臉退了下來。
看得幾個道士心悅誠服,心想:“少年書生這一手,即使自己掌門師尊,也不過如此。”
不由自主地報以熱烈掌聲。玫瑰嬌女楚惜玉鼓著兩腮,瞪了他們一眼,怒道:“有什麼好鼓掌的,不信,你們來試試,看贏得了姑娘?”
藍心湄梅花劍倏的出鞘,嫋嫋婷婷地走到皇甫明煜面前,滿臉春風的道:“小弟弟,果然好俊的劍法,你不是要跟我比劃比劃嗎?來!來!來!老大姐不自量力,討教幾招絕藝。”
“藍護法,且讓老朽來會會高人。”鄭如風長衫布履,摺扇輕搖而出。
藍心湄見鄭如風搶著出來,心中不快,她望了皇甫明煜一眼,暗想:“這老兒三四十年苦練,你功力再強,那能是人家的對手?也罷!到萬不得已,我這個老大姐,少不得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她因為對鄭如風有了不快,就對皇甫明煜生了好感,主意打定,當下媚笑著道:“敢情護法也手癢了,小妹從沒見過你亮過旋風扇,尤其是‘無蹤骨影’,百發百中,正好瞧瞧你的絕藝呢!”說著又看了一眼,便退下身去。
鄭如風瞥了皇甫明煜一眼,冷冷地道:“皇甫小俠你發招吧!”
皇甫明煜見他態度傲慢,心中暗笑,便躬身行了一禮,含笑答道:“在下系出崑崙,前輩遠來是客,請先賜招吧!”
鄭如風嘿嘿連聲道:“既然如此,老朽有禮。”
鄭如風刷地打開,踏步欺身,快速絕倫。只覺扇風四卷,深厚無比的內力,如山壓到,皇甫明煜以逸待勞,看鄭如風出手扇招,極為凌厲,那敢絲毫大意?猛的一提丹田真氣,龍吟寶劍虛空點出,一股潛力,透出劍尖,直向旋風扇叟逼去。
人影乍分,各自退了一步。正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鄭如風第一招就被對萬逼退,自覺臉上無光,但輕敵之心,也立自收起,臉上罩了一層嚴霜。
身形一動,旋風扇叟使出點、削、劃、拍、四種手法,連綿而出,放手疾攻。但聞勁風呼呼,扇影點點,由四面八方湧上,迅猛奇奧,直似狂風暴雨,波浪洶湧!剎那間,皇甫明煜失去了蹤影,敢情被鄭如風圈入在凌厲的扇影之中?兩邊觀戰的人,差一點要驚呼出來。皇甫明煜初逢強敵,不敢怠慢,凝神札樁,左手劍袂一顧,長劍左封右架,硬把鄭如風的功勢擋情節。
接著劍法一變,使出得自“雲靈真訣”內所載的“天靈劍法”
倏忽之間,劈出三劍,青紫光華,陡然暴漲,冷芒掣電,劍氣彌天。
鄭如風在猛力搶攻之中,陡覺對方劍勢沉重,變幻玄奧,僅僅接這一招三式,竟是用盡了平生之力。不由得大為驚訝,這少年劍招是何來歷?他當開三劍之後,忽然獰笑一聲,喝道:“皇甫小俠,請接老朽這幾扇。”
他身形向後退出半步,倏然再進,右手旋風扇叟歙歙自動,真氣從扇上絲絲透出,左手單掌當胸,勁貫掌心,隨著身形起伏,交互攻出。
這是他二十年潛修苦研,準備用以爭霸武林,平日極不輕易出手的七十二式“奪命扇掌”,奇招絕學,要把對面少年,立斃扇下。
旋風扇叟鄭如風“奪命扇掌”出手,滿以為可穩操勝券,哪知竟大廖不然,七十二式快要用完,不但未能克敵制勝,而且對方的劍法,卻愈演愈奇,奧妙難測,漸漸的反客為主,逼得自己只能堪堪自保。
眼看劍光流動,所劈掃而出的勁力,也愈來愈沉重,若非自己數十年功力,真還接不下來。
但饒是如此,也吹得布衫搖曳,心神晃動。“雲靈真訣”可確是窮劍術變化之奇,威力之大,莫與倫比。
只因皇甫明煜初遇強敵,又吃了經驗不足的虧,而對手卻又是一個功力深厚,經驗老到的一派高手,一上來就被對方聲勢所懾,過份謹慎,難免縛手縛腳。
但時間一久,慢慢地悟出真理,漸漸發揮了“雲靈真訣”的威力,不但打成平手,還略微點點上風。
縛手縛腳的已不是皇甫明煜,而是鄭如風了。這一輪拼鬥,只看得崑崙門下五個道士,相顧愕然。
就是玉真子,也不覺目瞪口呆,眼看這套劍招,極似“雲靈劍法”,而玄機變化,精緻不可思議,更遠非“雲靈劍法”所能企及。
一時愕在那裡,實在想不透這少年人的來歷。梅花劍藍心湄,看到鄭如風處處受制,心想:“你是自討苦吃。”不由口角上微噙笑意。
鄭如風雖然略處下風,但他數十年功力,惱羞成怒,情急拼命,一扇一掌,風聲呼呼,威力也自不可忽視!皇甫明煜要想勝他,談何容易?最使人驚異的,還是兩個人都在兵刃上貫注真力,互相拼鬥,本來這種打法.最為損耗人身真元,素為武家所忌。
旋風扇叟鄭如風,一上來就打著如意算盤,妄想以自己數十年修練的功力取勝。五十招過後,皇甫明在仙緣巧合,吃了許多靈藥,真力充沛,加之“雲靈劍法”一經展開,真氣自然流注,不像鄭如風要運集全身功力,貫注到扇上發出。
是以鄭如風此時頭上已見了汗水,只覺真氣不繼,心脈跳動。而皇甫明煜劍尖上的真力,不但不見衰退,好像愈來愈盛。
鄭如風心知此時只要被對方刺中,不死也得重傷!不由急怒交加,猛的運集全身功力,大喝一聲,旋風扇叟刷刷刷三招,硬架硬砸,威勢如排山攻出。
他急怒之中,忘了對方手中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這一硬砸過去,只聽嗤的一聲,右手一柄仗以成名,用精鋼煉製的旋風扇,頓時截成兩段。
這還是皇甫明煜不願過甚,急忙收住劍勢,冷芒乍斂,鄭如風才從劍下逃出命去。這一下直把鄭如風嚇得神魂離體,左掌拍出,擋一擋劍勢,縱身後躍,退出去一丈多遠。
卻聽梅花劍藍心湄輕笑道:“小兄弟,果然好劍法!這回老大姐開了眼界啦!鄭護法氣量也真狹小,和人比劃,總有個勝負,也值得這般負氣而去?”
接著又向玉真人道:“老道長,今晚多多驚擾,敬請海涵,我們也告辭了。”
她扶著玫瑰香女和玫瑰嬌女楚惜玉,俏盈盈地走出廳去,回過頭來,朝皇甫明煜媚笑道:“哦,小兄弟,你有空,可到觀音山總壇來玩,不要忘了!”
銀鈴般的聲音,搖曳而去,人跡頓杳,去得好快!大廳上恢復了寧靜。玉真人緩步向前,朝皇甫明煜稽首道:“小施主武功絕世,不知是那位前輩門下,今日寵臨小觀,有何見教?”
這時陪同皇甫明煜進來的中年道士,聞言趕緊趨前一步,恭恭敬敬的回道:“這位皇甫明煜,適才連闖數關,聲稱有要事晉見師傅,才由弟子陪同前來。”
皇甫明煜也連忙抱拳答道:“在下皇甫明煜,系出崑崙,由飛龍山前來,實有重要之事,向道長面陳。”
說著向左右看了一眼,略一停頓,繼續說道:“只是上山之時,得罪了許多道兄,心中極是不安,還望道長見諒。”
當下將眾道士把自己誤作敵人,接連攔擊等情,說了一遍。
玉真子向陪他進來的中年道士哼了一聲,說道:“虛田!你主持前陣敵友不分,真是無用。我正在奇怪,觀前已然安排了‘雲靈劍陣’,怎會讓人衝了進來?”
說著極為怒惱。
虛田道人嚇得跪下身去,囁嚅道:“弟子該死!因據報山下來了敵人,弟子一再訊問,皇甫明煜不肯說,是以起了誤會。”
皇甫明煜也道:“這位道兄:確實曾在下訊問,只是事關重大,在下沒見道長以前,很難說出。”
玉真子點了點頭道:“小施主來歷,貧道已料想到一點,且到裡面再說。”
一面回頭向虛田道人道:“你身為三師兄,主持觀前劍陣,職司重大,自應謹慎將事,今後可不準如此狂妄,還不給我起來!”
虛田道人唯唯答應,站起身來,玉真子領著皇甫明煜,步入靜室。小道童獻上了茶,退將出去。
玉真子笑道:“小施主請坐下敘談。”
皇甫明煜告坐之後,從懷中取出“飛龍紀事”和“雲靈真訣”,雙手呈上,並將自己跟歐伯伯學“龍吟乾坤”,賜給“琅玎玉令”要自己上崑崙山拜師,乃自己父親被殺,途中遺失“琅玎玉令”,巧得“龍吟寶劍”一直說到身墜危崖,紫簫真人指點療傷,飛龍山石室習藝,源源本本說了一遍。
聽得玉真子白眉軒動,望了“飛龍紀事”“雲靈真訣”一眼,喜道:“飛龍老人,就是貧道的師叔雪眉真人,既然他老人家吩咐得到這遺書的人,即是他老人家的傳人,小施主就是貧道的師弟了,仙緣曠世可喜可賀!我們崑崙派本是玄門正宗,但自心法失傳,已歷二百餘年,這次重新出世,不僅我崑崙派正當光大,同時也維繫著整個武林的成敗安危,小師弟人間祥麟,福澤綿遠,今後好自努力,不難為武林放一異彩。但目前江湖,道消魔長,劫難重重,你所負的責任,也可重大呢!”
皇甫明煜聞言唯唯答應,一面重新拜見師兄。
玉真子含笑答禮,一面又道:“今晚折騰了半夜,為時不少,我吩咐他們替你安排寢處,明天清晨,再帶你叩見歷代師祖。”
說罷,向雲床邊掛著的玉磬上,輕輕敲了了下。立時走時一個道垂,垂手侍立。
玉真子道:“叫你大師伯進來,我有話吩咐。”
道童領命出去,不多一會,走進一個四十多歲的道士,垂手道:“師傅叫弟子進來,有何吩咐。”
玉真子指著皇甫明煜道:“虛田,你叩見皇甫師叔。”
虛田道人聞言,看了皇甫明煜一眼,臉上略現懷疑,但一瞬即逝,立即跪了下去,口稱:“皇甫師叔!”
這一下可把皇甫明煜窘壞了,慌得他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才好,口中連說:“不敢!”
玉真子見狀忙道:“小師弟,我門中最重長幼之序,禮不可失。”
皇甫明煜只好還了一禮。虛田道人站起身來。
玉真子又道:“你可替皇甫師叔收一間靜室,另外諭知全觀弟子,明日清晨,在祖師殿集合,叩拜歷代師祖,並參見皇甫師叔。”虛田道人唯唯應命,就陪同皇甫明煜至雲房慷慨安歇,不敢細表。
翌日清晨,崑崙下院鐘磬齊鳴,全觀兩代門人,在祖師殿上排班肅立。
玉真子率同皇甫明煜叩拜過本門歷代師祖,當眾宣佈皇甫明煜乃是本門第七代師叔雪眉真人的唯一傳人。
接下去,由第九代大弟子虛田道人率同十一個師弟參見師叔皇甫明煜,再由第十代大弟子一元道人率領六十九個師弟,叩見師叔祖。
一眾道士,到此才知道這個少年書生,果然大有來歷,難怪武功深不可測!典禮之後,皇甫明煜隨同玉真子迴轉雲房。
玉真子捋須笑道:“小師弟,你武功雖已盡得本門秘傳,但臨陣缺乏經驗,應勝不勝,未能把握時機,且江湖歷練,尚嫌不夠,目前正邪各派的武功人物,也都一無所聞,如果行道江湖,未免處處吃虧,你可在這裡小住一兩個月,我可為你擇要講解,你意下如何?”
皇甫明煜連忙躬答道:“二師兄吩咐,小弟自當遵命。”
玉真子又道:“昨晚太陰教派前來下書,原是邀我們四人於三年後的重陽節前去觀音山較技,我因大師兄久已不問世事,才答應他三年內我及三師弟四師弟三人,前去找他,如今你來了正好,湊巧四人。”
接著又嘆道:“江湖上浩劫將興,必有妖孽,目前已弄得烏煙瘴氣,群魔亂舞,可是正當此時,我崑崙久已失傳的心法,重又出世,這豈非又是天意所在?正教當興,魔道自滅。我想略作摒擋,還要親上崑崙,把這兩件大事,當面向大師兄報告呢?”
皇甫明煜自從昨天上山,就被眾道土硬指自己是太陰教妖孽,後一旋風扇叟鄭如風等四人,自稱太陰教,這次又聽玉真子提起太陰教來,他不知太陰教到底和崑崙派有何嫌怨?,不由問道:“太陰教到底是些什麼人,膽敢向我們崑崙派挑戰。”
玉真子嘆了口氣道:“此事說來話長,那太陰教的教主,本來也是我們崑崙門下。”
皇甫明煜訝異地道:“太陰教主,是崑崙門下的?”
玉真子點頭道:“算起來還是你的帥姐呢!她本來叫靜雲師太,我們同門五人中,以她最幼,武功劍法,都已得到了本門真傳。不幸出道江湖,就結識了天台派的妙玉妃子。那妙玉妃子不僅武功高深,而且生性淫蕩,在豫晉一帶,不少少年子弟,被她擄掠了去,充當面首。
當時少林派的人,因她擾及河南境內,對自己面上太不好看,便派人跟蹤,哪知派出的人,有好多竟一去不返,大概遭了毒手,這事震動了少林寺,就派出大批門人,分途採訪,務必得之而後已。那知五師妹正和妙玉妃子一見投緣,連袂而行,在太行山下,非常不巧,和少林派的三個弟子相逢。當時也應該怪對方太過魯莽,不問情由,便動上了手,口中當然更沒有好話,一口一聲淫婦妖婦,就把五師妹也罵在一起。五師妹本來就是火爆脾氣,哪裡還忍得住,長劍倏然出手,一下就砍倒了一個。
少林寺的人,哪會如此膿包?實在靜雲手上的玄都劍,乃是一口削鐵如泥的神物,一下就把人家戒刀削斷,焉得不傷?妙玉妃子這時面露煞氣,劍招一緊,也刺倒一個,餘下一個,哪裡擋得住這兩位女煞星的長劍,逃都來不及,也喪生劍下。妙玉妃子眼看五師妹武功精深,得了這樣的好幫手,哪有不極力拉攏之理?五師妹呈強好勝,聽了對方諛詞,誤作好人,竟然和妙玉妃子水乳交融,結了姐妹。
少林寺三個門人被害,事後一調查知道是五師妹和妙玉妃子聯手所為,但因得關我師尊的顏面,就由靈之上人親自寫了一封住給我師尊,內中也說明了當時的經過情形,並無責難之詞,但越是這樣,越使他老人家難堪,一怒之下,就宣佈把五師妹逐出門牆。他老人家的心願,不過藉以敬警戒她一番,只要她痛悔前非,重回師門,並非無望。靜雲是個逞強好勝,剛愎自用的人,她認為自己並沒有錯,後而怪師尊太無師徒之情,把一股怨氣,加到少林寺頭上,居然公開揚言和少林為敵,妙玉妃子便乘機扇惑,火上加油。
果然不久之後,她懷著仇恨心情,只要是少林寺的人,一遇上她,就難倖免。少林寺焉能咽得下這口氣,何況崑崙派又公開驅逐了她,立時派出五個武功高手攔她。靜雲雖明知不是人家對手,但她好勝的個性,自然不會退避,反而迎了上去,一場激戰,幸虧大師兄暗中相助,才讓她逃出重圍。
此後一二十年間,從此沒有人再見過她,三師弟歐陽翊,四師弟歐陽釗,找了她許久,也找不到她的蹤跡。後來聽說在雲貴地區,出現了一個太陰教,教下弟子,每人都使得一手好‘雲靈劍法’。這事傳入歐陽師弟耳中,立時猜想太陰教主可能就是靜雲,於是隻身進入蠻荒,終於會見了太陰教主,一看果然是五師妹靜雲,就再三詳談,希望她不要創立邪教說異端。哪知她盛氣若昔,聲言和我們崑崙派早巳恩絕義斷,自己創立太陰教,就是要看看所謂名門正派的少林崑崙,有什麼伎倆?歐陽師弟聽她出言不遜,兩人越說越僵,動起手來,那知她一別二十年,功力之高,竟出乎意料之外,和她對了一掌,自知不敵,便退了出來,仔細一打聽,才知她因在中原武林,無法立足,便悄悄的遠走雲貴邊區,深入蠻荒。
這也是天意使然,她無意中大雲南的薩爾溫山落魂谷一個古洞之中,得了一部‘太陰經’,她潛身荒谷,潛修苦練了十餘年,武功差不多入了化殼。五年前,她把太陰教總壇由雲南薩爾溫山遷到觀音山,那天台派的妙玉妃子,一聽靜雲重人江湖,自然立即前往勾結,擔任了太陰教的副教主,在天台山設立分壇,以張聲勢。
這五年來,太陰教的聲威,竟凌駕各正派之上,江湖上只要一提到太陰教,無不談虎色變,黑白兩道中,也有不少一流高手,像點蒼派的騰雲快劍葉雲生,太行山的長眉和尚,天台派的旋風扇叟鄭如風,華山派的梅花劍藍心湄,都被她網羅而去。所以將來對付得稍一不慎,便會引起各派的糾紛。
再說靜心再度出山,因對我崑崙派心有宿怨,所以凡是新入門的弟子,在沒有學習太陰教本門武功以前,必須先習‘雲靈劍法’。
門下弟子行走江湖的人又都女扮男裝。和敵人動手,一開始只准使用‘雲靈劍法’非到萬不得已,才準施展太陰教本門武功。
這樣一來,外面的人不知底細,一看出手是崑崙家數,移花接木,都上了崑崙派的帳,不知給我們平添了多少麻煩。我為了慎重起見,把在外行道的兩代門人,一齊召進崑崙不準外出,免得引起誤會,所以他們對太陰教恨之甚深,正好你尋上山來,他們見你打扮,還當是太陰教的人,才出手攔襲。”
皇甫明煜聽玉真子一說,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麼上山來,一路上遭到了許多困擾。
閒言表過,卻說皇甫明煜在崑崙下院住了下來,玉真子對這位小師弟,真是愛護備至。
明煜在崑崙山是一住兩月,玉真子叮他下山以後,要多加小心,少開殺戮,不可趕盡殺絕。而且江湖上譎風詭披,寸寸都是危險,更不可倚仗武功,有絲毫大意。
皇甫朋煜恭身領命。當日玉真子吩咐虛田道人準備素齊餞行。
翌晨,皇甫明煜向祖師殿叩拜之後,又向二師兄拜別,玉真子親送出大門,九、十兩輩門人,也排班相送。虛田、因通、因塵三人,又直送到崑崙山下,才依依別過。
皇甫明煜因慕容瑤婷尚須一月,才能下山,這段時間,閒著無事,不知前去鄧家池,瞧瞧鄧老莊主,一來感謝贈劍之情,二來也惦記鄧玉甫兄弟,可以一敘契闊。
主意打定,就北奔貴池,渡江之後,就取直線走易家溝、梵山、錢家橋一條小路。
沒有多日,已到了焦山鄧家池上,莊丁們一見皇甫明煜,知道是少莊主的知友,那敢怠慢,引著他到廳上落座,一面殷勤獻上茶來。
皇甫明煜不見鄧氏兄弟出來,正想訊問,卻見從廳後閃出一個管帳先生模樣的人來,一見自己,連連作揖,口中說道:“皇甫少爺俠駕光臨,湊巧老莊主帶了少莊主三日前到射陽湖去了,未能迎接,皇甫爺多多包涵。”
皇甫明煜聽說“射陽湖”三字,不由心中一愕,臉色微變,心想:“射陽湖賊子,和自己有殺父之仇,不知鄧老莊主和這批賊人,有何瓜葛?不如向他探問清楚也好。”
當下連忙還了二禮,答道:“在下因路過這裡,順道來拜訪老莊主和兩位鄧兄,原來老莊主出門去了。只不知趕往射陽湖,有何貴幹,能否見告?”
管帳先生道:“老底主自從十年前退出江湖,在家納福,自然不會再出門的,可是這次卻是例外,他老人家是尋仇而去的。”
“尋仇去的?”皇甫明煜驚奇的問了一句。
管帳先生點頭重複的說道:“不錯!老莊主是尋仇去的。”
接著嘆了口氣,又道:“這是兩個月前的事了,咱們大莊主保了一筆暗鏢,從開封上京,在太行山下被一夥不開眼的狗強盜攔路打劫,他們人多勢眾,聽說有幾個武功都極為扎手,古人說得好,雙拳難敵四手,咱們大莊主中了人家一刀,跌倒地上,狗強盜得手之後,揚長而去。等鏢局中夥計,救起大莊主,已然毒發身亡,聽說這批狗強盜,臉上都蒙著黑紗,後來經多方打聽,才知竟是射陽湖伏龍幫做的手腳。老莊主得訊之後,大為震怒,因為伏龍幫柁主天星海王汪洋濤和老莊主也有一點交情,這才帶了少莊主兄妹,親去問罪。”皇甫明煜聞言,心想久聞伏龍幫聲勢浩大,能手極多,鄧老莊主只帶了三個孫兒,如果動起手來,那能是人家的對手,自己既然碰上了,自然義不容辭,何況伏龍幫是自己的血海深仇……
他想到這裡,只覺得怒氣難遏,霍地站起身來,抱拳道:“伏龍幫匪窟,聲勢浩大,老莊主一行四人,即使本領更大,好漢也架不住人多在下就趕去作個接應。”
管帳先生忙道:“少爺大義薄雲天,無限欽佩,就是要去射陽湖,也不忙在一時,且在莊下進了午餐,容在下吩咐莊丁,替你準備馬匹,再上路不遲。”
皇甫明煜一想,也是道理,就點了點頭。管帳先生趕緊吩咐莊丁準備。
不一會兒,擺上酒茶,皇甫明煜也就不再客氣,狼吞虎嚥,吃了個飽。就向管帳先生告辭。
莊丁們早就牽著馬伺候。皇甫明煜翻身上馬,一抖韁繩,潑刺刺朝東馳去。
卻說金刀鄧凌雲,三十年前在北京城裡,開設一家安義鏢局,因江湖上黑白兩道朋友,都有個交情,所以安義鏢局鏢旗所至,都能一帆風順,平安無事。
十年前,鄧老鏢頭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把這鏢局一付擔子,交給他兒子鄧金炎掌管,自己卻帶著三個孫兒,回安徽原籍,納福去了。
鄧金炎江湖世家,精明強幹,武功深得乃父真傳,手上一柄金背雁翎刀,不但使得出神入化,二十四支攢天箭,更是得心應手,箭無虛發,江湖上給他起了一個“神箭金刀”的美名,確也並不虛傳!神箭金刀鄧金炎,繼承父業十年來兢兢業業憑著金刀鄧凌雲的老交情,和自己萬兒武功倒也無往不勝。
吃鏢局這一行飯,牌子越老信譽也就越隆。安義鏢局就憑著“三十年來從沒出事”這八個字,就夠他生意興隆,接應不暇。
這次鄧大鏢頭,正好因事到開封的分局來。湊巧那天分局子裡來了一位富人家模樣的人,聲稱聽說鄧大鏢頭前來開封,所以要當面見他。鏢局中人見他氣派不小,就報告了鄧大鏢頭親自接待。
經過密談之後,才知來人是當地一位封疆大史的總管,有一串明珠項鍊,要委託鏢局,送到京城某親王府。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錦盒,才一打開,便覺得光華耀目,數十粒明珠,粒粒都有龍眼核般大小,這一串珠鏈,怕不價值連城?不由心中發愣。
自思開設鏢局,自然是夜宿草頭露,渴飲刀頭血,哪有買賣上門,推出去之理?要答應呢?實在保這種紅貨,風險比什麼都大,一時倒有點躊躇不決。
那人一見鄧金炎沉吟不語,不由笑道:“大鏢頭倘若嫌報酬少了,家主人決不吝嗇,你老吩咐就是。”
鄧金炎笑道:“在下回京原是順路,只不過保這種紅貨,頗多為難之處,不知貴府人是否派人隨行,預備何時起程?”
那人一見鄧大鏢頭已有允意,忙道:“這事家主人吩咐,完全拜託大鏢頭,不再派人同行了。”
鄧金炎聽說一切由自己作主,對方並不派人同行,自己反正就要回京,身上多這麼一個盒子,也不礙事,當下就答應了下來。
那人大喜,趕緊把錦盒送上,說明送達的地址,便起身告辭。
第二天,鄧金炎把開封分局各項事務,略為關照,午後就動身北上。
趟子手安致遠,跟隨鄧大鏢頭多年,江湖經驗極為豐富,因這趟保的是暗鏢,又是順道回程,不用他前行探路,只是策馬緩行,隨在大鏢頭身後。
一連幾日過去,沿途並沒有什麼事故,這日趕到太行山腳下。
神箭金刀只要過了這段山路,直達京都,便是康莊大道。
兩騎馬蹄聲得得,又越過了幾重山嶺。眼前孤峰突起,異常峭拔,山道也前略微狹窄,左邊是一片黑壓壓的松林,右邊嶙峋亂石,形勢極為險惡!鄧金炎回頭望了安致遠一眼,安致遠跟隨大鏢頭多年,當然知道他的用意,要自己靠前一點,免遭人家暗算,當下兩腿一夾,把馬趕上半步,緊跟在後面。
黑壓壓的松林前面,突然閃出三條人影,一律勁裝緊札,黑紗蒙面。為首一個身材高大,手捧一支降魔杵,卓然而立,左右兩人,一使鬼頭刀,一使分水刺,站在道旁,一言不發。
安致遠一看,果然有不開眼的人前來攔路,就雙膝一夾,催馬上前,從懷中取出一面三角繡旗,到了三人面前,翻身下馬,剛要把鏢旗展開,口中說道:“線上朋友,高姓大名,咱們……”
他還沒把京都安心鏢局說出口。
左邊一個喝聲:“小子不必羅索,看刀!”
鬼頭刀一掄,撲身而上。安致遠見噸不由分說,刀已到了胸前,趕緊滑步旋身,避開來勢,把鏢旗向懷中一揣,抽出單刀,連封帶砸,還了一招。
神箭金刀鄧金炎,一見這三個蒙面人,居然不顧規矩,不由大怒,雙足點鐙,左手微按馬鞍,就從馬上縱起,輕飄飄的落到兩人面前,沉聲喝道:“安致遠;你且後退!”
使鬼頭刀的見鄧金炎馬上騰身,輕功不弱,微微一愣。
安致遠已依言退下,鄧金炎喝道:“三位朋友,怎麼不顧江湖規矩,難道和鄧某有什麼過節,但請劃下道來,鄧某一定奉陪。”
為首一個嘿嘿笑道:“江湖道上,能者為強,什麼規矩不規矩,我可不管,王師弟,讓我來收拾他。”
話才出口,人已閃到使鬼頭刀的身前,喝聲“接招!”
降魔杵隨手點出,快捷無論!鄧金炎方要喝對方萬兒,那知還未來得及開口,對說說打就打,降魔杵疾風如雨,橫卷而來。
不由氣往上衝,喝聲:“來得好!今日不給你們這些不開眼的賊子一個厲害,還不知我神箭金刀為何許人也?”
雁瓴刀“怒海翻瀾”,“長虹吐焰”,刷刷兩招,快如閃電,見招破招,回手反攻,確是或名家手法!使降魔杵的才一動手,就被對方封住,那得不驚?暴吼一聲,杵影捲起一片烏雲,放手疾攻。鄧金炎看他降魔杵所帶風聲,便知道此人臂力不弱!他不慌不忙,展開六十四路刀法,只見刀光閃閃,擁起一個道金虹,降魔也自不凡,四面八方,風聲呼呼,兩人各展所學,仿再悉稱。
霎時間,刀光杵影之中,只有辯不清面目的兩團黑影!站在一旁使鬼頭刀和使分水刺的兩人,敢情心中不耐,喝一聲:“併肩子上!”
兩人一擺兵器,擁撲而上。鄧金炎和使降魔杵的激鬥多時,自己才略佔上風,被兩人一加風,便覺壓力加重,降魔杵威力陡增。心想:“今天不施殺手,沒有了結。”
他猛然大喝一聲,雁瓴刀刀招突變,使出“奪命金刀連環三式”,恍如狂風暴雨,電卷雷進,疾攻而出!三個蒙面人中,以使降魔桁的功力最強,鄧金炎一招得手,那肯饒人?趁他一桁落空之際?疾轉身形,金背刀而上而上,舍人磕杵,右腳“魁星踢鬥”,踹向右邊使鬼頭刀的手腕,左手微抬機括連響,攢天箭卻襲向左邊一人。
這幾下如電光火石,同時發出,快速絕倫。使降魔杵的正因招式用老,本身發出的力量落空,對方借力打力,用了十成力道,那還禁受得住?“當!”“呼!”降魔杵被震脫手,半臂麻木,虎口涔涔出血。左右兩邊,也同時響起“噹啷!”“啊喲”!之聲。
一個右腕脫臼,鬼頭刀落地。一個肩頭捱了一個箭,箭簇入骨,痛澈心腑!三個人同時負傷,跳出圈子,那使降魔杵的回頭喝了聲“後會有期”,撿起兵器,向林中竄人。
神箭金刀雖然僥倖取勝,也著實累得沁出汁儼,三人一去,他長長的吁了口氣。
方要轉身,猛聽對面危崖之上,傳來兩聲“嘿嘿!”聲音冷峭,向耳鼓中直鑽。
鄧金炎抬頭四矚,只見離地五六丈的崖上,突然有一條黑影,如飛鳥下墜,瞬息已到眼前,居然點塵不驚,光是這手輕功,自己已遜色不少!定睛一瞧,卻是一個瘦長漢子,面上也蒙著黑紗,奇怪!今天來人怎地都見不得人?來人手上握著一口藍汪汪,軟綿綿,狹長而細的緬刀,刀上分明還喂有劇毒,只見他緬刀一彈“錚!”挺得筆直,向自己一指,冷冰冰的道:“喂!保鏢的,你幾手毛拳毛腳,不必再施,乾脆把那串明珠獻上,太爺還可格外施恩,給你一條生路,你看如何?”
神箭金刀幾曾受人這等輕視他?劍眉一挑,哈哈大笑,道:“這位朋友,藏頭露尾的不敢見人,口氣倒是不小,來來來!鄧某保鏢賠命,不自量力,還要討教幾下絕招,倘若學藝不精,敗在你朋友手上,聽憑處置就是!”
那人陰惻惻地笑道:“你既然要找死,還不快些動手?”
鄧金炎喝一聲:“朋友接招!”左掌前切,右手雁領刀“拔柳分花”,猛戮過去。
那人哂然不屑,嘴角微撇,說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
他不架不接,左腳斜踩,好快的身法,轉身已到鄧金炎身後,駢指如戰,疾點“風眼”穴。
鄧金炎心中一驚,挫腰翻身,雁瓴刀“野渡橫舟”,攔腰猛戮。那人腳墊勁,身形微撤,一溜藍光,“探海屠龍”,削向下盤。
鄧金炎因他手中利器,不敢硬接,一閃身,身形疾轉,刀化“猿猴獻果”,改刺對方左肋。
那人身軀微讓,“風擺枯柳”,緬刀捲起寒芒,和雁翎刀砸個正著,但聽一陣金鐵交鳴。
鄧金炎的厚背金刀,居然被對方震彈開去,不由微一愣神。那人冷笑一聲,倏的放手搶攻,連著七八招,把鄧金炎逼得手忙足亂,退了七八步,方始站穩。
陡的大喝一聲,再次使出“奪命金刀連環三式”,翻身猛撲,一時只見金光亂閃,風雷進發,盡是殺著!那人驟不及防,似乎微感驚愕,倒也不敢大意,手中緬刀,軟硬兼施,舞成一圈藍光,僅打平手。
兩個人在如山刀影之中,激戰了四五十個回合之後,鄧金炎漸漸感受不支,額角上也微微的沁出汗來。
只覺那蒙面人一柄緬刀,矯若遊龍,重逾山嶽,內力愈打愈盛,招法越演越怪,自己咬緊了牙關,由攻變守,逐漸的已封不住人家凌厲招工,知道再難撐持下去。
這樣又勉強支持了五六個照面,不料一個失神,左腿上吃人家刀鋒劃了一道深溝,接著左腿微感麻木,立時失去知覺,人也差點栽倒地上。
心知中了劇毒,索性一咬牙,拼著最後一點內力,雁翎刀冒險遞招,刷刷刷三刀,劈向對方三個要害,左手接著連揚,一陣機括進發之聲,二十四支攢天箭,像連珠般激射而出。
鄧金炎這一情急拼命,蒙面人架了金刀,就避不了暗器,急忙挽起緬刀,連磕帶架,躍開一邊,終算堪堪避過。
這時鄧金炎早已劇毒攻心,神志一昏,跌倒地上。蒙面人見狀,鼻孔中發出嘿嘿冷笑,俯下身去,從鄧金炎身上,掏出錦盒,隨手一抖,拾起一串精光四射的珠鏈,從容躍入林中。
趟子手安致遠,一見敵人已去,大鏢頭倒在地上,趕緊過去把他扶了起來,那知大鏢頭眼神散漫,氣若游絲,看上去已經不中用啦!安致遠仔細一檢查,發現大鏢頭左腿上有一道刀傷,還在滲著黑血,分明是中了見血封喉的劇毒。
不由驚得手足無措,一時熱淚橫流,急怒攻心,隨手放下大鏢頭身體,猛的操起一口單刀,直向林中竄去,他要追上這個殺害大鏢頭的仇人,和他拼命。
他可不估量估量,連大鏢頭都不是人家對手,自己能有多大能耐?但一個人到了急怒攻心的時候,那會顧慮得這麼多?他掄刀追進松林,亂奔亂竄,四面一批,哪有半點人影?他這時兩眼噴火,人像瘋了似的,右手單刀亂舞,向松林中猛砍一陣,枝柯針葉,被他確得滿天亂飛。
湊巧從樹隙中吹進一陣涼風,使他心神微感清爽,目光所及,猛見前面一株合抱大樹上,好像被人用刀削去了一塊,隱約划著標記,他定了定神,走近一瞧,不由大吃一驚,原來樹皮削去的地方,有人用木炭畫著一條盤踞的黑龍。
安致遠追隨神箭金刀闖蕩江湖,對黑白兩道的各種暗記,哪有不識之理?這條盤踞的黑龍,不是在長江上下游極負盛譽的伏龍幫嗎?難道這件案子,就是伏龍幫乾的好事?—不是他們,又有誰來!冤有頭,債有主,大鏢頭你英靈不遠,有了主兒,還怕報不成仇嗎?他小心翼翼的用單刀截下這塊畫黑龍標記的樹身,揣人懷中,回身走出林去,含淚前起鄧大鏢頭屍體,躍上馬背,疾馳而去。
這幾個蒙面人,到底是誰呢?讀者也許急於想知道,且容作者抽空一敘。
原來妖須兒王大倫,鬼臉沈森林和高淳縣做案後已被當場格殺的山貓任大,白日鬼杜五四人,早年都拜在太行山大悲禪寺慧慈大師門下,只因這幾個寶貝,好高鶩遠,練武不專,平日又粗心大意,容易惹事,不為慧慈大師所喜。
慧慈大師門下雖然良莠不齊,但御下極嚴,門下僧俗弟子,都畏之如虎。
尤其是一班俗家弟子,進門較遲,全由大師兄鐵木和尚代師授藝。
這四人關於奉承,對大師兄極為殷勤巴結,平日深得鐵木和尚迴護。
在山上耽了幾年,終因得罪不少同門,離開師門,所以與其說是技成下山,倒不如說被逐出門來得恰當。
這四人離開師門,就往北方混了幾年,犯案累累,站不住腳,才由鐵木和尚介紹他們投奔威震長江的伏龍幫。
可是四人賊懷難改,起初雖懍於幫規,不敢胡來,慢慢的故態明萌,終於在高淳縣做了姦殺案件,那山貓任大、白日鬼杜五,喝得爛醉如泥,被捕頭們當場格殺,鬼臉沈森林也被擒。
妖須兒真不愧妖須兒,他一瞧情形不對,獨個兒落荒而走,心中可以明白伏龍幫中的兄弟,不準在外犯奸殺擄掠的案子,這下如何還敢回去?他躲躲藏藏的混了半年,暗中糾合了歹徒,乘機劫獄,同時放出許多囚犯。
他和鬼臉沈森林,又夜入官署,殺了東方波夫婦和皇甫純義三人。
沈森林好色如命,一眼看到豆冠年華的東方湘綺,婷婷玉立,婀娜多姿,哪能不直了眼?當下隨手挾起,劫了出來。
他兄弟兩人知道這件事情業已鬧大,官家的海捕公文,雖不在他們眼裡,可是犯了伏龍幫的幫規,卻非同小可!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8-21 21:39:51
第 四 章 芳心暗許
於是帶著東方湘綺,連夜北逃,在山東住了幾個月,一打聽,果然伏龍幫因自己連犯幫規,影響聲譽,已派了幾名高手,查探自己下落,要以幫規治罪。這一下直嚇得兩人六神無主,茫茫江湖,竟有無處投奔之感。
還是王大倫想起自己師門,在江湖上的威望,不如到太行山腳下,找個偏僻之處住下,或可平安無事,這又帶了東方湘綺渡河北上,隱匿下來。
東方湘綺被兩人強持著東西奔波,自然是苦不堪言,兩個賊子,心懷叵測,都想染指,卻變成互相監視,都沒法下手,加上終日惶惶,擔心伏龍幫追緝,才算她倖免於難。
這日兩個賊子聽得沸沸揚揚的傳言,說什麼安義鏢局的鄧大鏢頭,從開封接了一筆價值連城的紅貨,前往京師。
妖須兒王大倫心中一動,暗忖:“神箭金刀鄧金炎的老子,金刀鄧凌雲,在江湖上交遊廣闊,好友中能手極多,如果自己兄弟,能把這筆紅貨劫了下來,移禍江東,按到做伏龍幫頭上,讓他們兩下攪個天翻地覆,對自己兩人的事,就再無暇顧及了,只是神箭金刀,也非好惹,如何才能到手擒來呢?”
兩人一商量,只有上一趟大悲禪寺,請大師兄鐵木和尚出場不可,兩人也有自知之明,如果說明原委,鐵木和尚決不肯答應,倒不如激他一激,以他的火燥脾氣,準受不住,計議定當,第二天就上太行山去。
到了大悲禪寺,湊巧慧慈大師有事出去了,兩人拜見大師兄,鐵木和尚數年不見師弟,就問他們這幾年混得可好?兩人慾言又止,囁嚅地說了半天,才逸強進出一個好來。鐵木和尚是個心急如火的人,見兩師弟說聲好有這麼困難,早就不耐,說道:“好就好,不好就是不好,師兄我可不是外人,有什麼說不得的?”
鬼臉沈森林叫了聲“大師兄”忍不住滿腹委屈,流下淚來。
鐵火和尚昔日代師授藝,他們又吹拍得好,自然感情深厚,心想大概師弟們受了人家欺侮,當下一張黃慘慘的臉上,露出十分關心的神氣,問道:“師弟,到底受了誰的鳥氣,只管說出來,自有師兄我替你們作主。”
妖須兒王大倫悽然道:“大師兄,這事說起來話長,當日小弟等四人,承大師兄介紹,投奔伏龍幫,誰知天星海王汪洋濤見了大師兄的信,就問裡邊的人,說這鐵木和尚是誰?他裡邊的人說大師兄是慧慈大師的大弟子,誰知不說還好,這一說,他冷笑道:“我道是誰?老夫和慧慈大師,雖有數面之緣,那時,他還是個小沙彌呢,難道現在闖出這麼一點萬兒,就向老夫大不敬的寫起信來,連慧慈大師一起算上,有多少道行?還不是仗著長眉和尚的一塊招牌罷了,好罷!人家既然來了,就叫他們留下,以觀後效。”
“師弟!這話可當真。”鐵木和尚滿臉憤怒,又有點懷疑的問兩位師弟。
“我們怎敢在大師兄面前扯荒?”妖須兒王大倫聳著肩一本正經地回答,接著又道:“我們四人,因是大師兄所介,好壞總關連著大悲禪院,這才任勞任怨,在所不辭,哪知幫中的人,因咱們初到時,汪幫主萬分冷淡,所以連一般弟兄也就瞧不起了。前年咱們兄弟四人奉上幫主之命,打劫高淳縣一家富有人家,得手之後,就不准我們回到湖中,叫我們自己在外邊暫避風頭,第二天就被大批捕頭包圍,任師弟、杜師弟當場重傷死亡,何師弟也被擒住……”
鐵木和尚問道:“他們兩個死了?”
王大倫點了點頭道:“當時只有小弟一人得脫,就連夜趕回射陽湖,卻見不到汪幫主,兄弟們在背後,可更難聽‘鐵木和尚’代師授藝,教出來的還會有什麼高明角色,他自己懂得幾手三腳毛?這次失風,真給咱們伏龍幫丟人。小弟因何師弟還在獄中,只好忍氣吞聲,裝作沒聽見,相請幫中設法營救,可是一連幾天,都見不到幫主,也沒有一個人理會。這才離開射陽湖,到處奔走約了幾個好友,才把何弟營救出來。只怪當時沒有回到幫裡去,其實這事情鬧大了,也恐怕連累到幫裡,才遠走高飛,避一避風頭。那知伏龍幫給我們兩人,按上了背叛幫規的罪名,派出高手,要擒回去處死,而且揚言……”妖須兒王大倫說到這裡,又故意吞吞吐吐的停了下來。
鐵木和尚急問:“他們揚言,說些什麼,你只管說出來。”
妖須兒苦著臉望了沈森林一眼,才道:“他們揚言要大師兄把小弟兩人交出去,否則就會大興問罪之師。小弟一得到這個信息,就趕緊到這裡為報信,不瞞大師兄說,小弟在幫中呆了多年,他們聲勢浩大,能手如雲,萬萬惹他們不得,所以……所以想勸勸大師兄,最好暫時避一避風頭再說。”
他兩人這麼一說,可把鐵木和尚氣得臉更黃蠟,猛地一拍茶几,嘩啦啦,一張楠木幾兒,震成粉碎,怪叫道:“伏龍幫欺人太甚,師弟,你們儘管放心,誰敢到大悲禪院來撒野,管叫他們來得去不得。”
鐵木和尚這一怒氣沖天,兩人直從心裡樂了出來,可是絕不敢形之於色,當下沈森林趁機獻計道:“大師兄,最近聽說伏龍幫已經派了一位高手,追蹤前來,一兩日內,怕就要找上寺來,以小弟愚見,不如先下手為強,就在半路上把他們攔住,免得驚動師傅他老人家。”
鐵木和尚立時稱好,說道:“何師弟此話有理,真要讓人闖上大悲禪院來,不管勝負如何,這個人也丟不起。”當下決定在山下路口,把來人截住,給他一個下馬威,第二天早上,妖須兒王大倫,鬼臉沈森林因怕東方湘綺一個人趁空逃跑,就把她帶到路旁松林深處,叫她不準亂動,東方湘綺被他們惡言恐嚇,只有暗自流淚,那敢倔強。
兩人轉出松林,就引著鐵木和尚同來,走了沒有幾步,鬼臉沈森林突然一聲驚叫,回頭疾走。
鐵木和尚看他臉色蒼白,猶有餘悸,不由問道:“何師弟,你瞧到什麼?竟嚇成這個樣?。”
只見沈森林顫巍巍的用手指著一侏松樹道:“大師兄,你看,這樹上不是畫著一條黑龍嗎?”
鐵木和尚笑道:“畫上一條黑龍,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妖須兒王大倫也急道:“這是伏龍幫選定執行家法的地方,大師兄,這……這怎麼辦?”他活未說完,只聽林外鸞鈴齊響,馬蹄得得,自遠而近。鬼腰上沈森林焦急的道:“來了!來了!這如何是好?”
鐵木和尚低喝了聲“隨我來!”說著拉上面紗,大踏步奔出林去。
那知神箭金刀鄧金炎,連演“奪命金刀連環三式”,把鐵木和尚的降魔杵磕飛。三個人同時受傷,鐵木和尚幾曾受過這等恥辱?怒匆匆的催促兩人快走!妖須兒王大倫等三人,狡計未酬,還負了傷!雖然傷並不重,但一看大師兄黃髮倒豎,黃臉凝霜,催自己兩人快走,那敢再放半個屁,連松林中的東方湘綺,這時也無暇顧及,垂頭喪氣的跟著鐵木和尚,翻山越嶺,奔回大悲禪院。三人才跑到山門口,只見一個小沙彌已在等候,一見鐵木和尚,打了個問訊,道:“師傅在裡面,立等大師兄回話。”
鐵木和尚愕了一愕,心想:“師傅回來得好快!”
小沙彌湊了過去,低低的道:“師傅剛才回來,好像很生氣!”
鐵木和尚點了點頭,回頭向王大倫兩人道:你們可去禪房等候,師兄我去去就來。
說著急忽忽的入內而去。
過了一會,只見三師兄松月和尚從裡面出來,望了兩人一眼,冷冷地道:“師傅要你們兩人,立即下山,今後不準再上太行山一步。”
兩人一聽,直像兜頭澆下一桶冷水,他們知道師傅的脾氣,哪敢久留,趕緊站起身來,向松月和尚道:“既然師傅吩咐,小弟就此告辭。”
松月和尚從鼻孔中哼了一聲,理也不理。兩人討了沒趣,敢怒而不敢言,急急匆匆地奔下山來,跑返松林一瞧,但見林中松樹,七倒八歪,斷折了一大片,枝柯滿地.十分零亂,好似有人在松林中動手過招,不少樹身上刀痕壘壘。四處一找,哪裡還有東方湘綺的蹤跡。心想這一定是被神箭金刀鄧金炎救了,這一仗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白白便宜了那個小子,但自己兩人,武功遠不如人,追上去也是白饒,兩人對看了一眼,一跺腳,返身出林。
他倆人這一去,卻替伏龍幫和大悲禪院帶來了血雨腥風,此是後話。卻說皇甫明煜出了射陽湖,策馬疾馳。他從江蘇、山東,折入河南,渡過黃河就進入了太行山脈,一路上曉行夜宿,馬不停蹄!原因是他有了二師兄玉真子的先人之言,深知這大悲禪寺,在江湖上自成一派,寺中和尚個個武功高強,尤其是長眉和尚,稱尊武林,已非一日。
他想到金刀鄧老莊主,萬一先人寺去,哪是人家對手,於是想趕在鄧老莊主前頭,能會合他們,大家好謀定而動,這才急急的趕路。
這日到了太行山下一個小鎮,找了家客店,休息一宵。第二天就向店夥計打聽入山路徑,可是他一問大悲禪寺,竟然說不知道,又問這幾日可有像鄧老莊主模樣,一行老少六人經過,店夥計也回答沒有。
心想自己一路急奔,可能趕過了頭,這樣敢情正好!自己在這裡等他們就是。
哪知呆了一天,還不見他們前來,要知等人是最心焦,一天過去,他有些耐不住了,暗忖:“今天晚上,不知先上山去了踩踩虛實,想來憑自己的身手,暗中行事,諒也不致惹出事來。”
主意打定,晚餐之後,就閉戶睡覺。偏僻小鎮,人們都習慣早睡,一交初更,已是萬簌俱寂。
皇甫明煜略一收拾,攜了龍吟寶劍,推開窗戶,縱身出去,隨手掩上窗門,照著店夥所說上山路徑,展開輕功,直像一樓輕煙,嫋嫋而起。足足奔了一二十里光景,人山漸深,夜色朦朧中,群峰層立,松濤如海,哪有大悲禪院的影子?他正在行止難決,遠矚雲壑,悠然出神的當兒,猛覺有一絲微風,從耳際擦過。
皇甫明煜內功精湛,今非昔比,這颯然風聲,雖然極為輕微,但如何瞞得住他,回頭一望,只見有一縷黑影,像隕星般直向對面一個山谷中墜落。
去勢之快,真是迅疾如矢!憑自己的目力,竟連什麼都沒看清楚。
心念一動,也連忙使出輕功,向黑影飛落之處趕來。他從這個山頭,奔上那個山頭,中間無山徑可循,所走的盡是峭壁懸巖,上面還凝結著皚皚白雪,十分險滑!足足一刻多工夫,才算走出這條狹長的山谷,接著景物又是一變,只見四周峻峰環抱,中間是數百畝大小一片平地,在蒼松翠柏掩映之間,隱隱露出百十間房舍,不少地方,還閃鑠著燈光。
皇甫明煜心中一喜,暗想在這絕壑之間,有這許多屋宇,準是大悲禪院了。
他隨著重簷飛棟,悄悄地穿到後進另一個院中,底下是一條白石鋪成的甬道,通著一個月洞門,兩側卻是參天古松,濃陰匝地。
一看四下無人,輕輕躍下,方要舉步,猛聽月洞門中似有人聲。急忙又躍上樹去,果然遠遠望見兩個僧人,從月洞門中緩緩而來。一路上邊走邊談,依稀可辯!只聽一個道:“昨天這兩個點子,聽說手底下可真不含糊,怎地無緣無故,跑到大悲禪院來撒野?”
皇甫明煜聞言不由大驚,聽口氣似乎鄧老莊主他們已經先到了。
另一個道:“聽說他們來頭可也不小,卻是尋仇來的,你想大師兄等四人武功何等高強,還加上幾十個兄弟,不但沒把人家截住,還吃了虧呢,後來不是五位臨寺出來,哪能製得住人家?”皇甫明煜暗叫一聲“糟糕!”
只聽先前一個又道:“咱們分派在後面真是倒黴,什麼事都看不到,要不是把人送到石室裡去,咱們還不知道出了事呢!”
兩人漸走漸近,皇甫明煜心想既然人被關在石室裡,這時還是救人要緊,當下身形飄落,駢指如戟,業已點到兩人身上。
他急中生智,先把一個身上的僧袍,剝了下來,往自己身上一披,隨手帶上僧帽,月光下,一看自己影子,已儼然是個僧人模樣。
趕緊一個提起和尚,縱身上了松林濃密的樹椏枝上,把他縛住,看看已無痕跡,又飄身下樹,把另一個穴道解開。
那和尚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望著邊上的師弟,問道:“這是怎麼會事?我頭脹得發昏。”
皇甫明煜一手抓住他胳膊,沉聲喝道:“要命的不要嚷,帶我到石室去!”
和尚一聽不是他師弟的聲音,心知落在人家手裡,但他練了多年把式,還妄想逞強,右腕猛的一翻,左掌業已推出。
他不動倒也罷了,這一用力,就吃了苦頭,只覺右腕突然如折,半身痠麻,一點動彈不得,直痛得他哼不出聲來,他知道只要一嚷,自己這條性命,準得報銷,只好忍著痛苦求饒。
皇甫明煜冷笑一聲,手上稍松,說道:“辛苦一趟,乖乖的替我帶路吧!”
和尚心知無力抗拒,如果稍有個倔強,定要再吃苦頭,只得硬著頭皮向前帶路。不一會,繞出寺後,前面是一條幽徑僻地,極目望去,似乎通到一個山凹。
皇甫明煜加一打量,低聲喝道:“石室可在那山凹之中,有多少人看守?”
和尚皺著眉,低聲答道:“石室就在山凹盡頭,由四師兄戰鬥勝佛主持。”接著又道:“再過去就是本寺禁地,入內的人,格殺勿論,小俠發了個慈悲,放了小僧罷!”
皇甫明煜冷笑一聲,方要答話,猛見兩條黑影,從山凹中疾馳而來。
一轉眼,已擦身過去,身法極為矯捷!接著又有一條黑影,才一入眼,已一閃而逝,比起前面兩人,又不知要快上多少倍!在這一剎那,自己依稀聽有到人在耳邊說話:“青年人還不快走!這口音極熟,猛一回頭,四面那人影?當!噹噹!噹噹噹當!山凹那邊,突然響起鐘聲,連續不斷。”
同行的和尚渾身打顫,哀求著道:“這……這鐘聲是石室出了事啦!再不快逃,就來不及了,求求你放了我罷廠他話未說完,寺中人影閃動,已有十幾條人影,持著戒刀禪杖,飛奔而來!十幾個人,已越來越近,在濛濛夜色中,為首的一個瞧了皇甫明煜——眼,猝然問道:“山凹裡出了什麼亂子?”
皇甫明煜答道:“我們方才從後院出來,看到有三個人影,向山凹裡奔去,我們還道是自己人呢!”
為首的和尚,哼了一聲;一揮手,率著十幾個人,疾奔過去。
皇甫明煜等他們去遠,隨手點了和尚穴道,放到黑暗之處,心想:“今晚打草驚蛇;白跑了一趟,不如趕快出去,免生枝節。”
迅速脫下僧袍,一縱身,向寺外松林投去。哪知身形才起,但聽輕輕的尖風劃空,數十點寒星,迎面襲到,皇甫明煜“玉兔搗藥?身子在空中一轉,左手發出一陣掌風,把暗器反震回去,人也跟著向林中衝入。他身法迅速,這一衝之勢,早閃人松林深處。
身後一陣騷動,隱隱聽到慘叫呻吟之聲,接著突然響起了一種淒厲刺耳的怪嘯,聲音極為難聽,但似乎又合著長短節柏。
心想:“這也許他們發現自己之後,傳出去的暗號。”果然隔不一會,另一個地方也隱隱傳來怪嘯之聲。皇甫明煜不敢逗留,一陣急奔,不知翻過了幾個山頭。
猛見一個松林前面,人影幢幢,金鐵齊鳴,八個和尚,圍著兩個壯漢,激戰方殷!皇甫明煜心中一動,這兩人不知可是鄧氏兄弟?連忙閃到附近一株大樹之上,定睛一瞧。
這兩個壯漢,一個判官筆,一使虯龍棒,招法純熟,攻勢凌厲。八個和尚,也無一弱手,但和這兩個壯漢卻差了一籌,雖然禪杖戒刀,漫天飛舞,還是步步後退。
使虯龍棒的猛在一聲斷喝,右手一捧,盪開禪仗,左手一棒,戮中左側一個和尚心窩,慘叫聲中,翻身栽倒。
使判官筆的,嘿嘿笑道:“嘿,有你一手!”
“著!”判官筆“陰陽開泰”,兩側兩個和尚,悶哼一聲,負傷而出,八個和尚,去了三個,餘下來的更是不支。
皇甫明煜無心觀戰,方想轉身出去,又是兩聲慘叫,有兩個和尚咕咚栽倒。
就在同一時間,驟然幾聲長嘯,破空傳來,才一落地,但聽金戈大震,分明戰場上有了變化。
皇甫明煜不由自主地又回過頭去,但見在三個和尚和兩個壯漢之間,多了三個黃衣老僧。
中間一個空著雙手,左右兩人,各拄著一支黑黝黝的禪杖,卓然而立。
“阿彌陀佛,兩位檀樾,昨日鬧本寺,我們大悲禪院看在你師傅份上,把你們留下,不過要讓你們師傅自己前來領回罷了。不想你們剛被人救出,又連傷本弟子,真不想活著下山了麼?”為首的黃衣老僧正在發話。
使判官筆的冷笑著道:“你認為區區石室,真能困得住我兄弟兩人嗎?本來咱們壯荒山和大悲禪院河水不犯井水,前年我三師弟三手羅剎,就是死在松月和尚手上,我師傅為了兩家和氣,才要我兄弟上大悲禪院問明曲直真相。不想松月和尚依仗人多,盛氣凌人,老一輩的更一味護犢,目空一切。我兄弟善者不來,當真還怕你們不成?”
判官筆倏然吐招,嗤嗤連聲,一大蓬寒星,噴射而出,向三個黃衣老僧當頭罩下。
那為首的黃衣和尚,乃是大悲禪院五個監寺之首,武功豈是等閒?
一看寒星光華,知非普通暗器,急忙在袖連揮,擲起一陣勁風,把暗器向橫裡拂出。
無巧不巧這陣勁風捲起的暗器,由下而上,像狂風驟雨般向皇甫明煜存身之處,激射過來。皇甫明煜驟不及防,幾乎全數中上,急忙雙掌前推,使出一陣“仙元罡氣”,才把一大蓬寒星震落。
雖是如此,也驚出一身冷汗。
“原來還有高人,隱身樹上,怎不一起下來?”語聲未已,一股凌厲無比的掌風,已然襲到。
皇甫明煜已把暗器震落,自知形跡已露,不想黃衣老僧不問情由,猛下殺手。
心中難免有氣,身形陡然下撲,迎著他掌風,使出“雲龍九式”中的“神龍噴霧”,暗藏“仙元罡氣”,在半空中雙掌前推,硬接他一掌。砰然大震,黃衣老僧後退了一步。
皇甫明煌已飄身落地,拱手道:“老師傅請勿誤會,在下昆……”
“哈哈,果然有點門道,再接老僧一掌。”黃衣老僧面露獰笑,雙掌疾拍而出,皇甫明煜話未說出,對方排山運掌,掌風業已撞到。
大悲禪院門下弟子,是他殺父仇人,心中本已有氣,這時又不容他表明身份,兩次驟下殺手,使他忍無可忍。劍眉陡豎,星目露煞,雙手順著來勢,向前一招,緊接著開氣吐聲,猛然推出。
黃衣老僧雙掌擊出,立時覺得不對。
只感到自己擊出那足以開碑的掌力,竟然難以用實,反被一股堅韌的力道,向前驟然吸出,自己身不由已跨出兩步。那知身未站穩,有一股無比的力道,連同自己擊出的掌力,一起反震回來。
要想躲避都來不及,砰的彈出去兩丈開外,胸前好像中了千斤巨石,血氣翻騰,噴出一口鮮血,兩眼一黑,向後栽倒,人已昏死過去。
皇甫明煜才一出手,就把老和尚震飛出動員,不由十分驚愕。他哪知“仙元罡氣”和“龍吳乾坤”相互為用,威力竟然大到不可思議。
回頭一瞧,這會工夫,兩個壯漢,已和兩個黃衣和尚動上了手,打得不可開交。原來使判官筆的暗器出手,判官筆同時遞出。站在右邊的黃衣和尚,眼看師兄袍袖邊揮,忙著對付暗器,他不暇思索地踏上半步,禪杖橫掄,兩人就動起手來!使判官筆的,對大悲禪院和尚,心中存了拼一個是一個,手上判官筆,疾如兩點,又快又辣,招術奇詭,一味掄攻。
看上去功力雖然還不到登峰造極,也無不勁吐筆尖,呼呼有聲。黃衣和尚一支禪杖,精純無比,但一時也只打個平手。
邊上使虯龍棒的,一見老大出手,哪還沉得住氣,他一聲不哼,兩隻虯龍棒突如蛟龍出海,向左邊一個黃衣和尚猛襲過去。
虯龍棒翻翻滾滾,緊打急攻,那黃衣和尚驟不及防,被他一輪狠攻,也手忙腳亂,十分狼狽。
這兩個壯漢的兵刃招法,都屬於外門的剛猛一路,一招得手,著著急攻,霸道凌厲。這種打法,固然可以收效一時,但時間一長,內力消耗過甚,逐漸的就有點相形出絀。對方兩個黃衣和尚,功力原本高過壯漢,先前被他們搶了先機,兼之招法奇詭,一時摸不清路數,才打成平手。
這時一見對方後力不繼,禪杖一緊,制機反攻,就逼得兩個壯漢攻少守多,強弩成末。
對面山崖上,又長長短短的響起鬼哨之聲。站在一旁的三個和尚,連同負傷的黃衣老僧,已經走得一個不見。
松林中也吹起那種怪聲,彼此呼應,十分刺耳!皇甫明煜心中暗想:此時再不走,更待何時?但回頭一瞧,兩個壯漢,雖在咬牙困鬥,敗象已露,決難支持,不由起了幾仇敵愾之心,如果自己再不出手,恐怕三個人都離不了太行山。
心念一決,身形驟起,喝聲;“兩位兄台不要慌張,在下來了。”右手呼呼劈出兩掌,分襲兩個和尚。兩個黃衣和尚,雖然略佔上風,要想立時贏得人家,也非容易。
和判官筆動手的一個,已招招進逼,禪仗使得呼呼有聲,他立志要把對面敵人,毀在杖下,替寺中門人復仇。
這時猛然聽得有人大喝一個,一股強猛勁風,向自己後心襲到,心中一驚,急忙回杖一挑,圈住全身。
那知禪杖和掌風才一接觸,便覺沉重無比,震得幾乎把握不住,趕緊勁貫杖頭,才勉強消解來勁。
要知對面的判官筆,也非弱手,覷定機會,那肯錯過,判官筆迅捷出手,筆影亂晃,他驟肩井、將台、玄機、章門四穴。
黃衣和尚,顧了後面,就顧不得前面,只好橫掌當胸,準備硬擋一擊。誰知對方判官筆,竟然是個虛招,筆將及身,陡然下沉,只聽機括連響,一大蓬寒星,猝然噴出,要想躲避,卻因距離甚近,已是不及,數十支毒針,全都打入前胸,翻身倒地,立時了帳。
和虯龍棒對敵的和尚,一看形勢不對,就雙足點地,倒縱入林。
兩個壯漢,強敵已去,才看清出手援救自己的,卻是一個文弱書生,不由微微一愕。
使判官筆的趕緊抱拳說道:“在下童威,這是兄弟童猛,適才蒙兄台仗義相助,感激不盡,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如何稱呼?”
皇甫明煜也連忙答禮,一面笑道:“兄弟崑崙皇甫明煜,因探尋仇人來此……”
話未說完,那松林之中,突然怪嘯大作,聲音急促!
童威急道:“這是賊子們鬼哨傳聲,可能調集高手,趕來圍擊,皇甫兄還是出了山再詳談罷!”三人同時展開輕功,一口氣翻了兩座山峰,距離大悲禪院已是甚遠,囑目四眺,昏暗之中,但見群山起伏,連綿不斷,三個人誰都不知出山路徑。
童猛提議道:“這時昏黑得東西不辯,我們不如等日出之後,認明方向,再走不遲。”
童威和皇甫明煜自然同意,這就找了一處避風巖穴,坐下來養神。
一陣雜沓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童猛壓低著聲音道:“大約有八九個人。”
童威立起身來,怒道:“這批賊禿,地勢比我們熟悉,今天要速戰速決,才能離開此山。”
三人出了巖洞,突聞幾聲吆喝,八九個和尚,一字排開,攔住去路。
為首一個身著青色僧袍,面如黃蠟,手俸降魔杵,冷笑道:“三位檀樾,原來躲在這裡,反正你們也莫想活著下山了,不如跟佛爺回去,聽候發落,佛爺慈悲為懷,到時給了你們個乾脆就是。”
童氏兄弟,對使一個眼色,兩人左手同時迅速地戴上鹿皮手套,身形突然打橫裡縱出,喝聲:“死不完的賊禿,嚐嚐太爺們‘七返神砂’!”
“‘七返神砂’果然烏蒙一寶,名聞江湖,但仗著歹毒暗器傷人,算是那一門好漢?是好的,過來和我鐵木和尚戰上三百回合。”鐵木和尚道。
童猛也喝道:“和你們這批以多為勝的賊禿,講什麼江湖道義?”鹿皮手套,向左邊革囊中抓去。皇甫明煜一聽對方自稱鐵木和尚,趕緊叫道:“項兄且慢!這鐵木和尚,小弟有話問他。”
說著閃身出去,向鐵木和尚拱手道:“在下皇甫明煜,有一事請教大師傅,不知肯否見告?”
鐵木和尚哈哈笑道:“你只要勝得了佛爺手中降魔杵,自己奉告。”
皇甫明煜道:“大師傅一言為定,請賜招罷!”
鐵木和尚怒道:“你還沒有撤出兵器。”
皇甫明煜悠然地道:“對付大師傅,在下還用不著兵器。”
這句話可把鐵木和尚氣得七竅生煙,冷哼一聲,右手降魔杵“五丁開山”,右掌一番“金龍探爪”,趁勢劈山。
皇甫明煜右掌虛空一推,身形向左飄出,跟著左掌微吐,用了五成力道,硬接鐵木和尚一掌,試試他的功力。
掌力接實,鐵木和尚一條左臂,隱隱痠麻,心頭大驚,降魔杵“怒海翻瀾”,疾卷出去。
一霎時杵影縱橫,盡是殺招。但不管你杵招如何凌厲,每到變招將出之際,都被對方連綿的掌勢封住。
鐵木和尚空有一身本領,卻是施展不開,怒吼連聲。兩人纏鬥了二三十招,皇甫明煜不願多耗時間,乘隙進招,呼呼兩掌,把鐵木和尚逼退兩步,陡的覷準降魔杵,伸手一招。
鐵木和尚只覺降魔柞在手中猛的一震,虎口劇痛,竟然脫手飛出落到對方手上。這一驚非同小可,才知對面的文弱書生,卻是身懷絕學。
皇甫明煜笑嘻嘻地接過降魔杵,道:“大師傅,承讓承讓,現在可把王大倫、何小井兩人住處見告了罷!”
鐵木和尚一張黃慘慘的臉上,更顯得黃中透白,憤然道:“不錯!他們在兩個月前,確曾來過大悲禪院,不過當時被貧僧師傅驅逐下山,現已不在本寺了。”
皇甫明煜疑信參半,又道:“大師傅,此話當真?”
鐵木和尚冷冷地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信不信由你。”
皇甫明煜看他神色,非似虛語,忙道:“承大師傅明示,在下感激不盡。”說著和童氏兄弟,轉身就走。
鐵木和尚和七八個和尚,愣愣的看他們從容離去。
皇甫明煜等三人,加快腳步,才翻過一座山頭,猛二聲震撼山谷的長笑,破空飛來!颼!颼!颼!·黃影連閃,面前突然多了四個黃衣僧人,向自己怒目而視。
前面一個,身材高大,滿頭紅髮,散披肩上,粗眉大眼,一臉橫肉,生相極為獰惡。
這人卜看面貌,就知是慧慈木師了。
童威心頭略一打轉,遂和兄弟童猛打個暗號,鹿皮手套揚處,兩把“七返神砂”,化成漫天煙霧,霏霏濛濛,七彩繽紛,向慧慈大師迎頭灑蓋而下。
猝然發難,這股聲勢,也端的厲害!慧慈大師哧哧怪笑,說道:“別人怕你們烏蒙老怪的‘七返神砂’,在我尊者面前,真是班門弄斧。”
左臂微微一揚,狂飈起處,童氏兄弟所施的“七返神砂”,立被震散。慧慈大師正待就追殺!猛見一條人影當頭飛墜,連身法都未看清,人已落到自己面前。慧慈大師,心頭一愕,向後退出半步,定睛一瞧,卻是三人中的一個文弱少年,只他雙手一拱,含笑說道:“在下皇甫明煜,因追尋仇人,誤闖寶山,不想引起貴寺師父誤會,致失手傷人,心實不安,師父望重武林,還請多恕罪,讓在下三人,下山去罷!”
慧慈大師看清來人,臉色突然一沉,喝道:“小施主倒說得輕鬆,今日你們還想下山去嗎?”袍袖疾拂,一陣勁風,像驚濤駭浪般自袖底卷出!童威見狀,不由大驚失色,忙喊:“皇甫兄快退!這是禿驢的‘狂雲神功’。”語聲未歇,蓬然一聲悶響。
這種內家真力的拼對,絲毫取巧不得,皇甫明煜硬對方一招“狂雲神功”,立覺心神一震,身不由已地向後退出半步。
慧慈大師上身晃動,差點立腳不住,心頭微震,殺心陡起,隨著一陣哧哧怪笑,揮杖驟然出手,“力劈五嶽”,迎頭就打!皇甫明煜退了半步,早有準備,龍吟寶劍出匣,划起半圈青虹,“物換星移”,輕輕一挑,竟把重逾千斤的來勢,化解無形。
慧慈大師心中有數,對方這個文弱少年,內力竟然和自己不相伯仲,一時不敢存輕敵之態,又是一聲怪嘯,杖招倏變,剎那間,數丈方圓,只聽杖風呼呼,杖影如山,大悲禪院鎮山之寶的“伏魔杖法”,端的非同小可!皇甫明煜全身被圈入杖影之中,他臨危不亂,左訣右劍,雲靈劍法業已展開,龍吟寶劍一掣一揮之間,身前漩起了一團青紫光圈。
任你禪仗急若驟雨,但始終被一層濛濛劍氣,擋在五尺開外,莫想越雷池一步。
一陣工夫,雙方就拼搏了五十三個回合。
慧慈大師武學實在是爐火純青,高深莫測,一支禪杖直如怪蟒纏身,惡蛟逆水,挾著點點杖影,盡向青濛濛的光圈中猛擊,招招歹毒,出手狠辣,威勢實是嚇人。
慧慈大師滿以為自己伏魔仗法展開,對方決難支持,那知連演絕招,依然莫想傷他分毫,雖然怒火中燒,卻也不敢大意。細察對方劍招,只覺精微絕倫,極難找出半點空隙,而且每逢青中透紫的光華遞到之處,雖然離身還有數尺,寒芒即已砭人。不由心頭一懍,心想這種高深的劍法,自己數十年江湖,尚屬僅見!猛聽一聲清肅,聲如龍吟,對方的青紫光圈,陡然暴漲.剎那間漫天紫氣,金星流動。
只覺劍氣如幕,由四面八方合圍而來,頓時把自己裹在這一片耀眼奪目的奇幻劍勢之中。
慧慈大師,何許人也?他那會被這種幻覺所迷困,只不過感覺到對方出手,迅速得幾乎使肉眼看不清楚罷了。
這倒也還可以勉強應付,最怕的就是對方每一劍後面,都是接連三招,綿綿無窮,變化莫測!根本就沒有使人緩氣還手的機會。
自知長此下去,決難久持,不若乘機衝出劍幕,再作打算。
他赤發散亂,黃牙暗咬,忽的大喝一聲,呼呼劈出兩杖。
這兩杖是他數十年修為內家功力所聚,威勢自非尋常,雲靈劍法雖然玄機變化,奇奧莫測,也難擋得住這股強猛的衝撞,青紫光慕,立即被盪開一個空隙。
慧慈大師身隨杖起,雙足一點像流星般疾衝而出,人已到了三丈開外。那知皇甫明煜連演雲靈劍法,正好使到三十二式。
鑫發尊者衝出劍幕。他兩人本來都是全力相搏,這一驟然失去對手,餘勁未歇,那裡還收得住招?龍吟寶劍化作一道青紫光華,脫手飛出,直向慧慈大師身後,電射而去,絲絲生風,寒芒四吐!慧慈大師腳跟還未落地,風生腦後,回頭一瞧,直嚇得心膽俱裂,敢情這少年還會飛劍。
急忙之中,舉起禪杖,向後擲出,這時逃命要緊!也顧不得平日尊嚴,“懶驢打滾”,人從橫裡連翻帶滾,又滾出去了兩丈來遠。
只聽身後“喀嚓”一聲,粗逾鵝卵的精網禪杖,立被截作兩段,慧慈大師塵土滿臉,狼狽的站起身來,回頭一瞧,少年依然站在原處,那支青虹吞吐的寶劍,好好的握在手上,似乎和沒有事一樣。
驚魂甫定,反疑心適才驚恐過度,但相隨自己數十年的禪杖,明明已攔腰切斷,靜靜地躺在地上。
這時四野反顯得非常沉寂,突然從寧靜中響起了一個蒼勁冷峭的聲音:“小施主竟能飛劍傷人,這手絕藝,老衲還只是耳聞,不知師承宗派,可肯見告?”
聲音雖然不高,卻字遼鏗鏘,震懾人心!皇甫明煜依聲望去,那五丈開外,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又瘦又小,身穿古銅色僧袍的老和尚,手持念珠,迎風而立。
那枯乾得像骷髏似的臉上,鬚眉虯結,看不清口鼻,只露出兩個精光四射的眼睛,緊盯著自己,直似兩把利劍,威冷逼人。
不由機伶伶地打個寒戰,心想在如果在晚間遇上,不當他殭屍才怪!當下抱拳答道:“在下皇甫明煜,乃是昆門下,老傅大概就是長眉前輩了?”
長眉和尚一無表情,冷冷地道:“崑崙還有小施主這樣高手,真是難得!”
話到這裡,掃了童氏兄弟一眼,聲音突轉嚴厲,接著又道:“大悲禪寺,二百年來,還沒人敢上山生事,當初有幾個自命不凡的闖了上來,也從無一人能活著回去。三位小施主自然身懷絕學,才敢闖上太行山來,老衲也不過份留難,只在能接得住老衲三招,大悲禪院就破例讓你們安然下山。好!三位小施主就請併肩子上罷!”
皇甫明煜暗忖事已如此,說也徒然,眼前的長眉和尚,雖然厲害,自問接他三招,也許還可承當。
但童氏兄弟,功力較差,不如要他們先下山去,免得礙了自己手腳。
當下劍眉一軒,慨然說道:“老師傅既然要向在下賜招,恭敬不如從命,那就由在下一人奉陪就是。”
接著回頭就向童氏兄弟打個眼色,朗聲說道:“這裡由小弟奉陪老師傅三招,兩位兄弟就請先下山罷。”
童氏兄弟一看皇甫明煜居然要想一人獨擋長眉和尚,卻叫自己兄弟先走,不由心中十分感動,但江湖上,那有如此不顧義氣,臨危先走之理?”
正想開口,猛聽耳邊有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你們兩個小鬼頭,還不快走,再耽下去,就壞事了,這裡有我老人家擔待。”
童威回頭一望,那有半點人影?可是耳邊明明有人說話?正在遲疑,眼看皇甫明煜面露焦急,又道:“兩位童兄,儘管先行。”
說著連使眼色,催促不迭!“小鬼頭,還不快走!”那聲音又在耳邊響起,有點憤怒。
長眉和尚也不耐,厲聲喝道:“既然皇甫小施主要單獨留下,你們兩個娃娃,就去罷。”
童威知道已有高手在暗中援助,多著自己,反而礙手,也就一拉童猛,向皇甫明煜拱手道:“既然皇甫兄吩咐,小弟兩人先行一步。”說著展開輕功,如飛而去。
大悲禪院的和尚,有長眉和尚吩咐,自然無人再敢攔擊。長眉和尚等兩人去後,望皇甫明煜一眼,連連點了點頭,溫和地道:“小施主這份義氣,這種膽量,老衲不勝欽佩,你可準備了!”
說著左腕袍袖微拂,露出一隻枯乾得像鳥爪般的手掌,向前輕輕一推!這一掌顯然只用了五成力道。
皇甫明煜那敢絲毫大意,腳踏丁字步,凝神蓄氣,勁運右臂,跟著掌心微吐,“仙元罡氣”和“龍吟乾坤”兩種功夫,同時並施。
掌風相接,只覺一股無形的潛力,軟如綿絮,向自己反彈過來。
頓感右臂痠麻,身形晃動,不禁向後退了一步。長眉看到這種情形,也著實心驚,憑自己數十年浸淫的綿掌,雖然只用上五成力道,但江湖上能接得住的,也寥寥無幾。
對方二十不到的少年,居然只用單掌硬接,只不過退出一步,這份功力,已屬罕見,難怪他誇下海口,一人承當。
此人身懷絕學,再過二十年,江湖上怕無人能敵?老和尚殺心陡起,陰惻惻地一聲乾笑:“小施主功力果然非凡!再接老僧第二招。”
兩隻枯乾的手掌,五指倏呈灰白,漸漸由灰轉黑,手指微屈,掌心內凹,向前緩吐!這一次的掌力,非異先前,只見從內凹的掌心,似乎隱隱地飛出一縷深灰色的輕煙,隨著就有一股無比的潛力,像驚濤駭浪,洶湧而出。
最奇的這掌風,竟然在半空中自動旋轉,發出呼嘯,中間還尖雜著絲絲異聲。
皇甫明煜不敢分神,暗暗運集全身功力,蓄勢以待,見枯木揮掌之際,也雙掌平胸推出。
兩股潛力,懸空一按。皇甫明煜立時覺出不對!那股呼嘯而來的旋力,重逾千鈞,自己的“仙元罡氣”在前面把來勢擋住,但因正面擋了一下,那旋轉的壓力,猛的從兩邊分開,由左右向後捲過來。
呼嘯和絲絲之聲,忽然大起。皇甫明煜大驚失色,這是什麼掌法?心念才動,立即使出“雲龍九式”中的“神龍迴翔”,身形向後平飛出去三丈來遠。
這本是電光火石的一瞬,心念動作,間不容髮,皇甫明煜縱然見機得快,已經遲了半步,左肩上似被掃著了些,只覺微微一麻,鼻中嗅到一股腐屍之氣,令人作嘔,全身陡然打了一下寒禁。
雙腳才一落地.猛聽耳邊有人說了聲:“年輕人,還不快走!”
聲才入耳,右臂似已被人握住,身形驟起。
“我當是誰?老酒鬼你也插手多事?”長眉和尚憤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老禿驢,失陪!失陪!”一個蒼老而熟悉的聲音,搖曳長空,自己兩腳,虛飄飄的足不沾地,掣電御風,向前疾馳。
眼看山岡起伏,像流水般滑過,兩耳呼呼有聲,這種“凌虛踏空”的功夫,簡直令人難以置信?大約過了一刻多時辰,腳下已逐漸緩慢下來。皇甫明煜回頭一瞧,那拉著自己急奔的是個酒氣醺醺的矮小老頭,看他腰繫酒葫蘆,手執旱菸管,不是自己初出門時,在船上戲弄船老大的髒老頭是誰?據二師父說:“他老人家和自己師傅同輩,是目前江湖上碩果僅存的有數高手,大家因他遊戲風塵,不拘形跡,亦莊亦諧,亦酒亦仙,就叫他太白酒仙……皇甫明煜正在沉思。”
“年輕人,到地頭啦!你在想什麼鬼心思?難道要我老人家拖著你跑一輩子?一個晚上沒酒喝了,我早巳骨軟筋酥,全身使不上勁,那裡還跑得動?”太白酒仙一面說話,左手向前一摔。
皇甫明煜冷不防一個踉蹌,向前衝出了兩三步,才算站住。
趕緊上前一步,倒身便拜,口中說道:“晚輩幸蒙老前輩……”
太白酒仙旱菸管向空亂揮,勃然怒道:“老前輩,老前輩,你乾脆叫我老不死!老酒鬼好!你這樣子,不要折煞我嗎?”
皇甫明煜心中一愣,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惹他發起怒來,一時跪在那裡發愣。
太白酒仙越看越生氣,朝著皇甫明煜也噗的跪了下去,口中叫道:“你跪著不肯起來,想是要拜死我,現在我拜你好了。我老人家沒有酒喝,正沒有好氣,你還來逼死我?”
皇甫明煜這才想起他平生最討厭人家磕頭跪拜,自己一時大意,才惹他生了大氣。
忙站起身來,陪笑說道:“老前輩……你老人家酒喝完了,這裡離小鎮不遠,晚輩這就陪你老人家前去喝酒。”
太白酒仙一聽,忽然轉怒為喜道:“你早說請我喝酒,我老人家也不會生這麼大氣,這陣子豈不白耽誤了時間,快走!過足了癮,我老人還有話問你呢!”
皇甫明煜見他轉怒為喜得這麼快,心中暗暗好笑,這老人家脾氣這般古怪,那知他這略一沉思,太白酒仙踢踢搭搭的已經跑出老遠。
皇甫明煜不敢耽擱,連忙跟了下去,才轉出山腰,太白酒仙已經跑得不知去向。卻見山腳一塊平噸上,刀影翻騰,金鐵交擊,有四個人正在捉對廝殺,旁邊還站著四人,手握兵刃目注戰場。
不由加緊腳步,向前奔去。那旁觀的一老三少,一見山上有人下來,早就注了意,這時大家距離漸近,其中兩個青年,飛也似地迎了上來,口中叫道:“原來皇甫兄你也來了?”
皇甫明煜一看竟是鄧玉誠鄧玉甫兄弟兩人,不由喜道:“小弟正為追尋你們來的,不想反趕到前面來了。”
戰場中突然有個跳出圈子,也齊聲叫道:“皇甫兄,你果然下山來了!”說著直奔過來,卻是童氏兄弟。
皇甫明煜見在這裡碰上鄧老莊主,心中大喜,一面介紹童氏兄弟,和大家見面。
鄧老莊主也替兩個壯漢向皇甫明煜等三人介紹,才知和童氏兄弟動手的兩人,一叫神彈子範澍祥,一叫二郎神徐繩武,乃是伏龍幫的兩位香主,大家握手言歡,各自說了許多仰慕和道歉的話。
鄧老莊主問起皇甫明煜怎地也來了太行山?皇甫明煜把自己去鄧家池和射陽湖的經過,大概說了一遍,一面指著童氏兄弟笑道:“小侄和兩位童兄,今天如果沒有高人相救,差點把性命送在太行山了。”
童威接口問道:“對了,昨晚小弟被囚的石室,鐵門突然打開,當時有一個蒼老聲音叫我們快走,今天長眉禿驢一出場,那個蒼老聲音,又連催我們儘速下山,這位暗中相救的高人,不知到底是誰?”
皇甫明煜笑道:“他老人家已在前面相候,我們趕快下山,遲了他老人家會不高興呢!”
玉萱姑娘忍不住問道:“皇甫大哥,你說高人,到底是誰呀?”
皇甫明煜道:“他老人家是太白酒仙。”
鄧老莊主聞言不由十分驚慌的道:“太白酒仙!他老人家現在那裡。”
皇甫明煜笑道:“他這時大概已在小鎮的酒樓裡了,是小侄請他喝酒去的。”
鄧老莊主忙道:“老弟,你趕快先走,這位老人家的火爆脾氣,會等得不耐煩。”說著連連催促,皇甫明煜知他所說是實,也就不再客氣。
一陣急奔,早就到了山下小鎮,好在這個小鎮只有一家酒店,設在路邊。
皇甫明煜才一進去,便聽太白酒仙的聲音正在大笑大嚷:“好啦!好啦!我老人家可沒有白吃你的,那人不是來了麼?哈哈!”
座位上刷的站起一個人來,身形一閃,很快的奔了過來,口中喊道:“明煜哥哥,果然是你!”一把握住皇甫明煜的手腕,緊緊不放。
皇甫明煜一看抓住自己手臂的,卻是一年不見的晶弟弟,你也在這裡,這可真巧。
“年輕人,什麼都巧,我老人家上了年紀,什麼都巧不出來啦。”太白酒仙自言自語說著。
諸葛晶瑩臉上一紅,接著道:“我是從崑崙山一路找你來的。”皇甫明煜這時無暇和他多說,連忙向太白酒仙席上走去,只見他前面杯盤狼藉,手捧酒壺在咕嘟咕嘟地狂喝。
一看皇甫明煜走來,他用舌頭砸了砸嘴角,道:“年輕朋友,一看不見了,不去多談一會,我老人家自有老頭兒來陪我喝酒的。”
說著用手一指,原來鄧老莊主一行,正好走了進來。
“老爺子,小老兒一直無緣拜見,今日真是福緣不淺,且讓小老兒陪你老人家喝個痛快。”
鄧老莊主一面說,一面又回頭對眾人道:“老前輩不喜歡俗禮,你們都坐下來陪他老人家喝上一杯,大家越隨便越好。”
隨又吩咐酒保,揀好的酒菜都送上來,酒保答應著下去。
太白酒仙呵呵笑道:“老莊主,真有你一套,痛快!痛快!我老酒鬼今天可真交上了酒運啦!倒處有人作東。先前有個小娃兒,答應請我喝酒,我嫌他跑得太慢。後來又碰上一個假相公,我老人家隨便便編了幾句,騙得他乖乖的請客,其實只要我老人家一高興,準有喜酒喝。嘻嘻!”
大家見太白酒仙嘮嘮叨叨地說了許多不相干的話,心裡暗暗好笑,可是誰都不敢笑出來。
只有諸葛晶瑩聽得心中一跳,玉臉一紅了起來。好在這時沒有人注意他。
那童氏兄弟,雖聽鄧老莊主和皇甫明煜說過,此老不喜人家多禮,但自己兄弟,蒙他老人家從大悲禪院石室中救了出來,總應叩謝一番,才是道理,兩人站起身來,正想開口。
卻見太白酒仙瞪了他們一眼道:“你們兩個小鬼頭,不要謝我,回頭去問問你們老鬼師父,就會知道。”童氏兄弟見他這麼一說,只好唯唯坐下。
這時酒保端上許多菜餚,另外開了一罈上好陳酒。大家因這古怪老頭滑稽突梯,漸漸的減少拘泥。
太白酒仙也杯到酒幹,有說有笑起來,一連喝了十幾大杯,突然他雙目炯炯地望著皇甫明煜道:“年輕人,我老人家這時想起一件事,你方才和長眉禿驢對了兩掌,可有什麼異樣感覺?”
諸葛晶瑩一聽明煜哥哥居然和長眉和尚硬對兩掌,不由驚叫道:“啊!長眉和尚的褐螯毒霧掌,能夠迴旋反擊,褐螯絲歹毒無比,明煜哥哥,你……”
他睜著一雙大眼,急得說不出話來。鄧玉瑩也瞧著皇甫明煜,顯得十分關切!皇甫明煜道:“晚輩和他對掌之時,覺得有一股旋力,從兩邊向後倒卷,當下就使出‘神龍迴翔’,向後縱出,接著就被老前輩救走,並沒有什麼感覺。”
他說到這裡,驀的地想起自己縱身舌退之時,似乎被古井的掌風掃著一點,左肩好象微微一麻,當時匆忙之際,並不在意,這時一經壺中經提起,左肩不由微同動了一下。
哪知道一動,肩頭上又是一陣痠麻,急用左手一接,卻又毫無異樣,還以為這痠麻是自己多心。諸葛晶瑩早已十分注意,見他右手向左肩撫摸,一顆心不由狂跳起來,驚道:“什麼?明煜哥哥你左肩上被他掌風掃中了?”
皇甫明煜微微笑道:“沒有什麼,當時左肩上似乎麻了一下。”
太白酒仙突然放下正在對嘴狂喝的酒壺,說道:“方才我老人家遲了一步,你當真被禿驢的‘褐螯毒霧掌’風掃中了點,這可不是玩的,快脫下來讓我老人家瞧瞧。”
諸葛晶瑩卓急得什麼似的,逼著皇甫明煜脫下上衣,露出左肩。大家一瞧,只見白嫩的肩膀上,並無異樣!太白酒仙卻指著幾點比針頭還細的黑影子,皺眉道:“果然中了禿驢的‘褐螯絲’。”
大家因這幾點黑影子,如果不是細瞧,真還看不出來,哪有如此厲害?見太白酒仙也皺起眉頭,臉色凝重,方覺事態不妙。那諸葛晶瑩更是緊鎖愁眉,望著太白酒仙道:“老前輩,這可怎麼辦。”
他聲音有點硬嚥!太白酒仙道:“幸虧不是要害,還不致大礙,不過要醫治,卻也不容易啊!”
皇甫明煜穿好衣服,見諸葛晶瑩盈盈欲立的焦急情形,心中雖然感到,卻還有點不信,暗暗一運真氣,左肩突然如中巨椎,一陣刺痛,連同左臂都麻木起來,不覺也吃驚不小。”
鄧玉瑩急著問道:“老前輩,這‘褐螯毒霧掌’,到底有如何厲害?”
太白酒仙搖頭道:“說起褐螯毒霧掌,原是一種陰毒的邪門功夫,乃是採取多年屍腐之氣,吸入掌心。用時隨著掌風擊出,如被掃中人身,褐螯絲就會一直穿人肌肉,附在骨上,逐漸擴大腐爛,一年之內,全身腐爛而死。但褐螯絲雖然厲害,只要早有防範,也還容易對付。那長眉禿驢卻把褐螯絲練在‘旋風掌’中,威力越發增強。因他這種旋風掌,擊出之後,掌風在空中自動旋轉,如果一遇阻擋,他就會旋向左右兩邊反捲過來,使人防不勝防,更是歹毒!”
童威覺得皇甫明煜因自己兄弟,身中長眉和尚的“褐螯毒霧掌”,心中極感不安,不由在旁急道:“老前輩,那麼中了‘褐螯絲’,可有解藥?”
太白酒仙道:“據說連長眉自己,也沒有解藥呢!”
諸葛晶瑩和鄧玉瑩登時異口同聲的道:“那可怎麼辦?”
太白酒仙沉吟了一下道:“辦法倒是有,邛崍派的吸星球,可以把褐螯絲從原處吸出,但邛崍派已無傳人,此寶失落多年,此外只有貴州雲霧山的青黛花,可以治療,不過……”
諸葛晶瑩接口道:“既然有藥可治,明煜哥哥,我們這就上路。”
童威也道:“皇甫兄,小弟返回烏蒙,正是順路,我們一同陪你前去就是。”
太白酒仙連連搖手,說道:“你們兩個小鬼頭,千萬別和他一路,你們老鬼師父,和此人還有一段宿怨,去了反會礙事,而且人多也不成,就讓他們兩個娃娃前去好了。”
諸葛晶瑩還想問問清楚,太白酒仙早已笑道:“小娃娃,不要多問,到了哪裡,自會知道。”說著,踉踉蹌蹌的起身就走。
諸葛晶瑩心中一急,趕緊跟在後面,出了酒店。“老前輩……”才喊出口,一眨眼竟失去了太白酒仙的蹤影。
只覺手上似有件東西一塞,低頭一瞧,不知何時卻多了一個紙團,連忙塞入懷中,回入酒店。大家因皇甫明煜中了褐螯絲,減少酒興。
鄧老莊主從皇甫明煜口中得知王大倫沈森林兩人,並不在大悲禪院,為了找那仇人,和被劫的紅貨,須要繼續尋探下落,就和皇甫明煜訂定半年之後,仍到焦山會面。
童氏兄弟因太白酒仙口下囑,千萬不能和皇甫明煜問路的話,便要回轉壯荒山去,也和皇甫明煜等訂了後會之期,首先起程。”
鄧老莊主會過了酒帳,諸葛晶瑩心切明煜哥哥傷勢,就催著動身。一行八又離開小鎮之後,八匹馬沿著官道走了半天,傍晚時分,趕到鶴踅集,在一家客店安頓下來。
諸葛晶瑩漱洗之後,急忙從懷中取出太白酒仙塞給自己的紙團,打開一瞧,只見紙上除了畫著兩把交叉板斧之外,卻半個字也沒有。
諸葛晶瑩知道鄧老莊主經驗豐富,就把太白酒仙臨走塞給自己一個紙團之事,告訴了他。
鄧老莊主看了半天,只不過推想這兩把板斧,如果不是人的渾號,或使用的兵器,那就是地名也說不定,不到地頭,誰也無法確定,好在太白酒仙說過:“到了那裡,自會知道。”
大家依依別過,皇甫明煜諸葛晶瑩兩騎,上路之後,諸葛晶瑩回頭笑道:“明煜哥哥,那鄧家姑娘,對你煞是多情,看她臨別依依,欲言又止的情形,真是我見猶憐!”
皇甫明煜臉上一紅,正色道:“晶弟,你怎知愚兄開起玩笑來了,鄧老莊主道義深重,肝膽照人,兩位鄧兄,和愚兄情同手足,鄧姑娘我也當她妹子看待,你怎好出此戲言?”
諸葛晶瑩聞言,嗤的嬌笑聲,說道:“明煜哥哥,小弟不過和你開個玩笑,你倒說起大道理來了。”
說著韁繩一抖,潑刺刺地跑了出去。
兩人從鶴壁集出發,經修武、沁陽,第三天就渡過黃河。從孟津到汝州,本是官道大路,放開韁繩,雙騎並馳,談談說說,倒也並不寂寞。
走了一會,驀見迎頭風沙滾滾,有七八匹馬,像風也電掣般擦身過去。皇甫明煜一眼瞧到馬上人物,勁裝緊扎,似是江湖上人,不由多看了兩眼。
諸葛晶瑩卻臉色微變,緊蹙雙眉;句皇甫明煜道:“明煜哥哥,我們此去貴州雲霧山,路程遙遠,還是快些趕路要緊。”
說著連連催促。一路緊趕,傍晚時分,就到了汝州,找了一家幽僻客店落腳。
漱洗之後,店夥掌上燈來,諸葛晶瑩就吩咐把晚餐送到房中,兩人食用完畢,又談了一陣,各自回房安歇。
卻說皇甫明煜正待解衣就睡,忽聽門外馬蹄雜沓,似乎有三個人前來投店。
店夥卻好把他們引到隔壁房中,三個人一會要茶水,一會叫酒飯,忙個不停,過了一會,一個沙喉嚨說道:“今天,可真叫陰溝裡翻了船,那渾小子著實透著邪門,不是為了趕路,我非鬥他個三百回事不可!”
另一個接口道:“郝老二,那小子準和禿驢們有點瓜葛,反正我們這次上嵩山去,多少總要給他們一個厲害。”
這時又有一個冷笑道:“你們倒說是輕鬆,少林寺的禿驢,哪有這般容易對付?人家幾百年來,領袖武林,沒有幾手絕活,還站得住?”
“咱們教主二十年前,還吃了他們的大虧呢,就是講這趟罷!副教主不過想探探他們虛實,還鄭重其事的把我們從湖北調來,聽說另外更邀請兩位頂尖人物才敢出動呢。”
皇甫明煜聽得十分清楚,不由心頭一愣,暗想:“這分明是太陰教的人,聽他們口氣,天台分堂已傾巢出動,去向少林寺尋仇。”
卻聽第二個人又道:“祁堂主,少林寺的禿驢,武功雖高,但長眉大師和松林居士兩個,只要有一位出場,也就夠了。”
方才冷笑的那個口音,原來叫祁堂主,他又道:“長眉大師,本是咱們總護法和少杯寺又有樑子,自然沒有問題,松林居士,隱居伏牛山青靈谷多年,雖然鄭護法鮑堂主親自去請,是否肯下山,還在未定之數哩!”接著三人又喝起酒平均數。
“嘎!這次他們上少林寺去,竟然還有長眉和尚在內,那松林居士又是誰呢?”
皇甫明煜心念才轉,只聽沙喉嚨郝老二又道:“祁堂主,聽說咱們鄭護法,幾個月前,在崑崙山竟栽在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手上,那邊壇幾個目空一切,假裝正經的小妞兒,還把這件事當作佳話宣偉,說那小子武功如何好,模樣如何俊,簡直都動了春心。”
皇甫明煜聽說他們越說越不像話,也就不再傾聽,朦朧入睡。
第二天清晨,皇甫明煜起身之後,卻見諸葛晶瑩已悄悄進來,兩人用過早點,皇甫明煜向左邊房間一瞧,已經空空如也,想來這三位仁兄,早已上路去了,也就會過店帳,雙雙就道。
中午在魯山打尖之後,繼續上路。從魯山到南陽這段路,走官道就得從窒陽招撫崗繞個大圈,如果走直線,抄近路,須橫穿伏牛山脈,經鐵牛嶺,大石橋,這是一條山徑小道,路可近了一半。
皇甫明煜諸葛晶瑩兩人,自然是走近路,兩匹馬在一片荒僻冷落的羊腸小路上,轉來轉去,不知走了多少路程,但見兩邊峻嶺插天,濃陰蔽日,只有流水潺潺,松風如濤,不知名的怪鳥,在空中亂啼!看看已走了兩個多時辰,兩匹馬也跑得口吐白氣,渾身出汗,諸葛晶瑩正在抬腕拭額,玉面飛紅。
皇甫明煜心中一陣歉咎不安,忙道:“晶弟,你是不是很累?我們在這裡憩息一陣罷?!”說著跳下馬來。
諸葛晶瑩輕笑道:“不要緊,我還不累。”
兩人找了塊大石坐下,皇甫明煜握著諸葛晶瑩的手道:“為了愚兄這點傷,要你陪著奔波幾千裡,真使我心中不安!”
諸葛晶瑩讓他握著自己雙手,眨了眨大眼說道:“明煜哥哥,我們情逾手足,你怎的說出這樣話來?只要你早日痊癒,我就高興啦。”
皇甫明煜激動的道:“晶弟,你太好了……”
他話未說完,觸眼處,但見對面峰腰上,有三個人影,衣袂飄飄,下山而來,相距很遠,雖看不清楚,但在峭壁陡巖上,步履如飛,已非常人!
“咦!晶弟你看,對峰這三個人,武功可不弱呢!”
諸葛晶瑩瞥了一眼道:“管他呢!天下之大,武功高的人,可多得是。”他漫不經意地回答著。
這幾句話的工夫,那三個人已漸漸接近,正向自己這條路上走來。眨眼之際,已到丁五丈開外。
皇甫明煜仔細打量來人時,那前面一個年在七旬以上,容貌清癯,雙目中寒光閃爍,手扶一支龍頭柺杖。
後面兩人,一個正是在崑崙下院和自己交過手的旋風扇叟鄭如風。另一個卻是四十來歲的中年流子,白面無鬚,眼神微露邪惡。
旋風扇叟鄭如風,驀地看到皇甫明煜、諸葛晶瑩兩人,不由微微一怔,嘿然冷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皇甫小俠也在這裡,真是極巧,老朽不自量力,還想討教幾招。”
說著近前一步,新煉的精鋼摺扇,倏然打開。啊!這柄摺扇竟有三尺來長,歙歙生風!皇甫明煜站起身來,笑道:“前輩既然定要賜招,在下只好奉陪。”
諸葛晶瑩一見兩人劍拔弩張的情形,心中一急,忙道:“明煜哥哥,你不能動手。”
說著橫上一步,擋在皇甫明煜面前,向鄭如風道:“鄭護法,我明煜哥哥身負重傷,不能動手,如有開罪之處,容他傷好之後,再負荊請罪,今天你就瞧在我師傅和晚輩份上,讓我們趕路就醫去罷!”
鄭如風瞥了諸葛晶瑩一眼,冷笑道:“晶瑩姑娘,你知道皇甫小俠的出身嗎?包庇仇敵,是不是想叛教?你好好讓開,老朽自不難為你。”
諸葛晶瑩急得流下淚來,道:“鄭前輩,我求求你,他確實負傷不能動手啊,難道你成名多年,還要和一個負傷的人動手過招,要動手的話,那麼就先殺晚輩罷!”
鄭如風被他一說,直氣得臉色鐵青,一時卻說不上話來。
皇甫明煜憤然的道:“晶弟,你且讓開,待愚兄會會他就是。”
諸葛晶瑩一把攔住,著急道:“明煜哥哥你不能動手,不能!”
卻見那個白臉漢子哈哈大笑,回頭對鄭如風道:“鄭護法諸葛姑娘迷戀敵人,即是叛徒行為,這賤人是鬼迷心竅,被那小子迷昏了頭,讓我先把她制服了再說。”
說著“嗆”的從腰間抽出一支軟綿綿藍汪汪的狹長緬刀,向前一指,喝道:“諸葛姑娘既然敢為一個小白臉,叛教背師,就乾脆接接鮑懷玉幾招。”
諸葛晶瑩氣得粉臉一熱,叱道:“鮑堂主怎的滿口穢言,小妹這次下山,是稟過師傅,來辦私事的,那裡算得上叛教背師?你既然指名叫陣,小妹只好奉陪,反正是非曲直,將來自有師傅作主。”
他轉臉對皇甫明煜道:“明煜哥哥,你且袖手旁觀,不要出手。”
說著猛翻玉腕,抽出長劍,纖腰一扭,劍尖震盪起一圈銀,寒芒砭人,直向鮑懷玉刺去。
她這一含憤出手,玉腕疾轉,立時展開從不輕易使用的“太陰劍法”,只見劍尖搖起千朵瓊花,光芒爆出萬點金星,好不厲害!“嘿!賤人出手就是毒招,難道我花蝶淫王還怕你不成?”
藍汪汪的一道匹練,在劍光中滾滾飛舞,矯若遊龍。
不過一刻工夫,兩人已拼鬥了五六十招。諸葛晶瑩勝在劍法怪異,身形靈巧,鮑懷玉則功力精深,步穩身沉,一時間雙方打成了平手。
這條山徑,不過二丈寬闊,兩人這一動上了手,就把山徑阻隔起來。
鄭如風斷扇之恥,仇人狹路,哪肯甘要,一聲怒嘯,人已憑空飛起,半空中一翻身,越過諸葛晶瑩鮑懷玉兩人,頭下腳上,一招“隕星瀉地”,扇類挾著尖勁風聲,已向皇甫明煜撲到。
皇甫明煜冷笑一聲,“來得好!”不但並不躲避,而且使龍吟寶劍劍尖微震,“玉笏朝天”一圈青紫光華,向上湧起。
鄭如風知他手上是柄利器,不敢硬碰,身形向左飄落,足才點地,扇招就像雨點般圍著皇甫明煜周身要穴,疾攻猛點。
晃如幾百點寒星,飄灑而來,神速無比!皇甫明煜知道自己中了褐螯絲。真氣不能運行,時間拖長,對自己不利!所以一上來就使展“雲靈劍法”。
這一次和上回鄭如風交手,已是截然不同,以前吃虧在對敵經驗不足,未能把握機會,應勝不勝。
現在經過他二師兄玉真子詳為講術,而且自己也屢經大敵,長了不少經驗。
是以劍法一經施展,但見一招三式,劍勢綿綿,凌厲得使人眼花繚亂,精芒電掣,直如長江大川,滾滾不絕。
狹長的山徑上,寒森森的劍氣,瀰漫飛舞!那容鄭如風有還手遞招之力?鄭如風心頭大震,這少年數月不見,劍術竟精進到如此地步?二三十招過去,鄭如風已被圈入在一團紫色光芒之中。但他畢竟下過數十年苦功,豈是等閒?尤其自從被皇甫明煜削摺扇之後,引為平生的奇恥大辱。
他深自檢討,認為對方的奇奧劍招,固然是自己致敗原因之一,但以一尺長的摺扇,去對付人家三尺劍鋒,更是吃了江湖上所謂“一寸長,一寸強”的虧,致自己處處受制於人。
他回到天台山,一方面竭智盡慮,苦思破解對方劍招之法,另外又重新鑄煉了一柄精鋼摺扇,加長到三尺三寸,緬鐵為骨,白絹為葉,準備再找皇甫明煜一較短長。
鄭如風這時一看對方劍勢厲害,他舊恨新仇,一起湧上心頭,從鼻孔中哼了一聲,把牙咬得格格作響,猛的旋身揮扇,使出七十二式奪命扇掌。
這一來和上次果然不同,摺扇加長,威力頓增,左掌右扇,迴環使用,扇影重重,掌風凜烈。
這一場惡鬥,真是風馳電掣,虎躍龍騰,生死存亡,只在一著之間,誰也無法穩操勝券。
皇甫明煜雖然傷了左肩,他仗著雲靈劍法的玄機變化,不能從容應戰。鄭如風卻因面對仇人,久戰無功,難免怒氣沖天。
要知高手對敵,講究尋隙蹈暇,以靜制動,以柔克剛,最忌火動無名,心燥氣浮。
鄭如風這一動真火,雖然霎時之間,扇招更趨凌厲,但鬢角上已是漸見汗水。
皇甫明煜殺得興起,陡的一聲清嘯,聲若龍吟。雲靈劍法絕招,源源出手,龍吟寶劍宛如怪蟒靈蛇,滿天劍影,從四面八方捲來。
鄭如風只覺舊事重演,對方一支劍,真是神出鬼沒,變幻無窮,自己的“七十二式奪命扇掌”,委實相形見絀,窮於應付,如果再戀戰下去,決難討好。
心念一動,咬牙運勁,刷刷三扇,要想衝開劍幕,但已是遲了。
只覺扇招發出,無形中有一股反彈之力,重逾出嶽,直向自己逼來,幾乎把摺扇震飛。
這一驚非同小可,趕緊沉氣運勁,力求自保。但機先已失,處處受制,節節後退,人已到了懸崖邊緣,對方的劍勢,卻越來越沉重,招架無功,驚險萬狀!站著觀戰的老人,看了半天,也只覺這少年劍法通玄,極為精微,絲毫摸不清路數,心中大為詫異。
自己二十年潛心苦練,足可睥睨江湖,哪知眼前這個少年,武功就有如此高深。
就在他沉思之際,鄭如風已連遇險招,步步後退。
登時身形微閃,到了兩人之間,龍頭杖向橫裡一架,吐出低沉的聲音道:“鄭老弟,你且退下!”
他這龍頭杖一架之後勢,原本打算把皇甫明煜的長劍震飛出去。本來寶劍之類的輕兵器,哪能和龍頭杖硬砸?何況此老數十年功力等雄渾!哪知劍杖甫一接觸,半空中猛地激起一串火花。老人只覺杖身微微一震,自己足下立時有點浮動,不由臉色一變,心中暗暗吃驚。
這不過瞬息之事,雙方同時停了手來。老人忍不住低頭一看,自己的龍頭杖上,赫然被對方寶劍砍了一個三四分深的缺口。
這真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對面這個文弱少年,劍招奇特,那是他得了高人傳授,還有可說,但內力竟也如此深厚,不但長劍沒有震飛,反把自己百鍊精鋼的龍頭杖削損。
這份功力,自己縱橫江湖十年倒還沒有遇到過如此年輕的高手,不由把兩道冷電般的眼睛,緊緊地逼視著皇甫明煜,動也不動。
皇甫明煜在他一杖橫架之際,直震得一條右臂痠麻難當,虎口更隱隱作痛,也是大吃一驚,急忙疾退半步,橫劍當胸,冷然的道:“恕晚輩眼拙,不知老前輩怎樣稱呼,有何見教。”
老人龍頭柺杖一收,清癯的臉上,陡然露出一絲陰惻惻的笑意,說道:“看你出手劍招有點來歷,尊師是誰?難道出師之日,沒有和你講過我老頭子來歷麼?”接著又幹笑了幾聲,自言自語道:“這也難怪,我二十年來,沒有出過伏牛山青靈谷半步,後生晚輩,哪會知道?”
皇甫明煜聽他自稱隱居伏牛山青靈谷,陡然想起昨宵客店中所聽到的一段話來,此人莫非與長眉和尚齊名和松林居士?當下答道:“晚輩崑崙皇甫明煜,老前輩隱居青靈谷,諒來就是江湖上聞名的松林居土了?”
老人聞言訝道:“你年紀甚輕,怎會知道我老頭子名號?”
皇甫明煜臉色一整道:“老前輩名震江湖,晚輩怎會不知?不過老前輩隱居名山,靜參妙諦,自然靈台空明一塵不染。目前江湖上,道消魔長,殺孽重重,老前輩二十年潛修,何苦再作出岫之雲,自毀清譽?還請老前輩三思。”
松林居士聞言,臉色突變,目射奇光,哈哈大笑道:“這樣說來,你是衝著我老頭子來的了?看你黃毛未脫,乳臭未乾,居然也干預起我的事來了。好好!你有多大道行,儘管使來,不必多言,老夫勝不得你,就老死荒山,再不踏人江湖一步。”
龍頭柺杖,猛地向山石一頓,砰然巨響,火星四濺,碎石紛飛,大概他已經怒極了。
皇甫明煜心知此老功力深厚,自己能否擋得住,著實堪虞。
但此種老魔頭,既已碰上,斷難善了,可是口中還道:“老前輩聲威久著,武林推崇,那值和晚輩後生動手,勝之不武,不勝為笑……”
“住口!你以為老夫勝不得你?龍頭杖上,劍痕宛然,只此一點,已死有餘辜。”松林居士極為憤怒,一支龍頭杖隨著他聲音,已是泰山蓋頂般疾劈過來。
皇甫明煜見他一杖劈來,風聲颯然,趕緊閃身避過來勢,叫道:“老前輩請息雷霆之怒,晚輩所說,實是由衷之言。”
松林居土一杖落空,不禁氣得鬚眉飄動,眥睚怒喝:“不必多言,速來領死!”雙肩微晃,欺身猛撲,龍頭杖縱擊橫掃,狠狠地向皇甫明煜攻來。
皇甫明煜見松林居士不但不納自己勸解,反被他鐵杖連綿搶攻,不由也心頭火起,劍訣一領,龍吟寶劍“玉笏朝天”,劍尖上湧起燦燦紫霞,在杖影縱橫之中,叫道:“老前輩既然定要賜招,請恕晚輩失禮。”
“玉笏朝天”,乃是崑崙派晚輩和前輩動手時的禮數,一招才過,雲靈劍法便自展開。
青虹乍起,紫電進發,衝著對方勢如瘋虎怒獅的杖影,也如排山倒海地迎了上去。一霎那,但覺杖影翻騰,杖風似嘯,劍影流動,劍勢如山!比起方才和鄭如風動手,更是凌厲數倍,慘烈之至,確實是一場武林中罕有的激烈博鬥。
卻說花蝶淫王鮑懷玉和諸葛晶瑩全力相搏,各展絕技。一個是天台山妙玉妃子的面首,一個是太陰教主座下的高弟;一個刀法精嫻,內力深長,招招進逼,滾滾掄攻,一個劍招詭異,身法輕靈,滿地遊走,乘隙進招,看看已是三四百招過去,還是打了個平手。
那花蝶淫王鮑懷玉,原是北方採花大盜,武功卓絕,一柄喂毒緬刀和一手粉翅翅蝴鏢,縱橫綠林,為所欲為。
自從被妙玉妃子收為面首,一下就作了太陰教天台分堂的三堂堂主,更是奢淫,十分囂張。
起初因對方是教主的女弟子,還心存顧忌,後來眼看這如花如玉的小妞兒,對那姓皇甫的小子,稱呼親熱,十分維護,不由妒火中燒,醋性大發,出招就漸漸輕薄起來。
諸葛晶瑩打了多時,也心中不耐,她明眸流轉向四擊一瞥,不由芳心大急。
原來明煜哥哥已和松林居士動上丁手,他……他中了長眉和尚的褐螯絲,真氣不能運行,這……這如何是這個老魔頭的對手?眼看兩人打得非常激烈,生死一緣,旋風扇叟鄭如風,怒容滿面,立在旁邊,好像要伺機而動。
她心中一驚,暗想今日對方三人,十分扎手,萬難罷休,不由一橫心,要把三人中功力最弱的鮑懷玉拼了再說。
哪知他這略一顧盼,花蝶淫王一口藍汪汪的緬刀,乘機進招,“問鼎中原”,朝諸葛晶瑩暗自戮到。
諸葛晶瑩煞在冷笑道:“鮑堂主你這個武林敗類,今日叫你難逃公道。”
姑娘家想是氣極了,身子憑空躍起兩丈來高避過刀勢,玉腕急翻而出,手中長劍,化作萬點銀星,由上而下,向花蝶淫王兜頭罩下。
花蝶淫王一招落空,身子猛想退出半步,狹長緬刀急演“三花聚頂”,架開諸葛晶瑩凌空下擊。
但諸葛晶瑩差點之餘,足才點地,又欺身疾進,劍招連綿遞出,“迎雲捧日”、“鳳凰點砂”,但見銀芒顫動,寒光飛舞,配合了他輕靈的身法,一著佔先,放手急攻。
花蝶淫王腳未立穩,怎擋得了太陰劍法奇異招式?緬刀左遮右架,堪堪躲過兩劍,諸葛晶瑩第三招“鳳凰點頭”,早向他心窩扎地。這一招快逾電光,眼看花蝶淫王便要喪命劍下!鄭如風一眼瞧到花蝶淫王情勢危急,哪還顧得平日身份?嘿嘿冷笑,摺扇倏然出手,從斜刺裡點向諸葛晶瑩後背“身梁”“人洞”改削“精促”,“笑腰”。勁透扇尖,寒風颯然!
諸葛晶瑩玉臉通紅,連施絕招,志在必得。猛覺身後一股勁風,直逼背脊,急忙中滑步旋身,翻腕一招“揮戈斷流”,盪開扇招,手臂一陣痠麻,身軀斜退了兩步。
花蝶淫王絕處逢生,在這剎那間,緩過氣來,陡見鄭護法出手,膽一壯,陰惻惻一笑,刷地欺前一步,趁諸葛晶瑩斜退出去之際,猛然緬刀一抖,“玉帶圍腰”反捲過去。他這柄狹長緬刀,能軟能硬,出手反捲,直若半圈藍虹,十分快捷。
若在平時,諸葛晶瑩卻也不懼,但現下立足未穩,正面鄭如風扇招沉重,功力深厚,這一兩面受敵,委實難擋。
諸葛晶瑩等藍虹將要及身,倏的身若飛絮,遊了出去,身法十分輕靈,原來使出了太陰教特有的輕功“蜻蜒曼舞”。
鄭如風一扇點空,第二第三招跟著點出,更是一扇緊似一扇,一招厲似一招。
花蝶淫王那一刀也志在必得,見他閃出身去,早已刷刷兩刀,快似飄風般劈出。
他兩人一扇又一刀,何等猛烈?只要稍一躲閃不及,便須血濺荒山。扇影刀光中,響起了一帛冷笑:“對付一個後輩,居然還鄭大護法聯手並攻,也不怕江湖笑話,我諸葛晶瑩今日即使血濺伏牛山也算值得。”
諸葛晶瑩橫下心,心中雖在講話,手上可沒有半絲鬆懈,一柄劍使了個風雨不透。
鄭如風是天台派高手,太陰教護法,被她連譏帶刺,老臉上如何還掛得住?沉聲喝道:“楚堂主,你且下去休息,這丫頭就讓老夫來對付她。”
花蝶淫王哪敢說半個不字,其實也已汗流浹背,正好藉機下台。
皇甫明煜一柄龍吟寶劍,獨鬥松林居士的一支龍頭杖,雖然左肩麻木,真氣受阻,但“雲靈劍法”,實為集劍術之精英,奪天地之造化,一經展開,竟然愈打愈盛。不須閃避移讓,自然消解來勢,不須急攻猛進,自然制敵先機。
一霎時,青光暴漲,漫天盡是耀眼紫虹,寒芒流動,金星繽紛,奇奧莫測的凌厲劍勢,直菩天地變色,山嶽搖撼,聲威之勵,莫可抗衡!松林居士心頭一凜,連連後退,龍頭杖上的龍頭,已被削出去五丈開外,碰上了連火串星。
松林居士臉色鐵青,渾身顫動,怒喝一聲:“三年後,老夫上崑崙找你。”雙肩微晃,頭也不回的向山峰中飛躍而去。
皇甫明煜逼退松林居士,他無暇旁顧,雙足點處,“雲龍三折”,人已騰起三丈來高,就空折腰回翱,直向諸葛晶瑩驚,叫之處疾撲過去。
他目光四射,晶弟弟沒了蹤影。鄭如風右手還握著旋風扇叟,左手剛從地上把鮑懷玉扶了起來。
皇甫明煜不知晶弟弟生死存亡,心頭火發,眼射奇光,在半空中雙臂一分,再次回升了二丈左右,大喝一聲,右手長劍脫手飛出,人也跟著劍光,猛撲過去。
原來諸葛晶瑩和鄭如風對上了手,他仗著太陰蜻蜒曼舞曼妙身法,和太陰劍的奇詭招術,倒也身若游龍,劍若靈蛇,和鄭如風搶攻了四五十招。
鄭如風身為太陰教護法,竟然連一個教下弟子,都無法制勝,哪能不惱羞成怒,大喝一聲,手精鋼摺扇,倏地盤旋猛揮,扇掌七十二式奪命絕招,連環出手。登時白光繞體,風聲呼呼,逼得諸葛晶瑩手忙腳亂,疾退數步。
驀然間,一道白光,穿破劍影,“豹子穿崖”,精光耀目的扇頭,已點向了諸葛晶瑩咽喉要穴。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8-21 21:40:25
第 五 章 情解羅衫
這一招快速如風,諸葛晶瑩心頭一愕,猛挪身形,象電光火石般縮身向左,堪堪躲開來勢。
鄭如風左手化掌,一招“金龍探爪”又從一團扇影擊出。
那知掌才出手,對方不讓不避,劍光乍斂,劍尖疾吐,只覺一縷精芒,向自己“曲池”,“臂儒”穴上刺來。
鄭如風見她變招迅速,也暗自吃驚,左掌收轉,右扇“寒芯吐萼”,疾向劍身砸去。
劍扇相接,鄭如風一聲冷笑,右臂運足內力,向外猛吐。
嗒,日光下濺起一串淡淡火花,諸葛晶瑩一條玉臂,只震得痠麻無比,虎口劇痛,長劍幾乎脫手震飛。
他心頭猛跳,趕緊向斜疾退三步,正好離花蝶淫王立身之處不到一丈,見他一雙色眼,直勾勾地緊瞧著自己,似要乘機偷襲。
不由羞怒交加,左手微揚,一大蓬銀絲,猝然出手。鄭如風趁摺扇一震之勢,招式未收,人先欺近身去,吐氣開聲,右掌猛的擊出。
諸葛晶瑩雖旋身疾退,但髮針之時,難免身形稍一停頓,忽覺一股掌風已迫近身後。
要想躲閃,那裡還來得及,後心如中巨椎,兩眼一黑,驚叫了一聲,人已被震出三丈開外,直向山窪中跌落下去。
這不過是一瞬工夫,花蝶淫王鮑懷玉做夢也想不到諸葛晶瑩在旋風扇史鄭如風手下,還能趁機暗算自己。等到一大蓬寒絲激射而至,正是太陰教中最厲害的太陰針。此物細如牛毛,若被打中,循血攻心,他哪能不識?
“啊唷”一聲,還未喊出,右臂右肘,已被飛針擊中多處,趕緊閉住全身穴道,人已搖搖欲倒。鄭如風見狀大驚,連忙一騰身躍近鮑懷玉身,把他扶住。
正在這時,猛聽半空中一聲吆喝,聲音極為震耳,回頭一瞧,只見一道經天長虹,紫巍巍地向自己飛射過來。他認識這道劍光正是皇甫明煜手上長劍,這一驚非同小可。
鄭如風不愧為武林高手,臨危不亂,左手挾起鮑懷玉,右手精鋼摺扇,倏然點地,身形乘勢向斜躍出。
皇甫明煜峰在劍後也已撲到,他這時急怒攻心,不先收回龍吟寶劍,在半空中早已運集了“仙元罡氣”和“龍吟乾坤”兩種神功,其飛撲之勢,像排山倒海般擊到。
黃河之水天上來!鄭如風腳本站穩,砰然一聲,右肩膀上,業已著著實實的換了一掌。
登、登、登。向前連衝了五六步,只覺血氣翻騰,喉頭一甜,一股逆血,湧了上來。
他自知受傷不輕,但仗著數十年功力,勉強閉著血氣,挾起鮑懷玉,疾奔而去。
皇甫明煜身中褐螫絲,勉強運集真氣,對付兩個武林一流高手,已是精疲力盡。後因不見了晶弟弟,一時急怒攻心,又妄運全身功力,付之一擊。
是以一掌出手之後,但覺呼吸緊窒,真氣渙散,一陣天旋地轉,昏了過去。
原來從諸葛晶瑩一聲驚叫,花蝶淫王身中太陰針,及皇甫明煜逼退松林居士,掌傷鄭如風,和自己的重傷脫力,總共只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卻一敗四傷,風流雲散,荒谷寒林,立時恢復了寧靜。
斜陽逐漸低沉,翠色世界蒼茫,暮靄四合。不知經過了多少時間,皇甫明煜慢慢醒轉,寒風凜烈,砭人肌膚。
他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竟然睡在山石之上?猛的翻身坐起,只覺頭腦昏脹,渾身乏力,左肩骨痛欲裂。
四面一瞧,猛的想起適才一場龍爭虎鬥,恍如春夢,自己向鄭如風凌空一擊,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哦!我左肩負傷,強運真力,才使真氣渙散,昏死過去?”
當下定了定神,伸手從懷中掏出玉瓶,傾了一粒靈寶丹,納入口中,一面盤膝養神。
過了一會,只覺丹田中湧起一股熱浪,散佈全身,真氣也隨之流轉,左肩上雖然中了褐螫絲毒,此時也只微微感到有些麻木,已不似先前劇痛,心知已無大礙。
這時天色業已昏黑,他慢慢站起身來,看見插在山石之上的寶劍,就過去用手拔起,插入劍鞘。
心想當時自己和松林居士惡鬥之際,分明聽到晶弟弟一聲驚叫之後,就蹤跡不見,他不會棄我而去,那麼真的遭了毒手?……
他想到這裡,熱淚不由奪眶而出,“哦!不!也許中了鄭如風這個老賊一掌,和自己一樣,昏死過去,我何不四處找上一找。”主意打定,就運目四顧,驀見離自己立身之處四五丈外的山窪茂草之間,茫茫中似乎躺一個人影。這一發現,皇甫明煜心頭立時猛跳,一個箭步、到了崖邊。
好在這水窪離崖上只有二丈來高,連忙聳身躍下,俯身一看,一張臉上白慘慘的連一點血色也沒有。
不由心碎欲裂,低低的叫了兩聲晶弟,已是毫無知覺,一動不動。一時忍不住淚流滿面。
當下一伸手,就向他懷中探去,哪知才一伸入他的內衣,觸到手的竟然是軟綿綿鼓騰騰的一對肉球。
皇甫明煜心頭又是一陣猛跳:“晶弟弟果然是個女子?”
他慌忙不迭地把伸出之手縮了回來,抱著晶弟怔怔發呆!
他急忙從懷中掏出靈寶丹,取了一粒,納入自己口中用津液化開之後,輕輕的拔開銀牙,低頭把丹藥哺了過了,再度了兩口真氣,才抱起嬌軀,躍上崖去。一面從馬上取下包裹,順手又把馬匹紗在樹上。心想:“這裡離鎮甸甚遠,不如找個避風巖穴,先替晶弟療傷要緊。”
他一邊想一邊走,順著山勢,約摸找了一盞熱茶工夫,終於在幾塊大石後面,找到一處巖洞。進內一瞧,倒還乾燥,忙把諸葛晶瑩輕輕放下,返身出去折了許多松枝,晃著火摺子,生好了火。才替晶弟弟脫下滿身泥漿,水淋淋的外衣,再脫下自己的長袍,替她蓋上,一面眼睜的守在她的身側,微微出神。
過了好一會,只聽她腹中咕咕作響,身體也蠕動了一下,微微睜開眼來。那一隻虛弱無力的眼神,望了望自己,又闔了上去。
皇甫明煜見她人還在似醒非醒之間,趕緊盤膝坐定,勉強運起一口真氣,貫注右掌,在她三焦俞穴,輕輕按摩了一陣。
然後循循著她十二經絡,奇經八脈,任督二脈,周身大穴,逐一按摩。他掌心所及,雖然還隔著一層薄薄的內衣,但她玲瓏凹凸的玉體,著手處,又軟又滑。
一陣陣似有若無,少女特有的幽香,沁入他鼻孔之中,只覺心頭一蕩,禁不住小鹿亂撞。
連忙淨心澄氣,眼觀鼻,鼻觀心,細心推拿。堪堪運行一週,自己已是大汗淋漓,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身子又搖搖從事倒。
這樣過了許多時候,諸葛晶瑩忽地發出了呻吟之聲,聲音雖然那麼輕微,皇甫明煜已是驚覺過來。心中一喜,輕聲喊道:“晶弟弟,你覺得好一點了嗎?”
諸葛晶瑩微微睜開秀目,看了明煜哥哥一眼,突然,眼角下晶瑩地流了淚來,苦笑著道:“明煜哥哥,你中了褐螯絲,不是玩的,趕快上路,我……我後心被鄭如風擊中一掌,震傷了……哦!明煜哥哥,我叫諸葛晶瑩,晶是水晶的晶,你記住就好了,你走罷!”她喘息著把話說完,已是淚滾滿臉,悽楚欲絕!皇甫明煜見她了重傷,才一醒轉,還只顧為自己傷勢著想,至情流露,哀哀欲絕,心中一酸,不由熱淚奪眶而出,緊緊的摟住她嬌軀,急道:“晶弟……晶妹妹,快不要如此,你已經服了我先師留下來的‘靈寶丹’,很快就會好的,這時還是少說話為是。我的傷勢,一時還設有多大問題,只要你安心養息,等傷好了,我們就好上路。”輕聲道:“晶妹,你喝點水吧!”
諸葛晶瑩眨眨眼笑道:“這藥當真靈,我覺得好了許多呢!”說著想掙扎著坐起來。
可是她傷勢好得較快,完全是靈寶丹的效力,到底重傷之餘,那有氣力?只覺四肢綿軟,渾身無力。
不由苦笑著道:“明煜哥哥,我傷得這麼重,要幾時才會好啊?”
皇甫明煜見狀忙道:“你哪有這麼心急,靜養一二天,就會好的。”
從晶妹妹身上,散發出少女的幽香,和她頻頻嬌喘,櫻口中吐出來沁人慾醉的甜香,使人分辨不出到底是花氣?是脂香?反正是具有誘惑性的氣息,不停地向他口中鼻中直鑽。
使他收攝的心神,更加飄蕩,血脈爆炸了,神魂顛倒,如醉如痴!他雙臂一環,緊緊地把她摟住,靜寂中,兩個人都可以聽到彼此劇烈跳動的心房,怦然有聲。
不知是他摟得太緊了,喘不過氣來呢?還是她舒服得有點兒情不自禁?“嗯!”那麼輕輕的一聲,卻把明煜哥哥從如醉如痴中驚醒過來,連忙鬆開摟著晶妹妹酥胸的雙手,正襟危坐。
他微微地睜眼一瞧,她緊閉的雙目,緋紅的玉靨,嬌豔欲滴,似羞還笑,不由心中又是一蕩。
儘管她低著頭兒,但一雙黑白分的大眼,卻無限深情,脈脈含羞地睨著明煜哥哥。
他,被她的似水柔情,看得心神飄忽,在熊熊火光之下,怔怔地瞧著她,失魂落魄,動也不動,當真是秀色可餐。
諸葛晶瑩嗤的一笑了一聲,嬌嗔著道:“我臉上又沒有花,你幹麼,老瞧著我?”
皇甫明煜沉吟道:“我在想……你和婷妹妹,真是春花秋月,難分軒輊,一個是清麗出塵,一個秀麗絕倫!”
“什麼?”婷妹妹!婷妹妹又是誰?諸葛晶瑩只聽得芳心裡突突猛跳,那雙秀目,一下睜得又圓又大,急急的問著。
皇甫明煜握著一雙柔手,笑道:“婷妹妹,那就是你的霆哥哥嘎!”
諸葛晶瑩秀目裡含著驚訝的神氣,說道:“霆哥哥?哦!他……他也是女的?”
不覺心頭小鹿一陣猛撞,立時有一縷寒意,直透頂門,粉臉上神色大變。
皇甫明煜瞥見她神色有異,急急地問道:“晶妹妹,是不是你身上不舒服啦?”
諸葛晶瑩螓首微搖,說道:“不要緊,我不過有點頭暈。”
說著抬起頭來,大眼眨了兩眨,露出幽怨的眼神盯著他問道:“婷姐姐待你很好是不是?”
皇甫明煜臉上一熱,笑道:“晶妹,你不是也待我很好嗎?”
諸葛晶瑩心裡甜蜜蜜的,故意頻嘴道:“人家和你說正經,你倒纏到我頭上來了。”
皇甫明煜忙道:“說正經,晶妹,等我傷好之後,我們一起去找她可好?”
諸葛晶瑩淒涼地搖了搖頭道:“我才不去呢,夾在你們中間,給人家礙眼。”
皇甫明煜笑道:“你又小心眼起來了,以前,你們不是很好嗎?”
諸葛明煜咕了口氣,幽幽道:“你是不會了解女人的心的。”接著大眼睛眨了兩下,滿臉泛紅,螓首一側,低聲問道:“明煜哥哥,你有了婷姐姐,以後打算怎麼待我呢?”她聲音輕得只有明煜哥哥可以聽得到。一顆頭,又猛的躲到他的懷裡去了。
皇甫明煜眼看著晶妹妹那副嬌羞模樣,柔情似水,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心頭一陣跳動,緊摟著她纖腰,附耳說道:“晶妹妹,我決不會忘記你的,你放心好啦!”
諸葛晶瑩心中放下石頭,一高興,偎在他懷裡,飄飄然的好不舒服。
接著幽幽地告訴明煜哥哥,說出自己來,原來她是太陰教主門下的二弟子,自從邂逅了明煜哥哥,一顆芳心,不自覺地起了漪漣。
她娓娓而談,直聽得明煜哥哥非常感動,擁著她一陣輕吻,低聲道:“晶妹妹,你這樣多情,叫我如何報答你呢?”
諸葛晶瑩笑道:“誰要你報答?以後只要不忘記我就好了。”
皇甫明煜急道:“晶妹妹,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嗎?”
諸葛晶瑩仰起頭來,那纖纖的玉掌,輕撫著他底面頰,說道:“我相信你就是,其實,不管你怎樣待我,我這顆心,早就屬於你的了。”四片火熱的嘴唇,又膠在一起了。
兩人情話綿綿,輕憐蜜愛,不知說了多少時候,諸葛晶瑩才躺在她明煜哥哥懷中,沉沉睡去。
一宿無話,翌日清晨,諸葛晶瑩就向店小二打聽去雲霧山的路徑。
店夥看了兩人一眼,說道:“兩位客官,不知去雲霧山有何貴幹?這山上終年雲霧,不見天日,不但無路可行,而且到處都藏著毒蟲野獸,從無人跡,我勸兩位還是不去的好。”
諸葛晶瑩知他一番好意,但自己趕路要緊。哪管這些,當下說道:“我們有急事去找一個人,你只需說出路途就是。”店夥還沒回答,忽聞身後有人冷笑一聲。
諸葛晶瑩回頭一瞧,只見從店堂中穿過一人,直向後房進去,當時也沒有在意。
店夥見客人有急事前往,不便多說,便把去路指清,兩人會過店帳,就雙雙上道。
哪知到了地頭,卻是一片荒涼,四周寂靜,哪有半點人煙?迎頭群峰隱隱,雲霧繚繞,地上草長過人,連入山途徑都沒有。諸葛晶瑩不由心頭一愕,像這樣險惡窮山,漫說只有太白酒仙所畫的一張雙斧記號,即使有姓有名,在偌大山區,也無從找尋?何況只剩下五天半時間,眼看明煜哥哥的傷勢,逐漸惡化……
她心情沉重,面對茫茫雲山,一言不發的怔怔出神!皇甫明煜下馬之後,看諸葛晶瑩神色凝難,不由笑道:“雲霧山果然十會險惡,這裡既然沒有人煙,我們不如把馬匹放了罷!”
諸葛晶瑩點了點頭,跳下馬來,把韁繩在馬頸上圈了幾圈,順手一拍,讓馬自去,才回頭向皇甫明煜勉強笑道:“明煜哥哥,我想青黛花的主人,定是遁世高人,隱居在山林深處,我們走罷!”一會到達山下,向前一瞧,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原來這座高峰,從遠處矚望,坡陀綿亙,似與群山相接。
其實,這峰卻由平地拔起,中間橫著一條深壑。竟有十數丈寬,其深莫測,峰腰上一條瀑布,自空倒掛下來,直注壑底,發出奔騰澎拜之聲!絕壑中望不見底,但聽水聲,少說也有百丈以下,冷霧蒸騰,飛雪濺珠,人立在二三十丈外,也覺得寒氣逼人肌骨。
靈山在望,竟是弱水難渡!遙望對岸,一片參天古木,氣勢雄奇,山腰以上,全被雲霧繚繞,隱約的在虛無縹緲之間,無法窺測。諸葛晶瑩躊躇了半天,只是想不出飛渡這條絕壑之法,不由又拿出地圖,對了一陣,分明圖上所示便是這座高峰。
細細一瞧,發現圖上離瀑布不遠之處,卻有兩個小黑點,她心中一動,足下不自主的跟著向瀑布那邊尋去。走出不遠,果然在離崖下三丈左右,突出了一段滿生苔鮮的斷梁。
想來以前原是天生石樑,不知什麼時代,被山洪衝折,只剩了兩岸的梁根,猶凌空架出,中間相隔,還有四五丈左右。
諸葛晶瑩略一遲疑,自問尚能勉強過去,便提了一口真氣,雙足一點,身若飛絮,輕飄飄的落到斷梁之上。看見明煜和一個老頭在一起,便飛身下去,問他是怎麼回事。
皇甫明煜笑著說出一番話來。原來皇甫明煜自諸葛晶瑩舀水去後,調了會氣息,漸漸好轉,卻覺果然有些口乾,便站了起來,在山腳下徜徉了一陣,還不見晶妹妹回來,難免有些焦急,就站在到路口等候。
哪知偶而回頭,瞥見一個滿頭白髮的老頭,正向山坡上走去。
皇甫明煜和晶妹妹在偌大的雲霧山跑了五天半,不見半點人跡,這時發現有人,哪得不喜,連忙追了過去。就這麼一瞬工夫,老頭業已上了山腰。抬頭一望,那老頭後背赫然交叉插著兩把板斧,這一映入眼簾,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敢情這老頭,就是太白酒仙叫自己來找之人?皇甫明煜恐怕他走遠了不易找尋,偏偏晶妹妹又舀水未回。心中一急,就在沙地上劃了一個箭頭,匆匆地向山上迫去。“老前輩,請暫停玉趾。”他一面追,一面叫。背插雙斧的老頭,看上去緩緩而行,其實卻步履如飛,報為輕快。皇甫明煜所說的話,他直如充耳不聞,頭也不回,不理不睬地依然向前急走。
皇甫明煜追了一陣,因真氣不能運行,自然越來越落後。
漸覺氣喘如牛,就在老頭身後,大聲叫道:“老前輩,請暫留步,容晚輩一言。”話剛說完,猛的坐了下去。
這次老頭似乎聽到了,驟然停了下步來,瞪著眼道:“你這位老弟,咱們素昧平生,怎地苦苦追趕老朽,到底所為何來?”
皇甫明煜勉強站起身來,打了一躬道:“晚輩皇甫明煜,因月前中了‘褐螯毒霧掌’,蒙太白酒仙老前輩指示,前來雲霧山叩謁老前輩,求取青黛花。”
老頭聞言,忽的目露精光,喜道:“你是太白酒仙前輩叫你來的?哦!哦!皇甫老弟,你傷勢不輕,且坐下來好說,太白酒仙怎麼吩咐來著?”
皇甫明煜也實在覺得有點吃力,就不再客氣,在山石上坐下,說道:“晚輩兄妹兩人,動身之前,老前輩只畫了兩柄板斧,說到了這裡,自會知道,晚輩時才因老前輩身後雙斧,故此冒昧一問。”
說著就把自己的來歷詳細說了一遍,並請教老頭名號。
老頭爽朗的笑道:“老朽人稱古石的便是,醉前輩一別數十年,還沒有忘記老朽?既是他老人家的吩咐,自當效勞,不過青黛花的主人孫婆婆,脾氣怪僻,待會見了面,老弟你可得多忍耐一點。”
說完,抬頭望了望天色,又道:“這時是未初?她申時就坐功完畢,此去尚有一段山路,事不宜遲,我們這就走罷。”
皇甫明煜連連道謝,卻遲疑道:“老前輩是否可以稍待,晚輩的妹子打水去,還未迴轉。”
古石笑道:“你只管先走,目前時間已是不多,令妹只要在這山中,待會老朽再來找她就是。”
皇甫明煜不好再說,只得跟著他先走,到了溫玉巖不久,諸葛晶瑩也就趕來。
皇甫明煜把經過說了大概,便向諸葛晶瑩問道:“晶妹妹,你如何也會尋到這裡來的?”
諸葛晶瑩嬌笑道:“我舀水回來,找不到你,卻誤打誤撞的碰了一位老前輩。聽我們來救青黛花,她說她是此間主人的師妹,為了要煉製解毒藥丸,也需要兩片青黛花,給了我一枚信物,和一張地圖,才尋到這裡來呢?”
古石先前只聽他兩人說話,面露笑容。
這時突然驚訝的道:“諸葛晶瑩,你碰上百毒太婆,是不是隻有一隻眼的老婆子?她交給什麼信物?給老朽瞧瞧。”
諸葛晶瑩便把橄欖形的信物從懷中取出,遞了過去,一面點頭道:“老前輩說得不錯,正是一隻眼的老婆婆。她再三叮囑晚輩,上了溫玉巖,就得把這枚信物,先投入洞中。”
古石接到手中,仔細一瞧,不由臉色驟變,自言自語的道:“赤磷火球!這毒婆子從那裡弄來的?”
接著猛地抬起頭來,問道:“諸葛姑娘,你和百毒太婆在哪裡碰上的?”
諸葛晶瑩就把自己剛才情形,詳細的說了一遍。
古石怒道:“這毒婆子當真狠毒,居然要毒害起大師姐來了!諸葛晶瑩,你差點中了她的陰謀。這哪是什麼信物?分明是海南太陽龍君的獨門暗器‘赤磷火球’。此物一經投出,遇物即炸,山岩石壁,都能震成粉末,威力之大,無可比擬。老朽還是當年聽先師說起,形狀和此物相同,不過太陽龍君一生只煉了九粒,除那裡在泰山論劍,當著各大門派試爆了一粒之外,就沒有用過,太陽龍君把它視作異寶,從不輕易示人,又不知毒婆子如何得來!”
皇甫明煜和諸葛明煜,聽古石提起太陽龍君,都不由暗暗吃驚。
這個海內唯一的大魔頭,真是聞名久矣!諸葛晶瑩氣道:“百毒太婆,瞧她樣子就不是好人,不過她為什麼要謀害孫婆婆呢?”
古石喟然嘆道:“毒婆子自己所說是孫婆婆的師妹?倒是不錯!她數十年前偷了師門的一本《毒本草》就到處蒐羅各種毒草,種植培養。最近十年中,又被她收煉了此山的毒霧瘴煙,製成一種叫‘小桃紅迷魂毒瘴’,和另一種一聞即死的‘飛花奇淫散’,厲害無比。因普天之下,只有青黛花是唯一克星,因此她明搶暗奪,費了許多心機,想把此草據為已有,好就能獨霸苗疆。近數年來,屢次到溫玉巖騷擾,都被孫婆婆趕跑,鎩羽而回,近數年來,屢次到溫玉巖騷擾,都被孫婆婆趕跑,鎩羽而回,怨毒越來越深。這次不知她從那裡弄來一粒‘赤磷火球’,欲假手於你,把大師姐連人帶草一齊毀去,永絕後患,居心狠毒,莫此為甚。”
諸葛晶瑩聽說赤磷火球竟有如此厲害。
心中躍躍欲試,偏著頭笑道:“晚輩以前曾聽師傅說過太陽龍君煉成赤磷火球,數十年來,還無人能破,瞧不出這麼小小一顆東西,竟如此厲害,老前輩;我們試試可好?”
皇甫明煜忙道:“晶妹不可造次。”
古石向手中瞧了一眼,笑道:“這種歹毒之物,留在身邊,也非所宜,諸葛晶瑩既然想見識見識它的威力,把它毀去了也好,兩位請隨我來。”
諸葛晶瑩細看自己三人存身之處,原是峰腰中支出的一片平崖,盡頭處,白玉般的峭壁之下,卻有間石室,洞門向陽,上面有丈許大的“溫玉巖”三字。
古石領著兩人,走向另一頭崖岸盡頭,翻上一條曲折小徑。
走了約有一箭遠處,前面從天半掛一條瀑布,洪濤駭浪,如萬馬奔騰,直往百丈淵瀉落下去,聲若奔雷。
古石回頭向兩人道;“赤磷火球一擲出手,震撼山嶽,非同小可,孫婆婆靜參玄功不好驚功,老朽才引兩位到這裡來的。”
說著用手一指瀑布對崖一塊巨石道:“我們就用那塊巨石,來試試赤磷火球,到底有多大威力?”
兩人依言看去,瀑布那邊,果然凸出著一塊巨石,嵯峨如鼓,怕不有萬來斤重。
只見古石左手微揚,一點小黑影,疾如流星,向耐崖巨石激射出去。
這不過一瞬時間,小黑影和石面甫一接觸。只聽轟然一聲巨震,四面山谷同時響應,頓覺山搖地動,隆隆不絕。
那塊巨石,被炸得石片亂飛,一大蓬碧焰,隨著向四處飛濺,連那光滑滑的石壁上,只要沾上火焰,也立即熊熊燃燒,一時碧焰沖天,中間還夾雜著劈劈拍拍的石塊爆烈之聲。
三個人隔著一條瀑布,也覺得火勢驚人,不禁咋舌不止!正當這時,猛聽來路上一聲吆喝起自平崖。
古石忙道:“不好!前巖來了敵人,我們快回去!”話未說完,雙腳一瞪,人已如飛奔去。
明煜和諸葛晶瑩兩人,不明究竟,也跟著向原路跑回。
溫玉巖上,傳來了陰哧哧怪笑:“老賊婆,今日且饒你不死!”聲如流星,說到最後一字上,已向下疾墜。
敢情人已去了老遠,此人這份功力,已是非同小可!兩人剛一回到平崖,只見石洞前膝跌坐著一個白髮婆婆,怒容滿臉,瞥了古石一眼,說道:“師弟,原來是你!幫著賤婢,把青黛花盜去。”
話才說完,一轉瞬,倏然同洞內飛人,簡直快到看不清楚。
古石愣了半天,才迎著兩人,怒匆匆地說道:“青黛花竟教毒婆子盜走了,老朽去遲一步,未能把她攔住。”
“什麼?青黛花被百毒太婆盜走了!”諸葛晶瑩聞言,直如焦雷轟頂。
自己兩人,好不容易找到這裡,竟不遲不早的在這時候被人盜走,哪能不焦急萬狀?回頭一瞧明煜哥哥臉容憔悴,神色萎靡,忍不住流下淚來,哭道:“老前輩,這可怎麼辦呢?我們快追!”她心急如焚,轉身欲向崖下縱去。
皇甫明煜見狀,連忙一手把她拉住,笑道:“晶妹,你別性急,我們把事情弄清楚,再作道理。”
諸葛晶瑩心中只是急著把青黛花奪回,見明煜哥哥如此一說,就勉強的點著頭,跟了過去。
石室約有三四丈方圓,四面都是瑩潔如玉的石壁,在壁下,潺潺有聲,大概是培養青黛花的溫泉了。
石室正中,橫放一張玉榻,榻上盤膝跌坐著一個白髮婆婆,臉色鐵青,見三人進來,依然動都不動?視若無睹。
“師弟,你身後兩個娃兒是誰?我溫玉巖不準閒人上來,你應該知道?”
孫婆婆聲音冷漠,真像一塊石頭,又冷又硬。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8-21 21:41:02
第 六 章 柳清驚豔
古石一向知道她的脾氣,恐怕兩個年輕人下不了台,連忙笑著說道:“事情是這樣,這位皇甫老弟因中了褐螯絲毒,天下只有……”
孫婆婆是個火爆脾氣,沒等古石說完,憤憤地道:“天下只有青黛花能夠治療,這才遠遠的到雲霧山來,是不是?青黛花,青黛花,誰都看了我老婆子眼紅,現在青黛花連我也沒有了,大家都可稱心啦!”
古石眼看這位大師姐,太不可理喻,不由搖著頭道:“大師姐,你上了年紀,這脾氣可也得改改,皇甫老弟兩位,是太白酒仙前輩介紹來的,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有事好好的談不好嗎?”
孫婆婆鐵青的臉色,稍為動容,沉吟了一下,又憤然的道:“太白老前輩的大德,我老婆子有生之年,不敢或忘。但青黛花已被賤婢盜去,以後誰都用不著再來找我,也是好事。
我走火入魔,自顧無暇,那能替人療傷?擅入溫玉巖,瞧在太白老前輩面上,我也不和他們計較,你快帶他們走!”
諸葛晶瑩見她如此乖張自大,心中難免有氣,若不是為著明煜哥哥傷勢,早就出言頂撞了。
皇甫明煜聽說孫婆婆是走火入魔,心中一動。想起自己身上所帶的“天府玄真”,據《飛來紀事》上所載,不但起死回生,修道人服之,可抵百年玄功,走火人魔不過真氣誤入岐途,不能運轉,致水火失調,玄關阻塞罷了,天府玄真自可治療。
眼看古石甚感為難,當下躬身說道:“晚輩兄妹.不知老前輩規定,冒昧晉謁,致犯禁忌,實深罪戾,幸蒙老前輩寬恕,尤為感激。晚輩身中褐螯絲,生死有命,本非所懼,只因適才聽到老前輩說起青黛花被人盜去,晚輩不自量力,叩謁老前輩,原想略效綿薄,以供差遺罷了。再者,晚輩隨身帶有先師遺留的靈丹,對修復真元,治療走火入魔,頗具奇效,也想聊表心意。”
孫婆婆冷笑了聲道:“青黛花自我手中失去,自當由我親自取回,毋用假手旁人。我老婆子走火人魔四十年,自問尚有修復之力,你這番好意,我用不著承情。”
古石突知皇甫明煜身邊居然有醫治走火入魔之藥,甚感驚奇,正想勸大師姐一試。
不想孫婆婆語氣決絕,不由心頭大不謂然,突然接口說道:“大師姐,這可是你不對了……”
了字才出口,孫婆婆厲聲喝道:“我有什麼不對?”
皇甫明煜、諸葛晶瑩一見兩人聲色俱厲,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聽古石也怒道:“大師姐,你也應該仔細想想,青黛花乃是師門異寶,大師伯昔年傳之於你,就要你善為保管,以解百毒。三師姐居心陰險,偷了《毒本草》,培養毒藥,一心想獨霸苗疆,就因為有青黛花可以剋制,才匿居數十年,心存顧忌。她一將青黛花盜去,今後無物能制,後果何堪設想?大師姐,當初你適來此地,原想藉溫泉之功,和青黛花之力,修復玄功。小弟自幻蒙你扶養,數十年來,為你護法,助你早日復原,你內功雖有精進,但距離尚遠,目前主藥已失,治療之望,更是難期。難得皇甫老弟身有靈藥,出於至誠,你又何妨試試。以你這種倔強個性,就是老死荒山,也落得被人嗤笑,你孫婆婆徒自剛愎自用罷了,實為小弟所不取。”
孫婆婆經古石厲聲一說,雖然怪目露光,但意似稍動。
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道:“連青黛花尚且無功,要想憑藥力治療復原,談何容易,除非真是仙丹!”
皇甫明煜聽她口氣,已不似先前決絕,忙道:“晚輩這藥,名叫天府玄真,乃得之飛來山石室前輩師祖所留,功奪天機,修道人得了可抵百年潛修,老前輩你試試何妨。”
說著伸手從懷中掏出碧玉蘆。說完,雙手遞了過去。孫婆婆毫無表情地接過小葫蘆,一手揭開玉塞,看了又看,再湊在鼻尖上,嗅了一嗅,才點頭道:“昔年恩師曾說,這雲霧山溫玉巖,乃是整塊玉石,終年雲霧繚繞,為天地靈氣所鍾,可能岩層內蘊有一種仙藥,叫做玄真,乃是千百年難遇的靈藥,功奪造化,這才在這裡開了一洞府,費時十年,尋遍全峰,除發現了一株青黛花上,仍是一無所獲。這葫蘆中所貯,倒確是此物!”
只聽古石道:“大師姐,你知道這藥不錯,就趕快服下去嘛!”
孫婆婆看著皇甫明煜道:“娃兒,這是你自己願意,並非我老婆子有求於你。”
皇甫明煜心想此人當真乖僻,口中卻道:“老前輩儘管服用。”
孫婆婆這才嘿了一聲,從身邊取出一個玉匙,小心翼翼地滴了五滴,才塞上玉塞,把翡翠小葫蘆遞還。
皇甫明煜忙道:“前輩你需要十滴啊!”孫婆婆似乎嫌他多說,不耐煩地橫了一他一眼,舉起玉匙,服了下去。一面就垂簾跌坐,運起功來。
諸葛晶瑩站在一旁,只是惦記青黛花,愣愣的一言不發。
這時那裡還忍得住?拉了一下明煜哥可袖角,低聲說:“我們好走啦!找百毒太婆去。”
古石悄悄地接口道:“諸葛姑娘,找毒婆子不忙在一時,青黛花包在老朽身上,這時還請稍等。”
皇甫明煜趁機握住她玉手,輕輕地捏了一把,意思是叫她不要多說。諸葛晶瑩雖然著急,只好噘著嘴站在一邊。
孫婆婆運行玄功,漸入緊要,只見她白髮蓬鬆的頭上,冒起了絲絲白氣,好像蒸籠上的熱氣,不停的冒上來,嫋嫋不絕。
又過了一陣,才見她倏地睜開眼來,兩手慢慢地向左右伸開,立時聽到骨節一陣格格作響。
接著兩足也慢慢鬆開,跨下玉榻,全身站起,足上的骨節,又是一陣連珠暴響。
天府玄真,居然有如此神效!古石驚喜得愣住了!“大師姐,恭喜你……”
“哈!哈!八九玄功,今天果然被我老婆子一朝參透,哈哈!”孫婆婆縱聲大笑,震得石室中嗡不絕。
說完又從石壁上取了一個白玉葫蘆和一個小瓶,遞給古石道:“葫蘆中是浸了十餘年的烏風酒,神效無比,娃兒的褐螯絲毒,只要外擦患處,骨服一小杯,昏睡一個對時,即可痊癒,小瓶中是青黛花,服食少許,百日之內,百毒不侵,叫兩個娃兒拿去便了。”皇甫明煜躬身說道:“多謝前輩。”
孫婆婆只從鼻孔中哼了一聲,並不作答。
接著瞥了諸葛晶瑩一眼,又道:“女娃兒,你中了賤婢的迷魂毒瘴,下山後,服些烏風酒,就可無事,去罷!”
古石知道大師姐的脾氣,連忙領著兩人,走將出來。
三人談談說說,走了半個多時辰,才到達山麓。
又穿過了一處松林,就看到數間茅屋,環境十分幽靜。山腳前面,卻是一大湖沼,波光雲影,雲水相涵。四面遙峰列岫,圍環如屏!諸葛晶瑩直喜得跳了起來,說道:“啊!老前輩,你這裡真是太好了!”
古石答道:“老朽當年就因為這裡景色宜人,才搬了來,哪知一住四十年,人也老了。”接著又道:“自從老朽住在這裡以後,兩位還是我蝸居的第一次嘉賓呢!”說著已走近茅屋,打開板門,讓兩人人內,一面笑道:“山居簡陋,兩位不要見笑。”
諸葛晶瑩嬌笑道:“明煜哥哥,等你報了大仇,我們就搬到這裡來住,你看可好。”
皇甫明煜眼看晶妹妹,嬌臉微紅地望著自己,心中不由一甜,儷影雙雙,偕隱名山,固是福慧雙修!但一想到婷妹妹,早已下山,所訂日期,不見自己前去,她哪知我身受褐螯絲毒,遠來貴州,此時正不知如何焦灼?還有,自己幼年的伴侶湘綺妹子,被強盜劫持,下落不明,天涯海角,自己義不容辭地應該把她找到。
晚餐之後,諸葛晶瑩急著替明煜哥哥療傷,從廚下取出一個酒杯,拔開葫蘆的玉塞,倒出其色如墨的烏風酒來。
茅屋之中,立刻充滿了一股異常辛辣的酒味,看看將近一杯,便蓋好玉塞,把杯遞了過去,讓明煜哥哥服下。
一面替他解開衣襟,露出左肩,用小指醮著烏風酒,塗上患處。那三個比針還細的黑點,烏風酒才點上去,便很快的吸收進去,她一連點了幾次,才替他扣好衣襟。
小小的一杯烏風酒,力道可大得出奇。
皇甫明煜酒才下肚,便覺一股滾滾熱流,向周身流轉,立時心跳面赤,昏昏欲睡。
古石忙道:“諸葛姑娘,皇甫老弟服下烏風酒,要二十個時辰,才能醒轉,你快扶他上床安歇。”
諸葛晶瑩作難道:“老前輩那你睡到哪裡嘎?”
古石笑道:“你不必為老朽操心,快扶他上去才是。”
諸葛晶瑩不再客氣,就扶著皇甫明煜睡到床上,替他蓋好棉被。
自己倒了一杯開水,取出烏風散,服了少許,就緊挨著床前坐下,守在明煜哥哥身邊。
看看他滿臉通紅,呼吸均勻,像是喝醉,也像是熟睡,想來烏風酒藥力,來已發作。
明煜哥哥明天就可復原啦!她心中一陣高興,嘴角上不禁露出笑意來。坐了一會,也就靠著床邊,迷迷糊糊睡去。
一覺醒來,屋外有了步履之聲,由遠而近,她探頭一望,原來古石一手肩著一隻山鹿,一手拎著幾隻野兔回來。
諸葛晶瑩一陣風似的拿起水桶,向門外就跑,回頭笑道:“老前輩,水不夠啦,我去打一桶就來。”
輕風吹著水面,波光瀲灩,自成紋漣,諸葛晶瑩瞧著自己湖中的影子,鬢髻蓬鬆,男人裝束,真有點不倫不類,自己也暗暗好笑,粉臉一紅,不由輕輕啐了一口。
轉身打起水桶,站將起來。驀地,只見左邊樹林中,似有一個人影,閃了一閃,分明有人偷窺著自己。
敢情是百毒太婆,她又搗什麼鬼?放下水桶,冷笑一聲,肩頭微晃,八步趕蟾,颼的竄將過去。“林中是誰?躲躲藏藏,算是那一號人物?”
江湖上有一句“逢林莫追”的成語,姑娘豈肯魯莽?俏生生的站住,對著林中,嬌聲喝問。
樹林中青影一閃,緩緩走出一個青色勁裝,腰懸革囊的青年。
看上去大約二十四五歲,一張瘦削臉上,微露輕浮,兩隻色眼,緊盯著自己,抱拳說道:“姑娘休得誤會,在下花柳清,久慕芳儀,今日一見,真是三生有幸!”
諸葛晶瑩心想此人出言輕薄,決非善類,不由從鼻中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那知花柳清卻緊跟在身後,又道:“姑娘暫請留步,小兄有幾句心腹之言奉告。”
諸葛晶瑩柳眉倒豎,倏地回過身去,嬌聲喝道:“住口!你滿口胡言,敢情找死。”
他乾咳了兩聲,伸手從懷中掏出兩片墨綠色的草葉,和一個白色紙包,鄭重地道:“姑娘千里迢迢陪著令兄遠來雲霧山,可是為青黛花來著?喏!喏!小兄千辛萬苦,才弄到這兩片,好使令兄早日康復。這包,這是……還有,姑娘你中了迷魂毒瘴,餘毒未去,這包就是解藥,小兄特為姑娘送來,聊表寸心。”
諸葛晶瑩心中雖不快。但人家卻是一片好心,為自己送藥而來,倒不好過份給他難堪,當下冷冷地道:“我哥哥的傷,已經好啦,謝謝你的好意。至於江湖下五門的迷魂香,昨日不過一時大意罷了!還用不著什麼解藥。”說著一手提起水桶返身就走。
花柳清滿以為自己取出青黛花,定能博得對方歡心,就好乘機親近。
哪知人家可不領他的情,這返身一走,他如何不急,便閃身攔住去路,陪笑說道:“姑娘,難道你真的如此無情,不屑和小兄一談嗎?”
他活未說完,眼前人影已渺,“拍!”右邊臉頰上清脆的著了一掌。回頭一瞧,那諸葛晶瑩還是俏生生的站在那裡?紅馥馥的粉臉,怒氣未消。啊!那纖纖玉指,那綿綿粉掌,這一下是真是幾生修得!花柳清不但不怒,反倒骨頭奇輕,只覺自己頰上,餘香猶存,恨不得左邊也挨一掌,好細細品味。“小兄自從一睹芳姿,刻骨相思,直捱到今天,好姑娘,好妹子,你就可憐可憐我罷!”
張開雙臂,縱身撲來。諸葛姑娘見他滿口胡言,醜態百出,心中又羞又氣,怒喝一聲:“你敢情找死!”
倏地使出“蜻蜒曼舞”,輕輕一閃,讓過來勢,右臂一圈,沉肘運勁,對準花柳清,呼的一掌,直劈過去。
諸葛晶瑩一掌出手,竟把對方摔出老遠,她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哪知一轉眼,對方手指輕彈,就有幾縷粉紅色的輕煙,滿天飛絲,四面散開。
她驀的大吃一驚,這是百毒太婆的小桃紅迷魂毒瘴,只要聞到香氣,人就立即昏迷,確實厲害無比,自己昨天才吃過大虧,哪能不識?要想躲避,已是不及,一陣沁人的幽香,直鑽人自己鼻孔中,你想不聞都不成。
“糟!這次落人此人手中,會使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一念及此,嚇得一顆心怦怦亂跳。香氣逐漸由濃轉淡,由淡若無,自己依然好好的,並沒有什麼異樣感覺。
她忘了服過烏風散,百日之內,百毒不侵。
花柳清以為桃花香瘴出手,定可美人在抱,消魂個夠!他越想越興奮,一個虎跳,躍了將來,咦!小妞兒還是好好的站在那裡,哪像中了香瘴的神氣?只聽姑娘鶯聲嚦咽地道:“你仗著毒婆子的迷魂毒瘴,為非作歹,本該宰了你替世人除害,姑念你原是給我哥哥送藥而來,就饒你一次,若再碰到我手上,莫怪姑娘寶劍無情。”
說罷,一轉身抄起水桶,嫋嫋婷婷地向茅屋走去!花柳清待她去得遠了,打定主意,回身就走。諸葛晶瑩提著水桶,剛走近茅屋,似乎屋內聽到有人在講話。
她心中一喜,暗想:“原來明煜哥哥已經醒轉來啦!好得這麼快?”
腳下一加勁,正要進去。不對!裡面起了爭執,那是百毒太婆的聲音,她又幹什麼來著?“老婆子話已說清,你把臭丫頭藏起來,難道就能了事?”
毒婆子陰沉沉的聲音中,已經帶了怒意。
“在我這裡,可容不得你撒野。哈哈!你再過來,我可要不客氣了。”
大概一個要過去,一個攔著她,不讓她過去。
“哼!老不死,你有多大道行?”
砰!沉渾的悶震,聲聞戶外。啊唷!他們已經對上手啦!諸葛晶瑩想起明煜哥哥,心中一急,她—伸手,從身邊掏出一大把太陰針,看好角度,猛地一揚手,從橫裡打出。
待一大蓬銀絲,襲到百毒太婆身上,諸葛晶瑩早已一挪身形,使出了蜻蜒曼舞曼妙身法,倏然飄進屋去。
右腕一圈,對準她後心,呼地拍出一掌。百毒太婆全神對付著古石,這種發難突襲,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而且諸葛晶瑩出手快捷,雙管齊下,堪堪避過一大蓬飛針,掌風已到了身後。
再想躲閃,已是不及,砰的右肩上已結結實實捱了一掌。
饒你百毒太婆功力深厚,也右臂痠麻,人被震退了兩三步。
百毒太婆連對方人影都沒有看清楚,已連吃大虧,不由心頭一怒,猛地厲喝一聲,雙手箕張,爪前身後,餓虎撲羊般向諸葛晶瑩身後抓去。
“賊婆了,姑娘早知你有這一著,著!”銀鈴般笑聲,使百毒太婆悚然一驚,人家姑娘連頭都沒回,玉手向後微微一揮,一股銀絲,已迎頭打到。
這臭丫頭倒也不可輕視!鼻孔中哼了一聲,雙腳一沉,身子跟著落地,那股銀絲,帶著微細的風聲,剛從頭上飛過。
連接著一聲嬌叱:“還有!”諸葛晶瑩嬌軀微扭,抖手又是一大蓬飛針向百毒太婆兜胸襲去。
諸葛晶瑩打了百毒太婆一掌,又撒了幾把飛針,閃入房中之後,第一件事,就要先瞧瞧明煜哥哥,看他睡得很好,便放下心來。
她知道百毒太婆武功甚高,萬一被她闖進心來,自己決難抵擋得住,她心中一陣盤算,暗想明煜哥哥的龍吟寶劍,威力較大,對敵之時,容易佔得便宜。
便伸手抽了出來,左手掏了一大把太陰針,緊守在床前,以防萬一。
這時古石正被逼得步步後退,眼看百毒太婆就要打將進來。
諸葛晶瑩幾次要想出手,但又不敢離開房門。只見兩人越打越緊,自己功力不及,也插不上手,心中空白焦急,卻是無法可施。
百毒太婆見他拳風轉弱,機不可失,冷笑一聲,猛地欺近身去,左手一圈,逼開拳勢,右手沉掌變爪,五指箕張,向前抓出。這正是她多年苦練,黑蝨散毒掌。
五股尖銳的寒風,像五把利劍,寒氣砭骨,業已襲到古石肩井穴上,疾若雷奔。古石右手拳勢,被百毒太婆一格,只覺對方真力突然加強,已是暗吃一驚。
及見她居然使出黑蝨散毒掌,哪敢出手化解,微一仰身,後退了兩步。
百毒太婆見古石避招後退,並不移步追擊,右爪變掌,沉腕蓄勁,向右邊一堵牆上平推而出。
茅屋中的牆垣,最堅固也禁不起這種內家真力的掃撞,只聽嘩啦啦一聲大震,卵石倒塌,灰土飛揚。驀地一聲嬌叱,塵灰迷漫之中,湧起一道青紫光華,猝然劈到,寒森森的劍氣,砭人肌膚。
百毒太婆久經大敵,知道此人手上是柄利器,哪敢櫻鋒?馬上射身左躍,避開來勢。
古石被她用黑蝨散毒掌,逼退兩步,已運勁握拳,只要她再上一步,便要以混元氣功和她硬拼。不料對方逼退自己,卻乘機推倒牆壁,心中一急,勃然大怒。
正好這時諸葛晶瑩也仗劍出手,第一招,就把百毒太婆逼退,落向自己這邊。
古石怒吼一聲,右拳忽然施出。
百毒太婆數十年苦練,內外輕功,都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
剛覺拳風沾身,立即一矮身快若旋風,閃了開去。哪知古石右拳未收,左拳也跟著前衝,更是快速。
毒婆子應變雖快,避開右拳,就避不開左拳,左臂上還是被招了一點,踉蹌後退了四五步。諸葛晶瑩一劍落空,趁她後退之勢,雙足一點,使出蜻蜒曼舞步,如影隨形,滑了過去。
手中劍“仗地追風”,青紫光華蜿蜒生動如游龍人海,剪尾而至。百毒太婆向未站穩,劍光已到,左肩更是隱隱作痛,她有生以來,幾曾吃過如此大虧?不禁怒火大熾,猛然吸氣,雙足不動!人已凌空飛起。就空中一個轉身,倏然落地,右掌‘獨劈華山’,擊向古石,左爪‘飛鷹攫蛇’,直取諸葛晶瑩右腕。
古石哈哈一笑:“來得好!”
身形一晃,揮瓣擊腕。諸葛晶瑩卻避開正面,一下繞到毒婆子身後,舉劍便刺。
三個人一動上手,倏忽之間,已打了幾個照面。百毒太婆對諸葛晶瑩手上長劍,始終心存顧忌。
冷眼一瞧,裡間,直挺挺的躺著一個青年。心中立時大悟,他們這樣硬拼,原來為著保護這個重傷之人!自己來意,原想把這臭丫頭擒走,給侄孫做個媳婦兒,此時看來擒人已無希望,這個重傷青年,豈不是最好的人質?心念一動,臉上可不露半點形色。她看好地勢,猛然向後躍出兩步,停下身來,暴喝一聲道:“住手!我老婆子有話說明了,你們再來送死不遲!”
古石見她叉手而立,也只好停下手來,冷冷地道:“有話快說!”
毒婆子冷然毫不理會,回頭向諸葛晶瑩道:“小姑娘,你劍法步法,不太含糊,小小年紀,有這樣造詣,我侄孫倒真有眼力!”咦!百毒太婆說起家常來了,不知她又要弄什麼玄虛?只見她雞皮臉上醜惡地一笑,繼續說道:“昨天你白白斷送了我一粒寶貝,照理說,是犯了我老婆子的大忌。但青黛花總算到了我的手中,也還可功過相抵,我老婆子言出如山,先前答應給你一片,自然不好食言。不過我侄孫花柳清,和姑娘你一見鍾情,這也算是你天大的造化,郎才女貌!只要你答應了親事,你哥哥重傷,包在我老婆子身上,你可願意?”
諸葛晶瑩聽得臉上一紅,怒叱道:“我哥哥傷勢,用不著你費心。”
百毒太婆並不生氣,點頭道:“這也難怪,你沒見過那孩子。其實,我侄孫兒一表人才,風流瀟灑,和你姑娘,真是天生一雙,地成一對。姑娘家終身大事,有什麼可羞的?要你是臉嫩點個頭就是了。”
古石笑罵道:“你那不成才的侄孫,敢情癩蝦蟆想吃天鵝肉,你給他找只老母豬還差不多。”
一句話惹怒了百毒太婆,三人又打在一起,這裡面一間,總共不到四丈來寬,三個人急撲猛攻,自然施展不開於腳。這小小房間,還躺著一個皇甫明煜。高手對敵,雖然收發由心,但拳掌的內勁,一經展開,兩三丈方圓,都在勁風籠罩之中。
難保不一個失手,誤傷了自己人,是以投鼠忌器,不敢全力施為。這一來,卻便宜了百毒太婆,稍稍奔回主動之勢,雖然還佔不到上風,但已不似稱前的險惡。三人翻翻滾滾,打了將近百招左右。古石已是沉不住氣,喝道:“毒婆子,你究竟欲何為?”
毒婆子冷冷的道:“只要那丫頭答應一聲,我老婆子撒手就走。”
古石怒叱道:“是好的,咱們到廣場上拼個你死我活。”
百毒太婆一面還招,一面獰笑道:“老婆子偏喜在這裡分個勝負,你有本領,只管施來。”
古石怒吼一聲,沒等她把話說完,砰砰兩拳已迎擊出去。
百毒太婆不敢硬接,百忙中雙足一頓,“一鶴沖天”憑空升起一丈來高。
頭頂上一聲嘩啦啦巨響,茅屋被她衝破了一個窟窿,茅草灰塵,紛紛下落。
諸葛晶瑩覷準機會,哪肯錯過,嬌叱聲中,也一躍而起,龍吟寶劍“穿雲摘月”,跟蹤飛擊。就在百毒太婆身子縱起,古石的兩股拳風,也像波濤洶湧般從她腳下衝出,灌上了前面一堵牆壁。
又是蓬的一聲大響,土牆卵石,全部倒坍,四散飛散,百毒太婆縱身上躍,衝破茅屋,雖然沒有損傷,也著實吃了一驚。
急忙用手護住眼睛,稍稍一張,瞥見諸葛晶瑩青紫劍光,如太白經天,凌空撩來。寒森森的劍氣,業已逼近,不由急怒交進,喝一聲:“丫頭找死!”
她身懸半空,兩臂一張,陡的問橫裡竄出,背貼屋頂,雙掌齊發,向下擊去。
諸葛晶瑩怎麼也想不起百毒太婆會在半空中平竄而出,身貼屋脊,還能發掌擊人。
而且下劈雙掌所帶勁風,力道竟然極大。
她不敢搶攻,長劍急演“三花聚頂”,掩護著頂門,飄然落地。就在這一霎那,百毒太婆居高凌下,對準古石,接連又發了兩掌。
身子一躬,頭下腳上,疾如脫弦弩箭,刷地竄落地皇甫明煜臥榻頂頭,哧哧怪笑。
待得諸葛晶瑩驚覺,近身搶救。只見百毒太婆臉露獰笑,獨眼閃爍出陰毒的兇光,緊盯著兩人。一手按在明煜哥哥頭頂“百匯穴”上,陰惻惻地說道:“你們誰敢過來,我就先震碎他的腦袋。”
諸葛晶瑩心中大急,她知道這時明煜哥哥一落入這女魔頭手中,生死一線。
如惹翻了她,難保不下毒手,一時只覺心驚內跳,渾身顫抖,哪裡還說得出話來?口中只叫著:“快把我明煜哥哥放開!”
古石氣得目眥欲裂,喝道:“虧稱活了幾十年,也算是個成名人物,竟會這般無恥,把一個負傷之人,橫作要挾。”
百毒太婆怪笑道:“你莫想激我,老婆子言出如山,心毒手狠,難道你還不知道?我清兒的親事,既然由我出面作主,小丫頭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說著望了諸葛晶瑩一眼,獰笑道:“放你哥哥不難,只要你回答一聲,我老婆子立刻就走,怎麼?你還不願意!”
諸葛晶瑩又焦急,又憤怒,花容失色,暗暗咬牙。她猛地抬起頭來,說道:“好!你先把我哥哥放開,等他傷好之後,我才能答應。”
百毒太婆冷哼一聲,右手從皇甫明煜頭頂,慢慢收回,說道:“鬼丫頭,你想拖延時日,來個緩兵之計,我老婆子那怕你逃出手去?”接著又道:“他傷勢沉重,元氣已散,哼!當今之世,恐怕無人能救!”
“你下了毒手?”古石一聲怒喝,連人帶拳,猛撲過去。
“百毒太婆手下,從無倖免之人。”她閃開古石來勢,肩頭一晃,人已閃出房去。
諸葛晶瑩眼看百毒太婆的手,放開了明煜哥哥,心頭稍微一寬。可是百毒太婆竟說明煜哥哥傷勢無救,古石說她下了毒手。
猛的心頭一懍,回頭望去。只見明煜哥哥雖然和方才一樣,睡著不動,但一張勻紅的臉色,竟變得異樣灰敗。慘白如蠟,毫無生氣,顯然中了百毒太婆暗算。
她突覺一切希望,歸於幻滅,心頭空蕩蕩的,傷心到了極點。肝腸寸碎,欲哭無淚!驀聽一聲哈哈大笑,聲震耳鼓!“我真糊塗,皇甫老弟身邊,不是有著千年難得的仙藥……”“老前輩,你說天府玄真?哦……”
諸葛晶瑩暗罵自己哭昏了頭,怎的想不起天府玄真?她猛地跳起身來,伸手從明煜哥哥懷中,掏出小葫蘆,拔開玉塞。
一手輕輕拔開皇甫明煜緊閉的牙關,倒轉葫蘆。汨汨汨!小半葫蘆千古奇珍的天府玄真,悉數灌入了明煜哥哥口中。
她還怕不夠迅速,顧不得古石站在一旁。猛地俯下頭去,把兩片櫻唇,緊緊接住他的嘴上。將自己本身真氣,慢慢地度了過去。
古石眼看著諸葛晶瑩姑娘竟然把半葫蘆天府玄真,全數灌人,要想阻止,已是不及。繼而一想,這原是皇甫老弟的東西,她救人心切,自己哪好出聲阻止?這時諸葛晶瑩正在俯身度氣,女孩兒家和人偎頰接唇,雖然事出救人,自己也不好站著直瞧,連忙輕輕地退出房去。
剛跨出房門,到了外邊一間,驀一抬頭,只見一個穿黑色衣褲的老婦人,滿臉獰惡,當門而立!那不是百毒太婆是誰?“你又來做什麼?”古石冷不防被她嚇了一跳,沉聲喝問。
百毒太婆陰沉沉回道:“我老婆子根本沒有離開過這裡,你真是瞎了眼睛。那小子中了我的陰風掌,三個月時辰之內,不速治療,就無藥可救,哼!只要臭丫頭答應親事,我破例給他解藥。”
古石怒氣沖天,喝道:“誰要你假作好人,還不給我快滾!”滾字沒出口,排山般拳風,已按著百毒太婆擊出。
“你真不自量力!”冷峭的聲音響處,百毒太婆已倏然飄出門外,古石那裡肯舍,身隨拳風,跟了出去。
眼前陡的冒出幾縷淡紅的輕煙,如纓絡倒懸,嫋嫋散開!“小桃紅迷魂毒瘴!”他呼能不識?心頭一驚,趕緊摒息疾退,向橫躍出去四五丈遠,才站住身形。雖然見機得快.跳出了迷魂毒瘴的範圍之外,但衣服上已經沾染了些許香氣,也覺頭腦昏脹,支持不住。連忙在草地上坐下,調息運功,要把毒氣逼出。
諸葛晶瑩嚮明煜哥哥口中,度了幾口真氣,漸漸聽到他腹中咕咕作響,知道這時他一縷元陽,已被自己內腑元氣,接引上了,心中略為放寬。
不由輕輕舒了口氣,直起腰來,微覺有點睏乏,這是自己耗損腑真氣所致,方想略作休息。
忽聽身後起了細碎的步履之聲,她還當是古石,並未在意。
哪知突然一縷尖銳勁風,向身後襲來,“笑腰穴”上微微一麻,接著就被人攔腰挾起,知覺逐漸模糊。
那古石在草地上盤膝瞑坐,調了一陣息,已漸把毒瘴逼出。他本來只是衣服上沾了一點迷魂毒瘴的氣息,並非直接聞人,才沒有昏迷過去,不由也暗叫厲害不止。
這時站起身來一看,百毒太婆已走得不知去向,心中一急,匆匆的趕進屋去。
入內一瞧,房中靜悄悄地並沒半點聲音,諸葛晶瑩卻縱跡不見。
竹榻上還放著盛天府玄真的翡翠空瓶,地上也橫著紫虹,閃閃的寶劍。看情形,諸葛晶瑩已被毒婆子擄去無疑!心中十分憤怒,但一時間怎麼辦呢?他抬眼望了望皇甫明煜,臉色顯色已經好轉。暗想:“皇甫老弟這條命,錯非天府奇珍,哪能起死回生?這時重傷之後,也得有人守護,茅屋牆垣已倒,在這深山中,隨時都有猛獸出沒,自己那能離此而去,諸葛晶瑩?她身落人手,萬一……我又如何對得起皇甫明煜……”
古石一個人左思右想,分身乏術,直急得滿屋打轉,想不出兩全之策。
“老前輩,晶妹妹到那裡去了?”皇甫明煜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轉,一挺身,坐了起來,這一下,可把古石給問住了,他生性耿直,不會打誑語,一時裡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老臉一紅,囁嚅地想了一會,才道:“皇甫老弟,你重傷初愈,快不要說話,先憩息一陣要緊!”他答非所問,勉強應付過去,皇甫明煜才一坐下起,也覺得自己體內,有一種堅固熱流,到處鼓動,奔驚澎湃。全身氣脈震動,穩穩有風雷之聲,人似要跟著飄浮起來,不能自己。心中甚感驚奇,只覺得這種現像從未有過,趕緊依言而雙膝一盤循著周天途徑,導引歸宮,運起功來,古石見他果然依言跌坐起來,不再追問,心中稍微定了一定。就俯身撿起龍吟寶劍,納入鞘中,又把翡翠小葫蘆,也輕輕收起。突然,茅屋外面,又有一種極為輕微的腳步聲響起,由運而近。古石內功精湛,十丈以外,飛花落葉。都逃不出他的一雙耳朵何況是人?他心中陣遲疑:“毒婆子又來幹什麼?咦!不是他,這來人躡手躡腳,行蹤鬼崇。”
一眼瞥見竹榻橫頭,一個小几上還放著那一葫蘆烏風酒,和一瓶青黛花。“服食少許,百毒不侵。”古石突然想起大師姐孫婆婆的話來。連忙擰開“青黛花”瓶塞,在手掌上倒了少許,納入口。一陣辛辣麻苦之氣,十分難聞,他一皺眉嚥了下去,返身就向屋外走去。心想:“這回萬一毒婆子再放什麼迷魂香之類的東西,我可不怕了。”
這來人正是花柳清,他迴轉黑蜂谷,一看百毒太婆不在,他念念不忘諸葛晶瑩,這才又失魂落魄地跑了回來。古石一眼瞧到是花柳清,心頭一喜,不動聲色,徐徐地道:“你來得正好,我有話問你,你且過來。”
“啊唷!”他一隻右手被古石抓住,只覺疼痛欲裂,半身麻木。不由哭喪著臉哀求道:“你老人家吩咐,晚輩決不逃走,你老人家快鬆一鬆手,晚輩痛死了。”
他額上的汗珠,像黃豆般一粒粒綻出來。古石把手一鬆,冷笑道:“想你也逃不出去,來!先幫老夫把這堵牆壁築好再說。”
花柳清無可奈何幫著古石,動手泥調水,把外邊一堵牆壁,砌了起來,再把屋內半堵,也重新砌好。這時已是未牌時倏,古石從早晨直到此時,還沒吃過東西,看看牆壁都已補整齊,便向花柳清道:“待老夫吃飽飯,就可帶你同去。”
說著伸手點了他的穴道。自己從廚下搬出昨晚利下的冷飯,胡亂吃了個飽。輕輕的人內一瞧,皇甫明煜垂簾瞑坐,氣運周天,正是玄門最上乘的吐納功夫。一張俊臉晶瑩如玉,霞光隱隱,看上去這年輕人竟然到達了道家三花聚頂,五氣朝元之境!當下不敢驚動,就找了一張白紙,用木灰寫了幾行字,大意說說自己和諸葛晶瑩去趕辦一事,不久即可回來,老弟醒後,千萬在屋中等候等語。寫畢,放在榻前一張小几上,就悄悄退出。挾起花柳清,扣上板門,逕向黑蜂谷而去。古石跑慣山路,又是心急有事,自然一路如飛,何消片刻,就到了谷口。黑蜂谷乃是毒婆子的巢穴,可也不敢大意。四面打量了一陣,才向茅屋前大踏步走去。“老不死居然敢闖上黑蜂谷來了,膽子真也不小!”陰惻惻的聲音,起自身後,古石這一驚,非同小可!不要上了她的當兒,驀地轉身過去,只見百毒太婆手中支著一根黑黝黝的雕頭拐,陰毒的臉上,微露不屑。
“你挾著我清兒,意欲何為?”
古石哈哈大笑道:“毒婆子,明人不必細說,你擒了諸葛晶瑩,我也抓了你的侄孫,咱們公平交易,走馬換將。”
百毒太婆冷笑道:“老不死的,我是瞧在同門份上,幾次沒下毒手。那丫頭和你非親非故,你盡是擋橫,難道我當真怕你不成?”
雕頭拐一頓,山石上飛起一串火花,她憤怒得想出手了。
古石又打了一個哈哈,說道:“不錯,諸葛晶瑩和我非親非故,好像是我樵子多管閒事。但你又如何與太白前輩交代?你有本領,不會讓他們出了雲霧山,再把人擒來,我樵子就撒手不管如何?”
百毒太婆望了古石一眼,徐徐的道:“要從我手上,把人奪回,我老婆子可以說是輕易易舉。”好狂妄的口氣!可真把古石氣得環眼圓睜,鬚眉軒動:“未必見得!”
“你試試!”
聲才入耳,百毒太婆疾揮右腕,雕頭拐一招“怒海翻瀾”,已是劈到。古石肩頭微晃,人已向右閃出數步,右拳一翻,一股勁直銳厲的拳風,也攻到百毒太婆側背。古石左臂挾著一個花柳清,減少了不少威力,但所好的是手中之人,不但是她唯一傳人,而且又是她的親侄孫兒。對方投鼠忌器,決不會向自己左邊搶攻。是以古石雖光憑一隻右手對敵,依然拳勢變化,攻多守少,勁力逼人,呼呼生風,可說迅猛雄渾,凌厲無匹!百毒太婆何嘗不心焦,她投鼠忌器,久戰無功。自己認為精奇絕學的黑風杖法,居然被對方單拳接戰多時。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忽然疾退兩步,凝神運功,志在全力一搏。古石拳走剛猛,一見有機可乘,正待振臂而人,猛見毒婆子一聲獰笑,雕頭拐猝然點出,晃如一片黑雲,當頭罩下。來勢先慢後速,甚是怪異。他仗著一身混元氣功,不問對方虛實,待雕頭拐臨到頭頂,猛地吐氣開聲,右拳上衝,硬向杖頭擊去。那知雕頭拐落到頭頂,還沒和拳風接觸,忽然疾若隕星,劃了半個孤形,逕奔前胸。等到古石右拳一沉,變招來救,雕頭拐又疾落一尺,猛點小腹。這幾下真的是電光石火,間不容髮!古石心頭一震,右足趕緊後退半步,隨著側轉之勢,身形驟然疾轉半圈,堪堪避運一杖點擊之勢。百毒太婆在古石躲避攻擊之際,忽然杖勢加書本,一連三招,瞬息千里。但見杖影繽紛,洶湧奔來。古石才躲開一招三式,身向右後轉出半圈。
腳步尚未站穩,對方杖勢已滾滾而來。再要退讓,已是不及。
這是因他適才身腳後愛,全身左側都暴露到前面,左手挾著一人,無法還招。百毒太婆的雕頭拐,業已向他左臂點到,這下如被點中,一條左臂,必廢無疑。古石原可將手中的花柳清向上迎去,逼使百毒太婆變招,但他為人正直,豈肯以手中俘虜對敵?這時只好身子向右斜傾,讓過要害,左臂一撩,橫掌向來杖拍出。古石左臂一鬆,花柳清就滑落下去,他被點了穴道,不能動彈,直躺躺地臥在地上。百毒太婆見一杖逼得對方放下人質,只求自保,心頭一喜。可是這裡哪有時間去解救花柳清?唯一重要的是先把對方逼退幾步,清兒才不至被她重新搶去。心念一轉,陡然一陣急攻,雕頭拐連續演出殺手,點點杖影,直逼過去。古石一著失機,被人搶去主動,連人質都被迫鬆手,哪能不急?一聲怒吼,迎著百毒太婆杖影,欺身直進。這時他手上少了累贅,倒可以放手進攻。雙拳威力,發揮無餘。激戰之中,忽聽古石一聲長嘯,雙拳驟緊,呼呼幾拳,威勢猛不可當。剛把百毒太婆逼退半步,上前前俯,左手就向花柳清撈去。百毒太婆心中一急,側身而進,雕頭拐疾向古石“笑腰穴”點到。
古石人還沒有撈到,對方杖已及身,只好旋身避招。哪料對方杖到途倏然收回,就勢向地上一點,縱身躍起。右手在空中一抖,杖頭划起斗大一個圓圈,挾著嘯風,迎胸奔來。古石不防她變招如此迅速,微一疏神,連忙向後疾退,百毒太婆杖勢未收,身向右躍。快速無比的落到花柳清身邊,一伸手習·把人抓起,古石已然撲到。右手翻腕向雕頭拐抓出,左手一伸,米搶花柳清。百毒太婆見他奮不顧身,不由心頭一懍,右腳“奎星踢鬥”,猛力踹出,左腳尖向前一點,身體憑空向後倒飛出去。
古石急於搶回花柳清,一撲落空,那肯甘休?再次縱身,急起直追。百毒太婆倏然停步,揮杖一掄,身前立時湧起一片杖影,宛如一幢墨雲,擋在身前。古石這時氣瘋了,雙舉如雨點般出擊,著著搶攻。若論兩人功力,原是不相上下,方才古石手中挾了一人,單拳迎敵,難免縛手縛腳,照顧不周,好在他手上之人是對方的內侄孫,她投鼠忌器,心有顧慮。此刻,輪到百毒太婆手上挾了一人,礙手礙腳,而古石卻空出雙手,無須顧忌,可以盡力搶攻。這一宋,百毒太婆可吃上了虧,雖然竭贐盡全力,怪招百出,把雕頭拐舞得滿天呼嘯,也無法擋得住古石的奇猛攻勢。時間一長,終竟隻手難敵雙拳。先前是雙方搶攻,現在百毒太婆已由攻勢轉守,失去還手之力。雕頭拐原是長兵器,攻時可以發揮威力,縱擊橫掃,莫之能御,變了守勢,這長傢伙不夠靈活,顧此失彼,長了反嫌累贅。一時使得百毒太婆手忙腳亂,窮於應付,險象環生,步步後退。古石豈肯錯過機會,精神抖擻,突然雙足一頓,穿入一片杖影之中。
“住手!”冷峻而又含有威的聲音。方從谷口傳來。一條人影,已隨聲飛落,好快的身法!百毒太婆一聽聲音,臉色驟變,顯然有點驚惶失措,手上一鬆。古石趁勢搶過花柳清。
“大師姐!”兩人同時叫出口來。離兩人不遠,著著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太婆。她鐵青著一張臉,哼都不哼。兩道精光四射,威凌凌的眼神,瞥了百毒太婆一眼,冷冷地道:“你把青黛花拿來!”
百毒太婆做夢也想不到走火入魔了四十年的大師姐,竟然會好得這麼快!一時兇焰盡斂,惡狠狠地瞪了古石一眼,返身就向茅屋中走去。古石站在一旁,心中大喜,忙道:“那諸葛晶瑩被三師姐擒來了,還請大師姐作主。”
孫婆婆愛理不理地哼了一聲。少時,百毒太婆果然把青黛花取來。孫婆婆又道:“還有,把那女娃也放出來,你給我即日離開此山,回苗疆去!”
聲音斬釘截鐵,嚴峻異常!百毒太婆臉上現出怒容,強自忍耐,獰笑著道:“你未免逼人太甚!”
微微一頓之後,接著恨聲的道:“好!我三天之內,離開此山,迴轉苗疆,不過,你……”
孫婆婆沒等她說完,沉聲喝道:“不過什麼?”
百毒太婆厲聲接道:“你也不準進入苗疆一步。”
“好!”孫婆婆應了一句。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8-21 21:41:40
第 七 章 兄弟相認
他們二人告別古石,下山而去。這一日,正是初四,二人來到一家小客店住下。過了一日,他們二人在湖邊散步。猛然閃出七八人,二話不說,揮劍就上。明煜還未動手,諸葛晶瑩已飛身上去,那人心頭一震,只好硬往橫裡閃出。說也真險,寒森森的劍氣,削著他肩頭而過。但在身形剛一閃動之時,劍鋒已在他左臂上劃破了一條三寸來長的血溝,血流如注,痛得他打了一冷顫,大叫一聲,向後便倒。諸葛晶瑩收回長劍,心中奇怪,暗想適才這一劍分明只是外傷,以對方功力,怎會栽倒地上,爬不起來?
再一細瞧,只見他全身痙攣,臉色逐漸由青轉紫,只一瞬功夫,就僵屈著一動也不動了。那使天雷錘的突然一聲怒吼,舍了諸葛晶瑩奪路而逃。皇甫明煜搖頭嘆道:“晶妹,你這一失手傷人,我們無緣無故的又結了強敵。”
諸葛晶瑩臉露憤怒,一雙秀目睜得大大的似乎在向四下搜索。聞言搖頭道:“明煜哥哥,那人不是我殺的,他不過手臂上中了我一劍,傷得並不重,看他死時的情形,全身抽搐,分明又是中了劇毒,和前幾次完全一樣。”
皇甫明煜方要答話,猛聽岸上傳來一陣吆喝,接著響起金鐵擊撞之聲。連忙一拉諸葛晶瑩玉手,悄聲道:“晶妹快隨我來!”
說著雙足一頓,人像大鵬搏天,凌空飛起,輕悄悄地落人一株高大松樹之上。兩人掩住身形,縱目一瞧,荒地上來了二十多個一色勁裝的壯漢,手中各使著單刀鐵尺,和方才站在岸上的五人,亂烘烘的打一起。那使天雷錘的,正力敵著一個矮老頭和一箇中年漢子,毫無遜色。手中天雷錘縱橫掄擊,一個個金色錘影,漫天飛舞,直如千百顆金丸,此起此落,耀眼生花,呼呼有聲。凌厲得有如疾風暴雨,銳不可當!
矮老頭的使的是一根旱菸管,招招帶著嘯聲,內力也自不差,而且點點杆影,都是朝對方周身死穴下手,十分狠毒。中年漢子使——柄鋸齒刀,翻翻滾滾,刀法純熟,功夫似乎比矮老頭還強。左手還不時覷機從刀光中隔空劈出,看來似是一種陰勁的掌風。諸葛晶瑩依著皇甫明煜,低低地道:“明煜哥哥,你瞧,那人使的好像是黑龍教中的冰煞毒掌。”
她話聲未竭,那矮老頭突然旱菸管一揮,遞出三招凌厲絕倫的攻勢,卻抽身急退。使天雷錘的冷笑一聲,金錘猝然飛出,疾若流星追擊過去。卻被使鋸齒刀的擋了一招,左手趁機劈去。矮老頭才退出半步,便旋身再進。左手連揚,一大把飛釘,挾起嗤嗤尖風,像飛蝗般灑出。緊接著暴喝一聲,鐵煙管又急如雨點般點去!這幾下快如電閃,鋸齒刀,冰煞毒掌,漫天暗器,鐵煙管一齊集中,差不多同時打到。“哦!他們果然是黑龍教中人,這矮老頭使的五怪釘!”
諸葛晶瑩在明煜哥哥耳朵旁,輕輕地叫著。皇甫明煜也回過頭附著她耳邊道:“這三個人身手都不凡,你耐心點看下去,還有熱鬧哩!”
果然!那使天雷錘的好像極為憤怒,氣得哇哇大叫。左手猛地沉腕運勁,對著使鋸齒刀的遙空劈出,掌風出手,隨著有一股強猛無比的潛力,排山倒海般衝撞過去。站在老遠,還可聽到隱隱的風雷之聲!
他左掌才出,右腕一震,天雷錘化用一幢金雷向他身旁湧起,金光繚繞,把周身護個風雨不停。只聞一片鏗鏘之聲,丁丁不絕,那些五怪釘,俱被點點錘影,磕飛出去。說時遲,那時快,他倏的長身一掠,無數金星,驟然間跟著他凌空直起。
像千百顆隕星逕向矮老頭及使鋸齒刀的兜頭罩下。矮老頭瞥見他凌空躍起,兩人一時來不及聯手迎敵,對方那一幢金影,萬顆金星已疾若雷電般襲到。不由心頭一震,哪敢用短煙管去硬接這種凌利之勢?連忙一個仰身平射,向後倒退出去一丈外,才算躲過來勢,腳方落地。猛聽一聲淒厲的慘嚎,自己請來的幫手鬼齒無敵林香主已口噴鮮血,猝然倒地。看來傷勢不輕,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原來那使鋸齒刀的一刀遞出之後,左手冰煞毒掌,也使足十分勁力,隔空出手。不料對方百忙中居然也運起全力,迎著硬接。起先他還暗自得意,心想:“小子,真是活膩了,你哪知冰煞毒掌厲害?”
冰煞毒掌的陰柔之勁,和對方裂石碎碑的陽剛掌風才一接觸,便覺風雷隱隱,力道奇猛。不但對方內力勝過自己,而且這種掌風,分明是聞名海內的火焰毒掌,正是自己冰煞毒掌的剋星。他久經大敵,覺得不對,立時猛吸丹田真氣,把擊出的力道,硬生生地收回來。終算見機的快,迅疾後躍,還被震退了兩步。試一運氣,並未受傷,才放下了心。就在他試運真氣,略一停頓時,對方已凌空擊來,等他警覺,一片金影已向頭頂罩落。急忙舉刀一撩,疾化“雲霧迷山”,堪堪護住頂門。
那料對方錘勢一沉,千百顆流星,突然爆開。一時左右前後,四面八方,盡是錘影。他目迷五色,那裡還來得及封架?一個疏神,右肋骨上砰的著了一下,眼前一黑,立時栽倒。使天雷錘的擊退兩個強敵,似乎也耗盡真力,上身直晃。猛的喝了聲“嗨!”
那五個下手,還在和二十多個敵人殺得難解難分,這時紛紛跳出圈外。從地上架起一個屍體,跟著就走。矮老頭扶想林香主,見他臉如金紙,雙目緊閉,忙從身邊掏出藥丸,塞入他口中。接著一揮手,二十幾個勁裝大漢,已有半數掛了彩,大家垂頭喪氣地架起林香主,也穿林而去。一霎時,空蕩蕩地恢復了荒野原始的靜寂,松風如濤,蘆葦蕭蕭!
兩人縱身下樹,諸葛晶瑩挽住他的臂膀,偏著頭道:“明煜哥哥,那使天雷錘的,招式十分怪異!”皇甫明煜點頭道:“看他所使招法,不像中原武林的路數,尤其那一掌,隱隱挾著風雷之聲!”
“火焰毒掌”碧落宮的火焰毒掌!諸葛晶瑩猛想起碧落宮,不由驚叫起來。“碧落宮的人,也到中原來了?難怪他們的話,一句也聽不懂。那使五行輪的,這次傷在我們手中,這個誤會可越結越深了,今後我們得小心才是!”
諸葛晶瑩嗤聲笑道:“像你這樣膽小,還要在江湖上走動?”
兩人邊說邊走,猛然看見林中有個人影,兩人不動聲色,猛的雙足一點,八步趕蟾,身子像箭一樣激射過去!一把把那人如抓小雞般抓了出來。諸葛晶瑩看清原來是個小女孩子。這時已嚇得臉無人色,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下,只管叩頭,口中連喊兩位公子饒命!
諸葛晶瑩見她秀美伶俐,心中十分不忍,連忙僕手把她拉了起來,笑道:“你不要害怕,我們決不難為你的,不過,他們大夥兒都走了,你躲在林中,怎不逃跑?”
小女孩手中給人家握住,不由滿臉緋紅。她邊拭淚,邊道:“我叫譚冰月,父親是做官的,一日去划船,不小心掉在湖中。後來被刁太婆救起,就收我做了徒弟,每日除服侍她做點事以外,就跟她練武。只是她性情十分暴躁,稍不合意,便遭打罵,自己身上,時常被她打得體無完膚。日前師姐王三娘子忽求哭求,說她丈夫被人殺死了。要刁太婆替她報仇,接著就帶了我一起前來。我因偷看兩位公子面目和氣,不像壞人,武功又高,一出手就把王三娘刁太婆打敗,這才趁大家忙亂逃命之時,偷偷的躲在林中,另想法子逃走,慢慢的去找尋父母。兩位公子就可憐可憐我苦命女孩,帶我離開此地,便感激不盡了。”說著隨又跪了下去,叩頭不止。諸葛晶瑩緊拉著她手笑道:“我們原是路過此地,帶你離開,自無不可,你且起來。”
譚冰月一聽這位公子肯帶自己同行,心中一喜,連忙依言站將起來。但一個小姑娘家,自己的手,老是給人家年青公子握著不放,總有點不好意思。可不敢縮回來,一時漲紅著臉,十分尷尬。
諸葛晶瑩看她蘋果似的蛋臉,滿頰緋紅,低著頭兒,連正眼都不敢看自己。又像畏怯,又是羞澀的模樣,心中會,不由輕聲笑道:“小姑娘,你不要害羞,我也是女的,行走江湖,女扮男裝可多著呢!在路上你叫我諸葛晶瑩,叫他皇甫明煜就得啦!”
冰月大眼睛眨了一眨,向諸葛晶瑩仔細打量了一陣,果然像個女的。她靈機一動,噗地又跪了下去,說道:“姑姑,冰月流落江湖,無依無靠,你就收我做個徒兒罷!”
說著又叩起頭來。諸葛晶瑩笑道:“我們年紀輕輕,才在江湖上走動,哪能就收徒兒,你暫時跟我們同行,慢慢地打聽父母下落,才是道理。”
冰月又道:“我當時失足落水,年齡太幼,連父親叫什麼名字,家在哪裡,都不知道,一時哪裡去找?況且江湖上壞人又多,自己好不容易才離開了惡人,如果沒有一點本領,再落人壞人手裡,有誰來救?所以只有哀求姑姑,收為弟子,隨在姑姑身側,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要是姑姑不願收我做徒兒,就做個丫頭使女,總該可以?冰月打定主意,寧死也要跟著姑姑人了。”說著又流下淚來。
皇甫明煜也因冰月清秀疑慧,引人憐愛,又說得十分清楚,不由笑道:“晶妹!她所說的是實情,你就收個記名弟子,傳點本領給他,有什麼不可?”
冰月一聽有人說情,更是賴著不肯起來,非要拜師不可。
諸葛晶瑩望著皇甫明煜笑道:“冰月跟我自然沒有問題,這個記名弟子,卻非你收不可。”說著回頭對冰月道:“皇甫明煜在崑崙派中輩份甚高,這是你的造化,還不過去叩頭!”
冰月果然喜孜孜地又向皇甫明煜叩了幾個頭,口稱師傅。
皇甫明煜急得連叫:“好啦!好啦!你還是個叫我皇甫明煜的好,師傅,師傅,多難聽。”
冰月立起身來,依著諸葛晶瑩身側,宛如小鳥依人,說道:“反正你們兩個都是我師傅,都要教我本領。”
諸葛晶瑩正色道:“冰月,皇甫明煜雖然答應你作個記名弟子,從今之後,你須聽話才是,還有,在路上叫著師傅,確實不好聽,仍是叫叔叔的好,你可記住了。”
冰月連忙肅容答道:“弟子蒙兩位師傅收錄,今後一定聽師傅的話,決不負成全之恩。”
她眼圈兒微紅,更是楚楚動人!
諸葛晶瑩越發憐喜,就道:“好啦!我們也該走了。”
水上,飛行如箭。不消片刻,便到了自己停船所在。船家一見兩人安然迴轉,還帶了一個小女孩,心中有點奇怪。諸葛晶瑩只說是自己的侄女兒,帶她去岳陽玩的。其實船家早已知道這兩位公子,本領大得出奇。江湖上的事情,形形式式,那敢多問?船從白洋河啟航,過耶市、鬥姆、常德,已經摺人洞庭湖的支流,在船上非止一日,這天到了羅家洲。突見從下游水面船頭上站著一位四十左右同字臉的漢子,高聲問道:“船上可是從辰州來的少俠?”
皇甫明煜諸葛晶瑩聞聲正要答話,卻見譚冰月臉色驟變,顫串的道:“兩位師傅,這來人是黑龍教關舵主,人稱混血幡耿元正的。”皇甫明煜微微一笑,飄身出去,抱拳笑道:“在下正是崑崙皇甫明煜,尊駕素昧平生,未悉有何見教?”
耿元正一見對方竟然是一個十七八歲的俊美書生,不由臉上微露驚訝。略一打量,連忙抱拳拱手說道:“兄弟耿元正便是,頃奉敝教道光長老之命,前來迎駕,想請兩位少俠,辱臨鐘山敝舵一敘,現有名貼一紙,謹代呈遞。”說畢,取出一張大紅帖子,雙手一舉。只因雙方船隻,相隔兩三丈遠近,他要待兩船靠近,才能遞過。皇甫明煜俊臉微含笑容,說道:“貴教長老道光長老,在下久所欽慕!既蒙寵召,自當趨謁,有勞耿元正遠來,在下實不敢當。”說著右手向前微微一招。說也奇怪,那張大紅名帖,突然從耿元正手中掙脫,晃悠悠的飛向皇甫明煜手中。耿元正手中名帖,突然向對方手上自行投到,這一手真叫混血幡目瞪口呆,暗想自己也算見過許多場面,會過許多高手,這名帖自動飛過去的功夫,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皇甫明煜看過名帖,朗聲笑道:“敬煩耿舵主拜上貴長老,容在下船到岳陽之中,自當專程趨拜。”說罷連連拱手。耿元正也拱手答道:“嶽少俠吩咐,那麼就在鐘山敝舵,恭候俠駕,兄弟告辭了。”來船船頭一轉,立刻鼓槳而去。皇甫明煜回入船艙,諸葛晶瑩看到名帖上端正正寫著“道仙峰”三字,不由黛眉微蹙,咦了一聲,自言自語的道:“道仙峰,他不是多年不問外事了嗎?怎麼這次卻由他出面?”
她抬頭望著皇甫明煜道:“明煜哥哥,你答應去他們鐘山總舵?這道光長老,可不容易對付呢!”
她從幼闖蕩扛湖,知道這道仙峰乃是黑龍教中的首席長老,年逾九旬,在江湖上不但輩份甚高,而且武功入化境。如果對方不重視這檔事,決不會由他出面。明煜哥哥功力再高,和道仙峰抗力,恐怕還未必就能闖得過。何況總舵上,難保不有別的高手,她芳心焦慮,現之於色。皇甫明煜淡淡一笑,說道:“道仙峰雖然厲害,我自信還可勉強應付。不過……晶妹,我想到時你和冰月最好就在客店等候,不去為宜。”
諸葛晶瑩櫻唇一噘,嗔道:“你去,我自然也去,冰月由我照顧就是。”
皇甫明煜雖然還想勸阻,但知她脾氣,就不好再說。第二天未牌時候,船已到了岳陽。靠岸之後,皇甫明煜彥付過船資,又給了一錠銀子小帳,才和諸葛晶瑩帶了冰月,舍舟登陸。岳陽乃是個大地方,商賈輻輳,街道熱鬧,三人牽著馬匹,找了家旅店落腳。漱洗甫畢,夥卻忽忽進來,一臉惶恐地向皇甫明煜連連打拱,口中說道:“皇甫爺原來是陳香主的朋友,小的有眼無珠,皇甫爺多多原諒。”
皇甫明煜給他沒頭沒腦一說,心中甚是奇怪,不由問道:“夥計,你說什麼陳香主?”
那店夥結結巴巴地又道:“是!是!皇甫爺,陳香主聽說你老來啦,他已在店中等候。”
皇甫明煜愣道:“陳香主可是鐘山來的?”
店夥笑道:“正是,正是,陳香主是總壇上的大香主,不是和你老有交情,那會親自前來?”
皇甫明煜點頭應了一聲,就和諸葛晶瑩略一收拾,佩了長劍,攜著冰月迎將出來。店夥早就叫道:“陳香主,皇甫明煜出來啦。”
一個臉貌白晰的中年漢子,一見兩人,連忙上前抱拳說道:“兄弟陳昭安,奉敝教道光長老之囑,前來迎迓兩位俠駕,小船已在碼頭伺候,兩位是否立即前往?”
店夥一聽這兩位客人,竟然還是黑龍教長老的貴客,陳香主不過是迎接之人罷了。這一下,真是吃驚非小,要知長江上下游凡是木排所經過之處,均是黑龍教的勢力範圍,講到聲勢,可真還遠且過皇帝老子。黑龍教一個香主,在這一帶,已是了不得的人物,這兩個年青書生,竟是長老的貴賓,大概來頭不小。皇甫明煜見陳昭安氣宇軒昂,人也溫和有禮,趕緊抱拳回禮,一面笑道:“在下兄弟,久仰陳香主大名,實是幸會,既蒙道光長老見召,就煩陳兄引路便了。”
陳昭安聞言大喜,四人出了客店,走不多遠,就到了碼頭。早見總舵主混血幡耿元正和另一個精幹漢子迎著過來。耿元正上前一步,哈哈大笑道:“兩位少俠,果是信人,兄弟已恭候多時了。”皇甫明煜諸葛晶瑩兩人皺前答禮,口中連說不敢。一面經耿元正介紹,才知他身邊的精幹漢子,也是黑龍教總舵的香主,叫做任壽。大家互說了幾句久仰之類的客氣話,耿元正就肅客同行,埠頭邊不少緊身衣靠的漢子,緊盯著三人,瞧個不停,心頭可著實納罕。聽弟兄們傳說,今日來的是自己教中極厲害的對頭,連三長老之一的刁太婆都鎩羽而歸。
可是來人卻是文縐縐的皺兒,還帶著個小女孩,看模樣像是遊山玩水的相公,哪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
耿元正等三人,陪著皇甫明煜兩人,邊談邊走。皇甫明煜略一顧盼,只見一條黃泥鋪成大道,兩邊都是參天松柏,蒼翠欲滴。走了一陣,前面已是一大片廣場,中間建著一座高大莊院,巍然獨峙。四面卻圍著兩丈多高的圍牆,似乎略帶一點譎秘氣氛。院落後面,是一座小山,種著千竿修竹。穿過廣場,莊院門前站著八個勁裝壯漢,腰跨單刀,極恭敬地相與為禮。
進人大門,四面高牆圍著大天井,正中是一所寬敞的大廳。這時廳上並排站著三人,中間一個年約七旬開外,身材高瘦,頦下留著一把山羊鬍子。左邊一個是腰身微彎的矮小老頭,年齡至少也在六旬以上。右邊站著的下正是在白洋河會過的刁太婆。一臉獰惡,瞧到譚冰月跟著兩人同來,不由目射兇光,狠狠的盯了她一眼。看看到冰月機伶伶地打了個寒噤,混身哆嗦。三人身後還站著湖邊見過那個鐵煙管的矮老頭,和王三寡婦。另外左邊上首,坐著一個五十開外的禿頭紅面老者,巍然高踞,並沒有立起身來。看到自己等人,恍如不見!皇甫明煜略一打量,已知中間三人就是黑龍教三長老了。當中一個是道仙峰,右邊是刁太婆,那麼左邊該是向溫九翁。當即前兩步,拱手長揖,郎聲說道:“在下崑崙皇甫明煜和義弟諸葛晶瑩,路經貴地,蒙長老寵召,不知有何教誨?”
道光長老瞧著面前的兩位少年,英華內斂,瑩光照人,微微—怔,含笑說道:“兩位少俠駕臨,老朽無上榮幸,且請坐下好談。”
兩人謝過之後,賓主都落了坐,莊丁端上茶來。道光長老神目如電,精光地望著兩人,首先開口:“兩位少俠由湘西長行,一路上大顯身手,對敝教門下,頗多誅絕。老朽據報,至感驚奇,因崑崙和敝教淵源極深,百年來一直保持友善,少俠行道江湖,斷不會無故尋釁。也許老朽多年不問教務,御下不嚴,教下有人作了不齒江湖這事,激怒少俠,仗義出手?聽說俠駕經過這裡,這才邀清前來,請少俠直言見示才好。”
皇甫明煜一聽,愕然良久,自己等一路東來,果然發生了許多事故。而且這些帳,都上到了自己頭上。皇甫明煜當下正色答道:“老前輩所說之事,使在下十分驚異,愚兄弟和貴教門下,從無深仇大怨,怎會無故殺傷多人?只是由貴州東來路上,確實發生了什麼疑問,不時有人追蹤、下毒、暗算、偷襲。在下也料想此中定有緣故,或者湊巧誤會,但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故?老前輩望重江湖,定可明察是非,不知能否把湘西道上所發生之事,詳為示知,俾在下兄弟有個申辯機會。”
道光長老聽完皇甫明煜所說,微微地點了點頭,回頭雲頭對身後那個使鐵煙管的矮老頭道:“苗老大,你且把當日瀘溪分舵之事,再說一遍。”
苗老大應了一聲道:“這是今年新正初四,弟子因事去了辰州,第二天有一個分舵弟兄,氣急敗壞地趕來,況舵中出了大亂子,姜老二、王老三,和在舵中的十幾個弟兄,全被殺死了。弟子當日就趕回去料理善後,一面細想我兄弟三人,並無深仇大怨,會下此毒手,當下就派了許多弟兄,分頭查訪近日住店的客人之外,只有少俠兩位,身上帶著兵器。而且據客店中一個弟兄說,那天兩更左右,客店的天井中,隱約聽到噗通一聲巨響,他偷偷起來,從窗縫中一瞧,看到諸葛少俠手中執著一支明晃晃的長劍,從窗口飛身而出,身法極快,一閃就上了房,接著皇甫明煜也相繼出來,看他們從窗下挾起一個人影,又飛了出去,過了好一會,才回房。瀘溪分舵和客店相距不遠,可能就在那時趕去殺了人。弟子聽他一說,立即前去察看,皇甫少俠兩位,初五清晨已上路,就派人跟蹤下去。那知到了辰州兩位改走了水道,如果不是做賊心虛,他們有著牲口,為什麼突然改道呢。弟子因一人能力有限,就向耿舵主急救援,等林香主趕來,少俠的船隻正泊在麻衣袱港灣之中。當晚林香主和弟子帶了十幾個弟兄趕到這裡,卻被少俠預先約了勘拳的高手,埋伏岸上,致林香主受了重傷,弟子舵下弟兄也傷了不少,弟子所說,句句是實。他一口氣說個沒完,還不時的嚦著口水,十足是個鄉下土老兒。皇甫明煜聽苗老大一說,和自己經過情形。略一印證,覺得出入不多。道光長老一揮手令苗老大退下。苗老大如皇恩大赦,打了一躬,趕緊站到他原來位置止。“這位少俠自稱崑崙門下,老朽有話問他。”那坐在上首的禿頂紅面老頭,枯坐良久,這時突然發話。道光長老微微一愕,接著又淺淺地笑了一笑。禿頂老頭這時臉色一沉,回首向皇甫明煜問道:“少俠既是崑崙門下,不知和玉真子道兄,如何稱呼?”
皇甫明煜躬身答道:“玉真子是在下二師兄。”
此言一出,黑龍教三老,立即面露驚訝,一齊回過頭去望了禿頂老頭一眼。“哈哈!”禿頂老頭一聲大笑,聲震屋瓦:“老夫早知你假借我崑崙派名聲,招搖江湖,來!讓老夫試試你是否崑崙門下?”話聲未歇,他端正坐著的人,不見他身子稍動,倏然飛起。其快無比。正是雲龍九式上由“降龍在田”
變為“玉兔搗藥”的身法。身到半空,略一回翔,右手陡然拍出“青龍探抓”。大廳上霎時起了一股狂飈,由高而下,向皇甫明煜當頭劈到!
從升空、迴翔、到拍掌,幾乎渾成一氣,迅速絕倫,而且雷霆萬鈞,凌厲已極!
冰月一見師傅在勁風籠罩之中,心中一急,猛的一縱身要去拉皇甫明煜衣角。這一下倒把諸葛晶瑩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把冰月拉住,低聲喝道:“你皇甫叔叔不要緊!”
這時只聽皇甫明煜叫道:“原來是四師兄,請恕小弟不知之罪。”
原來他一見禿頂老頭使出了雲龍九式中的三式,猛然想起這雲龍九式在自己沒有得到“太清心法”以前,已有三式傳下。這三式名叫“雲龍三大式”,只有師兄慕容慶祥才會,他仗此成名,江湖上才叫他拿雲手。這一發現,皇甫明煜心中一喜,連忙口稱師兄,嚮慕容慶祥告罪。拿雲手慕容慶祥身在半空,越聽越氣,怒喝一聲:“誰是你師兄?”一抓已快擊到皇甫明煜頭頂!
他倒並不是出手就殺著,要把這青年立斃掌下,實在以前聽三師兄琅玎軒主歐陽翊曾經提起過,自己在高淳看中一個資機極佳的少年,已將自己的“龍吟乾坤”傳給了他,並以“琅玎玉令”為憑,介紹他到崑崙拜在二師兄玉真子門下。如此算來,這皇甫青年就應該是二師兄玉真子的門下,如何把自己師傅稱師兄?要知武林中最重輩份長幼之序,此人如此狂妄,背師叛道,不禁心中有氣。而且自己的雲龍三大式,凌空下擊,也只有“龍吟乾坤”中的龍吟手才可抵擋。他要試試這人是否是三師兄所說之人,是以一出手就使出雲龍三大式來。哪知一抓快到對方頭上,他口中只喊了一聲四師兄,人既並不躲閃,也沒使出“龍吟手”來。如果這一抓真的擊下,這青年怕不立即死傷?“哼!你還敢使刁?認為叫出師兄來,老夫就饒過了你?借名搖搖,雖罪不至死,但懲戒在所難免。”
拿雲手雷光火石般念頭疾轉,在空中略一吸氣,減少了南出的力道。但右掌業已拍上對方頭頂,要想偏一點都來不及掌緣看青年人掌碰到上面,似實而虛,微微的生出反震之力,竟然彈了回來!空中無處著力,身不由主飄蕩出去。拿雲手大驚失色,這青年內力之深,即使大師兄清幻子也沒有這樣深厚功力。方才分明是對方有心相讓,不使自己太過難堪,他雙腳落地,禁不住望著皇甫明煜怔怔出神。皇甫明煜慌忙上前一步,拜了下去,口中說道:“小弟皇甫明煜,參見四師兄。”
拿雲手慕容慶祥這時不由他不信,眼看這英華內斂的小師弟,不禁為崑崙派後起有人,而感到無限欣喜!正當此時,忽見門上通報,說是林元英和少林監院半峰大師駕到。林元英,才走上石階,黑龍教三長老和拿雲手慕容慶祥等一起都迎了出去。大家見禮之後,林元英望著慕容慶祥笑道:“兄弟因聽說慕容兄在此作客,才專程趕來相見。”
慕容慶祥心頭一愣,他巴望著從宜都趕來,不知又有什麼事故?忙道:“林兄專程前來,找尋兄弟,定有重要之事見告。”
林元英道:“兄弟正有一事,想請教慕容兄,琅玎軒主,近十年來江湖上甚少見面,不知他當年威震江湖的“琅玎玉令”,傳給了誰?慕容兄諒必知道?”
慕容慶祥驚奇的道:“難道琅玎玉令出了什麼亂子嗎?”
林元英點頭道:“慕容兄所料不錯,事情發生在數月以前,兄弟因事派舍侄世明前往燕京,不料在黃河渡口的孟津,就被人殺害。他去時騎了兄弟的赤龍駒,也沒了下落。就在屍身上發現了一支琅玎玉令,兄弟據報之後,心想琅玎玉令乃是歐陽兄信物,也許失落小偷之手。看情形那人殺了舍侄,故意留下琅玎玉令,好使兄弟懷疑和貴派有關。後來傳聞慕容兄在此作客,想來你也許可以知道一點端詳,這才急忙趕來。”
皇甫明煜會在慕容慶祥下首,這時一聽兩人談到琅玎玉令,連忙向林元英拱手說道:“林老英雄所說琅玎玉令,數年前是由三師兄琅玎軒主交給在下,當時原要在下上崑崙山去拜謁二師兄玉真子,作為見面時的信物。不料在客店之中,被人盜去,目前尚未找到。”他可不好意思說出琅玎玉令乃是被左丘山雄所盜。林宇仁一聽這位十七八歲的少年,還是崑崙四老的師弟。啊啊!江湖上盛傳大鬧太行山,和長眉和尚硬對三掌的,莫非就是他?
慕容慶祥笑道:“林兄,我替你介紹,這是敝師叔的唯一傳人皇甫師弟皇甫明煜。”
林元英方要笑話,突然大門外傳來一陣粗暴的吆喝之聲,中間似乎還夾雜著一個嬌滴滴的女人聲音。一連串又甜又嗲的笑聲,好似一串銀鈴,越來越近!總舵主混血幡耿元正,一個箭步竄出大廳,方要出去問問清楚。驀的香風拂面,心中飄飄然有些沉醉。睜眼一瞧,不知何時,自己面前俏生生的站著一個美人兒。吹彈得破的粉臉上,隱泛桃花,眉眼盈盈,似笑坯嗔!
“呦,耿總舵主,敢情不認識我啦!瞧你發愣的看你我麼?小妹因有點急事,連通報都來不及,闖了進來,你不見怪吧!”
耿元正被她一聲“小妹”叫出了魂!
“嗯!啊!姬香主,哪一陣香風,把你吹了來,快!快請……”他話未說完,她早己一陣風似的閃進了大廳。秋波那一轉,櫻唇中“噫”了一聲。諸葛師姐,你也在這裡?
諸葛晶瑩坐在皇甫明煜的下首,被她一聲“諸葛師姐”啊得粉臉通紅。花蝴蝶似的人影,早已到了眼前,抬頭看清來人,卻是自己教中副教主妙玉妃子門下的海棠女俠姬柳煙。連忙站起身來,叫了聲“姬師妹!”
她聲才出口,她好像見到了親人,驀的一手握住了諸葛晶瑩玉臂,另一隻粉嫩嬌紅的纖拿,翹著春蔥般指尖兒,按在她起伏不停的酥胸上。輕笑嬌喘的道:“方才……方才被一個小冤家,追得我好緊……”
諸葛晶瑩恐她口沒遮攔,使了個眼色道:“姬師妹,快坐下憩息再說。”
姬柳煙螓首微點,對著耿舵主淺淺一笑。才要挨著諸葛晶瑩坐下,忽的,她眼睛發了直,芳心卜卜亂跳。和諸葛師姐並肩兒坐著的這個美少年,真美!
突然!大門口又起了吆喝之聲,一團白影,疾若流星,倏的飛將進來,身法之快,簡直無法形容。眨眼之際,廳前多了一人,他一身白衣,原來是個十七八歲的俊美少年,手中握著一支精瑩發光的琥珀玉簫。一眼瞧到海棠女俠姬柳煙。“你不把馬兒還我,還想逃上天去!”身形一晃,追將過來。混血幡耿元正見狀,向橫跨出一步,雙掌一封,口中喝道:“朋友!這是什麼地方?容你撒野!”
他滿以為這下定可把白衣少年攔住,哪知自己才一閃出,人家早已擦身而過。這下可把威震江長上下流的黑龍教總舵主驚得不知所云。憑自己身手,明明在面前的人,竟會阻攔不住。耿元正一張黑臉,登時漲得變成了豬肝。“諸葛師姐,你快替我擋一擋,這小冤家真兇!”海棠女俠身後,好像在捉迷藏!一面鶯聲嚦嚦道:“小冤家!馬兒有什麼希罕的?你要,我送給你就是。幹麼?兇霸霸的,誰還和你動真刀真槍來著!”
脆得發磁的聲音,真嗲!諸葛晶瑩手握劍柄,回身護著姬柳煙,和白衣少年對了面。心中不由一陣驚喜,脫口叫道:“婷姐姐,是你!”
“晶弟!啊!明煜哥哥,你……噫!爸爸,你也在這裡。”
白衣少年身形一晃,驀地投入了拿雲手慕容慶祥的懷中。
他正是慕容慶祥的女兒慕容瑤婷。她無意中碰上爸爸,又碰上了明煜哥哥,幾個月來的焦急不安,立時一掃而空。心頭這份喜悅,真是無法形容。喜上了眉梢,笑上了櫻桃!兩個酒渦,一雙秀目,死自在明煜哥哥俊臉上轉個不停!“明煜哥哥,你傷好啦!真是謝天謝地。”
皇甫明煜訝異地道:“婷妹妹,你也知道了,是誰告訴你的?”
慕容瑤婷長長的睫毛,眨了兩眨,側著頭笑道:“說起來話可長呢?慢慢的再告訴你。嘎!你中了長眉禿驢的褐螯毒霧掌,是鄧老莊主說的,我就是為找你來的呀!”
這兩個幾個月不見啦!誰都有滿腹的話要說,可是一時又說不清。海棠女俠姬柳煙這時碎步輕盈,又嬌嗔,又嬌笑,柔聲柔氣地道:“你這位姐姐,自己扮著臭男人,追得小妹上氣接不住下氣。可是你呀!你不瞧瞧諸葛師姐,到底是男是女?真還虧你晶弟弟叫得這麼響?”
諸葛晶瑩臉上一熱,白了海棠女俠,姬師妹,你再胡說!
慕容瑤婷驀地一驚,仔細打量著粉臉生霞的晶弟弟,他……她分明也是個女兒身!心頭陡然升起一縷寒意,機伶伶,酸溜溜,說不出是什麼味兒?一轉身抓住明煜哥哥臂膀,急急地搖著問道:“明煜哥哥,你說!”
皇甫明煜見她聲音發顫,神色有異,心中甚感為難,就握住她的柔手,微微的點了點頭,還沒開口。慕容瑤婷衝著諸葛晶瑩哼了一聲道:“晶弟,你瞞得我好苦!”
諸葛晶瑩低聲央求道:“好姐姐,我等一會再詳細告訴你好嗎?別生氣啦!”接著又道:“哦!婷姐姐,你方才追著姬師妹,到底為了什麼?”
慕容瑤婷道:“我在黑山碰到她,見她騎的那匹馬,正是我的玉獅子,我問她從那裡來的,她說是朋友送的,我問他朋友是誰,她又不肯說,反說我想搶她的名駒,這樣就打了起來。”
海棠女俠姬柳煙水汪汪的眼睛一轉,瞟著皇甫明煜,又衝著慕容瑤婷,嬌聲笑道:“好啦!’婷姐姐,你現在可不要再追我了罷?那玉獅子既是你的,小妹物歸原主,還給你就是了。”
慕容瑤婷聽到她說:“物歸原主”,心中一動,粉臉上立時露出兩個小酒渦來,纖手從懷中一掏,側著臉對皇甫明煜笑道:“明煜哥哥,不是這位姬姐姐說起物歸原主,我可忘啦!
你瞧這‘琅玎玉令’,我給你找回來了。”
林元英聽她提到“琅玎玉令”,霍地站起身來,兩道炯炯有神的眼光,落到慕容瑤婷手中,臉含怒容,問道:“琅玎玉令,你從何處得來?”
慕容瑤婷把“琅玎玉令”往皇甫明煜手中一塞,回頭冷冷道:“我從那裡得來,你管不著,琅玎玉令原是我明煜哥哥的,你兇什麼?”
拿雲手慕容慶祥見狀,連忙向林元英笑道:“這是小女,她自幼給兄弟嬌縱慣了,林兄請勿見怪。”一面回頭喝道:“瑤兒不得無禮,這是林伯伯,琅玎玉令出了事情,你從那裡得來好好的說出來才對!”
慕容瑤婷小嘴一噘,搖頭道:“我只知道‘琅玎玉令’是明煜哥哥的,我還給他,別的不知道。”
皇甫明煜知道這位婷妹妹是吃軟不吃硬的脾氣,你可拗不是她,連忙笑道:“婷妹,這‘琅玎玉令’在愚兄手上遺失,目前關連著少林和我崑崙兩派和氣,你從哪裡得來?說出來給大家聽聽,也好把事情弄個清楚呀!”說著又把琅玎玉令呈給了慕容慶祥。慕容瑤婷柳眉一挑,瞧著皇甫明煜笑道:“噫!明煜哥哥,你怎麼糊塗啦!我是邛崍派門下,可不是崑崙派的人呀!”慕容瑤婷接著又望了林元英一眼道:“他好好的問我,我不就說了嗎?那是半個月前,我經過襄陽,碰到一批運柩的人,他們一路上好像在爭論一件事,一個說“少莊主準是崑崙派人下了毒手,連赤龍駒也給搶跑了。”另一個說:“人家崑崙派名門正派,哪會做了這等事來?中間怕有蹊蹺?”先前一個又道:“明明在少莊主身邊,放著這支琅玎玉令,還會假的?”
我聽說他們說到‘琅玎玉令’就回頭一瞧,果然那人手中拿著這支琅玎玉令在比劃,我心中一喜,就順手奪了來啦!”
林元英這才知道慕容瑤婷是從自己莊丁們手上奪來,不由又好氣,又好笑。他見慕容慶祥手中把玩‘琅玎玉令’反覆諦視,面現怒容,不由也湊了過去。卻好慕容慶祥抬起頭來,低聲的道:“林兄,這琅玎玉令是假的……”
他話未說完,猛覺微風颯然,兩人同時回過頭去。大廳上多出四個人來,一看賓主的神情,對方似乎是有為而來,一時就把話頭打斷。大廳上這許多高手,除了皇甫明煜,沒一人瞧見人家是如何進來的?
這時天時已黑了很久,大廳上早已張起燈來,燭光輝煌得有如白晝。四人為首的一個,看上去年約五旬,頭挽道髻,穿著一身黑綠色的道袍,手執拂塵,道貌岸然!
他身後一排站著三人,第一個年齡和那道人不相上下,可能還老一點,身上穿著一襲古銅色的長袍,面情十分冷漠。第二個正是在麻衣袱和自己動過手的那個使天雷錘的。第三個是廣額深顙的中年漢子,手上捧著一柄精鋼量天尺。黑龍教三長老因來人並非素識,雖敵友未分,但來者是客,所以同時站起身來。
慕容慶祥、林元英、半峰大師等人,見主人面色凝重的立起身來,也紛紛站起。湖西三英的龔老大,一眼瞧到手捧天雷錘的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悄悄地走近總舵主耿元正身邊,低低說了兩句。總舵主耿元正面色倏變,他向兩位香主陳昭安,任壽及王三寡婦等人,暗暗使了個眼色,各人立時手握兵刃,暗中戒備。情勢在暗中緊張起來,左下的黑龍教門下,也得到了總舵主的暗示,紛紛各就位置,安置了匣弩鏢箭,如臨大敵!這時大要上反寂靜得一點聲息都沒有。廳前站著的四人,尤其是為首的綠袍道人,兩道冷峻如電的目光,向廳上掃了一轉。岸然而立,神情微露不屑。大有這一群人都不在他眼中之概!
道光長老雖覺得人深夜闖入黑龍教總壇,自己臉上太不好看,但身為主人,不得不抱拳笑道:“高人蒞臨,老朽不曾遠迎,殊為失禮,道長宗派名號,如何稱呼?駕臨敝教,當有見教?”
綠袍道人卻視若無睹,聽如不聞,回頭向手持天雷錘的沉聲問道:“龍應策,殺李奎、泰康的是誰?”
龍應策躬身而出,行了一禮,用手指了指諸葛晶瑩,又指了指龔老人,口中嘰嘰咕咕的說了幾句。綠袍道人點頭道:“好!你和陸振字,先把兩個拿下。”手持天雷錘的龍應策和另一個手持量天尺的拂雲手陸振宇,同時“嗨”了一聲。人影倏起,疾若流風!兩人已一奔諸葛晶瑩,一奔龔老人。
綠袍道人這才冷冷的瞧了道光長老一眼,開口說道:“你大概就是黑龍教長老了,等我宮下弟子,先將兩名兇手拿下之後,貧道再和你算帳。”說著一揮袍袖,和他身後侍立的一人,同時退出去一丈左右。這時廳上已經動上了手,直奔龔老人的拂雲手陸振字,早被陳昭安、任壽兩人接住。龔老人豈甘後人?鐵煙管一揮,立時加入戰團。拂雲手陸振宇以一敵三,全無懼色。一柄精鋼量天尺,招術凌厲,對方合三人之力,還只打個平手。諸葛晶瑩正因龍應策對綠袍道人說話時,指指點點的對著自己,心中有氣。她唯恐明煜哥哥攔著自己不讓出手。是以一見龍應策向自己奔來,他人還未到,黃澄澄的天雷錘,業已出手!一招“幼獅戲球”,只見一顆金光四射的流星,後面跟著一條張牙舞爪的黑影,瞬息千里,流飛而至。諸葛姑娘輕哼一聲,右手長劍上挑,振臂一抖,雪亮的劍尖上嗡然作聲,對準天雷錘上點去。這動作何等迅速。“叮”的一聲,來勢沉重的天雷錘,竟被劍尖震開。寒光一瀉而下,疾劈龍應策右肩。獨角惡龍龍應策,身負極高武學,在碧落宮的第三代弟子中,僅次於鐵面銅眉卓不凡(那個身穿古銅長袍面情冷漠的人),他本來未把諸葛晶瑩視作對手,那知一上來,人家僅用劍尖竟把自己的天雷錘點飛。不由心頭一愕,驀見劍光已向右望撩到。趕緊身形半旋,反手一掄,金光耀眼天雷錘,霎時由一而十,由十而百,變成了一幢金光由身畔湧起。把諸葛晶瑩的長劍,擋在外面。諸葛晶瑩步展悄絮,劍勢綿綿而出。但見一幢金光之外,閃著無數銀芒,花雨繽紛。兩人倏忽之間,已對了十幾招,真是快若閃電,疾若流星!
獨角惡龍龍應策平日極為自負,實到中原,第一次就碰上皇甫明煜,人家徒手遊行並沒還手,自己卻鬧得手忙腳亂。這次又遇上了諸葛晶瑩,對方一個十七八小夥子,自己聞名海南的風雷錘法,十幾招過去,還碰不到他半點毫毛,心中哪能不氣?如此下去,海南威名,豈不掃地!猛聽他“嘿”的一聲一顆斗大的金色錘影,突然從一片金霞中平飛而出。風雷隱隱,聲勢驚人!這是他風雷錘法中的厲害殺著“隕星撞巖”。天雷錘旋轉不停,直向諸葛晶瑩兜胸撞來。諸葛晶瑩嬌軀輕挪,她的蜻蜒曼舞步,講究倏忽靡定,對敵潛形,豈會中了他的硬碰硬撞?姑娘閃開來招,脆生生的一聲冷笑。劍光疾進。獨角惡龍龍應策一招落空,諸葛晶瑩的劍尖離他咽喉已不及一寸。
“都給我住手!”聲若洪鐘,震得大廳上灰塵簌簌下落。四個激戰的人,俱各聞聲跳開。綠袍道人冷冷地道:“貧道正是碧落宮的喬柏巖便是,黑龍教的人,還知道海南有碧落宮嗎?”
語氣咄咄逼人,囂張已極!
道光長老仰天哈哈大笑,說道:“黑龍教從創立迄今,可還沒人敢來上門尋釁,喬道長倒真是三百年來第一個人。”
喬柏巖冷哼道:“黑龍教又不是龍潭虎穴,貧道可還不在乎。”
站在道光長老左邊的溫九翁,這時接口道:“喬道長仗著太陽龍君的一點餘威,自然不把黑龍教放在眼裡,我溫老頭不自量力,倒要先領教幾招海南絕藝。”雙方言詞,越來越僵。
溫九泉正待邁步上前。同時慕容慶祥、林元英、慕容慶祥卻也連袂而出。喬柏巖橫了三人一眼,冷笑道:“四位一起,倒免得貧道多費手腳。”
拿雲手慕容慶祥知道喬柏巖起了誤會,心想碧落宮的人,也忒嫌狂妄,他笑了一笑,首先說道:“溫兄且慢!喬道長不遠千里而來,也許有什麼誤會,且容兄弟作調解人如何?”
溫九翁一見三人出面,只好停步。慕容慶祥接著向喬柏巖拱手說道:“道長休得誤會,兄弟崑崙派慕容慶祥,這位是少林寺護法林老哥,威名遠播,久所欽慕,不過素聞貴教和中原武林,向無恩怨。紅蓮白藕,本是一家。道長遠道而來,當有事故,不知能否賞兄三人一個薄面,大家把事情講清楚了,能夠化干戈為玉帛,豈不是好?”
喬柏巖雖然從沒有到過中原。但碧落宮掌教太陽龍君,當年曾被邀參加過泰山論劍。他閃眼看到崑崙,峨嵋、武當、少林四大門派中人,武功精深,各有獨得之秘。即其他各派的如崆峒、衡山、天台、烏蒙,也能人輩出,不可輕視。自己雖抱著獨霸武林,稱尊江湖的雄心,但自問要對付中原武林,哪有把握?是以當場只試爆了一顆赤磷火球,向大家示威之外,也就知難而退,依然返回海南去了。喬柏巖當然時常聽乃師提及中原武林的各門各派,不想眼前三個老頭,竟是四大名派崑崙少林的高手。自己才一到中原,就碰上了這些人,即使他再狂傲,在不明對方虛實之前,也不敢輕易樹敵。是以聞言之後,連忙還了一個稽首,說道:“三位原來是中原四大門派的高人,貧道真是幸會!”說畢,回頭向穿古銅色長袍的卓不凡道:“你把最近發生的經過,向三位說一遍。”
碧落宮第三代大弟子鐵面銅眉卓不凡領命而出,嚮慕容慶祥等三人略一打躬,冷寞的臉上,依然毫無表情,他用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獨角惡龍龍應策道:“半個多月前,龍師弟帶了李奎、泰康兩位師弟,和幾個宮下弟子前往瀘溪,調查一件事情,本來這事與黑龍教無關,不料有一個弟子,在踩盤之時,就被下了毒手,陳屍在黑龍教的瀘溪舵上……”
龔老大在聽到這裡,突然插口問道:“這事情發生在幾日寸?”
鐵面銅眉卓不凡愛理不理地橫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正月初四。”
龔老大恍然大悟,急問道:“那麼瀘溪分舵上十幾個弟兄,都是你們下的毒手?”
卓不凡冷哼一聲,傲然的道:“凡我碧落宮門下,行走江湖,如有一人死傷,對方就得全數陪命,郜師弟自然把他們一起算上。”
半峰大師正想說話,突然“啊”的一聲,面部露出痛苦的痙攣,手足一陣抖動,猛的向後載倒。膚色由青變紫,五官微微沁出紫血,正是中了劇毒的現象!又是中毒!在這麼多江湖高手面前,這毒是如何放的呢?放毒的人真太神出鬼沒了!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8-21 21:42:31
第 八 章 碧落三仙
林元英看到這位少林監院大師渾身烏黑,屍體彎曲,死狀十分恐怖!當即俯下了身去細細察看了一遍,並沒發現中了什麼暗器的跡象。不由心中嘀咕,看來莫非……目光所及,猛見半峰大師右手緊握著一串檀木念珠,左手的拇指和中指兩指,卻自成一組,似乎拈著什麼東西?心中一動,就伸手把他三個指頭輕輕拔開。嘿!果然從三指中間掉下一顆極其輕微的東西來。這時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這東西之上,林元英失聲道:“紅螢甲!”
原來紅螢甲乃是雲霧深山中一種天生毒蜂,它專採各種野生毒花,身蘊奇毒,螫中人身,立即痙攣而死,無藥可救。江湖上用毒之人,視為異寶,可是尋覓困難,即使發現了,也不敢下手。相傳只有烏蒙派懂得飼養訓練之法。烏蒙派和少林寺素無嫌隙,如今既知下落,可自向烏蒙派打聽放毒之人,林元英想到這裡,就把紅螢甲用布包好,藏入懷中。慕容瑤婷一直思索著這個放毒之人,柳眉一豎,怒聲道:“這放毒的人,下次再碰上,叫他逃出手才怪!”
“喬道長親眼目瞪,這回你可相信你宮中弟子在湘西連遭毒害,並不是我黑龍教門下所為的了?”
道光長老面露笑容,但骨子裡已隱含憤怒。碧落宮三仙喬柏巖,對大廳上瞬息變幻的局面,始終保持著冷眼旁觀,這時聽道光長老一說,他卻誤認為碧落宮威名,意在洗脫,是以依然狂傲地道:“目前誤會既釋,那放毒之人,血債血還,諒他也逃不出碧落宮之手。”
道光長老聽了之後,突然縱聲大笑!
那笑聲震耳欲聾,使人為之驚粟!大廳上的空氣,被這以內家功力所發出的笑聲,震盪得驟然緊張起來。眾人的目光,全對著這位黑龍教首席長老。只見道光長老笑聲一停,兩道眼神,思的精光四射,厲聲說道:“你碧落宮門人,被人殺害了,要追蹤尋仇,厲聲地說你碧落宮門人,被人殺害了,要追蹤尋仇,血債血還,自然順理成章,但我黑龍教門下千餘人在一夜之間,趕盡殺絕,不知又如何算法?”
喬柏巖臉上微露怒意,一貫地冷笑道:“咱們手底下見輸贏!”
道光長老爽朗地笑道:“喬道長如肯賜教,老朽極表歡迎!
不過,咱們得事先言肯,如果老朽敗在喬道長手下,我黑龍教瀘溪分舵十幾條人命,就算白死,而且從此江湖,也就沒有我這道光長老這號人物。”
喬柏巖接口道:“如果我喬柏巖折在你教手下,今日聽憑處置!”
道光長老叫了聲好,“咱們就此一言為定!”
喬柏巖拂塵一拂,冷冷地道:“道光長老請賜招吧!”
“長老且慢!”溫九翁瘻身而出,望了喬柏巖一眼,徐徐地說道:“憑他只不過是太陽龍君門下弟子,哪配和黑龍教首席長老動手過招?還是由小老兒先伸量伸量他到底有多少道行?敢如此目中無人?”
說著慢吞吞地從身後腰間,抽出一根黑黝黝的旱菸管來。
煙管上還持著一隻鼓鼓的菸袋。雙肩微晃,直欺到喬柏巖身側。把旱菸管一擺,菸袋在一晃一晃的擺動,傲然地道:“溫老頭代表咱們長老領教你的海南絕藝。”
說話之間,神情頗帶輕視!
這話惱了鐵面銅眉卓不凡,在旁冷哼一聲,搶了出來,叱道:“糟老頭,你先接我三招試試!”聲落招出,駢指如戟,疾向溫九翁“咽喉”、“肩井”、“巨骨”三穴點到,出手迅捷,指風如縷!
溫九翁武功精博,招到不閃不避,左掌當胸疾推“愚公移山”,擋住了對手一招三式的功勢。一面冷笑道:“好狂妄的小子,要找死嗎?”
左的旱菸管一揮,抖起無數杆影,趁勢還擊!
鐵面銅眉卓不凡,跟隨碧落宮三仙三十年足不出宮,武學造詣在碧落宮第三代中首屈一指。此時右手走空,左手早巳跟著拍出。高手過招,出手都疾如電閃,你快我也快,各展所學,全力搶攻!轉眼之間,兩人對拆了二十幾招。溫九翁三五十招過去,還不能克敵制勝,連人家一個門人弟子都勝不了,不由心頭火起,猛地大喝一聲,右臂一振,旱菸管凌虛點出。
鐵面銅眉被他喝了一緩。哪知對方這一招式,甚為奇怪,出手緩慢,手上略為一緩。哪知對方這一招式,甚為奇怪,出手緩慢,和方才凌厲攻勢,迥然不同?一時間測不透對方來意,微微一愣!
對方又是嘿的一聲,旱菸管抖起一圈杆花,快向自己心窩扎到之時,卓不凡也報以一聲冷哼。微一側身,右手劍指突然變爪,反腕疾仲而出,快如電光石火般硬向鐵煙管杆身抓去!
要知溫九翁之招原是虛實互用,見他身軀微側,那肯錯過機會?左掌輕飄飄一揚黑龍教中最厲害的冰煞毒掌,業已覷準鐵面銅眉後心拍到。同時右腕猛然一沉,旱菸管往旁一移,疾點對方右肋。這一變招,簡直迅若奔電!
鐵面銅眉一抓落空,心頭大駭。他知道一著失機,自己反鬧了腹背受敵。趕緊了右掌一沉,對準旱管切出,身形隨勢向右急轉,左手劍指疾點溫九翁左手腕脈。哪知正因他這一迅速應變,卻好落入了溫九翁預期之中。身形右轉,固然避開了對方的冰煞毒掌,可是他切出的右掌,人家旱菸管竟不避不讓,迎著過來!這本是快如電光石火,兩人都運上全力,一擋一迎,拍的一聲,碰個正著!
卓不凡可忘了人家旱菸管上,還繫著一個鐵菸袋。煙管被內力一擋一震,鐵菸袋就自動從相反的方向兜擊出去!
他身形右轉,門戶洞開,等他瞧到鐵菸袋飛來,要想躲閃,已是不及。只好運集內勁,硬挨一下。“噗!”激撞而來的鐵菸袋,正中前心!
饒你鐵面銅眉內力再深,也立即眼前一黑,身形直晃。溫九翁成名多年,自然不會乘機下殺手。方要退身,猛聽一聲震懾心神的低吼,聲才入耳,一股強勁得無可倫比的掌風,已迎著捲來。同時兩條人影也疾向自己撲到。自己身後,跟著響起呼叱之聲,閃出幾條人影,把來擋住。溫九翁可並沒理會,直待勁風逼,他忽地吐氣開聲,當胸雙掌疾推而出!
“哈哈!聞名海南的碧落宮門下,原來只會倚多為勝!”這是道光長老的聲音。原來喬柏巖一看卓不凡形勢危急,他可不懂什麼叫做江湖規矩,揮手一掌,就向溫九翁劈出。道光長老話才出口,右掌也跟著劈空迎去。同時溫九翁也以全身功勁,雙掌推出!
這一來,卻變道光長老和溫九翁合兩人之力,去對付喬柏巖一掌之勢了。三個人擊出的掌風,可全是數十年修為的內家真力所聚,威勢自然非同小可!只聽蓬然一聲巨震,直似山崩海嘯風雲變色。塵灰沙土,迷漫全廳。碧落三仙的喬柏巖震得身形晃了兩晃,向後退出一步。
“碧落三仙,原來也不過爾爾!”溫九泉雙掌推出,旱菸管又緊握掌中,發言譏刺。喬柏巖身形穩住,回頭一看鐵面銅眉卓不凡已服下碧落宮的獨門傷藥,此時雙目微閉,右手緊按胸口,正在運功療傷。知無大礙,便道:“你只管靜心調養,我先殺了溫老頭再說。”
說著,雙眉一揚,身形驟然如流水。拂塵揮處,“力劈華山”,猛然溫九翁當頭罩下!但聞溫九翁一聲冷笑,左臂忽酌揚起十數點寒星,悄無聲息的迎面打來。喬柏巖對黑龍教的五怪釘也聞名久矣。忙把劈出的拂塵,向前一兜,五怪釘悉數被他圈入拂塵之中,眼角一斜,湊巧離自己身邊不遠,站著四個少年男女,其中兩人,正是皇甫明煜和諸葛晶瑩。他心中一動,勁運拂塵,猛地一抖手,十數枚五怪釘借勢接引,向諸葛晶瑩激射過去。另一面,黑龍教總舵主耿元正手中握著一柄緬鐵精製的混血幡,啷啷有聲,接住撲來的陸振宇。雙方功力相待,硬拼苦鬥,打得十分激烈!相隔三四丈開外,陳昭安,任壽聯手敵住獨角惡龍龍應策,還嫌相形勢,覺得海南來人,雖然個個身懷絕技。但自己這邊,勉強已可接住,不致十分丟臉,心中稍安。猛見溫九翁五怪釘出手被喬柏巖拂尖一兜一送,從斜刺裡向諸葛晶瑩飛去,急忙喝道:“諸葛姑娘留心暗器!”
諸葛晶瑩正拉著冰月的手,和慕容瑤婷,姬柳煙,站在一邊,低低地敘說著收冰月的經過。聽到道光長老一聲吆喝,十數點寒星,業已激射而來。她看都來不及,慌忙拉起冰月,要想閃避,卻見五怪釘離前三尺光景,紛紛墜落。原來明煜哥哥已使出仙元罡氣,隔在自己幾人身前,把暗器擋住。“唷!這老雜毛可真不講理,人家那裡犯了你著?暗下毒手!”
海棠女俠還在嗲聲嗲氣的喝罵。諸葛晶瑩早巳柳煙一豎,低聲的道:“婷姐姐,你照顧著冰月,我去教訓教訓他!”
說著把冰月往慕容瑤婷懷中一推,人已一陣風似的閃了出去!
“碧落宮妖道,你也嚐嚐姑娘的飛針!”諸葛晶瑩縱身躍起,反腕抽出長劍。左手揚處,一大篷太陰針,爆出千百縷銀絲,紛紛向喬柏巖打到。右手長劍“分花拂柳”,疾削拂塵。
溫九泉和喬柏巖才走了十一二個照面,已是險象環生。對方一柄拂塵,堅如金,重逾山嶽,震得他雙臂痠麻,一根仗以成名的旱菸管,業已把持不住,還手無力。陡聽耳邊響起銀鈴般的聲音:“溫長老,且請後退,這妖道由晚輩來對付他。”身形銀虹乍起,壓力一鬆,分明來了高手,溫九翁趁機後躍,定睛一瞧。漸愧!替下自己的竟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諸葛少俠。不!是諸葛姑娘,太陰針,哪能傷得了碧落三仙?早在喬柏巖身前數尺之外,紛紛墜落。而諸葛晶瑩卻在他略一分心之際,以一招“分花拂柳”拔開喬柏巖的拂塵替下溫九翁,劍若飄風,欺身疾進!連使太陰劍法中的“迎風破浪”、“飛瀑流泉”兩招,劍尖嗡然作聲,迎面疾吐,又猝然下沉,鋒劃胸腹,寒芒砭人,快捷到了極點!
喬柏巖眼看這姓諸葛丫頭,居然一招拔開自己拂塵,把溫九翁替下,心中也暗自驚詫!
“唔!中原武林確實不可輕視,這丫頭比溫老頭強得多,大概是四大門派的後起之秀,哼!還敢乘隙進招,什麼,這劍招居然內含玄機?”心念一動,拂塵轉了半個圓孤。勁氣震盪,把諸葛晶瑩的銳利攻勢,摒諸門外!長劍和拂塵相接,喬柏巖何等功力。諸葛晶瑩只覺右臂震得一麻,長劍差點被他卷飛!
喬柏巖佔先了半招,拂塵趁勢抖出,千縷勁絲,化用一道白光,疾向諸葛晶瑩當胸點去。哪知對方待到拂塵將要及身,忽然一聲嬌哼,身若輕絮般微微飄起,居然閃了出去!
這是什麼身法?喬柏巖微微一怔,諸葛晶瑩已到了身側。
劍風如輪,由左攻到!碧落三仙,居然勝不了中原一個黃毛丫頭?他臉色鐵青,極是激怒。手中拂塵輕揮,迎著諸葛晶瑩長劍,疾攻而出。這會兒他使出了數十年精心絕學,剎那間四面八方,盡是拂塵影子。絲絲之聲,立時大作!
諸葛晶瑩乍逢強敵,抖擻精神,把太陰劍法精妙招數,儘量施展開來。招裡套招,式中有式,但見劍影縱橫,漫天閃動。尤其是她的蜻蜒曼舞步,曼妙輕盈,進退翩翩。這原是一種以強制強,以巧制巧上乘身法,縱然遇上武功比自己高強的人,也可以迅速變化,避實就虛。是以連碧落三仙的喬柏巖,也被這種怪異身法,和凌厲劍勢,因擾得莫可奈何!
他一面應敵,一面運足了兩道眼神,凝望著諸葛晶瑩閃避進退的每一動作,思索著破解之法。但蜻蜒曼舞步暗含玄機,一時三刻,哪能看得出來?兩人身法,越轉越快,看得廳上眾人眼花繚亂,只覺勁風激盪,白練如幕,哪裡還分得清人影?
混血幡耿元正獨鬥陸振宇,他為人穩重,深知對方厲害。
是一上來不求有功,只求無過。手中一柄混血幡,呼呼有聲,四面八方緊緊的封住門戶。一任你陸振宇的量天尺像疾風暴雨,陣陣猛撲,他始終運氣凝神,嚴謹封守。武功一道,高低之分差不得絲毫。混血幡耿元正在長江上下游,江湖道上,也算得一把好手。若和海南碧落宮門下的陸振宇相比,似還明知他以守補拙,心裡又氣又恨。一柄量天尺縱橫上下,有如波濤洶湧,把混血幡圈個風雨不透!漸漸地耿總舵主手腳有點慌亂了起來,看上去守不住啦!
“嘿!我耿元正身為黑龍教舵主,如果接不住海南第三人弟子,黑龍教還能立足?就是死,也得拼個同歸於盡!”
耿元正大喝一聲,夾雜著混血幡啷啷大響。在劣勢之下,一反封架之勢,居然奮不顧身,冒險進招!
刷刷刷!風捲浪推驟然硬拼硬撞起來。出其不意,倒也把陸振字逼退了一步。他一看他退,混血幡源源出手,陸振宇一時疏神,被地方搶了先機,讓過兩招,哪還容他再次還手。量天尺“風起雲湧”、“霹靂長空”,幻化成一片尺影,當頭罩去!
“唷!”一聲清脆的冷笑,又甜又嗲。剛鑽進陸振宇的耳朵,持尺的右手,突覺“曲池”穴上,似乎被蚊子叮了一口,微微一麻,就用不上勁啦!
“當!”量天尺立時墜地。他當中明白,這著了人家暗算,趕緊向後躍出。混血幡耿元正正感危急,對方突然之間兵刃墜地,身向後躍,一時倒愣住了。回頭四矚,卻見海棠女俠姬柳煙,抿著嘴,向自己一笑。立時心頭雪亮,原來是她暗中相助。心中不由一沉,這未免太不光明瞭!
“吠!你暗箭傷人算哪門子人物?來!相好的,咱們再比劃比劃!”
陸振宇覺得除了右臂痠麻之外,尚無大礙,他左手拾起量天尺,吆喝聲中,湧身再上。倏忽之間,攻出三招,聲勢不亞右手!
耿元正長笑一聲,混血幡展處,嗆啷啷,又迎著上去,兩人重新打了起來。喬柏巖以碧落三仙的身份,和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娃兒,都纏頭了將近百招,尚無法制勝,還想什麼稱雄中原?這時他內心不知有多少急怒。一柄拂塵帶著絲絲的嘶風之聲,招式卻愈來愈緩了。一拂一圈之間,都是力透千鈞,重逾山嶽,顯然他已上了畢生功力。諸葛晶瑩雖然仗著身輕如絮的蜻蜒曼舞步,和精妙的絕倫的太陰劍法,還在乘隙進招。但已是趨避多於進攻,不敢稍櫻其鋒了。說也危險,這時只要略為沾上一點對方的勁風,怕不立即被震彈出去。輕則重傷,重則殞命。諸葛姑娘粉臉通紅,雲鬢上已有了汗珠!劍勢如虹,寒光片片,可是她自己知道這已是勉力應付,內力有點不繼了。
慕容瑤婷在一旁看著諸葛晶瑩的身法劍法,心裡不知是喜歡?
還是嫉妒?她總覺得這位昔日的晶弟弟,如今的晶妹妹,和自己的關係太大了?她的武功,人品,都不比自己差,有這樣一位閨女,固然可喜。但另一方面,卻使自己太心耽心……她無意的回頭一瞧,不是嗎?
明煜哥哥一雙炯炯如電的目光,眨都不眨的緊盯著戰場,好似無限關注,哼!啊!晶妹妹顯然已處於下風。攻少守多,避重就輕,儘量在遊走趨避。不好!她突然妒意全消,一摸袖中的琥珀玉簫,拉著冰月悄聲的道:“你站一會,我去把諸葛姑娘替下來!”
白影一晃,嬌軀倏起:“晶妹妹,這會該讓我來啦!”
大廳上驟然響起了一縷震盪耳鼓的玉簫之聲,一片精光如匹練瀉地,迅疾無比的向喬柏巖捲去!
聲到人到,凌厲已極!
喬柏巖簫聲入耳,白茫茫的耀眼精光,已凌空而至。這中間突然又是一聲龍吟般的長嘯,比簫聲還要清楚!他心頭一震,不自主的向後跨出半步!
“喬道長且請住手!”皇甫明煜迎風而立,含笑抱拳。
“嘿!”喬柏巖目光一掃,忿怒之下,右掌一揚,一招“五雷轟頂”。對面前三人,連續拍出五股掌風!
大廳上的人,對火焰毒掌只是個耳聞,何況出手的又是碧落宮的喬柏巖,是以一個個屏息凝神,瞪著一雙眼睛,替在場三個青年人耽心。事不關心,關心則亂,拿雲手慕容慶祥眼看自己的小師弟、愛女,被喬柏巖凌厲的隆隆掌風所籠罩,雖然他明知這幾個年輕人足以自保,但還是免不了緊張焦灼!
皇甫明煜依然站立不動,可也不敢大意。右手一圈,暗運仙元罡氣,迎著來勢,微微推出。雙方掌風還隔著丈把遠近。
轟!轟!轟!轟!五聲巨響。內功稍差的耳鼓被震得嗡嗡亂鳴,心頭狂跳。敞廳夠堅固了。合抱石柱,一齊搖晃!碎瓦灰塵,如煙如雨,勢如山搖地動,大廈將傾!兩處激戰的人,也被這巨響震得自動停下手來,他們不知發生了什麼變故,目光一齊向喬柏巖和皇甫明煜身上落去!
皇甫明煜硬接五掌,只不過上身晃了一晃,依然神色自若!
喬柏巖卻被震得向後退出兩步,方始站停,冷傲的臉上,露出驚駭之色!
他強自鎮定,向皇甫明煜微笑道:“少俠身懷絕技,貧道還想印證一下內功,不知肯賜教嗎?”
皇甫明煜笑道:“喬道長吩咐,在下遵命就是!”
喬柏巖冷哼一聲,就在廳上席地跌坐,用手指著一丈遠近的地面上道:“少俠請!”
皇甫明煜也就依言在對面盤膝坐下。慕容瑤婷、諸葛晶瑩兩人,還恐這老雜毛搗鬼,緊緊地站在明煜哥哥身後,以防萬一。喬柏巖神情肅穆,閉目凝神,運起碧落宮無上武學——太玄兩儀神功。但見他氣運周天,臉色逐漸轉紅。頂門上冒起一縷青煙,嫋嫋上或,居然凝而不散!雙手徐徐上舉,兩隻其紅如火的手掌,掌心向外,緩緩推出!
太玄兩儀神功,乃道家的一種紅陽真氣,修煉至家,能從口中吐出火來,這就是三昧真火,這種功夫,像道光長老,慕容慶祥等人,自然都有個耳聞,碧落三仙,名聞武林,豈是無因?隨著喬柏巖雙掌緩推,立時有兩股炎熱如灼的氣流,慢慢伸延。到了五六尺光景,就好象停止不前。喬柏巖雙臂微向上彎,火紅的雙掌,發出微微的顫抖。似乎在奮力前推之中,突然遭遇到阻力。灼熱的程度,卻在不斷地增加,兩旁的人都感到好像在烤火,熱得難耐!五尺以內,地上水磨方磚,已被灼得乾裂作聲。這等威勢,真是見所未見!奇怪!靠近皇甫明煜這邊,五尺之內,竟然一點熱氣也沒有!好像中間隔著一堵圍牆,把熱流給擋住了,透不過來。大家目光看到皇甫明煜,他也垂簾瞑坐,態度安詳。右掌當胸豎立,掌心向外,好像在推,但並沒有絲毫緊張之狀。喬柏岩心念一動,當下抱元守一,猛的吸了一口真氣,功貫雙臂盡力向前推出,陡然暴漲!
哪知他不催動真氣,只不過大家僵持在中間罷了!這一盡力施為,心靈上立時有了重大反應。對方都堵無形氣牆,驟然之間,發生了無比潛力,差點把自己真氣,全給震彈回來!還好!對方似乎適可而止,並未乘機反擊,否則真氣遭到反震,後果難以設想廠喬柏岩心中明白,對方年紀雖輕,功力實在勝過自己。再耗下去,也是徒然取辱,弄不好,還有生命之危,但這種比拼內力,如果有一方不收手,另一方是欲罷不能的。是以他心中焦灼,可又不敢稍有鬆懈。看他額上汗水,已是涔涔而下。海南門下三個弟子,眼看他們師傅如此情形,不由均相顧失色!
“喬道長功力深湛,好在這場大家沒有輸贏,道長就請收手罷!”
這是皇甫明煜的聲音!
喬柏巖聞言略一運氣,原來對方業已把罡氣撤了。也連忙收回真氣。拭了拭額前汗水,站起身來,一時羞惱得說不出話來。一雙銳利如劍的眼光,盯著皇甫明煜,怔怔出神。過了一會,突然露出獰笑,說道:“少俠身懷曠世絕學,貧道甘拜下風,不過貧道尚有一點小玩意,並請少俠勿吝賜教。”
他不待皇甫明煜答覆,拂塵對著鐵面銅眉等三個門人,輕輕一揮。他們好像早經訓練,行動如一的迅速後退了三丈左右,一字站定。臉色凝重,情形顯然十分緊張!敢情這老雜毛惱羞成怒,又要鬧什麼花樣了?
喬柏巖鐵青的臉上,略帶著一絲獰笑,猛地袍袖一展,從他袖中飛出一顆小小的黑影。凌空飛起,直向皇甫明煜等三人當頭疾落。諸葛晶瑩站在明煜哥哥右側,瞧到海南門下紛紛躍到喬柏巖身後,神色緊張,心想:“這牛鼻子臉上陰睛不定,絕無好意!”
她急忙向皇甫明煜一推,驚叫著道:“明煜哥哥快退!赤磷火球。”
赤磷火球,廳上諸人誰都沒見過,但誰都耳熟能詳,這是武林中聞名已久首屈一指的歹毒暗器!大家經諸葛晶瑩一嚷,俱各懍然變色!
皇甫明煜在雲霧山曾親眼目睹過赤磷火球爆炸的威勢,也白吃驚非小。當下就默運仙元罡氣先把自己三人護住。赤磷火球,此時離三人頭頂,只有七八尺了。但似乎碰到什麼東西,竟把它攔在半空,無法落下,滴溜溜的在空中亂轉!
皇甫明煜劍眉一軒,俊臉上微現怒容,喝道:“喬道長,這赤磷火球,聽說尊師太陽龍君,一生只煉了九粒,當年在泰山論劍時,試爆一粒之外,從沒用過,你身為碧落宮門人,自應屬守師訓,引以為戒!你我並無深仇大怨,竟然使出此種歹毒之物,難道喬道長不怕受尊師譴責嗎?”
喬柏巖此時兇心大發,那計較利害,目露獰笑,雙掌凌虛連拍,他在用真力加速赤磷火球下落。赤磷火球,並沒受他指揮。相反的,此際竟滴溜溜地旋轉之力都沒有了,只是停在空中,動都不動。喬柏巖既然無法收回赤磷火球,又不能使它落下,憤怒已極。冷哼了聲,袍袖一抖,又是兩顆赤磷火球,倏然飛出。一平著射來,另一顆卻斜刺裡打向三人立身所在數尺以內的上方,這一手確實陰毒!
“喬道長既然執迷不語,在下只得權宜收下。”皇甫明煜語氣忿怒,右手猛的向前一招,他使出“龍吟乾坤”中的倒鳳手。只見兩顆正在激射而來的赤磷火球,突然呼地飛入了皇甫明煜手中,接著掌心向上微伸,頭上停著的一顆也悄然落下!
喬柏巖臉色慘變,厲聲喝道:“原來殺害我碧落宮第三代女弟子裴蕊仙,盜走赤磷火球,也是自稱為名門正派崑崙門下弟子皇甫少俠一手所為。好!貧道今日權且別過,碧落宮自會有人找你算帳?”
皇甫明煜聽得火起,劍眉陡豎,喝道:“住口!貴教門下在武林道上,連遭暗算,硬指是在下所為,幸得方才證明放毒者另有其人。喬道長這會兒又誣在下盜去赤磷火球。須知在下本想息事寧人,但也不是怕事的人。”
喬柏巖冷冷道:“碧落宮門人,在湘西中毒身死另有暗算之人姑且不論。第三代女弟子裴蕊仙,隨身帶有赤磷火球一枚,除了你,誰會把她害了。”
慕容慶祥看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碧落宮女弟子被害真相未明,又扯上赤磷火球,雙方言語說僵,從此誤會結下怨仇,也是多餘。想到此處,拿雲手上前一步,道:“敝師弟,年紀尚輕言語多有得罪,但近日敝師弟遠到貴州雲霧山求醫治病,謀害貴弟子,盜走赤磷火球定另有其人,望喬道長明籤。”
喬柏巖冷哼道:“貧道探聽明白,那晚與小徒一同投宿之人,一男一女,與貴師弟相同,事情焉得如此之巧?”
皇甫明煜欲待開口,忽聽海棠女俠格格嬌笑。
諸葛晶瑩心中一動,回面各向海棠女俠看去。海棠女俠也正抿著嘴笑盈盈地望著明煜哥哥和自己兩人。“鬼丫頭,這分明是你和不知那一個野男子在一起?”
諸葛晶瑩正在沉吟的當兒,猛聽林元英問道:“那匹紅馬,可是鬃鬟甚長,全身紅毛的嗎?”鐵面銅眉從鼻中唔了一聲,續道:“秦師弟以裴師妹驟遭慘殺,慈事體大,就以飛鴿向宮中報告。大師傅聞訊極為震怒,立派龍應策,李奎等人率領了幾名宮下弟子趕到湘西,實地探訪此事,就碰上皇甫少俠和諸葛姑娘正由西路回來,此後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唔!海南的人大批北來,原來是為了調查他們師妹之死!
還被人盜走一顆赤磷火球。嗯!百毒太婆不是交給自己一顆赤磷火球,唆使去炸孫婆婆嗎?那,是不是就是裴蕊仙遺失的那一顆呢?”
諸葛晶瑩心中遲疑,正想開口。海棠女俠姬柳煙卻蓮步細碎,嫋嫋婷婷的走將過來。她衝著皇甫明煜眉目傳情,貝齒微露,嫣然一笑。隨又瞟了鐵面銅眉一眼,嗲聲嗲氣地道:“唷!
虧你們還是碧落宮出來的,連這點小事兒,都纏夾不清!要不中間牽連誤會到他呀!我才不告訴你們呢!”
她說到“他”字,眼光又像流電似的在皇甫是煜臉上一轉,粉臉生春,妖媚透啦!“明煜哥哥,這檔事,小妹倒曾經親眼目睹,要不是說出來讓他們聽聽?”
皇甫明煜笑道:“姬女俠當真知道這其中情形,說將出來,能夠把這檔事弄清楚自然是好。”
海棠女俠眼看這位美少年眉目含情,向自己淺笑溫言。心頭一甜,立覺渾身酥酥的,有一股說不出的勁兒,好不美哉!
她那雙擠得出水的眼睛,狠命地瞟著他,輕輕嗯了一聲。才回頭向喬柏巖、卓不凡笑道:“龍應策帶了李奎、泰康,調查裴姑娘的死因,湊巧皇甫公子和諸葛師姐由貴州回來,於是懷疑他們和裴姑娘住在同一客店,騎白馬的人,就是小妹我。不信,那匹白馬,還在前院……裴姑娘的死因,除了我呀!可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得更清楚了……”
林元英一聽騎白馬的就是海棠女俠,那麼騎赤龍駒的人,定是她的同伴。這就急問道:“和你同行騎來龍駒的是誰?”
海棠女俠姬柳煙,為了討好皇甫明煜,才挺身出來作證,她知道一扯上赤龍駒,就會連繫到琅玎玉令,和惹來意外的麻煩,是以竭力違避談起紅馬。但人家是老江湖,豈會聽不出一點口風來?這時被林元英一追問,不由心中在急。她眼珠兒一轉,看到喬柏巖、卓不凡望著自己,臉上冷冷的毫無表情,似在將信將疑。不由櫻唇一噘,桃腮一繃,半撒嬌地問道:“你們要不要聽?不要我可不說啦!”她的語氣,顯然是討厭人家打岔。
喬柏巖橫了林元英一眼,傲然道:“姑娘請說下去,別理會他!”
這下可把林元英惱火了,怒喝一聲:“你不說,騎赤龍駒的是誰,看老夫廢了你再說!”
他右後一探,身形如風,猛向海棠女俠左肩抓去,海棠女俠好像冷不防,一聲驚呼,踉蹌後退。整個嬌軀,弱不禁風地猛向皇甫明煜懷中倒去!嬌喘,驚呼,綿軟,溫香,這飛來豔福,多少人想煞羨慕!
皇甫明煜卻鬧了個面紅耳赤,措手不及。連忙伸手想把她扶住。
海棠女俠道:“明煜哥哥真謝謝你咯?”
聲音輕得如蚊子叫,只有明煜哥哥聽得到。諸葛晶瑩對這個騷狐狸師妹,心中可清楚得很。秀眉微感,搶前一把把她扶住,口中問道:“姬師妹,你怎麼啦!可是被林元英掌風掃中了?”
“諸葛師姐,沒……沒什麼,小妹被那老不死的掌風掃著了一點,還不礙事。”
她看到諸葛師姐冷冷的臉孔,心頭有氣,暗道;“哼!他是你定下了的?往後叫你瞧我海棠女俠手段。”
可是臉上卻裝著翠眉微顰,纖指兒掠著雲鬢,直起身來,哈哈,林元英和鐵面銅眉卻橫眉堅眼,各瞪著眼珠兒,怒目相視!原來林元英一把抓出之際,鐵面銅眉早已留上了心,對方剛一發動,他就振臂一揮。這兩人論功力,都是江湖上一流高手,身法何等迅疾!撲迎之間,拍的一聲,爪臂相撞,勢均力敵,各不相讓,林元英素以掌力見長。百步劈空,足以碎碑裂石。鐵面銅眉雖然功夫精深,究屬內力沒有林元英深厚。是以橫臂一揮之後,只震得半身發麻。但林元英也覺得五指如同抓在鐵石之上。兩人各退出一步,一時之間,誰也不敢再出手向方襲擊。
喬柏巖望著海棠女俠說道:“這位姑娘,既曾目擊小徒被殺情形,還望詳細見告。”
真是難得!他居然語氣十分溫和。海棠女俠淺淺一笑,檀口輕啟,說道:“我們原是奉著師命前往薩爾溫山辦一件事,到辰州落店,遇上一位少女,面目姣好,而且身法輕快,一看就是會家子,但好像是初出師門,一點經驗都沒有的雛兒。後來還是店夥告訴我,說她是海南來的,姓裴,師哥下鄉採購硃砂去了。她一人留在這裡。我聽說她從海南來?那可能是碧落宮門下弟子!
碧落宮的人,雖然沒在中原走動,但以在江湖上提起海南碧落宮來,稍有頭面的,誰不知道?所以我就留上了心。”
喬柏巖見她語氣推重碧落宮,不由也微微點頭,臉上略含笑意。這是他進來這多時間,才看到的一點笑容。只聽海棠女俠繼續說道:“過了一會兒,我偶然發現靠近大街上的窗下,有一個青衣少年,仰著頭,徘徊不去!分明這少年,是黑道上的採花淫賊,不安著好心眼。”她說到這裡,喬柏巖望了皇甫明煜一眼,鼻孔中冷哼了一聲!
海棠女俠回頭一瞧,啊!皇甫明煜不是也穿著一襲青衫嗎?
這雜毛老道錯會了意,她心中一急,脫口說道:“你可別亂纏人,那人大約有二十四五歲,一張白晰的瘦臉,生相輕浮,一看就知不是好人。”
她俏眼脈脈含情地瞟著皇甫明煜,好象在說:“只有你明煜哥哥,才是好人!”
“晚上,我更留上了心,可是一直到兩更過後,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我不相信淫賊會死了心,悄悄地掩近裴姑娘窗下。啐!
裡面有著不堪入耳的聲音!糟!這姑娘果然遭了蹂躪。”
她說著,粉臉上紅馥馥的,似有不勝嬌羞!喬柏巖卻氣得臉色微黃,有點不大自然!聽她頓了一頓又道:“我幾次要想出手。
唔!人家碧落宮威震武林,門下弟子在外邊吃了虧,自然有人找他算帳。我可犯不上插手多管閒事,這就依然走回房中。”
她衝著林元英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可是我回到房裡之後,不知怎的,心裡老是掛著一件什麼事兒似的,放不下心來,總想去瞧瞧那位姑娘,這會,我叫起同伴,一起出去,也好有個幫手。”
“你同伴就是騎紅馬的那個?”鐵面銅眉突然插口問了一句。
海棠女俠格格的笑道:“你問得真奇怪,我不是說過我們去薩爾溫山有事嗎,我同伴自然是他!嗯!你不要打岔,讓我慢慢的說呀!”
“當時我就叫他在屋上伏著,我獨個兒慢慢地貼近窗前。
噫!裡面有人在說話?我心裡嘀咕,敢情那小子和人家姑娘是老相識?剛才霸王硬上了弓,這回可在軟語溫存,細訴衷腸!幸虧適才沒有魯莽出手,否則真鬧個灰頭土臉,自討沒趣。呸!這會也多了事,狗咬耗子多管閒事。我方要轉身回去!不!不對,裡面是兩個男人在說話?聲音粗裡粗氣的,哪裡是喁喁情話?”
只聽到:“我說師兄,我也忒嫌辣手,才夠點味兒,就這麼一刀,你瞧?我身上邊濺得滿是血腥!”
這尖聲尖氣的話一鑽進我的耳朵,全身不由一震,什麼?
裴姑娘已經被害啦!真可惜,花朵兒般的人物。我急忙湊上去一瞧,真慘!裴姑娘一絲不掛地橫陳在棉被之上,頸子上,顫巍巍的抹著一把鬼頭刀,血,還在不停地冒出來,濺了一床。噢,床前站著一對身材瘦小的中年漢子,一個面向裡面,瞧不清面目,大概就是剛才發話的人,這時正在迅速的扣著衣襟。另一個面色微黃,生成的獐頭鼠目,他從鼻子裡冷哼了一聲說道:“師弟,你別糊塗,這妞兒是著了那小子的道兒,可是人家風流了一番,臨走敢情給她聞上解藥,不然,哪會這麼快就醒轉來?你不聽她說是碧落宮弟子嗎?若等她恢復過來,咱們兄弟哪是人家對手。死了還替那小子背上黑鍋!”揹著的那個不知是個忿是妒?恨聲的道:“那小子死自可惡!下次碰上了,乾脆也戮他個窟窿!”
獐頭鼠目的笑道:“你別盡冒大氣,瞧人家方才那份輕功,已到了頂兒尖兒,快得像一陣風,咱們兄弟兩塊料,就得再練上十年八年。”他頓了頓,又嘆口氣道:“咳!師弟,說真個兒的,咱們這次遠來,原想投奔到壯荒山重新學藝,不想老怪物沒有見到,就被兩個小狗聲色俱厲地攆了出來。現在只有投奔海南這條路了,可是這一來不是又完了,你見到娘們就淌口水的德性,也得改改啦!那知我正在傾聽之際,一個不留神,格!腳下踩碎了一片屋瓦。兩個賊子,倒也機警,‘噗!’燈盞立時吹滅,室內一番,猛的從窗口竄出一條黑影,風聲颯然,身法極快,呵!我還當他們不過是江湖下五門的毛賊了!憑這手輕功,倒也有點門道!‘著!’我那同伴,就在此時,賞了他五枚梅花鑽,我也跟著縱了過去!”
“什麼?你同伴用的是梅花鑽?”
要知梅花鑽,一發五枚,打出去猶似五朵梅花,範圍越遠越大,使人無法躲閃,乃是拿雲手慕容慶祥當年的成名暗器。除了他,江湖上還沒有人使用梅花鑽!
慕容慶祥心中一動,禁不住插口問了一句。海棠女俠知道自己說漏了嘴。眼珠一轉,漫不經意地“嗯”了聲,續道:“那條黑影,立時隨聲下落!咳!這會你可真是三十年老孃,倒繃孩兒啦!黑影呀!那是什麼人?只不過是絞著的一束衣服罷了!兩個狡猾的賊子,敢情打後窗悄悄地溜啦!”
喬柏巖面罩寒霜,沉聲問道:“姑娘所說,可是實情?”
海棠女俠鼓著粉靨,嬌嗔道:“唷!你瞧倒像是審案的大老爺。幹嗎?我要變著法兒騙你!”
喬柏巖平日儼然道貌,但對著這隻嬌豔冶蕩的騷狐猩精,假道學可扮不起來了。但當著門人弟子豈能有失身份?是以臉色尷尬,雙眉微皺,又道:“那麼姑娘可識得他們來歷?”
海棠女俠笑道:“那青衫少年和這兩個江湖下五門的毛賊,我要是知道來歷,不早就說出來了嗎?”
鐵面銅眉接口道:“江湖朋友,首重信義,姑娘所說即是事實,還請將萬兒見告。”
海棠女俠纖指著自己鼻尖上一指,格格地笑了起來,說道:“我呀!可不敢說在江湖上有什麼萬兒,不過大家總還知道太陰教裡有姬柳煙這麼個人兒,是說一句算一句的。”
“她原來不是四大門派的人。太陰教!倒也大有來頭!”
喬柏巖和皇甫明煜,慕容瑤婷,諸葛晶瑩三人對過招後,對中原武林各大門派,倒也不敢像先前那般輕視了。聞言微微點頭,說道:“姬姑娘既是太陰教門下,貧道自然相信,三個賊子,碧落宮決不會輕易放過,到時還要姬姑娘作個見證。”
皇甫明煜劍眉一挑,接住喬柏巖話頭,敞聲笑道:“在下收了喬道長三顆赤磷火球,自當親自送上碧落宮去,多則三載,少則一年,在下必定赴約海南。”
慕容瑤婷站在明煜哥哥身邊,好久沒有作聲了,這時突然冷笑道:“碧落宮邪魔外道,有啥了不起,你回去告訴太陽龍君,就說邛崍派有人要鬥鬥他呢!”
喬柏巖給慕容瑤婷氣得心肺欲炸。及聽說“邛崍派”三個字,一眼瞧到她手中的紫簫,不由臉色驟變,鼻孔中重重地“哼”了一聲。回頭卻向道光長老,溫九翁,及慕容慶祥,林元英四人,微一頷首說道:“碧落宮之約,四位如能同時光臨,貧道竭誠歡迎。”
林元英先前憋了一肚子氣,這時可不能再恕,狂笑一聲道:“碧落宮還嚇不了人,皇甫少俠什麼時候赴約,我林元英也算一份在內就是。”
道光長老也接著哈哈大笑,道:“喬道長就是不見寵邀,我黑龍教門下,平白送了十幾條性命,也要向太陽龍君評個道理。屆時道仙峰自當專程拜山。”
喬柏巖冷冷地道:“如此敢情好!不過貧道得提醒一句,碧落宮有去無還,各位自己去估量罷!”
說完拂塵一揮。四條人影立時騰身而去!
溫九翁看著他們身影,哼了一聲:“好狂!”
這時早有壇下弟子手執大紅燈籠,在前面引路。道光長老,溫九翁,耿元正等就陪著眾人步出大廳。穿過長郎,跨進月洞門,裡面卻是一座大花園,花木扶疏,極為幽雅。中間一條白石砌成的甬道,兩邊每隔一丈左右,就有一對壇下弟子,手執大紅燈籠,肅立道旁。不一會兒,大家走入一幢精緻的花廳之中,四面燈燭輝煌,如同白晝。入席之後,道光長老因半峰大師在黑龍教總壇遇害,深致歉疚。然後又向皇甫明煜道謝替黑龍教解圍。
大家才談了幾句,林元英忽賂左右一瞧,口中“咦”了一聲,突然向諸葛晶瑩問道:“諸葛姑娘,你可看到姬姑娘那裡去了?”
他這一問,立時提醒大家,回頭四顧,果然不見了海棠女俠姬柳煙,不知她在何時偷偷地溜啦!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8-21 21:42:57
第 九 章 淫聲浪女
春寒,朦朧夜色之中,突然,從右首一間客房中,飛出兩大一小三團黑影。真像三隻蝙蝠,輕飄飄的連半點聲息都沒有!
夜行人?好輕靈的身法!他們飛身上房,可並沒耽擱,只略一停頓,前面一個,早已像一縷輕煙,首先飛起。後面一個,手中還挽著小黑影,也跟蹤而起。這一前一後兩條黑影,快得幾乎一瞬即逝!看方面,分明是奔向城外。就在這兩大一小三條人影消逝的當兒,遠處房上陡然又出現了一條人影。她,敢情是躲在暗處,故意讓人家走了,才現出身來似的!
“嗤!”苗條的人影笑了。笑得很輕、這是從她心扉底深處笑出來的,含有興奮和喜悅的成份!
春宵苦短,為歡幾何?古人且嘗秉燭夜遊,她豈敢有所耽延?只見那黑影鬼腰兒般纖腰微微扭動,嬌小身形,凌空而起,撲向右上房的簷前。看她這份輕功、真是夠獨上身輕如燕,美妙極啦!
“格!”她太不小心了,腳下一滑,竟然踩碎一片屋瓦,不對!
對她方才的身法,斷不至於……噫!她怎地一個踉蹌,腳步不穩?上房門戶,忽然推開,燈光下探出一個劍眉星目,唇紅齒白的臉來,兩道比冷電還要明亮的眼神,向院落中一瞥。“是誰?”
俊美少年聲音雖然不響,卻使人聽得十分清晰。“明煜哥哥,是……是小妹我。”一個微帶嬌顫,甜得發膩的口音,聲方入耳,人影已像彩雲般倏然飛進窗去!香風颯颯,使得抬上的燈芯,燭影搖紅,還在輕微的晃動。室內似乎多了一層淡淡的甜香,在無形中飄散開來。非蘭非麝,沁人慾醉!
這嬌滴滴,怯生生,媚態橫生,全身沒一處不挑逗人心的嬌豔少女,正是海棠女俠姬柳煙。“啊!是姬姑娘,你星夜光臨,有什麼……噫!姬姑娘……你怎麼啦?”
海棠女俠皓腕微露,一隻春蔥般左手,小指兒微翹,粉掌緊按在軟綿綿的雙峰之間。右手扶著窗前的桌子,站著有點嬌慵乏力。賽過西子捧心!越顯得嬌媚,怎麼?她小蠻靴有點站不穩啦!柳腰兒在輕顫。荏弱東風力未禁!她哪像奪波江湖的英雄?簡直是大觀園裡的林妹妹!
“明煜哥哥,小妹是受……受了傷,被那一路上綴著你們……那放毒的野小子,擊……擊中……”
難道一個喜歡招蜂引蝶的人,竟會靜如處子!
皇甫明煜聞言,緊盯著她,眨都不眨。好像要從她粉臉上找出答案來似的。海棠女俠被他瞧得粉頰上飛起兩朵紅雲,頭慢慢地低了下去。目光卻從眼角旁偷偷地瞟起來,妮聲道:“嗯,明煜哥哥,你先扶我……”
她銀牙暗咬,強自支持。話才說到一半,嬌軀兒早已是直晃。唉!人家傷到這個樣子,不要說是晶妹妹的師妹,就是外人,自己也應該義不容辭急與救治。皇甫明煜心中不禁起一絲愧咎,這時哪還顧得男女有別?連忙伸手去扶。哪料她一個踉蹌,溫軟柔綿的嬌軀,業已跌人自己懷中。一雙皓腕,似有意的向頸上來。檀口輕啟,微微發出呻吟。看樣子,傷勢當真不輕!
皇甫明煜天性淳厚,心中不疑有他,反而生出一片憐惜。恐她跌倒,索性把她抱個滿懷。她環著的雙臂,隨著她呻吟之聲,越勾越緊,還有點兒顫抖自己的胸脯上,擠著兩堆又酥又軟富有.彈性的東西。低頭一瞧,只見她仰著頭,雙目緊閉,嘴兒微張。
嬌喘中吐出來又甜又香的氣息,鑽入鼻孔,一顆心就會直蕩!
皇甫明煜心頭一驚,只好抱起嬌軀,低聲問道:“姬姑娘,你到底傷在哪裡?”
海棠女俠可裝得真像。她雙眸微啟,水汪汪的眼中,射出熾熱如火光亮,但又羞澀得趕緊閉住,似乎是睏倦無力,慢慢抬起纖手,指著前胸幽幽的道:“我……胸口氣血鬱結,覺得……”底下的話,不知是沒說出來?還是聽不到?反正細如蚊聲!
皇甫明煜這可作了難,心中一轉,忙道:“姬姑娘,你且安心憩一憩,我去把晶妹妹找來。”那知海棠女俠玉手搖了搖,說道:“明煜哥哥……諸葛師姐,還有婷姐姐,她們去追那放毒野小子去了……”
皇甫明煜急道:“姬姑娘你說什麼?她們追那放毒的人去了?”
海棠女俠輕輕地點著頭,又道:“事情是這樣,小妹我在黑龍教總壇上,偶然看到有一條黑影鬼鬼祟祟的蹲在屋上。我猜想他敢情就是放紅螢甲的人,但來不及通知你們,就悄悄地躲在暗處,又悄悄地跟在他後面,出了君山。後來小妹發現他一直遠遠的跟在你們身後.亦步亦趨,定是不懷好意,小妹也就不動聲色的綴在他後面。可是一路上你們竟然毫不察覺,小妹心中十分焦急,就暗給你們留個條兒,好作戒備……”她說話十分吃力,斷斷續續的,聽得皇甫明煜又感激,又憐惜!
不由插口道:“啊!原來兩次留字告警的就是你!”
海棠女俠並沒理會,息了又息道:“這人行蹤詭秘,居無定所。今晚,他落腳在城外的一座荒廟裡,我就趕宋把地方通知了諸葛師姐,又趕去了守在暗處。不想被他看破行藏,動起的來,小妹妹武功不濟,中了他一掌。我自知傷勢不輕,只好先趕回來療傷,半路上看到兩條黑影,像是諸葛師姐姐和婷姐姐,想來她們已經趕了去啦!”
她一半兒真,一半兒假,委婉道來,由不得皇甫明煜不信。
這回他可沒了主意,偏偏她傷在這個地方,孤男寡女,如何是好?
海棠女俠胸口確實難受。一縷春情,猶如火熾,燒得她細揣輕喘,嬌容婉轉。緊身衣襟,扣兒慢慢地解開。軟弱無力的纖掌,對著胸口,輕輕按摩,若有不勝傷疼!
“明煜哥哥,我……我難受死啦!”
她柔靡的磁音,甜而且膩。使人怦然心動,有非循聲看她不可的魅力!
皇甫明煜回頭一瞧,首先映人眼廉的就是晶瑩滑膩得如羊脂白玉肌膚。跟著她手掌一下下地上下輕摩,羅衫輕掀,兩堆高高突起的玉球和深凹的乳溝也若隱若現,峰巒悉呈!
他不看倒也罷了,這一看,周身血脈沸騰,心頭小鹿狂跳。
這撩人春色,誰受得了?
他正待趨身上前,忽覺心頭一凜,忙定住心神道:“你,你沒有傷?快走!”說罷,竟轉身而立!
海棠女俠巧施狡計,眼看好事得諧。哪知煮熟的鴨子飛啦!
她紅馥的粉臉,水汪汪的睛睛,淫心蕩漾,春情難制。狠狠地咬碎銀牙,俏聲兒嬌罵:“冤家,人家想都想不到手,你……你……”
她知道憑自己的內功,和他差得太遠,硬來不得。一時怔怔的望著他的背影出神,怎麼這樣一個英俊風流的美男子,竟會這樣不解風情?
眼珠兒一轉,唔!瞧他雖然別過頭去,可還並沒怒意。她幽幽的一聲長嘆,俏生生地躍下床來,怨聚秋水,恨含眉梢,顫聲兒說道:“哥哥……冤家……你瞧不起小妹我……我是路柳牆花。
好!我走!明煜哥哥你再抱我一抱,親一親,我走……我死也不甘心……”
她雙肩聳動,嗚嗚咽咽地哭起來啦!女人的看家本領,一哭二鬧三上吊,五千年來,數不清的男人,就屈伏在這幾個字下。
海棠女俠的眼淚,不知從哪裡臨時調整過來的,居然如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就是百鍊鋼看了她也會立時化用繞指柔!
但是她失敗了,皇甫明煜根本沒有瞧她一眼,只是冷冰冰的道:“姬姑娘,請你自己尊重,趕快離開這裡。”
海棠女俠螓首微抬,突然格格地笑了起來,花枝亂顫:“冤家,你真是鐵石心腸!小妹自從在鐘山遇上了你,就害得我情動魂牽,迷迷糊糊地跟著下來.後來發現了那放毒的賊子也跟著你們,我耽心你冤家的安危,幾次示警,暗中守護,小妹哪裡對不起你,你連再抱一抱,親一親都拒人於千里之外。哼!今晚你要是不答應呀!就是死,我也不出去!”她銀鈴般聲音,才停了停,又道:“明煜哥哥,來!就是假的也好,親一親小妹,來呀!”
淫聲浪語,聽得皇甫明煜憤怒欲極,不由沉聲喝道:“你再不出去,莫怨我皇甫明煜手下無情!”
“唷!瞧你,生這麼大氣幹什麼?你要下手,就乾脆劈死小妹吧!”她香肩輕搖,蛇腰微擺。什麼?一身衣裙,驟然瀉落?
啊,這一身細皮白肉,賽過羊脂玉雕出來的,凹凸玲瓏,妙象畢呈。真是活色生香,春光無邊!她蓮步輕移,乓腿款款,擺臀扭腰,迎著皇甫明煜懷中撲去!
皇甫明煜聞風回頭,怦然心動,這妖女好不識羞?劍眉一豎,右掌正待推出。海棠女俠咬著牙道:“冤家,我這身子就交給你罷!”她不但不避不讓,而且前胸一挺,一對顫巍巍的雙峰,就迎著上去!
明煜既不忍真個劈出,只得慌忙收回右掌,退出兩,喝道:“姬姑娘,你到底要怎樣?”
他結結巴巴地有點說出話來。海裳女俠“噗哧”一聲輕笑:“咦!小妹不是說過了嗎?冤家,只要你再抱一抱,親一親,小妹就感到滿足了,立刻就走!否則呀,你就大嚷大叫起來,讓大家來瞧瞧,說你欺侮我,看你還有臉見人不?”
這招,可真是絕啦!
皇甫明煜給她難倒了,半晌作聲不得!
“嗤!”海棠女俠媚笑盈盈:“你也只有這點膽量?”悄悄一挨近身邊,玉臂攀住他肩膀,纖指兒輕輕點向他眉心,細聲道:“冤家,你真個傻瓜,一點溫存體貼都不懂,難道連假惺惺也不會?
來!抱一抱小妹!”
白玉般胴體,魔鬼般腰肢,又偎進了他的懷中,這回不但軟玉溫香,而且扭糖股似的,媚態妮聲,兼而有之!
皇甫明煜雖欲無視,雖欲無聽,但耳目已經不由自主,心快從口腔裡跳出來了。篤!篤!有人著房門:“皇甫叔叔,諸葛叔叔叫你快起來,慕容叔叔中毒啦!”這是譚冰月的聲音!
皇甫明煜猛然一驚,忙道:“我就來!”
一面急忙推開海棠女俠,焦灼地揮了揮手。海棠女俠在他臉上親一親,幽幽的道:“明煜哥哥,冤家,今晚,我們雖沒有……
也總算貼胸交股,只要你不討厭我,不怕你本領再大……”她話沒說完,皇甫明煜業已拔開房門,急匆匆地出去。當他一腳跨入慕容瑤婷房中,室內充滿了一股異常辛辣的氣味。已知諸葛晶瑩已經替她喂下了青黛花,慕容瑤婷人躺在床上,還沒醒轉。
“嗯!這是什麼味道?這般辛辣!”
“這是烏風酒,婷姐中了那放毒的小子花柳清的‘小桃紅迷魂毒瘴!’”諸葛晶瑩道。皇甫明煜驚訝得道:“什麼?放毒的小子是百毒太婆的侄孫花柳清。”
諸葛晶瑩道:“還好有烏風酒,現已無大礙了,你先去睡吧!我來陪婷姐。”
慕容瑤婷揉揉眼睛,翻身坐起。“好啦!慕容叔叔醒了。”冰月一見慕容瑤婷醒轉,高興得跳起身來。慕容瑤婷瞧瞧天色果色接近黎明,只得依然坐下。皇甫明煜見她無事,便迴轉房中,謝天謝地狐狸地已經走了,房中還可以隱隱聞到一股迷人的香氣。光憑這一點,也足夠惹人綺思!
第二天,三人一早起來,分做三起,由諸葛晶瑩帶著冰月裝作閒逛模樣,在城內城外暗暗踩探放毒小子的蹤跡。三人轉了幾次,哪有人的影子?迴轉客店,慕容瑤婷恨得牙癢癢地,噘著嘴,獨個兒自言自語道:“下次再碰到我手上呀!看他逃出去不?”大家跑了半天,腹中早感飢餓,依著皇甫明煜,就要叫店夥把菜飯送來,在房中食用。慕容瑤婷卻主張到外邊去進餐,明煜哥哥自然順著她,三人帶著冰月,走出客店,正好相距不遠,有家漢江酒樓,五開間門面,規模不小!還沒跨進門去,堂館一看光顧的是三位年輕公子,帶著一個小妹妹。衣飾華麗,氣概非凡。
哪敢怠慢,早已撅著屁股,滿臉堆笑的迎了過來,口中說道:“公子爺,樓上有清靜雅座。”
他伺候四人上了樓梯。這家酒樓,敢情新開張還沒多久,畫棟雕樑,敞窗朱欄,全是新的。樓上雅座,果然十分清靜。雖值中午,食客卻稀疏的並不滿座,和樓下人聲喧譁,亂烘烘的情形,簡直大不相同。皇甫明煜坐定之後,要過酒菜。諸葛晶瑩偶然回頭,看見正樑中間,端端正正倒掛著一個八卦。不由心中一動,就多看了幾眼,慕容瑤婷何等眼尖,看到晶妹妹嘴角上微微噙著笑容,就悄聲問道:“晶妹,你看到了什麼?”
諸葛晶瑩眼光向四面—招,也悄聲兒回道:“這是太陰教開的。我們要找花柳清,正好用得著。”
慕容瑤婷會意的笑了笑。諸葛晶瑩早就拈起牙筷,向杯上叮叮叮,敲了三下,喊道:“喂!夥計!”
堂倌一聽,趕緊趨上前來,躬著腰道:“公子爺有什麼吩咐?”
諸葛晶瑩用牙筷輕輕一拍,遙指著樑上的八卦笑道;“夥計,你們把八卦掛倒了呀。你們可是太陰教的?”
堂倌微微一愕,瞧了四人幾眼,跟著笑道:“公子爺有所不知,這叫做‘倒掛乾坤,變理陰陽。’(小店奉的正是太陰教)”
諸葛晶瑩心中塌實,微微點頭,“唔”了一聲,又道:“既然如此,你就給我來杯陰陽水。(那麼我要會個朋友)。”
堂倌忙道:“請問公子爺要的是哪一種陰陽水?(請問你要會的是誰)”
諸葛晶瑩把面前杯子一推道:“我要一盅山頂泉水的陰陽水。(我是從上面來的,要會會你們的主持人。)”堂倌神色立時恭敬,垂手說道:“一瓣心香禮九天。(小人是壇下弟子)。”
諸葛晶瑩接口道:“寶蓋香雲流處處。(我是在外面走動的香主)”
堂倌又道:“群玉山頭第幾峰?(香主是總壇還是天台分壇來的)”
諸葛晶瑩道:“翻手為雲覆手雨。(總壇來的)”
堂倌聽畢,十分惶恐的道:“弟子該死,不知香主駕到,待弟子立時通知湯掌櫃,聽候香主差遣。”
諸葛晶瑩含笑點頭,堂倌又打了一躬,飛也似地奔下樓去。
慕容瑤婷待堂倌去遠,不由笑道:“晶姐,想不到你還有這許多門道。”
諸葛晶瑩臉上一紅,輕聲道:“這裡有個襄江分堂,是太陰教總壇和天台分壇的連絡中心,這家酒樓是分堂的接待站,我也是上樓來才知道的哩!”
正說之間,那堂倌早就領著一個四十來歲,掌櫃打扮的漢子上來,對著諸葛晶瑩恭恭敬敬地打了個躬。口中說道:“弟子襄江分堂記名香主屠奇峰,不知香主駕臨,有失迎迓,望香主多多恕罪。”
諸葛晶瑩站起身來笑道:“都是自己人,屠大哥不要客氣,請坐下好說話!”
屠奇峰因諸葛晶瑩乃是總壇的香主,哪裡肯坐,還是諸葛晶瑩再三的說了,才算勉強坐下。一面吩咐堂倌要廚下準備一席豐富酒席,立即送上。堂倌答應一聲,回身下去。諸葛晶瑩接著替屠奇峰介紹了皇甫明煜慕容瑤婷,大家說了久仰的話。屠奇峰就向諸葛晶瑩問道:“諸葛香主這次駕臨襄江,如有弟子效勞之處,請儘管吩咐。”
諸葛晶瑩笑道:“屠大哥不問,我正也要麻煩你呢!”說著就把自己等從貴州北來,一路上有人跟蹤,昨晚發現他藏身在北門外的水神廟,結果又被逃脫。自己因地理不熟,想請屠大哥派幾個人查探他的行蹤,並把花柳清的相貌衣飾說了個清楚。屠奇峰聽了之後,連說:“這個容易!”
他得知諸葛晶瑩乃是教主的二弟子,平日連巴結也巴結不上,這機會豈肯錯過?何況諸葛晶瑩又十分和氣,口口聲聲叫自己屠大哥。比那天台分壇下來的人,橫眉豎眼,傲氣凌人的氣焰,相差何止千里?這才是教主親手調教出來的人,到底不同!
他真是受寵若驚,感喜交集!立即站起身來道:“諸葛香主吩咐,待弟子立即派人查探。”說著就匆匆下樓而。這時,堂倌已川流不息的端上菜來,海陸俱陳,十分豐盛。過一會,屠奇峰迴來說自己已親自挑了幾句精幹的人員,分配路線出去。說著就在下首作陪,殷勤敬酒。酒醉飯飽.諸葛晶瑩說了自己等住處,便起身告辭。屠奇峰又敬親自送出大門,並說一有消息,便當前往面陳,諸葛日瑩連連稱謝。皇甫明煜等四人,走到路上,慕容瑤婷早就忍俊不禁,嗤地笑道:“晶姐,今天我們可討了你的光啦!
哦,明煜哥哥,你看到屠掌貴一付奉迎樣子,只有官場中才找得出,真把我們當他頂頭上上司看待,可笑極啦!”
皇甫明煜道:“今天如果不懂得吹拍奉迎,就莫想做事。這屠奇峰不過千百人中的一人罷了!說實在,他為人不算誠。”說著已回到客店,便各自回房休息。譚冰月自從在白洋河拜了皇甫明煜諸葛晶瑩做師傅,一路上已由兩人傳了她雲靈劍法和蜻蜒曼舞步。她自幼跟隨刁太婆多年,武學上本已紮下了根基,加之天資聰慧,又肯用功,所以什麼東西,都是一學便會,諸葛晶瑩自然十分喜愛。後來黑龍教道光長老把一對鴛鴦劍做了見面禮。諸葛晶瑩忽發奇想,上陣對敵,如果手中兩支寶劍,施展兩套不同的劍法,威力豈不是大了一倍?雖然一個人心無二用,這理想不容易想,但她想到天下無難事、熟能生巧,如果像冰月這樣能從小加以訓練,或可成功。於是她教冰月右手練雲靈劍法,左手玄陰劍法。這種奇異的練法,一上來自然困難重重,冰月更是苦練不輟,日子一久,居然能夠同時演出四五招了。冰月這份高興,簡直不可形容。一路上一有機會便勤練不息。一日,正在練武,忽聽有一個細小的聲音道:“女娃娃,敢不敢幫我老人家一個忙?”
冰月有些遲疑,那聲音又道:“怎麼,不敢”
這下可把她氣壞了,“怎麼不敢!”
“那好,在東邊山腳下,有人打架,有幾個人打了一個人,那幾個是壞人,那個好人是我老頭的朋友的侄兒,他姓柯,你把壞人打跑就成了。”
冰月一口氣來到山腳下,看見一個山羊鬍子的老道和一箇中年人,兩個年青人正有圍攻一人,她嬌喝一聲,一式“倦鳥歸林”落到山羊鬍子老道身前,右手一招“玉笏朝天”,左手一招“坤乾易位”,就已把老道手中的長劍引向一邊,老道心中一驚,連忙後退,心中想道:“這女娃是一流高手當之無愧,可是從沒聽人說過,到底是何來頭?”卻說冰月一招逼退了山羊鬍子,她可並沒追擊。猛的一個滑步欺身,人已到了閃光魔劍郭松年的身邊,嬌聲笑道:“喂,你怎麼不還手呀,山羊鬍子一個打不過我呀!”閃光魔劍郭松年全神貫注著場中情形,想那師兄的功力,竟然還在第一招上就被小女孩逼退,心中正在驚疑。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小女孩在這個時候,會突然閃到自己面前。心頭一愣,人卻毫不遲疑,已向後退了兩步,長劍平舉,蓄勢待敵。她正要轉過來。心念方動,自己的左手,不自覺地向後一撩。“叮!”一碰之下,鬼心老道,又被震退了兩步。閃光魔劍郭松年長劍一揮,暗示他兒子飛花劍郭琴南,弟子喪鬼童明,三人齊上。吆喝聲中,三柄長劍,刷刷刷,他三面圍攻上去!
“哈!這才好玩呢!”冰月咭咭格格地又說又笑。兩手東一劍,西一劍,都使得恰到好處!哪裡還用得著什麼劍招?只要短劍和人家兵器輕輕一接,就會把人家震彈出去。一片寒光,滿地劍影,使得像狂風暴雨!但一到冰月身前,不是不及,就是太過,休想碰得到她一根毫毛。冰月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只覺身後好像有根線牽著似的,把自己當木偶戲耍,舉手投足,都是身不由已。自然揮灑,即成妙諦,把冰月直高興得翻跟頭!
“女娃娃,把我老朋友的侄兒,攆出去,不要他來!”
原來站在一旁的便是柯老頭,因閃光魔劍郭松年和他一子一徒,都向冰月圍攻上去。不由心頭怒起,大喝一聲:“你們邛崍派老少四人,圍攻一個小女孩,好不識羞?”
他劍氣如虹,猛地向郭松年等四人攔擊過去!
閃光魔劍還沒還手,卻見從一片鋒鏑光影中,鑽出一個小黑影來。左手短劍,向柯老頭酌劍身上一搭。“喂!我的老朋友不喜歡你動手,快退下去!”冰月的話才說完,左手短劍一鬆,柯老頭騰騰地震退了兩三步!
柯老頭被冰月這一攔,錯愕之餘,他沒聽清這小女孩說些什麼?但多少卻聽出一些因由來了,似乎這小女孩的身後,還隱藏著一個人。小女孩這份功力,已是罕見,她身後的人物,定是一位前輩異人無疑。他一時間進退不是,索性橫劍站在一旁,就近觀戰。冰月左手一劍震退了柯老頭,她身後卻有飛花劍郭琴南、喪鬼童明師兄弟的兩柄長劍,合擊過來。這會兒她好像沒有瞧到,右手卻振劍向前面山羊鬍子刺出!
鬼心老道一見來勢,趕緊封架。那知忽然之間,冰月這一劍力道奇猛,略一怔神,向後疾。冰月短劍可並不收回,趁勢向右橫掃,擊向閃光魔劍郭松年,同時左手迅速地向後一揮。
“嗆!嗆!”兩聲,飛花劍郭琴南,喪鬼童明兩柄長劍,立被削斷。冰月喜得嘻嘻大笑,邊笑邊道:“你們兩個小輩,再不知趣呀,我心裡一生氣,看不砍斷你們狗腿才怪!”
閃光魔劍郭松年眼看冰月一招竟把自己和師弟兩人一齊逼退,同時還把兩個師侄的兵刃削斷,這口氣如何消得?怒喝一聲,霍地身形暴進,右手一揮,“赤手屠龍”銀光亂閃,直向冰月兜頭劈去!
郭松年一見冰月削斷自己兒子和徒兒的長劍,恐她乘機追殺。心中一急,劍演奇招,疾攻而至!這兩位名震江湖,邛崍五鬼“五鬼一劍”中一鬼一劍,同時發難,威勢自非小可。霎時間,劍影點點,劍幕如山的向冰月捲去。冰月卻站在原地,身形動都不動。兩隻小眼,骨碌碌看著面前的奇幻劍式,好像毫不覺得厲害。左右兩手,糊里糊塗的動了兩下。“鏘!”兩個人影,倏然後退!
這會兒鬼心老道和郭松年只覺虎口劇痛,長劍差些脫手欲飛!
“哈哈,女娃娃你叔叔來啦!唔!我老人家要走了!”
冰月突然聽說耳朵邊的老朋友要走,她心中一急,脫口叫道:“喂!老朋友,你等一等嘛!”可是老朋友的蒼老聲音,卻寂然無聲,想已去遠。冰月只覺身上一輕,好像登時缺少了什麼似的,行動舉止,又和平時一樣了。山羊鬍子,慢慢地朝自己走來,左手捏著劍訣,右手劍尖不停地震動!
“嘿嘿!女娃兒,你再接道爺一招試試!”他一步步地逼近過來。滿臉獰笑,兩隻眼睛兇得好像要噬人。冰月不自主地打了個寒噤,向後連退!
“哼!我才不怕你呢!”小身體一挺,自待出手。猛覺右側也有人欺近過來。冰月“哼”了一聲,突然右手“玉笏朝天”,左手“坤乾易位”,向前右兩方同時攻出!鬼心老道和閃光魔劍郭松年兩人心頭又是一震!
“這女娃兒當真非同小可,兩手居然同時發出兩種不同的劍招?”
他們懾於冰月的神力,哪敢硬接。人影一分,橫步轉身,霍地各自退出兩步。冰月先前因為耳朵的老朋友一走,自己好似失去了活力,耽心不是人家對手。這會兒一出手又把兩人逼退,心頭大寬。一縱身,刷、刷、刷,把自己僅會的兩套劍法,八招劍術,向山羊鬍子連環擊出!兩手齊發,威力極強。任你鬼心老道是赫赫有名的“邛崍五鬼”,也不敢輕攖其鋒,又復連退數步!
冰月兩手八招劍法,瞬息用完。她得理不讓人,又從頭開始,連續演出!鬼心老道是何許人?連退幾步,靜心觀察,早已看得一清二楚。“哈哈,這娃兒原來只不過是天生神力罷了,劍法雖然怪異,似乎一共只會八式,自己練了半生劍術,今天真是三十老孃,倒繃孩兒啦!”
他心念一動,回頭向郭松年沉聲喝道:“師弟,你且後退!”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8-21 21:43:36
第 十 章 靈山無常
閃光魔劍郭松年依言退後。鬼心老道長劍一領,覷準冰月刷刷兩劍,蹈隙而攻!
冰月哪懂得什麼叫做見招拆招,緊守門戶?見人家劍光漫天灑來,她只是把兩手八招劍法,胡亂齊使,舞得個風雨不透。
剎那之間,她好似處身在雷電夾擊之中,眼花繚亂,壓力奇重!
“鏘!”冰月只覺左臂被震得一陣劇痛,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劍,呼地脫手飛起。小身體不由自主,踉踉蹌蹌倒退了七八步,一個立腳不住,砰的跌坐地上。鬼心老道大出意外,心中又是一怔,這娃兒適才的功力,哪兒去了?
冰月坐倒地上,右手撫著左臂,小眼中滿含著淚水,哪裡還忍得住?她哇地哭了出來!飛花劍郭琴南,方才因偷襲冰月,右臂被震脫了臼,後來又被她削斷長劍,心頭仇怒到了極點,但自己武功,比人家差太遠,而且手上又沒有兵器,不敢冒失。這時忽見一柄銀光閃閃的短劍,突然破空飛來,趕緊伸手抄住。哈!
那小丫頭居然躍坐地上,爬不起來了,這機會豈肯錯過?雙足一點,嗖!縱身躍起,猛地撲了過去。手中短劍,往下便刺!在一旁觀戰的柯老頭,正看得心中奇怪,這小姑娘怎麼前後判若兩人,難道是她有意誘敵?咦!她左手短劍被震飛啦!這分明不是誘敵。啊約!跌坐在地上哭起來啦!不好,這小子膽敢乘人之危?
柯老頭雙腳一跺,霍地躍身迎去!
“砰!”柯老頭人還未到,飛花劍郭琴南卻悶哼一聲,一個身體,已像皮球般丟起,直摔出四五丈外。事出意外,柯老頭趕緊一個千斤墜停下身形,定睛一瞧。咦!自己身前,不知何時多出了三個少年書生。中間一個,正是自己落店時所遇到的俊逸少年,這時手中正握一柄小女孩被震飛出去,給飛花劍拾了來刺小女孩的短劍,面含微笑,向自己打著招呼:“冰月,你說!誰個吃了豹子膽,敢欺侮你?看慕容叔叔不揪下他腦袋來才怪!”
那閃光魔劍郭松年方見郭琴南抄住短劍,閃出身去,他因自己是成名的人,不好去偷襲一個小輩,正好讓自己兒子出手,除去小女孩,哪知眨眼之間,場中多了三個人來,看都沒看清,郭琴南已被來人震飛出去。不由心中大驚,急忙雙腳一點,跟蹤飛起,在半空中一把撈住在郭琴南身體。哪知來人這一撞之勢,極為強猛,他一時也收勢不住,跟著直衝出一丈多遠,才算用千斤墜硬定下身形,飄落地上。放下郭琴南身體。仔細一瞧,人已昏死過去。看情形,好像是被玄門罡氣之類的內家真力所震傷,心中既驚又怒,忙掏出本門特製傷藥,納入郭琴南口中。一面運起內功,替他推宮過穴,點拍了幾處大穴,人才悠悠醒轉。郭松年回頭吩咐喪鬼童明:“好生守著師兄,不準離開。”
自己匆地的直起身來,嗆地拔出長劍,叫道:“哪個不知死活的小狗,竟敢用內家重手法傷人,還不過來領死!”
他是因寶貝兒子受了重傷,恨不得一下就把人家劈死,是以口不擇言!
慕容瑤婷早已看到一個瘦小老頭,滿臉忿怒的仗劍趕來,聲勢洶洶。她那會把他放在心上,冷哼一聲,不悄地道:“誰叫他偷襲我侄女?負這點傷,還是手下留情,你要怎的?”
震飛飛花劍郭琴南的,原是皇甫明煜,但她卻兇霸霸地硬攬在頭上。閃光魔劍郭琴南,成名多年,怎咽得這口氣來?獰笑一聲:“那你就拿命來!”
霍地起身發劍,一招“滿天雲霧”,銀光亂閃,疾嚮慕容瑤婷當頭灑下!
“老賊少賣狂。”慕容瑤婷身形都不動一動,右手揮處。紫簫振起朵朵瓊花,迎著劍影托出。繼腰一展,白衣翩翩,瑩光繚繞,勢如風雷!
郭松年方才和柯老頭對招之時,因人家天目山的“霹靂雷劍”馳譽宇內,兩人一上場,就比較了內力,才致落敗,這時他“閃光劍法”源源施出,寒鋒所指,盡是敵人必救之處。神奇詭異,頗出常規。但見劍氣沖霄,劍勢如山,凌厲已極!轉瞬之間,雙方已對拆了三十餘招。慕容瑤婷眼看對方劍招綿綿,愈打愈穩,不由粉臉一紅,氣道:“老賊!看你還能捱得往幾招?”簫招突變,簫孔中忽然傳出悠揚清音!這是紫簫真人當年震懾武林的“催音紫簫”,邛崍派的人,哪會不識。簫聲才傳人閃光魔劍郭松年耳中,猛的大吃一驚,目注對面這位白衣少年,正想發問。催音紫簫招式,一經發動,威力何等強大,哪還容你遲疑?
閃光魔劍郭松年只覺四外壓力奇重,自己長劍,竟然分毫移動不得。這才知道人家功力,非同尋常!他想抽劍後退,已是遲了,手上突然猛力一震。“嗆!”一柄精鋼百鍊的長劍,齊中折斷。
郭松年驚駭之餘,不愧老手,身軀迅疾後仰,半截斷劍,在地上一點,嗖的向後竄出!
“住手!”一個洪鐘般聲音響處,山羊鬍子的鬼心老道,手執拂塵,飄然而出!
慕容瑤婷琥珀玉簫一橫,大聲問道:“你是不是也想來試試?”
鬼心老道打了個稽首,說道:“善哉!善哉!小施主何必盛氣相向?貧道邛崍派鬼心老道,因小施主手上琥珀玉簫,似非凡物,貧道想賜借一觀,不知肯允嗎?”
慕容瑤婷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見鬼心老道言詞委婉,已是不好意思發作。再一聽說這老道士是邛崍派,自己恩師自稱邛崍派紫簫真人,不知和邛崍派有何源淵?平日老人家可沒提起過。這時鬼心道人無緣無故的要借自己玉簫觀看,難道真和師門有關連不成?她藝高膽大,想到這裡,毫不遲疑,大大方方地伸出右手,把琥珀玉簫送了過去,口中說道:“道長難道認識這支琥珀玉簫嗎?要看就請看罷!”
鬼心道人雙手接過玉簫,端詳了一會。回頭瞧著郭松年微微點頭,然後將簫還給了慕容瑤婷。神色莊嚴的道:“無量壽佛,貧道想不到這支琥珀玉簫,居然重出江湖!小施主高姓大名,怎麼稱呼?既然持有此簫,可知還有一對摘星寶匕的下落嗎?”
慕容瑤婷心中一動,笑道:“我叫慕容瑤婷,這支琥珀玉簫乃恩師所授。不錯!還有一對摘星寶匕,道長無端動問,不知有何見教?”
鬼心道人聞言臉露喜悅,說道:“如此說來,小施主也並非外人,不知尊師何人,能否見告?”
慕容瑤婷見他眼神閃爍,面露詭笑。不由心中漸生疑惑,傲然笑道:“恩師已多年不履塵寰,恕我無可奉告,道長既知此簫來歷,又何必多問?摘星寶匕在我身邊,道長有什麼指教,不妨明言!”
鬼心道人又打了個稽首道:“善哉善哉!小施主果然快人快語,貧道就冒昧啟齒了。說到摘星寶匕乃是我邛崍派歷代相傳的信物,關係甚大,只因失落多年,無處找尋。小施主算來和本門有極深淵源,琥珀玉簫,既為小施主防身兵刃,自無話說。這對匕首施主留著無用,不如賜交貧道,帶回山去,面呈掌門師兄,不知小施主意下如何?”
慕容瑤婷見他一廂情願,心中頗覺好笑,不由柳眉一挑輕輕哼了聲,道:“道長倒說得輕鬆!琥珀玉簫和摘星寶匕,均是恩師所賜,我慕容瑤婷自當善為珍藏!慢說我們萍水相逢,真假不明,即使道長所說是實,我也很難遵辦呀!”
鬼心道人聞言臉色一沉,陰森森地笑道:“恕貧道再曉舌一句,邛崍派下,既知‘摘星寶匕’重現江湖,如不收回,是決不會停止的。小施主不聽善言相勸,難道要和邛崍一派為敵嗎?”慕容瑤婷冷笑一聲,不耐煩地道:“我不知什麼邛崍派,你多言無益,有能耐就先讓我瞧瞧好啦!”
鬼心道人不待她說完,陡的目露兇光喝道:“小施主敢小覷我邛崍派?好!你應該接貧道一掌試試!”一語未畢,右掌忽的平胸推出。邛崍派素以閃光劍法馳譽武林。他適才看到慕容瑤婷和師弟閃光魔劍郭松年對敵之時,所使簫招,已得“催音紫簫”
真傳。在劍術上自己雖然勝過師弟,但要對付催音紫簫尚無極大把握。若在內功掌力上,則自己以數十年修為為,和對方十九歲的少年較量,自然穩操勝券。是以暗連真氣,揚手就是“通天掌”!兩人距離即近,隨掌擊的無比潛力,早已像排山倒海般衝撞過來!
慕容瑤婷凝神蓄勁,方待硬接他一掌。她身邊的皇甫明煜早已瞧出這老道勁力凌厲,恐怕婷妹妹抵擋不住。衫袖一指,仙元罡氣,突然發出,擋在慕容瑤婷身前。兩股潛力,懸空一接!
鬼心道人立時覺出不對!只感自己擊的通天掌,有如碰到一堵無形氣牆之上。不但力道難以用實,而且虛空若浮,似欲反彈!不禁心頭大駭。怎麼!此人已深俱玄門最上乘的先天罡氣一類功夫。功力遠勝自己,他並沒施出反震之力,分明還是人家手下留情。眼前這三個少年書生,竟然一個比一個強,今天看來討不了好去。他慌忙退出兩步,打量了皇甫明煜幾眼,冷冷地道:“小施主身負玄門絕學,貧道十分敬服,不知是何派高手,如何稱呼?”
皇甫明煜朗朗笑道:“在下崑崙皇甫明煜,這兩位是義弟,道長如有見教,江湖道上,隨時均可找我兄弟!”
慕容瑤婷因為適才鬼心道人一掌劈來,被皇甫明煜一擋,自己沒有出手,豈不被老雜毛小覷了自己?
“哼!今天我一定要鬥鬥你。”
她犯了小性,粉臉繃得緊緊的,搶前一步,扭著頭道:“明煜哥哥,你且讓開,這位道長,既為摘星寶匕而來,如果不見真章,哪肯甘心?”接著又問鬼心道人道:“道長只要勝我手中玉簫,就算我小婷學藝不精,摘星寶匕便當雙奉上。”
鬼心道人獰笑道:“小施主既然劃下道來,貧道恭敬不如遵命,就討教你幾手催音紫簫罷!”身形向後退出一步,翻手肩年抽出長劍,左手劍訣一領,說了聲“請!”招演“天天劈地”帶著寒森森劍氣,像冷電般嚮慕容瑤婷刺出。慕容瑤婷知他功力深厚,哪敢怠慢,一上場立時使出“催音紫簫”的精奇絕學。這一場比鬥,和方才又是不同。但見長虹般劍光,矯若遊龍,快若閃電,奇詭變幻,凌厲已極!
琥珀玉簫這時已化成一片晶瑩透澈的霞光,映月生輝,瞬息萬變!
宮聲的渾厚凝重,商聲的輕快敏捷,角聲的圓長綿密,微揚長避短挫,羽聲的由高而下,凌空而擊。笛音隨著木、火、土、水,生生不息,循環連轉!
劍光簫影,倏分倏合,哪裡還看得清一招一式。一盞熱茶的時間,算來該是對拆了二三十招左右。突然一聲洪鐘似的吆喝,接著有一道兩三丈長的匹練,電光火石如山簫影中,沖霄直上,劍一斂,鬼心道人倏然墮地!原來他打到三十招左右,已被慕容瑤婷圈入“催音紫簫”之中,鬼心道人不愧為“邛崍五鬼”之一,沉著應變,臨危不亂。心頭一橫,拼著耗損真氣。運集畢生功力,手挽劍訣,足尖一點,使出“長虹經天”的救命絕招。身劍合一,從層裡簫影中突圍而出!
山羊鬍子的鬼心道人,這時臉色蒼白,微帶喘息。廢然插回長劍,嚮慕容瑤婷打了個稽首,道:“小施主紫簫絕學,貧道不自量力,徒取折辱,“摘星寶匕”有了下落,邛崍派自會有人向小施主索還,貧道暫且告辭!”
他不待慕容瑤婷回答,返身率著閃光魔劍郭松年三人,揚長而去。慕容瑤婷望站他們背影,重重地冷笑了一聲。冰月卻喜孜孜的跑了過來,叫道:“慕容叔叔,你的簫法真好,果然把山羊鬍子他們打跑了!”
慕容瑤婷問道:“冰月,你一個人怎地跑到這裡,和老雜毛打起來的?”
諸葛晶瑩卻瞪了冰月一眼道:“總共只會了幾招?膽子可真不小!”
冰月平日最怕諸葛叔叔,這時紅了小臉:“我……我……”她想說是老朋友叫她來的,但一時又怕又急,說不出來。“哈哈,今晚若非這位小姑娘適時趕到,力敵邛崍‘一鬼一劍’,老朽真是栽啦!三位老弟高姓大名,還未請教哩?”柯老頭這時向三人含笑抱拳,走近過來。“不敢,在下皇甫明煜,這兩個是我義弟。”
皇甫明煜抱拳還禮,說出自己姓名,一面又介紹了慕容瑤婷諸葛晶瑩兩人。柯老頭呵呵大笑,說道:“三位老弟,光風霽月,人間祥麟,真是幸會,老朽柯煥……”他底下的話,還沒說出,卻聽慕容瑤婷搶著道:“哦!原來是無影神芒柯伯伯,名諱是一個煥字。”
無影神芒柯煥,乃是杭州江天鏢局的總鏢頭,在江南武林中和拿雲手慕容慶祥,同樣受人推崇。所以慕容瑤婷一聽柯老頭說出姓名,就跟著也報拿雲手名號來。無影神芒柯煥一聽,不由十分高興地說道:“慕容老弟,是崑崙四老中慕容大俠的令……”
崑崙四老的老四拿雲手慕容慶祥膝下只有一個女兒,江湖上誰都知道,怎會有這樣一位翩翩公子?這可把江湖的無影神芒弄得希裡糊塗起來,他炯炯的眼光,瞧著慕容瑤婷,接下的放竟說不上來。慕容瑤婷給柯老頭瞧得粉臉生霞,心中一急,忙道:“侄女給老伯請安!”
柯煥捋須大笑道:“賢侄女,這就是了……”他回首四顧,又道:“這時不是談話之所,好在我們同在一店,不如回去再說罷!”
在路上,冰月才把自己晚上所遇之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直聽得眾人又好笑又驚異。屈指武林,有誰能隔空貫注真力,讓一個小女孩力戰兩位成名人物,這份功力,豈不早巳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卻聽諸葛晶瑩笑道:“明煜哥哥,你說!這個自稱老人家的,是誰?”
皇甫明煜“哦”了一聲,笑著問道:“你說是太老前輩?”
諸葛晶瑩道:“喜歡像小孩般鬧著玩,不是他老人家,還有誰來?”
話才說完,驀聽自己耳朵旁有個又細又低的聲音說道:“你可別忘了,我是大媒呀!怎地背後編排起我老人家來了?嘻嘻!”這分明是太白酒仙的口吻!
“太白酒仙!”諸葛晶瑩突然叫了起來,一雙秀目,向四外打量。皇甫明煜驚奇的道:“晶妹,你在叫太白酒仙?”
諸葛晶瑩“唔”的應了一聲,道:“他老人家剛才還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在我耳朵旁說話呢!”此話了出,大家不禁都大感驚異。幾道銳利的目光,齊向四周細細察看。可是淡月星光,朦朧炯景,那有一絲人影?
柯煥笑道:“太老前輩的脾氣,遊戲風塵,要來就來,說走就走,這時恐怕已去遠了,我們還是回店罷!”
慕容瑤婷一眼瞥見道旁牆角上有墨炭畫著一隻右手,手掌中抓一條冉冉欲飛的浮雲,那正是拿雲手慕容慶樣的標記,不由心中大喜。“原來爸爸已經先來了!”韁繩一抖,叫道:“明煜哥哥快瞧!爸爸已經先來了呢!這是他的記號。”
皇甫明煜給婷妹妹一嚷,依著她手指瞧了瞧,脫口問道:“不知四師兄住在哪裡呢?”
慕容瑤婷“咭”的笑了一聲,道:“你仔細瞧瞧,那條雲頭朝那個方向去的?”皇甫明煜恍然大悟,不由笑道:“婷妹,你別放刁啦。快在前面帶路!”
慕容瑤婷嬌笑著策馬便走,果然每到轉彎之處,都有拿雲手的記號。穿了幾條橫街,尋到一個家招商客門口。四人才一下馬,便見店堂中迎出一位五十來歲的老掌櫃含笑問道:“客官可是從嶽州來的皇甫明煜?”
皇甫明煜心頭一愕,趕緊地抱拳道:“在下皇甫明煜,正是從嶽州來的,不知掌櫃如何得知?”
老掌櫃笑道:“前兩天有兩位老客官和一位青年,在小店住宿,臨行時,留了封信,說有急事須要先走。關照小老兒,說一兩天後,還有人從嶽州下來,就把信交給他。小老兒因看三位公子打扮,和老客官說的一樣,才敢動問。”
慕容瑤婷一聽爸爸已經先走,心中十分失望,嘟著嘴道:“他們為什麼不等我們?”
諸葛晶瑩低聲笑道:“我們且到房中再說!”
這時老掌櫃早已取出信來,雙手給了皇甫明煜。慕容瑤婷湊近身去一瞧,果然是爸爸筆跡,大家由店夥領人上房,皇甫明煜隨手掩上房門,拆開信封,抽出信箋一瞧,哪裡是什麼信件?
上面潦潦草草,筆走龍蛇般寫著一首似詩非詩,似歌非歌的東西,只見上面寫道:“速速速,去來兩落寞,天道金克木、台上現金粟,我視富貴浮雲,已感帝鄉不可託,先賢隱逸得往矣,行看深山伴海鶴。”
下面畫著拿雲手的一個記號。這張詩箋,直看得皇甫明煜更加糊塗,莫名其妙,到底四師兄葫蘆裡賣什麼藥?
“明煜哥哥,我爸爸說些什麼呀?”慕容瑤婷因明煜哥哥半天不作聲,回頭一瞧,他手上拿著信箋,在微微出神。不由地笑了一聲,伸手就搶了過去。仔細讀了一遍,恨恨地道:“爸就喜歡打啞謎,真氣人!我才不要看呢。”說著一把塞給了諸葛晶瑩。
皇甫明煜點頭笑道:“對!晶妹,你瞧瞧,四師兄這封信,打著個什麼啞謎?”
諸葛晶瑩接過信箋,看了兩遍,突然“咦”了一聲,道:“怎麼?他們不會齊我們,提前上天台山去啦!難道發生了什麼緊急事情不成?”
皇甫明煜忙道:“晶妹,你說什麼?四師兄他們先上天台山去了?”
諸葛晶瑩把信箋一揚,笑道:“你把每一句,寫成一行,頭上第一個字排在一起,不是“速去天台,我已先行”八個字嗎?這是恐怕信落入旁人之手,才寫成這樣的呀!”
慕容瑤婷聽說爸爸已經先上天台去了,忽地跳將起來道:“明煜哥哥,那我們快趕上去呀!”
她是個性急的人,最好說走就走!不幾日果然來到天台山。
眾人進了山,在土坳盡頭,在濛濛夜色中,果然發現了一座廟宇。
星月依稀,已可覷見這座廟宇,牆壁多半倒坍。但形勢還是十分高大莊嚴,當年一定是香火繁盛的古剎。大家逐漸走近,只見兩扇高大山門,也被風雨削蝕得殘破不全。越過一座石刻影壁,跨進山門,大殿前面,也是荒草悽迷,廡廊倒坍。連佛像都已斷頭缺臂,歪歪倒倒的無復寶相莊嚴!這是一座廢廟!四面陰森森。
黑沉沉,哪有半點燈光?
皇甫明煜心中奇怪,方才明明看到有一點光,從山雲中透出,那會眼花?上了大殿,再往後看,也是一片漆黑。當下更不遲疑,直往裡面走去!穿過兩進殿宇。才見左廊廂房內,從破窗上透出一點極為輕微昏沉沉的光焰。諸葛晶瑩瞧到這般情形,早已一閃身拉著皇甫明煜衣袖,悄聲的道:“明煜哥哥,這破廟透著古怪,莫要著了人家道兒!”
皇甫明煜微微點頭,囑咐渚葛晶瑩帶著冰月和柯煥在外面,作為後援。回頭嚮慕容瑤婷:“婷妹,你且隨我到裡邊瞧瞧去!”
慕容瑤婷見皇甫哥哥要自己和他同往,心頭一喜,輕輕地應了一聲,跟著就走。穿過偏殿進入左廊,這裡面以前敢情是僧房。斷椽殘壁,東一堆碎瓦,西一堆磚頭,高低不平,燈光是從中間一間透出來的。兩人腳尖輕點,輕飄飄掩近門口,裡面一點聲息也沒有,好像並無生人!
皇甫明煜藝高膽大,一手挽著婷妹妹纖手,從容往裡間走去,這間相房,頗為寬敞,四周黑洞洞的,一進門,就聞取一股黴腐氣,中人慾倒。正中間停放著兩具棺材!左邊一口是黑漆的,右邊一具,卻是白木棺材。棺材後面的地上,放著一盞油燈,燈焰如平豆,綠陰陰,昏沉沉的,平添了不少鬼氣!
一陣陣的山風,吹入窗欞,破紙窗發出悉悉卒卒的碎響!
棺材後燈焰,本來就是倏明倏暗,搖晃不停,這時那碧焰,吹得一會兒縮小,一會兒伸長,越顯格外陰森可怕,鬼影幢幢!
慕容瑤婷雖是天不怕地不怕失,但身臨其境,女孩兒終究是女孩兒。不由得她不毛髮直豎,花容失色。緊依在明煜哥哥身旁,怯生生地壯不起膽來!
皇甫明煜何嘗經過這種場合,心中也未免忐忑不安。一手緊握著婷妹妹微微沁出汗來的纖掌,口中說道:“婷妹,這不過兩口棺材罷了,有什麼可怕?”
他“怕”字才說出口,驀聽棺材“嚓”響了一聲!
皇甫明煜陡然一驚,不自主地向後倒退了兩步。慕容瑤婷差點嚇得叫出聲來,拼命地抱著明煜哥哥!
“婷妹別怕!”皇甫明煜壯著膽子,仔細向兩口棺材看了看,可並沒有什麼異樣。正想退出身去,突然想起這座破廟,看來已是多年沒有人跡,那麼棺面前的油燈,為何還會點著呢?如果有人來經常加油,又怎會一個人影都不見?他心念一動,就拉著慕容瑤婷,繞過棺材,向上首走去。果然燈盞裡的燈油,還是滿滿的,顯見有人新添過油。難道是天台山的人,故意把自己引來?
只有兩口棺材,又有什麼好故弄玄虛的?也許是山上獵戶,經常來給他去世父母的材頭燈裡添油,這也是人之常情。他想到這裡,不禁暗笑自己太以疑神疑鬼了。轉身一瞧,上首一張供桌上,還放著一副燭台和兩個神位。眼簾所觸,“咦!”那木主竟也分著一黑一白!黑的一塊,是黑底白字,白的一塊,是白底黑字。
那有死了要棺材木主,都分出黑白宋的?而且看上去寫著的字,也不像是亡人姓名。心中一陣好奇,仔細一瞧,兩塊木主,同樣寫著六個大字:“靈山無常鬼在此。”
這樣奇怪的木主,真是第一次看到!敢情棺材中人就叫“靈山無常”?本來人死了就變成屍,兩個死人,叫做無常,一點也不錯!靈山?他們是靈山人氏?皇甫明煜握著婷妹妹纖手,邊想邊走,剛跨了兩步。突然身後一陣“格格”“嚓”!暴響過後,接著“吱”“吱”兩聲尖叫。陰風慘慘,直聽得人毛髮直豎!變生俄頃,皇甫明煜霍地回身,只見兩中棺木上,棺蓋業已掀開,落在一旁。棺中兩具死屍,也早已直挺挺地坐了起來,四隻綠慘慘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光發。任你皇甫明煜藝高膽大,不信鬼神,可是身歷其境,親眼目睹這種驚心動魄的怪事,也不由你不倒抽一口涼氣,向後連退了兩步。回身護在婷妹妹身前,靜以觀變。
“吱!”“吱!”又是兩聲鬼叫,兩個殭屍飛似的蹦出棺材。身法之快,連皇甫明煜也沒看得清楚。一個臉色黝黑,穿著一身黑衣,頸上掛著一串黑色冥鏹。一個是一張灰白的死人臉,渾身白衣,頸上掛著一串銀色冥鏹。站在那裡,紋風不動。“這就是靈山無常鬼?怎麼連殭屍也有外號?”
看他們看挺挺的似乎並不厲害,自然既然遇上,就得為民除害!
皇甫明煜膽氣一壯,勁貫右臂,正待劈去!這不過一瞬間之事,兩個殭屍,卻比他還快。口中又是“吱”的一聲尖叫,陰風驟起,身形如電,爪前身後,分向兩人撲來。十道尖風,業已襲到身前!
皇甫明煜哪會讓他們抓中?舌綻春雷,大喝聲中,右掌一揮,同時向前拂出!這下!他用上了四五成力道,以他平日對敵的經驗,認為至少也得把他們震飛出去!那知竟然大出意外,“蹦!”“蹦!”兩個殭屍只被震退了兩三步。僵直的上身,向後晃了幾晃,就已站住,胸前掛著的兩串冥鏹,卻被震得“鏘”“鏘”作聲!
皇甫明煜一掌出手,雖然擋住了二十道尖細指風,但似乎還覺得有一絲陰寒之氣,依然襲上人身,使人有冷顫顫的感覺,不由心中驀地一驚,以碧落宮三仙喬柏巖那樣高的功力,用三昧神功,尚且不能透過自己的仙元罡氣。這兩個殭屍爪上發出來的陰風,竟有如此厲害?他上一次吃過長眉和尚的虧,這會可不敢怠慢了。心念一動,“嗆”地抽出龍吟寶劍來!一道青紫光華,照得滿室發紫!
慕容瑤婷一見明煜哥哥長劍出匣,她哪肯示弱,琥珀玉簫跟著也划起一圈瑩光。嬌聲喝道:“明煜哥哥,我們一起上!”
一黑一白的靈山無常鬼,被皇甫明煜一掌震退了兩三步,似乎也吃了一驚。四雙慘綠髮光的眼睛,居然對望了一眼,烏爪般手指,同時向胸前一掄。鏘!鏘!兩串冥鏹,立時掙得筆直。
“嘶”的一聲,身如旋風,倏然躍進,一左,一右,向兩人掃到!
殭屍竟然把冥鏹當兵器使?真是怪事!
皇甫明煜右手輕揮,使了一招雲靈劍法的“閉戶誦經”龍吟寶劍對準黑無常的黑色的冥鏹,橫刺過去。要知這一招“閉戶誦經”,是既封亦攻的招術,他是存心要試試到底這殭屍是人是鬼?
黑無常可是身僵心不僵,他似乎識得皇甫明煜手上的劍,是把神物利器。不待對方削出,右腕一沉,冥鏹像軟鞭似的突然轉變,反擊皇甫明煜右腕。緊接著輕輕一抖,冥鏹鞭頭,突然又轉向內側,逕叩皇甫明煜心窩。這沉腕反擊,輕抖叩胸,粗看似乎是亂揮一通。但虛實互用,腕力內勁,無不使得絲絲人扣,恰到好處,出手敏捷,招式怪異,也到了極點!他們哪裡是什麼殭屍?
分明是人故意假扮,來人武功之高,端也小覷不得!
皇甫明煜心頭明白,不由一聲長笑,喝道:“天台妖孽,今晚看你們能逃出手去!”
刷!刷!刷!雲靈劍法源源出手。剎那之間,紫光盡舞,青芒耀寒,直向黑無常身上綿綿攻去!黑無常可當真厲害,別看他身體僵直,一蹦一跳,動作如風,靈活無比。手上冥鏹,使得“鏘鏘”作聲,勁幾呼呼!你別以為那冥鏹是紙糊的,聽聲音,不是緬鐵,也是精鋼!
慕容瑤婷和黑無常,得非常激烈。叮叮!鏘鏘!兵刃相接之聲,和紫簫的急銳嘯聲,冥的呼呼勁風,合奏成戰鬥的交響曲。
四個人在這一間並不十分寬敞的相房中,相互拼鬥,愈打猛!如豆燈焰,被勁幾掃得搖搖欲墜,形同鬼火,灰沉沉的牆上,幢幢人影,進退如流!只不過片刻工夫,已經鬥了二三十招。黑無常卻被皇甫明煜罩在一片青紫光芒的凌厲劍影之中!
“果然是賊子!”嬌叱聲中,火光一亮,諸葛晶瑩嬌軀閃將進來,仗劍而上。“嗒!”黑無常一個不留神,手上一串冥鏹,被皇甫明煜的龍吟寶劍削斷了半截,“當”的一聲,墜落地上。“吱!”緊急、尖銳,鬼叫之聲才起,鬼影一閃,黑白無常同時突圍而出,越過棺材。真像電光火石,快速已極!
黑無常銅鈴似的眼睛,綠光暴漲,想是十分憤怒屍鬼爪一探。向身邊掏出一根三寸長來長黑黝黝的圓筒。對準著皇甫明煜,噗噗怪笑,聲若鬼叫!皇甫明煜識不透黑無常又在耍什麼花樣,正要躍身追去。驀聽頭頂上突如其來的一聲“哈哈!”酒香滿室!緊接著一聲淒厲無比的叫聲,破屋飛出,搖長空,瞬息遠去!
這真是眨眼之間的事,以皇甫明煜的,也只見一條灰影,向無白無常身前一撲。靈山無常同時發出民,破屋而遁。“太老前輩!”皇甫明煜心中一動,趕緊叫了一聲,哪裡還有人影?
“噫!諸葛叔叔這是什麼?”冰月突然驚叫起來!
大家回頭一瞧,只見冰月小臉上,滿是驚異,手中正握著一根三寸來長黑黝黝的圓筒。“這不是方才黑無常手上的東西,你從哪裡拾來?”
諸葛晶瑩心中一驚,不要上了兩個無常鬼的當?
口中問著,早已伸手接了過來,但覺人手沉甸甸的,敢情是精鋼鑄成?冰月給諸葛晶瑩一問,十分迷惘地道:“方才我站在門口好像有人擠了我一下,說:‘給你!’這東西就塞在我手上。”
她眨著小眼睛,好像在記憶什麼,突然又道:“對了!這聲音,好像是老朋友!就是他!我聽得出來。”
諸葛晶瑩往手上一瞧,這個三寸來長的鐵筒,頂端有無數比針尖還細的細孔,筒邊上,卻凸出著一大一小兩顆珠狀的東西,想來許是什麼厲害暗器。諸葛晶瑩道:“這是‘迷魂陰針’當年鱗麒玉魔宋清的獨門暗器!”
她又道:“當年麟麒玉魔宋清為了創立靈幽派,不知怎的被峨嵋靈惠子用玄門罡氣把他震傷。宋老迴轉靈幽山,誓報此仇,花了十多年心血,採靈幽山絕壁中的一種寒鐵,煉成二筒暗器,叫做‘靈幽寒針’,據說這種針長不尋寸,細如牛毛,筒上裝有一個活閂,和兩個機扭,用時先把活閂打開,在上機扭上一按,就射出一針,按著不動,針就會一支接一支,連續飛出,指揮如意。如果在大的那顆機扭上一按一次就能射出七十二針,你只要和敵人相隔一丈五尺左右,對準他胸口,這七十二支飛針,就會左右上,自動打上人身七十二處穴道。敵人身材高大的後退一步,身材瘦小的上前半步,無不命中,製造之精,計算之準,真可說是匠心獨運!中上人身,不但真氣立破,而且靈幽寒鐵的陰寒之氣,遇血即凝,立時使人寒粟而死。”
皇甫明煜聽得心頭一凜,連忙問道:“哦,原來‘迷魂陰針’是專破罡氣設計的!”
諸葛笑了笑道:“宋老當時自然專為破玄門罡氣一類功夫而設汁,但玄門罡氣,是道家無上功夫,豈是他‘迷魂陰針’所能破得?所以第二次依然敗在峨嵋派的靈惠子手上。他一怒之下,就把這針傳給了兩個徒弟靈山無常,自己揚言如果破不了玄門罡氣,決不再下靈山。可是這‘迷魂陰針’,雖然破不了玄門罡氣,卻變成了各大門派其他氣功的專門剋星。除了各大門派有數的幾位長老,江湖上有誰會罡氣這門功夫?能夠內功精深,已是第一等人物了。所以‘迷魂陰針’在江湖上一出現,就變成了閻王帖、勾魂令。大家因為它是宋老的獨門暗器,所以就叫它‘迷魂陰針’靈山無常一則仗著‘迷魂陰針’,二則有一套獨特地的無常功,行走江湖,無人能敵,提起這兩個魔頭,誰不聞名喪膽?可是他們從不和那一門那一派有過交道,這會兒不知如何也會被天台山勾結而來,那倒真是不可輕敵!”皇甫明煜臉色一正,對冰月說道:“這‘迷魂陰針’既是太老前輩賜給你的,你就好好收下,不過此種暗器,太以歹毒,非遇窮兇極惡之人,十分危難之時,不準隨便使用!”說畢,將“迷魂陰針”遞了過去。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8-21 21:44:16
第十一章 玉香迷境
冰月一路把玩著“迷魂陰針”,不覺腳步放慢,待她抬起頭時,自己已是形單影孤,與眾人走散了。冰月小手背不停地抹著汗珠,心中又焦急,又緊張!
“皇甫叔叔!”“皇甫叔叔!”
她叫了兩聲,空山寂寂,這叫聲傳播得老遠,可是沒有皇甫叔叔的回答,“皇甫叔叔到哪裡去了呢?”
冰月急得真要哭出來了,拉長脖子,又高叫了一聲:“皇甫……叔……叔!”
“吱!吱!”來路上響起兩聲尖銳的鬼叫,劃破長空,由遠而近!不好!黑無常聞聲趕來,這怎麼辦?冰月心頭猛跳,小睛睛骨碌碌一瞧,山岩邊上,突出著幾塊大石,她連忙竄了過去,剛把身軀伏下。“吱!”一陣旋風,大石前面,多出兩個直挺挺的鬼影子來,一白一黑,站在當地,一動不動。四隻綠慘慘表沉沉的眼睛,向四面不停地搜索!這兩個無常鬼來得好快!冰月著呼吸,不敢多瞧,趕緊伏下頭去!她這輕微的一動,怎瞞得過這兩魔崽子?黑無常兩道碧綠的眼光,突然向冰月藏身之處,像電炬般照來。口中一陣噗噗陰笑,說道:“小娃兒,別躲躲藏藏,放大膽子出來,我有話問你。”
他儘量放低聲音,裝出溫和的樣子。但這鬼聲音,越是裝得溫和,越是刺耳!冰月打了個寒噤,自己隱藏已經被人家瞧破啦,躲也沒用。
唔!這兩個無常鬼,不是為了要奪回“迷魂陰針”來的嗎?這可不能讓他們瞧到。冰月想到這裡,突然浮現皇甫叔叔說過的話來:“真要碰上他們,你這簡針還保得住嗎?”
她趕緊把“迷魂陰針”筒,揣入懷中,一直身,站起起來,說道:“哼!我才不怕呢!你們要說什麼?”
小眼睛和他們正面相對,這兩個無常鬼,似笑非笑,咧著白的獠牙,簡直不像人樣!她口中說著不怕,渾身卻也毛髮直豎,機伶伶地打著寒戰。
“小娃兒,你把‘迷魂陰針’拿出來,我們決不難為你。”
無常鬼果然說出目的來。冰月心中早已有了主意,聞言很快地答道:“你們說的是牛毛針那在我叔叔身邊呀!”
白無常灰慘慘的臉上,冷笑一聲道:“瞧不出鬼丫頭,你還會撒謊,昨晚我明明看你拿在手裡,要命,就快還給我!”
他兩隻灰白色鳥爪般手指,已漸漸伸出!
冰月右手倏地拔出短劍,說道:“你們兩個大人要欺侮我?哼!要打就打,我可不怕,那牛毛針,昨晚我是拿著玩的呀!後來叔叔收起來啦!誰還騙你不成?”
靈山無常自視甚高,豈屑和一個小孩動手?何況冰月又說得極像。細細一想,不錯?靈山一寶的“迷魂陰針”,江湖上誰不知道?哪會交給一個小孩子。白無常伸去的雙爪,又慢慢地收了回去。他們居然相信了?冰月暗暗得意,緊張的神情,也鬆了不少。黑無常望著冰月,陰陰一笑,細聲說道:“小娃兒家,真不知天高地厚,你哪是我們對手?我說過不難為你,就不難為你,‘迷魂陰針’究竟在何人手上?你說出來就沒你的事。”
冰月心想諸葛叔叔和慕容叔叔被關在通天觀,我說出來,豈不是多引過去兩個強敵,還是說皇甫叔叔好。她眼珠一轉,脫口道:“在我皇甫叔叔身邊,你要,就自己問他去拿好啦!”
“嘿嘿!鬼丫頭,你果然撒謊,姓皇甫的小子,早被困在‘玉香迷境’中了,另外兩個小子,也關入通天觀石牢。只有你漏網出來,通天觀幾個小道士,都死在‘迷魂陰針’下,不是你這鬼丫頭又能誰來?”白無常聲若厲梟,又待抓來。冰月這一驚,真的非伺小可!什麼?皇甫叔叔被困在什麼幻境?哼!我才不相信呢,皇甫叔叔這大的本領,誰困得住他?但找不到皇甫叔叔,這是事實,被困在什麼幻境,怎會不見?這可怎麼辦,諸葛叔叔慕容叔叔關在道士那裡,誰去救呢?在這剎那之間,冰月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長大了。她心中一轉,那什麼幻境,不知在那裡?自己不如先找到通天觀去。憑著“迷魂陰針”把道士殺光了,不是就可以救出諸葛叔叔慕容叔叔來了嗎?然後再到什麼幻境去!她越想越對,可是面前這兩個無常鬼,又如何打發呢?管他,用“迷魂陰針”試試!對面的白無常,引爪待發,看到冰月低頭不語,他到底是成名的人,不好意思偷襲一個小女孩,反正她也逃不出去,所以欲發不發!黑無常依然裝出溫和的鬼聲,低沉沉地說道:“小娃兒,你乖乖地拿出‘迷魂陰針’來,我們決不難為你,還帶你下山去,沒人敢欺侮你……”
冰月突然抬起頭來,驚異的“啊”了一聲,叫道:“皇甫叔叔你來啦,這兩個無常鬼欺侮我呢!”
靈山無常吃過皇甫明煜的苦頭,知道此人功力,遠勝自己兩人。“玉香迷境”,也許是困不住他,聞言同時轉過身去,他們是防姓皇甫的小子突施襲擊!四道綠陰陰的眼睛,全神貫注,暗作戒備。冰月就在他們轉身之際,刷地躍身一閃,沒命地向山岩邊跑去。小的慌慌張張從懷中摸出“迷魂陰針”來,手指緊扣在一顆大的機扭上。“鬼丫頭,你往哪裡逃?”身後“吱”“吱”急叫,像風一般追來。冰月哪有他們跑得快,心中又驚又急,腳下一個不留神,差點被山石絆倒。
正好前面有幾極大石魏,不由連跳帶帶奔,趁機一閃身躲在石頭後面,口中大聲叫道:“無常鬼,你們再過來,我放‘迷魂陰針’啦!”
這一叫,果然靈效無比,“吱!”旋風般一黑一白兩條人影,剛迫近石筍,就倏然止步。“嘿!鬼丫頭,迷魂陰針乃是我靈幽派獨特暗器,豈能傷得了我們?你快拿出來,還可饒你不死!”
黑無常噗噗怪笑,厲聲喝道,兩道眼神,綠光暴漲!“喏!這就是‘迷魂陰針’?你們過來,我真的放了。”
石頭後面,冰月露出半點小臉,半隻小手,手上揚著三寸來長,黑黝黝的鐵筒,對準靈山無常。她不敢亂放,怕真的傷不了他們。靈山無常瞧到“迷魂陰針”果然在冰月手上,心中又驚又喜。喜的是針在這娃兒手上,不難奪回,驚的是她真個一按機扭,放出針來,自己也無法躲開。“吱!”一聲鬼叫,兩人斜退了七八尺。冰月瞧到他們色厲內荏,分明也懼怕自己手上暗器,不由精神一振。哪知靈山無常,才一退出,接著又是“吱”的一聲,一黑一白兩條人影,倏然分開,瞧樣子,他們敢情要從石頭後面包抄過來?一筒針,哪能對付兩人?心中一急,又喊道:“你們誰動一動,我就先打誰!”
靈山無常,投鼠忌器,當真又停住身形,他們對歹毒的“迷魂陰針”,當然深知厲害,是以略現遲疑!冰月一瞧機不可失,趕緊握著針筒,步步後退。她身剛一動,黑白無常也發覺啦,跟著上了兩步。不過不敢過份逼近,仍舊保持著三丈來遠,“迷魂陰針”的射程以外。四道綠陰陰的鬼眼,綠得快要噴出火來,夠怕人的鬼臉,更顯得獰惡無比!石筍後面,已經是巖壁了,退無可退,只要自己稍一失神,難保不傷在他們赤屍鬼爪之下!黑白無常幾次想猝起發難,終因心存顧忌,只怒得連聲厲叫,真像惡鬼!
冰月心戰膽怯,握著針筒的小手,不停地顫抖,身子緊挨著巖壁,不敢稍動。這樣對耗了一陣,兩鬼似乎顯得不耐。“吱”“吱”兩聲鬼叫,打起暗號,作勢待撲!冰月心頭一驚,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左邊疾去!“咦!”身後空蕩蕩的原來是個巖洞,她這時無暇考慮,趕緊往洞中挨去!說也真巧,這個巖洞,就正好夠冰月小身體緊挨著躲進去了。這下她可不怕兩鬼突起發難了,只要緊守住洞口,誰也不敢過來。“哼!無常鬼你們只要敢上來,就叫你們嚐嚐‘迷魂陰針’的味道,反正你們人也害得多啦!”
冰月心神大定,又叫了起來!黑白無常真是對她無可奈何,遠遠地站在洞口,既不敢逼近,又不甘放棄。黑無常綠眼睛一轉,直挺挺的上身,猛然俯了下去,唔!他要扔石頭啦!冰月是個鬼精靈,她心中一動,身子一步步往往洞中退去。石洞果然並不是直通的,她退了幾步,就有著兩三個小彎,估計石塊打不到了,就停下身來。眼睛還緊望著前面,連眨都不敢眨一下。洞前兩鬼的幢幢鬼影,逗留不去,他們不知冰月躲在那裡,依然不敢過份逼近。“砰!”一塊拳頭大小的石塊,被黑無常摔了,碰到巖壁上,石屑紛飛,火花四濺!“砰!“砰!”石塊接二連三地打進來。冰月躲在石壁後面,也被震得心中狂跳,這無常鬼屍力道真猛!”石洞中黑黝黝的看不到東西,只是覺得十分潮溼,還有股黴味!不!還有點腥羶,冰月可無暇及。打來的石塊,震得洞裡面迴音隆隆直響,頭頂上砂石。也像毛毛細雨般掉落下來。冰月心中有著說出的焦急,她既耽心諸葛叔叔慕容叔叔被關在道土廟石牢的安危,又想到皇甫叔叔如果真的也被困在什麼幻境裡,自己怎麼辦呢?石塊停下來了,天也逐漸現出魚肚白來,兩個無常鬼依然守在石洞外邊。“鬼丫頭,再不出來,捉住了就活生生地撕你幾片。”
兩鬼暴跳如雷,厲聲叫罵。冰月嘴上豈肯認輸?也大聲說道:“哼!無常鬼,別兇!你們石塊打不到我,我不怕!”
“砰”!一大塊石塊,對準冰月發音之處,激射而來。冰月趕緊低下頭去,險些就被四濺的石屑掃中“砰!”,第二塊又朝自己隱身之處打來,唔!自己方才一出聲,就無常鬼聽準了地方。她一邊想,一邊又向後移動。不對!這洞裡面一股腥羶味兒,十分刺鼻。冰月一手捏著鼻子,差點要嘔出來!
趁著洞外透進來的微光,往裡一瞧,雖知這一瞧,真個要把冰月嚇昏過去。原來離自己還不到一尺的黑暗之處,盤著一大堆東西,上面兩隻閃閃發光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瞧著自己,一陣陣腥穢之氣,就是從那裡散發出來。蛇!一條大蛇!
冰月驚怖得冒出一身冷汗,小身趕緊往外面退出兩步!緊挨著石壁,目不轉睛地望著這條大龐然長蟲。那大蛇卻也畏畏縮縮地避著自己,蠕蠕而動,好像被人驚擾了它,十分不安,三角眼帶著厭惡的神色,躲躲閃閃,蜿蜿地向石壁邊游去。原來蛇也怕人的?冰月哪知道她服過青黛花,百毒不侵,這條大蛇如何受得了!
冰月一步步地向裡洞退來,它只覺剋制自己的東西,一步一步接近,自然十分不安。等冰月向側面一讓,它就沒命地向洞外游去!冰月捏著鼻頭,抿著小嘴,眼看大蛇離自己遠遠地向洞外游去。不由鬆了口氣,心中又暗暗高興起來,低聲說道:“啊!蛇呀,你幫我一個忙好不?游出去咬那無常鬼兩口!”
再說皇甫明煜懷著好奇之心,走入“玉香迷境”石洞之中,發現甬道盡頭,石壁上嵌著一面落地大銅鏡,左右兩邊,斜側相對,又是兩面青銅大鏡。仔細打量,在側立銅鏡邊上,露出三五尺寬的門戶。皇甫明煜心中狐疑,暗忖:“這‘玉香迷境’定有蹊蹺,我皇甫明煜既然來了,倒要見識見識!”
他邊想邊走,側身向鏡後跨去!哪知腳才跨入,眼前似乎是一間極其深遠的大廳,裡面人影幢幢,又極靜寂!皇甫明煜十分審慎地暗中戒備,前後左右,打量了一陣,原來這間石室,縱橫不擴一丈。不過四面八方石壁之上,全是一面面青銅大鏡,乍看之下,鏡中有鏡,室中有室,就好像十分深了,不少晃動的人影,全是自己。他知道這是自己眼睛起了幻覺,當下立即閉了閉眼,再細細地察看了一遍。才發現每面青銅大境,都是側立如壁,遙遙相對,鏡後面都有三尺來寬的走道,似乎門門相通。皇甫明煜看罷這種情形,心中忽有所悟,暗想:“是了!這‘玉香迷鏡’前面,擺著一座石陣,暗含八卦奇門之術,這中間又有這許多銅鏡,門戶重重,分明也按著三才,五行,八卦,九宮等陣法而設,想來身人陣中,當覺天地變色,路徑斷絕,門似生而實死,路似通而實塞!”
“哼!這種陣法,豈能困得了我?”他傲然一笑,又到身鏡後轉去。果然!又是一個一丈見方的鏡室,大小形式,和前面一間,完全一樣,奇怪,這裡面似乎別無埋伏,按放許多銅鏡,究竟有些什麼作用?門戶雖多,看來並不出奇,皇甫明煜又繼續前進,他為了不致迷途起見,就每逢右邊第一面側立銅鏡轉彎。一連走了四五間,大上形式,間間如此,空蕩蕩的連半個人影都沒有。不由心中漸感不耐,這樣下去,走到何時為止?婷妹妹晶妹妹諒早已上崖來了,她們找不見自己,也許還在崖邊等候,自己不如先退出去,和她們同來探查。心念一轉,就依著方才來路,這時出去,就該從左首第一面銅鏡走出。一連穿過四五間鏡室,估計應該回到出口的甬道上了。怎麼?還沒到?皇甫明煜自恃藝高,定力堅強,決不會因幾重門戶,幾間鏡室,就會迷亂了方向。他冷笑一聲,邁開大步,又往前走去,一間問的鏡室,不知有多少?好像永遠走不遠似的,皇甫明煜走人心頭火起,暗想:“這‘玉香迷鏡’就專靠著銅鏡門戶迷亂人心,我只要把銅鏡震碎,‘玉香迷鏡’自然就破了。”想到這裡,右手猛的向前劈去!一陣勁風,撞上前面的青銅大鏡,“砰”的一聲巨響過後,大銅鏡依然屹立如故。自己這一掌,雖然只用了三四成力道,但已足以裂石開碑,可是擊上銅鏡,只不過鏡面凹了幾分。
這銅鏡竟有如此堅固,不由走近身去,再一細瞧.原來每一面銅鏡,都是生在石壁之上,這如何震得碎?看來除了循著門戶走出去之外,別無他法。自己對八卦奇門之學.也略有研究,不如先辨清方位再說。正在沉思之際,驀聽有一縷曼妙樂意,隱約傳來,飄飄忽忽,清晰入耳,似乎近在身邊,又好像起身地底。此聲從何處來?難道洞中有人在作樂?唔!要不是誘敵之計?樂聲隱約傳來,變為清晰入耳,從清晰人耳,又漸漸高揚,似乎從每面多銅鏡中播放出來!曼妙輕盈,恍若鈞天仙樂,靡靡動聽,十分悅耳,從清晰入耳,大有引人入勝之感。皇甫明煜一抬頭,瞥見自己身後,不知何時,站立著八個面目較好窈窕少女,她們身上,僅披著一層粉紅色的輕綃,輕綃哪裡得住盪漾春光?羊脂白玉雕成的美麗動物,香肩斜削,隆乳聳聳,玉股映雪,圓臀凝脂,玲瓏凹凸,纖毫畢露!
她們正在巧笑倩兮,媚笑盈盈地望著自己!皇甫明煜心中一驚,猛然回過身去。她們好快的身法,竟自己旋身的剎那,居然也跟著轉過去,依舊站在自己身後,花枝輕顫!四面的落地銅鏡,同時反覆映照,觸目凝脂,自己好被圍困在肉屏風當中!哈!八個披紗少女,如影隨形,依然隱在自己身後,不!蓮步輕盈,嫋嫋婷婷地在自己身後散了開來?這到底是真是幻?疑念一生,右手倏地向後撩去!噫!空蕩蕩的哪裡有人?這真是奇蹟!一丈見方的斗室之中,明明只有自己一人,……
這八個盤絲洞裡活色生香的妖精側立相對,鏡鏡相照,大概只要某一地方有何動作,便能從鏡中轉轉反照,遙圍過來。他想到這裡,禁不住向鏡中多看了一眼。樂聲越來越輕盈了,八個披紗少女,隨著曼妙音樂,翩翩起舞。輕綃搖曳,纖腰款擺,光緻緻,滑膩膩,滴酥凝脂,春色無邊!左右前後,四面八方的銅鏡映照,倩影迷離,舞態娑娑,恍若百十名豔女,圍身亂轉。
這會兒進入了眾香之國,眼花繚亂,目不暇接!一陣陣淡淡幽香,非蘭非麝,猶如從少女身上散發出來的,帶著神秘氣息,往鼻孔中直鑽,沁人慾酢!鏡室中慢慢地籠上一層淡粉紅的空濛香霧,霏霏嫋嫋,似散雲煙!這是“玉香迷鏡”中特有的“消魂香霧”,普通人只要聞上一點,就會心神動搖,不克自制,繼則昏迷不醒,任人擺佈,就是你內功精深,也決難持久,端的厲害無比。但皇甫明煜服過青黛花,此類迷香如何能迷得倒他,不過只覺這香氣有些異樣罷了!樂聲變成無限溫柔旖旎,八名少女之中,不知如何又出一個身材略高,曲綠苗條,胸臀豐滿的少女來。看她笑靨含存,媚眼送情,雪藕似的粉臂斜橫,青蔥般纖指微翹。拈著半條輕綃,在八個少女之中,像穿花蛺蝶般款擺輕扭,乳波臀浪,媚態橫生!
樂聲輕重疾徐,緊扣著人的心絃,婆娑妙舞,也起伏相隨,越轉越快。為首少女,舞得興起,纖手輕揚,粉紅輕綃,倏然從香肩上滑落,隨著玉臂,左右飄忽。八名少女,也同時跟著把輕綃抽開,盤旋飛舞。九條曲線玲瓏的美麗胴體,立時裸呈眼底,妙相干般,嬌媚萬狀!鼻中聞到的,是消魂甜香,耳中聽到的是蝕骨柔音,一面面銅鏡上,天魔豔舞,正在如火如荼!你想不聞,不聽,不瞧,也由不得你。
皇甫明煜弱冠之年。血氣方剛,怎禁得起如此挑逗?只覺面紅耳赤,心跳加劇,一股熱流,漸漸由丹田升起!正當他目迷神馳,情思恍惚之際。驀覺身側一面落地銅鏡後頭,有一股森森寒氣,向自己襲來。他雖然一時為聲色所惑,但到底練的是玄門正宗心法,一有外來襲擊,立時警覺。本能地微一側身,讓開來勢,目光所及,果然從銅鏡後面,有一柄晶瑩長劍,向自己身後刺出。不由微微一轉,左手三個指頭,已捏住劍身往後輕輕一帶。隱身偷襲的人,不防皇甫明煜突然有此一手,手中還緊握劍柄,被他這一帶。不由驚得“啊”了一聲,一個踉蹌直向外頭跌出。皇甫明煜正想抓個天台山的人問問清楚,這機會那哪錯過?右手一搭,早已握住了那人左腕脈門。急切之間,但覺人握手腕,竟然圓潤滑膩,柔若無骨,這……這分明是個女子?面前窈窕人影,驚魂未定,身落人手,不由一聲嬌叱,皓腕用力猛翻,她想掙脫被人家緊緊抓住的左手,但動了兩動,哪能掙得動分毫?這下可把她羞急了,右手一抽,一柄鋒利長劍又向皇甫明煜當胸刺出。螓首微抬,滿含怒容的一雙鳳目,射到皇甫明煜身臉上。
這一驚,比方才還要厲害,她失聲驚叫,長劍連忙後撤!這不過是電光石火般的事,皇甫明煜左手中食兩指,再次把劍身夾住。目光和她對個正著,心頭驀地一愣,口中也“噫”了一聲。
她,嬌軀向後退出一步,凝目一瞧,這回可看清楚啦!面前劍眉星目,氣字軒昂的英俊青年,不是他?還會是誰?她一時不知是驚,是喜,是悲,是歡?嬌軀顫動,珠淚盈眶,長劍“當”的跌落在地上,口中喊道:“你……你……果然是皇甫明煜哥哥……”
“湘綺妹子,我……”皇甫明煜驚喜交集,底下的話,還沒說出。“啊!”一個嬌軀驀地撲入他懷裡,全身不住顫抖,香肩抽動,嗚咽得說不出話來。她正是自己青梅竹馬的幼年伴侶,東方湘綺。自己父親和東方伯伯被害之後,她也同時失蹤了。這兩年來,自己投師學藝奔走江湖,對兩家的血海深仇和失蹤的湘綺妹子,始終耿耿於懷,無時或釋。兩年的時間,在人生過程中,本來不算太長。但兩人都是經過了一段艱險危險,在此時中,本來不算太長。但兩人都是經過了一段艱險危險,在此時此地重逢,就特別覺得恍如隔世了。他從小一直把她當親妹子看待,這一擁抱,驀地從心裡想起兩家血仇,不由得也淚如泉湧,沿著兩頰,簌簌地直流下來!
四面八方青銅大鏡中,幻出來的天魔豔舞,靡靡淫聲,還在不停的隨著韻律旋轉!兩個人卻抱頭流淚,渾忘一切。好像要把兩年來的悲歡離合,別緒離情,在默默無言之中,用淚水洗個乾淨。事隔了兩年,自已是不覺得長大的,但瞧到別人可就有了顯著的不同。眼前的湘綺妹子,就是個例子。她骨肉勻稱,亭亭玉立,這時依偎在自己懷中,柔若綿羊。豐滿而有彈性的嬌軀,緊貼著自己胸膛,就會使人有窒息的感覺,她還在一抽一噎,起伏不停!皇甫明煜從懷中掏出手帕,替她輕輕的抹著珠淚,一面含淚低聲說道:“湘綺妹子,你且稍止悲切,我們先離開這裡要緊!”
東方湘綺以一個千金小姐的身份,平日裡嬌生慣養,弱不勝衣,這兩年之中,被人家劫持著由南奔北,後來又被迫拜在妙玉妃子門下,在淫亂無忌的魔窟之中,葳蕤自守,心中愁苦,自不待言。她度日如年,先前還一直盼望父親來營救自己,後來時間稍久,她知道太陰教在江湖上的聲勢,要想父親來營救的希望,終於幻滅。後來她看到許多練武的青年,於是另一個意念,又在她心中產生,她幻想皇甫明煜學了一身驚人武藝,像古時候的少年俠士,偷偷地把自己救出去。但這不過只幻想罷了。皇甫哥哥是讀書人,哪會棄文練武?就是真的練了武,天台分壇高手如雲,要把自己救出去也難如登天。但一個人不能沒有幻想,幻想是憚憬著的遠景,也是一種自我的心理慰藉,它能夠鼓勵一個失望的人,勇敢的活下去。東方湘綺,明知這是渺渺茫茫的幻想而已,但她還時常這樣想著。今天她先前只知道被困在“玉香迷鏡”的敵人,是崑崙派的人,等到瞧清楚這敵人就是自己日夜懸心的皇甫哥哥,幻想變成了事實,她焉得不驚喜若狂?縱身投懷,盡情一哭!這時心情漸漸平復,再經皇甫哥哥一說,身在險境,如果給大師姐知道,自己兩人,焉有命在?自己即使豁了出去,皇甫明煜哥哥呢?她心頭猛一驚。同時發現自己還偎在他的懷中,不由更觸發了少女怕羞的心情,口中“嚶嚀”一聲,嬌軀立時脫出他懷抱。粉臉上泛起一陣羞赧,螓首微垂,低聲說道:“皇甫哥哥,這裡太險了,我還識得門戶,你快走吧!”
皇甫明煜聽得一愕,突然問道:“湘綺妹子,你不跟我一起走?”
東方湘綺感到一股熱流,透上心頭,不知是喜是悲?兩眼上,又慢慢地流下淚來低聲道:“皇甫哥哥,我已決定了,只要你能夠逃得出去,我就心滿意足了,我師父還很疼我,大師也待我不錯,就是有什麼處罰,我也是甘心情願的。要是逃去呀,就叛了教,太陰教勢力極大,我不能連累你,皇甫哥哥,你還是讓我帶路,快走吧!不用替我提心!”皇甫明煜聽得非常激動,劍眉一軒,朗聲笑道:“區區天台分壇,還不在我皇甫明煜眼裡,湘綺妹子,別怕,儘管跟我出去就是!”
“不!不!皇甫哥哥你不知他們厲害!”東方湘綺焦急得又哭了出來。皇甫明煜這可沒了辦法,因為她深知天台分壇勢力難厚,怕連累自己,不肯跟著同走,一時裡那容易講得清楚。不急道:“湘綺妹子,愚兄正待踏遍天涯,尋訪你的下落,然後找仇家,手刃仇人,以慰我兩家先人在天之靈,難道你就老死在山上,不想報復伯父伯母的血海深仇嗎?”
東方湘綺全身一震,急急問道:“皇甫哥哥,你說什麼?我爸媽都故世了?”
皇甫明煜禁不住流下淚來,點頭道:“不錯,伯父就是被鬍子民沈森林兩個賊子殺害。”
“啊!”東方湘綺心頭“轟”的一聲,猛然向後倒去!皇甫明煜心中一急,趕快一把將她扶住,一手輕輕地在她胸口揉了幾下,口中叫著:“湘綺妹子,你醒一醒……”
眼前突然一黑,鏡中豔舞,耳邊淫樂,同時倏然消失,四面黑沉沉的一片,什麼都不見啦!
皇甫明煜目能夜視,自然並不現出慌張,一連拍了東方湘綺幾處大穴,她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可是張眼一瞧,不由大吃一驚,她不敢再哭,顫聲說道:“啊!她們已經發覺啦,這如何是好?唉!皇甫哥哥我們快走!”
“哼!你們還想走?東方湘綺你膽量可真不小,竟敢吃裡爬外,背師叛教。”
一個冷峭而嬌滴的聲音,從鏡後傳來!“大師姐,我求求你,他……他是我的哥哥……”東方湘綺渾身發抖,哭出聲來。“哼!誰是你大師姐?你被那小子迷昏了頭!”
皇甫明煜經過這一陣打量,對“玉香魂鏡”的門戶,心中已有了個大概情形。他怕黑暗之中,東方湘綺遭了襲擊,索性一把抱起她的嬌軀,大喝一聲,右掌對準發話之處,疾拍而出!這一掌,他用上了五成真力“砰!”的一聲巨震,生鋼鐵成的石壁,居然被他震撼得四壁搖晃!“啊!”躲在銅鏡後面的大師姐,也被這一震,驚得叫了出來。皇甫明煜一個旋身,便向鏡後追去,被這一震,驚得叫了出來。皇甫明煜一個旋身,便向鏡後追去!嗤!嗤!黑暗之中,突然飛出一大蓬銀絲,像閃電般襲來!東方湘綺毫不掙扎地讓皇甫哥哥抱著,她耽心大師姐會在黑暗之中,向自己兩人突下殺手。心中無限焦急,不敢再往下想,只是把頭緊埋在他的胸前。她聽到他的心強有力地跳動,感到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滋味,覺得十分坦然。就是死,我們也死在一起罷。巨大震撼,和大師姐的驚叫,同時入耳,她星目微張。
不好!大師姐放“太陰針”啦,她玉臂環著皇甫哥哥,急叫道:“這是‘太陰針’快躲!”
“別怕!”皇甫明煜可沒理會什麼“太陰針”,他抱著湘綺妹子,反向大蓬銀絲迎了上去!
“太陰針”不但沒有打上人身,而且紛紛無聲自墮。鏡後一條黑影,慌慌張張地要想躲避,早被皇甫明煜遙空一指,點住了身形。頎長而豐滿的身軀,直挺挺地站著,一點也動不得!一張粉臉,脹紅得又羞又急。她,正是適才豔舞當中,為首的一個,這時一雙媚眼緊盯著皇甫明煜,快要噴出火來!啊!這風流俊逸的美少年,居然緊摟著自己小師妹,模樣兒又親又熱,她不知是怒,還是妒?東方湘綺瞧到大師姐金菊玉女王麗娜不聲不響地站在面前,不由十分驚訝,嬌羞得要掙扎下來,口中叫道:“噫!大師姐,你怎麼啦?”
皇甫明煜急於離開“玉香魂鏡”聞言,抱著東方湘綺的雙手緊了緊道:“別理她,是我用隔空點穴把她閉住亍穴道。”
東方湘綺方才還奇怪自己兩人,迎著“太陰針”奔來,怎會打不到身上。此時聽說大師姐是被皇甫哥哥用隔空點穴制住,隔空點穴!記得大師姐曾經說過這個名稱,好像連自己師傅還不會呢!這會兒她才知道皇甫哥哥果然有了大本領,心中這份欣喜,真是無法形容。環在皇甫哥哥脖子上的玉臂,突然一緊,粉臉貼著他寬潤的肩窩,抬起頭來,嬌笑著道:“啊!皇甫哥哥,你原來學了大本領,嗨!你為什麼不早說?”
蓬鬆秀髮,一絲絲磨在他的耳朵邊上,香澤微聞。
皇甫明煜心頭禁不住一陣盪漾,只聽她又低低地道:“啊!皇甫哥哥,大師姐平日裡待我不錯,你不能傷她,你……你放了她好嗎?”
“不要緊,我點得她極輕,兩個時辰,就會自動醒轉……”
皇甫明煜才說到這裡,驀聽四面一聲嬌叱,銀光亂閃。從左右前後,每一面銅鏡後面,同時刺出無數支鋒利長劍,向兩個人戮來!這鏡室總共有一丈來寬,劍尖從四面八方刺來,哪有躲閃餘地?當初設計的人,當真惡辣無比!皇甫明煜聽到風聲,早有準備,在他眼裡,這刺來的長劍,看上去雖然十分危險,但其中一個高手也沒有,劍尖軟弱無力。劍尖快要刺上人身了。東方湘綺瞧到這種情形,早嚇得花容緊變,差點驚叫出來!皇甫明煜冷哼一聲,仙元罡氣,突然暴漲,但聽一陣“拍拍”“嗆嗆”之聲響處,所以刺出的長劍,還未及身,全被攔腰震斷。
銅鏡後面,立時起了騷動驚呼和渾亂的腳步聲。皇甫明煜並不追趕,依著陣中門戶,左轉右轉,走了一會,眼前突然現出曙光,原來已經回到洞門甬道之中。隨手把東方湘綺放下,一面笑道:“這‘玉香迷境’果然有點門道!”
東方湘綺被他摟抱了半天,臉上嬌紅未褪,一手掠著雲鬢,問道:“皇甫哥哥,這‘玉香迷境’的陣法你也知道?”
皇甫明煜得意地笑了笑道:“這種陣法佈置,跳不出三才五行,八卦九宮的範圍,我看過這種書。”也頓了頓問道:“湘綺妹子,你怎會到天台山來的,我們別後的情形,你可以說給我聽嗎?”
東方湘綺被他這一問,不禁眼圈兒一紅,突然緊挽著皇甫哥哥臂膀,盈盈欲泣道:“皇甫哥哥,我……我我……你……你……”
她想說:“我如今已是一個飄零無依的人了,只有你.是我唯一的親人。”
可是這話,說到口邊,她“我我你你的”哪裡說得出口?晶瑩的淚珠,—摘滴從玉頰上直流下來!歇了歇,才幽幽地道:“當時我被鬍子民和沈森林兩個賊子劫持出來,由南往北,走了好幾個月。有一天,他們帶著我到了太行山腳下,說有仇家來了,要我躲到路邊松林裡面,不準亂動。後來我壯著膽子偷偷地一瞧,原來他們還約了一個黃蠟面孔的和尚,叫他大師兄,三個人臉上蒙起黑紗,好象在等候著人。過了一會,果然有兩騎馬奔來,三人跳出去攔住去路,就和馬上一個使雁翎刀的打了起來,三個人打不過那個使刀的,大概還受了點傷,就向後面林中逃去!我想兩個賊子既然逃,我也正好趁機逃走。哪知轉眼工夫,林外又多了一個手中拿著汪汪狹長緬刀的人,沒有幾下就把使雁翎刀砍死,那人從死屍身邊掏出一隻錦匣,隨手打開,取出一串精光耀眼的珍珠鏈兒,一陣大笑,返身要走。我因為時間鑽得久了,腳尖有點發麻,就這麼輕輕動了一下,那人的耳朵真靈,突然返過身來,對著我喝道:‘林中是誰?’說著直向我藏身之處走來。”
皇甫明煜點頭道:“這人敢情是花蝶淫王鮑懷玉?”
東方湘綺螓首也輕輕地點了點頭道:“是他!後來他帶著我去‘玉香迷鏡’去學那鬼舞的,那天帶我去叩見副教主,就把那串珍珠鏈兒,呈了上去。副教主只笑了笑,就隨手把珠鏈戴到我頸子上,說:‘這孩子怪可憐的,這次總壇頒下一冊‘太陰劍法’和‘太陰針訣’,我正想找幾個好資質的女子呢!這孩子,就留在這裡罷!’鮑堂主立時叫我跪下叩頭,拜了師傅,這樣,我就和大師姐金菊玉女王麗娜住在一起,每天由師傅傳我們‘太陰劍法’和‘太陰劍訣’。前幾天,聽說有敵人就前來拜山,主要的就是為了我持著的這串珠鏈,說什麼堂主殺了一個姓鄧的鏢頭而起。師傅因為這‘玉香迷鏡’正是下層石室,是天台分壇收藏珍寶之地,關係重大,就派大師姐到這裡來主持‘玉香迷鏡’。同時因為我武功學得不久,這次來的敵人,不乏能手,這裡已設有重重埋伏,不怕敵人入侵,就叫我跟著同來。”
皇甫明煜急急問道:“湘綺妹子,那麼天台山分壇在哪裡?你快領我去!”
東方湘綺疑惑地道:“你還要到分壇去?”
皇甫明煜點頭道:“我和師兄他們約好到天台山分壇來的,他們已經先走了。”
東方湘綺道:“這裡離分壇,還有好遠哩!這裡是西台呀!分壇卻是在北台。”
皇甫明煜急道:“咦!那我們快走,前面積石崖上,還有兩位妹子等著呢!”
東方湘綺聽得十分糊塗,皇甫哥哥那裡又弄出兩個妹妹?驚異地道:“你……皇甫哥哥,你還有兩個妹妹?”
皇甫明煜這時無暇多說,挽了東方湘綺,急匆匆往外走出了“玉香迷鏡”的石洞,便要往外闖去。東方湘綺一把拉住皇甫明煜的手,道:“你別性急呀,我們從這邊小徑上去,比闖石陣要近得多呢!”
說著,就往石洞右首,幾根石筍後面閃去。不是東方湘綺帶路,可真還瞧不出來,石筍後面,居然隱蔽著一條小徑,兩個人這會兒並沒多說話,曲曲折折走了一陣,猛聽前面傳來一陣劈拍拍的石塊擊撞之聲。東方湘綺挽著皇甫明煜臂膀,停下步來,因為前面擋著一道山壁,瞧不到什麼。只聽石塊聲音才一停止,就有一個夜梟般的聲音噗噗怪笑!這聲音陰沉得可怕,東方湘綺身不由主地緊挨著皇甫哥哥,有點膽怯!
“這條長蟲,真還費了我們不少手腳,看來那小丫頭早送了命,我們進去瞧瞧,收回寶針,不得趕上北台!”
“師兄,那小丫頭十分刁鑽,手上還拿著‘迷魂陰針’,萬一沒死,這可不是玩的!”
“那麼依你說,我們就這樣直耗下去?”
“師弟倒有個辦法,這條長蟲會從洞裡游出來,可見是個死洞,我們何不用火燒它一燒,小丫頭如果沒死,她受不了燻,就會自動逃出來,如果她不出來,就證明被蛇咬死了。”
“嘿嘿,你這辦法,倒可一試。”
這鬼聲鬼氣的一段對活。正是靈山無常的口音。皇甫明煜聽他們說什麼“小丫頭”,“迷魂陰針”,這分明是指冰月,心中一急,低說了聲:“快走!”
身形一晃,“嗖”地往前竄出,大聲喝道:“無常鬼,你們又在這裡害人了。”
“嗆!”一道青紫光芒,隨身而起!
靈山無常嘗過皇甫明煜的苦頭,尤其是白無常,先前被皇甫明煜一掌震出老遠,受傷不輕,他躲在樹林子裡,服藥凋氣療治了大半天,才堪堪恢復過來。這青年人還會玄門罡氣功夫,自己兩人哪是對手。他們一眼望見果然是皇甫明煜趕來,不敢再事逗留,同時“吱”的一聲急叫,拔腳就逃。兩縷輕煙,像鬼影子般很快的往山坡下疾落下去。
皇甫明煜瞧到兩鬼沒命的逃走,他傲然一笑,並不追趕。細看地上,果然有一條一丈五六尺長,粗如碗口的巨蛇,已被兩個無常鬼砸爛,腥穢四溢!這時東方湘綺也婷婷走來,她含情脈脈地問道:“皇甫哥哥,方才誰在這裡害人?”
皇甫明煜輕鬆的道:“早已逃啦,是兩個人扮的殭屍,靈山無常!”
“靈山無常?”
東方湘綺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靈山無常是師傅妙玉妃子重聘前來的一流高手,天台分壇倚若長城。怎麼,給皇甫明煜哥哥一下就趕跑了?她睜著一雙鳳目,緊瞧著自己的幼年伴侶,眼前玉臉朱唇,英氣颯颯的美少年,居然有了一身驚人本領。登時,粉臉上有若春天的花朵、嬌紅、鮮豔、似笑還羞,什麼也掩不住心頭這份喜悅!皇甫明煜想著兩個無常鬼方才所說分明是指的冰月,冰月怎會一個人遇上靈山無常?那麼婷妹妹晶妹妹呢?他心頭一凜,不由有些焦急起來。回頭往山岩上找去,果然靠左邊的巖壁上有著一個半人來高的石洞,近前一瞧,石洞裡似有著轉折,黑沉沉的瞧不到底!冰月會不會在這裡邊呢?他心念一動,就對準石洞,叫了兩聲:“冰月!”
“皇甫叔叔,果然是你來啦,啊!”
這歡呼的聲音,正是冰月。石洞中飛快的奔出一個小黑影,猛往皇甫叔叔身上撲去!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8-21 21:44:54
第十二章 姐妹合情
小姑娘受了大半夜的委屈,驚慌恐懼,這會兒可遇上了親人,蘋果臉上驚喜的出淚來,一頭鑽進了師傅叔叔的懷裡。
“敵人已被叔叔趕跑了,別哭!嗯!冰兒,你慕容叔叔和諸葛叔叔呢?”冰月給皇甫叔叔這一問,提醒了她:叫了聲“啊約!”趕緊抬起頭,拉著皇甫明煜的手,急急的道:“皇甫叔叔,諸葛叔叔,慕容叔叔關在道土廟裡了,快去救他們,我認得路……”
她一扭腰,驀見皇甫叔叔身邊,站著一個身穿青色素緞勁裝,背插長劍的少女,看年齡,大概和諸葛叔叔慕容叔叔不相上下,正在笑盈盈地望著自己。噫!方才自己怎地沒有瞧到她?
這多難為情,小姑娘心中一陣羞澀,鬧得滿臉通紅,輕輕地扭了扭頭,睜著大眼睛,向皇甫叔叔問道:“皇甫叔叔,她是誰呀?”
皇甫明煜卻笑著向東方湘綺說道:“湘綺妹子,這是我記名弟子譚冰月。”接著又向譚冰月道:“冰月,你快去見過東方姑!”冰月心中暗想:“啊!皇甫叔叔的妹妹可真不少,不是嗎,諸葛叔叔,慕容叔叔。現在又有一個東方姑姑,不知以後還有沒有?
唔!看她樣子,也是會武功的,我又多了一個人教我本領啦!”
她一邊想,一邊規規矩矩地鞠了躬,叫道:“東方姑姑!”東方湘綺對這個秀外慧中的小姑娘,可真是喜愛,也許是愛屋及烏!
她拉著冰月小手,方要說話,卻聽皇甫明煜問道:“冰月,你說慕容叔叔諸葛叔叔他們,被關在道士廟?在哪裡?”
冰月用手向前面山路指了指道:“就在前面,東方姑姑,我們快去!”
她拉著東方湘綺的手就跑。皇甫明煜雖然心急,但湘綺妹子武功較差,自己又不敢跑得太快,怕她們碰上天台山的人,打不過人家。這段路,差不多跑了一頓飯光景,峰頂已經在望。冰月抬頭望去,只見平台上火光能熊,衝燭天而起,不由失聲叫道:“噫?道士廟失火啦!皇甫叔叔怎麼辦?”
她想到諸葛叔叔慕容叔叔還關在道土廟裡,這燒起火來,可怎麼辦?心頭一急,不由驚叫起來!
皇甫明煜一瞧峰頂上果然起了大火,不由笑道:“冰月,你別急!這火準是你慕容叔叔放的,她們早已出困啦!”
冰月還在將信將疑,驀聽頭頂上一聲:“明煜哥哥!”
兩條人影,宛若隕星瀉空,疾飛而下!
這不是諸葛叔叔慕容叔叔還有誰來?心中一喜,趕緊鬆了東方湘綺拉著的手,一騰身,迎了上去,口中叫道:“諸葛叔叔,慕容叔叔,冰月在這裡!”
原來慕容瑤婷諸葛晶瑩兩人,被非凡道人騙入客廳,隨即告辭出去,剛一跨出門口,突然伸手向門框上按去!
諸葛晶瑩方才已是處處留心,他這個動作,焉有不見之理?
知道自己業已中了人家詭計,待要搶出,已是不及。只聽一陣軋軋之聲,廳內突然一黑,立時伸手不見五指,所有門窗已全被鋼板閘斷。整間客廳,隨著機械之聲,往下猛沉!這不過一瞬間的事,慕容瑤婷直罵得大罵:“狗道士,看我不光殺你們才怪!”。
就因為惹怒了這位女煞星,通天觀上下五十多個天台派弟子,就憑這句話,全送了命!此是後話。這時她又氣又惱,猛地從袖中掄出琥珀玉簫,一點瑩光,疾向鐵門上點去!
“篤!”紫蕭出手,居然把幾寸厚的鋼板,戮了個洞!鋼板外面,似乎還有堅厚的石壁,把自己執簫的右腕,也震得隱隱發酸!
諸葛晶瑩早已一手晃亮了,火摺子,四面一瞧,獨不見了冰月,心頭這一驚,真非同小可!噫!冰月呢?
慕容瑤婷一笛無功,正氣得要命,晶妹妹晃亮了火摺子,她沒聽清楚她說些什麼?紫簫橫掄,砰砰嘭嘭,把這小客廳中椅幾香案,砸個稀爛,牆壁上掛著的名家書畫,案上供的呂祖神像,全挑個粉碎,她是見物便打,聊出心頭之氣!
諸葛晶瑩知道婷姐姐的脾氣,讓她去亂打一陣。自己卻一手拿著火摺子,向這間小客廳,不!這間鐵屋中的每一面牆,耐著心細細敲打,一寸一分,都不肯放過。諸葛晶瑩敲了半天,四面都實篤篤的,並無一片空隙。火摺子逐漸燃燒完了,依然找到都實篤篤的,並無一處空隙。火摺子逐漸燃燒完了,依然找不到什麼痕跡。她丟了火摺子廢然坐下!通天觀的雜毛們,好像還不知道發生了這回事,靜悄悄的沒人理會。“晶妹妹,你怎麼啦?”慕容瑤婷睜著一雙大眼睛,關心地問道:“沒什麼?我在想,照方才沉下來的時間和速度計算,這屋子離地面該有十五六丈深啦,顯然已在山腹之中,當初設計的人,決不會無緣無故把鐵屋沉下十五六丈來,其中一定還有別的石室可通,所以這間屋中,定有門戶,可是我敲了半天,仍沒找出影子來。”
慕容瑤婷笑道:“我鐵板怕不有三四寸厚,你光是敲著,如何聽得了來,這樣好啦,我們分頭在牆上刺他們幾個窟窿.要是有一處穿了,那就是通路,再用匕首把它劃開,不就出去了嗎?”
諸葛晶瑩笑了笑道:“目前只有這樣辦了。”
兩人話剛說完,驀覺有一股異香,淡淡的鑽進鼻孔!這香氣好怪!非沉非檀,還帶著點俗氣味兒!
慕容瑤婷舉頭一瞧,只見鐵屋頂端,正有一縷白煙,嫋嫋地直冒進來,淹沒全室。不由失聲叫道:“晶妹妹,這是迷香。”
諸葛晶瑩道:“不妨事的,我們服過青黛花,連百毒太婆的迷魂毒瘴,都還不怕,這種江湖下五門的迷香。哪能迷得倒我們?
還是辦正經事兒要緊!”
慕容瑤婷“咭”的笑了一聲,舉起琥珀玉簫,就在牆上戮去!
諸葛晶瑩也毫不怠慢,抽出長劍,勁運右腕,氣貫劍尖,“嗤”的向鐵板上刺出!要知她們倆人手上的兵器,可不是皇甫明煜的龍吟寶劍,能夠毫不費力地削鐵如泥。她們這時卻完全憑著自己的一股內力勁氣,貫注到兵器之上,才能洞穿鐵板。兩人一左一右,分頭進行,走一步打一個洞,不到一刻工夫,兩人已是鬢角上珠淚淋漓,顯然消耗了不少真力。慕容瑤婷咬緊銀牙,運臂如飛,向鐵板上疾刺猛戮,嬌喘吁吁,玉臂也漸感發軟。她是個好強的人,那肯休息,琥珀玉簫,依然隨手點出!
“篤”當她刺到客廳中間,方才掛呂祖神像的壁上,紫簫竟然應手而沒,刺穿鐵板之後,就空蕩蕩的毫無阻礙。不由精神一振,大聲叫道:“晶妹妹!快來,在這裡了!”
諸葛晶瑩也正感後力不斷,十分焦急,聞言連忙走了過來。
從諸葛晶瑩手中,接過火摺子,向四面仔細一照,果然這壁上四周,依稀有一道四尺來長,二尺來寬的痕跡。大概就是可以啟閉的門戶,只是被石灰粉刷了,如果不是細瞧,極難看得出來,不由喜道:“婷姐姐,這裡當真是條通道。”
慕容瑤婷一陣興奮,忙從革囊中取出一隻白玉盒子,打開之後,取出一雙匕首。輕聲笑道:“晶妹妹,我們快用匕首挖上個洞,就好出去殺個痛快了!”
說著把一柄匕首遞了過去。這四壁的鐵板全有三四寸厚,白玉匕首,雖然削鐵如泥,但除去握手的白玉柄,卻也只有五寸來長,要挖上一個人能夠出入,自然也非易事。兩人一齊動手,先把鐵板劃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然後把它挖出,順手丟下。不多一會,已切成一尺來寬的一個小洞。諸葛晶瑩把火摺子伸出洞外一照,果然是一條石級鋪成的甬道,心頭一喜:“婷姐姐,再挖大一點,我們就可出去啦!”說著右腕加速,又劃了幾小塊鐵板,驀掌手民匕首,近柄之處,似乎有點活動起來。匕鋒搖扔晃晃的用不上勁。不要把婷姐姐的匕首弄壞了?心中一動,就對著火花,仔細一瞧。手上匕首的玉柄,原來是螺旋形的,方才忙著劃鐵飯,無意之中,把玉柄旋了開來。諸葛晶瑩自幼即被太陰教主靜雲師太收在門下,見多識廣,想起前幾日在路上遇見邛崍派鬼心老道向婷姐姐強索匕首,說什麼“摘星寶刀”是邛崍派鎮山之寶。如今這匕首的劍柄,被自己無意旋開,莫非其中什麼秘密不成?想到這裡,連忙叫道:“婷姐姐,這匕首上的劍柄旋開來啦,你快拿去瞧瞧,這裡面恐有什麼秘密呢?”慕容瑤婷停下手來,睜大眼睛問道:“你說什麼?這匕首的柄,還旋得開?”接著眼珠一轉“咭”的笑道:“一客不煩二主,你既然旋開來了,你瞧不是一樣?”
慕容瑤婷攔著道:“你這人真是……邛崍派和我有什麼關係?快旋開來罷!”
諸葛晶瑩不好再推,一手握著匕首,一手慢慢地把玉柄旋開。原來玉柄中央,果然卷著一根淡黃色的東西。諸葛晶瑩放下匕首,用指輕輕一拉,這一卷淡黃色的東西,應手而出。打開了瞧,卻是一本薄薄的小冊子,一寸來寬,二寸來長,紙質柔軟,色作淡黃。看上去非綾非絹,形式甚古。慕容瑤婷感覺到十分驚奇,挨著諸葛晶瑩,並頭同看,小冊子封面上。朱書正楷,寫著:“玉衝十二招邛崍家法,歷傳掌門,以去邪惡。”四句,十六個字,後面一共是十二頁,畫著使用雙匕的圖形,旁邊還有朱字細注。諸葛晶瑩“啊”了一聲,說道:“婷姐姐,這對匕首,原來是邛崍派的家法,十二式圖形,大概就叫‘玉衝十二招’了!”
慕容瑤婷瞧了幾頁。突然喜得叫了起來,道:“晶妹我知道啦!這‘玉衝十二招’,正是破‘閃光劍法’的呢!老雜毛使的劍法,我還記得!”
諸葛晶瑩隨手把它卷好,依然塞入柄中,把玉柄旋緊,然後說道:“婷姐姐,等天台山事情完了,這‘玉衝十二招’,你可得練上一練,據我看,邛崍派的雜毛們,知道了這對匕首下落,決不會如此甘休!”她說到這裡,突然好像想起一件什麼事來,回頭說道:“婷姐姐,你手上那柄,可能也旋得開,是不是有符令一類東西?快試試看!”
慕容瑤婷道:“難道這柄上面,還有‘玉衝十二招’不成?”
說著用力一旋,果然玉柄也應手旋開,往外一抽,驀覺綠光瑩瑩,抽出來的卻是一支二寸來長,通體碧綠的白玉令牌。正面刻著一行蠅頭細的篆文,乃是:“邛崍派開山祖師敕令。”反面也刻著八個小字。“鎮山之寶永傳勿替。”慕容瑤婷驚異地道:“晶妹妹,你怎會知道這柄也藏著東西?”
諸葛晶瑩笑道:“這道理很簡單,那天邛崍派的鬼心老道,不是叫它做‘摘星寶匕’嗎?我剛才想到這柄柄內,藏著邛崍派家法‘玉衝十二招’,如果叫它‘摘星寶匕’,還嫌名實不符。除非另一柄上還藏著什麼符令,比‘玉衝十二招’更為重要的東西。”
慕容瑤婷一面把匕首仍舊套上旋緊,一面笑道:“難道明煜哥哥對你言聽計從,原來真還是個女諸葛哩!”諸葛晶瑩粉臉驟然一紅,道:“婷姐姐,你再編排我,我不來啦?”
她微扭著嬌軀,心中何嘗不喜!
慕容瑤婷笑著說道:“好妹妹,算我說錯了話,別撒嬌啦!他又不在。”
諸葛晶瑩“噗噗”笑了出來,道:“啊!原來你就慣在他面前撒嬌的……”
“你敢亂說!”慕容瑤婷放下匕首,一手就向諸葛晶瑩隔肢窩上抓來!
諸葛晶瑩連忙人下匕首,也回手抓了過去!兩個人舍了正經事兒,咭咭格格地滾作一團,一間鐵屋之中,充滿了花枝亂顫的嬌笑之聲!
“婷姐姐,快停手,我們早些出去,才是正經,冰月可能也落入他們手中了呢……”
慕容瑤婷提起通天觀的雜毛道士,不禁氣往上衝,自己下山以來,還是第一次栽跟斗,被人家關在鐵屋裡面,想到這裡,恨恨的道:“出去,看我放過他們才怪!”
兩人一齊動手,不大工夫,就削了兩尺來高一個大洞。慕容瑤婷收起匕首,正待縱身躍出!
諸葛晶瑩見狀忙道:“婷姐姐且慢,這洞外可能還有暗算,讓我先出去試試。”
說著左手拿著火摺子,右手握劍,探出身去,用劍尖先點了點洞口地面,聲音堅實,並無翻板陷阱之類,這才縱身一跳,鑽出洞來。前面是一條五六丈長僅可一人通行的甬道,甬道盡頭,便是往上的石級。諸葛晶瑩一路上審慎的仔細察看,剛走近石級,猛地一冷哼,道:“我道通天觀如何厲害?原來也只不過這點低劣玩意罷了!”
慕容瑤婷因甬道太狹,後面的人,被前面的人擋住了視線,就無法看清前面是何景象,聞言急著問道:“晶妹妹你說什麼?”
諸葛晶瑩側著身子,用手往石級上一指,說道:“這大概就是他們的機關了!”
慕容瑤婷向前一瞧,石級並無異樣,不由驚異道:“這是什麼機關,怎的瞧不出來?”
諸葛晶瑩把火摺子照近了些,用劍尖把著石級笑道:“婷姐姐,你瞧!這石級是利用原來的山石開築出來的,石隙難免不滲出水來,所以大部分石級都被水漬潮溼了。但每隔三五級,就有一兩塊較為乾燥的,可見這乾燥石組,是後來用人工鋪上去的,下面按了消息,石組沒有被水漬浸滲,自然就較為乾燥。這種形同小孩玩具的機關,豈能奈何得了我們?”
慕容聽她說出一大番前理來,再一細瞧,果然不錯,心中暗暗點頭,晶妹妹江湖經驗,比自己老到得多!她童心未退,聽說石組上按著機關,覺得十分有趣,等諸葛晶瑩躍上石級,她一面跟著上去,一面說道:“晶妹妹,我們試一試好不?”
她話音剛落,沒等諸葛晶瑩回答,手上琥珀玉簫,就向較為乾燥的石級上點去!
果然那石級隨著玉簫一點之勢,往下微沉。洞頂上“拍”的一聲,隨見數十縷寒光,帶著嗤嗤之聲,向下激射出來!這種簡單的機關埋伏,別說先被看破,就是沒有發現,誤踏上去,憑兩人的武功,也當它無介事!
慕容瑤婷瞧到這一陣暗器,不由“咭”的笑了一聲,隨手輕揮。叮叮叮!早巳全被震飛。兩人毫不怠慢,連縱帶躍,不消多時,登上石組,前面又是一條甬道,這甬道上的地面,卻是用一塊塊方磚拼成。諸葛晶瑩火摺子一照,忙道:“婷姐姐,這方磚上,還有蹊蹺,說不定比方才要厲害得多,我們先瞧清楚了再走,最好我們保持一丈遠近的距離,以免有失。”說著拿火摺子照著方磚,默默地數著數字,一面用劍尖把近身十多塊方磚,點了幾處,看看沒有異狀,才躍上身去。慕容瑤婷知道晶妹妹比自己內行得多,這時也不再逞強好勝,照著諸葛晶瑩所說,和她保持了一丈左右的距離。只見諸葛晶瑩左三右四,在方磚上像穿花蛺蝶般跳躍,跳出之前,必將方磚點過。兩人一前一後,直了一盞熱茶光景,走完甬道,前面是一道鐵門,敢情已到了出口之處。兩人正想動手,卻聽到許多腳步之聲,自遠而近,漸到門口,兩人側耳細聽,雖然還隔著一道鐵門,卻聽得十分清晰!
最先開口一個,像是中年口音,他沉著問道:“石牢裡兩個點子,你該辦的手續,都辦完了嗎?”
“是!是!這裡鈴聲一響,小道就把薰香給點上了。這時已經有半個時辰,兩個點子,想來早已薰翻。”
答話的人,聲音較為蒼老,敢情是專門管理石牢的道士。先前一個又道:“這就好了,方才還被逃走了一個,據說是小丫頭,二師弟等五人,全喪了命,現在靈山無常兩位,已經追下去了。
這兩個點子,一個是崑崙門下,另一個還是太陰教總壇的女弟子呢!”
蒼老聲音又道:“那麼少師傅是不是要進去瞧瞧?”
先前一個道:“自然要進去,把他們捆好了,放在洞裡,等師傅回來,再行發落。”
管理石牢的道士,又連應了兩聲“是!”接著就聽到鐵輪投孔之聲,這倒省事,免得自己兩人多費手腳,慕容瑤婷和諸葛晶瑩不由相視一笑!開啟鐵鎖,又忙著拔沉重的鐵門,一陣鐵器響動之後,鐵門嘎然大開。慕容瑤婷、諸葛晶瑩如猛虎出柙,香風颯然,兩條人影,直向道土群中撲去!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使門外一大群道士,一陣驚恐狂叫,夾著呼叱之聲,眾人紛紛拔劍出鞘,向兩人包圍過來。為首的超凡道人,早已手揮長劍,截住了諸葛晶瑩。慕容瑤婷“咭”的一聲輕笑,琥珀玉簫揮處,瑩光點點,直向眾道土頭上殺去!
她是恨透了這通天觀的雜毛道士,出手又狠又辣,快速絕倫。眾道士連看都沒有看清。叫也沒有叫出,但聽“咕咚”“咕咚”的倒地之聲,連續有幾個一看情形不好,還想溜走,哪有這樣便宜?驚叫、慘叫之聲立時此起彼落,沒一個逃得出去。超凡道人在天台派第二代中,雖然也算得是個佼佼人物,但如何能和諸葛晶瑩相比?十來招下來,已是鬧得手忙腳亂,同時耳中聽到師弟們一連串的慘叫倒地之聲,心中更是慌亂,手上長劍,再也封架不住。諸葛晶瑩玉腕疾翻,一招“分花拂柳”,盪開超凡道人劍鋒,左手纖纖玉指,已經悄悄地點中他右肩“巨骨”穴,超凡道人手中長劍,嗆然一聲,墜落地上。正好慕容瑤玉簫橫掄,殺得性起,把在場道士,全部解決。回過身來,一看超凡道人長劍落地,諸葛晶瑩已停下手來,這種惡人,豈能放過?手起簫落,超凡道人喉頭低吭了聲,立即倒下地去。“晶妹妹,走!我們去找找還有臭道士沒有?”人隨聲起,早已蹤出老遠!她逢人便打,遇物便毀,通天觀的道士活該遭劫,碰上這位煞星只恨爹孃少生兩條腿,連逃的念頭都不容轉一轉。一會兒工夫,偌大一座道觀,屍橫遍地,殺得一個也不留!
她心猶未足,順手到處點起火來,殺其人,火其居,倒真是乾淨俐落!
這時東方已是大白,朝曦初上,雲霞萬千!慕容瑤婷好似做了一件得意傑作,心頭非常痛快!
兩人走到平台,慕容瑤婷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噘著嘴道:“晶妹妹,你說氣人不氣人?明煜哥哥上了積石崖,等也不等我們,這許多時間又不來我找我們,碰上了瞧我再理他才怪!”諸葛晶瑩一心惦記著冰月安危,雖然方才從超凡道人口中,聽出她已經逃了出去,可是靈山無常,一起追下去。靈山無常追她的目的,當然為了“迷魂陰針”冰月一個小孩子那是這兩個魔崽子的敵手?
她聽婷姐姐一說,忙道:“明煜哥哥也許發現敵蹤,來不及通知我們就追上分壇去了。倒是冰月,她一個逃出觀去,還有靈山無常追著她,小孩兒家可真險呢!我們先找到她才好。”
慕容瑤婷道:“當真!你為什麼不早說?快走!”
她給晶妹妹一提,也著急起來,忙著要走!
兩人才跑到石組邊,諸葛晶瑩一眼望見峰下來路上,出現了三條人影,其中一人,身法最為熟悉不過,不由叫道:“那不是明煜哥哥嗎?”
慕容瑤婷方才嘴裡還說:“瞧我再理他才怪!”這時一瞧到明煜哥哥,卻比誰都急,口中叫了聲“明煜哥哥!”
人已急不可待地平空飛起,向峰下撲去!兩條人影,瞬息到了皇甫明煜面前。諸葛晶瑩早已一把摟住冰月,急急忙問道:“冰月,你果然逃了出來,可曾碰上靈山無常?”
冰月眨著小眼笑道:“早碰上了,我才不怕他們呢!”
她拉著諸葛晶瑩的手,突然叫道:“諸葛叔叔,慕容叔叔,我又多了一個姑姑了呢。”
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指著東方湘綺道:“她,皇甫叔叔說,叫她東方姑姑!”
東方湘綺心中正在奇怪,皇甫哥哥不是說有兩個妹子,還等在積石崖上?怎麼這裡又多出兩個少年來,聽冰月的口氣,敢情這兩人是皇甫哥哥的師弟?
啐!那個穿白衣的俊美少年,一雙俊眼,骨碌碌地盯著自己直瞧,多不好意思?
她被他看得滿臉緋紅,嬌羞地低下頭去!
另一方面,慕容瑤婷身才落地,一眼瞧到明煜哥哥身旁,多了一個婷婷玉立的勁裝少女,身材苗長,嬌麗如花。看她和明煜哥哥並肩兒站著,態度親密,心中突然酸溜溜的不知有多少不自在。一雙眼睛,不住地往少女身上直瞧,好像要找出什麼秘密來似的!
只聽皇甫明煜著笑說道:“婷妹,來!你替你們介紹,這是我以前跟你們說起過,和先父同時遇害的東方伯伯的女兒,東方湘綺妹子。”
一面回頭又對東方湘綺道:“這是我方才說過的兩位妹子,慕容瑤婷,諸葛晶瑩。”
慕容瑤婷一聽對方勁裝少女,原來竟是明煜哥哥幼年伴侶的東方湘綺,不由又多看了一眼,越覺她出落得如花似玉,儀態萬千。心中更是不安,好像有股說不出的滋味兒,從心底直冒起來。聞言瞧了明煜哥哥一眼,“咭”地笑道:“我知道啦!這位姐姐,就是明煜哥哥小時候青梅竹馬的伴侶湘綺姐姐。嗯!湘綺姐姐,明煜哥哥時常在說起你呢!”
東方湘綺給她這麼一說,一張粉臉立時賽過紅緞子,嬌豔欲嘀,粉頸也低垂了下去。芳心可可,又喜又羞!不是嗎?皇甫哥哥如果不是情有獨鍾,哪會在她們面前,時常提起自己?她自從和皇甫哥哥劫後重逢,這顆心早就整個人兒默許了他啦!
皇甫明煜剛替三人介紹完畢,給婷妹妹一說,也不禁俊臉一紅,訥訥的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諸葛晶瑩連忙搶著道:“湘綺姐姐,我叫諸葛晶瑩,你以後叫我晶妹妹好啦!”
幸虧她這一打岔,東方湘綺紅著臉笑道:“不!我年齡比兩位姐姐小,我叫你們姐姐才對!”
慕容瑤婷是個性急的人,瞧她們為了一聲姐姐妹妹,就推來推的客氣了半天,不由笑道:“別推來推去盡客氣著,來!我們到那邊石上去坐著算一算,誰該是姐姐,誰該是妹妹,不就立時決定了嗎?”說著拉了東方湘綺纖手,走近一塊大石邊,一起坐下。諸葛晶瑩也跟著過來,坐到東方湘綺邊上。東方湘綺明知她們是兩個女的。但因為打扮著男人裝束,這是一左一右把自己夾在中間被人家瞧到不羞死人嗎?她耳根一熱又害起臊來。慕容瑤婷見她老是赧然不語,心中暗暗好笑,她這麼害羞,真是個官宦人家的千金閨秀,和她身上一身勁裝,卻有點兒不相稱呢!當下一手緊握著她纖纖柔手,一面就低聲問起她年紀來。真是湊巧!
三個人都是同年生的,一十八歲了!再一算月份,東方湘綺比諸葛昌瑩還小三個月。大家一陣密語淺笑,排定了稱呼,東方湘綺輕叫著“婷姐姐”,“晶姐姐”,一面幽幽地道:“妹子命苦,今後還要兩位姐姐多照顧才好!”
說著,跟圈子一紅,有點盈盈欲涕!
諸葛晶瑩平日裡比明煜哥哥,婷姐姐小,一直做著妹妹,這會當上了姐姐,心中高興極了,聞言忙道:“做姐姐的自然會疼妹妹,這個何消說得!”
慕容瑤婷噗哧笑一聲道:“晶妹妹,你別忘了,還有一個人,比我們做姐姐的更疼她呢!”東方湘綺給她說得又是一陣羞澀。
諸葛晶瑩白了慕容瑤婷一眼道:“虧你現在做了大姐,還是這樣口沒遮攔,打趣著妹子。”
慕容瑤婷聳著秀肩,笑:道:“什麼,做了姐姐就連話也不能說了?”
三個人唧唧噥噥,並著肩談了半天,慕容瑤婷和諸葛晶瑩兩人,早就把明煜哥哥的近況,一五一十告訴東方湘綺。東方湘綺聽到婷姐姐揹著皇甫哥哥,冒險翻下飛來山石壁,巧得飛龍老人遺留崑崙久已失傳的“靜心心法”,兩人在洞中一住數月,後來又聽到晶姐姐陪他遠赴貴州雲霧山療傷。看來這兩位姐姐,對皇甫哥哥都是情深似海。自己只不過是他小時候的淘伴罷了,他那會……她突然感到空虛,彩雲編織成的絢爛遠景,立時幻滅!
她全身微微感覺有點顫抖,人像半空中跌落下來,虛飄飄的……
“你們三人怎麼說個沒完?我們還要上北台去呢!”
這幾句話,簡單有力,把東方湘綺從夢幻中驚覺。皇甫哥哥正含笑站在自己三人面前,他那雙明亮和多情的眼睛,分明和兩年前一樣,並沒有變。她不禁又是一陣紅暈,透上雙頰,幸好沒被婷姐姐晶姐姐發覺!
“上北台去!北台在哪裡?”慕容瑤婷驚異地問道。東方湘綺說道:“北台山,一共有五座高峰,頂平如台,才叫天台,這裡是西台,太陰教分壇是設在北台,從這裡去怕還有七八十里路呢!”
慕容瑤一聽西台和北台,還有這麼遠,不由急道:“咦,那我們快走!”
說著呼地站了起來,問道:“我們是不是還打積石崖下去?”
東方湘綺忙道:“積石崖那邊,沒有路可以上下,從這裡過去不遠,就是通天觀下山的大路,一路上還鋪著石級,是西台的正面。”
說著就領了大家向前走去,果然走不多遠,便見有大石條砌成的一條山路,盤曲而下。順著石級下去真要省力不少!下了石級,沿著大道走了半日,眾人小憩片刻,繼續登山,反正是拾級而上,毫不費力。翻上北台,呈現在眼前的竟是近百丈方圓的一大片平地。天台分壇座落在一片平台的偏北處,四圍黃牆高聳,簷牙飛角,畫棟連雲,不知有多少進。廣場前面矗立著一座白玉似的大理石石牌坊,正中橫額上,鐫著“太陰教”天台山分壇?
八個擘天大字,越顯得氣勢雄偉!
牌坊下面,雁翅般站著兩排勁裝大漢,每人捧著一口銀光閃閃的雙手帶大砍刀,挺胸凸肚,好不威武!
大家登上石組,走沒幾步,只見一個身材魁梧的勁裝漢子,握著一柄金背大砍刀,迎了上來,搖一抱拳,口中說道:“諸位……”
他一眼瞥見了東方湘綺,立時把活頭截住,含笑問道:“原來是東方,這幾位是……”東方湘綺跟在皇甫明煜身後,聞聲抬頭,她認識此人是分壇巡山香主金甲神呼延通,連忙上前一步,回禮說道:“原來是呼延香主,這是我三位哥哥,他們應鄧老鏢頭之約前來……”
金甲神呼延通臉色倏然一沉,接著說道:“東方姑娘,你說什麼?帶著敵人上山?這……”他話未說完,慕容瑤婷早已一躍上前,嬌叱著道:“你少嚕嗦,快我滾開!”
琥珀玉簫順手點出!
金甲神呼延通可想不到她竟會如此快法,話聲未落,一點微影,已迎面抖來。他平日自負臂力過人,揮動八十來斤的金背大砍刀,迎著笛影砸去,口中喝道:“好小子,敢到北台山分壇撒……”“叮!”他“野”字還沒出口,紫簫點中刀身,震得他踉蹌後退!
“嘿!有你的。”金甲神一個虎跳,大砍刀如風砍出。站在牌坊下面的兩排大漢,一看香主動手,也吆喝一聲,紛紛圍了上來。
“真是找死!”慕容瑤婷哪會把這些人放在眼內,玉腕驟翻,琥珀玉簫刷刷一連幾招,把金甲神逼得手忙腳亂。“吭”的一聲,應笛倒地。她人影一晃,笛指並出,只在人叢中那麼轉了一轉,眨眼工夫一大群殺氣騰騰的彪形大漢,一個個全被制住。她:“咭”的一聲輕笑,回頭叫道:“明煜哥哥我們快去!”
一條白影,疾若箭射,已撲上了黃色圍牆。皇甫明煜恐她有失,連忙招呼了諸葛晶瑩,東方湘綺,冰月一聲,也跟著飛起,踩上牆頭。向裡一瞧,大殿前面的天井之中,這時正有兩條人影,打得異常激烈。一個掌勢如輪,一個扇影如山,夾著勁風銳嘯,翻翻滾滾,凌厲已極!
“噫!那不是四師兄慕容慶祥和旋風扇叟鄭如風嗎?”
皇甫明煜剛看清楚,驀見一條白影,已凌空撲下,口中叫道:“爸爸,讓女兒來對付他!”話聲未歇,琥珀玉簫已夾著風聲,劃空而下!
旋風扇叟鄭如風,正和拿雲手慕容慶祥打了一二百招,勢均力敵,分不出勝負來。這時,驀見一片瑩光裹著一條白影,當頭灑下,勢道勁急,迅速凌厲,不由心頭一震,猛地向後退出兩步。
拿雲手慕容慶祥也立即收勢停身,一眼瞧到自己愛女,忙道:“婷兒,你且後退,讓為父再向鄭兄討教幾招。”
慕容瑤婷橫了旋風扇叟一眼,不屑地道:“不!這種人那裡用得著你老人家動手?讓女兒打發他就是!爸!你瞧,明煜哥哥他們都來了!”
她左手向牆頭上的皇甫明煜一指,身形倏進,右手琥珀玉簫卻向鄭如風點去!
旋風扇叟風曾受人如此輕視,“嘿”的一聲冷笑,精鋼摺扇霍地展開,疾飛而出!
拿雲手慕容慶祥對這個愛女可真沒有辦法,只好退下身來。
皇甫明煜連忙縱落牆頭,趕過去和四師兄見禮,諸葛晶瑩,東方湘綺,冰月也都跟著過來。拿雲手慕容慶祥望著大家笑道:“你們來遲了了這多天,敢情路上發生了事故,快隨我到東廂休息!”
說著就領了四人,逕向東廂走去。“諸葛晶瑩,冰月,你們也來了。”
一個女人聲音,從大殿上傳來,說話並不響,但入耳清晰,聲音凝聚,顯見發話的人,內功深厚。皇甫明煜依聲瞧去,只見大殿正中一把錦椅上,端坐著一個四十來歲,眉目如畫的中年道姑,身後一排侍立八個棒長劍的道裝少女。看氣派,敢情就是太陰教副教主,北台分壇的主持人妙玉妃子了。她兩道神光如電的眼睛,向諸葛晶瑩和東方湘綺兩人掃去,鐵青著臉不怒而威,使人看了不寒而粟。諸葛晶瑩趕緊向大殿上行了一禮,說道:“弟子諸葛晶瑩參見副教主!”
東方湘綺被妙玉妃子叫了一聲,心頭小鹿不停地亂撞,花容失色,顫聲的叫了聲“師傅”。妙玉妃子卻並沒正眼瞧她一下,只是望著諸葛晶瑩冷的道:“諸葛晶瑩,你背師叛教,不遵令諭,勾結外人大鬧分堂,今日居然還敢反到北台來,膽子可真不小!”
諸葛晶瑩躬身答道:“弟子不敢!”
妙玉妃子哼了一聲,怒道:“既然不敢,那稱到北台分壇是領罪來的?”
諸葛晶瑩道:“副教主明察,弟了四個月前,稟準師傅,下山料理私事,不想鄭護法鮑堂主倆從,混淆黑白,顛倒是非,給弟子按上了叛教的罪名,弟子這次上天台分壇,就想找他兩人,評個道理。”
妙玉妃子等她說完,陰笑著道:“原來你是向天台分壇問罪來的!好!你當我副教主就不能處置你嗎?”
妙玉妃子說到後面一句,突然聲色俱厲,站起身來,喝道:“你背叛太陰教,今天我就把你作個榜樣!”
話才說,揚手就是一掌,劈空打來。兩人相隔少說也有五六丈遠近,妙玉妃子一掌劈出,立即有一股陰柔無比的潛力綿綿推來。這是“太陰掌”!只要掃中人身,陰柔之勁立即發生震力,你功力愈高,反震之力也愈,散真氣,摧內腑,是一種專門對付高手的陰功,端的厲害無比!
諸葛晶瑩如何不識?一時不由大驚失色,要想躲閃已是不及,正想把自己內力分散,減少震力,捱上一掌,明煜哥哥身邊帶有“靈寶丹”也許還可救治。正當此時,突覺身後有一隻手掌,緊抵住自己後心。手掌中有一股滾滾熱流,從自己背心靈台,直貫臟腑,布達全身。心知明煜哥哥在出手暗助,不由精神一振,靜以待變!這不過是電光火石,一瞬之事,妙玉妃子擊出的掌風剛一接近諸葛晶瑩身前,忽的發出蓬然巨震。諸葛晶瑩連身子都沒搖晃一下。太陰教的副教主可不同啦!她忽然感覺自己擊出的掌力,被一陣無形氣體,輕輕一擋之後,悉數反彈回來!這是道家的罡氣功夫!她連轉念的時間都沒有,踉蹌後退三四步,方始站住。只覺心頭氣血,微感翻騰,臉色蒼白,頹然坐到錦椅之上。正當此時,大殿前面忽然響起一陣輕快敏捷的簫音!
大家方才聽一聲蓬然巨震,把視線都集中到諸葛晶瑩身上,好像已經忘記了大殿前面還有一場激烈戰鬥。這時聽到簫音入耳,才想回過頭去,簫音卻已嘎然而止。只聽一聲悶哼,旋風扇叟鄭如風身子搖搖晃晃的後退了四五步,口中猛地噴出一口鮮血,仰面摔在地上。一條白影,卻像一陣風似的飛進東廂。皇甫明煜隨著四師兄拿雲手慕容慶祥進入東廂之後,鄧老鏢頭早已帶著鄧玉誠兄妹三人,迎了上來,口中呵呵笑道:“皇甫老弟,你怎的今天才來,真使老朽望眼欲穿了!去年你前往雲霧山求藥,一去之後,就一直沒有?肖息,玉誠他們每天都要惦記你一兩遍。
直到上個月,江湖上傳著老弟你在洞庭鐘山的事蹟才知道。目前江湖上把‘崑崙四老’加上‘一少’,變成‘崑崙四老一少’了呢!”
皇甫明煜聽得甚是感動,連忙道謝他的關切之情,一面又謝了玉誠兄妹。鄧老鏢頭又逐一替他介紹在場的人,那穿灰布僧袍的老和尚,是少林寺羅漢堂的山光大師,穿紫衫的中年文士,是峨嵋派的高手神行太保公孫亮。還有二十多人,也都是南北俠義道上的知名人物,大家都連說久仰,相與見禮。最後皇甫明煜特別領了東方湘綺和柯煥見面,一面把東方湘綺的身世,及自己在隆中山遇見端木新雲柯定峰,當時曾叮囑自己如果查訪到東方湘綺的下落,務要自己親自送她上西天目山去的事,詳細說了一遍。柯煥聽說東方湘綺原來是自己內侄女,心中更是高興。
可是東方湘綺一聽皇甫哥哥說要把自己送上西天目去,心中卻老大的不願。哼!婷姐姐,晶姐姐都不是老跟在你身邊,為什麼要把我送上西天目去?你嫌我本領小,那你不會自己教我?到時我偏不去,看你又待怎樣?她想到傷心之處,不禁盈盈欲泣!
皇甫明煜還當提起了她的身世,使她傷心起來,連忙拿話岔開。東方湘綺輕拭淚痕,重新拜見了柯煥叫了聲:“柯伯伯!”
慕容瑤婷輕快的閃進身來,拿雲手瞧著愛女,埋怨她不該出手太重,傷了鄭如風的命。大家也十分驚異,旋風扇叟鄭如風在天台派中,除了掌門的凌霄散人以外,他還是妙玉妃子和紫雲散人的師兄,武功精深,一柄精鋼摺扇,罕有敵手。身任太陰教總壇護法,豈是等閒!怎會栽在一十八九歲的少年手裡?
大家目光不期而然又嚮慕容瑤婷瞧去。卻說太陰教壇下弟子,把鄭如風搭進西廂,早巳氣絕多時。旋風扇叟鄭如風一死,使天台派的人個個臉上變色。紫雲散人低喧了一聲:“無量壽佛!”
道袍一揮,人如灰鶴凌空,從座位上直飛出去,身子落地,口中喝道:“小子!不要後退,讓道爺領教你幾手簫招!”
慕容瑤婷這時正忙著和東廂的人見禮,並沒有聽到紫雲散人的指名叫陣。坐在一旁的林元英和慕容慶祥交誼頗深,瞥見紫雲散人在場中叫陣,早已當先搶出迎了上去,口中笑道:“道兄請了!江湖上出手相搏,難免傷人,人家父女倆多日不見,也有話要說,車輪戰豈是英雄行徑,道兄有興,老朽奉陪就是!”
紫雲散人一見出場的竟是少林寺護法林元英,不由冷笑一聲,說道:“林施主既願代那崑崙小子出手,貧道正好領教領教你們少林寺絕藝。”
要知天台派和少林寺之間,為了妙玉妃子結下嫌隙,二十年來始終勢如冰岩,雖然沒有正式翻臉,但怨隙是越結越深的,所以紫雲散人出言就帶上了少林寺。林元英豈會聽不出來?聞言卻大聲笑道:“道兄所說,正合老道心意。”他說到這裡,略為一頓,又道:“不過你道兄以為人家是崑崙門下,這可看錯了眼,邛崍派的琥珀玉簫,道兄沒有親眼見到過,也總該聽人家說起過罷!怎會認不出來?”
林元英這幾句話,無形是譏笑他見聞不廣,連當年紫簫真人震懾江湖的琥珀玉簫都認不得。這真比打了紫雲散人一個嘴巴還要難堪,尤其聽說那白衣少年竟是邛崍派的傳人,心頭更是一震。不由羞惱成怒,喝道:“貧道不管他是崑崙也好,邛崍派也好,量他也逃不出去,林施主既然臨場,就請亮兵刃動手罷!”
林元英微微一笑道:“道兄怎地越來越過份了,連老朽素以空手對敵,都忘了嗎?”
紫雲散人老臉又是一紅,冷哼一聲道:“刀劍無眼,林施主莫怪貧道佔了便宜。”
林元英笑道:“動手過招,自然是分出優勝劣敗,道兄天台劍法絕招,儘管施出就是,請!”
紫雲散人說了聲:“有禮!”
長劍一推,“仙人指路”,疾向林元英點出!
林元英早已蓄勢以待,長笑聲中,讓開攻勢,左掌“赤手搏龍”,橫切紫雲散人執劍右腕,右手“荊山採玉”,直劈前胸!
紫雲散人只覺林元英每一掌勢,均帶著強勁的潛力,心中暗暗吃驚:“這少林寺護法,果然名不虛傳!今日自己這一戰,有關天台派聲譽,可不能輸給了他。”
心念一動,忽然展開天台劍法,運劍如風,全力迎擊。剎那之間,劍影亂飛,寒風進發,綿密劍光,直向林元英四周圍去!
林元英素以劈空掌馳譽江湖,一見紫雲散人劍招凌厲,也突然一提真氣,全力出手,雙掌威勢,立時加強。掌掌如巨斧開山,勁風呼呼!兩人這一交上了手,一二十個招面之後,已是難分敵我,但見劍光流動,掌影如山,引起東西兩廂的人,紛紛起身觀戰。皇甫明煜坐在拿雲手邊上,慕容慶祥一邊詢問小師弟等人一路上的情形,一邊又述說自己和林元英父子同上少林寺,才知鄧老鏢頭約人助拳上天台拜山,少林寺已由山光大師率領十八弟子應邀北上,計算時日,正好和自己一行,頗相接近。兩檔事正好合並辦理,這才沿路畫下標誌,並在孟澤客店留了封信,叫皇甫明煜等人速往天台。自己和林元英三人就連夜趕路,會合了鄧老鏢頭和山光大師等人同上天台山來。妙玉妃子對鄧老鏢頭拜山之事,自然早有耳聞,卻故間大方,隆重地招待上山,預約三天之後,等雙方人手到齊,有啥過節,公正了斷。哪知今天早晨,自己這邊提出殺害鄧老鏢頭兒子的兇手交出,乃交還崑崙四老“琅玎軒主”歐陽翊的“琅玎玉令”時,妙玉妃子卻推得一乾二淨,一口拒絕,雙方動起手來。按照拜山常規,雙方以十場決定輸贏,皇甫明煜用心聆聽著四師兄說話,兩道眼光,卻向西廂望去,只見僧道老少,高高矮矮坐著不下三十五十人。自己認識的卻只有一個,那就是前排左邊挾著滿頭紅髮的頭陀,太行山大悲禪院的慧慈大師。皇甫明煜心中一定,暗想照這情勢看來,妙玉妃子約來的幫手,並無什麼出奇人物。不是嗎?連慧慈大師自己的手下敗將,都已經高踞在前排,那麼其餘諸人,也就可想而知了。這時林元英紫雲散人已打人了緊張關頭,雙方劍光掌風,愈打愈強,只要有誰稍一疏忽,就會存亡俄頃!
林元英額上已沁心汗來。雙方觀戰的人也都看得十分緊張。激鬥之中,猛聽林元英一聲斷喝,反手一撩,“雪橫秦嶺”封住紫雲散人的長劍。陡然欺中宮踏前一步,左掌加強打出,掌風颯颯,直劈當胸!這是一個險招,對手過招著重在制敵機先,一動即止,那有這種捨命的打法?
紫雲散人怎麼也想不到對方會這樣冒險欺身,不覺微微一怔,趕緊一個旋身,長劍一偏順勢向林元英左肋刺出。兩下都是快速絕倫,林元英劈出的掌風,雖然打偏,卻也掃中了紫雲散人的左肩。紫雲散人的長劍,也同時刺中林元英的左肋,只聽雙方同時悶哼一聲,各自退了出三步。紫雲散人只感胸口一甜,血氣直湧咽喉,人又晃了幾晃。林元英一手按著左肋,血流如注。林寒碧眼見父親負傷,血氣奔騰,猛地雙足一點,口中喝道:“臭雜毛,吃我一劍!”人隨劍起,一道寒光,迅如掣電,猝然向紫雲散人身後刺去!
那邊天台派的人,早已搶了出來,扶住了紫雲散人,同時從西廂飛出一條灰影,比林寒碧後出先到,迎著林寒碧袍袖一揮。
“砰”的一聲,林寒碧立時摔出去三丈開外,人就震昏了過去。灰影落地,原來是個鬚眉斑白的老道人,天台派掌門人凌霄散人。
林元英早有少林弟子,扶進東廂,林寒碧被凌霄散人袍袖一揮,受傷極重,也早已有人搭了進去。“阿彌陀佛!道兄以一派掌門之尊,對一個後生小輩,居然驟下毒手,難道不怕被武林同道恥笑嗎?”
凌霄散人回頭一瞧,這說話之人正是少林寺羅漢堂山光大師,這時寬袍大袖迎風而立,不由大怒道:“依大師之見,那麼敝師弟就應該乾脆讓你少林後生小輩偷偷地刺上一劍,才合你心意?”
山光大師合掌胸道:“善哉!善哉!道兄何必盛氣凌人,一至於此!”
紫霄散人冷哼一聲道:“少林號稱名門正派,領袖群倫,二十年來幾曾把我天台派放在眼內,貧道怎敢對大師傅盛氣相向?
不過今天適逢其會,大師傅代表少林派,佛駕遠臨天台,貧道正好借這機會,把咱們兩派之間的過結,作個了結。”
山光大師低喧了一聲佛號道:“少林寺出家之人五大皆空,不在江湖恩怨之中,可是二十年來,少林弟子遭貴派高人殺害不下一二十人,貧僧此來只想替兩派之間化解過結,道兄不可誤會。”
凌霄散人哈哈大笑道:“大師傅率領十八弟子,浩浩蕩蕩而來,何必多說這些空話。少林派既列名江湖門派之中,咱們身在江湖,就照江湖上所說的強者為王,最是乾脆,貧道就討教大師幾招絕學如何?”說到這裡,猛地一揮手,早有天台弟子捧上長劍。凌霄散人伸手接過,嗆的一聲,拔出劍來的,說道:“大師請亮兵刃!”
少林寺的十八弟子,在山光大師出場之際,也早已紛紛跟了出來,這時一見紫雲散人亮出劍來,也忙把禪杖送上。山光大師又抵喧了一聲佛號,接過禪仗,說道:“道兄既然堅欲賜教,貧僧恭敬不如遵命!”
他話未說完,猛聽一聲厲嘯,由遠而近,牆頭上噗!噗!噗!
飛進三條人影,直蕩場中。站在山光大師身後的十八弟子,不知來人是敵是友,一看落在山光大師身前不遠,趕緊紛紛掣出戒刀。天台派的弟子,一見少林寺僧眾掣出刀來,也立即各抽長劍。一時之間,只聽一陣刀劍出鞘之聲,東西兩廂的人,也聞聲紛紛站起。情勢頓時顯得緊張起來。“淫賊,你拿命來!”一聲大喝,緊接著一條人影,倏然自東廂撲出,金背刀夾著颯颯風聲,劃空砍出!
原來鄧老鏢頭剛一站起身來,瞥見從牆頭進來三人,其中一個,正是殺害自己兒子的仇人花蝶淫王鮑懷玉。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哪裡還忍耐得住,大喝一聲,掄刀撲出。玉誠兄妹,一看老祖父飛身撲出,也急忙跟蹤而起。那進來的三人,除了花蝶淫王鮑懷玉之外,其餘兩人正是靈山無常鬼。這對鬼東西在西台被皇甫明煜嚇跑,匆匆地趕返北台,正好碰上鮑懷玉,他們裝模作樣,誇下海口。這時身未站停,猛見有人襲來,無常鬼陰森森的一聲鬼笑:“真是找死!”
雙掌突然揮出!鄧老鏢頭看到鮑懷玉,仇火怒熾,奮力撲出,人還沒有撲進,不防半路里突遭攔擊,要想躲閃,身子凌空,哪裡還來得及。只覺一陣陰風,像狂風般捲到,砰的一聲,身子被直摔出去。這真是電光石火般快法,山光大師見狀大驚,連忙躍上一步,禪仗隨手揮出,向無常鬼擊去!
靈山無常鬼,不問敵人多少,永遠是兩人聯手合擊的,這時“吱”的一聲鬼叫,一黑一白兩個人,立時分開。黑無常鬼右爪一探,索屍爪當胸直抓,左手卻疾如閃電,猛抓擊來禪杖。白無常跳錯了地方,山光大師身後,站著的是十八個少林弟子,白無常身子落地,立被他們包圍起來。要知少林寺的十八羅漢陣,名聞武林,豈是等閒?
白無常身落陣中,頓覺左右前後,人影亂閃,戒刀如電,掌風如山。十八個人,結成了一道鋼牆,任你無常功、爪,全然無功。
山光大師一杖出手,眼見黑無常居然伸手來抓,不由微微一愕,急忙右腕下沉,“風招落葉”,禪杖僵直,其實靈活無比,山光大師禪仗剛一掃出,黑無常右手的鬼靈妖爪業已襲到,五道銳寒風,當胸刺來!
山光大師一驚,左掌急忙運足功勁,劈空掃出。右手杖柱地一點,飛身向橫裡躍出,饒是如此,還是身不由已地了一個寒噤。
總算他功力深厚,見機得快,而且劈出的又是空掌,才把鬼靈妖爪的寒毒擋住,不然的話,真還吃了大虧呢!
山光大師身形剛站住,忽聽身前有人說道:“大師,這鬼東西就交給在下罷!”
山光大師回目一瞧,說話的乃是峨嵋派神行太保公孫亮,他早已搶在自己身前,和黑無常動起手來。當年宋老兩次敗在峨眉派手下,這事山光大師自然知道。靈山無常鬼,由神行太保公孫亮對付他,正是再好不過,心念一動,剛想後退!
“大師傅,貧道等候多時了。”紫雲散人瞧到山光大師停下手來,立時仗劍而上。山光大師這時也被激怒了,面容一整,說道:“道兄但請出手就是!”
紫雲散人傲然一笑道:“如此,貧道有禮!”長劍一領,如點如削,斜斜刺出。山光大師見紫雲散人長劍平推,斜斜向上,看上去並不出奇,但內蘊真力,劍勢遒勁,也不由暗暗佔頭,連忙舉杖一封,順勢橫擊。高手過招動變迅速,兩人誰也不敢大意,但覺杖影翻飛,杖風似嘯,劍樂閃爍,劍勢如電,激鬥威勢,甚是凌厲!!
鄧老鏢頭被黑無常震出,跟蹤飛出的玉誠兄妹,大驚失色,趕緊一旋身,扶起老祖父。只見他臉色蒼白,渾身寒粟,進入東廂,已再也支持不住。諸葛晶瑩見狀,忙向皇甫明煜道:“明煜哥哥,你給鄧老鏢頭服一粒‘靈寶丹’,快!我要找那姓鮑的賊子!”
說著雙足一點,人如飛燕,嗖地凌空而出!
自即老鏢頭被震負傷的霎那之間,東廂中人,紛紛怒喝著躍了出去,西廂的人自然也跟著躍出,各自接戰,雙方立時成了混戰之局。花蝶淫王鮑懷玉一看黑白無常鬼都已和人家動上了手,自己反倒閒了下來,方想轉身,驀聽一聲嬌叱,一道匹練般長虹,逕向自己身前激射過來,勢道凌厲,銳不可當!不禁心頭一震,這是何方高人?竟有如此功力!
他哪敢輕櫻其鋒,趕緊一挫腰,打橫裡退出了三五步,“哼!姓鮑的,今天你不給姑娘還個公道,就別想帶著命走!”
劍光倏斂,一條人影,直落身前,長劍戰指著鮑懷玉,嬌聲怒喝。花蝶淫王鮑懷玉,一眼看清來人,不由氣往上衝,喝道:“哈哈!原來是你這叛教賤婢了,反了襄江分堂,還也到天台山來撒野!”
諸葛晶瑩被他地聲“叛教賤婢”,叫得柳眉倒豎。粉臉通紅,嬌哼道:“鮑懷玉,姑娘叛教與否,憑你還不配問,姑娘此來,就是為著要帶了你的頭顱,才上總壇領罪去了!”
鮑懷玉冷笑了聲道:“賤婢聽著,咱們看到底是你把我摘下瓢兒?還是我把你的首級送上巫山?”
諸葛晶瑩長劍一晃,喝了聲:“好,鮑懷玉,姑娘就讓你先發招罷!”
花蝶淫王鮑懷玉怒極之下,忽然仰天發出一聲厲笑。手中緬刀一抖,暗運內勁,貫注到刀身之上,“鏘”的一聲,軟綿綿藍汪汪的狹長緬刀,掙得筆直。隨著怒叱聲中,刷刷刷,抖無數條寒光,分向諸葛晶瑩上、中、下三路攻出!攻勢雖然凌厲,但諸葛晶瑩連正眼也不瞧他一瞧,嘴角上還微噙著冷笑,左手劍決一指,身隨劍走。但見一道匹練,矮若游龍,在藍汪汪的刀光中直穿而人,攻勢綿綿!
花蝶淫王鮑懷玉見她劍法厲害,不覺暗暗倒吸了一口涼氣,心頭一橫,緬刀更使得風雨不透。諸葛晶瑩冷哼了一聲,正以痛下殺手,耳中忽然傳送過來幾聲怒叱,三條人影,同時飛來。那正是鄧玉誠兄妹三人,他們眼看老祖父服下“靈寶丹”,傷勢已無大礙,就操起長劍,齊向鮑懷玉奔去!
“嘿嘿!姓鄧的小輩,要送死,到我秋堂主跟前,一樣超渡你們!”
鄧氏兄妹,剛奔到鮑懷玉跟前不遠,突然從半途中閃出一個油頭粉臉的中年漢子。他正是天台分壇三堂堂主,和花蝶淫王鮑懷玉號稱天台山“風流小子”的追花小吏秋如月。語聲未,手中判官筆“朱衣點頭”“筆陣縱橫”,刷刷兩招,分襲三人!鄧玉誠鄧玉甫兩人,一見對方突起發難,趕緊向左右一閃,兩柄長劍,同時分架來勢。鄧玉萱卻乘機一個旋身,從橫裡竄出,逕向鮑懷玉撲去,口中叫道:“諸葛姐姐,留下這姓鮑的賊子,讓小妹手刃親仇罷!”長劍一挺。一招“蒼龍歸海”,疾向鮑懷玉當胸刺到。鮑懷玉力戰一個諸葛晶瑩,已經十分艱難,窮於應付,這時又加上了一個鄧玉萱,自然更非敵手。急怒攻心,緬刀封開當胸一劍,厲聲喝道:“丫頭,你們想以為多為勝!好!鮑懷玉今日就和你們拼了!”
其實當鄧玉萱一出手,諸葛晶瑩早已停下手來,她知道鄧家妹子父仇不共戴天,自己得成全她的孝心,聞言哼道:“鮑懷玉,憑你這點能耐,哪配姑娘兩人動手?今日諒你也逃不出手去,就讓鄧家妹子收拾你罷!”
她口上雖然如此說著,但心中知道以鮑懷玉的功力,鄧家妹子不是其敵,當下一手緊握著長劍,退了兩步,仍站在一旁觀戰,就近監視。啊!這時雙方差不多全動上手啦!東廂內只剩下慕容慶祥、柯煥、明煜哥哥、婷姐姐和守護受傷的東方湘綺、冰月等寥寥幾人,他們怎的還不出場?
哦!大概在監視妙玉妃子和祁山一怪戈戰戎,五行掌門西門燾,十字劍董開山,慧慈大師等一批天台分壇邀請來的高手。
看來今日倒真是勢均力敵,不知鹿死誰手呢?正在沉思之際,驀聽一陣“吱吱”的鬼叫之聲,連續發出。這是靈山無常鬼!諸葛晶瑩心念一動,回頭向身側望去,果然一黑一白兩條人影,正圍著峨眉派高手神行太保公孫亮步步進逼,情勢已是十分危急。
自己如果再不出手?神行太保可能就得傷在兩個無常鬼的鬼抓之下。自己如果出手?那麼鄧家妹子又怎麼辦呢?
她急忙回頭瞧去,真難為她!劍光霍霍,力戰鮑懷玉,居然尚無敗象,足可支持一時,自己還是先救神行太保要緊,心念一轉,蹤身就向黑白無常飛撲過去!原來白無常被十八個少林弟子困入羅漢陣中,但見十八個人,交互移位,穿叉遊走,左右前後,一拔和一拔不同。有用拳擊的,則聯合以內力攻敵;有用戒刀的,劈出陣陣金刀,此起往落,簡直不容白無常有還手機會。
只急得白無常暴跳如雷,亂抓亂蹦,無常功,鬼靈妖爪,全用上啦!
不過人家一攻即退,不和你照面,不和你硬接;就半點也沒法奈何。站在對面的二十幾個天台派弟子,一見少林弟子動上了手,也立即一聲招呼,紛向羅漢陣四面衝來。十八個少林弟子,論功力和白無常可差得老遠,即使再加幾倍,也非人家對手。
他們所以能夠困得白無常。就完全依賴著少林寺鎮山絕學羅漢的精微變化,聯手合擊。這時被二十幾個天台派弟子向四外急攻猛衝,陣中又有白無常這樣一位一流高手在左衝右突,行動自然受了牽制,陣勢也就略現混亂!
白無常是何許人?一有機會可乘,立時“吱”的一聲鬼叫,鬼靈妖爪雙手齊發。陰風起處,慘叫之聲隨時,只見一個和尚的身軀,陡然直飛起來,摔出兩丈之外。白無常一擊得手,不容對方陣勢再生變化,鬼靈妖爪再次又向身左抓出,但聽一聲悶哼,又是一個和尚身軀,直飛出去。他鬼叫連連,殺手驟施,片刻功夫,就劈死了五個少林弟子。羅漢陣十八個人,去了五個,威力頓減,陣勢推行,立時受阻,天台派的弟子,趁機攻入,剎那之間,雙方就變成了個別廝殺。白無常自視甚高,豈屑再雜在他們之間動手,一陣咪咪怪笑,一躍而起。一雙綠陰陰的鬼眼睛,四周一掃,只見一個使峨嵋家數的中年文士,正和自己師兄拼鬥到緊要關頭。那中年文土劍出如風,發出絲絲劍氣,快中帶穩,銀光如電。任你黑無常蹦蹦跳跳,一雙鬼爪,連撲帶抓,夾著陣陣陰風,竟也不能佔到對方半點便宜。要知神行太保,乃是峨嵋名宿靈惠子和靈道子的師弟,雖然玄門罡氣,還沒練成,但也已有了幾分火候。這對面對強敵,自己全力施為,一支長劍,含蘊了全身真氣,發出“絲絲”之聲,招式緩慢,勁風四吐,黑無常識得厲害,卻也不敢硬拼。峨嵋派和靈幽派夙怨甚深,白無常瞧在眼裡,豈肯輕易放過?“吱”的一聲急叫,身形如電,猝然撲到,向神行太保公孫亮身後抓去。黑無常聽到白無常一聲鬼叫,精神陡震,一雙鬼爪,帶著凌厲尖風,連環抓出!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8-21 21:45:28
第十三章 簫韻劍光
無常功一經聯手,威力頓增,但聽“吱吱”鬼叫之聲。此起彼落,一黑一白兩條人影,進退如風。神行太保公孫亮一支長劍,哪能抵得住兩個魔頭的聯手搶攻?沒有幾個照面,便漸感不支。
但他究竟是峨嵋派有名劍客,臨危不亂,拼著消耗真氣,是咬牙苦撐。黑白無常,正在咄咄逼人,沾沾自喜之際,陡見一道銀虹。
從斜刺裡飛來。一股襲有劍寒的凌厲劍風,猛向白無常遊射而至?白無常心頭一震,連人影都沒有看清,“吱”的一聲,從中橫退出幾步!諸葛晶瑩凌空一擊,身方落地。忽聽公孫亮大喝一聲,身形如電,倏地搶到自己身後,一圈光,陡然揮出!原來黑無常就在自己身子甫落地之時,早已搶到身後,發襲來,如非神行太保眼快,自己差點中了暗算。這兩個鬼東西當真厲害!諸葛晶瑩心念方動,“吱!”身前又是一聲鬼叫,疾退出去白無常,又像鬼魅似的欺近身來,雙爪箕張,作勢待撲!這可諸葛晶瑩激怒了,雙足一點,躍起身就是一劍,劈空砍出。她憤出手,快速絕倫,寶劍挾著一片寒冷,疾向白無常當頭罩下!
白無常平日雖極自負,但這時只見寒森劍氣,有如一片劍網往下撒來,不禁心頭又是一驚。這小子是和那姓皇甫的小子是同一路的,看他劍法威勢奇大,自己可得小心!連忙凝神提氣,一晃肩,閃開去七八尺遠!諸葛晶瑩冷哼一聲,突然使出蜻蜒曼舞步,身若輕絮,如影隨形,白無常身未站停,諸葛晶瑩也已欺近。身軀輕轉,劍勢斜出,玉腕連翻,刷刷刷!彈指之間,攻出三劍。三點冷芒,疾若掣電,指向白無常“眉心”及左右“將台”三處大穴。這一招“三星當戶”用是“太陰劍法”的奇奧之學,一招出手,宛若三支長劍,一齊攻出,寒星流動,真使人眼光繚亂,莫之能御!白無常連發爪還擊的機會都沒有,僵直身軀,向後一倒,“吱”!鬼叫聲中,人又“金鯉倒穿波”,竄後了八九尺光景。
諸葛晶瑩玉腕一振,正待刺過去,驀見有一條白影,挾著一溜青光,從自己身邊疾擦過去。白影身後,又緊跟著一條黑影,急起直追,手中一雙短拐,拐先人後,正向白影后腦打出!雙方勢子迅速得有如天際流星,眨眼卻過,但諸葛晶瑩目光如電,一瞥之間,早已看清前面一人,正是明煜哥哥的好友玉面郎君宮樊山。那後面追的定是天台山的人,自己既已動上了手,還有什麼顧慮?心念一動,陡的一聲嬌叱,立時舍了白無常,嬌軀從旁竄出,一招“巫峽封雲”,劍尖蕩起一大片銀光,迎著使雙柺的人攔去!她出手何等快速,使雙柺的急追著前面敵人,哪裡會防到半途中突然有人攔擊。只見一片銀光,從橫裡湧起,迎面灑來,不禁大吃一驚,要想收勢,已是不及,只好用拐向前一擋,以求自保,“叮!”純鋼雙柺,碰上銀光,好像碰上了一堵鋼牆,直震得他雙臂發麻,虎口一陣劇痛,趕緊向後疾退了三步。
定睛一瞧,原來身前站著的,又是一個手持長劍的少年,光憑方才這一手,足見此人比那個白衣少年,還要厲害!就在他微一發愣之際,“吱!”一聲鬼叫。白無常倒竄出去之後,一看諸葛晶瑩並沒追來,反而長劍一揮,向旁人攔擊。靈山無常鬼,平日自高自大,誰都不在他們眼內,偏偏今天就被諸葛晶瑩一上手兩招劍法,就逼得自己後退了兩次,這時還居然不屑和自己動手?是可忍,孰不可忍?白無常一雙鬼眼,綠光暴漲,身形如風,猛地又向諸葛晶瑩撲抓而出!
那使雙柺的略一定神,正好也在此時大喝一聲“吠!”“小子,你敢攔住太爺去路,吃我一拐!”放聲未落,雙柺也隨聲擊出。諸葛晶瑩身若輕絮,避開白無常撲來之勢,長劍一圈,“延光返照”,劍氣陡盛,護住全身,緊接著劍尖一偏,劍光倏斂,一招“穿雲射月”一縷寒星,直向雙柺之間,透了進去。無常功在對敵之時,主要是跳躍如飛,一撲即退,倏退倏進,是以黑白無常平日都是聯手攻敵,威力就會陡增。這時只有白無常一人對敵,恰巧使雙柺的也向後疾退,兩人差不多碰到一起。白無常嫌他擋在自己路線,礙了手腳,而且胸中滿腔怒火,沒處發洩,自然沒有好氣。就在右閃之際,右手一揮,陰森森地喝了聲:“滾開!”
這一揮手,倒並非殺著,他不過自高自大,在自己動手之際,不願別人插手,只想把來人推開羅了,是以只使上兩三力道。使雙柺的身未站穩,突然遭擊白無常揮手一震,只覺一陣陰風,襲體生寒,把自己推出了兩步,不由心頭髮火。他沒看清這是何等樣人?仗著有師傅在場,豈肯甘休?連忙打邊上閃出一步,突然雙柺一揚,欺身疾進,劈面就打,口中也吆喝著:“不長眼的東西,你給太爺滾開!”一雙短拐,當胸直搗!白無常見他不識好歹,居然敢向自己揮拐急攻,不由氣得咪咪怪笑。“吱”的一聲鬼叫,舍了諸葛晶瑩,就向使雙柺的撲去。
使雙柺的拐法奇怪,顯然功力不弱,在一般江湖道上,確可算得一個好手,但要和白無常動手過招,哪真還差得老遠!在白無常旋風似的身形之下,他雙柺哪裡還使得展得開?只覺陰風涼烈,寒氣砭骨,勉強支持了兩三個招面,身在鬼靈妖爪下,已是險象環生。動手不過瞬息。西廂中突然有人喝了聲:“白兄手下留情!”
一條人影如飛閃出,人還沒到,只聽一聲慘叫,使雙柺的已象斷線風箏般被白無常一掌寺出去一丈來遠,倒地氣絕。諸葛晶瑩剛一轉身,卻見白無常舍了自己,竟向使雙柺的撲出。這真是奇異的變化,他們既然自相殘殺,自己樂得坐山觀虎鬥,當下全神戒備地向後退了兩步!使雙柺的被寺身死,從西廂飛出來均人,也正好落到場中。此人生得又矮又胖,穿著一襲寬袍大袖的半截長衫,一顆足有笆斗大的頭顱,濃眉粗眼,配著一張闊嘴,生相極為怪異。他正是祁山一怪戈戰戎,太陰教總壇護法,自己那會不識?方才高踞西廂之中,敢情是妙玉妃子臨時邀請來的。心中一轉,不由恍然大悟,方才被白無常一掌震死使雙柺的人,大概就是這個老怪的門人,那麼今天倒有好戲瞧了!正當此時,猛聽身側不遠,一聲慘叫,有人倒了下去!接著又響起一個女人的哭聲。諸葛晶瑩心頭一驚,連忙回過頭去,只見鄧玉萱手起劍落,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骨碌碌地滾在地上,她卻一聲號哭,人也搖搖晃晃的似要倒下地去。原來鄧玉萱和花蝶淫王鮑懷玉動上了手,她面對殺父仇人,柳眉倒豎,銀牙咬得格格作響,長劍一緊,全力盡向鮑懷玉要害下手,恨不得立時把他斃命劍下。花蝶淫王是因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招招都奮不顧身,拼上了命。古人所謂:“一人拼命,萬夫莫當”,她咬牙切,一支長劍,居然使得凌厲無比!一時之間,倒也和鮑懷玉打成了平手。但武學一道,差不得絲毫高低,棋高一著,縛手縛腳。鄧玉萱已被對方滾緬刀,迫得來封擋困難,一支長劍,有點兒施展不開。神行太保鮑懷玉冷笑一聲,潛運內力,勁貫刀身,驟然發出一招“叱吒風雲”,盪開鄧玉萱長劍,欺身疾進。左手倏姘中食兩指,閃電般向她雙峰之間的“心坎”穴點到!鄧玉萱長劍被封,門戶洞開,雙方又出招輕薄,驚惶之中,又羞又急,連忙螓頭一低,吸氣凹胸,堪堪避開這一突擊。但說也真險!鮑懷玉一柄藍汪汪的緬刀,正好在她低頭之際,掠頂而過,把她高聳雲髻,削落了一大片,秀髮散亂,青絲立時披散下來。直嚇得鄧玉萱一身冷汗,慌忙一閃身,向後躍出三步,左手一掄長髮,用銀牙緊緊咬住,正待躍上前去,拼個死活!只聽鮑懷玉又是一聲冷笑,雙肩一晃,欺近身來,一柄緬刀,如銀蛇亂竄,風雷進發,刷刷刷,一片刀光,盡是藍汪汪波濤,凌厲已極!
鄧玉萱芳心一橫,存了拼死之儘管,皓腕疾翻,長劍猛吐,一招“穿雲摘星”,身隨劍走,硬向鮑懷玉刀光之中,疾竄而進,當胸戮去!這是兩敗俱傷的打法,花蝶淫王鮑懷玉不防她奮不顧身,演此險招,心頭一震,想撤回緬刀,封架來勢,已是不及。只好身向後仰,足尖一點,倒飛出去一丈來遠。鄧玉萱拼上了命,豈肯幹休?猛的雙足一蹤,凌空撲出,手上長劍,“平沙落雁”,夾著一股森森寒氣,疾往下刺!鮑懷玉倒蹤的身軀,才到半途,突打橫裡一躍,翻身蹤起,又是一聲冷笑,右臂加勁,刀演“大蟒翻身”,一片藍光,硬接鄧玉萱追撲來的凌厲劍勢。刀劍相接,只聽“當”的一聲,鄧玉萱一支長劍,被緬刀削斷了三寸來長一截劍尖。鄧玉萱一條玉臂,也被他刀上真勁,震得痠麻無比,虎口生痛,忍不住驚叫了一聲,疾退三步。花蝶淫王鮑懷玉嘿嘿陰笑,刀身疾轉,連綿劈出,立進把鄧玉萱圈入刀光中,情勢已是十分危急!當鄧老鏢頭被震倒地,東廂中人紛紛跟了出來的時候,接住玉面郎君宮樊山的,是一個手持雙柺的中年漢子,此人乃是祁山一怪戈戰戎的得意門人金毛狒袁繼行。說起祁山一怪戈戰戎,武功自成一家二十年前,已是綠林巨魁,罕有敵手,大家因他使的兵器,是一柄短拐,原叫他祁山一拐,後來他生相怪異,才把一拐改做一怪,他自己卻也見怪不怪,承認了祁山一怪這個雅號。
提起祁山一怪,黑白兩道誰都會退避三舍,一方面固然是他武功有獨到之處,另一方面因他脾氣怪癖,誰願意無緣無幫故輕樹強敵?因此祁山一怪更是目空一切,睥睨武林。金毛狒袁繼行,是他晚年才收的得意門徒,他把仗以成名的短拐招法,演繹而成雙柺招法,傳給了袁繼行,自己就封拐不用。這次妙玉妃子因風聞鄧老鏢頭約了不不少高手,才特地把他施請出山,祁山一怪硬著面子,才親率袁繼行同來。閒言表過,玉面郎君宮樊山,對上了金毛狒袁繼行,交手沒幾招,便發覺他一雙短拐招法詭異,頗像祁山一怪的家數,心中暗暗吃驚。是以一上場,便展開少林絕學的“達摩劍法”,一路盡是剛猛路子,強攻硬刺,搶敵先機。金毛狒袁繼行的一雙短拐,也素以硬打硬拼的奇詭招式見稱,兩人這一交上手,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各盡全力,一劍雙柺卻帶著猛烈勁風,呼呼有聲!兩人功力相若,劍拐招式,亦各有所長,打到四五十招,彼此心裡有數,誰都沒有把握,爭取優勝。
正當此時玉面郎君耳中,突然傳來鄧玉萱一聲驚呼。他心中驀吃一驚,目光瞥去,果然鄧玉萱已被花蝶淫王鮑懷玉圈在一片刀影之中,形勢十分危急。他這次趕來替鄧老鏢頭助拳,連日裡和玉誠兄弟談得極為投機,而且和也玉萱姑娘也時常見面,未免暗生情愫。青年朋友,遇上了窈窕淑女,誰人沒有好逑之心?鄧老鏢頭心中最得意的孫婿,自然是“崑崙奇童”的皇甫明煜,但人家目前緊跟在身後的,已經有慕容姑娘和諸葛姑娘兩人,這回又多添了一個東方姑娘,眼看他們之間,將來已是煞費周章,自己孫女兒哪裡還捱得上邊?難得宮樊山人品武功,都是千中挑一之選,所以也暗暗點頭,玉誠兄弟自然更想力促其成。現在只剩了玉萱姑娘本人還沒十分表示。本來嘛,少女的心事最難捉摸,以宮樊山的一表人才,風流俊逸,姑娘家焉能不喜?可是在她心中,還有著一個人,雖然明知希望渺茫,但還是一片痴情的偷戀著他,花前月下,暗暗傷心,這心事兒有誰可訴?是以宮樊山有時藉故接近,她還是若即若離,這可使宮樊山傷透腦筋,為卿顛倒!這時他一見心上人情勢危急,心中更為惶急。一個人最難闖的就是一個“情”字,自古迄今,多少人為了愛情,甘願犧牲一切,何可枚舉。
宮樊山此時何嘗不是如此,只顧心上人安危,不計本身利害。他明知對方功力,不下自己,但不把對方逼開,哪能去救心上人呢?只聽他猛的吐氣開聲,一聲大喝,手中長劍刷刷兩招,急揮而出。不知從哪裡來的神力?突然使他凜若天神,威力陡增,只見白虹燦爛,劍氣如虹!金毛狒袁繼行一時猝不及防,被他逼得封擋無策,只好向後斜退了幾步。玉面郎君一聲怒吼,身若旋風,雙足一頓,劍先人後,直向花蝶淫王飛撲過去!金毛狒倉猝後退,一見宮樊山飛身躍起,哪裡肯舍?也急亡雙足一點,跟著他身後撲了過去。他哪知半途裡被諸葛晶瑩一攔,觸怒白無常,把一條性命胡里胡塗地送在自己人手上。卻說玉面郎君宮樊山,心急如焚地凌空飛撲過來,長劍如白虹倒卷,奇快迅捷,直向花蝶淫王鮑懷玉肩背削下!花蝶淫王鮑懷玉,警覺身後突然有一股強烈劍風迫近肩背,只得放棄了鄧玉萱,側身一避,,緬刀划起斗大一個刀花,迎著砸出!鄧玉萱正在危急,突然來了幫手,緬刀的壓力一鬆,她鳳目冒火,今日裡豈能讓萬惡賊子,逃離劍下?連來的是什麼人都看清,嬌叱一聲:“賊子,你拿命來!”
猱身疾上,長劍又急刺而出!玉面郎君宮樊山為了討好心上人,恨不得立即把鮑懷玉活劈劍下,好代她報了不共戴天之仇,是以身一落地,就振劍直上,連綿攻出。只見他一招比一招凌厲,一招比一招迅猛,劍勢滾落,直若長江大河,洶湧而來。花蝶淫王鮑懷玉一著失機,雖然揮刀抵拒,卻被玉面郎君綿密劍光,迫得步步後退。何況有鄧玉瑩一支長劍,不時地向他要害下手。鬥到二三十合,鮑懷玉已是滿頭大汗,無法接架!驀聽他一聲吆喝,身形一矮,貼地一個急旋,只見一團藍光,迅速無比的脫出兩支長劍之外,藉著一旋之勢,左腕連揚,銀花突見,亂七閃八隻粉翅蝴蝶鏢,連翩出手,左右前後,振翅穿飛。玉面郎君宮樊山急叫了聲:“鄧大妹子,快用劍護身!”他知道鮑懷玉的粉翅蝴蝶鏢,號稱江湖一絕,如果讓他緩手旋展,源源飛出,會使出防不勝防。當下一聲怒喝,劍光繞身,疾追過去!花蝶淫王一聲陰笑,雙手齊揚,銀色蝴蝶,大群飛舞,嗤嗤尖風不絕於耳,銀光閃閃,粉翅翩翩,一霎時周圍兩丈,嗤嗤尖風不絕於耳,銀光閃閃,粉翅翩翩,一霎時周圍兩丈,穿插來去,漫天全是銀蝶!玉面郎君一時哪敢絲毫大意,只得把手中長劍,舞成一片護身光慕,只聽叮叮之聲,在身前身後,連響不絕。一般的暗器。
只要你砸飛了就會跌落地上。惟有這粉翅蝴蝶鏢,你用兵刃一擋,它會劃個弧形再來,你再把它擊出,它還會飛來,是以雖然叮叮連響,其實一隻也沒有被擊落下來。玉面郎君心頭一愣,哪裡還忍耐和住?一聲長嘯,繞身劍光,突然化作一直匹練,迅疾無比地向鮑懷玉激射過去,長劍如虹,當胸刺到!花蝶淫王見他居然冒險發招,來勢迅疾,不禁向後疾退!哪知玉面郎君殺機早動,哪還容他逃出劍去,身未落地,一抖手十五顆銀蓮子,猶若一篷急雨,飛灑而出。手中長劍,依然原式“白虹貫日”,加速急刺。鮑懷玉做夢也想不到對方也是個暗器能手,一大篷蓮子,顆顆都是襲向要害,趕緊回刀護身,把銀蓮子擊落。但玉面郎君的長劍,卻正在此時,來已刺到前胸,不由心頭大駭,急忙一個“懶驢打滾”,從地上翻出!忽聽玉面郎君一聲冷笑,在手掌中還扣著的一顆銀蓮子,脫手打出,“噗”的一聲,正中後心。鮑懷玉悶哼聲中,立即落地不起!玉面郎君宮樊山心中大喜,雙足一頓,猛向鮑懷玉飛撲過去,伸臂吐劍,往下便刺!
鮑懷玉被一顆銀蓮子打中後心,痛澈心肺,但他畢竟功力較深,雖中要害,心頭還是十分清楚。瞥見玉面郎君急蹤過來,不由兇性突發,忍痛揚起左手,七八隻粉翅蝶鏢,奮力打出。玉面郎君手起劍落,鮑懷玉臨死一剎那,打出來的粉翅糊蝶鏢,終因指頭不準,卻只從玉面朗君身邊掠過。宮樊山自然並不在意,哪知就在此時,只覺右肩上突然好似被什麼東西叮了一口,微微發麻。鄧玉萱被一群銀色蝴蝶,飛翅包圍.她聽爺爺說過鮑懷玉粉翅蝴蝶鏢的厲害,那敢絲毫大意,立即把一支長劍,舞得風雨不適,一圈圈銀虹,裹著周身急旋,銀虹外面,叮叮叮。向聲不絕!約莫過了一盞熱茶的時間,粉翅蝴蝶鏢左右飛舞了一陣,也勁力衰弱,紛紛墜地,卻已把鄧姑娘累得滿身香汗。她長劍一收,輕輕舒了口氣,正好鮑懷玉撲倒地上!“嗤”一點銀星,竟然迎面飛來,又是一隻粉翅蝴蝶鏢!
鄧玉萱連忙用長劍一拔,“叮!”銀色蝴蝶,被她一拔之力劃個孤形,掉頭飛了回去!姑娘復仇心切,可不管它朝哪裡飛去纖手落處,銀虹似電,把鮑懷玉一顆人頭,砍落下來,口中叫了聲:“爸爸陰靈有知,女兒替你報了仇啦……”
她聲淚俱下,悲愴得昏了過去,再說追花小吏攔住玉誠兄弟兩人,立即展開了惡鬥。玉誠兄弟兩支長劍,雖出家傳,劍法純熟,但追花小吏既然和花蝶淫王鮑懷玉兩人,分踞太陰教天台山分壇內三堂堂主寶座。自然有他獨到的技藝。手上一支判官筆,七十二手追命奪魄打穴招法,兇猛奇詭,無與倫比!這時一經施開,但見點點筆影,攻勢如山,饒你鄧氏兄弟聯手搶攻,也佔不到並點便宜。而且兩支長劍,有時還要被他凌厲筆招,強逼開去。
三個人翻翻滾滾,像走馬燈似的惡鬥了一百多招,鄧氏兄弟因鄧玉萱獨鬥鮑懷玉,自己妹子有多少能耐?做哥哥當然十分清楚。兩人同樣的耽心著妹妹安危,是以劍在擊刺之中,還不時回頭搖顧,未免分了心神。另外則仇人當前,自己兩人卻被纏住了身,又勝不得人家,一時仇怒焦灼,莫可名狀。要知武學一道,講求凝神澄慮,伺機克敵,如果心躁神浮,那就不管你身懷絕技也同樣會吐招紊亂!陰差陽錯!鄧氏兄弟,就在此種情形之下,心有二用,犯了武家大忌!
追花小吏目光如隼,焉有瞧不出之理?他把握機會覷準他們弱點,揮筆急進,把七十二招追命奪魄打穴法,源源使出,全力施為。剎那間,漫天筆影,如急雨驟風,飄灑而出!鄧氏兄弟一著失機,全陷被動,兩支長劍左封右架,堪堪擋住對方的凌厲攻勢,哪有還手機會?先死搏鬥,惡戰方酣,猛聽一聲淒厲慘叫,驟然鑽進耳鼓。聽方向,分明從鮑懷玉和玉置激戰之處傳來,三個人沒聽清楚之聲慘叫,是男是女?心中同時一凜,劍光筆影,倏然一斂,人影乍分?追花小吏秋如月一眼瞧見鮑堂主撲倒地上,那姓鄧的丫頭,正待揮劍砍下。心中一急,狂喝一聲,使出八步趕蟾輕功,身如箭射,判官筆一點寒星,已逕向鄧玉萱後心遞出!
鄧玉萱手丸親仇,哭了一聲,心神昏亂,嬌軀搖搖欲倒,哪裡還顧得身後有人偷襲玉面郎君宮樊山一劍刺入鮑懷玉後心,剛拔出長劍,鄧玉萱也有趕到,一劍砍下人頭,瞧她哭喊了聲,急怒攻心,似乎要昏頤過去,待上前向她觀慰幾句,猛見一條人影,挾著一點寒星,向她身後急襲過來,不由大驚失色,立即長劍一揮向前迎去。哪知驟一用力,猛覺肩上一陣麻木,右手幾乎全廢,虛飄飄的一點力道也使用不上。他江湖閱歷較深,心知自己中了人家劇毒暗器。
但這時哪還容他多想?暗暗咬牙,自己拼著性命,也得把心上人搶救下來。當下猛吸一口真氣,把全身功力,逼運右腕,對準判官筆,疾劈而出!
筆劍相撞,“當”的一聲大震,血雨四濺,追花小吏秋如月一顆人頭,已是離肩飛起!同時玉面郎君宮樊山一支長劍,立被震出老遠,人也踉踉蹌蹌地斜退了幾步,雙腳一軟,跌坐地上,再也站不起來,這到底是怎麼一會事?原來追花小吏遲來一步,眼看鮑懷玉已被姓鄧的丫頭砍下頭來,二人平日臭味相投,交誼深厚,這叫他如何不急怒攻心?判官筆一送,便向鄧玉萱後心點到,忽見身前突然閃出一個白衣少年,長劍一掄,竟向自己攔來,不由冷哼一聲,右腕加勁,不避不讓,判官筆依然直點出去。在追花小吏的原意,他這一招“鳳凰點頭”,乃是自己成名絕技七十二手追命奪魄打穴招法中最具威力的一招,不但力道強猛,而且認穴極準,決非來人長劍所能架開,而且鄧家丫頭,也極難逃出手去。哪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正當筆劍相撞之際,諸葛晶瑩也及時趕到,纖手一揮,銀虹如電。追花小吏正在全力施為,不防身後驟來強敵,等到發覺森森寒氣削近肩頭,已是無法躲閃,一顆人頭,應手落地。到此天台分壇內堂二位堂主,花蝶淫王鮑懷玉和追花小吏秋如月,卻同時先後畢命。鄧玉萱殺了鮑懷玉,一慟幾絕。這時被追花小吏和玉面郎君筆劍相撞的一聲大震,驀的驚覺過來。鳳目一睜,卻見身邊多了一個死屍,玉面郎君宮樊山則長劍墜地,臉色慘白地跌坐地上,渾身顫抖,怎麼?他負了傷?她驀地從心頭湧起近月來,他對自己一往情深,獻盡了殷勤,自己卻若即若離,不加理會。方才自己被鮑懷玉迫得險象環生,如果不是他奮力相救,自己早傷在緬刀之下,哪裡還報得成父仇?手刃賊子?這時離自己不遠,橫著一個人,他卻長劍撒手,身負重傷,敢情又是為了自己,他……他……
她一念及此,根本沒看清楚飄然落地的諸葛晶瑩,和急奔而來的兩個哥哥,慌忙閃到玉面郎面宮樊山身邊,皓腕一伸,一把扶住他顫動的身體,含淚問道:“宮大哥,你……怎麼啦?”玉面郎君宮樊山右肩所中暗器,其實正是宮樊山長劍砸飛的最後一隻粉翅蝴蝶鏢。如果當時一發覺麻木,立即運氣閉住右肩各處穴道,不使劇毒蔓延,也許還可支持一時半刻。但他為了搶救心上人,不顧一切,把全身功力,連上右腕,奮力向判官筆架去,正好追花小吏秋如月正也全力一搏。如果換在平時,倒也罷了。偏偏右肩劇毒,正在發作,這一震,不但把他真氣震散,而且也加速了毒氣的擴展,立時渾身顫抖,神志逐漸模糊。這時給鄧玉萱一聲哭喊,心上人的聲音,鑽入耳鼓,好像打了一針強心劑。心神一清,倏然睜開眼來,兩道散漫無神的目光,瞥了鄧玉萱一眼,口中有氣無力,斷斷續續地說道:“鄧……家妹……子,我……我中了劇毒暗器,不……不中用啦……”
鄧玉萱見他一陣顫抖,聲音漸低,心裡一酸,急叫著道:“宮大哥……你快醒一醒……嗬嗒!”她抱著他身體,不由哭出聲來!諸葛晶瑩,鄧玉誠、鄧玉甫三人了,也早已圍了上來。
“啊!”
他中了粉翅蝴蝶鏢!諸葛晶瑩一眼瞧見玉面郎君右肩衣服劃破了一條縫,黑血還在不停地滲出來,這分明是中了鮑懷玉的粉翅蝴蝶鏢。一叫,卻把鄧玉萱提醒過來,忙道:“二弟,你快去找找姓鮑的賊子身上,可有解藥?”
鄧玉甫答應一聲,就走到鮑懷玉屍體邊上,蹲下身去,在他懷中摸索了一陣,果然掏出一個白磁小瓶的解藥來。急忙一躍而起,口中喊道:“有了!有了!解藥在這裡。”
鄧玉誠這時把玉面郎君肩上衣衫撕開,只見肩頭上果然叮著一隻銀色小蝴蝶,翹起肢膀,人肉三分,四周膚色,全呈紫黑,看樣子似乎還在向四周擴大蔓延,人也早已昏迷不醒。鄧玉萱看到這家樣子,傷心欲絕,那裡還忍得住?淚珠像斷線珍珠似的滾滾而下,變成了淚人兒!諸葛晶瑩急道:“鄧大哥,鄧二哥,你們快把他挾住,還是由小妹來動手罷!”
鄧氏兄弟聞言,就一左一右挾住宮樊山身體,防他顛動。諸葛晶瑩早已皓腕一伸,點了他幾處穴道,閉住血氣。一面由身邊抽出長劍,用劍尖輕輕的把粉翅蝴蝶鏢挑出,還劍入鞘。然後玉手在傷口四周擠了一陣,只見從傷口中流出一大灘比墨還黑的水來。鄧玉萱坐在玉面郎君身側,一隻纖纖玉手,不停地用羅帕替她擦著流出來的黑血。約莫過一盞熱茶光景,黑血逐漸擠出,慢慢地流出淡紅色的血來。諸葛晶瑩輕吁了口氣,從鄧玉甫手中,接過白磁小瓶,仔細地瞧了瞧,才打開瓶塞,傾出灰白色的粉末,敷上傷口,順手撕下一截衣襟,替他包紮妥當。接著又從懷中取出烏風酒的瓶來,輕輕拉了拉鄧玉萱衣角,附在她耳朵邊,低低地說了幾句。只見鄧天萱粉臉立時脹得通紅,低垂螓首,半晌作聲不得,好似十分為難!諸葛晶瑩不由急道:“鄧家妹子,這是救人呀!再遲他毒氣就會攻人心臟呢!”
鄧玉萱聽得又驚又急,心如轆轤,含著滿眶淚珠,毅然點頭。
諸葛晶瑩嬌笑道:“這樣才是好妹子哩!”
說著拔開瓶塞,把烏風酒放入鄧天萱手掌心。鄧玉萱不敢怠慢,粉頸一仰,倒人櫻口之口。烏風酒的一股辛辣味兒,何等強烈?鄧玉萱摒著呼吸,把藥未用唾勻化之後。再也顧不簡羞恥,陡然一側身,撲到宮樊山身上,左手纖指,拔開牙關,櫻唇就對準他嘴兒,真湊上去,緊緊吻住,把烏風酒。甫了過去,接著又度了兩口真氣。真難為她!鄧姑娘一張臉紅得賽過大紅緞子,心頭小鹿,狂跳得幾乎要窒息!“好啦,好啦!鄧大哥,還是你把他抱回去罷,這會兒已經不礙事了。”
諸葛晶瑩話聲才落,鄧玉萱答應一聲,就抱起玉面郎君,鄧玉甫過去拾起鮑懷玉人頭,大家迴轉東廂。等鄧玉萱把宮樊山放到臨時搭成的鋪上之後,諸葛晶瑩才替他解了穴道,自己就回到明煜哥哥身側坐下。這時戰場上卻發生了重大的變化!天台派掌門人凌霄散人和少林寺羅漢堂的山光大師,這時已經舍了兵器,用拳掌相對,一招一式,都打得十分緩慢。有時過了很久,才換上一個招式,有時卻只出了半招,又立時改變。
這顯然是從快打硬拼,變成了比鬥內力,相持不下,另外和黑無常激斗的神行太保公孫亮,這時也退了下來。咦他們勝負未分,怎會停下手來?轉眼一瞧,哈!原來靈山無常鬼卻和祁山一怪戈戰戎打了起來。這真是好戲連台,他們全是天台分壇敦請來的高手,卻自己人和自己人動上了手。原來祁山一怪戈戰戎一眼瞧到自己愛徒金毛狒袁繼行被白無常圈入鬼靈妖爪下,心頭一急,叫了聲:“白兄手下留情!”
雙足一頓,人隨聲出,那知已是遲了一步,金毛狒一個身體,像斷線風箏般拋出一丈來遠,倒地氣絕。祁山一怪戈戰戎眼看著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愛徒,被人一掌擊斃,哪能不急怒攻心?闊嘴一咧,陡然發出一陣哧哧怪笑。怪眼亂翻,望著白無常沉聲喝道:“白老哥怎的不給我老戈留點面子?你知道這死在你鬼靈妖爪下的,是我戈戰戎什麼人?”
白無常見他態度狂傲,老氣橫秋的樣子,也不禁心中有氣,黑靈無常鬼平日又怕過誰來?聞言綠陰陰的眼珠一轉,乾笑了聲,道:“我靈幽老白,只要瞧得不順眼,就得送他回姥姥家去,管他是什麼人?”
祁山一怪戈戰戎數十年來,誰敢對他出言頂撞?靈山無常鬼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兩個後生晚輩罷了。當著這許多人面前,這口氣如何咽得下?不由氣得一陣怪叫,怒吼著道:“我戈戰戎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就是你們老鬼師傅當年也叫我一聲老戈,你們井水不犯河水,我那徒兒,犯了你靈山無常什麼?竟然驟下殺手,這明明是衝著我老戈而來。靈山無常到底有多少道行,敢如此目中無人?來!你們不是仗著老鬼師傅的‘迷魂鬼針’嗎?掏出來給我老戈見識見識!”
他說到這裡,陡地從寬袍大袖的半截長衫底下,翻出一支三尺來的短拐,左手一揚,喝道:“老戈就讓你先動手,免得將來你們老鬼師傅說我欺負小輩。”
白無常給他一連串的“老鬼師傅”,“小輩”,罵得他鬼火直冒。尤其是提起迷魂陰針,更損了他們靈山無常的自尊心,不由激發兇心,陰惻惻地喝道:“老匹夫,少逞趕口舌之利,且嚐嚐太白爺鬼靈妖爪厲害!”
話聲才落,“吱”的一聲鬼叫,身如旋風,雙爪箕揚,挾著一股涼烈陰寒的屍腐之氣,向前撲去!祁山一怪戈戰戎大喝一聲,短拐倏然舞起一片護身拐影,也迎著白無常雙爪揮出。名家出手,果然不同,鬼靈妖爪的凌厲寒風,居然全被拐風盪開。祁山一怪一個肥胖身軀,行動如電,不容白無常還手,短拐一送,快速無比地當頭砸去!白無常想不到對方出手,會有如此威力,不由心頭一凜,人卻向左閃了出去,方要氣運雙爪,蓄勢待發。猛覺一股勁風迎面潑來,戈戰戎的短拐,勢猛勁急,橫掃而至!白無常吃虧在一雙鬼爪,自然難和祁山一怪抗衡,二三十個照面下來,眼看對方拐影如山,攻來之勢,兇詭難測,自己雙爪,不但欺不進去,而且還時時被迫後退,無常功的蹦跳撲擊,都受制於人。心知要糟,突然嘬口“吱”“吱”兩聲急叫,倏忽之間,向後退了三步!祁山一怪戈戰戎冷哼一聲,道:“你不把命留下,還走得了嗎?”
肥胖身軀,輕輕一側,迅速欺身而上,短拐疾若流電,一招“飛短流長”,直搗白無常心窩!白無常只覺他欺進之勢,來得十分快速,短拐挾著勁風,如影隨形一般,向自己擊到,不由心頭大駭。猛的運集全身功力,雙爪箕張,對準短拐撲抓出去!十道尖風,夾著一陣陰寒的屍腐之氣,陡然暴漲。祁山一怪戈戰戎不防白無常情急拼命,居然敢向自己短拐硬抓,“嘿”的一聲冷笑,拐勢一沉,翻起斗大一個拐花,“移花填海”,平推而出,這一招威勢之大,重逾山嶽,勁風直若狂飈般捲去!白無常久經大敵,爪風才出,驟覺對方威力強大,拐勢如山,要想後退,卻已被拐風潛力,掃中了一點。僥倖他功力精湛,借勢一躍,“吱”的一聲鬼叫,貼地低飛出去二丈來遠。那邊白無常和神行太保公孫亮,拼鬥了三百來招。一個是靈幽首徒,一個是峨嵋名劍,鬼靈妖爪固然無法透進綿密無間的峨嵋劍法,但峨嵋絕招又何嘗贏得蹦跳如風的無常功!兩人各盡所能,依然打成了平手!黑無常久戰無功,耳朵中聽到白無常一聲聲的鬼叫,這是師弟遇上了勁敵,不!他這暗號,是向自己求援!吃了虧啦!心中一急,突然“吱”他的叫了一聲,向後疾退了三步,尖聲尖氣的喝道:“相好的,咱們等此間事了再拼個輸贏,黑太爺這可要失陪了!”
他不等神行太保回答,“吱”又是一聲厲叫,猛向白無常那邊飛了過去!“吱!”“吱”兩聲鬼叫,互相呼應,白無常見師兄飛來,精神陡振,疾退的身形,又突然回撲。“鼠輩,你們早該一齊上了!”
祁山一怪戈戰戎的吼聲未歇。“三位快請住手,有話好說!”
一聲清脆而含有威力的聲音,震盪耳鼓,從大殿上傳出!只見妙玉妃子倏地從錦椅上站起,好快!身形不晃!人已到了三人面前,同時西廂中又飛出三條人影,身法都是快速到極點,晃眼之間,已把祁山一怪和靈山無常鬼分了開來。能夠這怪東西分攔開來,這份功力自然也得和他們三人不相上下的人,才能辦得到。身形一定,才看清原來正是高踞西廂的五行掌西門燾,十字劍董開山,和慧慈大師三人,這就難怪!妙玉妃子看到祁山一怪等三人,已被架開了,忙笑著道:“三位請看薄面,暫且停手,這事起因,也許是個誤會,戈老護法的高徒重傷身死,但人死不能復生,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自然容易商量,待敝分壇事完之後,貧道再為三位和解如何?”
祁山一怪戈戰戎,自視甚高,他聽到妙玉妃子把他和靈山無常鬼相提並論,心中十分不快,等她才一說完,怪眼一翻,哈哈大笑道:“既然副教主出面調解,我老戈自然要賣這個情面,不過人死不能復生,劣徒學藝不精,怪得誰來?但我老戈的門人被人家一掌震死,這個臉,我老戈可丟不起。這樣罷,我老戈也不過份為難他們,那兩個小輩,就當著大家替我老戈磕上一百個響頭,叫我一聲‘師傅’,也就算了。嘻嘻!其實我老戈和他們老鬼師傅,也是舊識,並沒辱沒了他們。”
“住口!老匹夫少賣狂,別人怕你祁山一怪,靈山無常鬼可並沒放在眼裡!”
靈山無常鬼被十字劍董開山和慧慈大師雙雙攔住,氣得暴跳如雷,齊聲怒喝。祁山一怪大腦袋一晃,向妙玉妃子怪笑道:“我說副教主如何?這兩個小輩,當真不識好歹,給他們面子,都不要。”
接著厲聲喝道:“小輩聽著!今天我老戈就替你們老鬼師傅,管教管教你們,來!咱們不要替這裡主人亂了章法,有種的,就跟老戈上中台去,拼個死活!”
“哈哈!副教主,我老戈失陪了!”
他不等妙玉妃子回答,肥胖身體,不見他晃動,“嗖”地凌空飛起!“老匹夫,中台就是中台,誰還怕你不成!”
“吱!”鬼叫聲中,一黑一白兩條影子,也一閃而逝!妙玉妃子眼看走了三位高手,心頭又急又氣,鐵青著臉,作聲不得。那知驀一回顧,不由“咦”了一聲,倏然向山光大師和凌雲散人身前飛了過去,身形不動,卻像行雲流水,快得出奇,右手一伸,向兩人中間遙空拍出!
原來凌雲散人和山光大師動手後,劍仗交擊,各人都全力以赴。因為這場比鬥,不僅只是凌雲散人和山光大師兩人的勝負,而且還直接關係著兩派榮辱,和在江湖上的聲譽,一個是天台掌門,一個是少林寺方丈的師弟,兩大門派,各有絕學,自然展開了一場搶制機先的凌厲攻勢。這一場激戰,真是猛烈無比,但這時東西兩廂的人,紛紛竄出,各自接戰,誰也無暇細細欣賞。時間一分一刻,逐漸過去,彼此搶攻了將近百招,卻是半斤八兩.攻守各半,誰也無法佔得半點便宜,誰也無法搶得半分先機。山光大師的一百單八手羅漢杖法,乃是少林寺七十二種絕藝之一,他內力深厚,對杖法上浸淫了數卜年,自有獨特的造詣,一支禪杖,愈打愈奇,愈攻愈急!凌雲散人素以劍術馳譽武林,奇幻劍招,也源源出手。兩人打到百招以後,心裡都有了數,知道對方功力和自己相若,劍術杖法,亦各有所長,決非一二百招,就可分得出勝負。所以各人都把生平所學,因勢制宜地施展出來,同時也逐漸把內家真力,貫注到劍尖杖身之上。但見劍如飛虹,杖若龍盤,杖影劍光,縱橫飛舞,一丈方圓以內,盡是凜烈勁風!三百招過去,仍是難分勝負。兩人身側的天台派的門人和少林弟子,這時也刀劍擊撞,吆喝慘呼之聲,不時傳來。山光大師禪仗一掄,猛地向後躍出,單掌打了個問訊道:“阿彌陀佛,道兄劍法,果然高明,貧道十分佩服,武林較技,點到為止,正好停手。”
凌雲散人白眉一軒,沉聲答道:“大師不必太謙,既然勝負未分,哪能就此罷手,貧道兵刃上已經領教過了,不如在拳掌上再作個決鬥如何?”
山光大師低喧佛號道:“道兄既然堅欲賜教,貧僧自是捨命奉陪。不過貴派門人和我少林弟子,因方才你我兩人交上了手,他們也動起手來,不如先把他們喝住,免得多有無謂傷亡才好。”
凌雲散人點了點頭道:“大師言之有理。”
當下就同時把兩派弟子,一齊喝退,然後放下兵刃,重新入場。拳掌相對,快打硬架地拼鬥了百招左右,兩人仍然相持不下。拳勢掌式,逐漸的由快打緩慢下來。四道眼神,卻瞪得比電還亮。大家都在沉思索解著對方的招式變化,和如何克敵制勝,是以有時只亮了半個招式,立即改變,時有卻過了很久,還是原式不動。這樣又對耗了一陣,凌雲散人突然一聲長笑,身形驟進,右掌覷準山光大師胸口疾拍而出!山光大師見他突起疾進,卻也存心硬接他一掌,是以不避不讓,右掌潛動功力,蓄勢以待,等凌雲散人揮出右掌,來到臨近,右手立即迎著擊出!這雙掌相對,是他兩人數十年修為的內家功力所聚,豈是小可!
但聽“拍”的一聲,兩人身體同時晃動了一下。可是兩隻手掌,卻如膠似漆般黏在一起。並沒分開!這會變成了比拼內力,各注全力,把全身勁道,都向掌上運集。一時之間,居然仍是相持不下。
只一會兒工夫,凌雲散人鬚髮飄動,頂門上熱氣直冒,山光大師也僧袍波動,額上汗水,一粒粒綻了出來。兩人這時就全神貫注,誰也不敢絲毫大意,只因這兩手掌心,全都凝聚了兩人畢生修為的功力,向前推出。只有有一方稍呈不支,對方的力量,就會像排山倒海般壓來,再要抵禦的,就已無可為力。是以寧願全力拼耗,誰也不肯稍退。這樣相持了頓飯光景,兩人頭上的汗水,直往下滴,但誰也不敢分心,騰出手來,去拂拭一下。須知這兩掌相抵,看來似乎平淡無奇,其實這種以內功真力,由掌心發出,相互抵耗,絲毫也不能取巧。直到有一方真氣消竭,後力不繼,被對方擊潰,不是當場殞命,也是身負重傷,才能停下手來。
否則功力相等,大家只有對耗到精疲力竭,同時頹然倒地為止,誰也無法中途停手。雙方似乎耗到了最後關頭。站立的身體,都在微微顫動,看來只怕要鬧個兩敗俱傷。站在兩人身後的天台門人和少林弟子,一個個神色緊張,目呆心驚,但也不敢妄動。連東廂負了傷的林元英,也因這一場拼鬥,關係少林聲譽,半靠著身軀,雙目不瞬地注視著山光師兄,似乎忘了自己傷勢,祁山一怪和靈山無常的相繼飛走,妙玉妃子發覺她掌門大師兄情勢危急,倏然向兩人飛去,右掌遙空拍出。在表面上看來,她這一掌出手緩慢,又拂向兩人中間,自然是為了解開兩人的耗拼,但內行人誰都看出來,她掌根著力,微向上吐,發出的勁道,自然由右偏左,在她左首的正是山光大師。此時兩人功力悉敵,僵持不下,只要有人把掌風稍稍的偏上一點,豈非助長了對方勢道,加重壓力,山光大師勢非立即被震致死不可!
東廂諸人眼看妙玉妃子竟然不顧江湖道義,出此卑鄙手段,怒叱聲中,拿雲手慕容慶祥,無影神芒柯煥,同時蹤身躍出,但已是遲了一步。正當間不容髮之時,驀見一條黑影,比電還快,自空飛墜。連人影還沒看清,右手輕擊,隔著山光大師和紫雲散人相抵的雙掌,憑空推出,把妙玉妃子拍來的掌勢,遙遙擋住。須知這一掌,不但要拿捏得時,而且揮出力道,還須不偏不倚,恰到好處,才能把妙玉妃子的掌力,化解無形。即此一點,可見來人功力之高,非同小可,妙玉妃子心頭一震,向後退出兩步,卻見那人左手同時輕輕一揮,居然把山光大師和紫雲散人如膠似膝,黏在一起的兩掌,倏然分開。口中朗聲說道:“兩位一代宗師,功力悉敵,且請稍息如何?”
山光大師和紫雲散人拼耗內力,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自然心無二用,誰也不去注意身邊之事。只覺左邊突然有一股陰柔勁力,剛剛拂到,右邊又有一股氣流,綿綿而至,兩人一相接,便白化解開去,心知有人暗算,也有人相救。正當此時,突然又有一股無形氣體,起自兩人之間,把互相抵拼的雙掌輕輕分開。不由心頭同時一驚,各自疾退了三步,身體搖晃,喘息不停。
猛聽妙玉妃子的口音,沉聲喝道:“你大概就是最近江湖上傳說的‘崑崙奇童’皇甫明煜了?”
妙玉妃子對面,正著著一個腰佩古劍,丰神俊逸的美秒年。
那不是皇甫明煜還有誰來?他得了四師兄慕容慶祥的囑咐:“要他和自己父女及無影神芒柯煥暗中監視妙玉妃子及西廂幾個著名的黑道高手。如果對方不出手,自己這邊最好也不露聲色,靜觀觀變。是以他坐在四師兄手下,並沒出場。其實戰場上敵我雙方,也旗鼓相當,自己這邊的人,並沒落下風,後邊來祁山一怪和靈山無常鬼鬧了窩裡反,妙玉妃子親自飛了出去。皇甫明煜自然特別注意,等三個怪東西一走,妙玉妃子猝然出手,皇甫明煜一聲冷笑,身如電射,由東廂飛出。他可比四師兄和柯煥早到了一步,右掌遙空拍出,抵住了妙玉妃子的掌勢,左手一拂之間,使出仙元罡氣,把山光大師兩人從中分開,這時妙玉妃子一問,他傲然一問,朗聲答道:“在下正是崑崙門下皇甫明煜便是……”
妙玉妃子臉色陰沉,不待他說完,冷笑一聲,大列列地說道:“崑崙奇童,原來還是個乳臭未乾的大孩。哼!年紀輕輕,虧你還是自稱名門正派的崑崙門下,原來卻是江湖敗類的登徒子,仗著油頭粉臉,連續勾引唆使我太陰教女弟子,背師叛教,此種行徑,我真替崑崙派三字感到羞辱……”
妙玉妃子當著天下英雄,武林同道,振振有詞地說著,如果不明底細的人,真還當皇甫明煜確如所說哩!要知武林中最重師道,如果勾引婦女,唆使人家背叛師門,此種行徑,當為大家所不齒。這叫皇甫明煜如何得了,一張俊臉,立時氣得通紅,不由舌綻春雷;怒聲喝道:“住口!你輕言讒言,顛倒黑白,難道不怕辱沒太陰副教主身份?不錯!太陰教女弟子諸葛晶瑩,乃是在下義妹,她下山也系稟準她師傅來的,焉能說她背師叛教?至於東方湘綺,乃是在下世伯之女,兩年前遭匪徒反獄殺官,劫持北來,適值你們天台分壇堂主鮑懷玉把她帶上天台山,被迫拜在你門下。在下從西台‘玉香迷鏡’之中,把她救出,豈能算是引誘唆使?”
“什麼,‘玉香迷鏡’遭他破了,妙五妃子一時急紀怒攻心,厲聲喝問。皇甫明煜冷哼一聲,不屑的道:“區區‘玉香迷鏡’,何足道哉,即是你太陰教視為天下無敵的‘龍鳳無相陣法’,在下也一樣破了。”他想氣氣妙玉妃子,才故意出言相激。這下,妙玉妃子果然氣得臉色驟變。她方才還在懷疑,自己一早就把‘龍鳳無相陣法’,調到唯一通道的半山腰上去,目的就是阻止敵人上下,這幾個青年人,又是從哪裡上來的呢?這時經皇甫明煜一說,才知自己再三請求,才蒙總壇頒發,又訓練了兩年的‘龍鳳無相陣法’,竟被眼前這個青年,舉手破去。怎不叫她又驚又怒,氣憤填膺,厲聲喝道:“崑崙小輩,今日叫你逃出手去,我就不叫妙玉妃子。”右手一揮,一股無形的陰柔勁道,潛湧而至,直向皇甫明煜推來。東廂中的慕容瑤婷個性好動,哪裡還坐得住。呼地站起身來,回頭只說了聲:“晶妹妹,你在這裡照顧一下,我去去就來。”話聲未落,雙足一頓,一線白影,直向戰團身邊飛去!
“小子,還不快給老夫站住!”
慕容瑤婷被人一聲大喝,攔住去路,不由停下身來,向前瞧去。自己面前,站著一個紅光滿臉,長髯拂胸的偉岸老頭。瞧他太陽穴高高隆起,分明內功極有火候,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正在打量著自己。方才自己父親則說起過,此人叫十字劍董開山,終南名手!慕容瑤婷下山以來,屢經大敵,哪管你終南名手?攔住姑娘去路,焉有好氣?早已粉勝生嗔,右手一揮,袖中琥珀玉簫掄入掌心。對著董開山一指,叱道:“吠!你可是十字劍董開山?攔住姑娘去路,莫非自討沒趣!”
董開山聽到眼前白衣少年,自稱姑娘,原來是個女的。他成名多年,豈屑和一個小妞兒動手?聞言呵呵笑道:“女娃兒,你是何人門下?既然知道老夫名頭,還不快回去,老夫不為難你就是。”
慕容瑤婷見他依然擋在前面,身子一動也不動,不由冷笑一聲,道:“怎麼!你還不讓開?姑娘邛崍派紫簫真人門下,行走江湖,誰不尊我一聲前輩,憑你董開山,還不配當我姑娘的路。”
這倒是實話,紫簫真人在江湖上輩份甚高,他的嫡傳弟子,自然也水漲船高了。十字劍董開山聽她報出師門,也不由吃一驚,但聽到後來,直氣得怒火衝破了天靈蓋,再也忍不住。嗆的一聲,拔出長劍,振吭叱道:
“二十年來,還沒有一人敢在老夫面前像你丫頭如此狂過,我不管你邛崍派門下不門下,有多少能耐,你自己劃道吧!”
這時,雙方人馬均已再度動起手來,畢竟是邪不壓正,個把時辰以後,天台山人馬竟已被打得落花流水!妙玉妃子自入江湖以來,從沒有像今日這樣慘敗過,此時基業全毀,自己身負內傷。而且強敵環伺,看來拼上一命也是白饒。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自己還是三十六著走為上著,她想到這裡,方要交待幾句門面話率眾退走。哪知自己身前,突然閃出一個小女孩,左手輕揚,說什麼“迷魂陰針”?“迷魂陰針”乃是靈幽派之寶,專破各種內家氣功,除了玄門罡氣,誰都無法抵禦,這針閒老賜給了靈山雙屍,怎會在這小女孩手上?不好!果然是“迷魂陰針”。妙玉妃子見多識廣,一見月兒手上針筒,早就認了出來。還沒等冰月按上機扭,早已雙足一頓,帶著淒厲長笑,騰空而起,向牆外飛去。五個道裝少女,一看師傅飛走,也急忙舍了鄧玉萱兄妹,跟蹤飛出!
當妙玉妃子的身形,剛剛飛起,牆頭上白影一晃,一條人影凌空飛來,恰了把她去路攔住。“擋我者死!”
妙玉妃子厲喝一聲,右掌閃電般對準來人當面劈去。白影之中,也陡然飛出一朵瓊花,迎掌而來。
“砰!”
妙玉妃子身形尚在空中,只聽清一震,自己右掌,好似碰上了一片堅冰,整條右臂,頓覺頓囝痛。方叫得一聲“不好”,身不由已的往下飄落。定睛瞧去,白影也被自己一掌震飛數步之遙,同時飄落地上。又是一個十八九歲少年,瞧他手掄琥珀玉簫,白衣飄忽,正是方才殺死已師兄旋風扇叟鄭如風的仇人,妙玉妃子這時不但沒有方才在殿上的那份雍容肅穆,儼然副教主氣概。而且道髻披散,臉色獰惡,看上去十分狼狽。雙目兇光暴射,盯住白衣少年,似欲得而甘心的樣子!
“婷兒,讓她去罷!”
拿雲手慕容慶祥的聲音,遠遠傳來。白衣少年身側,還站著那個小女孩,小手中正緊握著“迷魂陰針”對住自己,作出欲放的神氣。妙玉妃子心頭一凜,又是一聲厲笑,雙足頓處,凌空向外面飛去。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8-21 21:46:41
第十四章 晶瑩蒙難
一場慘烈的戰鬥,眼看全部結束,大家因火勢越來越大,大殿將傾,就一起向山頂上走去。慕容瑤婷瞧到諸葛晶瑩手上還執著一支青虹吞吐的長劍,並沒有入鞘,便笑著問道:“晶妹妹,你手上這支劍寶劍,可真不錯,從那裡得來的呀?”
諸葛晶瑩笑道:“這是妙玉妃子的棲風寶劍,剛才被明煜哥哥一掌震飛,給小妹接住了。”
慕容瑤婷道:“那不是正好?當真!你還缺少一口好劍呢!”
她話才說完,卻聽冰月側著問道:“諸葛叔叔的劍和我的比,誰好?”
慕容瑤婷嗤地笑道:“你這兩口短劍,雖然斬金截鐵,也算得上利器,但哪能和天台派鎮山之寶的棲風寶劍相比?”
冰月聽說自己的雙股鴛鴦劍,還不及諸葛叔叔的棲風寶劍,心中還不十分相信,方想再說!
慕容瑤婷卻突然好像想起什麼事來,伸手從懷中一掏,一陣風似地跑近皇甫明煜身邊,嬌笑著道:“明煜哥哥,你瞧,這是什麼?”
皇甫明煜給婷妹妹這一嚷,抬頭望去,只見她纖手微揚,玉掌中握著一片通體紅潤的竹簡!
那正是三師兄琅玎軒主賜給自己作為信物的“琅玎玉令”不由喜道:“琅玎玉令!婷妹妹你從那裡得來?”
拿雲手慕容慶祥正在和林元英邊談邊走,聞聲回過頭來,恰好皇甫明煜已從慕容瑤婷手上接過了“琅玎玉令”,連忙遞給師兄過目。慕容慶祥瞧了一眼,笑著問道:“婷兒,你從那裡找回來的?”
慕容瑤婷秀眉一場,笑道:“這會兒該是真的了吧?說來話可長呢!女兒是從表哥手上索回來的。”她頓了一頓,又望著林元英道:“林伯伯,你到天台山來,是為了什麼呀?”
林元英見她問得突兀,不由微微—愣。自己上天台山來,原是他侄兒被人殺害,身邊發現了一支“琅玎玉令”。後來“琅玎玉令”經慕容慶祥證實是假的,但自己一匹千里馬赤龍
駒,失蹤之後卻有人騎著它和妙玉妃子的得意門人海棠女俠姬柳煙一同上雲南去。這檔事,自然五天台山分壇乾的。目前天台分壇雖然瓦解,但自己負了傷,殺害侄兒的仇人,依然一無頭緒。這時給慕容瑤婷突然一問,他畢竟是老江湖,心念一動,早已明白了幾分,不由故意嘆了口氣道:“賢侄女,你不問也罷!林伯伯人老了,不中用啦!不但我父子全負了傷,殺
害我侄兒的仇人,卻反而一點影子也找不到,你們年輕人可真有辦法,是不是替的我打聽出來了?”
林元英現在摸透了慕容瑤婷的脾氣,拿話一捧一套。果然慕容瑤婷給他說得的一高興,眨了眨大眼睛,低聲的道:“林伯伯殺害你侄兒的,就是我表哥左丘山雄!”
此話一出,慕容慶祥突然目射奇光,望著自己女兒問道:“婷兒,你說出山雄!他在哪裡?”
慕容瑤婷幽幽地道:“爸爸,你老人家聽了別難過,表哥,他跳崖死了!”
慕容慶祥黯然地道:“這孩子自幼個性偏激,易人岐途,敢情他受了歹人引誘,做出這待事來,不敢見我,才跳崖自盡了……”
他話未說完,卻聽身後有人大聲叫道:“慕容大俠,且請留一步。”
慕容慶祥駐足,只見兩條人影如飛而來,瞬息工夫,便到峰前,原來來的乃是十字劍董開山和五行掌西門燕兩人。不由含笑問道:“兩位老哥,有何指教?”
只見五行掌西門燾笑道:“哎喲!慕容大俠真健忘,這會兒咱們打得不分勝敗,現在天台山這檔事主人走了咱們略過不談,你慕容大俠難得北來,兄弟還想再討教幾招,這才請了董老哥同來作個公證。”
慕容慶祥還沒回答,卻聽無影神芒柯煥哈哈大笑而出,說道:“西門老哥,你和慕容老四一個半斤,一個八兩,就是比上三天三晚,還不是老樣,天台分壇,被火燒了,吃的住的可沒有啦,難道你們想在這時喝露水不成?董老哥,你這公證人做個屁!來來來,咱們還是下山喝酒要緊。”十字劍董開山聞言笑道:“柯老哥幾時變成了酒缸子,如此急不可待?”
柯煥道:“古人說得好,‘事大如天醉亦休!’大家既然索無怨嫌,紅蓮白藕武林一家,爭什麼雄?逞什麼強?還是喝個爛醉如泥,大家哈哈一笑,豈不是更好?”
山光大師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這樣並不陌生!真能把武林恩仇杯酒釋嫌,恐怕你真
(在此缺部分)
播,素為江湖推重,兄弟得附驥尾,實是萬幸!”
大家下了天台,第二天休息了一天,鄧老鏢頭好友之中,部份北方同道,就紛紛告辭。十字劍董開山和五行掌西燾也同時互訂後會,向大家作別。玉面郎君傷勢,經兩日調治,已差不多復原。鄧玉萱姑娘這兩日來,對他真是照顧得無微不至。宮樊山因禍得福,贏得美人心,自然心情愉快,精神爽朗。何況江湖兒女,既無世俗之態,這一路上雙騎並行,笑語相聞,已足夠消受!
他們從天台南返,是從平定、昔陽、沿太行山腳而行,一行人卻無形中分成了兩拔。像皇甫明煜、宮樊山、鄧玉誠、林元英、慕容瑤婷、諸葛晶瑩、東方湘綺、鄧玉萱、冰月等一般年輕的,這時良朋群集,豪氣震天。一路上,興高彩烈地輕騎馳騁,笑話如珠,就跑到了前面去。慕容慶祥、柯煥、山光大師、公孫亮、鄧老鏢頭等人,當然瞭解青年人的性情,就落了後。趕到黎城,已是黃昏時,選了間大客棧,停下馬來,店夥一眼看見他們這群年輕人男男女女都有,還全帶著兵刃,敢情是一夥綠林好漢了,立即搶步迎出。鄧玉誠首先下了馬,交了給店夥,店夥媚笑著接過他的韁繩,一般店夥碰上這種大買賣,油水十分充足,先領著眾人先到房中休息。不一會,鄧老鏢頭一行也相繼趕到,客店中頓時熱鬧起來,大家因奔了一天的路,幾乎渾身全是灰土,各自忙著梳洗!
皇甫明煜看看天色還早,一個人踱出店門,只見大街止蹄聲得重,車聲轔轔,行人熙熙攘攘的一片忙碌。不由負手停步,眼望著街心,微微出神!驀聽迎面有人輕輕“噫”了一
聲!
急忙抬頭望去,原來自己面前不遠,站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書生,只見他生得柳眉星目,玉面透紅,那一對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在瞬都不瞬地盯在自己面上,面露嬌笑!皇甫明煜不覺心頭一怔,覺得這人好生面熟,但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正在此時,只見那少年嗤地笑了一聲,眨著俏眼,輕聲問逗:“你這人怎麼啦!敢情不認識我了?”
說著臉上竟然飛起一陣紅暈。皇甫明煜心中十分迷惘,這人確實十分面熟,聽他口氣,對自己好像並不陌生!
不由也臉上一紅,接著道:“你真是貴人多忘事,一年前,我還叨教過你的劍法呢!”
這人真夠刁蠻,說了半天,自己的沒有說出姓名來!和自己動過手?這可更是皇甫明煜糊塗了,從自己下飛來山算起,動過手的人,雖然不少,但歷歷可數;哪有這樣一位少年書
生?
“你這人呀!真是……”少年書生見他一臉急相,不由抿著嘴笑了起來,旋又問道:“說真的,我問你,諸葛師姐呢?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嗎?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他那般性急,一連串問個不停。“諸葛師姐?”皇甫明煜“哦”了一聲,恍然大悟。她,不就是自己初上九華山崑崙下院,正好太陰教派人下書,當時除了旋風扇叟鄭如風,梅花劍藍心湄,還有兩人少女和自己動過手,那個……唔!晶妹妹說過,那年長的叫玫瑰香女蘭心嫻嫻,年的叫玫瑰嬌女楚惜玉,這兩人和她情勝同胞……
他想到這裡,連忙又作個揖,笑道:“你……你是楚姑娘,一個人來的?”
玫瑰香女楚惜玉格的笑了出來,抿抿嘴道:“我是和藍姑姑一起來的,住在橫街盡頭那家客棧裡。嗯!人家問你諸葛晶瑩姐?你怎的不回答我呀?”
皇甫明煜又哦了聲,連忙指指身後客店,笑道:“晶妹她在裡面,你隨我來!”
玫瑰香女咬著櫻唇,微微點頭。皇甫明煜就領她進了客店,便向上房走去!房中傳出一陣鶯燕笑語之聲,慕容瑤婷,諸葛晶瑩,東方湘綺,鄧玉萱和冰月,全在房內,圍著閒磕
牙。正說得熱鬧當兒,驀見皇甫明煜領著一個少年書生,闖將進來,不由全都一怔!
“諸葛師姐,你連小妹都不認識了?”
“噫!”是楚師妹!你幾時來的?
諸葛晶瑩驚喜得跳了起來,拉著楚惜玉忙替大家介紹。楚惜玉和大家見禮之後,就說這次是奉命跟隨梅花劍藍心湄來辦一件事的。諸葛晶瑩聽說藍姑姑也來了,她在總壇是最疼愛自已的一個人,心中更是高興。大家寒喧了一陣,楚惜玉起身告辭,回頭笑著向皇甫明煜問道:“皇甫相公,藍姑姑你也認識,要不見一起去見見她?”
皇甫明煜沉吟著道:“這個怕不方便,還是晶妹去一趟吧!”
楚惜玉含笑瞥了他一眼,就和諸葛晶瑩一起走了。鄧老鏢頭因一路上都是山村野店,沒有好好的招待大家,這黎城已是通都大邑,就吩咐玉誠要店家準備了三席上好酒菜和兩度素菜和為這次上天台山回來的慶功筵。酒醉飯飽之後,店夥替大家沏上香茶。皇甫明煜陪著四師兄和柯煥,山光大師等人品茶閒坐,卻見諸葛晶瑩匆匆進來,一語不發地逕向上房走去。這時時光已經不早,有好多人早已回房安歇。皇甫明煜也只當晶妹妹路上疲勞,須早些休息,並沒在意。大家又閒談了一陣,也就各自回安歇。翌日清裡,冰月剛一醒轉,便不見了諸葛晶瑩,她揉著眼睛四外一瞧,房門關得好好地,還上了門,只有半扇後窗,敝開著並沒關上,。“諸葛叔叔!諸葛叔叔!”冰月叫了兩聲,沒有回答。噫!諸葛叔叔昨晚睡得好好的,這時怎會不見了?再往壁上一瞧,那支從天台山妙玉妃子手上得來的棲風寶劍,不是依然掛在牆上?他心中一陣緊張,慌慌忙忙地開門出去,大聲嚷了出來,把住在隔房的慕容瑤婷,東方湘綺鄧玉萱一齊驚醒,忙著問她發生什麼意外。冰月只說了句:“諸葛叔叔不見啦!”邊說邊向外邊跑去。一會兒工夫,皇甫明煜也被她急匆匆地拖來。大家仔細察看了一遍,只覺除了床上被褥,略為凌亂之外,其他一切衣物,依然完完整整的放著,並沒有動過,顯然昨晚她入睡之後,才發生的事情。當時第一個湧上大家心頭的想法,是諸葛晶瑩遭遇了意外?但這個想法,立即被推翻,以諸葛晶瑩目前身手,即使遇上一流高手,也不見得能在兩個照面之內,就把她制住,而且房中一點沒有動手過招的痕跡,就是屋面上也找不出拼鬥跡象,何況這客棧中住了這麼多高手,難道會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第二個想法,是諸葛昌瑩自己走的?那也不成理由,她為什麼要獨個兒悄悄地走呢?而且長劍衣物,都沒帶走,自然決非是自動走的。噢!噢!對了。前次大鬧襄江分堂之時,晶妹
妹說過,她師傅太陰教主因有人告她叛徒,還下了令諭,要晶妹妹立即回壇申述候處。她並沒遵命迴轉觀音山,反而和自己一行上天台分壇來。昨天玫瑰香女楚惜玉,不是說奉命跟梅花劍藍藍心湄辦一件事來的嗎?可能就是為晶妹妹來的!不是嗎?昨晚晶妹妹上床之後,大概聽到窗外有人,後來一瞧是熟人,就沒帶兵刃,匆匆出去。敢情太陰教派來的人,事先有了個佈置,把高手隱伏牆外,趁晶妹妹不防之際,暗中下手,把她擄去。這個推斷,似最合情理。如果被太陰教總壇派人擒回去,那麼任何一個門派,對叛逆的人,處罰都是十分嚴酷的。
皇甫明煜剛一想及,一顆心不由猛烈地狂跳起來。慕容瑤婷望著皇甫明煜,見他半晌不作一聲,忍不住問道:“明煜哥哥,會不會是昨天那個姓楚的丫頭,把晶妹妹騙了去?我們快追!”
她和慕容慶祥、柯煥把自己所推想的,都說了出來。鄧老鏢頭卻回頭吩咐玉誠,先到橫盡頭那家客棧去,瞧瞧梅花藍心湄和玫瑰香女楚惜玉兩人,走了沒有?
鄧玉誠領命出去了,不多一會,就匆匆迴轉,說藍楚兩人,已在天色黎明前,離店走了。慕容瑤婷憤憤的道:“明煜哥哥,準是她們把晶妹妹擄去了,我們還是快追!”
鄧老鏢頭接口道:“姑娘不必憂慮,諸葛姑娘如果被太陰教擄去,想來必定迴轉觀音山總壇。好在我們人全在這裡,乾脆就讓趕上觀音山去,好歹也得把諸葛姑娘救出來。”他此言一出,大家都紛紛贊成,一不作二不休,破了天台分壇,就再上總壇去殺他個痛快!
皇甫明煜因昌妹妹突然失蹤,心頭焦灼,恨不得立時動身。這時一見眾人都紛紛去,趕忙道:“小弟之意,救人如救火,她們擄著一個人,諒來走得不會太快,小弟蒙林老哥慨贈
赤龍駒,婷妹妹也有一匹玉獅子腳程較快,定可半途上把人截回,否則有小弟和婷妹兩人,追上觀音山,要救一個人,也並非難事,如果人去多了,引起對方警覺,下手反增困難。”
慕容瑤婷聽到明煜哥哥,只要自己和他同去,心頭一陣高興,忙道:“明煜哥哥說得對,人去多了,沿途難免耽心,還是由我和明煜哥哥同去的好,哼!看她們逃上天去?”
慕容慶祥瞧著這對小兒女,心中暗想兩人所說也不無理由。何況憑小師弟和自己女兒的武功,即使遇上十個八個一流高手,也斷不會吃虧。何況掌門師兄答應靜雲師太,兩年之後去觀音山赴約,算來也只是明年的事了,自己此時前去,確非所宜。慕容慶祥沉吟了一會,才笑著向皇甫明煜道:“你和婷兒有兩匹千里良駒,追蹤敵人,自然要快得多。萬一不能在半途上把諸葛姑截回,觀音山太陰教總壇,網羅各派人才,高手如雲,雖然以你們兩人身手足可應付,但雙拳難敵四手,總嫌人手孤單了些……”
“哼!太陰總壇,誰還怕他們不成?”慕容瑤婷生就逞強性兒,只要有人說別人厲害,她就會不服氣,這會居然頂撞起自己父親來了。皇甫明煜連忙接口說道:“這個四師兄儘可放心,小弟此去旨在救人,只要暗中能把晶妹妹救出,便可全身而退。”慕容慶祥微微點頭道:“這樣當然最好,不過小師弟,你得記住,明年觀音山之行為時不遠,即使遇上你靜雲師姐,能忍則忍,最好不和她動手。”
皇甫明煜唯唯應是。“皇甫明煜,慕容叔叔,冰月也要去,把諸葛叔叔救出來。”冰月站在一旁,一雙小眼骨碌碌地聽大家說話,這時只有冰月叔叔和慕容叔兩人去了,心中一急,連忙叫了出來。慕容瑤婷笑道:“你有多少能耐?要上太陰教總壇去?”
她話才出口,瞧到冰月失望得要哭出來的神氣,心中不忍,連忙又道:“小鬼頭,你急什麼,只要好好的聽話,慕容叔叔帶你去就是。”
冰月聽慕容叔叔答應著自己同去,不由立時笑逐顏開的道:“慕容叔叔,冰月一定聽話。”
皇甫明煜想阻攔,慕容瑤婷笑道:“怕什麼?太陰教的人,誰敢動她一根毫髮,看我會饒過他們才怪!”
三人一路兼程,誰知在途中竟把冰月給丟了,明煜放心不下,瑤婷勸了幾句,便自告奮勇地去尋冰月,明煜獨自一人上觀音山去救晶瑩。皇甫明煜趕到觀音山後山,還只有未末申
初,麗日高懸。他知道一入觀音山,便進了太陰教範圍之內,自己志在救人,自以不引起人家注意為佳。目前時間尚早,不如找個洞穴,休息一會,天天黑了再去不遲,心念一轉,就把赤龍駒藏人深林,自己在溪水中洗了個臉,然後在附近悄壁危巖之下,找到一處洞穴,看看倒還乾燥,前面又有石筍擋住,不易被人發現,略為拂試,解下龍吟寶劍在石上盤膝坐下,運起功來。天色逐漸昏黑下來,皇甫明煜精神抖擻,又從懷中取出“辟穀丹”服了兩粒,一切停當,走出石洞,一躍而起,就往觀音山上撲去!
他心中店念著晶妹妹,恨不得立即找到她的下落,這一施展輕功,晃如電馳星飛,向上直起。峰腰上雖然還有太陰教的值壇弟子,但以皇甫明煜的身手,又是盡力掩蔽著身形,那會發覺,即使打他們身邊,也只當一陣輕風罷了。何消片刻,上了峰頂,眼前蒼松翠柏之間,隱現出重重屋脊,依山而起,規模極為宏大,太陰教總壇已在眼前。皇甫明煜心中,不期而然的生了警惕,那敢絲毫大意,藉著樹廕庇身掩近圍牆,方想蹤上身去!陡見兩條人影,從殿脊上飛起,疾若飄風閃電,向自己存身之處飛來,瞬息之間,已到了前面三丈開外。皇甫明煜心中一驚,這兩人身手不凡,敢情自己行藏已被識破?連忙向後一縮隱住身形,左掌護胸,右掌蓄勢待放。放眼望去,只見兩條深紫色的年約二十一二,一個穿淡青色的還不過十七八歲,兩人婷婷嫋嫋地走到一株大松樹下面,穿淡青色的在石上拂了拂,笑道:“二師姐,今晚月色極佳,我們就在這裡歇一歇罷!”
穿紫衣的道:“今天師傅極為震怒,我們還是小心點先巡視一轉,免得出了差錯。”
皇甫明煜聽得心中一動,暗想他們口中的師傅當然是太陰教主靜雲師太,她平白無故為什麼震怒呢?莫非晶妹妹已經被押上山來了?當下屏息凝神,希望她們不要走開,更迫切的希
望她們能夠繼續說下去!
果然那穿淡青色的少女,又道:“咱們太陰教總壇,有誰吃了豹子膽,敢來撒野?二師姐,你說,今天師傅到底為了什麼,那樣震怒?”
她邊說邊坐了下來。穿紫衣的似乎拗不過她,也慢慢地坐下,說道:“這是今天下午,接到湖北分堂轉來藍姑姑的緊急報告,說咱們天台分壇給人全挑了,副教主僅以身免,聽說還負了傷。這次敵人中間有崑崙、峨嵋、少林、天目的各派高手,還……”她說到這裡,突然住口。穿淡青色的少女聽到一半,見她住口不說,不由急道:“二師姐,還有什麼呀?你快說呢,真急死人。”
穿紫衣的放低聲音道:“據說還有諸葛師妹在內!”
穿淡青色的兩眼睜得大大的道:“什麼?還有諸葛師姐,她幫了外人?”
皇甫明煜心頭一驚,天台分壇被破,不過是三四日前之事,山西和這裡相隔數千裡,居然消息來得這樣快!唔!她們談到晶妹妹身上來了!
只聽穿紫衣的嗯了一聲,又道:“諸葛師妹結識了—位崑崙派姓皇甫的少俠,你不是不知道,近日江湖上盛傳著兩句話。‘崑崙四老,不如一少’,那姓皇甫的,就是‘崑崙奇童’。聽說栽在他手下的,除了鄭護法之外,還有慧慈大師,松林居士和海南碧落三仙的什麼喬柏巖……”
她話沒說宛,穿青衣的搶著道:“我知道,我早已聽藍姑姑說過,他叫皇甫明煜,人長得挺英俊呢!不然,諸葛師姐眼高於頂,哪會……”
穿紫衣的噗哧笑了一聲,點頭道:“不錯!他叫皇甫明煜。”皇甫明煜聽得俊臉一紅,暗想,她們怎會知道得如此詳細?卻聽穿紫衣的輕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自古以來,一
個情字害苦了多少女孩兒,諸葛師妹這次下山,就是為了他,當時哭哭啼啼的不知病了多少天,全虧藍姑姑暗地設法,師傅才準她下山!”
皇甫明煜直聽得心如油煎,一陣激動,但他知道身在太陰教禁地,晶妹妹下落未明,自己可大意不得,連忙緊攝心神,耐心聽她往下說去!
“可是不知她怎的開罪了鄭護法和天台分壇的鮑堂主,他們在師傅面前告了她一狀,說什麼背師叛教,勾結外人。師傅雖然還不十分相信,但無風不起浪,多少總有點影子,這才頒發了一道玉牒令諭,要諸葛師妹回壇申述。那知諸葛師妹這幾個月來還不但沒有回來,而且月前襄江分堂又報告她在分堂滋事,殺傷多人,師傅一氣之下,當時就要派人把他擒回總壇,按教規處置……”
皇甫明煜心頭又是一凜,晶妹妹果然是太陰教擒回來了,但不知關在那裡?
“後來還是藍姑姑,和我,一再向師傅進言,說諸葛師妹決不是背師叛教的人,其中也許另有隱情。”
她說到這裡,突然語氣憤慨的道:“說實在,咱們的各地分堂,真有點兒良莠不分,離譜太遠,他們壓根兒不懂和當地百姓傳佈教義,宏揚本教。現在他們呀,和劃地而治的官吏,
開山立棍的強盜,鼎足而立,做出暗無天日的事來。諸葛師妹也許看不慣那一個分堂,伸手管了件閒事,就被他們扣上什麼叛教的罪名……”
皇甫明煜暗暗點頭,心想:太陰教總壇,看來倒並非為非作歹之處,和天台山果然有天淵之別!
“師傅她老人家神目如電,教中大小事兒,誰能瞞得過她?”
因為本教建創之初,一切還得大家協助,這才對他們略示優厚,這次藍姑姑代表師傅,到各分堂巡視,一半也就是為了整治風氣,另一方面,順便調查諸葛師妹……哎喲!時間步早啦,我們舍了正經事兒,卻閒磕牙起來!
穿紫衣的說到這裡,倏地站起身來,掠了掠秀髮道師妹,快走!”
說著,她拖了穿青衣的就走,兩條纖影,蓮步輕頓,立即向前奔飛而去!
皇甫明煜聽了半天,兀自聽不出晶妹妹到底是否被擄來,他心念一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等兩人一走更不怠慢,一長身凌空渡虛.直往圍牆上撲去,兩個起落,便飛上屋脊。正待打量四周形勢,猛地警覺身後五六丈外,刷的一聲輕響!
皇甫明煜內功精湛,耳目極為靈敏,周圍十丈方圓可辯飛花落葉,這聲音雖然極是輕微,但哪能瞞得過他的耳朵。立時微一旋身,雙掌護胸,星目電射,向發聲之處望去。依稀瞥見
一條淡淡黑影,在屋面上一閃,轉瞬之間,就消失不見。皇甫明煜心頭一愣,暗想此人身手,十分快捷,武功已臻上乘,適才分明瞧到自己,怎會視若無睹,舍之而去?難道他不是太陰
教的人,和.自己一樣有為而來?瞧他去勢,就一掠身跟著飛撲過去。以他的輕功造詣,意念方動,身形驟起,真是疾若流矢,一晃眼就躍近黑影隱沒之處。四外一瞧,哪有半點人影。
心想他可能隱在近處,再運足目力,向屋脊陰暗之處和附近樹頂,細細打量,依然人蹤杳然。唔!那牆角邊上,不是蜷伏著一團黑影?怎麼一動不動?
心中生疑,趕緊躍近身去,低頭:一瞧,原來竟是兩個太陰教打扮的人。這時已被人點了昏穴,蜷伏著動彈不得。心想此人果然不是太陰教的人,好快身法,從自己由發現追蹤算起,不過一瞬間之事,他居然還點倒了兩個伏椿!
皇甫明煜略一猶疑,立即足尖微點,再次騰身而上,輕竄巧蹤,越過一進屋脊,但見四面黑沉沉的,並沒一絲燈光。正待再向裡進飛去,忽見兩條人影,快若飄風,從斜刺裡竄出,
落到自己面前!
這兩人大約都在三十以上,手仗長劍,愣愣的望著自己,突聽左邊一個,劍尖一指,問道:“你是什麼人?不打聽打聽,敢來太陰教禁地亂闖,想是活得不耐煩了?”
站在右邊一個,卻只嘿了一聲,回頭向同伴說了句:“不必和他嚕嗦!”立即沉聲喝道:“小子,還不跟我們見堂主去,聽候發落?”
皇甫明煜見他們兩人身法迅捷,武功也似乎不弱,當下微笑著道:“在下尚有急事……”
“嘿!小子,在我們值壇四金剛面前,哪有你還口的份兒?什麼?還想開溜!’’刷!刷!兩柄長劍,一左一右,攔腰就向皇甫明煜掃來,出手勁急,倒也不可小視!
皇甫明煜深怕驚動了他們教中眾人,打草驚蛇,自己晶妹妹下落未明,今晚豈不徒勞往返,而且他們如果知道自己為晶妹妹而來,說不定會把她隱藏起來,使自己更難找尋。想到這裡,雙足疾點,一個身子憑空拔起三丈多高,躲閃過兩人合擊,半空中一個迴旋,飄落屋面。正想出手先把兩人制住,猛聽身後不遠,響起輕微的蹤躍之聲,又有兩條人影,如飛而
來。“快把這小子截住,別讓他逃了!”
先前兩人,齊聲怒喝,但出聲不響,似乎也怕驚動上人?他們身為值壇四金剛,如果連一個無名小子都收拾不了豈非丟臉?何況萬一驚動了堂主,責怪不來,可不是玩的。後來兩人果然連哼都沒哼,立即翻腕出劍,就向皇甫明煜急刺!四個居然分左右前後把自己團團圍住,一聲不響地急攻過來,劍光亂閃,招術著實狠辣,不愧四金剛這個雅號!看來太陰教總壇當真非同小可,只看這四人,不過是值壇的小頭目罷了,身手已是不凡,其他人物就可想象!
皇甫明煜和他們一味啞鬥,正中下杯,待右邊一個長劍向自己右肩斜劈之時,潛運功力。猛地挫腰旋身,掌緣向劍身一發,立時把對方一支和劍,拔盪開去,同時左手駢指如戰,對準他“肩羶穴”上,隔空輕點。一聲輕哼,右邊那人,立即向後倒去。皇甫明煜還怕他摔下屋面驚動了人,連忙左手一招,使出倒鳳手,把他身軀輕輕放下。他這兩手動作之快疾若閃電,其他三人連看還沒看清楚,同伴已被人家制住。這一驚非同小可,三支長劍同時刺到!怪!真怪!這小子準會使邪術,長劍明刺到他身上,卻會滑不溜丟地刺不進去?劍身顫動,震得手掌發麻?
皇甫明煜可沒理會他們,右後一招,左邊那人身不由已地踉蹌了進來。猿臂輕舒,如法泡製,又把他點了穴道,隨手放下。值壇四金剛,倏忽之間制住了兩個,還有兩個倒並不是氣餒,實在給他變魔術似的手法,驚駭得愣住了。挺著長劍,不刺不收,怔怔地呆在那裡!
正當此時,陡聽一聲清叱,自右方屋頂上傳來。兩條纖細人影,突然現身,捷如飛燕,一掠而至!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8-21 21:47:29
第十五章 麒麟玉魔
“真有吃了豹子膽?敢到觀音山來撒野!”衣香繽紛,嬌聲嚦嚦,兩個嬌豔如花的少女,深紫和淡青色緊身勁裝,裹著窄窄腰身,俏生生的臨風而立,越顯得像天女下凡。那不是方才在松下談心的兩人?一個是二師姐,一個是五師妹。糟!今晚敵人越來越多,看來頗難善了。這兩人正是太陰教靜雲師太五個女弟中的二弟子柳風香姿林曼娥和五師妹蘇小蝶,她們兩道眼光,跟著向敵人一瞧,這會兒可把兩個少女瞧得心頭小鹿一陣狂跳。那面前站著的竟然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書生,劍眉星目玉臉朱唇,青衫飄忽,腰懸長劍。模樣兒是英俊瀟灑,
溫文爾雅,真是千萬人中挑不出半個來的美少年!
“啐!”兩個粉臉上,倏地飛起—陣紅暈,還沒開口;值壇四金剛剩下的兩個,瞧到來了救星,趕緊向後退出一步,躬身說道:“柳香主,蘇香主來得正好,這小子……”
柳風香姿林曼娥一擺手中長劍,止住了他們話頭,螓首微抬,衝著皇甫明煜問道:“瞧你也不像個壞人,深夜闖上觀音山來,難道不知道這是太陰教禁地嗎?”她臉含嬌嗔,但語氣卻頗為溫和!這幾句話,分明給皇甫明煜找台階,只要他自承無意闖入,不也就大事化小,輕描淡寫的放過就算?可是皇甫明煜呢,他雖然平日裡和婷妹妹、晶妹妹,還有湘綺妹子生活在一起。但他秉心敦樸,哪裡會領悟得姑娘家心意,聞言拱手笑道:“太陰教在江湖上盛名遠播,在下焉得不知……”
“哦!”那你是有意尋釁來的?柳風香姿臉色倏變,肚子裡暗自叫苦。
在下冒昧登山,實有不得已的苦衷,還請姑娘見諒!
“哼!你居然敢到觀音山來撒野,膽子可真不小!二師姐,不必和他多說,我們也把他擒下就是了。”
蘇小蝶鼓著雙腮,躍躍欲出!
這時那兩個被點倒的漢子,已被同伴解開穴道,一個翻身,躍了起來,大喝聲中,值壇四金剛長劍,疾刺而出。卻好蘇小蝶也時掄劍攻到,口中還摧著二師姐趕快動手!
四金剛加上了兩個教主嫡傳女弟,猶如猛虎添翼,劍劍狠絕,著著進攻,拼命向皇甫明煜進招。尤其是柳風香姿林曼娥和蘇小蝶兩支長劍,展開“太陰經”上所載絕學,太陰教主親傳的“太陰劍法”,皓腕轉處,銀虹滿天,凌厲劍勢,幻出朵朵金星,綿綿不絕!
皇甫明煜因這兩人是晶妹妹的同門姐妹,人也正派,不好還手。那只有展開靈巧身法,在六支劍光中,一味閃來避去,心中未免焦急,這樣遊鬥下去,太陰教的人勢必聞聲趕來,他心念方罷,猛聽一陣吆喝,噗噗噗,轉瞬之間,黑影連竄,一連飛撲而來的,恐怕不有一二十人?瞧他們手中各執著明晃晃的刀劍,雖然沒有一擁而上,但好像生怕自己逃走似的向四面圍了攏來。皇甫明煜雖然並沒把他們放在眼裡,但人數越來越多,心頭這份焦灼實在也無可形容!西北角上突然飛起一道經天長虹,挾著輕微的破空之聲,向場中激射而來。“好啦!好啦!大姑娘來啦!”場中有時有人叫了起來,經天長虹,森森劍氣,來勢奇快。皇甫明煜自然認識這是“太陰劍法”的一招絕學,由“長虹吐焰”和“穿笪摘月”,演繹變化而來,凌空一擊,勢道極霸,有石破天驚之威!
當下也不敢大意,等長劍及身,右手長袖,陡然迎著拂氣。仙元罡氣,立即暴漲!圍著皇甫明煜急攻的柳風香姿林曼娥、蘇小蝶,和值壇四金剛,只覺身前似乎一股柔軟氣體,向
外一繃,手上長劍,微感震彈,人就不由自主地被推了出來。根本連看都沒有看清,那道激射而來的長虹,起了輕微的啷嗆之聲,比來時還要快速,撞飛出五六丈外。劍光乍斂,飄落一個廿三四歲身穿玄色勁裝,頭包黑紗的美豔少女,瞧她柳眉倒豎,鳳含目煞,分明憤怒已極。足一頓,嬌軀像燕子掠波般、了過來,顫巍巍長劍一指,嬌聲喝道:“吠!何方野小子,你”
月華高懸,清光四吐,她“你”字剛出口,身臨切近,忽然縮住了口。輕“噫”於聲,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緊盯著皇甫明煜。粉臉上騰騰殺氣,頓時煙消雲散,換上了一片驚詫之色,“你……你是皇甫少俠?”頓時煙消雲散,換上了一片驚詫之色,“你……你是皇甫少俠?不知深夜上敝教總壇,有何見教?”
柳風香姿林曼娥和五師妹蘇小蝶,一聽大師姐口氣和這美少年竟還是素識。連忙撤劍後退,站到大師姐身邊。四金剛更是慌慌張張地後退不迭。大家都眼睜睜盯著這位青年高手,目不轉瞬地等他說些什麼?
皇甫明煜一瞧來人,卻是在九華山和自己動過手的玫瑰香女蘭心嫻,太陰教主靜雲師太座下首徒,晶妹妹的大師姐。他聽晶妹妹時常提起她,不但武功高強,而且還深得靜雲師太寵信,教中在事兒,她也可作得一半主張,對晶妹妹的愛護,真比親姐姐還好。唔!晶妹妹被擄,她自然知道詳情.不如據實肯知,先探探她口氣也好!
心念一動,連忙對她作了個長揖,口中說道:“芳駕是蘭姑娘嗎?。在下崑崙皇甫明煜,冒昧登山,有一事向姑娘請教,不知可肯據實見告?”
他這一自報姓名,可使站在一邊的林曼娥蘇小蝶兩人,著實吃驚。心想難怪這美少年武功這麼高,原來正是聞名已久的“崑崙奇童”皇甫明煜!
玫瑰香女蘭心嫻微微一怔,福了—福,還禮道:“少俠不必客氣,俠駕連夜來定有急事,還請直言見示,愚姐妹如有所知,自然據實奉告。”
皇甫明煜見她詞色極為坦誠,便笑著道:“在下想請問姑娘,令師妹諸葛晶瑩現在可在山上?”
蘭心嫻驚奇的道:“你說三師妹!她離山已有數月,不是和少俠你……一起去貴州的嗎?我師傅傳下令諭,要她回山,她都沒回來。”
皇甫明煜點頭道:“不錯!那是去年年底之事,在下誤中長眉和尚的褐螯毒霧掌,蒙諸葛姑娘陪同去了貴州。可是最近在下和諸葛姑娘從天台山下來,她迴轉貴教,怎會不在山上。”
蘭心嫻聽說他和諸葛師姐從天古山下來,那麼藍姑姑最近遞來的緊急報告,說天台山分壇被人挑了,其中參與的人,還有諸葛師妹在內,這話果然屬實!不由粉臉倏然一變,急急問道:“天台分壇傳聞被人挑了,原來是少俠所為?”她說到這裡,微微一頓,接著遲疑的道:“這樣說來,三師妹當真背師叛教!”皇甫明煜冷笑了聲道:“諸葛姑娘叛教罪名,只是鄭如風、鮑懷玉兩人妄加之罪,此中因果說來話長,在下只想請問姑娘,令師妹此刻是否已在山上?”
玫瑰香女蘭心嫻瞧了他一眼,頷首答道:“三師妹叛教與否,是非曲直,只要她迴轉總舵,自可水落石出,不過她確實並未回山。”
皇甫明煜敞聲笑道:“在下還想請問姑娘,令師妹有人告她背師叛教,貴教總壇下了令諭要她回壇申述,她沒有回來。之後襄江分堂又報告她在分壇滋事,殺傷多人,令師一怒之下,當時就要派人把她擒回觀音山,依家法處置,這事可是當真?”
蘭心嫻點頭答道:“當時師傅她老人家,因一再接獲報告,說三師妹下山之後到處滋事,顯示有叛教行為,是以確有把她擒回處置之意,後來還是藍姑姑和愚姐妹竭力勸說,才把她老人家勸住……”
皇甫明煜不待她說完,突然接口說道:“這就是了,尊師對諸葛姑娘既然早有擒回治罪之心,這次梅花劍藍女俠和楚姑娘領命下山,自然是執行之人,在下真人面前不必說假話,諸葛姑娘在黎城失蹤,想必已為貴教擒來,在下……”
“什麼?諸葛師姐失了蹤?”蘇小蝶的眼睜得大大地插口相問。玫瑰香女蘭心嫻,柳風香姿林曼娥,聽到諸葛晶瑩失蹤,也同時著急的道:“你說三師妹在黎城失蹤?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少俠你可否把當時詳情見告?”
皇甫明煜愣了一下,瞧她們確似不知內情,當下就從自己中途遇到玖瑰嬌女楚惜玉說起,後來晶妹妹和她一同去是藍心湄,次日清晨,發現人已失蹤及自己兼程來此,大概說了一
遍。蘭心嫻眉微蹙,沉吟了一會道:“藍姑姑、小師妹此去了,乃是代表師傅巡視各地分堂,斷不會把小師妹擄走,少俠切莫誤會!”
皇甫明煜一心指望上觀音山,把晶妹妹救出,而且婷妹妹和邛崍派老道五日之約,已在眼前,自己須立刻趕去救援。如
今給蘭心嫻這麼一說,心中更是紊亂,一時真偽難辨。暗忖:
如若太陰教把人擄回,當著外人,又豈會說出真話?心中正感為難!
蘭心嫻見他遲疑不語,似乎還不深信,不由秀眉低蹙問道:“皇甫少俠、三師妹下山以來,不知是否另有樑子?”
話剛說完,驀聽一聲大笑破空傳來,笑聲剛落,一條人影倏然在他面前落下。身法之快,連皇甫明煜也突然一驚!舉目看時,面前站著的卻是一個身穿青衫褲,五十開外,六十不到
的矮小老頭。頭上盤著一條小小辮子,手執一支二尺宋長,竹根製成的旱菸管。兩顴高聳,太陽穴鼓得老高,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瞪著自己,猶若兩柄利劍,咄咄逼人,分明是個內功精湛的高手!
他才一現身;玫瑰香女蘭心嫻連忙率領了兩個師妹,躬身說道:“弟子該死,不想驚動孫老爺子法駕!”那老頭,一連猛吸了幾口旱菸,好像沒有聽到似的點頭,便大列列地問道:“這小夥子是誰?”蘭心嫻躬身答道:“他……他是皇甫明煜少俠。”老頭只是微微點頭“嘿嘿!小夥子,你就是近日江湖上盛傳的‘崑崙奇童’皇甫明煜吧!今夜裡闖上觀音山來,為了何事?是否想要露上兩手。”
皇甫明煜瞧瞧他這付老氣橫秋的架子,心想此人也許來頭不小。只是自己並沒有聽四師兄談起過,當下拱手說道:“在下正是崑崙皇甫明煜,恕在下眼拙,不知尊駕如何稱呼?”
柳風香姿林曼娥從大師姐身之後,一直沒有開過口。她不知怎的對他頗有好感。聞言忙道:“這是咱們總壇副總護法騰雲快劍葉雲生老爺子!”
葉雲生!點蒼派騰雲快劍!
自己曾聽二師兄玉真子說過,此人一手劍法可稱獨步武林,平日自視甚高,在江湖上聲名之隆不在長眉和尚之下。雖然聽說已被太陰教羅致,那隻不過是掛個名義罷了,怎會在此
現身?這種人碰上了極難應付,何況太陰教既能把他請上來,其他高手,當然也不在少數,看來今晚能否擋得住,還著實堪虞!
心中正在遲疑,猛聽葉雲生一陣呵呵大笑,說道:“你們這一班自認為名門正派的年輕後生,稍得一技之長,便在江湖上鋒芒不可一世,老夫耳聞你是雪眉真人遺命收徒,獨得崑崙秘集湖上傳說得神乎其神。又是連敗松林居士和南海碧落三仙……嘿!太陽龍君尚值一提,什麼碧落三仙那算得什麼?不過你小夥子總也有點名堂,來!今夜裡難得碰上了,老夫倒要瞧
瞧你們一直自詡為領袖武林的崑崙派到底有些什麼絕學,值得如此狂傲?”
皇甫明煜心頭一愕,暗想聽他口氣,似乎對崑崙派深感不滿?
不!他不滿之處,顯然就在“你們自認為名門正派”和“你們一直自詡為領袖武林”這兩句話中。原來他點蒼派不在江湖四大門派之列,此老是心存不服!
不覺心中暗暗好笑,一面抱拳說道:“葉老前輩聲威遠著,武林推崇,在下前來崑崙山時,時聞二師兄提起,仰慕已久,在下末學後進,對敝派武功也不過略窺門徑,哪值得老前輩賜教?”
騰雲快劍葉雲生聽到他二師兄時常提到自己,崑崙四老的老二,那不是他們崑崙派掌門人玉真子?崑崙掌門居然推崇自己,他不由點頭笑道:“玉真子胸懷磊落,老夫多年未晤,你既是他小師弟,武功自然也差不到哪裡,小夥子,你儘管動手就是!”
他話才說完,一眼瞧到皇甫明煜腰中所懸長劍,竟然形式奇古,諒來是柄古代暗器。不由兩眼精光射,突然問道:“小夥子,你腰中所懸,可是古代神物的龍吟寶劍嗎?可否與老夫一瞧!”要知劍術名家,誰不嗜劍成癖?他一見皇甫明煜所佩的竟然是古代名劍,怎不驚詫萬狀,驚喜欲狂,亟於一睹為快!無緣無故向人家借看手上兵刃,此老也未免太過自信!兵
器落人人手,江湖上譎風詭波,人心叵測,又有誰肯貿然答應?
皇甫明煜藝高膽大,爽朗一笑,慨然從腰間解下龍吟寶劍,雙手遞過,口中說道:“老前輩神目如電,在下這柄確是龍吟寶劍,敬請過目。”
玫瑰香女蘭心嫻嫻和玫瑰嬌女林曼娥,深悉此老脾氣,站在一旁,不敢多言。但芳心卻著實替“崑崙奇童”耽心。這時一見皇甫明煜毫不遲疑,大大方方地遞過劍去,不由粉頰上齊露笑容。騰雲快劍葉雲生接過長劍,先在劍匣上端詳了一陣,才嗆啷一聲抽出劍身。但見青紫鱗紋,閃閃生光,劍尖上更是紫芒吞吐,宛若一條青色小蛇,耀人眼目。葉雲生目不轉睛地細細賞鑑,輕輕摩挲,竟然愛不釋手,口中卻連稱著“好劍!”
“嗆!”還劍入匣,右手一伸,把龍吟寶劍遞還給了皇甫明煜,點頭笑道:“哈哈,老夫久聞龍吟寶劍之名,今晚得飽眼福,果然是古代奇珍!”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兩道冷電般眼神,掃了蘭心嫻嫻師姐妹一眼,左手揚著竹根旱菸管,對皇甫明煜道:“好!小夥子,你就用龍吟寶劍進招好了,瞧瞧老人手上這根竹煙管,比你這古代奇珍是否遜色?”
他明知對方是口斬金切玉的古代神物,還居然敢以竹煙管當劍使用,真是狂得可以,傲得可以!
皇甫明煜道:“老前輩既然堅欲賜教,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不過在下這口龍吟寶劍,方才經老前輩法眼鑑定,那是削鐵如泥的古代名劍,在下怎敢用以和老前輩的竹煙管相較?”說到這裡,星目徒然射精光,回頭向七八丈一株柳樹上一瞥,朗聲說道:“讓在下去取來代用之物,再向老前輩領教罷!”
他不等葉雲生回答,驀地引吭長嘯,一聲清吟,發自內勁,劃破長空,皇甫明煜既不點足,又不晃肩,一條人影,颼地凌空而起,平飛出去七八丈遠,在那株大柳樹上一個迴翔,
重又飛了回來。他清嘯未落,人已落到原來立身之處,竟然分毫不差。這一手,直把騰雲快劍葉雲生都看得凜然色變,瞧不出崑崙門下,竟有如此連想都想不到的一手絕技。要知身法快速,在葉雲生眼中自然並不值得稀罕。一掠八九丈遠,在一般江湖高手,固然要兩個起落,但在葉雲生來說,自然也不算一回事。難卻難在對方飛出去八九丈之後,足下既無借勢之處,
凌空的身子,居然一個迴翔,又憑空飛回。這飛回來的八九丈,比飛出去何異難上千倍!
“小夥子這份輕功,著實怪異,即使當年的雪眉和尚,松林居士兩人,也並沒聽說過還會這種神妙身法!”他焉知皇甫明煜所使的,乃是崑崙派失傳已久“雲龍九式”中”玉兔搗藥”和“雲龍三折”。那時玉真子還沒發現飛來山石洞,江湖上自然無人能識!
“當真崑崙四老,不如一少,唔!以松林居土的功力修為,聽說還栽在他手下,這小夥子不可輕視!”
“嘿!”自己在劍術上浸淫了數十年,可說已能獨步武林,這小夥子如果要從劍法上贏我。哼!你再去練上五十年!
騰雲快劍正在沉思之際。只見皇甫明煜握著兩尺來長一枝柳條,抱拳笑道:“老前輩既欲賜教,在下就以此代劍,向老前輩討教罷!”
適才騰雲快劍要以竹煙管和龍吟寶劍比拼,已嫌太過自大。這會年輕人更要以柔細的柳條,來向有武林第一劍之稱的騰雲快劍過招,更是狂得驚人!
騰雲快劍葉雲生,還當耳朵聽錯了,驚訝的道:“什麼?小夥子,你要以柳條代劍,向老夫過招?”
皇甫明煜岸然而立,右手輕輕一抖,二尺來長的一枝柔條,居然掙得筆直,朗聲笑道:“在下不敢仗手中利器,佔了老前輩優勢,是以折柳代劍,以歸公允!”
“哈哈!哈哈!”葉雲生突然一陣仰天大笑,聲若洪雷!
旁觀的蘭心嫻姐妹三人,被他笑得花容變色,不知此老是喜是怒?
玖瑰香女蘭心嫻和柳風香姿林曼娥四道眼光,竟不約而同地齊向皇甫明煜瞟去,好像怨他在此老面前不該這樣地狂傲!
果然騰雲快劍葉雲生笑聲未落,便沉聲說道:“小夥子你真比老夫還狂!好!你要是沒有一點真才實學,諒來也不敢如此狂妄,那你就趕快發招吧!”旱菸管向皇甫明煜招了一招,
就叫他動手!皇甫明煜躬身說道:“長幼有序,還是老前輩請先!”
葉雲生不耐地道:“老夫不喜繁文褥節,你不動手,老夫就先發招了!”話才說完,旱菸管一揮,斜向皇甫明煜肩頭削來。出手之快,有若電光石火,確實不愧騰雲快劍這個雅號!
皇甫明煜手領劍訣,步跨丁八,右腕疾翻,使了一招“玉笏朝天”封住門戶!
片刻工夫,雙方已互攻了一百多招。皇甫明煜固然覺得這位點蒼派劍術名家,確實名不虛傳,若非自己玄門絕學的“雲靈劍法”,真還接不下來!但感駭異的卻是騰雲快劍,憑自己的身份竟然和一個年輕小夥子打了一百多招。不但佔不到半點上風,而且連對方所使,是什麼劍法都瞧不出來,只覺對方每一招三式,全都是玄奧了極點。兩人各懷戒懼,出手也就越發不敢絲毫大意。屋脊上旁觀的人,早已瞧得呆若木雞,不知所云,這也難怪,他們自從出孃胎以來,哪裡見到過這種奇異的拼鬥?
“兩位快請住手!”一聲柔和而低沉的聲音突然從五丈以外傳來,這聲音雖然不響,但凝而不散,入耳鏗鏘,顯然這來人的內功修為,已臻爐火純青之境!葉雲生和皇甫明煜同時停住。柳條倏然飛回,重新落入皇甫明煜的手中,他依聲望去。五丈開外,不知何時站著一個長眉秀目,皮膚白晰,身穿一襲灰色寬大道袍的中年道姑,右手執著一支白玉拂塵,迎風而立。屋脊上觀戰的太陰教中人,一見道姑現身之後,立即躬身為禮,一時肅靜得雅雀無聲。“副總護法暫請休息,待貧尼來領教這位小俠的絕學。”話聲才落,不見她身形晃動。全身陡然屋面上提升數寸,像行雲流水般,飄進了三丈來遠。一張豐腴如玉的臉上,隱隱罩著一層嚴霜,兩道像電炬般精光四射的眼神緊盯著自己,寒森森的使人有不怒而威之感。皇甫明煜心頭一緊,暗想光瞧這份氣派,莫非此人就是自己沒見過面的師姐,太陰教靜雲師太?不對!師姐的年齡,少說也在五十以外,這道姑望之如四十許人,年齡相差了十多歲。那麼她,敢
情是太陰教總壇上另一個極有地位的人?
“小施主,劍術非凡,不知是哪位高人門下?深夜闖上我太陰教來,不知所為何事?”
她語氣冷峻,一字一句,震攝人心!
皇甫明煜擲下手上柳條,對她作了長揖,方待開口。驀地聽到身側一二十丈之外,響起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哈哈,你身為一教之主,系出崑崙,怎麼連我們崑崙派的劍法,也認不出來?”聲音由遠而近,倏忽之間,一條瘦小黑影,飄落身前!
道姑臉色倏變,厲聲喝道:“我道是誰?歐陽翊.你又來幹什麼?”她頓了一頓,好像若有所悟,冷冷的道:“原來這年輕人是你的徒弟……”
皇甫明煜一眼瞧到飄落身前的瘦小老頭,正是日夜想念,當初教自己“龍吟乾坤”的歐陽伯伯——三師兄琅軒主歐陽翊。這—喜,簡直是無法形容!
“歐陽伯伯!”他從小叫慣了“歐陽伯伯”,一日寸可改不過口來,人也像小孩似的向雲龍歐陽翊猛撲過去。“哈哈,你現在長大啦!怎的還似小時候一樣?我是你三師兄,以後可不能再叫我歐陽伯伯。”琅玎軒主歐陽翊眼看著這位英俊挺拔的小師弟,老懷彌慰。一手挽住了皇甫明煜眼的胳臂,臉上露出慈祥而又十分得的笑容,回頭說道:“小師弟,喏喏!這位就是你五師姐靜雲師太,現在的太陰教教主,你快去見過了禮。”
他說著又打了一個哈哈,向太陰教說道:“五師妹,這就是師叔他老人家遺命收徒的小師弟,皇甫明煜!”
靜雲師太其實早聽清他們兩人的對話,這時面上略帶笑容,打量了皇甫明煜兩眼,點點頭,笑道:“崑崙奇童果然是玉露仙葩,人間祥麟,師叔他老人家有這樣一個衣缽傳人,仙
靈有知,亦當笑慰!”
皇甫明煜經三師兄一說,連忙恭恭敬敬地向太陰教主行了一個禮,口中叫了聲“師姐!”
太陰教主也點頭微笑,接著神色黯然地道:“小師弟不必多禮,我這做師姐的,和崑崙派已經恩盡義絕,勢成敵對,唉!你不認我這師姐也罷!”她說到這裡,好像舊日創痛,從
又襲上她的心頭,音調突然轉為冷峻。別過頭去,向琅玎軒主歐陽翊沉聲問道:“你們師兄弟倆,深夜上我觀音山來,究竟為了何事?”
琅玎軒主笑著搖了搖頭道:“這個,我也不得而知,你還是問小師弟吧!”他說到這裡,又解釋著道:“我是在山邊瞧到一個年輕後生,縱馬急馳,向觀音山方向奔來,一時好奇,才跟著來瞧瞧熱鬧的,後來才發現竟然是小師弟!”
太陰教主臉上罩上了一層寒霜,哼道:“我太陰教總壇,雖不是龍潭虎穴,但豈是任人闖得?”
說著,兩道眼光又轉向了皇甫明煜,似乎在等候他的回答。皇甫明煜心頭一陣猛跳,玉臉通紅,囁嚅的道:“小弟冒昧登山,實為……實為……”
他說了半天,不知從哪裡說起才好。玖瑰香女蘭心嫻見狀,連忙趨近一步,躬身向太陰教主說道:“弟子該死,沒有先向師傅稟明,皇甫少俠連夜趕上觀音山,是為了三師妹來
的。”靜雲師太點了點頭道:“晶兒下山之後,和小師弟在一起,我早已知道。今日一見,晶兒眼光倒確實不錯!不過她背師叛教,我太陰教法規,豈能因她而廢?”
皇甫明煜聽得心中一凜,猛地朗聲說道:“小弟斗膽,向師姐請教,太陰教法規,到底是懲罰有罪之人?還是懲罰無罪之人的?”
靜雲師太哼聲道:“各門各派的法規,當然是為叛師親愛派之人而設!”
皇甫明煜微微一笑,然後說道:“那末諸葛姑娘既沒背師,又未叛教,該是無罪的了。”
靜雲師太語氣冷峻的道:“何以見得?”
“師姐能否容小弟說明箇中原委?”
“你說!”
皇甫明煜遂把鄭如風藍心湄崑崙下書,自己正好上崑崙山謁見掌門師兄,和鄭如風交手,削斷他精鋼摺扇,結下怨嫌及自己在太行山誤中長眉和尚褐螯毒霧掌,途遇諸葛晶瑩陪同,
前往貴州城求藥,在伏牛山又與鄭如風、鮑懷玉兩人相遇,半途尋仇,諸葛晶瑩如何負傷,自己如何將兩人擊退。鄭鮑兩人才把叛教罪名加諸葛晶瑩頭上,向總壇告密。玉敕令諭要諸葛晶瑩迴轉總壇,申述侯處,但襄江分堂因受了鮑懷玉先入之言,竟然要把諸葛晶瑩擒下,致起衝突,詳細說了一遍。靜雲師太臉上依然一無表情,冷冷的道:“原來今晚你闖上觀音山,是為她作說客來的,晶兒自己如何不敢前來見我?”
皇甫明煜微微一怔,忙道:“諸葛姑娘不是因‘背師叛教’的罪名,被師姐派人把她擒回總壇來了?”
靜雲師太突然目射奇光,問道:“你此話何來?”
皇甫明煜這回可真著起慌來,他眼看太陰教主臉部神情,似乎確實不知內情。那晶妹妹又被誰擄去了呢?難道也是邛崍五鬼所為?不對!憑晶妹妹的身手邛崍五鬼未必就能把她制
住!他一陣沉思之後,著就把晶妹妹黎城失蹤情形,又詳細敘述了一遍。靜雲師太聽得臉色微微一變,道:“藍護法此去,另有要事,她們沒有我玉敕令諭,斷不敢無故擒人。”她說到這裡,略為一頓,回頭說道:“嫻兒,你傳諭各地分堂,密切注意,隨時向藍護法報告,並要藍護法率楚惜玉立即追蹤尋訪。”
玖瑰香女蘭心嫻躬身領命,飛下屋去。靜雲師太吩咐完畢,轉過頭來對皇甫明煜微露笑容的道:“小師弟,今晚我做師姐的和你第一次見面,好!晶兒叛教一節,就衝著你免予追
究……”“多謝師姐!”“還有!靜雲師太突然沉聲低喝,繼續說道:“太陰教和崑崙已勢成敵對,小師弟,我做師姐的就瞧在師叔他老人家份上,你下山去罷!”
她斬釘截鐵的說到這裡,雙目精光畢露,望著琅玎軒主歐陽翊道:“歐陽翊,你一再闖上我觀音山,難道視我太陰教無人嗎?”
琅玎軒主歐陽翊微微一笑道:“太陰教網羅各派人才,觀音山臥虎藏龍,我豈敢小覷?”
靜雲師太冷哼著道:“你知道就是了,太陰教禁地,可不容你愛來則來,愛去則去!”
琅玎軒主敞聲笑道:“天下之大,龍潭虎穴,我也經過得不少了,難道觀音山就能把我留住不成?”
靜雲師太白玉拂塵向四外一指,冷笑道:“不信你就瞧瞧!”
琅玎軒主歐陽翊依言望去,只見除了自己存身的五丈方圓以外,所有屋字殿脊,悉數不見。雲天失色,星月無光,眼前只是一層灰濛濛的霧氣,猶若混沌未判似的,陰氣森森,愁雲慘慘!
不由心頭一愕,暗想太陰教果然還會邪法!
“三……三師兄!”皇甫明煜叫慣了歐陽伯伯,—時改口稱三師兄,可著實有點礙口。“這是她們“龍鳳無相陣法”!”
他一面說,一面待掣出龍吟寶劍來!
琅玎軒主歐陽翊連忙一手把他按住,輕聲說道:“小師弟,不可妄動!”
這時只聽靜雲師太依然溫和的道:“小師弟,這裡沒你的事,你就走罷!”
皇甫明煜還沒回答。琅玎軒主卻呵呵笑道:“五師妹,難道我還會怕你們這些障眼法兒不成?不過你身為一教之主,竟然出爾反爾,今晚想倚多為勝嗎?”
靜雲師太微微一愕,沉聲問道:“我生平言出如山,幾時出爾反爾來著?”
琅玎軒主歐陽翊又打了一個哈哈,道:“你去年要鄭如風藍心湄兩位,向崑崙下書,二師兄如何回答你?”
靜雲師太道:“當時他答應三年之內,崑崙三老同上觀音山來。”
琅玎軒主微微點頭道:“那還有多少時間?”
靜雲師太不耐煩的道:“最遲也不會超過的明年重陽。”
琅玎軒主哈笑道:“這就是了,明年重陽,就是你迷途知
返之日,此時約期未屆,何必又妄自逞強?”
靜雲師太想是氣極,厲聲喝道:“好!明年重陽,不是崑崙派退出江湖,就是我太陰教銷聲匿跡,今晚就再讓你安然下山,免得說我倚多為勝。”話未說畢,手上白玉拂塵,忽地向上一揮。猛聽四五丈外一聽清罄響處,四外灰濛濛霧氣,立時開朗起來。但見遠近屋宇殿脊之處,重重旗門,隱隱劍光。光看這“龍風無相陣法”聲勢之盛!比之天台所見,相去又何啻天地!
琅玎軒主歐陽翊不禁也暗暗心驚,連忙回頭說道:“小師弟,我們走!”
皇甫明煜答應一聲,方想向靜雲師太告別。那知就在這一瞬之間,不但太陰教主靜雲師太蹤跡已杳,就是其他的人,也全走得一個不剩,連四面屋字上的旗幡,也悉數隱沒。星河耿耿,明月在天,重重殿宇,立時恢復了一片沉寂!好像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什麼事來。這可把崑崙奇童,驚奇得不知所云!
“哈哈,小師弟,你還呆在這裡作什?唔!你認為他們退得如此快法,感到驚奇?其實說穿了並不值得稀罕,不過是屋面上全裝著機關消息,故弄玄虛罷了!”
琅玎軒主話風說完,又低喝了聲:“走!”雙腳一頓,人已凌空飛起。皇甫明煜不敢怠慢,即忙長身一掠,緊隨著三師兄身後,向外飛去!兩條人影,疾如弩箭,瞬息工夫,業已飛落太陰教圍牆之外。驀地,身後響起黃鸝般清脆嬌音:“少俠,且慢!”
這聲音又甜又潤,鑽人皇甫明煜耳鼓,不由身形一慢,依言停步。回頭望去,只見一條纖影,倏然從牆頭上飛落,直向自己奔來!紫影一閃,香風颯然,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那個穿紫衣的少女。只見她窄窄腰身,花枝亂顫,豐滿胸脯,起伏不停,顯然是急匆匆地趕來。難道她是為了晶妹妹失蹤之事,有什麼機密相告?
心念一動,連忙微笑著拱手說道:“這位姑娘,如何稱呼追趕在下,不知有何見教?”
四目相投,柳風香姿林曼娥粉臉上陡地飛起一陣紅暈,她玉手輕輕地掠了一下秀髮,嫣然笑道:“我叫柳風香姿林曼娥。”
瞧她粉紅欲滴的臉兒,倒真像一朵含苞初放的鮮花!
林曼娥話才出口,驀地發覺崑崙奇童,閃爍著一雙異樣光彩的星目,正愣愣地望著自己。不由臉上又是一紅,輕聲說道:“師傅因少俠初次相見,無物可贈,這是‘太陰令符’,見
符如見教主,是以特地命我送來,她老人家說,少俠胸懷磊落,人品端正,行走江湖,如果有什麼差遣,太陰教分堂遍及各地,你就隨時吩咐好啦!”
說著玉手一伸,把一塊三寸來長的玉牌,遞了過來!
太陰令符!那是太陰教中至高無上的信物,見符如見教主,這等重要之物,如何會送給一個勢成敵對的人。皇甫明煜感覺到收也不好,不收也不好,心中十分為難,暗想不如看看
三師兄意思如何再作決定。回頭一瞧,哪有琅玎軒主的影子?怎麼?神龍見首不見尾,他難道一個人走了?
“噗哧!”柳風香姿林曼娥瞧著皇甫膽煜東張西望的焦急神情,不由笑出聲來,抿抿嘴道:“少俠,快請收下,我好回去向師傅覆命!”
崑崙奇童,這會被她笑得臉上一紅,期期艾艾地道:“林姑娘,這……這是貴教重物,在下不敢拜受,就煩林姑娘向尊師面前,代致謝詞罷!”
卻見柳風香姿笑容一斂,搶著說道:“少俠,三師妹被人擄去之事,目前你信已送到,是否不再幹預了?”
皇甫明煜愕然的道:“姑娘此話怎說?晶妹失蹤,在下天涯海角,龍潭虎穴,也非把她救出不可!”
柳風香姿冷哼一聲道:“救人如救火,但事前也總該有蛛絲馬跡的線索,試問把三師妹救出來了沒有?晝夜趕程,馬不停蹄地跑了一兩千裡,徒勞往返,於事無補,如果再是這樣茫無頭緒的空奔幾千裡,三師妹早已遭了人家毒手啦!”
她侃侃而言,卻聽得皇甫明煜面紅耳赤。暗想:她所說倒確是事實,不過晶妹妹除了被太陰教擒回來之外,哪裡還想得出其他線索?
不由拱手說道:“姑娘說得極是,在下愚魯,不知姑娘有何高見,還乞明言!”
柳風香姿嗤地笑了一聲,問道:“我說出來,你會聽嗎?”
皇甫明煜忙道:“只要能把晶妹救出,在下願聽姑娘,指揮。”
林曼娥突然玉手一伸,笑道:“那你先把‘太陰令符’取下!”
皇甫明煜微微一愣,皺了皺眉頭,含笑說道:“這……在下已經向姑娘說過,此是貴教重要信物,在下斷不敢收。”
林曼娥不由臉色一正,徐徐的道:“咱們太陰教在長江、黃河兩大流域,重要地方都設有分堂,少俠有此‘太陰令符’,正好沿途聽取情報,追蹤救人,豈不是可以事半功倍?如果少俠真的不肯收下,那不會在明年重陽,再來觀音山時,當面交還師傅嗎?”
皇甫明煜覺得林曼娥所說,也確有道理,晶妹妹到底去了哪裡?抑或遭人擒去?此時還是一個謎!自己當時以為是太陰教擒回總壇,才馬不停蹄地趕來,如今既然不是太陰教所為,
一時失去了目標,茫茫天涯,何處夫找?
太陰教分堂遍佈各地,有“太陰令符”在身,自己方便得多,自己不如就暫時收下再說。剛想到這裡,柳風香姿等得不耐煩起來,嗔道:“噫!你這人怎麼啦?快收起來,時間不早
了,我要回去向師傅覆命哩!”
皇甫明煜好好接過“太陰令符”,一面說道:“在下敬遵姑娘指教,權且收下就是!”。
柳風香姿嬌笑著道:“這才對啦!唔!皇甫少俠,我要先走了。”
她話聲才落,嬌軀一挫,立即騰身而起,一條纖影,瞬間沒入圍牆之中。皇甫明煜瞧了瞧手上的“太陰令符”,連忙納入懷中,三師兄現已去得不知去向,自己也確實光陰寶貴。目前晶妹妹下落未明,婷妹妹和邛崍老道五日之約,只剩了三天。自己不如先趕到石硯山去,和婷妹妹會合之後,再一起追訪晶妹妹下落不遲。心念決定,就立即展開輕功,向峰下落
去!何消片刻,便回到適才藏馬之處。赤龍駒關外名馬,早已瞧到主人,一聲低嘶,從林中衝了出來。皇甫明煜心急如箭,跨上馬鞍,依舊循著來時原路,向前馳去。這時東方已逐漸吐出魚肚白來,朝輝蒸騰,清風拂面。不由精神為之一爽。縱目四顧,群峰如屏,羅列眼前。赤龍駒循山而行,腳程雖快,卻穩如乘船,不禁使他體會到“知章騎馬如乘船”之趣,前人名句,確實是人生實際經驗上得來!一陣沉思,坐下名駒,已繞過幾重峰腳。瞥見前面一座峰腰上,正有一條人影,在山林巖壑之間,飛蹤橫掠!自己因距離太遠,看不真切。但趄煦初上,照在蒼翠欲滴的峰巒上,那人穿著一身白衣,迎風飄忽,就十分顯著那白影縱掠飛躍,天馬行空,去得好快!眨眼工夫,只剩下小小一點看方向,是自己來路奔去!
皇甫明煜心頭一喜,正想出聲叫喊。卻見那人仰首向峰頂望了一眼,雙袖一揮。一條人影,立即憑空拔起,往下直升,袍袖一連幾揮,入影始終冉冉而上,倏之間,便上了峰頂。這可把崑崙奇童的皇甫明煜看呆了眼。像這樣一點憑藉都沒有,完全靠著一口真氣,飛昇上一兩百丈的高峰。此人功力之深,簡直已到了出神人化之境。看來比長眉和尚,騰雲快劍還要高出一籌。此人是誰?自己怎會沒聽人說起過?既然來了,倒不可失之交臂,不如跟上去瞧個究竟。皇甫明煜心念轉動,人卻並沒有停止,掠到峰前,略一仰望,立即吸了一口真氣,使出“玉兔搗藥”身法,身形不動,人已平空拔起二十來丈。在空中略一停頓,及氣抖臂,飛撲上危巖峭壁,連蹤帶躍,向上飛去若一頭灰鶴,凌空直上!他雖然比不上白衣人那樣馭空上升,但迅捷如飛,也相差無幾。等到躍近峰頂,皇甫明煜心知對方功力高深,自己冒昧追蹤,如果引起誤會,反為不美。是以越發小心翼翼,隱蔽身形,穿林而上。峰頂上約有十來畝大小一片茸茸草地,草地上並肩站著兩個灰袍老道。那白衣人卻面對他們兩人,凝立含笑,似是久別重逢的老友,正在相互寒暄。皇甫明煜因相距太遠,聽不真切,便悄悄地掩到林邊,向外瞧去。那兩個老道,靠左首站著一個年近七旬,頭挽道髻,穿著一襲灰色寬大道袍,童顏鶴髮仙風道骨,手上執著一枝拂塵。右邊…個約在六旬左右,臉如古月,長鬚飄胸,親愛負寶劍。瞧他們兩眼神光湛湛,道貌儼然,準是那一門派中的得道之土!再看那白衣人,卻是二十七八,三十不到的少年文士,—張秋月似的臉上,眉清目秀,饒有書卷氣息。如果不是自己方才親眼目睹,真不相信他會是武功已到達化境之人?
皇甫明煜一陣打量,只聽左邊那個老道含笑說道:“無量壽佛!宋道友三十年不見,丰采依然,想來名山修真,駐顏有術,可喜可賀!”
皇甫明煜聽得心頭一怔,這白衣文士看上去三十不到,那老道卻說什麼三十年不見,又是什麼駐顏有術。足見此人年齡,至少和老道也相差無幾,今天倒真碰上了幾位世外高人!
他凝神屏息,越發不敢大意。白衣文土微微笑道:“兄弟旁門雜學,兩位道友得毋見笑?”
右邊那個老道聞言冷冷的道:“宋道友不必太謙,三十年舊約,貧道兩人在望霞峰頭,候教多時,不知宋道友有何見
左邊老道即忙大袖一揮,接著呵呵笑道:“宋道友,道術通玄,師弟不可失禮!”
他說到這裡,向白衣文士打了個稽首,道:“宋道友一代宗師,三十年前開罪之處,當不介意,貧道特率師弟,前來陪罪。”
白衣文士對著右邊一個老道,笑了笑道:“日前兄弟在路上從幾個小輩手中,救下一個小女娃,天賦極佳,頗合兄弟胃口,意欲把她收入門牆。不意那小女娃十分刁鑽,說她有兩個叔叔,上觀音山來了,要兄弟找到她叔叔,才肯拜師。兄弟只好帶她同來,以致路上略有耽擱,勞兩位久等,心實不安。”
皇甫明煜一聽白衣文士提到他救了一個小女娃,又說上觀音山找兩個叔叔。不由心頭猛的一動,他所說的小女娃,莫非是冰月?正待再聽下去,忽見白衣文士兩道冷電的眼神,似有意,又似無意地向自己掃來,臉上微露笑意。這下可使皇甫明煜大吃一驚,難道自己行藏,已被他識破?
還好!白衣文士一瞥之後,又徐徐地掉過頭去,對著左首
老道,目射異彩,朗聲說道:“峨嵋派玄門正宗,道友昔日相勸,亦系至理名言,宋某焉敢懷?不過兄弟生平一直認為學無邪正,道無分玄左,用之於正,邪即是正.用之於邪,雖正亦邪,叵林冰炭。兄弟當年,意欲以旁門雜學與玄門正宗,一較短長,遂自取其辱,三十年之約,倒並非宋某定欲湔雪前恥,也因窮究所學,尚有一得之愚,欲向兩位道友求正罷了。”
左首老道微微頷首道:“道友三十年潛修,悟澈玄機,諒必是震驚武林曠世奇功,既以功磋見命,貧道豈敢藏拙?不知道友如何試法?還請明示!”
白衣文士很溫文地一笑,拱手說道:“道友一派掌門,宋某不揣愚魯,敢欲煩請兩位道友,施展玄門無上絕學的罡氣功夫,讓宋某班門一試,未悉可否應允?玄門罡氣,乃是道家吐納導氣,練氣化神,凝虛成力的無上功夫,用以護身,水火不浸,刀無功,用以克敵,意念所及,無堅不摧。各門各派最厲害的功夫,也難以比擬,這白衣文士敢向玄門罡氣挑戰?而且聽口氣,對方這位童顏鶴髮的老道,竟是四大劍派中峨嵋派掌門人靈惠子,那麼他身邊的老道,定是他師弟靈道子。那靈惠子,聽四師兄說,早已不問塵事,怎會跑到這裡,和白衣文士比起功力來?”他心中一難沉思,只聽右邊的靈道子,突然冷哼一聲,道:“宋道友好狂的口氣!”
靈惠子卻莞爾而笑:“師弟三十年苦修,怎的靈台還有如許火性?宋道友既然如此吩咐,我們何妨依言一試。”
靈道子被師兄一說,也就嘿然不語,但臉上顯然餘憤未息。白衣文士卻臉含微笑,徐徐後退了一丈來遠,朗聲說道:“兩位道友,不知準備好了沒有?”靈惠子瞧了靈道子一眼,意思要師弟保持鎮定,一面打了個稽首道:“宋道友就請施展了。”說著把拂塵微微向右手臂變,依然凝神而立。靈道子也毫不怠慢,雙掌當胸,運氣以待。皇甫明煜眼看這是一場武林上絕無僅有的高手比拼,自然屏息凝神,全神貫注以觀。皇甫明煜知道此時的靈惠子和靈道子,雖然望上去只是凝神而立。其實正在運氣,把視之無物,聽之無聲的玄門絕學,罡氣功夫,由全身慢慢地透掌而出,布成一堵氣牆,橫亙身前。心想不知白衣文士,又用何種功夫,向玄門罡氣進攻?
“兩位道友,宋某有禮!”
白衣文士說到這裡,神情也由輕鬆轉為肅穆,只見他微微吸氣,一張蛟如秋月的臉上,慢慢地罩了一層輕氣乙同時雙掌也緩緩上提,兩臂微曲,手掌十指相併,指尖向外,兩手逐漸分開,分別遙遙對準兩人胸口,潔白的手指上,留著一寸來長的指甲,宛若十支銳劍!奇怪的除了遙遙相對之外,他手指上並沒有什麼風聲勁氣,透指而出!
這是什麼功夫?皇甫明煜心中遲疑,就在他略一遲疑之際,靈惠子和靈道子似乎已有了感應。當胸雙掌,起了迎拒之狀,發出微微的顫抖。他們是各注全力,把全身真氣,都向掌上運集。不!都向身前推出!三個人都全神貫注,不敢絲毫大意!
皇甫明煜看了半天,覺得白衣文士所練的功夫,可能屬於劍氣的一種,乃是含有銳利無匹的劈刺勁力,能夠劃破罡氣,達到克敵的目的。是以峨嵋兩個老道。拼命迎拒,不讓對方衝破自己的氣牆。大約過了一盞熱茶的時間,靈惠子雖然長髮飄動,還能支持。靈道子卻臉現焦灼,額上汗水,業已—粒粒綻了出來,他雙手不停地波動,似乎在把罡氣一層層推出。這本是—種真氣和真氣拼鬥,無形無式,除了本身感覺,身旁之人是無法知道的。不過皇甫明煜從靈道子推出的掌勢上觀察,白衣文土的真氣,已在長趨直入,勢如破竹,靈道子擋在身前的罡氣,雖然還橫在五六尺之間。可是對方的真氣,卻如一柄利劍,向中間刺入,把他一堵氣牆,齊中剖開,向內伸長。他雖然還在竭力彌補一層推出,但推出的罡氣,只能使對方利劍般真氣延緩速度,可並不能阻遏得住。是以他推出的罡氣,已一再退縮,差不多隻剩下了身前一兩尺光景!臉上驚詫,憤怒,汗水涔涔。靈惠子在玄門罡氣的修為上,自然比他師子靈道子要高明得多。但對方這種鋒利無比的真氣,似乎是專門對付罡氣的功夫,罡氣雖能橫彌六合,它卻是集中一點,從中刺破,源源不竭,其直如矢。靈惠子固然可以暫時阻遏,時間一長,也感應到對方尖銳之氣,有衝破自己身前罡氣的趨勢。對方一別三十年,確實非同小可,尤其是這種功夫,簡直說不出名堂來!
自己僥倖還是兩人合力抵禦,如果是一對一,怕不早已落敗?他想這裡,目光一瞥,不期而然地向師弟靈道子瞧去。這一瞧不打緊,心頭一震,陡覺對方一縷銳利之氣,業已乘虛而人,再要抵禦,已是不及!
皇甫明煜眼看情勢危急,自己如再不出手,這兩個峨眉老道不死也得重傷,自己如果出手呢?他們兩人的玄門罡氣,尚且抵擋不住,自己“仙元罡氣”,也毫無制勝把握。何況,以白衣文士適才登峰的身法看來,此人武功之高,勝過自己,不知幾許?在他略一猶豫之際,靈惠子和靈道子酌護身罡氣,已越來越薄,於是身形如電,飛出林外。雙袖一揮,“仙元罡氣”,陡然暴漲,向三人中間拂去!在他飛出的同時,驀聽一聲大喝,一道匹練,也如經天長虹,驟然向白衣文士當胸擊到。“砰!”“登!”“登!”“登!”人影亂影。皇甫明煜腳方落地,白衣文士也驚詫的後退了一步。那道匹練,來勢如電,去得更快。他敢情是被白衣文士震出去的,砰然摔落三四丈外!
靈惠子靈道子下大幹鈞一發之際,被皇甫明煜陡然發出的“仙元罡氣”所推出,登登後退了四五步。也震得血氣浮動,總算功力深厚,勉強站住!
大家被這突如其來的中間人,給愣住了,他們一致認為這伸手的,定是一位世外高人。六道眼神一齊落到‘崑崙奇童’皇甫明煜的身上,立時驚異說不出話來。少年!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那有這麼高武功?
皇甫明煜兩道如電的眼光,卻落到四丈開外一個重傷倒地的人的身上。這人文士裝束,身穿紫衫,那不是峨嵋名劍神行太保公孫亮?敢情他放才瞧到兩位兄弟,形勢危急,情急拼命,凌空一擊,此時長劍脫手,人被震昏過去。皇甫明煜不敢怠慢,連忙縱身躍去,從懷中掏出白玉葫蘆,傾了一粒“靈寶丹”,剛納入他口中。“無量壽佛,適才多蒙小施主出手相援,這公孫師弟,就交給貧道罷!”
靈道子略為調息,就向神行太保走來。皇甫明煜站起身來,忽聽白衣文土朗聲笑道:“不想宋某竟然走眼,這位小兄弟,來了多時,原來還是身懷絕學之士,幸會幸會!”邊說邊走,臉含微笑地踱了過去。靈惠子驟賭之下,心頭不禁一驚,這魔頭心狠手辣,敢情不懷好意?方才自己合兩人之力,尚且不敵,那小施主出手相援,看上去也是玄門罡氣一類功夫,那想到這裡,立即迎上去,打了個稽首道:“宋道友閉關潛修,果然練成曠世奇功,貧道師兄弟螳臂當車,甘拜下風,三十年舊約,到此總該完全抵消?這位小施主,並非敝派之人”
白衣文士沒等他說完,微微笑道:“靈道友,認為宋某要對這位小師兄,驟下殺手?哈哈,這真是低估了宋某為人,這位小兄弟英華內斂,瑩光照人,分明已具上乘身手,宋某正想和他結個忘年之交哩!”說到這裡,便向皇甫明煜點頭笑道:“小兄弟高姓大名?尊師何人?可肯和宋某折節下交嗎?”
皇甫明煜不知白衣文士,是何許人?但光聽他和靈惠子的口氣,及一身高不可測的武功,定然也是一位前輩主人,聞言連忙搖手說道:“在下崑崙皇甫明煜,先師名諱,上雪下眉,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喏喏,小兄弟就是雪眉真人的衣缽傳人,近日江湖上盛傳的‘崑崙奇童’!難得難得!”遂又接道:“你這就不對了,前輩前輩的,豈不是把宋某叫老了嗎?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小兄弟,你乾脆就叫我宋大哥啦!”
“哈哈,靈道友,今日我們訂交,你可作個見證!”白衣文士胸襟豪爽,說得神采飛逸,想是極為高興。峨嵋派掌門人靈惠子,卻聽得又驚又喜。喜的是眼前這位英氣逼人的少年,竟是“崑崙奇童”,果然光風霽月,人品武功,出人頭地,看來崑崙一派,定當在此人手中,發揚光大!驚的是這位混世魔頭,居然和皇甫少俠訂起交來,正不知他心中有何打算?不由暗暗皺眉,還沒開口。白衣文土又朗聲笑道:“小兄弟,你沉吟不語,難道不屑和我宋某論交嗎?”
暗想此人除了一身武功之外,倒真是個不脫書生本色的狂傲之士。心中也著實羨慕他的坦蕩瀟灑,可是對方看上去雖然還只三十不到,如論真實年齡,怕不和靈惠子不上下,自已怎好和他平輩論交?
當下遲疑的道:“在下蒙前輩惜愛,怎敢……”“小兄弟你又來了,你我一見如故,江湖上豈可拘混俗套,我這老哥哥痴長你幾歲,叫我宋大哥正是最好不過!你如再推來推去,我只好拂袖而去!”此人真是脫俗形骸,疏狂已極!
皇甫明煜推辭不得,只好囁嚅地道:“宋大哥吩咐,小弟遵命就是。”
白衣文士哈哈笑道:“這就是了,痛快!痛快!”
他回頭向靈惠子望·了一眼,徐徐地道:“令師弟適才凌空一擊,無意之中被我‘五陰劍氣’所震,敢情受傷不輕,心實愧疚,可否容宋某一視。”
神行太保公孫亮,方才被皇甫明煜餵了一粒“靈寶丹”,又經靈道子,以本身真氣,代他運轉經絡,但真氣走完全身,一到奇經八脈,眼看師弟雙目緊閉,鼻息微弱。心中既急又怒,對身邊三人說些什麼,可全沒聽見。自己峨嵋派連救個負傷的人都救不了,講出去豈不丟人?
正待請大師兄靈惠子前來瞧瞧,忽見白衣文士緩緩向自己身邊走來,不由“嗆”的一聲,從肩上拔出長劍,面露激憤。靈惠子連忙笑道:“師弟不可魯莽,宋道友是替小師弟治傷來的。”
白衣文士微微一笑,並不作答,走到神行太保公孫亮身邊,就地盤膝坐下。一面把他身子扶起,用左掌按住對方肩頭,右掌逐漸伸出,抵在公孫亮“尾閭”穴上,閉目凝神,運起功力。片刻之間,只見白衣文士臉色逐漸轉青,好像蒙上了一層青氣似的。緊貼著的右手,看上去並不是一般治傷,用本身真氣向“尾閭”穴上攻去,導引受傷者的氣血,循行全身,打通經絡。他卻是反其道而行,右手掌心,卻極其緩慢的離開穴道,似乎在用真氣向外吸引,等手掌距離到兩三寸時,又重行緊貼住“尾閭”穴,再向外吸。這樣久摸反終覆了三五次,白衣文士鬢間發角,已隱隱現出汗意。他放下神行太保身軀,雙目緊閉,略為停頓了一陣,突然睜開眼來,精光電射,倏忽之間,雙手遙遙作勢,已對著公孫亮周身穴道,像雨點的拍了一遍,果然!他疾拍才停,神行太保雙目隨著睜開,四周轉望了一下,翻身坐起,臉上露出迷惘之色。靈惠子拂塵輕揚,攔著說道:“公孫師弟,你傷勢初愈,快先調一回氣,有話等會再說。”
神行太保對這位大師兄,敬若神明,目光瞧了皇甫明煜一眼,立即依然動功調息起來。白衣文士對皇甫明煜道:“小兄弟,此間已無事,何不隨我去看看你那冰月?”靈惠子和靈道子連連還禮告別,神行太保公孫亮,卻望著皇甫明煜道:“皇甫老弟,婷姑娘和邛崍五鬼之約,尚餘三日,你又須去救諸葛姑娘,恐怕難以兼顧,是否須公孫亮代為效勞?”
皇甫明煜道:“小弟坐下赤龍駒,日行千里,計算時日,還來得及,不敢有勞老哥了。”
說著就向三人告辭和白衣文士一起下了望霞峰,向來路奔,何消息片刻,便到了放馬之處,赤龍駒果然仍在原地,悠閒的啃著青草。它因主人方才倏然飛起,良駒忠心,自然等候著主人,不敢跑遠。這時一眼瞧到皇甫明煜回來,早已低嘶著迎了上來,白衣文土一陣打量,笑著說道:“小兄弟,你這匹良駒,倒真是萬中之選!”
皇甫明煜一手挽著韁繩,道:“這是少林寺護法林元英林大哥所贈。”
白衣文士點頭道“小兄弟年少英俊,有此名駒,相得益彰!你別再客氣,就請上馬好了,繞過這一帶峰巒,冰月就寄住在前面山腳下,一家獨戶人家,你到那裡等我就是!”
皇甫明煜還想客氣,只聽白衣文士連連揮手道:“小兄弟,你儘管先行,我老哥哥落後不了多少!”
皇甫明煜見他頻頻催促,只好說了聲:“那麼小弟恭敬不如從命!”就縱身上馬。赤龍駒自主人走後,一直等了半天,這時唏聿聿一聲長嘶,不待主人指示,早巳四蹄翻騰,如飛馳去。兩邊山林,紛紛向後倒退,這一陣風馳電卷,不多一會,已繞出幾重山頭。前面沿山腳一帶,樹林之前,隱隱現出幾間茅屋。皇甫明煜因自己馬快,還恐怕白衣文士追趕不上,回頭一瞧,果然不見宋大哥影子,連忙韌性韁繩,策馬徐行,漸漸走近林邊。依然不見白衣文士前來,心中正在尋思。驀聽一聲哈哈:“小兄弟,你怎的這時候才來,害得我老哥哥等了好一陣子!”
皇甫明煜抬眼瞧去,只見樹林之中,緩緩地踱出一個人來,白衣飄忽,身材頎長,那不是白衣文士是誰?不由心頭一愣,他來得好快!連忙一夾馬腹,向前奔出幾步,翻身下馬,
口中笑道:“宋大哥神功驚人,小弟怎趕得上?”
白衣文士敝聲笑道:“小兄弟,你這末一說,好像我老哥哥故意賣弄了。”
兩人邊說邊走,沒有幾步,就已走近一家獵戶人家的土垣。裡面的人,敢情聽到一障馬蹲聲音,板門開處,走出一個布衣荊釵的中年婦人。她一眼瞧到白衣文士,不由“哦”了一聲,道:“相公你回來了?怎的沒有碰上小姑娘?她找你去了!”白衣文士聽得微微一愣,連忙問道我去了,她什麼時候走的?”中年婦人想了想,含笑說道:“唔!剛一會兒,她也走了,說是找你的。”“大嫂你說小姑娘找是相公你走了沒有多久?”白衣文士瞧了皇甫明煜一眼,道:“這娃兒真夠胡鬧,她哪是去找我的。”
他言中之意,分明是說冰月偷偷的獨自逃啦。但中年婦人那知就裡,連忙答道:“一點不錯!小姑娘臨行不說她知道你老的去處。哎喲!這山中野獸出沒,小姑娘走失了可不是玩的!”白衣文土不願和她羅唆,只說了句:“不要緊,我們會去找的。皇甫明煜不暇思索的道:“她定是觀音山太陰教總壇去了。哦!宋大哥,冰月雖然輕功不佳,但她已經走了好一會兒啦,我們還是趕快追上去才好!”
白衣文士重重的冷哼了一聲,道:“太陰教!他們敢動我徒兒一根毫髮,我不把觀音山倒翻過來,也就不算我宋某人!”
皇甫明煜見他居在一廂情願的把冰月叫起徒兒來,心中不僅好笑,同時也替冰月暗暗高興。如果真能再拜這位宋大哥為師,有這樣一位絕世高手的師傅,當是福緣不淺!啊喲!這宋
大哥口氣好大!看來還是一位大煞星。不錯!太陰教雖然高手如雲,但要能勝過他的,確實找不出半個來。“小兄弟,你愣什麼?老哥保險還你一個侄女兒,好,我們這就走!”
白衣文士說走就走,既不晃身點足,人就像行雲流水般,輕飄飄向前滑出。皇甫明煜不敢怠慢,身形微晃,立即跟蹤躍起。白衣文士突然停下步,回頭笑道:“小兄弟,你能夠跟得上我老哥哥,這份輕功,武林中已屬罕見!”
皇甫明煜還當他發現了冰月蹤跡,那知停下身來,只是為了稱讚自己,不由臉上一紅,道:“小弟哪裡及得上大哥!”白衣文士輕喟了一聲道:“趕上我老哥哥!小兄弟,你用上十年,就勝過我啦。”
說到這裡,驀的雙目精光陡露,得意呵呵大笑道:“當今武林,還沒有一人,能追得上我,不然,也不會叫我麟麒玉魔。”
他突然開口,好像是說漏了嘴,不願再往下說。聽得皇甫明煜心中好生不解。
“麟麒玉魔?這敢情就是宋大哥的外號。唔!他遁世潛修了三十多年,大概不願以真面目示人?”
皇甫明煜這一沉吟,白衣文士似乎已經察覺,只微微地笑了一笑,忙道:“小兄弟,咱們跑了幾十里路,也該息一息了。來!到前面林中坐一陣再走不遲!”
什麼?觀音山業已在望,一路上不見冰月蹤跡,想來她早已闖上太陰教總壇去了,自己不趕快趕上去,反倒要休息起來?
皇甫明煜心中一陣狐疑,腳步並沒稍動。白衣文士卻不由分說地一把拉著皇甫明煜胳膊,就往林邊走去。宋大哥道:“老哥哥需要休息一陣再走,你難道不肯作陪?”
皇甫明煜無可奈何地跟著他走人林中,偏偏白衣文士卻東挑西挑,不是說這裡不乾淨,就是說話那邊坐得不舒適。走了好一會兒,總算找到一株大樹底下的大盤虯根,正待坐下。白衣文士好像生有潔癖,一再用袍袖拂試,顯然他是用內勁把所有塵砂,吹拂乾淨,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可是坐下來之後,立即閉上眼睛,不作一聲!
皇甫明煜瞧著這奇怪舉動,心頭正在納悶兒。說實在,憑自己兩人,別說跑這末一段路,就是跑上一天,也不會這樣急需休息,但又不好多問,只得也在虯根上坐下。時間一分一分
地過去,白衣文士一直不理不睬地閉目養神。皇甫明煜心頭這份焦急,真是莫可名狀!又過了一會,皇甫明煜實在忍耐不住,方要開口,只見白衣文士微微睜開眼來,望著自己神秘的
笑道:“年輕人,真是一點耐心也沒有,好!你就在這裡再等一等,老哥哥還有點事去!”
去字才出口,白影一閃,人像電光石火般飛出林外!
皇甫明煜不知他葫蘆裡賣什麼藥,要自己在林中等候,他卻獨個兒走了?
哎喲!不好!他分明中意冰月,要收他為徒。如今知道冰月是自己的侄兒,他所擅的“五陰劍氣”,又奈何不得自己,這才把自己誑來,他獨個兒追上去,把冰月帶走?要是果真如此,以他飛行絕跡的輕功,自己又到哪裡找去?
心念一動,趕緊提了一口真氣,身形倏起,向林外撲去!
噫!原來宋大哥並不像自己所料,他沒有走遠!不是嗎?樹林外邊說話的口音,正是他!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8-21 21:48:07
第十六章 摘星匕令
皇甫明煜連忙停住身形,側耳一聽,只聽白衣文士帶著笑聲道:“小娃兒,你怎的才來!師傅老人家在此等著你多時了。”
“哼!不害羞!誰叫你師傅?我要找兩個叔叔,救諸葛叔叔去,你等我幹嗎?”這是冰月的聲音!皇甫明煜心頭一寬,不由恍然大悟。原來剛才飛行之際宋大哥早已發現了冰月蹤跡。算準她是從這條路上奔來,才故意說要休息,把自己引入林中,而他在內功修為上,勝過自己許多,身在林中,自然能聽到二三十丈以外。所以等冰月剛一走到林外,自己還沒聽到聲音,他已飄然出去。剛想到這裡,只聽白衣文土又笑著說道:“小娃兒,老實告訴你,你皇甫明煜已經被我捉來了,只要你答應拜我為師,我就把你皇甫叔叔放出來。”
“哼!你騙人,你吹牛,鬼才相信,我皇甫叔叔本領可大了!”
白衣文士好像越逗越高興,一本正經的道:“小娃兒,你不相信,就跟我到林中瞧瞧去!”冰月小嘴一撇,冷笑道:“我諸葛叔叔時常說‘逢林莫入’,鬼才上你的當。喂!你快讓開,
我要趕上觀音山去哩!”皇甫明煜聽得暗暗好笑,卻聽白衣文土又道:“你諸葛叔叔真的沒在太陰教,你去了也白去,還是跟我去見皇甫叔叔罷!”
冰月見他一直擋在路上,不由急道:“你再不讓開,姑娘可不客氣了?!”
白衣文士搖著頭道:“小娃兒嘴可真兇,有本領,你不會自己過去?”
冰月一路上和他同來,自然知道他的厲害,心中一急,突然退後了幾步,怒道:“哼!你敢小看我?我不過因為你還不算壞人,皇甫叔叔不准我亂用……罷了!你當我怕你?你再不讓開,我可顧不了!”說著小手一探,從懷中掏出一支三寸來長黑黝黝的精鋼圓筒,向白衣文士面前晃了一晃!白衣文陡然—愣,脫口叫道:“你這是‘迷魂陰針’!”“咭!”冰月得意地笑了一聲道:“你還識貨!”
白衣文士好像十分懷疑,問道:“你從那裡來的?”
冰月這會可神氣,她狂想他一定怕“迷魂陰針”。撇著嘴道:“這個你可管不著!”
白衣文士依舊恢復了笑容,點頭道:“你只要說出來,我就讓你去。”
冰月賭氣的道:“說出來,就說出來。”
她小手掂了掂“迷魂陰針”道:“這是老朋友送給我的,那天他從兩個無常鬼手上奪過來,就送給了我。”
白衣文士不信地道:“你說了半天,你的老朋友是誰呀?”
“我老朋友本領比皇甫叔叔還大呢,他、他就是太白酒仙。”
白衣文士聽得臉色驟變,哼道:“老酒鬼欺人太甚!他敢從孫小輩手上搶了東西,送人情?哼!碰上了,我倒要瞧瞧他到底有多少道行?”說到這裡,突然又溫和地道:“好!送給你,就送給你罷!”
冰月沒聽懂他在說些什麼,見他依舊站著不動,不由氣道:“喂!你再不讓開,我真的要放啦!”小手握著的“迷魂陰針”筒,向前一指,作出欲放的神氣!
“冰月,不得無禮!”一條青影,倏然從林中飛出,聲到人到。哦!皇甫叔叔,你果然來了!
冰月驚喜地叫了一聲,就向皇甫明煜懷中撲去。皇甫明煜身形落地,一把拉著冰月小手,含笑說道:“冰月,這是宋伯伯快去見過禮。”冰月藏好“迷魂陰針”依言過去,方要給白衣文士行禮。卻見白衣文士雙手亂搖,笑眯眯的說道:“不!不!你雖叫我宋伯伯,乾脆就叫我師傅好了。”
“咭!”冰月打心眼裡笑了出來,搖頭道:“宋伯伯,冰月的師傅就是皇甫叔叔,還有諸葛叔叔,慕容叔叔,我不能再叫你師傅。”白衣文士懷疑的望著皇甫明煜道:“小兄弟,這是怎麼一回事?”
皇甫明煜笑著把自己如何收冰月做記名弟子,但一來尚未稟明掌門師兄,二來自己太年輕,叫師傅嫌不好聽,才要她叫自己叔叔。以及自己這兩位妹子,平日也教她一點武功,都以叔叔相稱,詳細說了一遍。白衣文士聽得哈哈大笑道:“小兄弟,她將來既是崑崙派的人,我決不奪你徒弟。不過,這娃兒著實對我脾氣,這樣罷,我就收她做個記名弟子,這總可以吧?”
皇甫明煜忙道:“宋大哥有意成全,這正是冰月的福緣。”說著回頭笑道:“冰月還不快去磕頭,這位師傅的本領,比我大得多呢!”
冰月睜著一雙小眼,聽說這白衣少人本領比皇甫明煜還大,心中自然高興,何況又是皇甫叔叔吩咐。連忙恭恭敬敬的磕了八個響頭,口中叫著:“師傅,冰月給你叩頭,你可得教冰月本領!”白衣文土早就樂得呵呵大笑。一手拉著冰月,道:“拜了師傅,當然要教徒弟本領,保你不會吃虧就是!”
慕容瑤婷與明煜中途分手,去五鬼手中搭救冰月,尚有五日,何不先找個地方修習玉衝十二招,也好破那閃光劍法!便那一家客店住了下來。店夥出去之後,閂上房門,獨個兒用完午餐,就取摘星匕首,旋開玉柄,小心翼翼的抽出那本,又小又薄的小冊子,邛崍派家法“玉衝十二招”。端端正正放到桌上,然後聚精會神的打開首頁。“玉衝十二招”,邛崍家法,歷傳掌門,以去邪惡。
這十幾天慕容瑤婷在西台鐵屋之中,早巳看到過,當時因身處困境,也並不在意。這時重新映入眼簾,頓使她心中感到困惑。照這冊子的語氣,這“玉衝十二招”,乃是邛崍派,歷代只傳掌門人的。究其原因,當然深恐門下弟子,一旦學會了“閃光劍法”,在外面為非作歹,甚或叛師背後派,無人能制。這才根據“閃光劍法”,另創“玉衝十二招”專破“閃光劍法”,傳給歷代掌門人,並定這對白玉匕首中。藏著一支邛崍開山祖師的敕令。所謂“見令如見祖師”,這是何等鄭重,難怪反而又刻上“鎮山之寶,永傳勿替”的字樣。這對摘星寶匕既有如此重要,而且歷由掌門人代代相傳,怎會落到自己師傅紫簫真人的手上呢?莫非他老人家就是邛崍派的掌門人?不!不對!假如師傅就是掌門人,那鬼心牛鼻子就不會說失落多年了。既然說“失落多年”,就不會見到自己的琥珀玉簫,就問起摘星匕首。這樣推想,師傅可能是邛崍派的人,但他老人家為什麼不願提及邛崍派,還記得那天鬼心老道說過,自己和他們有極深的淵源。如果師傅真是邛崍派的人,那麼自己這次上石硯山去,又該怎麼辦呢?唉!師傅也真是……當時為什麼不給我說明呢?”慕容瑤婷面對著邛崍家法“玉衝十二招”,首頁上十幾個字,不由疑竇叢生,怔怔出神,隔壁房中,不時傳來哇哇的說話聲音,越是聽不懂,越覺人家話說得特別響亮,心神難定,便開了門,往郊外走去。不多一會兒,到了一片荒冢之間,但見累累孤墳,蕭蕭白楊,在月色中朦朧中,陡增鬼氣!
慕容瑤婷雖然藝高膽大,也禁不住有機伶伶的感覺。但自己要練習“玉衝十二招”,這荒冢人跡罕至,自然最為理想。當下壯著膽子,找到一座大冢前面的一塊空地,取出摘星雙匕,又把玉笛放在附近大石上。然後依著自己熟記的“玉衝十二招,一招一式地演了出來。果然!手上握顧一對精芒四吐的匕首,雙手齊發,威力便自不同。但覺隨手劃出,無不長短適度,攻退由心。不由一驚喜,這十二式,當真變化精微,內含玄機,不愧為邛崍鎮山之寶!”
她一遍又一他連續施展,反覆練習,一圈圈的銀芒,圍繞著她周身,有若兩道流電。映月生輝,寒氣砭人!正在意與神會,手與心通,十分得意之際。驀聽身後不遠,響起低沉的哼聲。荒冢月夜,這陰森森的聲音,簡直使人聽得毛骨悚然,不寒而粟!趕緊一個旋身,收住招式,循聲望去。只見墳前一張石桌上,端端正正坐著一個身穿黑色衣褲,面貌奇醜惡的老婆子。她枯瘦如此柴,滿面皺紋,左眼只剩下一個凹進的眼眶,一隻右眼閃爍著綠陰陰的光亮,緊緊地盯著自己。這……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慕容瑤婷武功再高,也禁不住心中怦怦亂跳。倒退了兩步,嬌聲喝道:“你是人是鬼?”
“哧哧哧哧!”醜老婆子瞧著慕容瑤婷,並不作答,只是響起一陣尖銳刺耳的哧怪笑。慕容瑤婷被她笑得毛髮直豎,暗想今夜難道當真遇上了鬼?心中未免生怯,又向後退出了一步,怒道:“你再不開口,姑娘可不客氣了。”
醜老婆子陰森森的一聲冷笑,問道:“年輕人,你是邛崍派的?”
這一開口,慕容瑤婷膽氣驟壯,她果然是人!既能從自己縱使的“玉衝十二招”,認出是邛崍路數,此人亦當非庸俗之輩,不過從對方神情舉動上看來,絕非正派人物。心念一動,忙將匕首收起,一面從大石上取回紫簫,籠入神中。面露不悅道:“恕姑娘眼拙,你是什麼人?”
醜老婆子閃著綠陰陰的眼光,厲聲喝道:“在我老婆子面前,心存不敬者死,你年輕人膽敢……什麼?你還是姑娘?”她厲惡之氣,立時一收,臉上居然微露驚喜,又道:“唔!你且讓老身瞧瞧!”
她語聲才落,身如魁影,不晃不動,整個身軀倏然飛來。慕容瑤婷防不到她竟然聲到人到,突如其來的欺近身邊。不由猛吃一驚,立且唯斜撤身,袖中琥珀玉簫,瑩光一閃,橫胸崎立,叱道:“你待怎的?”
醜老婆子一眼瞧到慕容瑤婷手上橫著的琥珀玉簫。不由微微一怔,一隻右眼陡然射出一道冷電般精光,目光稍瞬,一張醜臉,神色似乎略現躊躇。接著又嚮慕容瑤婷全身上下一陣打量,雞皮似的臉上,忽然綻出一絲笑意,說道:“小姑娘你別害怕,老婆子平日雖然心毒手辣,對你卻並無惡意。”
慕容瑤婷藝高膽大,那會把她放在眼裡,只冷冷地哼了一聲,醜老婆子這回卻不以為侮,一隻右眼,盡是慕容瑤婷粉頰上,滾來滾去,瞧個不停。她醜臉上的笑容,她越來越濃,似乎發現了什麼寶貝,得意已極。只見她微僂的身軀,湊進一步,低聲笑道:“小姑娘,咱們同是江湖上人,紅蓮綠葉,武林一家,老身有一事相求,你可肯答應嗎?”慕容瑤婷見她湊身來,鼻孔中隱隱聞到’二陣似蘭似麝的幽香,直沁心脾。這幽香似乎是從老婆子身上散發出來的。咄!這老婆子真醜人多怪,瞧他既老醜的模樣,居然不在身上薰沐香水,東施效顰。聞了今人徒自作嘔,心中不由越發憎惡其人。聞言冷冷的道:“你且說出來讓姑娘聽聽,如果不悖常情,不違正義,姑娘自可略盡綿薄。”
醜老婆子幽幽的長嘆一聲,道:“老身有一個侄孫,叫做花柳清,今年才二十四歲,生得一表人才。聽說瘋瘋癲癲的,簡直髮了花痴!老身尋訪多日,迄無下落。”她頓了一頓,醜笑著續道:“老身只有這個侄孫,難得遇上了姑娘你,比那姓諸葛的丫頭,長得更美,我那侄孫見了,一定更喜歡,所以老身……”
慕容瑤婷見她越說越不像話,臉上一紅,含怒問道:“你是百毒太婆?”
醜老婆子聞聲笑道:“你知道就好!我老婆子也是有頭有面的人,只要姑娘答應,老婆子不會虧待了你。”
慕容瑤婷實在聽不下去,叱道:“住口,你胡言亂語些什麼?”
百毒太婆依然笑著說道:“姑娘你是聰明人,難道還不明白老婆子的心意,唔!這也難怪,你沒見過那孩子,我侄孫可以說風流瀟灑,一表人才,和姑娘你,真是天生一雙……”
慕容瑤婷被她說得又好氣,又好笑,不由拉住她話頭,打鼻孔裡一聲冷笑道:“這是你們家事,姑娘可管不了。”說畢,雙腳一頓,翻身就坐。百毒太婆身如魅影,倏地攔住在慕容瑤婷身前,獰笑道:“小姑娘,老身所提親事,你到底答應還是不答應?”慕容瑤婷看她糾纏不清,著實討厭已極,不由嬌聲叱道:“百毒太婆,別人怕你,我慕容瑤婷可並不把你放在眼裡,要不試試姑娘手上琥珀玉簫?”
百毒太婆獨眼一翻,也厲聲喝道:“我老婆子是瞧在侄孫份上,才將你另眼相看,江湖上提起我老婆子,還沒人敢如此放肆。我侄孫的親事,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老實告訴你,適才你已中了我‘限時迷香”,三日之後,如無我獨門解藥,就會手足疲軟,功力盡失,到時看你還在我老婆子面前倔強不?”
什麼?皇甫瑤婷聽說百毒太婆居然暗下毒手,自己中了她“限時迷香”三日之後,功力盡失,啊約,不好!適才自己確實聞到了陣非蘭非麝的香氣,這賊婆子……她柳眉斜挑,琥珀玉簫陡然遞出!
“哧哧哧哧!”百毒太婆此驀裡一陣得意的怪笑,人影一晃,早巳凌空飛起,眨眼工夫,去得無影無蹤!
慕容瑤婷趕到石硯山,還不到初更時分。縱目一望,朦朧星月之下,只見高山仰止,橫互眼前,奇峰峻拔,氣勢極為雄偉!山腳下有一條用山石砌成的道路,寬闊平坦,蜿蜒直上,可使人拾級而登。道路兩邊,盡是參天古柏,密壓壓的造成一片漆黑。姑娘無暇多看,立即施展輕功,向上縱起。一路上全有石級,自然毫不費力,足尖輕點,宛如一顆星丸,騰躍直上。過了半山,道路漸見陡窄,正行之間,忽聽身後“嘶”的一聲輕響。這聲音雖然極其輕微,但慕容瑤婷是何許人也?經一代怪傑紫簫真人三月陶冶,傾心傳授,豈會連這點都察覺不出來?心中不由一陣怒惱,暗想邛崍五鬼,也算成名人物,自己應約前來,居然連江湖規矩都不顧,偷偷摸摸地在自己身後施行詭計。說時遲,那時快,她意念初動,剛一回身,瞥見幾縷輕煙,嫋嫋地向自己迎面飛來,要想躲閃,已嫌不及,一陣濃馥異香,直鑽人鼻孔之中,你想不聞都不成!
慕容瑤婷驟然聞到香味,不由心頭大驚,這是下五門的迷魂香!邛崍五鬼處心積慮,為了劫奪“摘星寶匕”竟然不釋手段?一時深悔不刻如此大意,誤中了暗算著人家道兒。輕煙過處,香氣逐漸由濃變淡,由淡而無。慕容瑤婷愣地站在半山腰上,依然好端端的,並沒什麼異樣感覺?心中更是一陣納罕,剛才這種香氣,分明是迷竿一類歹毒暗器,自己怎會一無反應?哦!是了,一個月前,自己在湖北潛江,為了追趕一個跟蹤施毒的賊子,誤中花柳清“小桃紅迷魂毒瘴。”
晶妹妹替自己服過“烏風酒”,說百日之內,百毒不侵,是以連百毒太婆的“限時迷香”都失去了功效。想到這裡,不由心頭一寬,留神向四周打量,那裡還有敵人的影子。哼!今天我不痛痛快快地教訓教訓你們“邛崍五鬼”才怪。她氣和雙腳一頓,加速往峰頂上躍去。翻上石硯絕頂,只見一片平台的草地上,端端正正圍坐著四道一俗,五個老頭。自己認識的,只有靠下首兩個,那就是山羊鬍子的鬼心道人,和俗家裝束的閃光魔劍郭松年。在他們五人身後,還伺立著兩個勁裝少年,飛花劍郭琴南,喪鬼童明。山頂上除了這七人之外,並不見冰月蹤跡。慕容瑤婷剛一現身,四道一俗卻同時相繼立起。只見鬼心道人仰前一步,打了個稽首道:“小施主是信人,寵臨寒山,曷勝榮幸!且讓貧道先替你引見幾位敝師兄。”邊說邊指著凝立正中身容杏黃道袍,頭挽道髻,長髯飄胸,年約六旬的道人說道:“這是敝派掌門大師兄,道號鬼聲。”接著一指站在左手那個身軀微胖,穿一襲玄色道袍,面貌平庸的道人說道:“這是貧道二師兄,道號鬼目。”再次指著右邊,一個身材修偉,臉紅如火,穿著一襲青色道袍的道人說道:“這是貧道三師兄,道號鬼影。”接著又指了指閃光魔劍郭松年道:“這位郭師弟,小施主上次見過,大概用不著貧道再贅。”
鬼心道人說到這裡,轉身又向鬼聲道人稽首道:“啟稟大師兄,這位就是身懷本門重寶的慕容施主。”鬼聲道人和鬼目鬼影道人,在沒經鬼心道人介紹之前,也把六道炯炯眼神,一齊對著慕容瑤婷一陣打量,也心中暗暗詫異。眼前這個白衣飄飄的少年書生,看上去只不過是十八九歲,憑怎麼也看不出竟能擊敗成名多年的兩位師弟“一鬼一劍。”“無量壽佛!施主能應約遠臨,實感榮寵。貧道聽敝師弟報告,說前在鹿頭鎮發現小施主手上一支琥珀玉簫,乃是敝派前輩尊長的隨身之物。因而想起敝派失落多年的一對摘星寶匕,可能也為小施主所得。後來經小施主親口證實,摘星寶匕也確在小施主身邊。由此推想,小施主和本門定有極深淵源。而且這對摘星寶匕,關係本門至大,是以貧道據報之後,即率領兩位師弟,親自下山。專程邀請小施主前來一敘,好在追本溯源,大家全非外人,不知小施主能否把尊師名諱見告?”鬼聲道人這一番話,原說得相當委婉,但在慕容瑤婷聽來,就有故意的避重訓輕感。不是嗎?”“邛崍五鬼”,劫擄冰月,作為人質,要挾自己前來赴約,已是不按江湖規矩行事,及自己準時赴約,又在半山腰上,使用江湖下五門的迷香,暗施襲擊。如今當了面,居然不提冰月被擄之事,還說什麼“專程邀請”。
雖然她看出這鬼聲道人,面含微笑,神光精湛,分明是一位有道之士,聞言冷冷地哼了一聲,道:“我叫慕容瑤婷,這支琥珀玉簫,另外一個摘星寶匕均為恩師所授,他老人家已多年不履塵寰,恕我無可奉告。”她說到這裡,突然環招了大家一眼,不屑地道:“貴派在江湖上也算得常常正正的名門大派,道長們的‘五鬼一劍’,盛名遠播,不想對中原道上一個末學後進的慕容瑤婷,居然不按江湖規矩,伺隙劫奪我尚未成年的小侄女,擄為人質。及我準時赴約,卻又在半山上偷偷摸摸,使用江湖下五門的迷香暗器,暗施襲擊,難道說這就是道長專程邀請之道嗎?現在我人既已來了,就請把我侄女放出來,然後再請道長劃出道來,我慕容瑤婷不管是天大難題,都可捨命奉陪。”她此話一出,站在一旁的鬼影道人,哪裡還按捺得住。頓時臉泛怒容,厲聲喝道:“小子好厲害,你把人救走,反來問道爺要人?今天既然來了,閒話便毋須多說……”
鬼聲道人卻聽得面上一怔,他根本不知道誰擄了冰月,連忙低聲喝道:“三師弟不得躁急,讓我問問清楚。”
他一面又轉臉嚮慕容瑤婷問道:“小施主方才說什麼伺機劫奪侄女,擄為人質,此話怎說?”慕容瑤婷笑道:“道長身為貴派掌門,‘五鬼’之首,何必明知故問?”說著,伸手從懷中掏出“邛崍五鬼”具名的信箋,玉指輕彈,嘶的一聲,一張薄薄的素箋,恍若飛鏢一般,脫手而出,筆直的向鬼聲道人面前激射過去。口中冷冷的道:“道長如若不信,請看這個!”
她這一手,可真把幾個邛崍派老道,瞧得暗暗吃驚。要知一張又薄又軟的信箋,像飛鏢般彈脫出手,那完全仗著丹田一口勁氣,力透紙端,使人的精氣都跟著紙走。才能出手如箭,激射而出,所謂飛花劍葉,均能傷人。瞧不出對方輕輕年紀,居然有這手功夫!
鬼聲道人微微一笑,伸手接住。就在月光之下,細細一瞧,不由臉色驟變。順手往右邊遞去,口中沉聲問道:“三師弟,這是怎麼一回事?”
鬼影道人臉上微微一紅,躬身答道:“此事小弟昨日迴轉石硯山之後,因大師兄無暇,故尚未稟明內情。”鬼聲道人輕輕哼了一聲,並未答言。鬼影道人臉上更掛不住,但繼續說道:“小弟奉命率領童師侄,探訪這小子跟蹤,剛到洛陽,就和這小子,還有姓皇甫的帶著一個丫頭,也在洛陽落店,小弟命童師侄前去踩探清楚,以便親自下手,把這小子捉來……”
慕容瑤婷見他一口一個小子,早已氣得柳眉倒豎,瑤鼻中嘿的一聲冷笑,道:“恐怕未必!”鬼影道人見她突然插口,也怒道“小子!不信你試試。”鬼聲道人喝道:“三師弟,你且說下去!”“哪知童師侄去沒多久,就把小丫頭擒來,說已經留了封信,約姓慕容的小子,五日之後,到石硯山來。”
鬼聲道人臉似嚴霜,怒目橫了一旁站著的童明一眼。直嚇得喪鬼童明,全身一個抖嗦,幸虧鬼聲道人目光很快的移開,瞧著鬼影道人問道:“那麼人呢?”
鬼影道人被問得臉色更是尷尬,一陣紅,一陣白地說道:“自然不好把她再送回去,當夜就和童師侄帶著小丫頭趕回汝州,這時天色已將黎明,正好在汝州城外,遇見了郭師弟父子。”
鬼聲道人目光向閃光魔劍郭松年瞧去。郭松年忙道:
“那時小弟因汝州鏢行中人談起,才知金刀鄧凌雲為了報殺子之仇,邀約武林同道,上天台山太陰教分壇拜山,傳聞姓慕容的小子一行幾人,也是往天台山方向去了,小弟聞訊之後,才連夜追下去。”東吟道人點了點頭。卻聽東吟道人又道:“小弟瞧到郭師弟之後,就在城牆邊把此行經過,約略敘述,並說明已和姓慕容的小子約了五日之期,要郭師弟一同回石硯山來,哪知就在這幾句話的時間,回頭一瞧,小丫頭已不見,郭童兩位師侄,卻呆若木雞,一動也不動,分明著了人家道兒。再一細瞧,果然有一條白線,如飛的往洛陽方向駛去,一瞬工夫,便已消失不見。這時路上行人漸多,不便追趕,郭師弟也把兩人解開穴道,訊問清情形,才知他們隻眼前白影一晃,便失去了知覺,照今日情形看來,分明是這小子把人救走,卻故意要人……”
鬼聲道人中的一擺,微含怒意的道:
“近來一切事務.你們都擅自作主張,劫持人家小女孩,已不是光明正大之舉,居然還敢用“邛崍五鬼”的名義?”
鬼影道人和郭松年受大師兄一陣責備,不由低下頭來,不敢答辯。鬼聲道人雖然不知人是否已由慕容瑤婷救去?但因理屈在已,還是忍氣說道:
“小施主不可誤會,令侄女如果不是小施主救出,當由貧道完全負責……”慕容瑤婷見他說來說去,還是不把冰月乾脆放出,分明要把冰月留作人質,準備和自己談判。交換“摘星寶匕”?她心中越想越對,本來是個急性的人,三句不對,就要豎眉毛瞪眼肯。何況藝高膽大,出道江湖,又怕過誰來?
這時氣憤填膺之下,哪管得許多,聞言陡然喝道:
“邛崍五鬼,聲名狼藉,還有什麼可說?你們就一齊上罷!”鬼影道人方才被大師兄責備了幾句,心中對慕容瑤婷更是恨之人骨。這時見他說“邛崍五鬼”聲名狼藉,是可忍孰不
可忍?
再也忍耐不住,仗劍而出,先對鬼聲道人立掌一禮,低聲說道:
“這小子口氣狂妄,不如讓小弟先去教訓教訓他。”
鬼聲道人被慕容瑤婷一再辱及“邛崍五鬼”,心頭也自火發。聽東呻一說,點點頭道:“他和本門淵源極深,在未說明承以前,你和他動手,不可大意,更不可傷他。”
鬼影應了一聲,橫劍急步而出,劍尖嚮慕容瑤婷一指,怒喝道:“小子,有多少本領,儘管使來!”慕容瑤婷卓然而立,不屑地道:“憑你幾手閃光劍法,也想賣狂?”“邛崍五鬼”在江湖上久享盛名,也從沒有人敢當面如此放肆。鬼影道人憤怒得眼中要冒出火來,獰笑一聲:“小子,你試試祖師爺的寶劍。”語聲方歇,人影倏合,劍光匕影,陡然暴漲。頃刻之間,兩人已換了五招之多。鬼影道人身居“五鬼”之三,對邛崍派視為鎮山之寶的閃光劍法,積數十年鍛鍊之功,自然比師弟鬼心道人和郭松年要高明得多。他滿以為對方如此年輕,自己一出場,還不手到擒來?不過這小子口出狂言,今天多少先要給你吃點苦頭,嚐嚐厲害才好!
閃光劍法素以奇詭譎異著稱,那知一劍堪堪出手,便吃對方制住。五招一過,鬼影道人更發覺對方手上兩柄匕首,寒光閃閃,出招極為怪異。每一手,不論自己劍如何變化,全被對方佔了機先,從容破去。雖然只有僅僅五招,已是連遇險著,一再後退。“閃光劍法”,經邛崍派開山祖師手創,歷代掌門各憑練習經驗,又各有增補。時至今日,雖不能說盡善盡美,但變化奇詭,攻守嚴密,總也說得上無懈可擊!哪知在這小子面前,居然當真一文不值,全是破綻!舉手投足,輕描淡寫的玉匕一挑一刺,便迫得自己手忙腳亂。奇怪!這小子所使手法,分明也是邛崍家數,而變幻之奇,出手之速,真有神出鬼沒,意想不到之功。唔!自己五師弟鬼心道人,和六師弟郭松年,不是都敗在這小子琥珀玉簫手下?難道這小子當真是他老人家的再傳弟子?那麼,他這一套匕法,定是從“閃光劍法”中,取精用宏,演繹變化而來,不!這套匕法,近似閃光劍法,而玄奧之處,卻又勝過閃光劍法,似乎是專破閃光劍法而設。想到這裡,心頭雖然一凜。但他在劍術上浸淫了二三十年,豈會因對方几招匕法能破解自己的劍法,便現怯意?只聽猛的暴喝一聲,運劍如風,劍法突然如緊。剎那之間,劍影漫天,風雷進發,那本來又被對方剋制的一柄長劍,又划起綿密劍光,幻出一片劍山,嚮慕容瑤婷罩去!這一施展,果然威勢驚人。慕容瑤婷一對摘星匕首,所使“玉衝十二招”,雖是專破“閃光劍法”的剋星。但對方對“閃光劍法”苦研了二三十年,其中許多招式,變化精微,已不在閃光劍法的常規之中。是以在東呻道人突發的快速攻勢之下,微微一愣,立被搶去先機,逼得向後連退。她明知這正是自己對“玉衝十二招”的精奧變化,還不能純熟運用之故。因前兩天,只是獨個兒練習,沒人給他喂招。是以匕法雖然練得十分純熟,但一到真正動手,而對方又是對閃光劍法浸淫了數十年的老於,含憤出手,自然便感到應付生疏。,所幸慕容瑤婷本身武學,已有相當功力,一身兼具兩派之長。一任你攻勢凌厲,依然一面對敵,一面用心索求“閃光劍法”下一招的變化,用“玉衝十二招”那一招去破。這一陣比鬥,她無異找了一個喂招的人。對邛崍家法“玉衝十二招”奧秘之處,也已逐漸領悟,威力不斷的在增強之中。這一來,直把其中奧秘之處,也已逐漸領悟,威力不斷的在增強之中。這一來,直把“邛崍五鬼”的老三鬼影,驚駭得不知所云。對方那套匕法,分明還是初學乍練,居然借自己“閃光劍法”的變化,給他喂招!自己劍的威力越發越強,對方就好像循序漸進,威力越來越厲。不由又驚又怒暗想今日如果不把這小子活劈劍下。他這套專門剋制“閃光劍法”的匕首,假以時日,自己“邛崍五鬼”,那裡還能在江湖上立足?他心念一動,凝氣運神,準備全力一擊的同時。慕容瑤婷也因打了大半天,不但把“閃光劍法”的路數,摸得一清二楚。而目對“玉衝十二招”,也越來越純熟,毋須再事拖延。兩人一道發動,可說出於同時。鬼影一支長劍,厲若潑風,驟然灑出之際,也正是慕容瑤婷紫晶匕首,一片冰影飛到之時。這不過像電光石火,一眨眼的工夫,蛤聽一聲甭叱,鬼影道人一輪劍光,已被盤進在兩條銀虹互絞的匕影之中。劍法零亂,劍光支離,鬼影道人雖然仗著他數十年功力,還在竭力苦撐。但因自己的劍法,已被對方剋制住,每一出手,立遭破解。一柄長劍,左衝右突,卻始終無法擺脫對方銀虹似的匕光,若不是平日功力深厚,早前喪在匕下。就是這樣,也鬧處手忙腳亂,汗流浹背,情勢十分危急。鬼聲道人靜靜地站在一旁,一對精光閃爍的眼神,注視著慕容瑤婷手上紫晶匕首,所使招法,心頭猛震,他曾聽師傅說過,本門歷代相傳,有一套使用雙匕的招法,叫做“玉衝十二招”,專破“閃光劍法”,但因失去雙匕,致“玉衝十二招”也因之失傳。難道他所使的就是“玉衝十二招”不成?他不愧為邛崍一派掌門,居然從已看出一點眉目。就在他一陣沉思之際,驀聽幾聲吆喝,只見鬼目、鬼心和郭松年三人,各自拔出長劍,同時向場中躍落。三人一式右手手劍,左手捏訣,圍著場中兩人,分站三個方位。六道眼神,全都焦灼地望著自己,正在等候自己發令。鬼聲道人還想到對方分明和本門有著極深淵源,正想喝住。但眼看三師弟已被對方圈入在兩條銀龍似的匕光之中,生死一線。看來除了使用邛崍派壓箱字的絕學“五鬼劍陣”之外,實在無法把對方制住。而且自己三個師弟,已眼巴巴地只等自己發令了,實逼止此,真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好!先把他困在劍陣之中。再慢慢的設法探謁來歷也是一樣!心念一轉,立即拔出長劍,大踏步向場中走去。右臂一振,劍尖向天,口中念道:“一氣鴻化,五心朝天,各就宮位……”
鬼目道人一見大師兄“劍令”出口,立即率領鬼心道人和郭松年,各向方位上站定。劍尖同時向天豎起,口中齊聲接唱了一句:“劍法無邊!”
“邊”字才一出口,郭松年微一側身,劍光乍起,對準慕容瑤婷兜胸刺到”!
鬼影道人正在萬分危急之際,一聽“劍令”齊唱,知道“五鬼劍陣”業已發動,大援已到,心頭一寬。就在郭松年一劍遞到之際,立即虛晃一劍,人便向旁側躍開!
慕容瑤婷弄不懂他們在鬧什麼玄虛?左腕一圈,剛把郭松年來劍架開,右匕正待揮攻去。突然人影閃動,鬼心道人已欺身擋住去路,手中長劍,勢勁力銳,疾向自己眉心刺到!慕容瑤婷冷哼一聲,玉手輕揮,摘星匕首對準劍尖上削去!
哪知還未接觸,鬼心道人又已閃開。身軀微胖的鬼目道人,卻又揮劍攻上。眨眼工夫,“閃五鬼劍陣”之中,五行變化,人影亂晃。慕容瑤婷雖然沒有被此攻彼退的連綿攻勢所困擾。但這種捉摸不定的循壞攻勢,分明在陣之人,只有捱打,沒有還手的機會,也著實暗生驚駭!自己接過幾招,早已看出“邛崍五鬼”的這個劍陣,不但進退攻替,聯手合擊,渾如一體。而且還接著五行生剋變化,循環消長。如果稍不留神,只要被穿插遊走正反互用的陣法變化,擾亂心神,就會被困在劍陣之中。”小施主,瞧你身法招法,也是邛崍一脈,你到底是何人門下?還請及早說明,免傷和氣!
鬼聲道人閃進慕容瑤婷身前,手中長劍,依然劍尖向天,並沒刺出。他心中只是想問問清楚。“哼!你們認為區區‘五鬼劍陣’,就困得住我?如果不把我小侄女先放出來,就免開尊口,大家手底下見真章罷!”大師兄,別和他多說話啦!這小子見好不收,自己找死!’
這是鬼影的聲音,在鬼聲道人身側響起。
慕容瑤婷如何能忍?方要揮匕撲去。瞥見人影連閃,五人已交互移動,劍光流轉,快若掣電、施主,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劍陣一經發動,貧道也無能為力了。”
東吟人聽聲音,又從劍光人影中清晰傳來。要知慕容瑤婷的脾氣,乃是吃軟不吃硬的,她此時早已氣得面紅耳赤,哪會聽得進去?
“哼!雜毛道士;有本領,儘管使出來就是,姑娘難道還怕了你們?”
她口中雖在大聲嬌叱,其實何嘗不知以“邛崍五鬼”的名頭,這劍陣絕非等閒。人早已抱氣凝神,靜以待變。果然!慕容瑤婷話聲才落。鬼聲道人敢情也被她激起了怒火,嘿的冷笑一聲,道:
“貧道為顧念小施和邛崍派極為淵源,才一再容忍,既然小施不肯實言相告,這可怪不得貧道了!”
說著右腕一振,舉劍向空中劃了一個圓圈,大喝一聲。
鬼聲道人這舉劍一圈,原是指揮“五鬼劍陣”的暗號。鬼目、鬼影、鬼心和郭松年四人,早已臉現憤怒,全有點耐不住了,只待大師兄發令,發動劍陣。這時鬼聲道人“疾”字見一出口,四人差不多同時從各個方位上,突然轉身,四柄長劍,寒光乍閃,分四個方向,一齊出手,嚮慕容瑤婷攻到!光是這一著,如果武功稍弱的人,就難免有顧此失彼之慮。但慕容瑤婷出身崑崙,在她父親拿雲手慕容慶祥身邊,從小長大。崑崙派素以“雲靈劍法”馳譽武林,其中最厲害的“雲靈劍陣”多達三十六人,就是以互相配合發揮威力,她自然耳熟能詳。這次“邛崍五鬼”劍陣開始,就按五行方位遊走,慕容瑤婷早已料到他們既然安上了劍陣形式,當然會同時搶攻。是以四柄長劍一齊攻到,她反而顯出十分沉著,玉臂一圈,使出“玉衝十二招”中的‘‘兩儀初分”。一雙摘星匕首,劃了了個太極形,身隨匕轉,疾旋一週,把四柄同時刺到的長劍,一齊封開。鬼聲道人目睹對方才一出手,就立把四位師弟的長劍逼開。雖然這不過是“五鬼劍陣”的剛剛開始,但對方這一招也著實凌厲。心頭一震,長劍斜劃,劍陣立即動,五人穿叉遊走,越轉越快。剎那之間,但見劍氣漫天,幻化成一片劍幕,重重劍影,連綿湧起!
要知“五鬼劍陣”乃是邛崍派鎮山之藝,“邛崍五鬼”浸淫在“閃光劍法”和“五鬼劍陣”上,差不多全有二三十年火候。不僅對“閃光劍法”,功候精。就是劍陣中的五行生剋,正反變化之理,也熟能生巧,變化多端。慕容瑤婷適才一招,逼開四人,膽氣立壯。心知邛崍派以“閃光劍法”名世,那麼這個劍陣,準是從“五鬼劍陣”中變化出來的。“玉衝十二招既是專破“閃光劍法”,自然也能破“五鬼劍陣”。心念一動,就以雙匕護身,全神貫注,細心察看。只見四道一俗,星移斗轉,立位互易,五柄長劍,發出嘶嘶微嘯之聲,交織成一座劍幕。愈演愈密,五個人的身形,悉數隱沒在森森劍法之中。他們所使固然仍是“閃光劍法”,但一經加入五行生剋之學,變化就越來愈敏感。使人看得眼花繚亂,莫可捉摸!不由心頭大驚,猛的足尖一點,玉匕上撩,一招“舉火燒天”,直向辛金位上的鬼心道人拔去。她身形一起,直值鬼心道人的癸水位上的郭松年,移宮換位。她雙匕突發,一擊之下,兩人的劍招同時被她撥開。心頭一驚,便稍微後退。慕容瑤婷那還容他們還手,身軀微旋,一個轉身。匕分左右,接連使出“天外飛虹’,“風雷交擊”兩招。左攻乙木位上的通一,右攻丙火東呻。“玉衝十二招”當真不同凡響!
她只不過使了三招,’便已搶制先機,把四人的閃光劍法全部破解。“五鬼劍陣”,因四人移動受阻,就微現呆滯。鬼聲道人身居中央戊位上,眼看情勢驟變。大喝一聲,長劍疾揮,劍尖上陡然射出一大片金星,嚮慕容瑤婷當頭灑落。慕容瑤婷知道五人之中,要算鬼聲道人功力最深。這一劍,來勢勁急,急忙舉匕迎去。哪知轉眼工夫,一片金星,倏然自滅。鬼聲道人連人帶劍,已一閃而逝。“五鬼劍陣”又立即恢復原位,五劍連綿出手。這回劍勢愈演愈密,真若狂暴風雨,洶湧波濤般向自已攻到!心知這回上了人家的當,對方分明只是一個虛招乃是為了穩定劍陣而發。自己迎著一接,反使他們緩過手來。不由氣得雙足一頓,嬌叱聲中,立即展開“玉衝十二招”寒風起處,兩圈銀虹,陡然暴漲。疾如電掣,向五人長劍所有的劍幕中投去!
這在慕容瑤婷來說,她是憤努填膺,知道“玉衝十二招”既能剋制“閃光劍法”,管他劍陣中的五行變化,三七二十一給你們來個硬拼!哪知這下正暗合先機,“五鬼劍陣”雖然內蘊正反五行生剋變化。但是以“閃光劍法”為主,五劍後一,即使是絕世高手落入陣中也應付困難。何況還有五行變化相輔而行,陣行時換,使你無可捉摸,自然談不到破陣。慕容瑤婷可不同啦!“玉衝十二招”乃是專破“閃光劍法”的絕招,“五鬼劍陣”既以“閃光劍法”為主。劍法一破,五行變化也失去了相輔相成之義。閒言表過,卻說慕容瑤婷雙匕如輪,欺身暴撲,兩圈銀虹到處,只聽“嗆嘟”連響。鬼影鬼心兩柄長劍,立被削斷!變起倉猝,五人同時一愣,“劍陣”也同時緩了下來。正當此時,猛聽一陣十分刺耳的味味怪笑,從五六丈外傳來。笑聲甫落,響起了一個夜嫋般的聲音,陰森森地笑道:
“有我老婆子在此,姑娘,不要心慌!邛崍五鬼,你們幾個老不死,也不打聽打聽,這姑娘是我老婆子什麼人?仗著區區劍陣,居然以長欺幼,以眾凌寡!欺侮起我侄孫媳婦兒來?嘿嘿!你們且瞧瞧。這五丈周圍,我老婆子已經設下‘嗤尤毒霧’,饒你一等一的好手,只要稍微沾上一點,立即毒發身死。石硯絕頂,倒真是你們連袂證仙的好所在!”
這是百毒太婆的聲音!慕容瑤嬪不禁心頭又是一震。唔!自己服過“烏風酒”,可不怕你搗鬼!她心念方動,以鬼聲道人為首的五人,也立即停下手來,向四外一瞧。果然離自己五六丈外,起了一層灰濛濛的濃霧,把自己圍在中間,那百毒太婆就在濃霧堆中發話!飛花劍郭琴南和鬼臉童明兩人,手捧長劍,原是侍立在劍陣之外。這時一聽百毒太婆口發狂言,他們仗著師父師伯們全在身邊,立即大喝一聲:
“你是人還是妖,還不給少爺出來?”
兩個一個旋身,同時出手,兩柄長劍,猛向百毒太婆發音之處刺去!
閃光魔劍郭松年見狀大驚,要想喝阻,已是不及。只見兩人撲近灰霧還有三五尺光景,便悄無聲息地往地上倒去,立即一動不動。郭松年只此一子,也只此一徒,急怒攻心,如何還識厲害。暴喝一聲,長劍一領,方要施展“閃光劍法”中身劍合一的絕招“長虹經天”向隱身毒霧中的百毒太婆衝去。猛覺自己右臂,已被人一把抓住,耳邊啊起了大師兄鬼聲道人的聲音:“郭師弟,不可造次!”
就在郭松年微一停頓之際,忽聽灰濛濛的濃霧之外,突然一個蒼老聲音,低宣了一聲道號,喟然嘆道:
“無量壽佛,烏蒙一派和邛崍派素無過節,居然如此絕情,道友快請大力施展罷!”
接著又聽另外一人,朗聲笑道:
“哈哈!我們雖然分工合作,主力還在道兄身上。”
這兩人只是隨口談話,即沒使出千里傳音一類功夫,而真氣凝聚,如在目前,來人功力之深,自不待言。鬼聲道人眼看自己師兄弟五人被困毒霧,束手待斃。這聲音入耳,心頭陡然一震,立即大喜過望,毒霧惡陣之外,已來了救兵。他聽出先前那個蒼老聲音,正是邛崍派後山閉關潛修,不預塵事的師叔麻冠道人。但另一個聲音軒朗的又是誰呢?敢情是師叔臨時邀來的幫手。難道他老人家有先見之明。驟知自己師兄弟,會被百毒太婆的“嗤尤毒霧”所困,邀要相助?“嗤尤毒霧陣”乃是烏蒙派制練的各種劇毒中最厲害的一種,任你絕世高手只要稍微沾上一點,立即毒發身死。如果妄用掌風把它劈散,但一經震動,毒霧便是四散飛,為禍更烈。烏蒙派曾定為忌禁,不遇深仇大敵,不準輕易使用如此劇毒之物。不知自己師叔和另外一位幫手,如何下手?
鬼聲道人心念轉動,說來話長,其實也不過眨眼工夫,毒霧外面兩個人,聲音才落,瞥見右側灰濛濛的濃霧,突然齊中分裂。好像被人在中間用利刃剖開似的,一條白影,比閃電還快,倏地從裂縫中飛了進來。這真是電光石火,間不容髮,鬼聲道人還沒看清這飛進來的白影,究竟是否是人。毒霧早已重新合攏,依然灰濛濛的沒有半絲空隙。回頭一瞧,那條白影並沒在場中現出身來。灰濛濛的毒霧,包轉在五丈方圓,有若一個深灰色圓桶。自己師兄弟和慕容瑤婷六人,就站在圓桶中間。而那知白影,從飛人之後,即隨著圓桶邊緣,不停的繞場疾飛。而且越來越快,越繞越速,不要說人影,連白影都無法看清了。惟有在灰濛濛的毒霧裡層,好像又蒙上了一層淡淡白煙。目光雖然看不清楚,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了感覺。在鐵桶似的五丈方圓,片刻之間,被一陣陣的陰寒之氣所充塞,寒風凜烈,砭人肌骨。場中六人,全非庸手,自然立時會全想到,這種森森寒氣,只有劍術高手,才能把真氣從劍鋒上透射出來。此人徒手飛行,那能有此稅利之氣。鬼聲道人一代掌門,見多識廣,也驚奇得差些叫出聲來,“這是隻有傳聞的劍氣功夫!”正當此時,墓地一聲悠長精越的長嘯,從淡淡一圈白影中響起。這聲音,當然是那條分不清人影的白影所發,因為他飛繞得太過迅速,一片聲音,在五丈方圓,附壁(指毒包圍圈內像鐵桶般的霧壁)迴旋,歷久不絕!場中六人,直被震得耳鼓嗡嗡作響。“宋道友注意!”毒霧之外,蒼老聲音如響斯應,一聲大喝。緊接著又是一聲銳厲尖叫由近而遠。往峰下落去!這是百毒太婆的聲音,從他這聲叫判斷,準是受創而遁無疑。靠近南端的毒霧,首先裂開,逐漸往左右退縮。中間現出一個白髮披肩。長髯拂胸的老道,目射精光,凝神而立。從寬大袍袖中,露出一雙枯乾的手掌,一左一右向前平推,作出撐拒之狀。灰色毒霧,有若兩堵厚牆,被老道人雙掌搖推。隨著五丈方圓一個圓形的包圍圈,分左右兩方,極其緩慢地向後移動。那繞場疾飛的白影,依然上下流轉,寒風凜烈,只見一層淡淡白影,把五丈方圓之內,包了個水洩不通!
大家不由恍然大悟,如果沒有這圈白影,事前把自己幾人一起罩住,那麼縱使人從外面把毒霧推開,自己幾人,也勢難倖免!這陣工夫,慕容瑤婷固然看得十分驚奇,就是連江湖閱歷極深的“五鬼一劍”,眼看自己師叔,鬚髮飄動,雙掌微顫,好似極為吃力。尤其這圈繞場疾飛的白影,顯然也是一位絕世異人。但屈指武林,會這種只有傳聞的“劍氣”功夫的人,可從沒聽人說過,自然更是瞠目結舌,高深莫測。“嗤尤毒霧”循著圓形,左右逐漸後移,差不多剩了四分之一的光影。只聽一聲暴喝,宛若春雷,一圈淡淡白影,倏然消失。同時飛落一個身穿一襲白色長衫的人,面對那堵被壓縮得比墨還黑的毒霧,雙袖一齊揮去!
遠遠看去,似乎並沒發出勁急風聲,但行家眼內,自然瞧得出這份內家真力,潛力之強,勢若排山倒海,何等凌厲!毒霧經兩個絕世高手的真氣推動,迅如流雲,崩若山頹,向峰北
百丈絕壑滾滾而下。眨眼工夫,消失得乾乾淨淨!
白髮白鬚的老道,雙掌一收,對著白衣人打了個稽首道:
“善哉善哉!今日設非宋道友仙駕經此,貧道一人,正不知如何下手,才能挽救邛崍門人的這場浩劫。”
大家這時業已看清和麻冠道人並肩站著的白衣人,竟然是一個三十來歲面若冠玉,目若郎玉的中年文士。只見他微微一笑,朗聲說道:
“道兄何必太謙,些許微勞焉足掛齒?倒是你這手‘離合神功’,真是爐火純青,使兄弟大開眼界!”
鬼聲道人經白衣文士這麼一說,才得知自己師叔剛才所使的,竟是本門中最為難練的“離合神功”。他老人家在後山潛修,原來正是為了探求本門的無上武學,不禁精神為之一振。卻聽麻冠道人微微一笑,回頭說道:
“鬼聲,你們還不趕快謝過這位宋老前輩的救命之恩!”
五鬼一劍、自白衣文士現身之後,心中正在各自猜測。瞧他方才這一手功夫,和身上打扮,早已想起一個人來。只因對方年齡不符未敢確定。此時一聽師叔口氣,這“宋老前輩”四個字鑽入五人耳中,才證明自己所料不錯!他正是三十年前名震武林,正邪各派側目而視的大魔頭來……
鬼聲道人連忙一整道袍,率領四位師弟,齊向白衣文士深深打了個稽首,口中說道:
“邛崍後學鬼聲率領師弟參見宋老前輩。”
白衣文士連連還禮,口稱“不敢!”
四鬼一劍然後又參見過師叔,方想把慕容瑤婷之事,向師叔稟報,只聽白衣文士已開口笑道:
這次兄弟和道兄相遇,倒並非偶然經過,實乃受人之託,
特地從千里之外,兼程趕來。
麻冠道人歉然的道:
“啊啊!宋道友原來尚有要事待辦,貧道這倒耽誤了道友
的正經事兒。”
白衣文土微微搖頭道:
“兄弟此來,實和貴派有關。”
麻冠道人聽得微微一愕,不由順著白衣文士的口吻問道:“和敝派有關?哈哈!宋道友如有吩咐,請只管明言相告!”
白衣文士用手指了指站在場中的慕容瑤婷,然後說道:
“兄弟之受人之託,就是為姑娘而來!”
麻冠道人目光向場中一瞥,回頭問道:
“那位小施主,可就是你們所說,身懷本門重寶‘摘星寶匕’的施主嗎?”
鬼聲道人連忙應了聲“是”!
麻冠道人轉過頭來,笑道:
“貧道二十年來,未履江湖,這次特意為了施主之事,才下山來。”
他話才說完,白衣文士陡然哈哈大笑。麻冠道人不由又是一愣,徐聲問道:
“宋道友因何大笑?”
白衣文土笑聲一落,冷冷地道:
“邛崍派二代高人,傾巢出動,原來就是為了要劫奪人家兩柄匕首?”
麻冠道人不禁被他說得臉上一紅,接著面色一正,十分莊重的道:
“宋道友不可誤會,貧道因聽敝師侄報告,本門重寶,“摘星寶匕”和另外一支琥珀玉蕭,重現江湖,落在一個姓慕容的小施主手上,已由敝派掌門師侄,下山追蹤。貧道因這兩件東西,關連著本門一位前輩尊長,是以親自趕下山來……”
“於是就準備親自動手,向人家姑娘手上強行奪取?”白衣文士截然他話頭,出言反問,語氣甚是冷峭,聽得五鬼一劍,全那臉色倏變。麻冠道人雙手連搖,道:
“宋道友不可誤會!什麼?你說慕容施主,還是一位姑娘?”
白衣文士並沒理他,大聲笑道:
“我宋某人不管這對匕首,關連著你們邛崍派幾位前輩尊長,兄弟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這檔事我既然伸出手來,你們就衝著我宋某人來好了。”
這時雙方情勢,已到了劍拔弩張,五鬼一劍,每個人都手按劍柄,怒目而視。麻冠道人緩緩道:“姑娘手中的琥珀玉蕭能否惜老道一觀。”慕容瑤婷略為遲疑,白衣文士對慕容瑤婷道:“女娃兒,給他看看又有何妨,宋某受託而來,決不致讓
你的兵器讓人搶了去。”慕容瑤婷道:“晚輩遵命。”便把琥珀玉蕭遞給了麻冠道人。麻冠道人雙手接過玉蕭,一陣端詳。突然手臂顫動,老淚縱橫,哺哺自語道:
“啊,不想麻冠在四十五年之後,還能重睹你老人家的兵器!”
他這一舉動,不但白衣文士和慕容瑤婷感覺十分奇怪,即五鬼一劍,亦相顧愕然。再看麻冠道人卻十分依戀的把琥珀玉蕭還給了慕容瑤婷,口中說道:
“貧道一時失態,望姑娘請勿見笑。貧道斗膽,還想請問,姑娘尊師何人,能否見告?”
慕容瑤婷見所料不錯,自己恩師,果然是邛崍派的前輩尊長,但麻冠道人既認出琥珀玉簫來歷,還要向自己詢問,不是多此一問嗎?
當下含笑答道:
“道長既知此簫來歷,恩師名諱,即在其中,又何必多問?”
麻冠道人一聞此言,突然面視驚喜,雙目精光暴射,注視著慕容瑤婷十分興奮的道:
“如此說來,慕容姑娘你果真是師叔他老人家的嫡傳弟子,這……這太好了,他老人家現在何處?”
慕容瑤婷這時才知自己師傅,原來還是老道人的師叔,但他老人家為什麼從沒提起過呢?
她見麻冠人問及師傅修真之處,不由微微搖頭道:
“他老人家已多年不履塵寰,隱居之所,在沒有稟明他老人家之前,恕我無可奉告!”
麻冠道人頓了一頓又道:
“貧道痴長几歲,就稱呼你一聲小師妹,小師妹,聽說本門重寶‘摘星寶匕’現在也在你身邊,不知當時師叔他老人家傳你之初,可有什麼吩咐?”
慕容瑤婷因前白髮皤皤的麻冠道人,乃是五鬼的師叔,在邛崍派中,已是碩果僅存的上輩長老,地位極為崇高,從他口中說出的師門淵源,自然不會有錯,而且瞧他滿臉慈祥,語氣又十分懇切,心中也極為感動,正想上前拜見師兄。但聽到後來,不禁暗暗冷哼,心想你說了許多好聽的兒,搬出師門淵源,轉變抹角,原來也是為了這對摘星匕首!她這種想法,確也難怪,哪知正因她起了這一絲誤會,致使她的全部人生完全改觀!
卻說慕容瑤婷心念一動,猛然想起匕首柄上的綠玉敕令,我就旋出來給你瞧瞧,看你有何話說?
她望著麻冠首人冷冷一笑,取出紫晶匕首,緩緩地旋開匕柄,突然右手往前一豎,嬌聲說道:
“道長請看這個!”
只見纖纖玉掌之中,綠光晶瑩,那是一支綠玉令牌!
“邛崍派開山祖師敕令。”
慕容瑤婷才一揚起,麻冠道人忽然面現驚喜,“啊”了一聲,誠惶誠恐地跪了下去,俯伏在地,口中禱告似的說道:
“願祖師爺慈悲,保佑新掌門人!”
五鬼一劍,只知“摘星寶匕”是本門歷代相傳的重寶。但到底如何重要?連現在掌門人的鬼聲道人,也不知底蘊。先前聽師叔麻冠道人和慕容瑤婷一段對話,才知對方這位易釵而戲的小姑娘,竟是自己師叔祖紫蕭真人的嫡傳弟子,算起來自己還得叫她師叔,孟浪出手,忽見慕容瑤婷手上,綠光晶瑩,揚起一支小小令牌,急忙俯伏下去!
鬼聲道人四五十年功力,內功精深,目光何等銳利,一瞥之間,早已瞧清令牌上一行細字,心頭一懍,已揣知這是怎麼一回事了。趕緊叫身後四個師弟,一揮手勢,也急忙隨著師叔站在一旁負手靜觀的白衣文士,臉上也不禁掠過一絲驚愕,但瞬即平復。這是他聯想起五十年前一段往事,和目前情形對照之下,便了然於胸。不由微微點頭,面帶笑容的望著慕容瑤婷。可是慕容瑤婷不同啦!
別看她平時兇霸霸的天不怕,地不怕,這會人家邛崍派的唯一長老,連同掌門人師兄弟一齊伏地不起,跪在自己面前,她哪能有這份鎮定功夫?女孩家總是女孩子家,這就鬧得面紅耳赤,驚詫於狀!
這到底是怎麼一會事?她瞧著跪在面前的麻冠道人和五鬼一劍,心中十分納悶。“老道長快清起來!”
“謝祖師恩典。”
麻冠道人恭恭敬敬地站起身來,接著鬼聲道人和幾個師弟,也相繼站起,侍立身後。“老道長,這到底是怎麼一會事?”慕容瑤婷等六人站起之後,忍不住向麻冠道人問了道。只見麻冠道人臉色莊重,向自己打了個稽首,道:
“我做老師兄的,不知小師妹已蒙祖師慈悲,繼掌本門。”
說著回頭喝道:
“鬼聲!你們還不趕快招見本門第七代新掌門人。”
他此話一出,使得五鬼一劍,同時怔住。不是嗎?邛崍派掌門人,明明是五鬼之首的鬼聲道人。他二十年前,繼承第七代掌門人恩師麻冠道人的衣缽,出任第八代掌門人,以迄於今。怎麼又鑽出一個第七代掌門人來,這不是鬧了雙包案?但是武林之中,最重長幼之序,這是從本門中唯一長老自己師叔口中說出,那敢違拗?五鬼一劍臉上帶著疑問,望了麻冠道人一眼。只見老人家面色十分莊重的站在一旁,大家只好依言再次嚮慕容瑤婷面前跪下,口稱:
“邛崍第八代弟子,鬼聲、鬼目、鬼影、鬼心、郭松年,參見小師妹!”
他們不稱參見掌門人,只喊了“小師妹”,自然按慕容瑤婷是寒松真人的門人,照輩份叫師叔是不錯的。顯然他們對“掌門人”這三個字,還有存疑之處。麻冠道人當然看得十分清楚,這卻也不能責怪他們,因為這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慕容瑤婷出身崑崙,對武林過節,自然不是十分清楚。論輩份,自己是“五鬼”的師叔,這份大禮當然受之無愧。但人家年齡,可和自己父親不相上下,自己哪好意思讓人家跪在面前。當下側避開身,還了一禮,口中叫道:
“道友們不可多禮。”
五鬼一劍站起之後,麻冠道人笑著向白衣文士說道:
“宋道見三十年不出,今日仙駕親臨,就碰上敝派五十年來一件盛事,豈不快哉!此處非待客之所,道兄不嫌簡慢,請至敝派下金殿玉庭奉茶如何?”
慕容瑤婷經這一來,和五鬼一場過節,業已煙消雲散,化干戈為玉帛。而且又當上了五怪的師叔,當然不虛此行,但冰月蹤跡,始終不見,五鬼一劍也沒再提起,心中不禁疑竇,正想動問。只聽白衣文士微聲笑道:
“這倒真是一件盛事,紫蕭前輩有慕容姑娘這樣一位高足,光大貴派,自是意料中事,可喜可賀!兄弟還有一個小徒,留在松樹之上,也要還給慕容姑娘哩!這娃兒實在淘氣,時間一長,說不定又出花樣,我們這就下去也好。”
麻冠道人奇道:
“宋道兄,你又收了一位高足!”
白衣文士點頭笑道:
“這徒兒本來是我小兄弟的,我搶過來做記名弟子,她就是慕容姑娘的侄女兒。”
麻冠道人聽得十分糊塗,他說什麼記名弟子,是從小兄弟手上搶來的,又是要還給慕容姑娘。這老魔頭幾時又鑽出一個小兄弟來?白衣文士這一番話,聽到慕容瑤婷耳中,卻不由心中一動,他記名弟子,是自己侄女,要還給自己?難道他說就是冰月?人家方才說過,他是受人之託,專程為自己趕來助拳,自己也得向他道謝二番才對。當下就向白衣文士作了個長揖,道:
“宋老前輩不遠千里為晚輩趕來,使晚輩銘感,只不知老前輩是受哪一位前輩之託,知道晚輩有事在石硯絕頂?還有老前輩所說的令高徒,又是晚輩侄女,不知可是冰月?還請老前輩明示才好。
白衣文土哈哈笑道:
“掌門人言重了,你老前輩的可叫得我十分不自在。唔!小兄弟,你也叫我宋大哥不好?走!我們下山去,你就知道!”
說著就叫麻冠道人慕容瑤婷三人當先起身,往峰下走去!
閃光魔劍郭松年,因愛子愛徒同遭百毒太婆毒手,心中悲痛,自不在言,當下由鬼影道人,幫他把兩具屍體運回金殿玉庭辦理後事,不在話下。卻說慕容瑤婷隨著白衣文士和麻冠道人身後,走下峰頂,白衣文士對著一叢參天古松,含笑叫道:
“娃兒,快下來,你瞧,誰來了?”
松濤輕嘯,落葉片片,除了這一片天籟,月明星稀,松林如畫。哪裡有人下來?
哪裡有人答應?
“咦!”這娃兒那裡去了?”事不關已,關己則亂,像白衣文士平時那樣鎮定的人,顯然也沉不氣起來。“娃兒!”
“野丫頭!”
這兩聲嗓門提高了,一縷聲音,悠長的向林中直貫進去,驚得宿鳥噗噗亂飛!
空山寂寂,還是沒有影子。半晌,突然從松樹上傳下一個小女孩的聲音,氣鼓鼓地埋怨著道:
“喂!師傅!你叫得輕一點好不好?人家好不容易等了半天,才誘著兩隻松鼠鑽出來。現在被你嚇跑了,找不來啦!你要賠我。”
一條小黑影,像風飄落葉,悄無聲息的躍落地上。扭腰頓足,還不依哩!她是向師傅在撒嬌!
“哈哈!野丫頭,別小孩子氣啦!你瞧瞧,這是誰?”
“嗯!啊!”小黑影驚喜的叫了一聲。要地像乳燕投懷般嚮慕容瑤婷撲去,口中喜極而叫:
“慕容叔叔!”
“冰月!”慕容瑤婷一把摟住冰月。這回她知道冰月又拜了白衣文士為師,不禁為她暗暗高興,有這樣一位絕世高手的師傅。放下冰月之後,便拉著她小手問道:
“冰月,你幾時拜在宋大哥門下的。”
冰月瞧了白衣文土一眼,點點頭道:
“那是皇甫叔叔叫我拜他做師傅的。”
慕容瑤婷臉色一正,說道:
“唔!你對師傅,怎好如此沒大沒小?”
“哈哈!慕容叔叔你不知道,這是師傅拜的徒兒,不是徒兒拜的師傅啊!說實在,我就喜歡她野得天不怕,地不怕哩!”大家邊說邊走,一陣工夫,就到了金殿玉庭。鬼目道人引著眾人到客廳落座,小道僮獻過了茶。麻冠道人吩咐五鬼一劍,齊在下首坐了,面容莊重地向鬼聲道人說道:
“鬼聲。從現在起,我們邛崍派,才算正式有了掌門人,今後你們都得聽從慕容師叔指揮,為光大本門而努力。”“啊!啊!師兄,這個千萬使不得!”慕容瑤婷這會兒才聽清楚麻冠
道人原來是自己出任邛崍派掌門,她心中一急,雙手連搖。麻冠道人微微一笑,道:
“小師妹,這事可不是我做師兄的胡亂作主,師叔他老人家,授你雙匕之時,早已決定的。此中因果除了宋道兄略知大概之外,鬼聲也未必清楚。”
五鬼一劍,被師叔這一突然宣佈,也全都疑雲滿腹,靜待他說出原由。只見麻冠道人微微頓了頓,道:
“這事還得從‘摘星寶匕’說起,這摘星寶匕,實是從前邛崍開山祖師遺傳下來的鎮山之寶,當年祖師手創‘閃光劍法’,因恐後世門人,流人邪惡,無人能制,於是根據‘閃光劍法’,另創‘玉衝十二招’,以一雙匕首,專破劍法,歷代只傳掌門一人。這‘玉衝十二招’,就藏在匕首玉柄之中,而在另一支匕首柄中,藏人開山祖師的敕令,使歷代弟子,見令如見祖師。這一詳情,乃是我數年前在邛崍派後山一處碑文中,無意發現的。我因你們發現了‘摘星寶匕’重現江湖,且為一少年所得,這少年身邊還有師叔老人家的玉蕭,才使我想起前情,親自趕來山下,不想小師妹,果然是他老人家指定的掌門人。
麻冠道人說到這裡,目光掃了慕容瑤婷和五鬼一劍一眼,又道:
“我這樣說,你們敢情還不瞭解,遠溯六十年前,本派第五代掌門祖師紫霞真人有兩位門人,大弟子是先師玉版真人,二弟子就是師叔紫蕭真人。那是師祖尚未仙去,先師為了修煉本門中一種最難練的功夫‘離合神功’,致走火人魔,胸口以下,全部僵化,不能動彈。當日先師是師祖預定的繼承人,期望甚高,先師本人,平日也兢兢業業,刻苦自勵。不想遭此打擊,意念俱灰,就趁人不備,自震天靈而死。那時我和大師兄雲冠道人,人門未久,即遭此遽變,多虧師叔他老人家,代傳技藝。所以我和大師兄的武功,十分之八九,可以說全是他老人家所栽培。”
慕容瑤婷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適才峰頂上,他一眼瞧見琥珀玉蕭,就涕淚縱橫,孺慕良殷!
“後來祖師仙去,就把‘摘星寶匕’傳給了師叔,照理這第六代掌門人,該由師叔繼承。但第二天早上,他老人家飄然而去,不知下落。大師兄和我到處找尋,始終不見他老人家影子,派中之事這才由大師兄全權代理。之後有人看到師叔你老人家就隱居在邛崍派絕頂,大師兄和我兩人,聽到這個消息,大喜過望。幾次登山苦求,均被他老人家嚴詞拒絕。聲言再苦纏不休,就離開邛崍派他往,這已是五十年以前的事了。當初也許他老人家不知‘摘星寶匕’,就是本門歷代相傳的重寶,才一直留在身邊。這會他老人家既傳給了小師妹,這正證明我邛崍一派,當在小師妹上,光大門戶,才有這般巧合。”
麻冠道人說完這段往事,五鬼一劍,不由恍然大悟,立即站起身來。由鬼聲為首,嚮慕容瑤婷身前跪了下去,口中說道:“弟子愚昧,不想其中還有如許周折,望師叔以本門為重,出任艱鉅。”
慕容瑤婷還想起身推辭,麻冠道人卻早己接在她肩頭,肅然的道:
“小師妹!這是祖師恩典,你現在己是本門第七代掌門人,自應受他們小輩一拜。”
慕容瑤婷接著又道:
“此等大事,小妹也須稟明家父,另外也尚有私事待辦,預計當在明年元旦,始能趕來邛崍派。在此期間,仍擬請鬼聲老師便暫時代理。”
鬼聲道人躬身領命。慕容瑤婷收好“摘星寶匕”,隨命冰月拜見麻冠道人及五鬼一劍。白衣文士把自己在觀音山望霞峰和皇甫明煌訂交,及收冰月做記名弟子經過,說細說了出來。她聽到這裡,卻聽白衣文士又道:
“這一路上,從種種跡象上推測,和你們一起的諸葛姑娘,可能已落人海南來人的手中。”
慕容瑤婷突然驚叫起來:
“宋大哥,你說晶妹妹,是被海南的人擄去的?”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8-21 21:48:45
第十七章 金蟬脫殼
原來諸葛姑娘那天在黎城客店,遇見四師妹玖瑰嬌女楚惜玉,得知她是奉命跟著梅花劍藍心湄藍姑姑同來,心中十分高興。因為藍姑姑在總壇裡,是最疼愛自己的一個人,這次既然奉命而來,自己自然得去看看她。這就和楚惜玉,趕到藍心湄下榻的客棧之中。見面之後,藍心湄也極為喜悅,一面說自己此來,原來代表教主巡視各地分堂。
但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調查諸葛晶瑩下山以來,有無叛教情況?因為兩年前諸葛晶瑩的下山,是自己在教主面前再三遊說,才獲允准。那知下山不久,決壇接到鄭如風和鮑懷王的聯名報告,指控她勾結外人,背師叛教。又由自己向教主力勸,才頒了一道玉敕令諭,要諸葛晶瑩回壇申述。不想諸葛晶瑩並沒有回去,襄江分堂又報告她在分堂滋事,殺傷多人,教主一怒之下,當時就要派人把她擒回總壇,按教規處置。恰好自己奉派巡視各地分堂,才又在教主面前,竭力擔保,諸葛晶瑩決非叛教之人,其中也許另有隱情,才算勉強把教主勸住,要自己就地調查,說細說了一遍。
諸葛晶瑩早已聽得流淚滿臉,抽抽泣泣的也把自己下山之後,如果在伏牛山遇上鄭如風鮑懷玉,如何在襄江分堂動手等情況,一字不漏地說出來。藍心湄平日對天台分壇,早已深表不滿,尤其是鮑懷玉這一類人,尤感不齒。聽完諸葛晶瑩報告,極表同情,就說自己巡視各地,約尚有一個月時間。要諸葛晶瑩一個月之後。迴轉總壇,親向教主申述,屆時自己也已回去,再從旁勸說,諒可無事。諸葛晶瑩自然唯唯應命三人又談了一陣,才辭別出來。回到客店,正值大家已酒醉飯飽,皇甫明煌陪著慕容慶祥、柯煥、山光大師等人,品茶閒坐。諸葛姑娘受了一肚子冤屈,心中悶悶不樂,就逕自迴轉房中。
這一晚,她輾轉反側.不能成寢。“背師叛教”四個字。一直在她腦海中打轉。自己下山以來,到底有沒有“背師叛教”?她從伏牛山想到襄江分堂,和師傅的玉敕令渝,再想想天台山分壇。一幕幕的往事,在她面前浮起,掌心不禁微微沁出冷汗。難道自己當真“背師叛教”為成?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她無法驅除自己胡亂的思想。
幼年自己是一個伶仃無依的孤女,由師傅撫養長大,傳授武功。十數年來從沒有半句疾言厲色,名雖師徒,情實母女,自己…自己……她一想起師傅,恨不得立即趕回觀音山去,跪在師傅面前,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場。就是要按最嚴厲的教規處置,自己也寧死不辭!突然,她又想起少年英俊的心上人……唉!天下無不散筵席,他還有婷姐姐,湘綺妹子。自己為了洗刷這“背師叛教”的罪名,只有揮慧劍,斬情絲,回到觀音山去……她想到這時,早已淚眼模糊,枕角上一片盡是溼漉的淚水,正當她肝腸寸結,神志朦朧的時候,驀地一陣極其微微的風聲,從屋上飄過!要知一個內功已有相當造詣的人,無論睡得如何沉法,只有要一有點聲響也會立時警覺。諸葛晶瑩自從明煜哥哥給她服過十滴“天府玄真”,內功精進,絕非尋常!這一陣輕微風聲分明有人在屋上經過,如何能瞞得過她。驀然響覺,立即單掌一按,飄身下榻,隨手掠了鬢髮,連壁上長劍,都沒取下,早已門近後窗。輕輕打開窗戶,雙足微點,人已像一縷輕煙,躍上屋簷。縱目四頭,果然有兩三條黑影,在南邊屋脊上掠過,倏即不見。“哼!客棧中高手如雲,這賊人膽子可真不小!諸葛姑娘手無寸鐵,但藝高膽大,那會把來人放在眼裡。柳腰一擰,身如電射,直向黑影隱沒之處追去。越過一重屋脊,忽然發現三條黑影,業已躍下大街。和前面四條人影、合做了一起。一行人,行雲流水,步法有是輕快!因相隔還遠,瞧不清面目,反正不是好人!”
姑娘一聲嬌叱,雙足一頓,躍起半空,捷如飛鳥般,向七人身前落去。那七個人影,一見有人向面前飛墜,也同時倏然停步。雙方動作,全是十分快疾,一落一停,相隔就不及兩丈了。這時新月如鉤,正好斜斜地照到這幾人身上。諸葛晶瑩略一打量,業已看清七人中為首一個,乃是六旬左右的清瘦老道。花白頭髮綰著一個道髻,身穿香灰色道袍。足登雲履,手執玉柄拂塵。望去一身仙骨,道貌岸然!他左右兩邊,侍立著六個大漢,卻面目兇猛,服裝奇特。各人背上,各有一個長形包袱,當然就是兵器,但沒有亮出來。諸葛晶瑩微微一愕,這批人裝束神情,顯然不是中原武林人物。敢情他們由此路過?被自己發覺追來。這誤會可就大了。她想到這裡,果然那老道人業已發言:
“嘿嘿!想不到這小小山城,居然還有小施主這樣高手,倒確是難得!不知追趕貧道一行,所為何來?”
諸葛晶瑩臉上一紅,趕緊抱拳說道:“道長請勿誤會,在下……”她剛說了這末一句,只見站在後面的一個大漢,突然趨近老道人身邊,低低說了幾句。諸葛晶瑩聽好停下來,等他們說完了再說。老道人聽完大漢之言,只微微頷首,並不置答。一雙冷電般眼神,慢慢地向自己瞧來。只微微頷首,並不置答。一雙冷電般眼神,慢慢地向自己瞧來。諸葛晶瑩心頭一凜,此人目光從兩道眼神上看,內功之深,已不在長眉和尚之下。可是江湖上,從沒聽說過這樣一個人物?
她心念疾轉,口中卻續道:
“在下適才偶然聽到屋面有人經過,心中好奇,才追來一瞧究競,不想冒犯長仙駕,深感失禮,還請道長多多曲諒,在下就此告辭。”說畢,回身就走廠“且慢!”老道人忽然沉聲一喝,這聲音算不得響亮,可是鑽入諸葛晶瑩耳中,卻恍如閃雷,震得耳鼓嗡嗡直。心頭更是暗吃一驚,自己江湖上厲害人物。也見得多了。內功火候有如此精深的,除了長眉和尚,真可說還是第一個人!
但姑娘豈是怕事之人?剛才因自己無端追蹤,心中有愧,才說了幾句道歉辭兒。這時經人家這麼一喝,不由立刻輕身望著老道人冷冷的道:
“道長還有什麼指教?”
老道人似乎身份極高,他並沒直接作答。只是徐徐問道:“崑崙有一位皇甫明煜施主,不知和小施主可是舊識?”
諸葛晶瑩聽他忽然提起明煌哥哥,一時不知是友是敵,心念一動,當即說道:
“道長所說,正是在下哥哥,不知道道長法號,可否賜示”
老道人突地目射精光,嘿然冷笑道:
“如此說未,倒真巧極!貧道碧落宮雲致光,皇甫施主在洞庭鐘山,妄仗微末之技,敢收碧落宮三顆‘赤磷火球’,既然是你今兄,貧道意欲委曲小施主,隨我往海南一行。”
諸葛晶瑩一聽這老道,竟然是碧落宮二仙的雲致光,心中更是震驚。碧落宮三仙排行最小的喬柏巖,自己在黑龍教總壇上,早已見識過那分功力,已是非同小可。這雲致光乃是喬柏巖的師兄,自然更為厲害。自己哪是人家對手?連忙暗作戒備,一面冷笑一聲道:
“我明煜哥哥當日收下喬道長三顆赤磷火球,曾有遲則三載,早則一年,親自送上碧落宮去。屆時在下自然也要前去。瞻仰瞻仰海南奇藝,道長行走江湖,難道連這點規矩都不懂嗎?”
雲致光看她暗作戒備,只是微微一笑,不屑的道:
“南海碧落宮,稱尊武林,從不知什麼叫做江湖規矩,貧道法旨如山,這可由不得你!”說到這裡,猛地白玉佛塵,對著諸葛晶瑩遙遙一指,回頭說道:
“你們把他拿下!”
“你待怎……”諸葛晶瑩心知對方極為難惹,早已蓄勢以待,這時一聲嬌叱,正待出手,哪知“你待怎的”的字還沒說出,忽覺雲致光拂塵一指之間,已有一大蓬綿綿不絕的柔軟氣體,向自己罩來。莫說閃避,就是連閃的念頭都沒有。“肩井”穴上,驟然一麻。全身猶如著電擊,肢體立即綿軟無力,哪裡還有分毫掙扎餘地。只覺自己身子。業已被人挾起,一路輕快沉穩地向前奔出!
她雖然分不出白晝黑夜,但曉行夜宿,依站打尖。總還分得出來。一天、兩天,很容易地過去。這是第四天了。默計路程,最少也奔了足有兩千裡光景。這多天下來,她沒有進過一點飲食,腹中自然十分飢餓。但她無暇顧及,因為經過幾大努力,她已經有了信心。那不能凝聚的真氣,已能逐漸運行。只要再有一兩天時間,也許可以把受制的穴道打開。這一天晚上,她努力運地真氣,居然逐漸的已能流全身,暢行無阻。只是到了右肩“肩井”穴上,便微生麻木之感,血氣受阻。心知此時業已到了緊要關頭,只要把穴道衝開,自己身子,立可恢復自由,心中這份高興,真是不可言語。可“肩井”穴,是被人云致光制住。哪有這麼
容易解開?何況對方所使,又是海南絕學的“鎖龍擒拿?”。
諸葛晶瑩暗運真氣,發覺只有“肩井”穴上,依然麻木不仁,穴道受制。心知脫困非遙。不由大喜過望,立即凝神運功,把全身真氣,彙集右肩,迎著“肩井”穴上攻去。海南太陽龍君能在正邪各派之外。別樹一幟,脾視武林,數十的來無人敢惹。江湖上人只要一提到碧落宮就會凜然失色。那是因為太陽龍君手上,有著震驚寰宇,中原武林無人能御的“三絕一寶。”說起“三絕”,就是“太玄兩儀神功”“火焰毒掌”和“鎖龍擒拿”三種絕技。至於“一寶”,那當然是指“赤磷火球”了。“鎖龍擒拿”,既為海南三種絕學之一,自非等閒!
諸葛姑娘以全身真氣,衝著“肩井”穴,幾次猛攻。被制之處,兀自覺得你衝勁越強,它閉得越緊。只要真氣一衝,整條右臂,便會微微發酸。她心頭雖然焦急,但也深知厲害,不敢十分硬來。只好運一會氣,養一會神,輪番逼攻。受制穴道,依然紋絲未動。一晚工夫,又很快地過去。第二天清晨,她又被挾上馬匹,向南急奔。已經是第五天了,後面並沒有追下來。心中不禁暗暗生疑,明煌哥哥一行,高手如雲,自己突然失蹤怎會一點動靜都沒有?
諸葛姑娘冰雪聰明,立時猜想他們可能追錯了路線。不是嗎?那天湊巧藍姑姑也在黎城。不要他們誤認為太陰教把自己擒去,大夥兒鬧上觀音山?這事情可就鬧大了。一念及此,不由越想越對,心頭這份惶急更不待言。這事情由自己而起,亂子一鬧大了,將來如何去見師傅?而且自己穴道受制,昨晚費了整整一夜工夫,運氣攻穴麻然無法解開。如果再過上一兩天,等到了碧落宮再想逃走,那就更難了。急聚的蹄聲,顛箕著身子,她思潮起伏之中,更覺得怒火難耐。五天沒有進飲食了,餓腸轆轆,即使一旦有了逃走的機會,自己精神萎頓,別說和人家動手,就是連奔走飛躍,恐怕都有問題。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急馳的馬匹步伐逐漸緩了下來。一陣鳥雀歸巢之聲,從半空中掠過,敢情又是傍晚時分了。經過一條人聲喧譁的大街,馬匹已停了下來。接著自己又被從馬上挾進客店,扔上板床,房中砰然作響。她悄悄地坐起,盤膝跌坐,默默運功。等真氣走完九宮天府十二重樓,已是二更時分,只覺百脈通暢,精力充沛!驀聽右邊鄰室,有一個男子聲音,在低聲談話!這聲音一鑽人姑娘耳朵,不由欣喜欲狂,差點就要叫了出來。那是明煌哥哥的聲音,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咦!還有一個女的聲音,那又有,孤男寡女,深更半夜的居然在客店中一室相處?一團高興,立即發了醇!酸溜溜地,由心底直衝鼻尖,好不難受?我才不要聽呢?諸葛姑娘一扭,要想不聽。但一陣陣的喁喁細語,連接而來,你要不聽也不成!男的溫柔體貼,女的嬌聲嬌氣。可能這人聲音和明煌哥哥相同,也許不是他?哼!不是他還有誰來?這聲再也不會認錯!那麼和他在一起的,又是誰?滿腔醋火中,不禁又升起一絲好奇之心。輕輕的蹩近過去,側耳一聽,那是女人的聲音:
“你可累了吧?瞧!臉色都跑得發白了,下午我們慢一點走好啦!”說得好脆!好甜!奇怪,這聲音還很熟,只是想不起是誰來?”
“噴!”敢情明煌哥哥在那女的臉頰.上吻了一下,發出香豔而輕鬆的聲音。但聽在諸葛晶瑩耳中,心頭“咯”的一跳,暗暗罵了聲:
“真不要臉!”
男人當真沒一個好東西,當著面,一張嘴說得甜甜的,轉了背呀!見一個愛一個。哼!我不告訴婷姐姐,再睬你才怪!她真有點不想聽下去了。唔!聽你說些什麼也好。男人開口了:
“不要緊,我還不累,你自己累這個樣子,還不好好休息一陣?”
果然是明煜哥哥的聲音!千真萬確。是他!是他!一點也沒錯。諸葛晶瑩好像跌人萬丈冰窖,芳心透底冒寒!她恨,她恨這不擇手段,橫刀奪愛的狐狸精。女人聲音,在輕“嗯”一聲之後,繼續響起:
“好啦!我們吃點乾糧,就走嘛!”
這妖精到底是誰?諸葛晶瑩舉起發顫的手指,正要向板壁中戮去,瞧個究竟。且慢!以明煌哥哥功力,自己這一戮,絕對瞞不過他。聽口氣,他們吃了乾糧,就要走啦!她極力忍著激動的心情,慢慢地收回手來。良久,隔壁房中一點聲息也沒有了。哼!他們不是說要吃了乾糧再走?怎麼一點腳步聲都沒有?哼!妖精又在說話了,果然還沒有走。明煌哥哥,我們休一下再走嘛!嗲聲嗲氣,好不肉麻!
“我跑得太快了,把你累成這個樣子!”
“我不累。嗯!皇甫明煌,你傷好之後,不想內功也突飛猛進了呢!”“我自己也不相信,突然會有如此精進,大概就是你把天府玄真,全給我吃了下去的緣故。唉!真可惜!”
“有什麼可惜?這樣靈異的東西,你放著不吃幹嗎?”
這是怎麼一會事?他兩人說的這段對話,分明是自己和明煌哥哥下雲霧山時,半路上所說,一個字也沒漏!她恍然大悟,先前那一段,也是自己兩人初上雲霧山途中所說!
這……這……這真是怪事!啊約!不好,諸葛姑娘驀的一個念頭,閃電般在心頭湧起。小鹿狂跳,大驚失色!難道自己失蹤之後,明煜哥哥四處找不到自己,他情有所鍾,急瘋了心?一時神經錯亂,發起痴來?不然,哪會把種種前情,獨個兒在客店裡,像台詞般背誦?想到這裡,立即舉起王指,又要向板壁上戮去!
“唉!”一聲悠長的嘆息,從隔房傳來,這會卻不是明煌哥哥的聲音了,那是另外一人’!真怪!這人又是誰?她功運指尖,輕輕的向板壁戮去。客店中的板壁,能有多厚?玉指收轉,板壁上早已穿透了一個指頭大小的洞眼,燈光正好由小洞中透了過來。諸葛晶瑩螓首微湊,閉住一隻眼睛,向小洞中瞧法,哪有什麼明煌哥哥的狐狸精的女人?
小小一間斗室,靠近自己板壁這邊,是一張桌子,桌上放著一盞半明不亮的油燈。那一聲悠長的嘆息,是由一個背燈而坐的青年發出!這人雖然瞧不到他正面,但從背影看來,敢情身材瘦削,是個中等個子。奇怪!方才明明聽到是明煌哥哥的聲音,難道說話的就是他?心中懷疑,更是目不轉睛!
哪知那人突然站起身來,抱拳一揖,口中說道:
“姑娘體得誤會……”
諸葛晶瑩聽得猛然一驚,自己行動,敢清已被他發覺?啊!他只是對空作揖,可並沒向著自己。姑娘定了定神,只見他繼續說道:
“在下花柳清,久慕芳儀,今日一見,真是三生有幸!”
原來他就是百毒太婆的侄孫花柳清,他為什麼要學著明煜哥哥和自己的口音說話?而且如此相同,差點兒真教自己都被矇住,心中卻覺得暗暗好笑。花柳清口中唸唸有詞,像背書似的說完一段。立即向前跨出一步,躬背彎腰,繼續說道:
“姑娘暫請留步,小兄有幾句心腹之言奉告。”話聲方落,他倏地轉過身來,一張清中泛白的瘦削臉上,微現怒意。突然從喉發,變作了女人口音,嬌聲喝道:
“住口!你滿口胡言,敢情找死。”說到這裡,他又轉回原來位上,涎著臉笑道:
“姑娘切莫生氣,四海之內皆兄妹也,小兄好不容易,找來此地,實是為著姑娘你來的。”
他乾咳了一兩聲,伸手從懷中掏出兩片黑色枯草和一個白色紙包,鄭重的道:
“姑娘千里迢迢,陪著令兄遠來雲霧山,可是為青黛花的喏!小兄千辛萬苦,才弄到這兩處,好使令兄早日康復。這包,這是……還有小姑娘中了迷魂毒瘴,餘毒未去,這包就是解藥,小兄特為姑娘送來,聊表寸心。”接著又是一個旋身,站到對面。臉露不屑,學著女人口音,冷冷的道:
“我哥哥的傷,已經好啦!謝謝你的好意。至於江湖下五門的迷藥,昨日不過一時大意罷了,還用不著解藥。”
說著用手向空中一提,好像挽著水桶似的,返身走了兒步。突然,他以極熟悉迅速的身法,回到原位,臉上露出失望神色,十分焦急地追上了。一面說道:
“姑娘,難道你真的如此無情,不肯和小兄一談嗎?”
他說到這裡,略為一頓,又突露驚喜,猛地雙臂一伸,向空摟去,口中叫道:
“好姑娘,小兄知道你不是無情無義之人,我倆且到林下去坐坐,讓小兄細訴衷情。”
“拍!”一聲清脆的聲音,花柳清自己向面頰上打了一掌。又含笑說道:
“小兄自從那日客店中,一睹芳姿,刻骨想思,直捱到今天,好姑娘,好妹子,你就可憐可憐我罷!”
他骨頭奇輕,再次再空抱去!
“你敢情找死廠”女人聲音一聲嬌叱。他踉蹌後退,一個身子驀地向地上坐去,兩手抱頭,嗚嗚地哭了起來。這是一幕活劇!花柳清兼飾兩角,身段台步,表演逼真。把那天在古石茅屋的經過,重演得絲毫不漏。直看得諸葛晶瑩啼笑皆非,十分感嘆,瞧他憑般瘋瘋癲癲,敢情是為自己發了花痴?
要知花柳清這種行逞,如此用近代醫學上的名稱,那就叫“精神分裂症”。探其主因,不外是受了某種過度刺激,心理變態,精神分裂,使一個人有時會變成兩重或三重性格,忽男忽女,閒言表過。花柳清跌坐地上,雙手抱頭,一陣嗚咽,忽聽房門外有人叫道:
“花師弟,你又在發夢囈啦?快醒醒!”
“啊!何師兄,沒……沒有。”
花柳清一個虎跳,躍起身來,口中自言自語的道:
“該死!今天師傅教的,差點竟忘了練習。哈哈!千面無影,隨心所欲!哈哈哈哈!
他一邊笑,一邊很快地從懷中掏出四五個磁瓶,一個個放到桌上。接著又取出一面小小銅鏡,正好面對自己這邊板壁坐了下來,一手又把燈盞移近了些。諸葛晶瑩見他舉動奇突,不知他又在玩些什麼花樣。但自己身在虎口,方才因為聽到明煌哥哥的聲音,才要瞧個仔細。現在既然瞧清楚,只是一個瘋瘋癲癲的人,自己再待著幹嗎?
她別過頭來,側耳一聽。右邊鄰室中,幾個海南門人,已經沒有聲息,敢情都已人睡了?唉!時間還早,自己總得等他們都入睡,才能悄悄出去。不然,萬一驚動了雲致光,自己可不是他對手?她一想到逃!心情又立時緊張起來。突然花柳清又在尖聲尖氣的,裝著女人聲音說話了:
“不要!不要!醜死啦!鬍子民多難看不要!”
他學自己的聲音,倒真還有點像!
“鬍子民”這三個字,聽得諸葛晶瑩心不一懍。鬍子民不是明煜哥哥的殺父仇人,他怎的說起鬍子民來?心念一動,趕緊湊著小洞,再次瞧去。這一瞧.不由使她猛吃一驚。只見面對自己板壁坐著的,那是什麼花柳清?這人三十出頭,生得獐鼠目,臉色微黃,嘴上還有兩撮鼠須。形狀極是猥瑣。左手握著一面小小銅鏡正在獨自端詳。這是怎麼一會事,諸葛晶瑩一斗霧水,疑雲重重,敢情這人還會妖術?
“好!好!你不喜歡胡師兄,我換一個你喜歡的總好了。其實胡師兄,沈師兄,人倒挺好的。”聽聲音還是花柳清!
他話聲才落,左手銅鏡,往桌上一放。右手食指,立即向一個小瓶中,輕輕一蘸,滴在左手掌心。然後兩手一搓,就向臉上抹去!經過一陣試抹,放開手掌,諸草晶瑩差點驚叫出來。原來轉眼工夫,那獐頭鼠目的人,又一變而為黃中泛白,臉形瘦削的花柳清。這下諸葛晶瑩悄然大悟,原來他擅長易容之術?不由聚精匯神地向洞中瞧去,看你如何變法?
花柳清雙手可並沒停止,先蘸了蘸另外一個小瓶。雙掌向臉上一陣勻貼,登時臉色紅潤起來。接著又用小指蘸了一些灰色粉末,在眼皮鼻樑等處,輕輕抹著。臉形逐漸的改觀,遠遠望去,竟然有點像明煌哥哥。他閉目凝思,又拿鏡子照了一會兒,用小指勾勒了幾處。動作雖極細小,但作用可大。明煜哥哥的臉型已像到五六分了。花柳清並不滿足,畫上兩道斜飛入鬢的劍眉,現在正在修飾嘴唇。他邊瞧邊改,不消一會兒工夫,坐在面前的,那是活靈活現的明煜哥哥!劍眉星目,英氣逼人,一點也不假!
諸葛晶瑩心頭這份震驚,簡直到了極點,如果不是親眼目睹,瞧著花柳清喬裝,自己準會叫他明煜哥哥!
“明煜哥哥,當真是你!”花柳清又在學著自己的口音,嬌聲媚氣地說著!話聲才一出口,突然雙眉一攢,臉上現出無比的痛苦。哺哺說道:
“我不要看他,我不要看到他!”
一手迅速地蘸著小瓶中復容液汁,一陣亂抹。皇甫明煌的臉容,很快地消失,又恢復了青中泛白的瘦削臉。雙手又在不停地蘸呀抹呀!臉色由白泛紅。逐漸柳眉含黛,眼角微翹地出現的競是一位妙齡紅妝,巾幗英雄!那……那正是易釵而弁的自己。花柳清對鏡端詳,自己瞧著自己,如醉如痴
“嗯!你老是瞧著我幹嗎?”他嬌聲嬌氣的對鏡撒嬌。諸葛晶瑩差點要笑出來。“篤!篤!”
一陣叩門聲音,緊接著有一個沙啞而略帶尖細的聲音,在門口叫道:
“花柳清,你睡了沒有?師傅酒醒啦!在叫你呢!”
“啊啊!是何師兄,小弟就來。”
花柳清一聽師父酒醒,不但桌上東西,來不及收拾。連臉都沒有復原,就匆匆地開門出去。人去室空,只有燈芯依然吐著半明不亮的桃焰。靠近板壁的桌子上,四五個白磁小瓶和一面小小銅鏡,零亂散置。一眼瞧到諸葛姑娘眼裡,驀地觸動心機,暗想我何不如此如此?她微微一笑,立時對著板壁,仔細打量了一陣,找到一處兩塊木板合縫之處。左手暗蘊內力,輕輕一推,果然一點聲息也沒有的,裂了一寸來寬一條細縫。諸葛晶瑩心中一喜,立即把纖纖玉指,慢慢地從細縫中伸去。手指逐漸轉了彎,但伸到掌心,已經無法再進。諸葛姑娘雪白粉嫩的手掌,就是再柔,再軟,但裂縫終究只有寸批來寬。除非是粉團,可以搓得圓,捏得扁,才能從這條細縫中穿過去!
“格!”木板壁響起了反抗的聲音。聲音不大,但這可比打雷還要吃驚,諸葛姑娘慌不迭地縮回纖掌。側耳一聽,還好,沒驚動兩邊的人。她攢著眉心,無計可施。兩集眼睛滿房亂搜,想找一根能夠拔動的東西。可是這小小一間房中,除了一桌一床一凳之外,那有像細竹竿一類的湊手之物?對!就用這個,她瞧到掛在床頭的熟銅帳鉤,連忙隨手摘下一隻。可真不敢用勁,慢地把它拗直,這不就成了一根細銅棍兒?她再次輕微地推開裂縫,細銅棍從板壁縫中伸去,拔著了小瓶,再一點一點地拔近過來。別看得容易,銅棍和磁瓶,本身都是光滑滑的東西,要把它一個個拔近過來,可著實費了一番工夫。等磁瓶移近板壁,然後用玉指夾著,一個個提了過來。工具人手,諸葛昌瑩略為檢視了一下,辯請清楚,就得開始工作。姑娘噥,誰個不是從小就會美容?塗指抹粉,更加稀鬆來平常,其實這中間,卻大有學問。君不見?街頭上多少窈窕淑女,遠遠望去,個個賽似天仙佳人,可是跑近跟前,這會保證你目瞪口呆,倒足胃口!原來一隻只全是母夜叉。不是嗎?喏!濃眉倒豎,血盆大開,眼皮上綠陰陰的,好不怕人?探其原因,一言以蔽之“不懂得化妝”諸葛晶瑩冰雪聰明,適才花柳清的對鏡易容,無異給她一個化妝示範。臉部輪廊,孰淡孰濃?孰勾孰抹?她早已心領神會,過目不忘。但易容之術,又豈如此容易?她所學會的,只不過僅僅是明煌哥哥一個臉譜而已。她這時背部緊靠板壁,藉著從裂縫中透過來的微弱燈光,一手執鏡,一手勾勒!
明煌哥哥是她最熟悉不過的人兒,平常一微笑,一軒眉,莫不印象深刻。這時既已知道了化裝之法,焉有不維妙維肖的?也許連花柳清都不及她呢!
她笑了,笑得很甜。這是笑給鏡中的明煌哥哥看的呀!臉雖然變成明煌哥哥了,心還是晶妹妹啊!她十分滿意地收起磁瓶,納人懷中。房門是被反扣著的,不能出去,這間房真絕,四壁竟然連一個窗戶都沒有。她遲疑了一會兒,決定由這板壁縫破壁而出。如今臉容已變,他們決不會防到自己。心意一決,右掌立即伸出,向板壁上推去。“嘩啦”一聲大響。板壁登時裂開一條大縫。諸葛姑娘哪還怠慢,早已閃到鄰室。身如輕風,隨手拉開房門,向門外竄去!那知迎面正有一人,向房中走來,敢情就是花柳清?
兩人勢子都急,砰的一聲,把那人撞得踉蹌後退了四五步!
“啊晴!”
“是誰?”
花柳清的聲音在身後憤怒的響起。同時隔室海南門人,也聞聲驚覺,起了騷動。諸葛姑娘就在花柳清一呆之際,早已一縷煙似的飄出走廊,擰身點足,撲上屋去!她知道這時如果妄想逃奔,只要被海南的人發現影子,等雲致光趕到,自己空著肚子,後力不繼決難逃出他的手去。是以一連幾個起落,找了一處暗僻之處,立即伏下身去。諸葛姑娘的身法,何等快速,她剛躲人暗處,自己身後,立有一條黑影,相繼飛起。他似乎因為轉瞬之間,就失去了自己影子,而微微發愣。站在屋脊上向四外打量,口中還輕輕地‘咦’了一聲。中等身材,瘦削個子,他正是患精神分裂,喬裝自己的花柳清。諸葛姑娘心中一動,不由暗暗好笑。這回真是無巧不成書,他這樣愣頭愣腦地站著,正如替自己作了替身。心念才動,果然眨眼工夫,接連飛起四五條黑影,身法俐落,武功全都不弱!
“嘿嘿!小子你還想逃!”五人一眼瞧到花柳清,立即向前圍去!
花柳清身形暴退,尖聲尖氣的問道:
“你們是什麼人呀?別找錯人!”
“嘿嘿!小子,別裝蒜,乖乖的跟著咱們回碧落宮去。”其中一人,語音生硬,大聲呼叱,人已欺近身來。“碧落宮”這三個字一經鑽人花柳清耳中,全身神經驟然一緊。驀地想起去年辰州客棧中那個被自己用“迷魂毒瘴”迷翻的雛兒,事後才發現她竟是海南碧落宮的女弟子。雖然自己臨走,給她間上了解藥。但她鏢囊中的一顆“赤磷火球”,卻被自己當作禮物,獻給了姑婆她老人家。海南門人,吃了這樣啞吧虧豈肯罷休,敢情這件風流事兒東窗事發。”
花柳清嘿然冷笑,左臂一抬。同時身形又倏地凌空起來。意圖突圍。“小子,你往那……”三四條黑影,暴叱聲中,齊向花柳清撲去!動作之快,迅如閃電。猛聽“咕呼”連響,正面三個大漢,身形剛剛撲起,便由空中直墜上來。連哼都沒有哼出,骨碌碌滾下屋面,倒地死去。其餘兩個微微一愕,花柳清早已一聲尖笑,暴退了四五丈。這情形瞧得諸葛姑娘懍然變色,瞧他適才左手微抬,敢情放出的又是“紅瑩甲”。不然,這三個海南門人,身手不弱,哪會在轉瞬之間,悄無聲息地死去?就在諸葛姑娘微一沉思之際,瞥見屋面上,不知何時又多出兩人,一個手執白玉拂塵的老道,從已擋在花柳清面前。此人正是碧落宮三仙的雲致光,好快的身法,憑自己眼力竟然不知他是如何而來的?
只見他了望僵死的三個屍體一眼,獰笑著道:
“想不到施主居然還是施毒能手,一個殺死碧落宮三個門人,難道還想活著逃走嗎?”語音冷峻,諸葛姑娘不禁替花柳清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正當此時,客店之中,突然又飛起三條黑影,其中一條身法極快。晃眼工夫,便落在花柳清身側不遠,停下身來,沉聲問道:“徒兒,這位道友是誰?”
說話聲音甚是蒼老,諸葛晶瑩凝目望去,原來叫花柳清徒兒的也是一個老道,年約五旬,頭挽道髻。揹負長劍,這時另外兩條黑影,亦已趕到,侍立在老道身後。這兩人一個獐頭鼠目,手中執著一柄明晃晃的鬼頭刀。另一個身材纏小,手中拈著的卻是分水刺。諸葛姑娘心頭一動,猛然思起方才花柳清盼著的那個獐頭鼠目的人,口中說什麼:
“不要不要,醜死啦!鬍子民。”後來敲門的一個,他又稱做“沈師兄”。莫非這老道身後兩人,就是明煌哥哥的殺父仇人,妖臉鬍子民,鬼臉沈森林不成?明煌哥哥踏破鐵鞋無覓處的兩個賊子居然被自己無意碰上!想到這裡不由精神一振,趕緊凝神望去。諸葛姑娘心頭轉動,說來話長,其實也不過一瞬之事。花柳清一眼瞧到師傅和兩個師兄,同時現身,膽子驟壯。“師傅!”他生性陰沉,口中剛叫了一聲“師傅”。一面趁雲致光眼神向師傅打量之際,同時左手疾抬,把竹筒中僅存的十幾只“紅瑩甲”,對準雲致光悉數放出。名震武林的碧落宮三仙,豈是等閒人物,哪會輕易中人暗算。幾縷尖風,還沒撲到面前。雲致光一雙眼神,精光電射,冷哼一聲:
“小子,你狗膽包天,自己找死!”
白玉拂塵,猛然一翻,把十餘隻“紅瑩甲”悉數擊落。左手同時向前招出,五股強烈勁風,對著花柳清當頭罩下。“紅瑩甲”乃是雲霧山墨峰谷一種特產毒蜂,身蘊劇毒,經百毒太婆豢養訓練,進退飛撲,靈異非凡。一經施放,任你武功再高,也絕難閃避。花柳清這次傾簡而出,自認萬無一失。想不到對方拂塵一圈,竟會全數擊落。心頭大驚,正想後退。猛覺五股極大吸力,業已當頭罩下。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一個身軀,便倏然抓起。全身一麻,飛也似的跟著雲致光手勢,往地上摔去。“拍!”一聲,花柳清早已被摔得昏死過去。這一手,“鎖龍擒拿”委實厲害。站在花柳清身側的老道,措手不及,眼睜睜的瞧著自己徒兒被人家當面擒去。雖然看出對方極非好惹,但到底是哪一路人物?自己在江湖上闖了這麼多年,細數武林三清教下,哪有這樣一位道裝高手?
心念轉動,人早已迎前一步,向雲致光打了個稽首,道:
“無量壽佛,這位道長恕貧道眼拙,請教道號如何稱呼?小徒冒犯之處,還請瞧在貧道薄面,多多包含。”
雲致光視若無睹,不屑地瞧了老道人一眼,冷冷問道:
“你就是這小子的師父?好極!好極,貧道難得會會中原武林人物,你報個萬兒聽聽!”
他並沒直接回答人家問話,竟然出口反問,態度冷傲已極。老道人見他如此託大,不由也臉色驟變。但他畢竟在江湖上混了多年,涵養較深,依然微微一嘆,答道:
“貧道邛崍派鬼面道人,江湖末流,何足稱得上中原武林人物。倒是道長身手絕世,還沒把尊稱見告?”“嘿嘿!”雲致光一陣冷笑:
“邛崍五鬼,倒也聽人說過,不過憑‘五鬼’名號,可還嚇不住碧落宮之人。”貧道雲致光便是,令高徒連殺我宮下三個弟子,死罪難免,既然有‘邛崍五鬼’中人出面,貧道就暫時饒他一死,帶回碧落宮去,一月之內,保證不損他一根毫髮。道友也足有時間;約齊五鬼,並知會那皇甫小子,同上碧落宮去。”
說到這裡,忽然回頭低喝了聲:
“我們走!”
三個奇裝大漢,答應一聲,挾起三個屍體,和失去功力的花柳清,正待舉步。鬼面道人乃邛崍五鬼的老四,平日性喜雲遊,且精通易容之術,頃刻百變,江湖上稱他百變大師。這時眼看自己新收的徒兒,被人當面擒去。等對方亮出名號,原來竟是海南碧落宮三仙的雲致光,心頭難免一震。但邛崍五鬼在江湖上也算聲名甚著,對方這種狂傲態度,絲毫不把中原武林放在眼內,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氣納丹田,舌綻春雷,大喝一聲:
“道長暫請留步!”
雲致光被他一聲以內家真氣凝聚的大喝,也微感一愣,轉過頭來,冷冷地問道:
“道友還有何說?”
鬼面道人朗笑一聲,道:
“貧道久慕碧落宮大名,平日恨無機緣,一睹絕學,道長一月之約,當自敬踐。不過道長今日要在鬼面面前,把劣徒帶走,總也得露上一手,讓鬼面開開眼界才是!”
雲致光斜睨了鬼面道人一眼,嘿然冷笑道:
“就你還不是我的對手。”
袍裡一抖,露出一隻其紅如火的手掌,作勢遙拍。說時遲,那時快,隨著他手勢遙拍,立有一股炙熱無比的猛飈,對著鬼面道人橫空卷出。鬼面道人想不到雲致光下手會有如此快法,自己空有一身上乘功夫,尚未及施展。一陣炙熱氣流,早已透體而過。但既不凌厲,亦無絲毫反應,心中正感奇怪。只見雲致光卻嘴角上噙著冷笑,向三個門人微一揮手,頭也不回地飄然而去。鬼面道人微微一怔,想不出對方這一手究竟用意何在?哪知低頭一瞧,自己一身道袍,此時經晚風一吹竟然碎著灰爐,紛紛自落。不由大驚失色,對方這一手“太玄兩儀神功。收發由心,果然厲害!自己運功防衛不及,以致丟了這麼大的面子,廢然長嘆,雙足一頓,帶著二個徒兒逕自轉回客棧。諸葛晶瑩聽馬嘶之聲,逐漸遠去,屋脊上已經無一人,也就悄悄躍落民房。這時東方已吐出魚白,街道上也有了早起行人。自己總算移花接木,逃出雲致光之手,但既然發現了明煌哥哥的仇人鬍子民沈森林兩人下落,豈能平白錯過?伸手一摸,幸好身邊還有幾兩散碎銀子,不如依然向這家客店落店,順便踩踩虛實。心念一決,便立即一個轉身運向客店大門走去。店夥敢情起身不久,正揉著惺鬆睡眼,打掃店堂。一眼瞧到諸葛晶瑩進去,知道是趕夜路的人,連忙迎上前去。諸葛晶瑩要他領著自己先看看房間,當下就。挑了海南中人住過的那一間,計算和鬼面道人及鬍子民沈森林所住,斜斜相對,極為鄰近,以便就近監視。一面吩咐店夥,先給自己弄些吃的東西。店夥唯唯答應,退出房去。過不一會兒,送上一盆勢騰騰的臉水和一壺熱茶,然後又送來一小鍋鋒飯幾碟鹹菜。諸葛晶瑩整整五天五夜沒進飲食,這時飢腸轆轆,好不難受。隨手掩上房門,匆匆盥洗,居然把一小鍋稀飯,吃得粒米不勝,精神為之一振。因時間過早,只好在床上盤膝靜坐,調息運功。這樣過了一會兒,店中人聲漸多,步履雜沓,進出不停起來。對面房中,也有了聲響。諸葛晶瑩心中一動,立即開出門去,暗是打量,似乎靠在右首那一間房中,沒有聲息。這時正好店夥進來收拾杯盤。諸葛姑娘玉手一招,輕輕問道:
“喂!夥計,你們這裡可曾有一位姓花的少爺住店。”
啟夥聽得一愣,立即問道:
“客官所說的花少爺,可是中等身材,臉形瘦削?他一大早就和一位道爺一起走了。客官要是有什麼貴幹,那和花少爺一起還有一位胡爺和一位沈爺,他倆還住在小店,要不小的帶你前去。”
諸葛晶瑩一聽鬼面道人業已走了,姓胡的和姓沈的兩上漢子,依然住在店中。不由心中一喜,忙道:
”那不用啦!我和花少爺是朋友,胡爺沈爺卻並不熟悉。”
店夥走上之後,諸葛姑娘心知鬼面道人與雲致光訂了一月期限,昨晚又栽了跟斗。一清早就動身,可能是邀請幫手去的。那末這兩人依然住在店內,沒跟著同去,敢情一時不會離開。也許鬼面道人就以這家客店,作為“五鬼”聚會之地。噫!明煌哥哥以前說過,這兩個賊子是太行山慧慈大師的記名弟子,怎會又投拜在“邛崍五鬼”的鬼面門下?這且不去管他,反正他們一時不會離此而去。自己盡有時間,先查探清楚到底是否就是妖臉鬍子民、鬼臉沈森林兩個賊子?唉!明煜哥哥又不知在哪裡?倘若真是這兩個賊子,那麼自己該怎麼辦呢?立刻動手先宰了他們?還是查明瞭下落,等明煌哥哥手刃親仇?
時間慢慢地過去,街上更鑼,一次次不斷傳來。初更,二更,二更一點,二更半,三更三點!更聲人耳,這正是夜行人開始行動的時間了!
客店的東跨院、西房、後牆後,全有極其細碎的聲音,隱約傳來。屋面四周,果然來了不少人。諸葛晶瑩佩好長劍,掛上鏢囊,一口氣把油燈吹熄,輕輕推開房門。閃人走廊。四下一瞧,黑黝黝,靜悄悄,沒有半點人影。急忙一個飄身,挪到鬍子民沈森林兩人房前,迅速地在紙窗上戮了個小孔,眯著眼往裡一瞧。只見一燈如豆,吐著半明不滅的火焰。兩個瘦小身形,好像正在蒙被大睡,一動不動,前窗驀地響起一個大漢的吆喝之聲:
“鬍子民、沈森林,還不出來叩見蔡堂主領罪!”
諸葛姑娘聽得一愣,這到趕巧!屋面上嚴陣以來,原來是為了這兩個賊子而來!
如今既已證明這兩人確是明煌哥哥的仇人,鬍子民、沈森林了,自己哪得怠慢。再一細瞧,這兩個賊子睡得好沉,依然擁被高臥。這情形不對!輕輕一推,房門應手而開,原來只是虛掩著,諸葛姑娘一個箭步,竄近床前,劍尖一挑,揭開棉被,哪裡還有什麼鬍子民沈森林的鬼影子?
“啊喲!不好!”這兩個賊子,既然拜在百變大師鬼面道人門下,當然也學會了易容之術。敢情早已瞧到苗頭不對,化裝潛逃!
“好狡猾的賊子!”諸葛姑娘恨恨地罵了一聲,身形才動。只聽窗外又有人大聲喝道:
“鬍子民,沈森林,還不快快出來受縛,難道要太爺們動手不成?”
“真是蠢材!”諸葛姑娘冷哼一聲,暗想兩個賊子,決不會逃出太遠,自己還是追人要緊!想到這裡,一晃身竄出房門。猛覺金風劈面,一柄單刀,業已盤頭蓋頂而下!
諸葛姑娘不避不閃,左手一探大食兩指已把對方刀尖捏住,冷冷地道:
“你們是那一條線上的朋友?招子不量量我是誰?”(你們是那一路的朋友,眼也不瞧瞧我是誰?)
對方是個彪形大漢,一看自己單刀,被人家捏住。心頭一驚,但依然硬朗的道:
“相好的,難道沒有看出我們是跳板上地嗎?”(朋友,難道沒有看出我們是幫裡的。)
諸葛晶瑩臉色一沉,問道:
“合字是跳枝上的,窯堂按在那裡?”(你們弟兄既然是幫裡的,香堂在那裡?)
這漢子聽對方一遞唇典,(江湖切口),更是驚疑。目光望著諸葛晶瑩徐徐地道:
“射陽湖。”
諸葛晶瑩手指一鬆,放了對方單刀,急急問道:
“你們是伏龍幫?為了追緝鬍子民沈森林兩個叛徒來的,快帶我去見你們蔡堂主。這兩個賊子已經溜啦!”
“這幾句話的工夫,只聽窗戶上嘩啦一陣大響,立時有三四條黑影飛人房內。敢情他們全瞧到了房中空空如也的情形,不禁“咦”了一聲。這漢子一眼瞧到來人,立即身子一挺,大聲說道:
“報告蔡堂主,有一位合字上的朋友,要見你老!”“啊!那一位道上朋友,要見見蔡某?”聲音宏亮,人隨聲出。那是一個四十幾歲的瘦削漢子,伏龍幫日月堂堂主蔡庭房。諸葛晶瑩見他眼神充足,太陽穴高高鼓起,分明是位內家高手。連忙抱拳說道:
“小妹諸葛晶瑩,久仰蔡堂主英名,不想在此地得瞻荊州。”
蔡庭房聞言一怔,瞧著諸葛晶瑩略一打量,大笑道:
“兄弟還當是誰,原來是英名遠播的諸葛女俠!久仰久仰!”他說到這裡,突然一頓,接著又道:
“諸葛女俠跟蹤在此現身,想來必有見教?”
諸葛晶瑩點頭道:
“蔡堂主此來,敢情為了緝拿貴幫叛徒鬍子民沈森林兩人,實不相瞞,小妹也因發現這兩個賊子,乃是小妹哥哥皇甫明煌的殺父仇人,才跟蹤在下。不意這兩人投拜到邛崍派百變大師鬼面道人門下,學會易容之術,現已悄悄逃走!”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8-21 21:49:27
第十八章 少俠情急
二人正說間,忽聽一人來報,道仙峰等人來訪!眾人見面,寒喧一會兒,立即上路,大概是下午申牌時候,四艘快艇緩緩地駛進君山腳下一處港灣!
巖上,總舵主混血幡耿元正早已得報,率領著幾位舵主和壇下弟子鵲立恭候,大家上巖之後,夾道兩旁一列緊身衣靠的黑龍教弟子,這時鴉鵲無聲,隨著總舵主一齊跪下,迎接教中兩位長老。道仙峰微微點頭,一面就陪同烏蒙派的烏蒙老怪、慕容慶祥、林元英、鄧老鏢頭和一干小俠,緩步穿過廣場向大門走去。諸葛晶瑩數月之前,曾和明煌哥哥同來,但這次氣氛顯然和上次大不相同。從埠頭一直到黑龍教總壇,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大家全都混身勁裝,腰跨單刀,一臉肅穆,明卡暗椿,如臨大敵,真是把鐘山上下佈置得鐵桶似的。不由心中暗暗好笑,難道碧落宮來人,會把這些壇下弟子放在眼裡嗎?但這也難怪,黑龍教中兩位長老,為了自己而追趕海南的人去了,總壇上只剩下總舵主耿元正一人,獨當大局。如今突然來了強敵,在兩位長老沒有回來之前,他這份責任可也著實不輕,那自然只有集合教下弟子,全力對付了。想到這裡,不由向耿元正瞧去!
總舵主混血幡耿元正,隨在溫九翁身後,正向眾小俠挨個見扎,這時一眼瞧到諸葛姑娘,趕緊走過來,含笑說道:“女俠果然吉人天相,安然脫臉,可喜可賀!”諸葛晶瑩連忙答禮,一面笑道:
“多謝耿大哥關心,只是小妹雖然脫臉,但明煌哥哥和婷姐姐兩人卻上觀音山去了還沒有消息,可能他們也會料到小妹是落在海南來人之手追蹤下來,所以還要麻煩耿大哥呢呢!”第三天的傍晚,派在岳陽城的黑龍教弟子匆匆來報。說岳陽樓上來了兩位身穿白衣的書生,一個是三十來歲的中年文士.一個卻只有二十左右。兩個人中只有一匹白馬,因為和上面所說的兩人不同特來請示。另外一個也從岳陽城裡趕來,說他看到有一個白衣文士,在一處顯眼的牆壁上用木炭寫字。可是等他跑到臨近,那白衣文士忽然不見。只見壁上寫著。“飛飛飛,往南飛。”幾個木炭字兒,正在打量之際,忽從自己身後走出一個頭挽道髻,揹負長劍的老道士,手上拿著一張四方的紅紙,也往牆上貼去。那知略一回顧,再看那道士也沒有了蹤影。自己等四下沒人注意,就把那張紅紙揭來。說著從身上取出一張四方紅紙,呈到總舵主耿元正手上。大家一瞧,原來這張四方紅紙分五角方位,寫著五個“鬼”字。那是上面中間一個,稍低分左右兩個,下面左右,又是兩個。但這五個鬼字只有左下角一個是向外書寫的,其他四個卻全朝裡。大家正猜不透那寫“飛飛飛”白衣文士和貼紅紙的老道是誰?但大家都知道這兩種東西,準是江湖上的一種暗號。驀聽林元英拍手笑道:
“有了有了!這方紅紙上五個鬼字,可能是邛崍五鬼的暗記。如果不是四鬼找另外一個鬼,那準是一個鬼在找四鬼!”
溫九翁大拇指一翹,笑道:
“林老哥真有你的,那麼這個‘飛飛飛’呢?”
拿雲手慕容慶祥沉吟道:
“據兄弟看來,‘飛飛飛,往南飛’六字,在今天海南門人向中原挑釁之際,如果不是碧落宮的人,在某種任務完成之後通知其他的人,我們已經先走。那麼就是武林同道,相約往南去的一種記號。那個寫字的白衣文士,不知可是海南門下?中原武林中像這種穿白衣的人也是極少…”
耿元正給慕容慶祥一說,突然向陳昭安揮手說道:
“昭安,你趕快住岳陽樓去瞧,那兩個白衣文士是誰!”陳昭安立即領命退出。忽然另一個教下弟子,騎著快馬從津市趕來,報告的是:中午時分,由湖北通往常德的官道人,有一匹火紅色馬匹,由北向南,縱轡急馳。因為實在跑得太快了,只見一條紅線,絕塵而去。不要說馬上的人長相如何?就是連人家衣服都無法瞧得清楚。但因上面指示的兩人中,有一個是騎馬的,恐怕耽誤正事,特地趕來報告。這人可真糊塗,連人家影子服飾都沒有清楚,就巴巴望著趕來送信。其實這也難怪,憑皇甫明煜慕容瑤婷兩人的身手,坐下又是兩匹千里神駒。另說普通教上弟子,就是武功稍高一點的,又何嘗能瞧得清楚。諸葛晶瑩聽得心中猛然一動,急急地道:
“明煜哥哥騎的赤龍駒,那準是他!”她霍地站起身來,要待追出。”卻被林元英搖手製止,一面說道:
“據報告所說,那紅馬是赤龍駒該是已無疑問。因為除了慕容老哥的那匹雪獅子和赤龍駒之我。其他的馬,就是跑得再快也決不會只像一條線似的一瞬即逝。由此推想,準是皇甫老弟了,他怎會……,哦哦!適才岳陽樓不是發現了一匹白馬和兩個白衣書生?其中一個可能就是慕容老哥的令媛。他們原來分道追蹤,這就難怪白衣文士要在牆上寫‘飛飛飛,往南飛’了。諸葛姑娘把皇甫老弟追回當真十分重要。不過他由湖北,經臨澧、常德,這條路過了常德,便須繞道益陽。由此出發水路比陸路要快捷得多,不過最好有人同往,也可互相照應……”
他話未說完,早有宮樊山、鄧玉誠、鄧玉萱等人,全都要去。慕容慶祥笑道:
“此去只是截回小師弟,人去多了,也是不便,以老朽之見,還是由宮樊山、諸葛姑娘辛苦一趟。再就是等陳香主回來,如果岳陽樓確是小女,那就由她騎著玉獅子追趕下去好了。”玉面郎君宮樊山連連答應,就和諸葛晶瑩乘了艘快艇,立即動身。並由總舵主耿元正挑了兩匹健馬,另行裝上一艘快艇,同時出發。諸葛晶瑩和宮樊山剛走不久,陳昭安已匆地回來,說自己趕到岳陽樓,那兩個白衣書生業已走了一會兒。據夥計說,那匹白馬確是沒有一根雜毛,神駿非凡,可能其中之一就是慕容女俠。而且夥計還說照那兩個人品茶閒聊的悠閒神氣上看來,決不像匆匆趕路之人,可能就落店在附近客棧之中。現在已由教下弟子分別到各家客棧調查去了。正說之間,突然又有一個教下弟子急匆匆地趕來,報告在城陵礬附近,發現有四個服裝奇特,口操廣東時的人,敢情就是海南碧落宮門下,正和另外幾個道士的裝束的人打得非常激烈,特來報告。眾人聽這一連串的報告,心中正在紛紛揣測。烏蒙老怪心急如火,一聽城陵磯發現了碧落宮的人,不由精神一振,呼地站起身來,呵呵笑道:
“哦!咱們就趕去瞧瞧!”
耿元正卻十分為難,因為喬柏巖下書約定三日之內,是到鐘山黑龍教總壇,作個了斷。那麼在喬柏巖來之前,自己自然不便走開。可是烏蒙老怪遠來是客,城陵磯發現了碧落宮人的蹤跡,他要前去瞧瞧,自己又不好阻攔。沉吟了一下,突然想到岳陽樓上那兩個白衣書生其中一個如果真是慕容瑤婷。那麼她一定也是發現碧落宮來人的行蹤才跟蹤下來的,極可能也會到城陵磯去。心念轉動,便回頭笑道:
“烏蒙山主既然有興前去瞧瞧。溫長老,你就陪烏蒙山主去走一道。還有慕容大俠,兄弟猜想岳陽樓上兩個白衣書生其中有一個,如果真是慕容大俠的令媛,此時也許會在城陵磯出現,慕容大俠是否同去瞧瞧?這裡就由兄弟和林老哥、鄧老鏢頭一同守候,好在兩地相隔非遙,如果有什麼動靜,兄弟再派人聯繫好了,慕容大俠以為何如?”
拿雲手慕容慶祥笑道:
“總舵主,設想周到,兄弟確也有此想法。”
大家計議停當,就由溫九翁陪同烏蒙老怪、慕容慶祥、童威、童猛四人,坐了黑龍教特備快艇,直向城陵磯方向駛去!
夜色迷濛,星月無輝,城陵磯面水背林,黑森森的沒有絲毫動靜。只有洞庭湖水,微波盪漾,激撞著石磯,發出澎湃的水聲!岳陽城中的萬家燈火遠遠閃爍,映出一幅幽靜而富詩意的夜景。這時從臨湘通往嶽州的官道上,正有四條人影向城陵磯這邊如飛而來。瞧他們行雲流水似的身法,輕快沉穩,確實稱得上是武林一流高手。四人中為首一個,看上去年約五旬,頭挽道髻,身穿墨綠色道袍,手執拂塵,他正是海南碧落宮三仙的喬柏巖。在他身後三人,第一個年齡和喬柏巖相彷彿可能還老一點,身上穿著一襲古銅色長袍,面情冷寞的,是碧落宮三代首席大弟子鐵面銅眉卓不凡。另外兩人,身穿唐裝,(廣東人稱短衫褲為唐裝)緊袖札腳,一個手提天雷錘那是獨角惡龍龍應策,一個手捧量天尺那是拂雲手陸振字。他們四人是奉了碧落宮之命,向中原武林各門各派散發請柬,邀請參加一月後的碧落大會。同時更因數月之前,海南碧落宮和黑龍教結下樑子。深恐黑龍教佔了南北交通要道的地理之便,在連絡中原各派,一致對付海南碧落宮起見。才順便要喬柏巖在回程途中個個擊破,先挑了黑龍教總壇以配合雲致光上太行山之行。欲使這一南一北兩件大事,給碧落大會樹立威望,同時也給中原武林瞧瞧顏色。喬柏巖上次雖然在崑崙奇童皇甫明煌手上,栽了一個大跟斗,但黑龍教總壇又何曾放在他眼裡?這時他率著三人,目的地當然是訂了三日之約的鐘山黑龍教總壇。但當他們剛一走近城陵磯。忽見前面樹林中突然轉出五個人來,有意無意之間恰巧攔襲自己?嘿!這真是螳壁當車,心頭不屑,連正眼也沒有瞧一下,依然視若無睹地向前走去。兩下距離,漸漸接近,對方有人發話了。“來者可是海南碧落宮門下?”蒼老之中,聲音鏗鏘,顯然此人功力極深!
喬柏巖微微一震,舉目望去,只見一丈開外一共站著四道一俗五個老者,一律揹負長劍。為首那個,年約六旬,頭挽著道髯,長髯飄胸,身穿杏黃道袍,凝神而立,道貌岸然。兩道炯炯目光,正含著瞧著自己。喬柏巖雖不識其人,但瞧人家這份氣派,也決非尋常之輩。喬柏巖生性狂傲,且目無餘子,又那會把當面五人看得上眼。聞言冷冷地道:
“不錯!貧道正是碧落宮喬柏巖便是。”
“無量壽佛!”長髯道人打了個稽首道:
“貧道邛崍派鬼聲道人率四位師弟在此恭候多時了。”
“哦!邛崍五鬼!”喬柏巖這次到中原來散發著碧落大會請柬,自然對各門各派的著名人物,全都調查清楚。所以聞言之後,哦了一聲臉露不屑地道:
“你們要待怎的?”
鬼聲道人瞧著他這份狂妄態度,微微一笑道:
“貧道想請喬道長把諸葛姑娘留下。”
“胡說!”喬柏巖怒喝了一聲。這在喬柏巖來說,對方要自己留下什麼諸葛姑娘根本就是胡說。但鬼聲道人他們,可不知道諸葛姑娘是雲致光擒去的。因為聽新掌門人慕容瑤婷說過,她有個妹妹,落人海南來人之手,大家向南追蹤。這回既然遇上了海南的人,自然要截住他們要人。喬柏巖這一聲“胡說”聽到鬼聲道人耳中,卻以為對方見自己要他把人留下,大罵自己胡說。這胡說當然是不肯把人留下,含怒拒絕。站在鬼聲道人右邊的鬼影道人是個火爆脾氣的人。聞言那還忍得信氣,大喝一聲:
“喬柏巖,這裡可不是海南任由你賣狂。來來,貧道先領教你碧落宮絕藝。”
喬柏巖橫了鬼影道人一眼,冷笑道:
“你們還是五位一起上,免得貧道多費手腳。”
口氣狂傲,可謂囂張已極。邛崍五鬼,在江湖卜也聲名赫赫,焉能受他如此輕視?是以鬼聲道人身側的三鬼一劍,都是臉含怒意。鬼聲道人卻呵呵笑道:
“既然喬道長吩咐,貧道也確有此意。”
說著抽出背上長劍,劍尖向天一圈後移了三步。他身後的三鬼一劍,得到大師兄暗號,也各自拔出長劍,向後散開,立時布成一座劍陣。鬼聲道人抱劍問道:
“喬道長還是獨闖劍陣?還是四位一起下場?”
喬柏巖放眼望去,只見四道一俗,這時已按金、木。水、火、土五行方位,各自站立。五人一式右手託劍,左手掏訣穩如山嶽,蓄勢以待。喬柏巖當然清楚,這正是邛崍派著名的“五鬼劍陣”。心想大凡這種劍陣,生克變化縱橫合擊。所發出的威力,絕非這五人功力的總和,可能要超過五人原來功力數倍之強。而且各大門派,有時只須門下弟於所佈下劍陣,使得武林高手也不容的闖過。他上次受挫於皇甫明煜之後,對中原武林各大門派自然去了不少輕視之心。此時瞧著四鬼一劍的‘五鬼劍陣’,不山也暗生戒心。但他乃生性狂傲之人,心念雖動,口中依然冷冷地道:
“五鬼劍陣”雖然名聞武林,但還難不到碧落宮三仙。
他說到這裡,轉臉向鐵身銅眉卓不凡道:
“你們在此稍候,我要獨自會會邛崍五鬼,到底‘五鬼劍陣’,有些什麼名堂?”手上白玉拂塵,微微一揚,人已緩緩地向陣中走去!
鬼聲道人一見喬柏巖走近前來,立即右臂一振,劍尖向大。口中念道:“一氣鴻化,五心朝天,各就宮位…”
鬼目道人一見大師兄“劍令”出口。立即率領鬼心鬼影和郭松年四人,各在方位上右手一豎,劍尖同時向天舉起,口中齊喝:
“劍法無邊!”
喬柏巖拂塵當胸,剛一走近,正好他們喝到最後一個‘邊’字。瞥見陣法帶動眼前人影閃處,不勞自己舉步,身子業已落人劍陣之中。任你喬柏巖是碧落宮三仙中人物,平日裡心高氣傲,但目睹對方陣法發動得如此快法,也不禁心中微微一凜。鬼聲道人這時業已引劍出擊,“大魁點元”一點寒星,疾向自己眉心刺到!
喬柏巖微微冷哼,“拂塵清談”一縷勁風,剛向劍尖上捲去。忽然人影乍閃,鬼聲道人早已飄然劈去。另一個身軀微胖的道人,卻已欺近身來。手中長劍一招“風雷交擊”幻出兩朵劍花,分向自己上下兩路,冉冉攻來。喬柏巖幾曾受人如此戲侮?大喝一聲,白玉拂塵一招“天羅地網”隨之還擊。只見千百縷銀絲,勁氣密佈,由上而下,由下反兜。不但對方這一招奇襲,硬行封開,而且旨在卷飛對方長劍。這一招如果換在平時,鬼聲道人功力再深,只要長劍被喬柏巖拂塵纏上,就非脫手不可。
但他因身在劍陣這中,五行生剋,相互為用。鬼聲道人劍才收轉,鬼影道人未待喬柏巖變招,又搶劍攻上。這一陣五行變化,遊走出劍,彼退此進,正反互易。喬柏巖雖然未為所困,但心中也不無驚駭!暗怔:
“五鬼劍陣”果然名下無虛,自己得小心應付才好!心念轉動,立即功運全身,拂塵當胸,凝神默察劍陣變化。鬼聲道人那容他靜以觀變,驀地口中喊了一聲“疾”!長劍疾舉。向空中划起斗大一個圓圈。只見其餘四人,疾然轉身,四柄長劍由四個不同角度同時出手劍陣突然加速,交互易位。剎那之間,劍光大作,五支長劍,經陣法轉動,竟然幻出數劍光,分從四面八方刺出擊而來!要知“五鬼劍陣”乃是邛崍派鎮山之藝,寓五行生剋正反循環之理,五支長劍聯合施為不但天衣無縫,而且威力之大,等於合邛崍五鬼的全部功力為、人。然後一招一式的施出“五鬼劍陣”。更因每個人的進退攻守不停的變易,帶使全陣也在不停的變換,這等變換,不脫陣法。喬柏巖瞧了一陣,依然識不透箇中玄機。但覺五人遊走,突然加快,眼前人影亂閃,劍光虹影,迅如掣電。威力之強,壓力之大,實在非同小可。但碧落三仙豈是等閒?雖然瞧不清人家陣法,聽風辯位出可聽得出五人出手部位和劍尖的颯然風聲。白玉拂塵隨手揮灑,便被封解開去。“五鬼劍陣”在武林中與崑崙派“雲靈劍陣”,少林寺“羅漢陣”,武當派“兩儀陣”列名四大陣法,數百年來無人能破。當然!像慕容瑤婷那樣學會了專破“五鬼劍陣”的“玉衝十二招”把劍陣破去,自然又作別論。鬼聲道人目睹喬柏巖居然隨手揮灑,便把一支支長劍架開。大有從容應付不把“五鬼劍陣”瞧在眼內之概。心中又急又怒,霍地一個轉身,振臂一圈,長劍斜指,口中一聲清嘯。“五鬼劍陣”陡然逆變,但聽四外的三鬼一劍,齊聲長嘯。道袍飛動,劍光甫轉,斗轉星移的身法步法,劍式陣式,同時變易。情勢也立時大異。五柄長劍,自然發出呼呼銳嘯,混合成風雷千鈞之勢,疾撲而至,但見漫天劍光,交織成一片劍幕,迷漫劍氣,沖霄而起。直若滔天波濤,洶湧翻滾,陣法越轉越快,劍勢愈演愈密。俄頃之間,但聽陣陣風雷之聲隱聞陣外。邛崍四鬼一劍和碧落宮三仙的喬柏巖六條人影,全已隱沒在白茫茫的劍光中。以喬柏巖的功力造詣,也覺得他們劍法渾成,壓力集中,重逾山嶽,自己已有不勝負荷之感。心頭一震,暴喝聲中右手白玉拂塵向身前一圈,布起一層護身真氣。右掌揚處,後“五雷轟頂”分向面前五條人影,連續拍出五股掌風。這一招五掌正是海南火焰毒掌中最厲害的絕招。何況出手的又是碧落三仙的喬柏巖。一掌推出風雷隆隆,五股狂飈罡勁,勢若奔雷,往五人身前撞去!四鬼一劍各依劍法,遊走出劍,不防對方有此一著,如要閃身躲避,陣法豈不立呈鬆懈。五人同一心理,急忙各揮長劍,硬以本身功力,擋他一掌。轟,轟,轟,轟,轟!五聲驚聲動地的巨響後。閃光魔劍郭松年,悶哼一聲,踉蹌後退了三大步,一個站立不穩猛地跌坐在地。原來喬柏巖劈出的“五雷轟頂”一連五掌。前面四掌因為須連續發掌的緣故,當然力道較遜。而最後後劈出的一掌,卻正是火焰毒掌全力一擊的所在。正好“五鬼劍陣”中由反變正,鬼聲道人下來是鬼目、鬼影、鬼心,最後一掌輪到郭松年手上。閃光魔劍郭松年在邛崍派中號稱“一劍,論功力劍法原也
不弱。但和五位師兄相比,自然要略遜一籌。因為第一他是俗家弟子,不比五位師兄地專心一致的浸淫在武功之上。第二是五位帥兄在五鬼劍陣上,差不多全下了二三十年苦功,平日經常操練。而郭松年呢?雖然懂得陣法正反變化,但不是經常練習,這次因四師兄百變大師鬼面道人云遊在外,臨時遞補,難免生疏,是以在“五鬼劍陣”而言他是最弱的一環。喬柏巖“火焰毒掌”、“五雷轟頂”最後一掌,也是最具威力的一掌擊到郭松年頭上。因為五掌分別擊出,五個人各自封架,不能發揮聯手合擊之用。這就變成了郭松軍和喬柏巖的單獨接觸,當然優勝劣敗,立分顏色。以鬼聲道人為首的邛崍四鬼雖未落敗,也危機傾刻,敗象漸露。正當此時,猛聽林外一聲吆喝:
“師兄勿急,小弟來也!”四鬼因鬼面道人的突然現身,不由精神大振。前面說過,邛崍五鬼浸淫在“五鬼劍陣”上差不多全有二三十年火候。鬼面道人的加人,自然和五鬼劍陣郭松軍的湊數,不可同日而語。這會“劍陣”展開,經之先前威勢在就截然不同!
雙方打了一陣,沒分出勝負。鬼聲道人問道:
“諸葛姑娘確是被你們擄去的?”
喬柏巖道:
“不清楚,不過可能去了海南。”
雙方也沒有興趣再打下去,各奔東西。諸葛晶瑩他們這就一起下了快艇,向海南去,這且按下不表。如今再說諸葛晶瑩宮樊山兩人,葉廠一艘快艇,趕到沉江,已是初更時分。舍艇上巖,就跨上黑龍教替自己準備的健馬。立即向益陽趕去。須知守在陸路上黑龍教徒,瞧到一匹紅馬,由湖北向南急馳。如果是皇甫明煌的話便由臨灃,常德這條官道趕赴長沙,益陽,更是必經之路,算來自然是自己由水道趕來,要近得多。但是明煌哥哥騎的赤龍駒乃是一匹千里良馬,自己坐下健馬,無論如何也趕不上他。所以上路之後,便日夜不停,向用急追,她希望能把明煜哥哥迎頭追上。一連五天居然趕到雷州,向附近碼頭上的船家一打聽。果然在半天之前,有一個騎紅馬的少年書生,租了一條帆船出海,緊跟著兩個白衣書生還帶著一個小女孩也租船出海而去。諸葛晶瑩聽得十分奇怪,前面騎紅馬的當然是明煌哥哥了,但後來的兩個白衣書生還帶著一個小女孩,那自然是婷姐姐冰月無疑。那麼還有一個白衣書生,又是誰呢?唉!管他呢!自己還是追上去要緊。心念一決,便和船家講妥,自己願出雙倍船價,但務必追上前面兩條帆船!船家聽到這樣好生意,自是滿口答應。一帆風帆,在海面上揚起,諸葛姑娘獨立船頭,瞧著茫茫大海,只是不迭的催促!滿此風帆,破浪如飛!不到半天時間,果然海天之際,隱隱露出一角帆影。”那好像在無邊上,白茫茫的,可望而不可及。諸葛姑娘秀目凝神,心中暗自沉思:
“前面的帆影,如果不是明煜哥哥的船,那準是婷姐姐的船了。”
卻說我國南海的海南島,原名叫做瓊州島,北與雷州半島相望,為我國第一大島。這裡四季皆夏,十分炎熱,土壤肥活,物產豐富,至今猶處半荒涼狀態之下。山脈系粵桂間的勾漏山脈,分支南走,由雷州半島往南過海,為玉溪山脈,因黎人環居其下,又稱黎母嶺。這玉溪山當真像人的五隻手指,筆直平放在海南地圖之上一般。五條山領迤數百里,深菁陡壁,瘴仿尤多,峰巒深處,除了猛獸毒蛇,出沒其間之外,可說亙古無人。玉溪山五峰插天,終年雲霧繚繞,不見天日。桂南虞衝志謂:
“山極高,在雲霧中,黎人自辯識之。與地紀勝引圖經雲:“每日辰已後,雲氣收斂,則一峰插天,至申酉間,覆蔽不復見。”武林一代怪傑的太陽龍君,憑著他超世絕俗的武功,率領三個門人,創教在玉溪山下的八斗嶺,大興土木,建造了覆廣十里的輝煌宮殿——碧落宮。廣收門徒,雄霸海南!數十年來,中原武林,從沒有人到過,也從沒有人敢輕持虎鬚!這是人間仙境,世外桃源!也是江湖中人心中目中的魔宮!
八斗嶺,原是玉溪山山脈交錯之間的一塊盆地,四外群山環列,林木翳迷,不是碧落宮的門下,有誰會闖到這種荒遠的窮山惡水中來?但是畢竟有人來了!那是天色快要黑的時候,一條人影,不!一縷輕煙,出現在群山之間,飛掠疾馳,好像在找尋什麼?因為飛躍得太快了,看不清衣著,也看不清人形,只是一縷青煙,一縷“淡煙幻影”!
那確實是人!不是嗎?有時他略作凝視,接著又星丸跳躍似地在蒼茫群山中起落。眨眼工夫,已翻過七八座山頂。天色已完全黑齊,半輪明月,不時從雲層的空隙裡吐出微弱的光輝。林木蕭蕭,中間傳來猿啼獸嗥,使人懷疑此身不在人間!他忽然停住腳步,敢情有點累了,要休息片刻?月光之下,才看清楚那是一個年才弱冠的英俊少年,生得劍眉星目,臉如冠玉,唇若塗朱。身上穿著一襲青色長衫,腰懸一支形式奇古,非金非玉,通體黝黑光亮的龍形長劍.真如臨風玉樹,舉止瀟灑已極!
“咦!”方才分明聽他們說什麼二師伯從中原擒回來的小子,已經送到吊橋那邊拂雲巖天囚裡去了。
“吊橋!怎會找不到吊橋?”
英俊少年劍眉緊蹙,臉上露出十分焦灼的神色,自言自語地說著!忽然!他目光落到前面山崖之中,側耳細聽;似乎隱隱有人聲傳來!
這時他那還怠慢,立即功運全身,急匆匆往洞中走去。巖洞裡面,一片漆黑,十分寬敞!突然,一個女子聲音,又在幽幽地叫道:
“啊!明煌哥哥,你來了,快來救我呀!”
英俊少年這會聽清楚了,聲音確由石壁中傳了。不是她,還有誰來?
“晶妹,你在哪裡?”晶妹!晶妹。”
女子的聲音,只叫了一聲,就嘎然無聲。英俊少年倏然止步,忽聽不遠之處,響起一個男人冷峻的笑聲!這聲冷笑,十分短促,也十分陰森,使人毛骨驚然!
英俊少年心頭一凜,立即一個旋身,星目如電,向四外射出!縱深不到十丈的巖洞之中,雖然漆黑,但哪裡逃得過他的神目,四周一瞧,靜悄悄的,哪有半個鬼影。“嗆!”一道青中透紫的光芒,從他身邊射起,偌大一個巖穴,立時照耀得四壁皆青,巖洞盡頭,原來一排橫列著六扇石門,因為石門顏色和石壁完全一樣,黑暗之中極難看得出來!這時被劍光一照看得一目瞭然!六扇石門,上下不但裝有活旋,而且還有兩道嵌在石壁中間的石拴閂閉。如果不是在外面開啟,被關在裡面的人,武功再高,也難破壁而出!
英俊少年心中大喜,他來不及拔閂啟門。右手一揮,青虹閃過,兩道石閂立被切斷,落到地上,發出砰然巨震!靠右邊兩扇石,就在此時,也突然被人由裡面往外推開。一條人影同時疾衝而出,快若閃電,向洞外飛去,口中叫道;
“明煌哥哥,”驕聲搖曳,去得老遠!
英俊少年剛剛削斷石閂,冷不防她會一衝而出,去得這樣地快法!微微一愣,連長劍還鞘都來不及。慌忙跟蹤飛出。“晶妹!晶妹!”
英俊少年用絕頂輕功,身如電掠,帶著輕嘯之聲,滿山亂飛,挨次找尋!半個時辰下去,他不知翻過多少峰巒,依然找不到也並不閃動。“何人敢闖碧落宮,看招。”樹林中忽然衝出四個漢子,和四個少女厲聲喝道。英俊少年聽風辨位,往前揮出左手,突然收回,順勢又向身後拂去!
這四個漢子,和四個少女都是碧落宮第三代弟子,武功雖不弱,但那當得英俊少年玄門罡氣一拂?但聽幾聲鶯啼驚燕,四個少女立刻被一股無形勁氣,推得向後連退!這不過電光石火般的事,八個人,連人家如何出手,都沒瞧清,就四個往前,四個往後,蹌踉震退。大家身軀甫定,英俊少年早已一聲朗笑,身形憑空飛躍,如同隼鳥,向八斗嶺飛掠過去。“叮叮!”“叮叮”!英俊少年身形剛起,只聽身後一陣清磐之聲,連續響起。晤!這是他們攔不住自己,向魔宮報警的信號。他藝高膽大,既然來了,碧落宮就是龍潭虎穴,又何懼之有?身後清磐緊敲不絕,叮叮之聲,連續不斷,但他卻毫不理會,依然施展輕功身形飛起,直向八斗嶺小山上飛去”!正當急躍之際,驟聽高空飄來一聲長笑,電射而至!刺耳餘音未絕,一團人影,已跟著迎面飛到!不!一股無形的巨大吸力,宛若漁翁撒網般當頭罩下!
英俊少年,不知晶妹妹是不是已向魔宮中間去?心急如焚,身如箭般飛掠,去勢勁急!這身在半空,突遭對方虛空一抓,五道指風,吸力奇強,身形不由驟然一沉!
啊!居然和這功夫和自己“龍吟乾坤”的“倒鳳手”大同小異!心頭一驚,倏然引吭長嘯,聲如鸞鳴,清越已極!就在吼聲甫發,下沉身子,忽地向左一側.迴翔而出。左手同時命使出“龍吟乾坤”的“龍吟手”,迎著巨大吸力,遙遙推出。腰身微躬,人卻划著孤形,輕飄飄地落到地上。睜眼看去,只見三丈開外,站著一個長髯修軀,手持白玉拂塵,年約七旬以上的老道人。身穿一襲鵝黃道袍,在夜色之中,衣袂飄風,愕然而立!
他敢情被對面這個年才弱冠的青年,那一身能在空中迴翔轉折的奇異身法“雲龍三折”和身空中推出的一股無形勁氣,居然能抵銷自己海南絕世“鎖龍擒拿”,而感到無限驚駭!英俊少年,雖然飄落地上,但因這突然而來的老道人,方才出手一抓,吸力極強,分明對方功力已臻爐火純青之境,心中也不敢稍有輕敵之意!稍停對峙之中,早已把“仙元罡氣”暗暗運起。可是黃袍老道卻不再進招,一雙冷電似的目光,緊盯著英俊少年道:
“小施主一掌抵消貧道‘鎖龍擒拿’,功力確是不凡,在中原武林之中可以說絕無僅有!你是那派門下,看起來必有來歷。夜間碧落宮意欲何為?不妨向貧道直說出來,只要不是向碧落宮故意尋釁,貧道也許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英俊少年瞧對方氣度不凡,功力尤在喬柏巖之上,敢情是碧落宮極具權威之人,不由脫口問道:
“道長可是人稱碧落宮二仙的金昌碩嗎?”
長髯老道點頭道:
“不錯!貧道正是金昌碩,小施主還未答我所問。”
英俊少年朗然一笑,道:
“在下皇甫明煌,崑崙門……”話聲未落,只聽從碧落宮傳來一陣“叮叮”的玉磐之聲,連續不絕!
金昌碩突然臉色一變,截住皇甫明煌話頭,冷笑著道:
“你們分批偷襲碧落宮而來,一共有多少人?”
原來這英俊少年,正是崑崙奇童皇甫明煌!他自從和白衣文士宋大哥分手之後,一路查探晶妹妹下落。後來聽到江湖上種種傳說,和海南門人上太行山尋釁,前後參詳。認為晶妹妹失蹤,卻被海南來人所擄,這就一路追蹤,找上海南島來。這時聽金昌碩問話,不由心頭一怔,繼而淡淡笑道:
“在下以前曾和貴宮喬道長有約,一年之內親上碧落宮,送還三顆赤磷火球。但今晚之來,卻並非專程拜山赴約,實因在下有個妹子被貴宮擄來。才千里追蹤。獨上海南,至於有多少人找你們碧落宮,那要問你們碧落宮有多少仇家?在下用不著邀人分批偷襲。”
金冒碩聽得微微一愕,正色道:
“小施主氣壯山嶽,數十年來,貧道還是首次遇到之人。碧落宮雖然雄峙天南,不準武林中人涉足寸土尺地,但也不是藏垢納汙之所,劫持令妹,貧道尚無所聞……”
他說到這裡,摹聽宮中傳出一片報警玉磐,在四周連續響起!
金冒碩臉色聚變,像是十分怒惱,忽然回頭向皇甫明煌道:
“小施主既非尋釁而來,請隨貧道同往如何?”
皇甫明煜正因晶妹妹由拂雲巖天囚中衝出,一時不知去響,自己此次重新向東碧落宮尋來,就為了怕她誤打誤撞,遇上了高手。此時聽金冒碩口風,自然這老道試出自己功力,明為邀請,暗存監視。自己也樂得將計就計,能不破臉和晶妹妹一同離島,自然更好。如果動手,自己也不見得就會怕事,心念轉動,也就微微頷首道:
“道長請!”
“請!”金冒碩請字出口,人已向剛平掠出去。皇甫明煌心知這是他故意要試試自己輕功,嘴角上不由微噙冷笑!默運真氣,使出躡空步虛的功夫,肩不晃,腳不點,身形平飛,如行雲流水般和金冒碩不前不後,同時掠起。這時在碧落宮東北角,一重殿宇中,突然有一條人影疾如飛鳥,躍上殿脊。就在此人剛一現身,鄰近殿宇中,也同時飛起一條人影,厲聲喝道:
“到底是何方高人,敢到碧落宮撒野?”
前面那條黑影,聞聲突然駐足,回頭略一打量。只見追出之人,乃是六旬左右的清癯老道。花白頭髮綰著一個道髻,身穿香灰色道袍。足登雲履手執拂塵,岸然而立。前面那人突然怒聲喝道:
“吠!老雜毛,你可口叫雲致光?在下正為你而來。”
追蹤而出的那老道,正是碧落宮三仙的雲致光。他聽那人口氣,專為自己而來,再一打量,對方只是一個年僅弱冠的少年書生劍眉星目,氣宇軒昂,自己根本素不相識,不由微微一怔沉聲問道:
“貧道雲致光,和尊駕素不相識,並無樑子可言,小施主不會找錯人罷?”
碧落三仙到底氣派不同,對方雖然夜闖碧落宮禁地,但一聽到對方專為自己而來,就要問個清楚,不肯冒然動手。“老雜毛,不必多言,在下崑崙皇甫明煌,就在兵刃上領教罷!”
那個自稱崑崙皇甫明煌的,話音未落,身形倏然飄近!劍尖微顫,一招“金針飛渡”疾若流星,已向雲致光咽喉點到!
雲致光聽到“崑崙皇甫明煌”六字,心中一愣!暗忖:這小子來得好快!自己昨天剛剛回轉,他就找上門來了。尤其自己這次中原之行,江湖上到處有人傳說,這小了得!而且以師弟喬柏巖的功力還敗在他手上,自己小心應付,他心念才動,不料對方說打就打,眼前人影一晃,一點銀星業已刺到!
“來得好!”怒吼聲中,身形微退,白玉拂塵急抖而出。千百縷銀絲,還沒散開,對方長劍疾轉,半途之中,突然變招改為“倒轉陰陽”,銀芒倒卷,劍勢詭異!
雲致光有了先人之心,心頭微感寒凜,拂塵一圈,方想硬行封架。哪知急勁劍光,忽然爆開,又變了“天女散花”。千百點銀芒,閃爍生光,由四面飄來!饒你雲致光是碧落宮三仙,一時面對著如幻似真的劍勢也主深莫測,疾退三步!以他的身份,被人家三個照面就逼退了三步,老雜毛這口氣,如何咽得下!暴喝一聲,人影乍分即合,雲致光出招慎重,白玉拂塵平胸推出!這一招他畢生功力所貫,輕輕一揮,一股強猛無傳的潛力,業已拂出!
自稱皇甫明煌的少年,似乎不敢和他硬對。忽然左腳一滑,身如輕絮,倏地移位轉身,從容閃開!
雲致光嘿然冷笑,振腕連揮,千百縷銀絲,陡然暴長,真氣迸發,絲絲有聲!剎那之間,宛若漫天秋雨,綿綿灑出!
自稱皇甫明煌的少年也自不弱,一柄長劍使得銀蛇亂竄,精練迴環,不僅出手奇快,而且變招神速!尤其身輕如絮,進退靡定,使人難以捉摸!儘管你老雜毛千百縷銀絲,柔若綿絲,剛若鐵桁,撤地漫天飄灑。他身形地只在一丈方圓,遊走移動,連續換位,竟然一絲也莫想傷他。兩人激戰方殷,但是他們身邊卻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白衣文士。他衣袂飄飄倏然而立,好像在監視著兩人。同時在七八丈外,另一重屋脊上,也有一大一小,兩條人影,倏然出現!
碧落宮今晚來了不少敵人!但碧落宮禁地,又豈是任人來去自如之境?只見一片鱗鱗碧瓦,重重殿脊之上,這時燈火通明,人影幢幢,南海第三代弟子,業已悉數出動,各仗兵刃,各就方位,人數不少,卻不見一點零亂。顯然,屋面上這幾個人,全已落在人家重重包圍之中!
碧落宮二仙的喬柏巖,率領獨角惡龍龍應策,逕向七八丈向雲致光和自稱皇甫明煌的兩人鬥場奔去!
“不準過來!”站在雲致光和自稱皇甫明煌的少年兩人身邊,袖手旁觀戰的白衣文士,突然對著卓不凡厲聲喝止!
鐵面銅眉卓不凡,跟隨碧落宮三仙三十年,武學造詣在碧落宮和第三代中首屆一指,豈會憑人家一聲吆喝,便自動停步?
“哈哈,小輩你再不立時止步,我皇甫明煌就不客氣了!”什麼?這白衣文士,也居然自稱“皇甫明煜’?
鐵面銅眉卓不凡,拂雲手陸振宇兩條人影剛剛躍上屋簷,只覺一股寒森森的勁風,業已迎面推到,要想閃避哪裡還來得及?“砰!”“‘砰!”兩聲,卓不凡和陸振宇,頓時變成了兩團稻草人,憑空丟起,往殿宇中摔落。這可把碧落宮第三代弟子,全給震住了。像卓不凡這樣僅次於碧落三仙人物,尚且禁不住人家輕輕一揮。來人武功之高,簡直駭人聽聞!
在這同時,喬柏巖和獨角惡龍龍應策,也碰上了對頭!原來兩人向一大一小兩條人影撲去,才一接近,忽見站著的卻只有一人,那是身穿一襲白衣的少年。揹負雙手,側身則立,對兩人近前,根本不加理睬。喬柏巖平日雖然目空一切,但他經過黑龍教總壇在城陵磯兩次挫折,火性也殺了不少。一見白衣少年視若無睹,也不敢過份大意。拂塵微微一擺,先命陸振宇止步。自己跨出數步,冷冷地道:
“敢到碧落宮來辱鬧的,當不是無名之輩,尊架何人,還不轉過身來?”
“嘿!喬道長居然連區區在下也不認識了?”
白衣少年聲調和喬柏巖一樣的冰冷怕人。他毫無戒備,緩緩的轉過身來!劍眉星目,面如冠玉,顧盼之間,英氣逼人,但臉懷又顯的十分冷傲。喬柏財心頭一凜,笑著道:
“喬柏巖何幸,又與少俠相遇!”
“想不到吧?”
“碧落宮有來無還,早在喬柏巖意料之中。”他話剛說完,陡聽身後“嗤”的一聲冷笑!
喬柏巖驀地一驚,憑自己的功力有人到了身後,居然並未發覺!趕緊微一閃身,往後瞧去。龍應策不是好了的站在自己身後一丈來遠,根本不會有人發出冷笑,就在這一瞬之間,對面皇甫明煌身側,不知何時,竟然多了一個人來!
頭挽雙髻,背插雙劍,那是一個十二三歲小娃兒!這娃兒好快的身法!喬柏巖不由多看了兩眼只見這小孩,生得劍眉星目,面如冠玉。他……他竟然和皇甫明煜生得一模一樣!不但如此,小嘴微撇,居然小眼看人低,微帶不屑!
嘻!他們碧落宮的徒子徒孫,真是洩氣透啦!你瞧!那大傻瓜就禁不起我皇甫明煌手指那麼一戮,就直挺挺的待著,一臉傻相!一點也不好玩!”
什麼?這小鬼也叫皇甫明煌?啊!不好!難道龍應策著了這小鬼的道?”
喬柏岩心中一動,卻聽皇甫明煌笑著說道:
“別嚷!你嫌那大傻瓜不過癮,等一會兒,就讓你去鬥鬥太陽龍君那魔頭好啦!”
喬柏巖不聽猶可,這一聽差點氣炸了肺!他畢竟是成名多年的人,當然知道對方是故意激怒自己,強敵當前,自己萬一沉不住氣就是致敗之道!也強接著心頭怒火,返身走到龍應策身側,抬眼一瞧,不由更氣得火冒三丈!原來龍應策不但渾身動彈不得,而且兩邊臉頰上,也被人抹了幾道黑灰,張著大口,涎沫不停地往下直淌!真是出乖露醜,碧落宮門下幾曾遭人如此戲侮?
喬柏巖冷哧一聲,伸手拍了他幾處大穴,哪知獨角惡龍依然如故,動也不動。敢情人家點的是獨門手法?今晚真是栽到了家!
喬柏巖羞、怒、氣、惱,齊集胸頭,猛地吼一聲,翻身就向皇甫明煌撲去。他含憤出手,玉柄拂塵有若一蓬鋼針,猛力搗出!
皇甫明煌白衣飄忽,雙手一分,衣袖之中銀光陡閃,他手上已經多了一對七寸來長的鋒利匕首。倏忽之間,劃了一個太極形,身隨七轉,疾旋一圈,勁風四溢,把喬柏巖一招凌厲,消解開去!
“嘿!”喬柏巖又是一聲冷哼,拂塵猛揮,未容對方還手,霎時之間“風雷十三式”刷刷攻出!他拂塵一動,皇甫明煌比他還快,摘星匕首左揮右出,上劃下刺,整套匕法,也自展開!兩人各自施展全身絕藝,互有攻守。一個白衣飄忽,雙匕矮若游龍,一個憤怒填膺,出手剛猛無比!
這一戰比之鄰近殿宇上,雲致光和一個也自稱皇甫明煌的少年打得更為激烈,真是翻翻滾滾,殺氣沖天!
看看拆了一百招以上,喬柏巖的“風雷十三式”已反覆施展。細看對方匕法,也差不多隻有十一二招,在反覆使用。不過自己的“風雷十三式”勢勁力急,全是剛猛路子。對方十一二式匕法,卻是專劃孤形,看似守勢,但妙在寓攻於守,主力在柔。而且變化繁多,不像自己一式就是一式,這式用完就得另換一式。其實他那知白衣皇甫明煜這套匕法,出之於數百年以前的一代開山祖師之手,自然非同小可!但有一件使喬柏巖無法解釋的事,那就是以前自己和皇甫明煌曾互比內力,自己的“太玄兩儀神功”,還敗在對方‘“仙元罡氣”之下。照說對方內力,勝過自己甚多。但今晚動手之後,發覺對方在真氣內功方面,竟還不如自己,不過仗著那幾式神妙匕法,出奇制勝!難道對方故意使這套匕法,以消耗自己內力?
嘿!喬柏巖豈會上你小子的當?想到這裡,哪敢再硬耗硬拼,就在他拂塵攻勢稍微一緩,對方一聲嬌叱,雙匕如輪,兩圈銀虹,陡然暴漲。喬柏巖一招“餘絲纏腕”千百條柔絲堪堪卷出,對方“天外飛虹”半環銀月,業已削到!須知白衣皇甫明煌手上這對匕首,乃是邛崍派鎮山之寶,斷金切玉,何等鋒利!拂塵纏是纏上了,但聽絲絲連聲,喬柏巖只覺手上一輕,他已經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匆忙之間,身形向後暴退出去一丈來遠,低頭一瞧,果然手上拂塵,業已短了五寸來長一截。這時由拂雲巖奔回來的皇甫明煜,也和碧落宮三仙的老大金冒碩,由八斗嶺山頭疾飛而來!當!當!當!三聲清越鐘聲,由碧落宮深處傳陽,餘音嫋嫋,歷久不絕!
突然從正殿飛超一個白衣宮裝少女,方一面身,立即南面而立,嬌聲喝道:
“碧落宮弟子,立即住手,恭迎太陽龍君!”
喝聲甫畢,身形仍向殿中飛落,宮中隨著傳出一派細樂,碧落宮弟子,紛紛躍落,齊集到宮前一片白石砌成的廣場之中。各依長幼次序,分列兩行,剎那之間,靜寂得鴉鵲無聲!只見八名白色宮裝少女,各人手執一盞紅紗宮燈,簇擁著一輛玉車,緩緩而出!
輦上端坐著一位童顏鶴髮,面含微笑的道人,身著八卦杏黃袍,足登雲覆。看上去,這位名震寰宇的大魔頭——太陽龍君,倒真是蒼松古月,仙風道骨,一派出塵絕俗之概!後面另有四個道童,分掉著一面杏黃簇令,一柄古紋長劍,一支玉笏,一柄拂塵,目不斜視,緊跟在玉輦之後。這時和雲致光動手的白衣少年,及擊落鐵面銅眉卓不凡,拂雲手陸振宇的白衣文土,和喬柏巖動手的白衣少年,作弄獨頭惡龍龍應策的小孩,這三大一小,四人全都自稱是“皇甫明煌”的人,也已經站到一起了!這一站到一起,不由使碧落宮三仙以及一干門下弟子,全都瞧得目瞪口呆,不知所云!原來這三大一小四人,除了服飾高矮,略有不等之外,劍眉星目,面如冠王,竟然得一模一樣!就是同胞兄弟,一母所生,也斷無如此分毫不差之理。不,另外還有一個,那是和碧落宮一仙的老大金冒碩同來的皇甫明煌,他卻只是一個人站著,但心頭也不無納罕,瞧著面前四人微微發愕!因為他來得較遲,是以站在前面的三大一小,並沒發覺。正當太陽龍君駕著玉車,緩緩地在廣場當中停下,忽然右側遠處,響起一聲長叫:
“明煌哥……哥!”
此時全場肅靜,這一聲尖叫,聽得分外清楚!
太陽龍君臨場之際,豈容外人放肆?一條人影剛在屋面卜現身,站在後排的第三代弟子當中,立有四五個人,迎聲攔去!人影飛掠而來,迎上去的碧落門下立時無聲無息向後栽倒!突然變猝起,雲致光心頭一驚,這分明是自己擒回來的小子,他怎會從天囚了逃出?
心念閃過,身形疾起,右手一揮“鎖龍擒拿”五道巨大吸力,橫卷而出。皇甫明煌(從拂雲巖救人回來的一個)心頭正在惦念著晶妹妹,不知她一個人闖到哪裡去了。這一聲“明煌哥哥”尖叫人耳,心中大喜,正待迎上前去,瞥見一個身穿香灰道袍的老道人騰空縱出遙空發掌。不由心頭大急,趕緊使出“玉兔搗藥”身法,驟然拔起五丈來高。就竄一個轉折,打橫裡攔出,迎著雲致光掌風,雙袖齊揮。他這一連串動作,快逾閃電!尤其他擔心晶妹妹安危,雙袖齊揮,已發出全身功力,“仙元罡氣”立時暴伸,但聽半空中發出蓬然巨震!
雲致光雖然功力深厚,但他不比皇甫明煌身擅崑崙派無上絕學“雲龍九式”能在空中轉折自如。掌風碰上“仙元罡氣”無形反震,人在半空無處著力,一個身子直被震出三丈來遠。前面那條人影脫出雲致光“鎖龍擒拿”吸力之後,驚魂甫定,又是一聲尖銳長叫:
“明煌哥……哥……”
身形如風,掉頭向樹林之間,匆忙逃走!
皇甫明煌掌勢發出,藉著雲致光一震之力,身形又陡然飛起。活像一條天龍,在半空伸縮,一個低翔,飄落地面,口中急叫道:
“晶妹,晶妹!
正要向前撲去,忽聽身後有人急叫著道:
“明煌哥哥!明煌哥哥!那是花柳清!”’
這聲音皇甫明煌何等熟悉?正是自己千里追蹤急於找尋的晶妹妹啊!他心頭一怔,立即停住身形,依聲望去!只見三大一小四個面貌和自己完全相同的人,這時已向自己奔來!太陽龍君端坐在玉車之上,他目光如電,當然瞧得清楚方才情形。皇甫明煌的躡空迴翔,遙空發掌,居然還把跟隨自己數十年,功力深厚的二弟子震飛,不由也臉色倏變!
“哈哈!碧落宮果然來了高人,先接我一掌試試!”聲音不高,但鏗鏘得震懾人心!
太陽龍君身形未動,右手做抬,輕飄飄的一掌,已向皇甫明煜遙空拍出!
“哈哈!”龍君這一掌,還是由區區皇甫明煌代接罷!這是方才震飛鐵面銅眉卓不凡自稱皇甫明煌的白衣文士的聲音!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8-21 21:50:10
第十九章 群魔亂道
他聲才出口,人已一個轉身,凝神運氣,迎著太陽龍君掌勢遙遙推出!
真皇甫明煌卻聽得心頭一喜,這是宋大哥的口音!原來他們面貌和自己相像,都是喬裝成的!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太陽龍君的陽剛之勁,已和自稱皇甫明煌的白衣文士的陰柔潛力,在空中相接。陽剛之勁,到了爐火純青的化境,自然不會雷厲風行,聲勢驚人,但其氣至剛,無堅不摧!陰柔潛力,更是似有若無,不寒而凜,傷人無形!是以兩人雖只輕輕一拂,並沒有爆出巨大震動,也沒有凌厲風聲。大家只覺兩人各自遙空虛接了一下,自稱皇甫明煌的白衣文士臉上微現青氣向後退了一步。太陽龍君端坐玉車之上也上身晃動,好像被人推了一下似的,微往後迎。這可把如今武林中天字第一號大魔頭驚訝得目射奇光!
“哈哈哈!……”太陽龍君突然仰天發出一陣大笑,清越之聲,直震雲霄。“我當是誰闖上海南,能輕描淡寫的擋我一擊,原來是靈幽派開山宗主麟麒玉魔宋清!這就難怪小徒們迥非敵手了。”
“靈幽派開山宗主麟麒玉魔宋清”這幾個字,由太陽龍君口中說出,更見力量!真是人的名兒,樹的影子,碧落宮三仙和一干第三代弟子,全都驚然一驚。一兩百雙眼光一齊集中到自稱皇甫明煌的白衣文士身上。大家要瞧瞧數十年前名傾武林的麟麒玉魔,究竟是何等樣人?尤其是崑崙奇童皇甫明煌,他從觀音山和宋大哥論交以來,一直不知道他的真正來歷,原來他是黑白無常的師傅宋清!
當然一樣震驚的,還有站在他身旁的兩大一小,三個自稱皇甫明煜的人。“哈哈!太陽龍君果然名下無虛,泰山一會,相隔數十寒暑,居然還認得出區區宋某。”
“若非我接了你一掌寒陰真氣,真還認不出宋兄來!其實不是我誇口,普天之下能和幹天純陽之氣相頡頏的,也只有宋兄了!”麟麒玉魔宋清平日也是個自視甚高的人,這時聽太陽龍君一說,不禁暗自得意:
“原來他一向不肯服人,對我倒還敬重。”當下微微笑道:
“龍君也未免把宋某捧得太高!其實眼前就有一人,要勝過宋某許多!”
“當今武林要使宋兄心折的人,想來定是遁世高人,那又是誰?”
宋清故不作答,依然笑道:
“這次宋某遠涉重洋,也就是專為此人而來。“哦!”太陽龍君這會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兩道比電炬還亮的眼神,也精光暴射,微帶懷疑地問道:
“宋兄仙駕光臨,究竟有何貴幹?”
宋老緩緩地道:
“這事經過曲折,其中頗多誤會,宋某因恐怕雙方誤會越鬧越大,才千里趕來,充當個調解人。”接著回頭向皇甫明煌道:
“小兄弟,來來!這位是名聞寰宇的太陽龍君,你當然業已知道,無須我老大哥介紹了。哈哈,龍君!這就是宋某最為心折的小兄弟,崑崙派高徒,身具玄門無上心法“仙元罡氣”的崑崙奇童皇甫明煌!”
太陽龍君聽到“皇甫明煌”四字,臉色微微一變。他目光由宋老掃到皇甫明煌,再由皇甫明煌掃向另外二大一小三人臉上。沉聲問道:
“你們今天到底來了幾個皇甫明煌?”
宋老敞聲笑道:
“連區區宋某,一共五個。”
太陽龍君微含怒意的道:
“敢情由你宋兄領頭,到碧落宮是為了赴約而來,嘿嘿!準備大鬧海南?”
“哈哈!龍君你又誤會了。”
“在湘西殺傷宮下弟子,在君山擅收赤磷火球,既已訂約拜山,又復擅闖禁地,難道還是誤會?”
“宋某此來,旨在調解雙方誤會,龍君如果專聽一面之辭,不容他人置詞,宋某就請告退!”
“你說!”
“那麼我再替引見兩位小妹子!”
宋老神色輕鬆,說到這裡,用手指著白衣少年道:
“這位是邛崍派紫蕭真人衣缽傳人,現任邛崍派掌門人,慕容瑤婷姑娘!”又指著青衣少年道:
“這位是太陰教弟子諸葛晶瑩姑娘。那娃兒卻是區區宋某的記名弟子冰月。”
大陽龍君聽到“紫蕭真人”四字,不由嚮慕容瑤婷多看了一眼,並不作聲。宋清又道:
“好!現在小兄弟,你把湘西那段誤會及和龍君門下三仙喬柏巖訂約經過,先向龍君再複述一遍。”
這時諸葛晶瑩已把復容劑分滴給宋清,慕容瑤婷和冰月大家往臉上一抹,立時恢復了本來面目。皇甫明顯也把當日自已和諸葛晶瑩從雲霧山回程所遇情形,一直說到在黑龍教總壇和喬柏巖等人相遇,懷疑殺害碧落宮門人裴蕊仙的,就是自己。後來由太陰教海棠女俠姬柳煙作證,她曾在湘西親眼目睹裴蕊仙被一個青衫少年及兩個少年及兩個下五門毛賊所害,以及自己和喬柏巖比拼內力,他惱羞成怒偷放赤磷火球被自己一起收下,當時曾答應早則一年,遲則三載,親自送上碧落宮之言,詳細說了一遍。一面由革囊之中,取出三顆赤磷火球雙手上呈上,太陽龍君聽皇甫明煌所說,和當時喬柏巖向自己報告,雖然有部份相同,其中也不無出人,當下回頭向喬柏巖問道:
“柏巖!少俠所說,是否實情?”
喬柏巖這時和人家當了面,自然不好抵賴,只得點了點頭。太陽龍君“嘿”了一聲,然後向皇甫明煌道:
“當年我煉了九粒赤磷火球,除在泰山論劍試爆過一粒之外,因此物威力太大,殺傷過多,是以從未使用。此係我門下試製,威力雖然稍遜,但也頗具殺傷力,我曾告誡過他們,不準妄用,少俠收得好!這三粒也毋須繳還,就留贈少俠罷!”
皇甫明煌一時不好推辭,只得收了。宋清微微一笑,又道:“諸葛姑娘,你也把黎城以後的情形,說出來讓龍君聽聽!”
諸葛晶瑩答應一聲,就把黎城客枉發現有夜行人從屋上經過,自己追出巧遇雲致光說起。後來在常德客棧自己由內功攻穴解開穴道,又在隔壁偷學易容之術,移花接木雲致光擒回花柳清,一件一件,說了出來。並且說出,據自己推斷,在湘西姦殺裴蕊仙的,可能正是花柳清。因為他已得百毒太婆真傳,身上帶有迷藥,以及自己在雲霧山,百毒太婆以一顆赤磷火球,唆使自己殘害孫婆婆的情形也細說了一遍。皇甫明煌這才恍然大悟,自己從佛雲巖天囚救出來的,竟是患了嚴重精神分裂症,又擅化裝之術的花柳清。於是就把自己一路追蹤諸葛晶瑩下落,潛人拂雲巖囚救人之事,也說了出來。這時喬柏巖也把方才攔住花柳清的五個死去門人,詳細察看了一遍,發覺他們死狀竟和湘西及黑龍教總壇一連被“紅瑩甲”毒死的人完全一樣,證明確是花柳清所為,忙向太陽龍君報告。只聽太陽龍君厲聲喝道:
“此人既然殺害宮下弟子多人,諒也逃不出海南島去,雲致光,喬柏巖,你兩人分率弟子,務必把他擒回。”
雲致光,喬柏巖兩人,躬身領命,帶了弟了,分頭下去。太陽龍君這才敞聲笑道:
“海南碧落宮,江湖上也許稱為魔宮,這就等於宋兄創設靈幽派,始終被一般自視為名門正派的人。視之為邪魔外道,其理相同。其實我平生事理分明,恩怨清楚,今晚之事,既由宋道見出面促裁,就此一筆勾銷,諸位遠來不易,何況碧落宮盛會在即,就請在此間在盤桓一月,藉作觀光如何?”
就在他話聲剛落,宋清尚未回答之際。驀聽到左側山峰上,響起一聲劃空長嘯,聽聲音約在兩三里外,但一陣尖銳回聲,已震得餘音絛繞,歷久不絕!嘯聲未歇,只見十來條人影,宛如浮矢掠空,颼颼向場中飛落!當先一人,身穿古銅色僧袍,又瘦又小,那是乾枯得只剩下一把骨頭架子的老僧。他身後一排站著九個和尚,全都手持禪杖,凜然而立,太陽龍君瞧清來人,不由笑容一斂,臉色突變。瞧他瘦小枯乾,已經只剩下一把骨頭架子,可是在武林中的聲望輩份,卻極其崇高!他正是被譽為中原武林第一高手之稱的太行山大悲禪院方丈長眉和尚!
他身後一排站著九個和尚,一個身穿大紅袈裟赤發披肩的是慧慈大師,其餘八個黃衣僧人,是大悲禪院八大護法。他們全都手持禪仗,凜然而立!
太陽龍君瞧清來人,不由笑容一斂,臉色突變!
長眉和尚一眼看到宋清和皇甫明煌,慕容瑤婷,諸葛晶瑩等人站在一起,心中也大感驚異。這魔頭到海南來又為了什麼?當下雙手合十,低喧了一聲佛號,道:
“宋道友數十年不見,丰采依然,今天什麼風把你也吹到海南來了?”接著目光一轉,又道:
“哈哈!皇甫施主也在這裡,當真巧極!”
宋清還禮道:
“大師好說,我是找小兄弟來的!”說著用手指了指皇甫明煜。皇甫明煌謙恭地向長眉和尚作揖,還不及答話,太陽龍君已氣得厲聲喝道:
“原來你們是約齊了來的!不過我碧落宮可不是敘舊聚會之所,諸位有話,不妨等辦完了正事再談。”
長眉和尚一張瘦得只有皮包骨的臉上,勃然變色!那雙深陷在眶內的眼睛立也時射出兩道比電炬還亮的光芒。足見他內心憤怒,已到了極點!
太陽龍君派門下弟子,用“赤磷火球”,震毀山門,還聲聲要他自動取銷“武林第一高手”的稱號。這在雄踞武林兩百年的大悲禪寺來說,真是有寺以來第一件大事!
武林中人就是平素涵養再好,碰上了這類挑釁誰都無法忍受。何況又是平素目空四海,自尊自大的長眉和尚?雖然明知太陽龍君號稱海外第一大魔頭並非好惹,但這口氣又如何咽得下。這才率領慧慈大師和八大護法親上海南問罪!此時一見太陽龍君高踞玉車,大列列的出言不遜,心頭自然十分盛怒。但他終究是一派宗師,長眉微軒,手拔念珠,低喧了一聲佛號。然後徐徐地道:
“龍君道法通玄,雄踞南海,中原武林固然不在你眼中,但老衲不遠千里而來,如此豈是待客之道?”一字一句,說來極為緩慢。可是聽到之人,耳中恍若閃雷!除了宋清,皇甫明煌,慕容瑤婷,諸葛晶瑩和碧落宮三仙的金冒碩,大悲禪院慧慈大師,八大護法等寥寥十餘人之外。場人數以百計的碧落宮第三代弟子,莫不聞聲變色。被震得心神欲碎,面現驚怖!
宋清連忙牽了冰月小手,用本身真氣護住她全身,免被長眉和尚的“獅子吼”聲波所震!
太陽龍君不由微微地皺了皺眉,突然仰天打了一個哈哈,然後徐徐地道:
“本宮因鑑於泰山論劍以來,三十年來盛會久曠,所以訂了一月之後,廣約同道切磋武功,大師一份請柬想已收到了罷?”
太陽龍君,這一聲“哈哈”,乃是針對長眉和尚的“獅子吼”而發!他使出了“雷厲風行”,內氣震盪,風雲變色。居然和佛門中的“獅於吼”,有異由工功之妙。海南門人,因所修原是“風雷心法”,是以倒能鎮定如恆!兩個絕世高手,見面之後,就暗中較量了一手!
他們一個是佛家旁門,一個是玄門左道,而且都到了出神入化之境!這一較量,顯見功力悉敵,難分軒輊!
長眉和尚也暗暗點頭,這魔頭功力,雖未高出自己,也決不在自己之下,聞言冷峭地道:
“碧落大會的請柬,武林中稍有聲望之人,全都有上一份,老衲自然也收到多時了。”
太陽龍君又打了一個哈哈,道:
“這就是了!大師如果依約而來,本宮自然待以貴賓之禮,可是大師不按會期前來,還糾眾夜闖碧落宮,難道當真視我海南無人嗎?”
這回卻輪到長眉和尚狂笑了。他長眉軒動,厲聲喝道:
“太陽龍君,你創教海南,老袖遠處冀晉,雙方風馬牛不相及。你縱容門下,趁老袖雲遊未歸,上門尋釁,居然使用歹毒無比的‘赤磷火球’炸燬山門。大悲禪院在江湖上雖然算不了什麼一派宗主,才親上海南,向你討個公道。至於這位宋道兄,靈幽派開山宗師,龍君也是舊識,這位小施主崑崙高弟,老衲極為心折之人,我們各有因果。不錯!夜闖碧落宮,老衲果然也有不是之處,碧落宮雖號稱魔窟,究非龍潭虎穴,憑老衲還不至糾眾而來,這點龍君倒大可放心!”
長眉和尚這一番話,說得義正詞嚴,不卑不亢,太陽龍君一時之間,真還想不出適當措詞,回答人家。怔了半晌,才道:
“近聞中原武林,奉大師為第一高手。試想當年泰山論劍,與會之人,各懷絕藝,寸有所長,尺有所短,誰也不敢以此自居,更無排名之舉,本宮為便天下武林,公平競爭,在碧落大會之前,請大師暫時取消‘武林第一高手’頭銜,參加盛會。如果大師技藝勝人,此一榮譽自然仍歸大師所得。因此派劣徒專程前往寶剎,齊書晉謁,面陳曲折。或許大師外出,致雙方各有爭執,寶剎人多勢眾,劣徒在不得已情況之下才放了一枚‘赤磷火球’示威。所好寶剎既未傷人,容本宮查明真相,如確是劣徒不對,自當命他向大師負荊請罪。”
太陽龍君話聲方落。長眉和尚突然一聲長笑道:
“龍君廣發請柬,不惜縱徒向大悲祥院挑釁,原來志在‘武林第一高手’這塊頭銜!老納出家之人,五蘊皆空,這‘武林第一高手’的稱號,無非是江湖好事的人叫著玩的,老衲自知萬萬擔當不起。何況傳人那些自命不凡,心胸狹窄之徒,說不定反替大悲禪院帶來麻煩!龍君如果瞧得不順眼,喏!喏!就煩宋道長和幾位小施主作個證人,老衲舉以奉贈就是!至於今高徒毀我大悲禪院山門一節,那更是簡單!只要龍君慨賜一粒‘赤磷火球’,交由小徒在你碧落宮大門上,來個依樣葫蘆,大家兩不吃虧,老衲不為已甚,立即告辭!”
長眉和尚這一席話,詞鋒犀利,咄咄逼人!
太陽龍君雖有問鼎中原,一爭“武林第一高手”的雄心。但此時被長眉和尚當面揭穿,出言諷刺,而且還說什麼不為已甚,要自己慨贈“赤磷火球”,炸燬碧落宮大門!他當著兩代門人,如何受得了?古月似的臉上,氣得臉色鐵青,渾身顫抖,驀然問道:
“如此說來,大師夜間碧落宮,倒是蓄意尋仇而來?”
長眉和尚手拔念珠,聲音也突轉嚴厲,接著說道:
“那麼大悲禪院山門,就白白被你毀了不成?為友為敵,老衲既然來了,就悉憑龍君吩咐。”
太陽龍君兩長長眉一豎,怒道:
“長眉和尚,中原武林容你自高自大,須知碧落宮卻不容你撒野賣狂!”
長眉和尚嘿然冷哼了一聲道:
“太陽龍君,別人怕你海南魔宮,老衲還不在乎這些!”
兩人這一聲色俱厲,大有立即動手之勢。碧落宮門人,和長眉和尚身後九人也全劍拔弩張,紛紛或備!
這時只見靜立在一邊的靈幽派開山宗師麟麒玉魔宋清,緩步而出,敞聲笑道:
“哈哈!兩位都是數十年潛修,靈台空明的一代宗師,何苦為些許小事,傷了彼此和氣?此中因果,宋某適才已聽出一點風聲往往大風起於萍末,以兩位的聲望成就,如果或走極端,可能從此引起武林一場極大風波。宋某不自量力,再作一次調解人如何?”
他話聲未落,摹聽由遠處高空,飄來一聲宏亮的:
“無量壽佛!”人隨聲到,一條灰影,宛若振翼高飛的大鵬,斂翅下墜,倏然飄落場中!
太陽龍君還當長眉和尚約來的人,長眉和尚聽他口喧道號,也當是碧落宮的高手,雙方全都凜然一驚。因為光憑來人這手法,除非數十年修練焉能臻此?就是連崑崙奇重皇甫明煌,也心頭暗自詫異。自己出道江湖,是然只有短短二年時光,但各門各派的一流高手,自己也差不多見識過不少。可是像來人這種功力,除了遊戲風塵的第一奇人太白酒仙,和眼前的麟麒玉魔宋大哥,太陽龍君,長眉和尚等寥寥幾人這外,實在想不出是誰來?急忙舉目望去,原來來人是一個白髮披肩,長眉下垂的老道人。身穿一襲灰色道袍,飄然而立!
“哈哈!道兄,你來得好快!”
宋清話才出口,只見白髮老道回頭嚮慕容瑤婷打了個稽首道:
“麻冠參見掌門人!”
慕容瑤婷連忙還禮,叫了聲“師兄”!
原來這白髮老道,正是邛崍名宿麻冠道人!這時徐徐轉身向太陽龍君打個問訊道:
“善哉!善哉!龍君請恕貧道擅人之罪!”
太陽龍君看清來人,心頭微微一凜!暗想中原武林中高手,一個個趕到海南,當真是約齊了來的!但人家詞色甚謙,也連忙在玉車上欠身道:
“麻冠道友毋須客氣,今日碧落宮何幸,竟然有如許高人光臨!”
長眉和尚自然認識這位邛崍派碩果僅存的名宿。不過風聞他在邛崍派山後潛修,不問塵事。怎會突然下山,而且還向姓慕容的小姑娘說什麼“麻冠參見掌門人?”邛崍派掌門人是五鬼之首鬼聲道人,怎會變成了這女娃兒?他心中正在生疑,只見麻冠道人已向自己面前行來!“無量壽佛,大師久違了”
長眉和尚雙手合十道:
“久聞道兄潛倏養真,不預塵事,今日一見,果色道氣盎然!”
麻冠道人長嘆了一聲道:
“武林浩劫,已迫眉睫,眼看群魔亂舞,興浪燎原,宋道友方才之言,確有至理,以兩位在武林中聲望,此時攜手合作,恐猶嫌不及呢?”說到這裡,微微一頓,然後又道:
“大師請恕貧道直言,太行山大悲禪院此時恐怕已在劫數之中了。”
麻冠人此言,當真語驚四座!太行山大悲禪寺,兩百年來在江湖中威名之盛,足與歷史悠久的少林寺並駕齊驅。何況長眉和尚又有中原武林第一高手之譽。錯非像海南碧落宮,名震寰宇的一代大魔頭太陽龍君,誰也輕捋虎鬚?但此言出發之於邛崍名宿麻冠道人之口,又不能令人不信,長眉和尚聽得大為驚詫,幾乎不相信自己耳朵!雖然這海南之行,大悲禪院九大高手已悉數隨行,但寺中數百僧侶,各有職守,武功均不弱。何況自己和各門各派之間也並無深仇大怨,一時實在想不出重大變故的由來。微微一怔之下,立即問道:
“道兄此話怎說?”
麻冠道人打著稽首道:
“不但大師寶剎,發生了重大事故,就是整個武林,也已確起了軒然大波。龍君一月後的龍君大會,怕也難如期舉行,另外也許會有意外之變哩!”
麻冠道人,好像越說越嚴重了,還頻頻念著:
“善哉!善哉!”
太陽龍君嘿然怒哼道:
“如此說來,敢情中原武林中一批自詡為名門正派的老不死想聯合起來對付異已?這倒好,讓他們一起來了,瞧瞧到底是道長,還是魔高?”
麻冠道人聽得連連搖手,忙道:
“龍君切莫誤會!天下武林,紅蓮白藕,殊途同歸,哪有魔道之分?這件事說來話長……”
長眉和尚不耐地道:
“道兄方才見告,大悲禪院發生了重大事放,究竟如何?”
麻冠道人鄭重地道:
“貧道趕來之時,聽說黃河以北的武林同道,業已全遭厄運,寶剎名震遐邇,自然首當其衝,大勢所趨,大師暫請稍待,容貧道詳細說來,大家再作計較。”
宋清聽他說得如此鄭重,忍不住插言道:
“道兄說得如此嚴重,到底中原武林,發生了什麼重大變故?”
他這一問,當然也是在所有在場的人同一問題,是以數百道眼光,全都集中到白髮飄然的麻冠道人一人身上。只見他徐徐說道:
“三位一代宗師聲威久著,武林掌故,自然知之甚念,不知還記得當年一度崛起的血鷹教麼?”
“血鷹教?”道兄說的,可是當年揚言‘血鷹所臨,四海白骨’的血鷹教?
麻冠道人點頭道:
“一點不錯!血鷹教主胡濤,昔年在蟠冢山創教,被崑崙派雪眉真人一掌驚退,就銷聲匿跡了數十年。不料最近又突然出現江湖,說什麼‘一元復始,千秋一統’要把天下武林,一網打盡。”
長眉和尚聽到“血鷹教’三字,也不由驚然動容,忙道:
“果然是血鷹教侵擾寒剎,老袖非親自趕去中可。”一面忙向太陽龍君合十道:
“老袖目前因寒剎有事,咱們兩家這場過節,容老袖日後再行了斷如何?”
太陽龍君微曬道:
“既然大師寶剎有事,只管請便!”
長眉和尚匆勿回頭,向靜立身後的慧慈大師等九大弟子,大袖輕拂,正要轉身,突然麻冠道人喊道:
“大師且請留步!”
長眉和尚身形一停,麻冠道人又道:
“貧道動身之時,風聞黃河以北,武林同道,已悉人魔爪,終南。華山、天台諸派,也全罹浩劫,寶剎自不例外。大師此時趕去,無補大局,不如暫留佛駕,共商對策……”
長眉和尚雙目憤怒得射出炯炯精光,一張皮包著骨的臉上.一陣痙攣,似乎強自按捺。大聲問道:
“道見有何高見?”
麻冠道人又道:
“血鷹教最近趨向,最大目標是少林、武當、青城、峨嵋四派,而且限期歸附,目前各派道友,正齊集鐘山,共商對策。因聽說大師,宋道友以及敝派掌門小師妹,崑崙楚少俠,先後奔向海南,才由貧道星夜趕來,向諸位送信。並且秉承各派道友之囑,專程邀請龍君,共為武林衛道。”
太陽龍君哈哈大笑道:
“聖殿魔教,群魔小丑,居然也如此猖撅起來?”
麻冠道人正容道:
“龍君可不能小覷了他,血鷹教主胡濤,數十年不出,自有驚人之藝,何況他後面還有撐腰的人。“
宋清驚道:
“道兄是說漠外天狼教的天狼毒神?”
“天狼毒神!替胡濤撐腰的是天狼毒神?這老魔頭還在人間?”長眉和尚平日裡目無餘子,但聽到天狼毒神,也不由面露驚疑,忍不住插口相問。麻冠道人嘆了口氣道:
‘當年胡濤在雪眉真人掌下受挫,自知難與中原各大門派爭雄,竟然遠投漠外,拜在天狼毒神門下。如今毒神雖然惡貫滿盈,死了多年,但繼承天狼教主的乃是毒神大弟子紅斑狼王。此人不但盡得毒神真傳,而且青出於藍,武功狠毒,較之屍魔,猶有過之。正好胡濤和這位大師兄臭味相投,交情極厚,遂由紅斑狼王支持他再創血鷹教,與中原武林為敵。”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又道:
“血鷹教行動神速,貧道南來的幾日之中,想來又有不少武林同道,遭了荼毒,各派道友業已齊集鐘山,目前就是隻等你們幾位了。”
太陽龍君沉吟有傾,才徐徐地抬起頭來,爽然說道:
“天狼毒神當年稱雄漠外,自詡武功無敵,我早就想會會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物,終因相隔太遠,沒有機會,想不到他屍骨,早寒了。血鷹教胡濤,居然認賊作父,勾結紅斑狼王為害武林。此事就是中原同道不見邀約,碧落宮為武林伸張正義,也不敢落於後人,何況道兄仙駕親臨。不過目前宮中尚有瑣事不便分身,俟諸位道兄決定對策,如有效勞之處,自當略盡綿薄。”
麻冠道人想不到這魔頭會答應得如此快法,連忙稽首道:“善哉!龍君一言九鼎,貧道先在這裡謝了。”
他話聲才落,只聽長眉和尚陡然嘿嘿地笑了兩聲,道:
“龍君既然也想會會紅斑狼王,那倒是再好不過!太行山和碧落宮這場過節,衝著宋道兄和麻冠道友兩位,不妨就此揭過,咱們就以紅斑狼王和胡濤兩顆頸上人頭,作個賭注如何?”太陽龍君敞聲笑道:
“大師這個賭法確實新鮮,我們就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長眉和尚冷峭地應了一聲。麻冠道人卻回過頭來,向皇甫明煌打量著道:
“少俠英華內斂,果然是崑崙傑出之土!貧道臨行之時,令師兄慕容大俠一再相囑,因胡濤昔年折在雪眉真人掌下,對貴派懷恨最深,所以要少俠即速趕返鐘山待命廣皇甫明煜連連應“是”。慕容瑤婷道:
“明煜哥哥,爸爸他們都在鐘山,我們還是快動身罷!”
冰月因在皇甫叔叔身邊,不敢多說,這卻時拉著宋老手,嚷道:
“師傅,這回又要和人家打了,你老人家得趕快教我幾手才好呢!”宋清笑道:
“野丫頭,你那套‘七星掌’練熟了沒有?”
冰月噘著嘴道:
“誰說沒練熟?不過那知好不好,打是打得到人家,就是打不傷!”
宋清道:
“那是你自己功力不夠!”
冰月扭頭道:
“誰說的?這就是掌法的威力不夠大啊!師傅,你把‘劍氣’教給我好麼?”
師徒兩人正說之間,長眉和尚喧了一聲佛號,道:
“麻冠道兄,宋道兄,那麼咱們走罷!”
他和太陽龍君,心中始終有著結兒。是以一擺手,率著慧慈大師和八大護法,當先魚貫而去,根本沒和太陽龍君招呼。太陽龍君也視若無睹,一面從玉車上立起身來,敝聲笑道:
“諸位要事在身,不便屈留,他日有暇再作碧落之敘罷!”他一面回頭道:
“金冒碩,你替我代送諸位道友上船。”
金冒碩躬身領命。麻冠道人、宋清、皇甫明煌、慕容瑤婷、諸葛晶瑩等人,均紛紛答禮,向太陽龍君告別。海南魔宮一場風波,總算化戾氣為祥和。此行會有如此順利,是誰也想不到的結果。是以由金冒碩陪著大家步出碧落宮,都覺得負擔一輕。但繼之而起的,是血鷹教侵擾中原的消息,大家聽著麻冠道人的述說,雖然只是個大概,語焉不詳。但光憑這個大概,已夠驚人!
終南、華山、天台這三個大門派,在江湖上也聲名久著,居然被血鷹教舉手之勢,悉罹浩劫。胡濤這個魔頭,到底有多少神通?
洞庭鐘山的黑龍教總舵,最近突然熱鬧起來。湖面上平日難得見到的黑龍教接待賓客的精緻畫肪,也不停地行駛在岳陽市區和鐘山之間。連巡邏用的梭形快艇也全數出動,不但加強了鐘山的巡邏,而且進出頻繁,好像十分忙碌!
岳陽的茶館酒肆中,一般好事的人,大家都不免竊竊私議,相互探詢,到底黑龍教總舵發生了什麼盛大之事?耳朵長的人。在多方打聽之下,自然得到了消息。這是洞庭湖上的一場盛會,也可以說是百年難得一逢的大事!那就是天下各大門派的頂尖人物,都到了岳陽!
來的不是各門各派的掌門人,至少也是代表一派的重要人選。這又是什麼大會呢?既然是武林中人的集會,不外比武較技。但這次卻完全不同,是為了共同抵禦揚言“血鷹所至,四海白骨”的血鷹教,這是為武林捍衛道統,為人間除兇暴的正義之師!據說連若干年前的幾個厲害人物,也都要親自參加呢!儘管人們紛紛猜測,水旱兩路的馬匹船隻不停往返,但岳陽城裡的旅館客店生意並不茂盛。敢情這次盛會極端秘密,所有與會的人人全被招待到黑龍教總舵去了。崑崙奇童皇甫明煌等一行由海南歸來,到達鐘山之時,黑龍教總舵上,業已群英畢集,計有烏蒙派老怪師徒,崑崙派拿雲手慕容慶祥,少林寺護法林元英父子,邛崍派邛崍五鬼,峨眉派神行太保公孫亮,老縹頭金刀鄧凌雲祖孫,伏龍幫玉面郎君宮樊山,和新近才由北方趕來的華山派十字劍董開山。濟濟一堂,武林中的各大門派,差不多已到了半數以上。少林寺山光大師前幾天也在這裡,因風聞血鷹教匪徒已有犯山的跡象。他要師弟林元英父子留在這裡,自己卻連夜趕回少林。還有武當派掌門人松濤真人,本來已派出他們的嫡傳大弟子,擔任聯絡工作。昨天也突然撤走了,於是武當一派,臨時變成缺席。這次皇甫明煜等人回來、消息傳到鐘山,最使大家感到意外的就是同行人中,竟然還有素被中原武林推為第一高手的太行山大悲禪院方丈長眉和尚和門下九大弟子,數十年不出的靈幽派開山宗主麟麒玉魔宋清。這兩位大高手會駕臨鐘山,不僅使得在諸人感到興奮,而且實力也驟然加強!身為主人的黑龍教道光長老溫九翁兩人,自然更為高興。群雄由鐘山碼頭一直迎人客廳。賓主落座之後,大家重新見禮,自有一番寒暄,不必細表。不多一會,大廳上排上筵席,眾人之間因長眉和尚聲望最高,大家推他坐了首席。宋清第二席,麻冠道人第三席,烏蒙老怪第四席。慕容慶祥、林元英、公孫亮、鄧老鏢頭等依次人座。麻冠道人卻因本門還有掌門小師妹慕容搖婷在場,堅決不肯,只得讓慕容瑤婷和麻冠道人坐了一席。長眉和尚宋清兩人,也再三謙讓,才行坐定。酒過三巡,身為主人的黑龍教首席長老道仙峰站坊身來,抱拳為禮,朗聲說道:
“大師,各位道長,各位老哥,親臨鐘山,使兄弟和敝教全體弟兄深感光澤。兄弟代表敝教謹以水酒一杯,各諸位深致敬意。”說著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又道:
“這次血鷹教胡濤,仗著漠外天狼魔教支持,死灰復燃,而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猝起發難。數日之間,橫掃北方武林,把幾個大門派,個別擊破,悉淪魔爪。而且揚言‘一元復始斤秋一統’和‘血鷹所至,四海白骨’,猖撅情形不問可知。日前據說少林,武當兩派,同時也接到血鷹教聘函,居然聘請少林寺空空大師和武當派松濤道長,擔任該派副教主。這種荒謬行動後面定然隱有極大陰謀自可想像。是以少林寺山光大師,當已兼程趕返。武當派派來這裡的一位高弟也在昨日召了回山,更見事態嚴重。照說血鷹教這樣明目張膽,大舉出動,大眾多少總可探聽到一個消息。哪知卻大謬不然,北方武林同道,聞風歸附,目前又向少林武當兩大門派上門尋釁。大家居然還是探聽不出半點消息!兄弟也早已密令長江上下游的敝教弟兄,一體留意偵查。但所得到的報告,不是人云亦云,便是捕風捉影,毫無根據。我想在府的各大派門人子弟,遍佈江湖,所得到的情形也是和兄弟一樣。由此可見血鷹教行動詭秘到了極致,真是一場武林罕有浩劫。在座諸位都是望重武林的一代宗師,會聚一堂。兄弟之意,希望先推舉一位高人主持全局,率大家統一步調,不知諸位還有什麼高見?”話才說完,大廳上立時鼓起一片掌聲。只見崑崙四老的拿雲手慕容慶祥接著站起。目光向大家掃了一眼,說道;
“各位既然都同意道光長老的意見,兄弟代表崑崙派,提議由大悲禪院長眉大師,主持咱們這個衛道滅魔大會全局,不知各位意見如何?”
烏蒙老怪哧哧怪笑了一陣,道:
“長眉大師德高望重,主持全局,最為允當,我烏蒙派首先贊成。”
麻冠道人暗暗向小師妹使了一個眼色,慕容瑤婷只得站起身來,恰好靈幽派宋清也同時起立齊聲道:
“本席深表同意。”
當然其餘各派,也紛紛贊成。長眉和尚平日目空一切,狂妄自大。今日此處場面,眼看各人對自己如此看重,一致推舉,無異說中原武林各大門派承認了自己的領導地位。這一榮譽簡直莫可倫比!他從首席上緩緩站起,高喧了一聲佛號,道:
“老袖何德何能?敢擔當這主持大局的重任?”
金刀鄧凌雲,揚起說道:
“大師不必過謙,這是眾望所歸,大師勉任艱鉅罷!”
緊接著眾人又紛紛附和。長眉和尚眼看群情至此,心知如果再推,就難免被人譏為惺惺作態。這才合掌當胸,高聲說道:“各位道兄既然如此抬舉老衲,老衲也無法再辭,好在諸位都是一派宗師,大家共同研究好了。”
長眉和尚便不再客氣,調動起來。皇甫明煌和慧慈大師雖然同路,但因自己的任務急如星火,赤龍駒也比慧慈大師所騎要快!是以渡江之後,三人便各自分手。皇甫明煌知道此行關係重大,萬一遲到一步不但少林數百僧侶盡落魔爪,而且還影響了整個武林。是以一路上只是催著坐下良駒,儘速飛馳!由潛江渡漢水,直奔涼山,已是黃昏時候。他可不敢耽擱,只略進飲食,上足馬料,便繼續上路。上次他和婷妹晶妹,由洞庭北上。趕赴天台,走的就是這條路,自然十分熟悉,打鐘山出發,穿過大洪山脈,終棗陽往北,便人豫境,估計次日中午即可趕到登封。他連夜趕路,天色黎明已到了方城,因為貪圖快速,這一路走的全是小徑,但由方城往北,卻是一條官道。經過半日一夜的狂奔,他自己倒不感覺怎樣。只是坐下這匹良駒卻已是滿身大汗,心中不由十分憐惜。就在路邊找了一家茶館略事休息,一面又吩咐店夥,好好上料。自己洗了一把臉,店夥沏上香茶,送來一籠包子。這時早起趕路的行旅商賈,逐漸多了起來,茶館中生意慚忙。皇甫明煌偶一回頭,只見鄰桌上坐的三個大漢,歪帶著帽子蹺起二郎腿也正在打量著自己。瞧他們滿臉橫向,生相兇悍,敢情不象好人。當下也並未在意,休息了一陣便起付帳。忽然眼光一瞥,只覺那三人坐位橫頭的板凳上,赫然放著一個大黃包袱,甚是觸目!心中一動不由多看了兩眼。三個漢子似乎業已察覺,同時霍地站起身子,竟向自己走來!為首一個粗聲喝道:
“朋友,你瞧什麼?”
皇甫明煌那會把這三個人放在眼內?本來因為自己身有要事,懶得和他們糾纏。但對方這麼一喝,不由心中有氣,冷冷地道:
“我瞧什麼,你們也管得著?”
那漢子獰笑道:
“朋友招子倒也真亮!不過太爺們的包裹你也瞧得?”
皇甫明煌怒道:
“瞧了又待怎的?”
“瞧了就得把招子留下!”話聲未落,那漢子突然右手一起,中食兩指便向皇甫明煜雙目戮來,出手狠毒,瞧得皇甫明煜心頭大怒!
冷哼一聲,身形不動,左手袍袖,向上輕輕一抖!正好拂中漢子右腕,他只覺如中利刃,痛人骨髓!一聲怪叫,左手捧著右腕,向後倒退了三步。左右兩人根本沒瞧清對方如何出手,一聽同伴怪叫著向後連退,分明中了人家暗算!急忙往後退出半步,唆唆兩聲,各自從身拔出一柄雪亮匕首,正待向皇甫明煜撲去!
茶館中的客人,眼看立時就要惹出人命,都紛紛躲開,忽然人叢中有人喝了一聲:
“蠢材!你們那是這位少俠的對手?還不給我滾開?”
說也奇怪,這三個凶神惡煞般大漢,被這人輕輕一喝,立時兇焰盡斂,收起匕首,垂手而立,形狀極為恭敬。皇甫明煜目光何等犀利,雖然只是輕輕一瞥,但早已瞧清兩個大漢匕首柄上,隱約之中露出一隻血鷹標記!
心中立時雪亮,暗想自己果然在無意之中遇上了這批東西!這時回頭一瞧,只離自己不遠一排站著三人。前面一個仕紳打扮的年約四旬,面色白晰,只是配著一付濃眉帶點煞氣,雙目神光灼灼。望之儼然是個極有地位之人。身後兩人,一個生得獐頭鼠目,臉色微黃,嘴上還有兩撮鼠須,另一個身形瘦小,膚色帶青,雙顴高聳,下頦甚尖。這兩人跟在那個仕紳士模樣的身後,不全形狀甚恭,而且極是猥瑣!中年紳士這時走近皇甫明煌身前,打了一個“哈哈”,抱拳笑道:
“適才下人們有眼無珠,冒犯尊駕,還請兄台多多原諒!”
皇甫明煌心中急著上道,但這個機會又焉肯放過?聞言連忙還禮道:
“兄台不須客氣,事出誤會,何足介懷。”
中年紳士臉上飛過一絲陰笑,複道:
“兄弟顏亦玉,經商為業,兄台高姓大名,還未請教,萍水相逢,如蒙不棄,請坐下一談如何?”
皇甫明煌果然和他一起坐下,才答道:
“在下皇甫明煌。”
顏亦玉身子微微一震,大笑道:
“啊!啊!兄台原來就是近來盛傳江湖的崑崙奇童少俠,真是幸會!”
皇甫明煌淡淡一笑道:
“亦玉尊駕,身手已是不弱,想必也極高明!”
顏亦玉尷尬地道:
“兄弟商賈之人,學幾手莊稼把式,哪能和皇甫兄名門高弟相比?”
皇甫明煌乘機問道:
“顏兄這次不知往何處公幹?”
顏亦玉脫口道:
“小號近日有家分店,在江南開張,所以兄弟特地趕去!”
皇甫明煌聽得不禁心頭大凜,暗忖難道他們的魔爪,業已趕到江南去了?心念轉動,口中依舊敷衍著道:
“如此真是恭喜顏兄。”
顏亦玉笑道:
“好說!好說!皇甫兄是否也去江南,大家倒有個伴兒。”
皇甫明煌道:
“在下是前往開封訪友。”說著看了一看天色,連忙站起身來,抱拳道:
“啊!時間不早,在下要先走一步!”
顏亦玉並不疑心,連忙站起身來,笑道:
“皇甫兄既然有事,儘管請便。”
皇甫明煜拱了拱手,立即翻身上馬,向登封奔去。一路上只是沉思顏亦玉這夥人的行蹤,照他方才口氣,好像並沒懷疑自己業已識破他們身份,所稱前往江南,可能也是事實。這消息倒是十分重要,不過江南各派,目前業已採取聯合行動。一時尚無可空虛,自己從少林回來,也並不為遲。只是長眉和尚臨行要自己追上山光大師一同上山,但這一路上卻根本沒見山光大師蹤跡;想來他比自己先行了一天一晚,也許聽到寺中有事,晝夜急趕,以他的腳程這時可能也趕到了。自己反正只要把消息送到就好,碰不碰上他也並重要,想到這時立即雙腿一夾,縱馬疾馳。抵達登封,才是午牌時光,先找了一家客棧落腳,用過午餐,就在養息調元,做了一會兒功夫,覺得通體舒暢,疲勞盡復,才吩咐店夥,自己須外出訪友,廄巾馬匹好生照料。出了店門,就向嵩山而去。嵩山就在登封縣西北,地理志稱:
“五嶽中嶽之嵩山,三十六峰,中峰名峻極,東謂太室,西為少室,相去十七里,嵩者其總名也,謂之室者,以其下有石室焉,少室高八百六十丈。”
少林寺在少室北麓,始建於東漢,乃黃巾作亂,群賊貽害伽藍,僧眾遂練武藝以求自衛,少林武功,方著於世。後來達摩禪師在寺中面壁九年,傳授禪宗心要,不但成為佛教禪宗的發源地,而且更為武林開創了新的天地。千百年來,在武林中始終居於領導地位。皇甫明煌到達少室北麓,但見參天古木之中,碧瓦黃牆,巍峨莊嚴的少林寺,業已在望!寧靜,肅穆,使人立時升起一種無比的景仰之心!
皇甫明煜瞧著這般光景,心頭不由大放。可見血鷹教雖然已把“聘書”送到,聘請空空大師為血鷹教副教主,但少林寺終究是領袖武林的第一大派。高手如雲,聲威鼎盛,與別的門派大不相同,血鷹教一時自然不敢貿然下手!心中想著,腳步卻已走近山門,只見兩扇高大寺門,緊緊關著。偌大一座寺院,聽不到一點木魚鍾磐之聲!心中微覺奇異,連忙走上兩步,舉手敲了幾下。過不一會兒,大門開處,兩個雙手合十的灰衣僧人,由門中迎了出來。正好攔在皇甫明煜面前,四道眼光迅速地在他身上掠過,瞧了他腰間長劍一眼。左首一個躬身說道:
“阿彌陀佛,敝寺謝絕參觀,請檀樾原諒!”
皇甫明煌心中一愣,立時會意,少林寺千百年來領袖武林,自然有許多慕名而來的人,請求參觀。這兩個僧人,瞧著自己腰佩長劍,敢情把自己當作了慕名求見之人。當下微微一笑,抱拳說道:
“在下崑崙門下皇甫明煌,有事求見貴寺方丈空空大師敬煩大師傅代為通報。”
兩個灰衣僧人對望了一眼,依然由左首一個合十答道:“請檀樾見諒,敝寺方丈傳下法諭,這幾天不見外客。”說著打了一個稽首,返身往裡面走去。皇甫明煌心中大急,忙道:“二位師傅請留步!”
兩個灰衣僧人轉過身來,冷冷地道:
“小僧業已告訴檀樾,敝寺方丈不見外客,檀樾還有什麼見教?”
皇甫明煜瞧著他們神情冷淡,顯然已是不耐,心中不免有氣。暗想這原是你們之事,千里奔波趕來,好像倒是我有求而求?但繼而一想,少林寺千百年來無求於人,上山來的自然都是所求,何況方丈吩咐不見外客他們焉敢有違?不由想到自己臨行時,長眉和尚要自己追上山光大師同上少林寺,果有先見之明!想到這裡,忙道:
“敢問貴寺羅漢堂山光大師,不知回山了沒有?請兩位通報山光大師,也是一樣。”
左首一個不耐地道:
“首席大師沒在山上,就是在,也不見客人。”
皇甫明煜正待發作,但又強行忍住,問道:
“山光大師到底回山了沒有?怎知他不見在下?”
右首一個接口道:
“不見就是不見。”
皇甫明煌陡然劍眉一豎!兩個僧人不禁微怯地往後退了兩步。左首一個又道:
“檀樾到底有何要事?不妨告訴小僧,容小僧代為稟報,是否接見,那就不知道了。
皇甫膽煌顏色稍霽,說道:
“此事關係極為重大,大師傅只說是從洞庭鐘山趕來,奉各大門派聯合會主持長眉和尚差遣,有重大機密面報。”
兩個灰衣僧人,聽到洞庭君山,臉色驟然一變!
左首一個又道:
“既然如此,檀樾就請稍待。”說著返身往裡走去。皇甫明煌何等人物,早已瞧到兩個灰衣僧人臉色有異,心中極為納罕!右首那個僧人,因左首一個業已返人寺內,生怕皇甫明煌會突然奪門而人似的,身子一橫擋在大門前面,雙手合十嘴皮亂動,自顧自抵喧佛號,連正肯都不瞧皇甫明煌一下。兩人相峙著約摸過了頓飯光影,只見先前那個灰衣僧人,施施然走來。望著皇甫明煜,躬身說道:
“敝寺方丈,吩咐小僧轉告檀樾,少林寺出家之人,千百年來,從不介人江湖是非,請檀樾回去轉知敝寺派赴鐘山代表即日回寺,各大門派一番盛意,敝寺心領。”
他說完之後,向右邊僧人遞了一個眼色。兩人一齊打個稽首,很快的轉身入內,“砰’然一聲,把出門關了起來,空空大師的這番傳言,直聽得皇甫明煜宛似澆了一頭冷水,望著少林寺山門木然僵立!暗想空空大師當日如果不重視血鷹教倡亂,決不會派出在少林寺地位僅次於自己的山光大師代表參加。自己久聞他主持少林寺以來,對武林正義極具熱心。上次天台之事,尚且派山光大師率同十八位門人參加。這次共挽浩劫,更是武林中衛道統,申正義的大事,又怎會如此出爾反爾起來?而且聽他語氣要自己轉和派赴鐘山代表即日回寺,可見山光大師尚未回寺。難道這中間有什麼蹊蹺不成?一念及此,不由又聯想起武當派前天不是也突然撤退派駐鐘山的代表嗎?
這武林中聲名久著的兩大門派,在接到血鷹教“聘書”的幾天之後,突有此舉,是得極非尋常!不好,難道他們……
皇甫明煜心頭大凜,不覺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戰!雙腳一頓,掉頭向山下急奔而去!回到客店,店夥替他打開房門,皇甫明煌一腳跨人,陡覺房中似乎有了異樣!
他目前在江湖上跑得多了,閱歷經驗,自然也增進了不少。心中一動,回頭問道:
“夥計,我出去之後,可有朋友前來找我?”
店夥笑著說道:
“沒有,剛才你老出去之後,小的就隨手把門關上,連茶水都沒進來衝過,啊!小的替你換上一壺熱的!”
皇甫明煌搖手道:
“不用了,我口乾得很,還是涼的好!”店夥應了一聲,退出房去!”
皇甫明煌掩上房門,立即走近幾前,伸手揭開壺蓋。果然一壺茶水,滿滿的並沒動過,俯身圍了一聞,也聞不出什麼味道,不由打鼻孔中冷哼了一聲,方才自己出去之時,已喝了只乘半壺茶水,店夥既說沒進來沖茶,這分明有人偷偷進來,在茶水中做了手腳。而且他知道大熱天人們值得喜歡喝比較涼的才又把茶水衝滿,免得被店夥拿去。沒想到也不可為之不周!只是如今的自己可比不得從前,豈會中了你們圈套?
天色逐漸昏黑,皇甫明煌緩緩地踱出店去,在街道上逛了一轉,暗中留心,並沒發現什麼礙眼人。回到客店,服了一粒“辟穀丹”,便上床運功。兩更初起,他飄然下床,輕靈如煙地閃出客店,略一審視,覺得客店四周並無異狀。街道上也只有幾處零落燈火,可見人們全入了睡鄉,不須掩藏形跡。這才展開身形向嵩山疾馳而去。不久工夫,少室北麓已經在望!
號稱天下武術發源地的少林寺,黑壓壓地矗立在星月朦朧之中。這位崑崙奇童藝高膽大,仗著超世絕俗的輕功,一縷淡煙,迅疾無比地飄上黃牆,越過殿脊,隱蔽住身形向四外略一打量。這覆蓋極廣殿宇重重的寺院。見有不多地方,閃爍著零星燈火,那只是普通僧侶罷了。只有後進一處樹木蔥鬱之間,卻燈火通明。皇甫明煜胸有成竹,看清情勢,暗暗一提丹田真氣,身形驟起,一連幾點,直往後進飛射過去!
少林寺既然號稱天下武術正宗,自然每一進殿宇,都有武功較深的人暗中守護,豈容夜行人輕易進得。
但皇甫明煜何等功力,即使打從這些少林武僧身邊掠過,也不過只是一陣拂面輕風,哪裡看得清人家影子?
皇甫明煌微風不驚,飄落到燈火通明的花廳前面,在一棵老樹之上。隱住身形,抬眼往花廳上望去!
花廳上燈火輝煌,佈置精雅,四壁掛滿了名人書畫,上首四把酸枝繡墊的大圈椅上,此刻端坐著四人。各人面前放著一盅香茗,肅靜得連半點聲音都沒有,敢情在商議著什麼重要之事!
這四個人,首先引人注意的,最使人觸目驚心的,當然是踞坐在正中的那個道人了。此人年約五旬,濃眉精目,滿臉橫肉,生相獰惡之中,還透出滿身邪氣。頭挽著髻,胸前赫然繡著血鷹骷髏!他身後站著兩個勁裝大漢。左肩各掛一個布袋,袋上也印著血鷹標記,垂手而立,狀極恭謹,這……
皇甫明煜心頭大凜,這分明是血鷹教的妖道,他們果然先已來到!再看道人左首,第一個是黃衫老者,年逾古稀,臉色紅潤,雙目開闔,精光如電!
第二個也是道家打扮,頭戴通天冠,身披鶴氅,臉色清癯,長髯飄胸!
道人右首,卻是一個身穿黃色袈裟的和尚,方臉大耳,慈眉鳳目,和藹之中,微帶莊嚴,他大概就是方丈空空大師!瞧他們坐的位置看來,那道人敢情身份極高。如果不是血鷹教教主胡濤,也準是副教主之流,不然以少林寺方丈空空大師的身份,決不會側身相陪!
左首的一俗一道,看去神色都極為正派。而且從他們氣度上推測,至少也是武林中一派之主,不知又是何人?
皇甫明煌目光如電,這一陣打量,說來話長,其實也只不過一瞥間事。正當沉思之際,只見身披鶴氅的道人,呵呵笑道:
“喬真人這一席話,真是警世晨鐘,痛快淋漓!試想武林中千百年來,秘技自珍,功分內外,派有南北,門戶之爭,所造成的恩怨仇殺,無時不休,胡濤‘一元復始’之說,才是真正為武林造福!少林寺望重武林,有空空大師登高一呼,自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貧道和西嶽道名子,不過追隨驥尾而已!”
空空大師本來靜坐聆聽,聞言連忙合掌當胸,說道:
“白鶴道見此言,貧納怎敢當得?胡教主我佛心腸,為億萬年武要造福,貧納忝為武林一份子自當略盡綿薄,不過還望喬真人隨時指示才好。”
空空大師此話一出,皇甫明煜心頭又是一凜!
暗想原來那一俗一道竟是華山派西嶽老人和終南派白鶴道人!而且聽口氣,和少林方丈空空大師,全都受了血鷹教蠱惑,甘為鷹大。不由想起十字劍董開山那番話來,憑他們三人,在武林中的地位,和數十年經驗,哪會輕易受騙,邪正不分?難道是中了什麼迷失本性之藥不成?但細看一心大師和西嶽老人,白鶴道人三人,神采精神,絲毫瞧不出異樣。正自納罕之際,那個被做喬真人的道人,忽然發出破竹似的聲音,笑道:
“三位不必過謙,此事胡教主已有全盤安排,才派本座親上少室,另外又派凌副教主前往武當。不過道高一尺,魔道一丈,目前江南武林,據聞各大門派在鐘山集會,聲勢頗為浩大,只是實情如何一時尚無所聞。因之江南這行,只好暫為稍緩,等大師弟返山之後,再行向胡教主請示,以定行止了。”
皇甫明煌聽得暗暗好笑,血鷹教邪魔外道,居然說起:“道高一尺,魔道一丈”的話來!
空空大師低喧了一聲佛號,道:
“敝師弟山光,出席鐘山大會,貧鈉已命其兼程回山,日內諒可抵達…”
話未說完,驀聽喬真人一聲冷笑,驀地抬起頭來,向廳外說道:
“外面兩位朋友,有勞你們久等了,何妨請下來一談?”
皇甫明煌聞言驀吃一驚,這妖道果然厲害!自己來時,覺得十分小心,居然還被他識破!什麼?除了自己,樹上另外還藏著一人,憑著自己的耳目,怎會沒有發現?既然被她瞧破,血鷹教妖魔小丑,自己難道還不怕你不成?他想到這裡,方想縱出!只聽樹頂上突然傳來一縷悠細的聲音:
‘小兄弟,別慌!那妖道說的,另有其人,我們不妨先作個壁上觀哩!”
聲音雖細,人耳清晰!
皇甫明煌不由又驚又喜。這是宋大哥的聲音,他用“傳音人密”叫自己不要妄動,原來他也來了!“另有其人!”啊!今晚這小小院子居然來了不少人呢!這樣看來,足見自己江湖經驗還是不夠!”
“唆!”“唆!”兩條人影,同時由左邊一棵大樹上縱了出來。皇甫明煌急忙運目望去,只見這兩人一個是中年道姑,一個是灰袍老僧,自己全都以識。中年道始是太陰教總壇護法梅花劍藍心湄。灰衣老僧則正是自己一路沒有趕上的山光大師!
此刻兩人業已緩步走上花廳。山光大師向座上空空大師合
“山光拜見掌門人!”
空空大師在座上向師弟還了一禮,徐徐道:
“山光師弟,師兄替你引見引見!這位就是血鷹教喬副教主,喬會泉喬真人,這兩位是華山西嶽老人,終南白鶴道長,現在和師兄同蒙胡教主聘請,擔任血鷹教副教主職務。師弟見過之後,再把鐘山那班逆天行事的武林叛徒情形,向喬真人詳細報告。這時梅花劍藍心湄也嫋嫋婷婷地走到西嶽老人面前,躬身叫了一聲:
“大師兄!”
西嶽老人似乎大出意外,臉上陡露喜色,笑道:
“三妹,你來得正巧,快去拜見過喬真人。”
這兩位武林中聲譽極隆的一派掌門,居然異口同聲,如出一轍,把滿臉橫肉,一身邪氣的喬會泉,奉若神膽!天下大亂,必有妖孽,自古忠奸不兩立,邪正不併存。像血鷹教這種殺人不眨眼的邪魔外道,居然會使得武林中號稱名山大派的少林,華山,終南三位掌門人,甘心情願放棄一派宗主地位,去接受人家副教主的頭銜,而沾沾自喜,實是異數!
梅花劍藍心湄和山光大師,他們雖然已經在院中覷聽了許久,但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掌門師兄,和平日宛似換了一人,甘心認賊作父,為虎作悵起來!山光大師渾身打了一個冷顫,望著掌門方丈,一時愣得說不出話來!還是藍心湄驚退一步,嬌聲說道:
“大師兄卜居蒼龍嶺,不預塵事。小妹久未上山拜謁。風聞最近江湖上出了一批揚言,‘血鷹所臨,四海白骨’的邪魔外道居心險惡,為害武林,大師兄你當真忍心背棄師門……
西嶽老人聽得臉色陡然一沉,叱道:
“三妹,你……你怎的如明真理,敢當著喬真人面前,胡說八道…”
踞坐正中的血鷹教喬會泉,這時破竹似的喉嚨,呵呵一笑,突然站起身來。存身樹上的皇甫明煌,心頭一緊,還當他要突起發難,連忙也暗中運氣,凝神戒備!哪知喬會泉離座起身之後,卻裝出一臉笑容,徐徐地道:
“這兩位,大概就是山光大師和梅花劍藍女俠了,本座久仰之至!”
山光大師和梅花劍藍心湄,原來站在四人前面,這時喬會泉的笑聲人耳,似乎無形這中有一股令人聽到聲音,不得不循聲往他瞧去的力量!四道目光,不由齊往喬會泉望去!
皇甫明煌心靈似乎也有了一絲特殊感應,暗叫了聲:“不好!這妖道笑聲,分明有著躍蹺。他循聲一望,果然,喬會泉臉上笑容未斂,但那雙賊眼之中,這時紅絲密佈,漸漸露出一縷暗紅色的奇異光彩,射向兩人臉上。這種眼光,似乎含有一種莫名其的影響力,瞧得山光大師和梅花劍藍心湄,慢慢地垂下頭去。
“這是什麼妖法?”皇甫明煌驚詫得不知所云。但依然沉住了氣,要瞧瞧他到底要如何擺佈兩人?反正樹上還有宋大哥在,憑自己兩人的能耐,也不難把他們救出。心念疾,只聽喬會真又是一聲“哈哈”!
回頭向西嶽老人道:
“道兄不必介意,這兩位想是誤傳人言,曲解本教,江湖上混久了,難免樑上惡習,靈智盡蔽,只要喝了‘洗心水’,自會明白過來!”
空空大師連連合掌道:
“阿彌陀佛,還請喬會泉慈悲!”
喬會泉並不作答,回頭吩咐道:
“還不把‘洗心水’端來?”
身後大漢躬身領命,立即往廳後走去,不多一會兒果然託了一個茶盤出來。盤上放著兩個盜盅,走到山光大師和藍心湄身前站停。喬會泉和聲笑道:
“兩位快請飲過‘洗心水’,便知本教真諦!”
他聲音不高,卻好像具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
山光大師和梅花劍藍心湄,明知血鷹教是邪魔外道。此時居然身不由已,拖著沉重腳步緩緩地往端盤大漢身前,走上兩步。伸出右手向盤中盛‘洗心水’的瓷盅端去!
坐在上首的空空大師,西嶽老人,不但見怪不怪,而且均臉露出喜色!
“洗心水!”果然是“洗心水”!
皇甫明煜大驚失色,正當山光大師和藍心循伸手端去之際,頭頂上響起宋清的聲音:
“小兄弟,你趕快救人先走,這裡由我來擋他們一陣”!”
兩人正要端起瓷盅往口中喝去。皇甫明煌一聲大喝,功運雙掌猛地向兩人身後招去!他此時功力,已不在宋清,長眉和尚等人之下。這一全力施展出“龍吟乾坤”的“倒鳳手”,自然非同小可。兩股巨大吸力,剛一發出,山光大師和藍心湄兩條人影,比箭還快,直往院外飛出!
皇甫明煌正待伸手去接,驀見圍牆上突然閃了一條人影。斜刺裡往空一抄,扶起兩人,雙腿懸空一蹬“嗤”的往牆外飛去!這一下真如電光石火,快逾閃電!
以皇甫明煌的眼光,居然連人影都沒看清;就被人家從自己手上,把人搶走。
皇甫明煌既驚又怒,一聲長嘯,身形破空而起緊跟著那條黑影追了下去!身後也同時響起幾聲暴喝,和宋清的朗笑之聲。他知道這位來大哥神功通玄,決不會吃虧,所以放心向前疾追。前面那條黑影,身法之快,簡直駭人聽聞。手中挾著兩人,居然還凌空虛渡,疾若流矢,和皇甫明煜保持在十五六丈距離。除非是皇甫明煌,若要換了旁人,恐怕連瞧都無法瞧清呢!
皇甫明煜心頭雖然駭異,此人輕功之高,自己當真還是第一次碰上,一時不由激起好勝之心,一連猛吸真氣,把身形速度,竭力提高!眨眼工夫,不但早已飛出少林寺外,同時也很快地離開少室北麓。前面那條黑影,忽然在疾奔之中,掉頭向皇甫明煌打了一個“哈哈!”
“好哇!小子,你功力果然比以前進步了不少!”
聲音飄來,皇甫明煌心中一喜,趕緊叫了一聲:“太老前輩!”
“傻小子,你還不趕快回去?老魔頭以一敵四,恐怕也架不住哩!我老人家待會兒在少室峰下等你!”
一縷凝而不散的話音,傳到皇甫明煜耳中,他凝眸望去,太白酒仙的身形已只剩了一點小小黑影,晃眼而沒!
這位老人家當真神出鬼沒,什麼事情,都喜歡以遊戲處之,早說清了,自己也用不著這般緊追!哦!太白老前輩不是說宋大哥以一敵四恐怕也架不住嗎?
不錯!除了血鷹教那個喬會泉之外,還有少林寺方丈空空大師和華山西嶽老人,終南白鶴道人。這三個人雖然服下血鷹教“洗心水”,本性被迷,但武功絲毫未失!人家終究是一派掌門,數十年修練,宋大哥武功再高,也擋不住四人聯手!
想到這裡,不由心中一急,連忙回頭疾向少林寺奔去!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8-21 21:50:58
第二十章 稚女收雙鬼
明煌來到少室山,不見宋大哥蹤影,便又奔向太室山。在山腳下看見宋大哥正在和太山酒仙喝酒,又不太像,是比內功嗎?但也不像。
太白酒仙雖然也坐在地上,但一腳橫放,一腳直豎,左手握著大酒葫蘆,湊在嘴上,正在咕嘟咕嘟喝灑。以皇甫明煌此時的功力竟然也瞧不出來,太白酒仙到底有沒有施展內功?
宋老“五陰劍氣”卻已把他全身包住,但他似乎毫無所覺,以常規來說,一般人比拼內功時,心無二用,目不旁視,更不能開口說話,否則對方即可乘虛而人。但他方才還用“傳音人密”的功夫向自己說話,“傳音人密”這種功夫,內功再高的人,也只能對面才能使出。因為要把聲音練一縷凝而不散的細絲,只能直貫而出,出彼之口,人我之耳。可是自己方才躍登山崗,落在太白酒仙后,他居然在比拼內功之際,帶能使出“傳音人密”的一縷音絲,往身後飛出。這份功力,簡直使人不可思議!
正當此時,摹聽山後樹林中,突然傳出幾聲厲喝,中間還夾雜著一個小女孩的驚叫嘻笑這聲。那是冰月,難怪山頂上不見她的影子,又在惹事了。
皇甫明煌心頭一驚,“稜空掠影”嗖的往山後掠去。“哼你們當我真的怕你們不成,收起‘迷魂陰針’姑娘一樣贏你們!”
冰月人小鬼大,居然學會了宋大哥的狂妄口氣!
“哈!”
敢情那無常鬼果然被冰月打著了什麼地方?她笑著打跌,又道:
“無常鬼,你這會相信了罷!姑娘還是手下留情!”
“鬼丫頭,你找死!”
“吱”的一聲,好像向冰月撲去!不好!這是黑白無常,冰月哪裡是他們的對手?
皇甫明煜身形如電,落到樹頂上,方想出聲阻止,告訴他們宋大哥就在山上。忽聽冰月冷笑道:
“哼!蠢東西,姑娘在這裡!”話聲未畢,“拍”的又是一聲,黑白無常中的一人,似乎又中了她一招。皇甫明煜心頭大奇,憑黑白無常兩人的功力,冰月哪能打得到他們?啊!這—個月來,冰月一直跟在宋大哥身邊,敢情教了她幾手玩意。自己暫時不要出面,瞧瞧她跟宋大哥學了些什麼也好,反正有自己在這裡,不怕她吃了大虧。心中想著,這就停住身形往下望去!
只見黑白無常兩個高大身子,四道綠慘慘的眼光緊盯著冰月,冰月卻叉著雙手,滿臉不屑地瞧著他們!
“吱!”
“吱!”兩聲急叫,黑白人影,一齊撲起,鳥爪似的鬼手帶起一陣陰風猛抓而出!他們明明虛冷冰月而發,但小人影輕輕一閃.倏忽不見。不!她居然閃到了黑無常身後。“噗!”又是一掌,打上了黑無常腰眼。這下並不輕,打得黑無常高大身軀,往前晃了一晃。“鬼丫頭,今天不……”
黑無常聲音厲吼,卜地跳轉身子。
“吱!”
白無常一聲鬼叫,鬼爪業已往冰月當頭抓下。這下兩人夾擊,勢若閃電!
皇甫明煜心中一驚,冰月身子卻像鬼魅似的,輕輕一閃,居然從兩人身前閃了出去。
“你也不是好東西。”
“拍!”冰月在閃出之時,小手一揚,一掌正好拍在白無常屁股上。冰月足踩七星,身法奇快,真像一縷遊魂,閃來閃去飄忽靡定。黑白無常蹦蹦亂跳,爪掌掄飛,兀自碰不上她半點衣角。不!她東一掌,西一掌,手法靈巧,不是打在他們腰眼上,就是拍在他們屁股上,逗是兩鬼吱吱鬼叫不絕!
皇甫明煜也心中大為驚異,瞧冰月這一身法,精妙詭異,居然遠勝晶妹妹的“蜻蜒曼舞步”,敢情是宋大哥新近教給她的。想不到她短短時間業已練得如此純熟。
心念轉動之間,白無常忽然“吱”的一聲跳出圈外,閃著綠陰陰的眼睛滿臉驚疑,向黑無常叫道:
“這鬼丫頭使的是‘遊魂七星掌’!”
“不錯!確實是‘遊魂七星掌’路數。”
冰月“咭”聲笑道:
“你們倒還識貨。”
黑無常厲聲喝道:
“你是跟誰學的?”
冰月披著嘴道:
“說出來你們兩顆鬼腦袋,不縮到脖子裡才怪。”
白無常雙爪箕張,向前一場,獰笑道:
“小鬼頭,你說不說實話?”
黑無常攔道:
“不可魯莽,這‘遊魂七星掌’乃是師傅老人家精心獨創手法,當年連我們兄弟都尚未傳授,就閉關潛修了,別人決不會
冰月不待他說完,搶著道:
“你知道就好!”
黑無常愣了一愣,儘量放低聲音,既黑又醜的鬼臉上現出溫
和之色,說道:
“小娃兒,我們決不難為你,你且說是誰教給你的?
冰月道:“當然是我師傅咯!”
黑無常道:“你師傅是誰?”
冰月調皮地道:“那你先說說你的師傅是誰?”
黑無常道:“哼!小娃兒,我們恩師閉關了。”
黑無常望了白無常一眼,半信半疑地道:“那你說說看,瞧我們會不會嚇死!”
冰月笑得更為厲害,咕咭格格地道:“我告訴你們,我師傅給我起了一個外號,你們聽了就可以知道我的師傅是誰了?”
白無常不耐的道:
“你說!”
冰月瞪了他一眼,道:
“你兇什麼?師傅最聽我的話,待會不叫你磕上一百個頭才怪!告訴你我師傅本領大著呢!”
黑無常陰惻惻地笑道:
“你不是要說你的外號嗎,怎麼不說?”
黑無常道:“就叫什麼?”
冰月道:“飛天小妹。”
黑無常臉色一變,急急問道:“你師傅可是一年四季穿一件長白衫的?”
白無常道:
“你不信?見了他老人家,就要你磕一百個頭!”說著回頭向黑無常道:“他人家就喜歡穿白衣服,和慕容叔叔一樣!呵!”
你,他……他老人家姓宋。”
黑無常忙道:
“果然是他老人家!好!小妹子,他老人家在哪兒?”
冰月奇道:“咦!你們也認識我師傅?”
黑白無常齊聲說道:
“他……他老人家就是我們恩師!”
冰月“嗤”地笑道:“不要臉,冒充起我師傅的徒弟來了,我師傅有你這樣醜八怪的鬼徒弟。”
黑無常被她罵得不以為侮,笑道:“小妹子,他老人家真的是我們的恩師,你快帶我們去!”冰月眨著眼睛,指了指白無常道:“見了師傅,那要叫他磕一百個響頭!”
黑無常忙道:“這個當然,見了師傅,不單他要磕,我也要磕!”
冰月這回開心了,鼓起小腮幫,哼道:“你們都欺負我,我也要告訴師傅。”
“你們都欺侮我,我也要告訴師傅。
黑白無常倒真有點害怕,央求著道:
“你別在師傅面前,說我們欺侮你,嘻!以後我們都聽你的話就是,快帶我們去!”冰月不屑地道:
“誰稀罕?師傅他都聽我的呢!哦!這時不能去,他老人家正和老朋友對坐著比功夫,所以不許我在山上。”
黑白無常道:
“他老人家就在山頂上?”
“吱!”
“吱!”
一黑一白兩條人影,驀地鬼叫一聲,往山上就跑。“白無常,別上去啊!”
冰月急叫著,往後追去!
皇甫明煜因冰月往山上追去,也連忙長身一掠,跟著上去。
黑白無常去勢神速,躍上山頂,果然一眼瞧到三十年不見的恩師,滿身青霧,正向一個乞丐模樣的老頭遙遙作勢,作出擘刺之狀。面罩嚴霜,似有怒意。定睛一瞧對頭竟是太白酒仙!這老怪物兀是舉著酒葫蘆,仰頭大喝,舔嘴咂笑,醉醺醺的,醉態可掬。
黑白無常三十年來,仗著師傅宋清的名頭和一身奇突的無常功,在江湖上使了人聞名寒膽,功力自然不弱。此時瞧到恩師雖未屈居下風,但至少神色凝重,不象太白酒仙那樣稀鬆平常,這情形他們當然瞧得出來。兩鬼想起師門重寶迷魂陰針就是被太白酒仙奪去的,心中懷恨已久,此時又瞧到師傅臉有怒容,不由兇心突起。
自己兩人躍登之處,正好又在太白酒仙身後,何不乘他和師傅比拼之時,驟下殺手?
黑白無常心思相同,身剛落地!
“吱!…‘吱!”兩聲急叫,一黑一白兩條人影,驟往太白酒仙身後撲抓過去。
“孽畜!”
“砰!”
“砰!”
宋清何等身份,自己和太白酒仙比鬥之中,豈容門人亂闖?
大喝聲中袍袖驀然一揮,“五陰劍氣”像潮水般卷出。
黑白無常弄巧成拙,兩條人影同時擲出去一丈來遠。雙腳一挺,直挺挺地倒臥地上,一動不動。這會當真名副其實,變成了兩鬼。
就在宋清一拂出手的同時,皇甫明煜飄然落地。太白酒仙哈哈一笑,拎著酒葫蘆,一躍而起,大聲說道:
“老魔頭,你為了我老酒鬼從你徒兒手上奪下一筒繡花針,就要和我老頭子拼命。你不想想,我從你徒兒手上奪來,又送到你徒兒手上,還讓你平白得了一個徒弟,難道吃了虧?再說咱們比了一個多更次,仍然半斤八兩,這總該歇手了罷!”
宋清也一聲朗笑,站起身來,道:
“老酒鬼,別討人情,宋清豈是真的為了兩個孽徒失去一筒針,便和你拼命?只不過想藉機試試你的功力,三十年後到底到了如何程度罷了!你卻假藉喝酒,暗布真氣,但又不肯正式比拼,以故示大方。我倒用不著向你臉上貼金,不錯!三十年來,宋某依然遜你半籌,毋庸諱言。”
“啊,老朋友,你和我師傅比好了?”
一條小人影,驀地竄起。
“哈哈!女娃娃,你還不謝謝我老人家。你那老魔頭師傅那裡是真心收你這娃兒,他不過捨不得那筒繡花針罷了!”
皇甫明煜向冰月叱道:
“冰月,你的越來越沒大沒小,還不快向太白酒仙磕頭。”冰月真有點兒怕皇甫叔叔,蹦蹦跳跳,一團高興,立時被說得垂手而立,要向太白酒仙跪去。卻被宋清一把拉住小手,笑道:
“小兄弟,別叫她做叩頭蟲,我就喜歡她天真活潑,老酒鬼也怕這些繁文縟節,算了罷!”
太白酒仙呵呵笑道:
“老魔頭把我老頭子的脾氣倒說對了,只是這女娃娃是人家崑崙派正式門人,給你這麼記了個名,記得邪氣了,看你以後怎麼交待?”
皇甫明煜因他們兩人說笑,自己不好插嘴,他瞧著倒臥地上的黑白無常,敢情方才撲出之時,被兩人的內家真氣震傷,忙道:
“宋大哥,他們……”
宋清神色一黯,說道:
“這兩個孽徒跟隨老夫也有四十多年了,老夫念他們平日尚無大惡,不想這次重行出山,他們在江湖上竟然兇名四播,老夫正想清理門戶,不料他們會在這裡出現.出手毒辣,魯莽已極,這時已被我‘五陰劍氣’震碎內腑,還魂乏術。”
皇甫明煜聽得心頭一愕,黑白無常雖然邪惡,但也罪不至死,宋大哥對付門人居然如此嚴峻。
太白酒仙卻聽得哈哈笑道:
“老魔頭,這會你看走了眼,這兩個令鬼徒,在你出手之前,早被老頭子的酒氣推開了,他們只是受不住酒味道,醉過去罷了,可並沒死。”
宋清微微一愣,望了黑白無常一眼,勉強笑道:“老酒鬼果然出手如電,連我居然也被你瞞過!”
說著踱過身去,雙手虛穴拍了幾掌!
黑白無常如夢初醒,“啊”了一聲,驀地翻起坐起,一眼瞧到自己師傅,白衣飄忽的站在身前。兩人三十年沒見師傅了,這回瞧到師傅臉色不對,不由心中一寒趕緊跪下。“孽畜!你們三十年來,自以為無人管束,居然在江湖上,兇名四播,幹得好事!”
靈山無常鬼平日氣焰甚高,這會碰上師傅卻有如耗子遇上了貓,抓在地上只管磕頭。醉仙翁笑道:
“好啦!好啦!這兩個鬼東西,兇名雖有,惡跡不多,老魔頭,叫他們起來罷!”
冰月也拉師傅的手,撒嬌道:
“師傅,他們磕了快一百個頭了呢!我答應過他們磕一百個頭就好。”
宋清向兩人斥道:
“還不起來?去見過太白老前輩,皇甫師叔。”
太白酒仙道:
“老魔頭,你方才自己說過,我不喜歡這一套,你要兩個寶貝徒弟折磨我?”
宋清點頭道:
“那你們不用叩頭,去見過就是!”
太白酒仙已瞧得不耐,皺眉道:
“放著正經事不說,偏有這多花樣,喂下來,我老頭還有話說呢!”
小夥子,你要他們坐宋清笑道:“你終日喝得醉醺醺的,還有什麼正經?”
太白酒仙舉起大酒葫蘆,咕嚕喝了一口,道:“老魔頭,你當年到過漠外,可知他們的‘魔眼”洗心水’有沒有預防和解救之法?”
宋清驚奇地道:
“難道你老酒鬼有了對策?”
太白酒仙搖頭道:
“哪有這麼容易,光是“迷離魔眼”普天之下恐怕就沒有人能承受得住,我老頭子只是想起一個人來,要小夥子去試試罷了。”
太白酒仙放下酒葫蘆,砸了砸嘴道:
“瞧!天都快亮了,我老人家還有事去!小夥子,你天亮之後,立刻動身趕上西天目去,對天日神醫凌老頭說,是我老人家叫你去的,找他問問,有沒有對付‘魔眼’和‘洗心水’辦法?但不管有無法,得儘速迴轉鐘山。”接著又朝宋清咧嘴笑道:
“老魔頭,鐘山之事,就偏勞你和長眉禿驢了。”
話剛說完,大家只覺一陣酒香過處,太白酒仙已失所在。只聽宋清微含慍意地道:
“老酒鬼慢走!這場浩劫你難道想置身事外?”
“哈哈!誰說我老頭子置身事外?就是為了這件事才走啊!”
聲音搖曳,眨眼工夫,已在一二里外。
這時東方已漸吐魚白,曉風涼爽,陣陣襲人。宋清站起身來,望了望天色,向黑白無常吩咐道:“時間不早,我還要帶著冰月往北方走去一趟,你們兩人可隨山光大師前往鐘山聽候長眉大師調遣。”接著又對皇甫明煜道:
“小兄弟,你也好走啦!”
說畢,和眾人舉手道別,拉著冰月小手,袍袖一展,一條白影,首先騰空而起,往山下飛去。皇甫明煜也和山光大師,藍心湄,黑白無常等人別過,逕自迴轉客店。他想到先前自己一路急趕,只不過為了要趕在血鷹教尚未發動之前向少林寺送信,以防萬一。這回少林、武當,江湖上兩大門派,全淪魔爪。而且血鷹教最厲害的一手,目前已知道的就是“迷神魔眼”和那杯“洗心水”。太老前輩要自己前往天目,求問兩種東西的解法,關係許多受害之人,自然比先前光是為了向少林寺送信更為重要。何況此時天色已透微明,自己身負重傷,就在床上盤膝調了回功。等店夥送來臉水,盥洗之後,依然只服了一粒隨身攜帶的“辟穀丹”,就會過店帳,跨上赤龍駒開始就道。由河南、,經安徽至浙境,橫在浙皖邊界上的就是天目山脈。天目山的得名,是因為東西天目兩山的山頂上,各有一個天然的大天池,池水清冽,終年不涸,如天之有兩目。據說這池水清心明目,帶能醫治各種眼病,極具靈效,如果你患病的左眼,取用東天目的池水,如果是右眼,就要用西天目的池水。明煜到天目山正不知該往哪邊走,正巧遇上了無影神芒柯煥,他們便一同來到西天日山下。只見高峰聳秀,群山如屏,到處都是合抱大樹。濃廕庇日,蒼翠撲人,當真溪山如畫,人間勝地!柯煥路上還不停地指點著天目名勝,何處是指點著天日名勝,何處是大樹王,何處是昭明太子讀書處,何處是開山老殿,何處是倒掛蓮花,兩人談談說說並不寂寞。蹄聲得得,沿溪而行,不知轉了多少山頭,才踏上一條兩邊修篁千竿,中間細草如茵的山路。等皇甫明煜察覺,兩匹馬已進入群山環抱的的一處幽谷之中,不到半盞熱茶光景,前面豁然開朗。只見谷口尺頭,一片幾十廟大小的平地,古樹參天,嫩草如茵,遍地種著不知名的奇花異草,鳥語花香,別有洞天!修篁深處,露出數楹竹樓,因山而起,一彎清溪,流水潺潺。真是隱逸所居,清怨已極!皇甫明煜面對這般景色,心中不由肅然起敬,正想跳下馬來。只聽柯煥笑道:
“皇甫老弟,你不是外人,無須客氣,我們到樓前下馬不遲。”
說著放緩韁繩,徐徐而來,朝竹樓門走去。瞥見—:—條紅影由竹林間竄出像箭一般平空往柯煥馬前飛來,口中喊道:
“伯伯,你回來了!”
聲到人到,快速已極,那是一個背插短劍的紅衣小孩。落地之後,一手早巳扶著馬頭,那馬好像認識他似的,低首擦著小孩,顯出十分親熱的樣子。柯煥跳下馬來,笑著道:“旭棟,你瞧伯伯還有客人同業,你怎的如此淘氣?如蘋果般小臉,微微一紅,那雙又黑又亮的小眼睛,朝皇甫明煜瞧了幾眼,道:
“伯伯,他……他我認識,他叫……明煜哥哥!”說著蹦著跳了過來,拉著皇甫明煜的手,問道:
“明煜哥哥,你才來?姐姐天天都盼望著你呢!啊!我去告訴她,她一定會高興!”
他想到就說,說到就做,還沒等皇甫明煜回答,驀地幾個虎跳,連跳帶躍地往竹樓中奔去,一邊叫著:“姐姐,姐姐,你快來啊!明煜哥哥來了!”喊聲未落,竹樓中閃出一條淡綠影子,嬌聲說道“旭棟,你大驚小怪地嚷些什麼?”
皇甫明煜驀覺眼前一亮!
旭棟吐了吐笑頭,小手一指,調皮的道:“你天天盼望著皇甫哥哥,他不是來了!”
她嫋嫋婷婷地叫了聲:“柯伯伯。”
那雙清澈如水的大眼睛,立時緊盯著他,螓首慢慢地低下去了,芳心充滿喜悅,也帶著點幽怨,輕聲兒道:
“明煜哥哥,你……”這玉立亭亭,清麗窈窕的綠衣少女,正是幾個月前,由柯煥陪同上天目山來的東方湘綺姑娘!
她自從上山以來,姑母樂正儀,因兄嫂慘死,只遺下一線弱息,待她親生女兒還要憐惜,而且端木新雲柯定峰,也十分鐘愛。
雖然只是短短的三個月時光,天目山馳譽武林的“霹靂劍法”和樂正儀的“蘭花拂穴手”早已全學會了,武功可真是突飛猛進。
這一半是姑娘家咬緊牙關,日夜勤練,好早日下山,跟明煜哥哥天涯追蹤,尋訪仇人。但另外一半,卻得歸功於妙玉妃子,當日把她收歸門下,替她紮下根基。妙玉妃子人雖不正,但天台派的內功心法,也總算是道有玄門正宗。姑娘芳心之中,只是惦記著一件事兒,那是明煜哥哥答應過她,會上天目山來看她,當著面千言萬語,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皇甫明煜瞧著她這份情景,連忙說道:
“湘綺妹子,你在山上好嗎?柯老前輩可在裡面?”
東方湘綺還沒回答,只聽一個蒼老聲音,已在裡面發話:“綺兒,你還不請皇甫老弟進來?”
柯旭棟早拉著皇甫明煜的手,急道:
“啊!爺爺在叫你呢,皇甫哥啉,快走!”
皇甫明煜隨著柯煥跨進樓,端木新雲柯定峰已手握龍頭杖,滿臉慈祥,微露笑意地站在屋中!皇甫明煜連忙上前見禮,口中說道:“晚輩叩見老前輩金安。”
端木新雲柯定峰連連還禮,道:“皇甫老弟遠來辛苦,快請坐下好說。”
一面回頭向上湘綺道:“綺兒,皇甫老弟不是外人,你快去叫棟兒的媽出來相見。”
東方湘綺答應一聲,就往裡走去。大家落座之後,丫環獻上茶來,不多一會,從裡面走出一個身穿青布衣裙,年約四旬的中年女子,後面緊跟著東方湘綺。皇甫明煜知道端木新雲柯定峰的媳婦樂正儀,趕緊站起身來見禮。樂正儀向公公福了一福,依然退進房去。柯煥首先報告了近日江南發生的事情。然後又把皇甫明煜來意說了一遍。直聽得端木新雲柯定峰壽眉緊鎖,感慨地道:
“老夫久居山中與世相隔,不想中原武林竟然發生瞭如此鉅變,真是令人難以置信。不過有長眉大師和各派掌門捐棄成見在鐘山集會,而且連多年不出的邛崍派麻冠道友,和宋清也參與其事,倒不失為武林之福。老夫散閒已久,無意下山,既蒙宋道友要皇甫老弟轉達相邀之意,而且此事確實關係整個武林安危,天目山自然不能落於後人。唔,柯煥,你就代我一行,並向渚位老友致意。”
柯煥連忙起身應喏,端木新雲柯定峰頓了一頓,又道:
“至於太白酒仙要皇甫老弟前來找尋凌師弟一節,原是易事,只不過他終年雲遊,極少在山。半個月前為了送一粒‘迴天再造丹’不到這裡來過。據說此丹是採集名山大川百餘種靈藥仙草,練了三個來月,才一共練成三粒。功能卻病延年,補益真氣,練武之人可抵十年內功,老夫因綺兒血仇未報,本質較弱,這才讓她服了。皇甫老弟要是早半個月趕來倒可碰上,如今卻難說呢!”
皇甫明煜聽說湘綺妹子服了“迴天再造丹”可抵十年苦練,心中自然替她暗暗高興。但聽到後來,天目神醫凌雲子行蹤無定,不由又焦急起來。試想各大門派齊集鐘山,不日就要和血鷹教明目對陣,如果沒有剋制“迷神魔眼”的藥物,任你功力再深也難以抵禦。何況北方許多門派,全被“洗心水”迷失本性,才正邪不分,認賊作父,要是無藥可救,就算把血鷹教匪類,一舉殲滅,這些受害之事,又如何處置?心中想著,這就急道:
“凌前輩要是不在山上,這可怎麼辦?”
端木新雲柯定峰拂髯笑道:
“皇甫明煜無須焦急,凌師弟也許在山上也說不定,飯後由柯煥陪你同往就是。”這時丫環已端上菜飯,端木新雲柯定峰等人都已吃過,只有柯煥和皇甫明煜尚未進食,這就不再客氣。飯後端木新雲柯定峰吩咐柯煥陪著皇甫明煜前往天目山。柯旭棟也吵著要去,端木新雲柯定峰叱道:
“你伯伯和皇甫哥哥有事去的,你跟去做什麼?”
柯旭棟被爺爺一說,急得一雙小眼睛瞧瞧皇甫明煜。又瞧瞧柯煥,口中雖然不敢多說,小臉卻露出希求之色。柯煥笑道:
“旭棟你要去,可得聽話!”
柯旭棟連忙點頭道:
“棟兒一定聽伯伯和皇甫哥哥的活,爺爺,讓棟兒去罷!”
端木新雲柯定峰笑道:
“你們不怕麻煩,就帶著他去。”
柯旭棟喜得笑了出來,拉著皇甫明煜的手,道:
“皇甫哥哥,我們快走!”東方湘綺忙道:
“柯伯伯,明煜哥哥,你們早些回來吃飯咯!”
皇甫明煜含笑點頭,和柯煥兩人別過端木新雲柯定峰抱著柯旭棟上馬,就往東天目山而去。由西天目往東天目走的全是小徑,穿林涉澗,沿山而行。約有頓飯工夫,便已到了一處山凹之中,只見邊山坡上,阡陌井然,盡種著許多不知名花草。有的其色如墨,有的碧綠可愛,清香撲鼻,敢情全是藥草?三間茅屋,圍著竹籬笆,一條碎石小徑直通竹籬門前。兩人放緩韁繩,到圍著竹籬笆,一條碎石小徑直通竹籬門前。兩人放緩韁繩,到門前下馬。柯旭棟跑在到前面,正待向竹籬門叩去。籬門已呀然打開,走出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僮,一眼瞧到柯煥,趕緊施禮道:
“啊!原來柯大爺,快到裡面請坐。”
柯煥把手中韁繩交過,一面問道:
“師叔他老人家,可在裡面?”
小僮答道:
“在!在!柯大爺來得真巧,師傅昨天晚上才回來。”
皇甫明煜聽到神醫凌雲子業已回來,心中大定。三人進人籬門,只見沿站白石小徑兩旁,放著百來個土盆。中間種著靈芝朱果和許多罕見草木。想是從名山大種移來,培植的珍重藥物:大家魚貫人室,中間一間,算是客室,陳設簡單,除上桌椅之外別無他物。但打掃得極為乾淨,另有一種隱逸之風!
小僮讓柯煥,皇甫明煜落坐之後,笑道:
“柯大爺和這位尊客,且請寬坐,待小的前去通報。”
柯煥點了點頭,小僮便退了出去。不多一會兒,側門中踱出一個人來。柯旭棟早已跳了過去,口中叫著:
“叔爺爺!”
原來那人正是天目神醫凌雲子,他穿著一襲青布長衫,面色清癯,長鬚飄胸,有飄逸出塵之致。看年齡最多也只有五十四五,可是雙目卻炯炯有神!
柯煥上前見禮之後,一面說道:
“小侄奉家伯之命,陪同這位崑崙門下的皇甫老弟,前來叩見師叔。”
皇甫明煜連忙躬身說道:
“晚輩皇甫明煜,系奉太白酒仙老前輩之命,求見老前輩而來。”
凌雲子臉露驚奇,“哦”了一聲道:
“太白酒仙要少俠遠道趕來,想必有甚重要之事,你們快請坐下好說話。”說著一手牽了柯旭棟,在中間落座。皇甫明煜和柯煥分別坐下之後,就把來意說出。凌雲子闔目凝思,過了一會,才徐徐地道:
“據少俠所說,那血鷹教所使‘迷神魔眼’和‘洗心水’乃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前者就是世俗所說的‘毒眼’屬於陰功一類的邪毒功夫,是心靈活動中的一種,完全靠兇惡的精神力量由眼神中發出,具有莫名其妙的影響之力,只要有人和他眼光接觸,立即心靈失主,聽他指揮。但此種影力量為時甚短,因此他們必須要受害人,再服下‘洗心水’才能永遠迷失本性,任人奴役。所以前者是一種陰毒功夫,後者才是一種真正迷魂藥物。”
皇甫明煜道:
“老前輩,說得一點不錯,想來定有預防和解救之方了?”
凌雲子微微搖首,鄭重地道:
“老夫對‘迷神魔眼’預防之道,卻想得一方在此。因為一個人無論內功練到如何精深,兩眼神光如電,但其實說來,眼為心靈之窗,自然十分脆弱,‘迷神魔眼’仍可乘虛而入,防治之道,以定光為先,這倒不難,老夫所居天目絕頂東西雙池的池水,即有凝練目光之功,而且去年夏季,老夫在大雪山無意得到一株雪蓮,正好是百年難遇的治目靈藥,只要再配上幾種藥物,有一月時光,就可練成‘凝魂寶丸’。至於血鷹教迷本性的‘洗心水’,以老夫推想,自非一般江湖上的迷魂藥物可比,普通藥物難解救,普天之下只有一種靈藥或者有效,但老夫只知其名卻從未見過。”
皇甫明煜道:
“老前輩所說的靈草,不知生長何處,形狀如何?晚輩意欲趕去一試。”
凌雲子點頭道:
“少俠救人情懷,這份肝膽老夫勝為感佩。不過這種天生靈藥,既非常見之物,極難強求,因為它必須秉雲霧之氣,玉石英靈而生,更難得的出生之地,還須有溫泉滋潤,才能生長,功能盡解天下之毒。老夫前曾在雲貴深山,窮半月之力,依然一無所得。
柯煥忍不住道:
“師叔,這藥如此難得,不知叫甚名稱?”
凌雲子捋須道:
“青黛花。”
“青黛花!”皇甫明煜真想不到他說的就是青黛花,臉上驟露喜容。忙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玉小瓶,雙手呈上,口中說道:
“老前輩,醫治‘洗心水’不知這青黛花是否有用?”
神醫凌雲子驚奇地接過玉瓶,拔開瓶塞,聞了一聞,呵呵笑道:
“不錯!大辛大辣無毒不解,正是青黛花的特性。迷失本性之人,只要鼻孔聞上少許,即能解救,如果服上少許,百日之內,百毒不侵。皇甫老弟,這稀世之物你是從何處得來?”
皇甫明煜這就把自己雲霧山求藥之事,簡扼說了一遍:神醫凌雲子聽得頻頻點頭,一面笑道:
“如今既然有青黛花,血鷹教的兩種歹毒東西,都有了剋制之物,一月之後,待老大練好‘凝魂寶丸’,當親自前往鐘山一行,皇甫老弟遠來不易,老夫練有‘奪天無憂丹’一種,專治各種內腑之傷,只要還有一口氣,無不應效如神,老弟行道江湖留在身邊,大為受用。”說著站起身來,要往裡間走去。柯旭棟急急地叫了一聲:
“叔爺爺!”
凌雲子回過頭來笑道:
”小娃兒,你又有什麼事情?”
柯旭棟小臉——紅。囁囁地道:
“叔爺爺,你那吃了可以助長十年內功的藥丸,爺爺賜給了姐姐,她血仇未報要到江湖去,棟兒年紀不小了,也要到江湖上去呢!”
凌雲子呵呵大笑道:
“小娃兒這‘迴天再造丹’花了叔爺爺十年心血才煉成三粒,豈是一般丹藥可比?好!爺爺那粒,既然賜了你姐姐,你叔爺爺這粒,就賜給你罷!”
柯旭棟喜道:
“叔爺爺,你真好,棟兒吃了以後功力大增,就可以打血鷹教了。”
神醫凌雲子去了一會兒,取出一瓶“奪天無憂散”,遞給皇甫明煜。另外手上卻拿—顆白蠟固封的藥丸,交給柯煥道:
“這是‘迴天再造丹’,你帶回去交給大師兄替棟兒服用。”皇甫明煜和柯煥一齊躬身道謝。柯煥因天色不早,這就向凌雲子辭別,迴轉谷中去。翌日清晨,皇甫明煜因此行任務已完,心中惦記著伏龍幫十日約期,自己趕上了正好前去瞧瞧血鷹教江南分壇的實力,這就向端木新雲告辭。柯定峰點頭道:
“皇甫老弟有要事,老夫不好挽留,只是綺兒每天盼你來,她也哭著要下山去手刃親仇,你們兩家血仇未報,此事自然十分重要。綺兒這三個月努力不懈,天目山‘霹靂劍法’業已純熟,就是老夫獨創的‘六合微塵掌’,也有幾分火候,有皇甫明煜同行,老夫白可放心,所以要屈幾日,讓她收拾收拾,一同下山。”
皇甫明煜聽到端木新雲柯定峰提起親仇,不由俊目含淚。
自己兩年來闖蕩江湖,由南到北始終不知仇人隱匿何處。晶妹妹雖在湖南發現過鬍子民,沈森林兩人蹤跡,但後來又被他兩人逃走。聽說伏龍幫幫主還派出日月堂堂主蔡也奇追查兩人蹤跡,自己此番上射陽湖去,正好向蔡堂主問問情形。而且自己行走江湖始終沒有回到江南來過。此時也正好順道到白雲庵去拜祭一番。心中想著,就點頭應是。柯旭棟一聽皇甫明煜要走,早已想和他同去,再一聽姐姐也要跟著下山,心中更急,一下撲入端木新雲柯定峰懷中,也吵著要跟皇甫明煜同去。端木新雲柯定峰長眉微皺,撫著旭棟頭頂,莞爾笑道:
“你姐姐跟皇甫哥哥下山,是為了要報父母血海深仇。你年紀還小,再過幾年,跟皇甫明煜去歷練也不遲。”
柯旭棟忙道:
“爺爺,棟兒年紀不小了。有皇甫哥哥,有姐姐在一起多好!
爺爺,你平日多疼棟兒,這回就不疼了,棟兒也要去!”說著扭糖股似的,賴在爺爺身上,只是不依。端木所云年老之人,對孫兒自然特別寵愛,他瞧著愛孫,臉露藹笑,道:
“棟兒,別再纏著爺爺,我答應就是,其實你皇甫哥哥武功卓絕,你能跟著他造化不小,爺爺有什麼不放心的?只要你皇甫哥哥不怕累贅,你就跟他去歷練歷練,自是再好不過。”柯旭棟聽爺爺一答應,卻樂得跳了起來,連忙拉著皇甫明煜衣袖道:
“皇甫哥哥。棟兒一定聽你的話,平日在山上,棟兒也聽姐姐的。”
說著又蹦蹦跳跳,往裡跑去,口中叫道:
“爺爺答應我跟皇甫哥哥下山去呢!”
柯旭棟這可忙啦!一會兒拭拂短劍,一會兒收拾連珠鐵彈,一會兒又去找湘綺姐姐,興奮得不得了。中午樂正儀親自做了十幾個菜餚,算是替皇甫明煜,東方湘綺,柯煥餞行。酒飯之後,大家別過端木新雲柯定峰,樂正儀含著眼淚,再三叮囑旭棟,一切都要聽皇甫叔叔和姐姐的話,旭棟自是唯唯聽命。出了太微谷,柯旭棟和皇甫明煜一騎,柯煥,東方湘綺,也各自翻身上馬,下山而去。柯煥因端木所云吩咐,要他代表天日山,參與各大門派鐘山之會。他因鏢局中事尚須交待,而且鏢局同道之間,也都唯他馬首是瞻,也要互相通知一聲,急於迴轉杭州,皇甫明煜卻要趕赴伏龍幫去,是以到了藻溪,便各自分手。皇甫明煜,東方
湘綺,帶著柯旭棟由於潛、昌化,折入皖境,北奔郎溪。第二天中午,已到達高淳。這座古老的縣城,大青石板鋪成的街道,對皇甫明煜是多麼熟悉?老父的音容,東方伯伯,東方伯母對自己的照顧,湘綺妹子的耳鬢廝磨,青梅竹馬,這一切彷彿都是昨天的事情。他記得那天晚上,自己正在後園練功,雯兒的哭喊之聲,猶在耳邊。東方伯伯的屍體,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血水不停地從胸口滲出!自己父親和東方伯伯的遺體,停在花廳。這一幕,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如今他遠遠瞧到那座古老而巍峨的縣衙,依然矗立如故。這是自己和湘綺妹子,血海深仇發生的地方!他雙眸逐漸潮顯,視線也開始迷濛了!和東方湘綺並轡而行,她瞧到明煜哥哥俊目中的隱隱淚光,自己想到雙親也不禁鼻子一酸,珠淚漣漣順腮而下。兩匹馬,緩緩而行,兩個人,默默不語,只有柯旭棟,東張西望,無心無事。
在白雲庵下馬,兩人急急的往右殿奔去!三口桐棺依然安靜地停放在廂房之中。他們三位老人家,如果知道自己兒女,此刻業已長大,雙雙歸來,該有多麼高興?但他們不知道了。皇甫明煜,東方姑娘,早已哭喊了一聲:
“爸!娘!”同時撲向靈前。俠名滿天下,親仇尚未復,崑崙奇童簡直痛哭失聲,悲痛欲絕!
東方姑娘更是哭得死去活來,哀哀欲絕!
柯旭棟瞧著皇甫哥哥,姐姐兩人,哭得這般傷心,也連忙爬在地上,連連磕頭。忽然!一條嬌小人影,如飛的撲了進來,口中叫道:
“皇甫少爺……啊!小姐,你……你……嗬……嗬……”
皇甫明煜何等功力?雖在痛哭失聲之際,一陣輕風,閃過身邊,他立時警覺,驀地睜開淚眼,只見湘綺身邊,俏生生地站著一個縞衣少女,也正在低頭拭淚!
“嗬!嗬!小姐,你快別再傷心啦,身子要緊。”
皇甫明煜微微一愣,此人好快身法!
她……
白雲庵一間小小的客室之中,坐著一對少年男女。這對少年男女,年齡均在二十以下。男的劍眉星目,玉面朱唇,身穿一襲青紗長衫,腰懸古劍,丰神俊逸,英華軒朗!
女的眉如遠黛,臉若嬌花,身穿淡綠色的衣裙,窄窄腰肢,楚楚動人,香肩上還斜斜地露出一支劍柄。他們眼皮紅腫,隱有淚痕!身邊茶几上,放著兩盅熱氣騰騰的香茗。小客廳前面,是一個小小天井。一排花架,放著許多盆景,佛手,香椽和蟠曲的老松,古趣盎然!一個十二、三歲,頭挽雙髻,背插短劍的小孩,正在花架前面,獨個兒東張西望。又有一個二十來歲的縞衣少女,手捧著一盆熱水,行雲流水般進入客廳中。放下銅盆,絞了兩塊熱面巾,送到少年男女手上,一面笑道:
“皇甫少爺,小姐,你們擦一臉罷!”
綠衣少女接過之後,幽幽的道:
“雯兒姐姐,謝謝你咯!”
縞衣少女忙道:
“啊!小姐,你別這樣稱呼,折煞小婢了,小婢兩年來,天天都盼望著你們回來,我聽師傅說過,皇甫少爺現在名聲大極了,叫‘崑崙奇童’,江湖上沒有人不知道的。可是……一直沒聽到小姐的消息,小婢時常問起師傅,師傅總是說吉人天相,終會回來,叫小婢不要急,阿彌陀佛,今天……今天,你們果然都回來了!”
她一口氣說個不停,一雙俏眼,又瞧瞧綠衣少女,瞧瞧青衣少年,臉上喜孜孜的,流露出從未有的笑容。
皇甫少爺和小姐,真是壁人一對。
她瞧著小姐肩上的劍柄,忽然笑道:
“小姐,你也學了武功啦?”
綠衣少女點頭,拉著雯兒的手道:
“雯兒姐,你也坐下來談話,這兩年你也學了武功啦?”
雯兒臉上一紅,低頭道:
“小婢蒙在這裡的老師傅垂憐,空下來就教我練幾手,婢子笨極啦,什麼也練不好!”
綠衣少女掠了掠鬢髮,笑道:
“雯兒姐,你不再客氣啦!方才端著臉水進來,那種身法,可真輕靈,啊!這裡的老師傅法號怎麼稱呼?”
雯兒道:
“她老人家法號,上靜下逸。”
綠衣少女驚得啊了一聲:
“靜逸大師,爺爺(她口中的爺爺,就是端木新雲柯定峰)時常說起靜逸大師是當今第一位神尼!雯兒姐,你蒙神尼垂青,福緣真是不淺!”
青衣少年也同時驚道:
“靜逸神尼就是這裡的老當家?雯兒姐,她老人家可在庵中?我們理該前去叩謁才對!”
雯兒搖搖頭道:
“老師傅雲遊走了,不在庵中。”、
說話之間,一個老婆婆已端著四五碟素菜進來,放到桌上。
雯兒笑道:
“皇甫少爺,小姐,你們肚子想已餓了,婢子要老婆婆做了幾式素齋,將就一點罷!”說著裝了三小碗飯。崑崙奇童皇甫明煜和東方湘綺被雯兒一說,果然覺得腹中已餓,這就不再客氣。便叫柯旭棟進來一齊吃了。雯兒一邊伺候,一邊問道:
“皇甫少爺,小姐,你們這次要到哪裡去呀?”
皇甫明煜道:
“我們先到射陽湖,然後還要趕赴鐘山。”
雯兒喜道:
“這會小婢要跟你們同去,路上也好伺候小姐。”
東方湘綺道:
“那樣這裡誰來照料?”
雯兒道:
“沒關係,老師傅早已說過,等小姐回來,婢子就好下山,這裡還有聾師太在呢!所以她老人家放心得很。”
“聾師太!”皇甫明煜又吃了一驚,他在九華山時,就聽二師兄說過聾師太的經歷。幾十年前,她原是黑道中人,心狠手辣,殺人無數,後來在許多仇家圍攻之下,震聾雙耳,不知怎的突然放下屠刀,削髮為尼,自稱聾師太。二師兄還見過她幾面,才和自己提過,不想也在這小小尼庵之中。心中想著,方待開口。雯兒好像知道皇甫少爺的心意,連忙補充著道:
“她老人家脾氣古怪,不喜歡外人打擾。”
皇甫明煜哦了一聲,就不再開口。大家飯罷之後,雯兒又替兩人倒了茶,就匆匆人內。不多一會兒,手上提著一個包裹出來,喜孜孜地出來,一面笑道:
“皇甫少爺,小姐,你們等久了,這就走罷!”
東方湘綺道:
“雯兒姐,你怎不向聾師太去說一聲?”
雯兒笑道:
“小婢去過啦!她老人家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從手上脫了一串念珠給我。”
說著纖手一伸,果然還有一串十八粒黑黝黝非金非石的念珠,不知有何用處?
柯旭棟插口道:
“你又不念佛,這有什麼用處?”
皇甫明煜忙道:
“既是聾師太相贈,定有用處,只是我們不相識罷了。”
四人走出白雲庵,東方湘綺模共乘一騎,皇甫明煜帶著柯旭棟騎上赤龍駒,往射陽湖奔去。他們到了伏龍幫總壇,尚未坐穩,只見一個頭目上前輕輕說了幾句。天星海王汪洋濤臉色陡變,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頓,怒聲問道:
“孫佔奎怎生如此糊塗?”
日月堂主蔡也奇道:
“恐怕孫香主已被他們……”
這時另一個頭目,又氣喘吁吁地進來,手上拿著一張大紅名帖,呈到天星海王手上。天星海王還沒過目,已是臉色大變。六位堂主也一個個神色緊張,大家不約而同地齊向幫主手上瞧去!
汪洋濤目光掠過大紅名帖,陡然仰天狂笑,聲震屋宇!
“他們來得真快!這倒好,用不著咱們勞師動眾。”說到這裡,回頭向那頭目道:
“好!就請他們在大廳稍候。”
頭目就顧兩聲“是”,立即退出。汪洋濤卻朝著日月堂主蔡也奇道:
“蔡堂主傳令下去,本幫輪值弟兄,各守崗位,其餘的也和平日一樣,不奉命令,不準妄動!你傳令之後,立即回來。”蔡也奇答應一聲,起身離座,汪洋濤這才把名帖送到友伯夷面前,道:
“老哥哥,你瞧,摘花公子顏亦玉當真欺人太甚!”
皇甫明煜坐友伯夷下首,方才的情形,瞧到眼裡,已知是怎麼一回事。心中也著實驚愣,賃伏龍幫水寨,防守如此嚴密,四面有防,船隻又受了管制。血鷹教的人本領再大,也插翅難飛!
哪知說來就來,當真有這樣地快法!
友伯夷瞧到名帖,臉上也微有怒容,但他涵養較深,怒容一瞬即逝,輕輕地把名帖往皇甫明煜面前一送,笑道:
“皇甫老弟,你瞧!咱們說著曹操,曹操就到,看來今晚倒有一場熱鬧!”
皇甫明煜接過之後,只見大紅名帖上,赫然迎著一顆血紅惡鷹和兩隻交叉血鷹,中間寫著一行正楷,那是:“血鷹教總壇聖魂堂堂主兼領江南分壇顏亦玉沐手敬拜!”
東方湘綺隔著柯旭棟湊過頭來,低聲問道:
“明煜哥哥,血鷹教的人來啦?”
柯旭棟聽得精神一振,忙道:
“明煜哥哥,哪棟兒,今晚也可以出手了?”
皇甫明煜正色道:
“許多伯伯們,今晚都不一定動手,小孩兒家可不準亂來。”
正說之間,日月堂蔡堂主也傳令完畢,回了來。汪洋濤推杯而起,道:
“好!咱們這就出去。”一面又道:
“皇甫老弟,你們也去瞧瞧熱鬧!”
大家紛紛站起,皇甫明煜拉著柯旭棟的小手,一起往前斤:走去。大廳上,這時燈火輝煌,照耀得如同白晝!除了廳前站著兩個勁裝的大漢伺候之外,整個伏龍幫十分沉靜,也看不到弓上弦,刀出鞘的緊張氣氛,好似和沒事一樣,毫無戒備。
血鷹教“血鷹所臨,四海白骨”使得江湖,聞風喪膽,何以伏龍幫會如此鎮定?這正是他們和其他佔山立寨的黑道幫會有所不同之處。因為這是一群孤臣孽子,不甘異族統治的血性分子,他們心存匡復,平日時訓練有素,紀律森嚴。
這血鷹教的人,已經坐等大廳上.即將展開的可能是一場生死搏鬥,但他們還是臨陣不亂。
血鷹教的“貴客”們在大廳上坐了一陣,兀自不見動靜。他們漸漸感覺到伏龍幫在江湖上盛名久著,的確有點令人高深莫測。正當此時,忽聽一聲洪亮的大笑,道:
“顏堂主駕臨射陽湖,請恕汪某未及遠迎大駕。”
接著這一聲大笑,由屏風後面,轉出一行人來。為首一個紫臉長鬚,身材高大,生相威武。第二個是身穿古銅色長袍的長髯老者。
再次一個面如冠玉。丰神秀逸的美少年,一手拉著一個十二三歲小童。他身後是兩個十八九歲的嬌豔如花的少女,最後,是六個勁裝漢子,背上都揹著兵器,每人的太陽穴也都高高突起!
這一行人當然是天星海王汪洋濤,友伯夷、皇甫明煜、柯旭棟、東方湘綺、雯兒以及伏龍幫六位堂主了。坐在廳上的幾位血鷹教“貴賓”此時也都站起身來。領頭一個面色白皙,儼然紳士的摘花公子顏亦玉,滿堆笑容,拱手笑道:
“兄弟顏亦玉,久仰汪洋幫威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只是深夜驚擾大駕,兄弟甚感不安。”
天星海王汪洋濤兩道眼神掃過顏亦玉以及諸人,自己卻全都認識,那正是江南武林的一批敗類。緊依著顏亦玉身穿黑色緊窄夜行衣靠,頭包黑絹,身材瘦小,一臉淫蕩的是女飛賊黑牡丹單曲嫋。獐頭鼠目,臉色微黃的四明巨冠褚志光。五十來歲廣顙鷹鼻的是鳳尾幫主陸飛羽。臉目黠黑,虯筋畢露的是武功山流沙掌李金。這四人身後,垂手站著六個歪帶帽子的勁裝漢子,各人左肩,全掛著一個布袋,袋上畫著血紅惡鷹。他看清當前幾人之後,心中暗暗嘀咕,這幾個人中,除了顏亦玉不知底細之外,其餘只有鳳尾幫陸飛羽?和武功山流沙掌李金,稍為扎手,但·也難以和自己六位堂主相抗。心中想著,不由冷嘿了一聲,答道:
“顏堂主好說,幾位遠道而來,快請坐下好說話。”
一面向鳳尾幫陸飛羽拱手笑道:
“陸兄大駕,難得光臨,原來也投入胡教主門下?”說著又是一聲響徹雲霄的哈哈大笑。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8-21 21:51:42
第二十一章 血鷹天狼
陸飛羽被他笑得老臉通紅,嘿然不語。顏亦玉連忙接口笑道:
“汪幫主義不旁秦,糾合志士,威震武林,敝教胡教主,無尚景仰,此次兄弟南來前夕,胡教主特地叮囑兄弟,向汪幫主致意……”
他臉上諂笑,越來越深,兩隻眼睛,幾乎眯成兩條細縫,但細縫之中,漸漸露出一絲暗紅色的奇異光彩。
“嘿嘿!向汪洋濤致崇高的敬意……”
“顏亦玉,你這點伎倆,敢在汪幫主面前賣弄?”
皇甫明煜舌綻春雷的大喝,整座大廳,全震得嗡嗡直響!這份聲勢,簡直駭人聽聞。這聲大喝,卻也正是時候。
天星海王顏亦玉正在滿人諂笑之中,施展血鷹教唯一毒著“迷神魔眼”。被這一喝,也給震得他耳鳴心跳,大驚失色。
抬眼一瞧,這位弱冠書生,眼神如劍,精光暴射,心中更是一愣。立即雙手一拱,呵呵大笑,道:
“原來是皇甫兄,這當真巧極,兄弟方城一別,正切馳思,不想俠駕也到江南來了。”他好像故友重逢,喜不自勝。
正當此時,忽見兩人佩掛腰刀的勁裝漢子,押著一人,走到廳前。其中一個漢子,走上幾步,向汪洋濤躬身道:
“啟稟幫主,孫佔奎已押在廳外。”
汪洋濤臉若嚴霜,目露威稜,喝道:
“孫佔奎背叛本幫,給老夫推出去砍了。”
皇甫明煜驀地心中一動,趕緊站起身來,拱手道:
“汪幫主暫息雷霆,貴幫孫香主和在下曾有一面之緣,為人豪爽,決非背叛貴幫之人,幫主能否請孫香主在下一見?”
天星海王汪洋濤左手微微一抬,道:
“你們把他帶上來。”,
莊丁答應一聲,立即退出身去,兩人押著孫佔奎走上廳來。
“幫主,小的全為了本幫著想,並沒背叛本幫,請幫主開恩!”孫佔奎突然跪下,不迭地磕頭。天星海王冷嘿一聲,並未作答。“孫香主,還認得在下嗎?”聲音平易,卻有點震耳,孫佔奎聞聲抬頭,只見發言的是坐在汪幫主的一個丰神俊逸的美少年。“啊!……”
皇甫明煜微微一笑,右手小指,已迅速無比的對準孫佔奎鼻孔,虛虛彈去!
孫佔奎“壤”字堪堪出口,驀覺一縷辛辣氣味,往鼻孔中鑽人,一連打了兩噴嚏!突然如大夢方醒,驚“啊”一聲,雙眼轉動,瞧清大廳上情形,不由全身發顫,往天星海王跪近一步,失聲道:
“小的該死,小的怎會擅離職守?請幫主依法治罪。”
天星海王方才雖然看清崑崙奇童似乎屈指微彈,定有用意,卻也想不到他暗中已把“青黛花”使用上,此時一聽孫佔奎前後語氣,截然不同,方感詫異!
忽聽皇甫明煜一聲朗笑,說道:
“恭喜孫兄,武林中多少人被血鷹教‘洗心水’迷失本性,能夠解除此厄的,孫兄倒是第一個人。”說到這裡,忽又向天星海王拱手道:
“孫香主迷失本性,受人愚弄,身不由已,情有可原,在下斗膽,還請幫主從寬發落。”
汪洋濤點頭微笑,表示謝意,一面吩咐道:
“你們把他扶下去。”
兩個莊丁,轟應一聲,一左一右扶直孫佔奎退了下去。摘花公子顏亦玉做夢也想不到,漠外天狼教聲稱無藥可解的秘方——洗心水,忽然有了解藥,而且根本也沒瞧清楚人家是如何使的!—時驚詫得面如土色。但他終究還是疑信參半,突然打了哈哈,道:
“汪幫主不可誤會,兄弟此來,原是專誠拜訪,既然引起貴幫誤會,兄弟這就告退!”
說著向身後諸人,遞了一個眼色,站起身來,接著單曲嫋褚志光,陸飛羽,李金等人,也同時站起。皇甫明煜徐徐地道:
“顏兄且請寬坐,在下尚有數語奉告!”
顏亦正尷尬地瞧了天星海王一眼,滿堆笑容地道:“少俠還有什麼見教?”
皇甫明煜冷嘿一聲,陡的目射精光,沉聲問道:
“顏兄此次遠來江南,可曾奉到你們胡教主的指示?”
顏亦玉道:
“少俠此話,不知用意何在?”皇甫明煜問道:
“你們教中,可有喬會泉其人?”
顏亦玉躬身笑道:
“喬真人乃是敝副幫主。”
皇甫明煜冷冷地道:
“貴教高手分批而來,是否以他為首,顏亦玉你在他節制之下?”
顏亦玉微微一愣,但瞧皇甫明煜似有重要之話尚未出口,略為遲疑了一下,只好答道:
“喬真人乃是代表胡教主親來,不但是兄弟,就是駐在武當的副教主,也全在他的節制之下。”
皇甫明煜突然一聲朗笑,大聲說道;
“那麼喬會泉也沒有通知你們和在下相約之事?”
顏亦玉聽皇甫明煜的口氣,愈說愈大,心中大感驚奇,不由諂笑道:
“不知喬真人和少俠相約何事,還請明白見告!”
皇甫明煜正氣凜然的道:
“在下在少室峰前警告喬會泉,要他寄語胡教主,目前各大門派,齊集鐘山,為武林討賊,你們不妨約期比鬥,看看還是道長,還是魔消?如果妄想使用陰謀詭計,危害江南一草一木,在下一劍誅絕,決不留情!”
他此話出口,顏亦玉一行人,個個臉色劇變,臉現怒容,胡鳳尾幫幫主陸不羽,忽然嘿嘿冷笑了兩聲,道:
“老夫活了這一把年紀,也遇到過不少高人,像少俠這樣,到真是老夫生平第一次遇到的狂徒。”
他話聲才落,只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喝道:
“老匹夫,你敢藐視我們皇甫少爺?”
大家循聲望去,只見那發話的是十八九歲的縞衣少女,她眉頭微挑,杏眼圓瞪,倏地纖纖玉指,隨手一彈,一縷指風,應手而出,直往陸飛羽身前激射過去!
縞衣少女隨手而出的指風看來極是平淡,但陸飛羽身為鳳尾幫一幫之主,在江湖上也非泛泛之輩,一見對方笑語如珠的一聲嬌喝,立即有一縷勁風,向自己襲到。他見多識廣,自然識貨,心頭不禁大凜,這是佛門絕學“一指禪”!乃非常內家的指上功夫可比。哪敢硬接,連忙一個急閃,側身避開!嗤!但聽微弱的聲音響起,陸飛羽剛才坐過的那把檀木椅靠背上,立刻現出一個指尖大小的深洞,透木而過!
俏雯兒露了這一手,直把全場之人,全都瞧得目瞪口呆!要知會這一指禪神功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人,那就是久已不履紅塵的靜逸神尼!這妞兒小小年紀,居然已得神尼真傳,大家自然十分驚詫!
陸飛羽橫行江湖數十年,無端端栽在這個黃毛丫頭手下,一張老臉色若豬,如何還掛得住?他濃眉陡軒,正待發作!顏亦玉連忙拉了陸飛羽一把,哈哈大笑道:“陸老哥一幫之主,何若與這位姑娘爭氣,咱們還是談正事要緊,兄弟有話向皇甫明煜討教呢!”
他不愧血鷹教出來的人,能軟能硬,不打無把握之仗,這時估量敵我形勢,顯然於大為不利。尤其自己仗以迷失人性的看家本領,“迷神魔眼”和“洗心水”,對方自稱已有解藥,在沒有摸清底細以前哪敢妄動。
是以一面制住陸飛羽,一面卻向皇甫明煜拱手道:
“方才少俠說曾和敝教喬真人有約,不知喬真人如何向少俠表示。”
皇甫明煜見他一味諂笑,心中雖然不齒其人,但倒也不好過份給他難堪,這就淡淡地道:
“貴教喬副教主答應在下,轉告胡教主,在這期間不再滲透江南。”
目光陰睛的轉了一轉,又是一聲哈哈,道:
“這敢情是丸弟和少俠在方城會面之後的事,兄弟銜命南來,確實未知實情,少俠既和敝教喬真人訂下約期,兄弟怎敢不遵?哈哈!這一誤會請汪洋濤多多原諒。”他拱手一揖,又站起身來了。
伏龍幫的人,不想摘花公子顏亦玉竟然轉得如此快法,不免齊齊一怔。
沼吳堂堂主人冬鏑,突然起身說道:
“顏堂主果然是守信之人,丁某不勝欽佩,不過顏堂主既然來了,要想離開射陽湖,丁某倒有點小小意見。”
顏亦玉老奸巨猾,涵養極深,依然呵呵笑道:
“丁堂主高見,兄弟洗耳恭聽。”
丁冬鏑冷嘿一聲,道:
“顏堂主好說,兄弟只想請於堂主留下藐視伏龍幫的江湖敗類!”流沙掌李金,目射兇光,沉聲喝道:
“嘿嘿!丁冬鏑,你指的是誰?”
沼吳堂主丁冬鏑,臉露不屑地道:
“兄弟所指,自然另有其人,不過閣下要強自出頭,算上一份,也無不可。”
流沙掌李金不覺怒火暴發,嘿嘿連聲,一躍而起,怒道:
“丁冬鏑,你指名叫陣,難道我當真怕你不成?來!來!咱們先較量較量。”
丁冬鏑大笑道:
“閣下此言,正合丁某心意。”說罷,雙掌一分,往前走去。忽然人影一閃,日月堂主蔡也奇搶著躍出,叫道:
“丁兄且慢動手!”
沼吳堂主回頭一瞧,蔡也奇已搶到前面,笑道:
“丁兄願意指的既不是李老哥,不如先把妖婦拿下才是正經,這一陣就讓給兄弟吧!”
他不待丁冬鏑答話,便向李金抱拳道:
“蔡某久仰李老哥盛名,咱們親近親近!”
流沙掌李金冷笑道:
“只要蔡堂主有空,兄弟自當奉陪。”
“李老哥請!”
“兄弟有禮!”
流沙掌早已蓄勢待敵,“禮”字出口,一掌“流沙千里’’已向蔡也奇當胸劈去。
蔡也奇左掌斜翻,架住李金攻勢,右手“徒手搏龍”緊接著打,李金忽然冷哼讓開攻勢,雙掌分合之間,“黃沙蔽日”,“沙中尋泉”,“風沙卷蹄”接連三招,分上、中、下攻到。蔡也奇只覺對方流沙掌去,滾滾而來,潛力強猛,心中也暗暗驚歎,這老兒果然名不虛傳!當下就展開身法,全力迎擊!沼吳堂堂主丁冬鏑在蔡也奇搶出之際,果然身軀一轉,對著黑牡丹單曲嫋嗔目喝道:
“妖婦,當年汪幫主念你尚無大惡,才容你在乘縣存身,不想你淫蕩成性,不知悔改,仗著血鷹教為護符,居然還敢到射陽湖露臉,丁冬鏑今日就活劈了你!”:
他聲音宏大,鐵掌如山,業已奪雷般劈到。
“嗒!”黑牡丹單曲嫋粉嫩的纖手一抬,撤出繡鸞刀,腰肢扭動.閃招進招,一彎銀虹,向丁冬鏑遞去。口中妖冶冷哼:
“丁冬鏑,你別吹大氣,姑娘可也沒把你放在心上。”
四個人分成兩對動上了手,說來話長,其實也不過剎那間事。
血鷹教一行,眼看大家業已破臉,都紛紛站了起來。其中只急了一人,那是血鷹教聖魂堂堂主,兼領江南總分堂的摘花公子顏亦玉,因為他深知目下敵人勢盛,這種無把握的仗如何打得?何況出手的又是自己蝕骨消魂的姘婦單曲嫋。這一變故,真使這位沒了主張,雙手一拱,惶急地道:“兄弟專誠代表胡教主致敬而來,貴幫如此行動,豈非有失和氣?”
天星海王微微一哂,道:
“顏堂主不可誤會,敝幫要拿,只是江湖敗類和貴教無涉。”
說到這裡,微微一頓,然後指著兩個歪戴幅子的紅衣大漢,道:
“兄弟倒還有個不情之請,就是顏堂主身後,六位貴教門下,尚有兩個是敝幫逃犯,江湖之中,講究過節清楚,顏堂主當不會責汪某無禮罷!”
摘花公子顏亦玉聽得心頭一驚,還沒答話。
只見天星海王陡地臉色一沉,喝道:
“來呀!”
大廳前面,立時應聲走人四個手執單刀的彪形大漢。天星海王目光如電,厲聲喝道:
“叛幫逆徒鬍子民,沈森林,還不給老夫拿下!?
天星海王喝聲未了,驀聽一聲震耳狂笑!
“汪洋濤,你也欺人太甚!”
皇甫明煜,東方湘綺給汪洋濤這一聲大喝.如聞焦雷,臉上驟然一變,雙雙站起身來。“啊!皇甫少爺,小姐,不錯!”就是這兩個賊子!雯兒仇人對面,嬌喊聲中,一條纖小人影,搶先飛出,往六個紅衣大漢掠去。
伏龍幫四名手執單的弟兄,此時見剛剛奔近,就被褚志光擋住去路,暴喝一聲:
“回去。”
雙掌齊發,推出兩股極大掌風,往四人身前劈去!四個伏龍幫弟兄平日不過略諳武功,此時一見人家劈出掌風。勁急凌厲,他們四人哪硬闖,趕緊向兩邊急閃。就在這一瞬間,只見一條瘦小人影,迎著掌風,欺峰直上。“還不給姑娘滾開:“劈拍”兩聲,褚志光臉上立時被人家左右開弓摑了兩掌;心中又驚又懼,忙不迭倒退一丈,定睛瞧去,站在面前的只是一個十八九歲的縞衣少女,不由怒火陡升。獰吼一聲,正要往雯兒撲去。
驀聽皇甫明煜一聲斷喝,雙手搖招,“呼!”“呼!”兩條黑影,突然凌空飛起,越過顏亦玉,褚志光等人頭頂,“拍達”摔落地上。
崑崙奇童使出這一手“龍吟乾坤”的“倒鳳手”,當真快逾閃電,把大家瞧得瞪目結舌,誰也沒看清楚;鬍子民、沈森林兩個賊子,早已被摔得昏死過去。四個伏龍幫弟兄,一時怔得呆了半晌,才趕上一步,把兩人按住。
“哈哈,少俠果然不愧崑崙奇童,老夫不自量力,倒要討教幾招?”
鳳尾幫主陸飛羽,朗笑聲中,大步站出。皇甫明煜含煞雙目,忽然一收,抱拳笑道:
“陸老幫主威震江湖,何苦與血鷹教沆瀣一氣,自毀盛名,依在下……”
“住口!”陸飛羽橫行江湖數十年。方才若非見機得快,險被雯兒“一指禪”擊中,已是老羞成怒,強捺下去,此時哪還忍得?
他濃眉陡剔,厲笑道:
“多言無益,難道少俠不屑賜教嗎?”
他說話之間,業已欺近。皇甫明煜卻視若無睹,依然臉含笑容,徐徐地道:
“在下不過為陸老幫主一世英名著想!”
陸飛羽嘿嘿冷笑,怒道:
“你敢小覷老夫!”一掌揮出,直往皇甫明煜胸前拂去。他挾怒出手,掌力運足十成,勁風雷奔,呼嘯而出!哪知掌風雖猛,一到皇甫明煜身邊,卻像潮水般往兩邊分開,竟然連昆他一少的衣角都沒飄動一下。這可真把湖海嫋雄的鳳尾幫主震住,立時漲得色若豬肝。一掌未收,左後一掌,用盡生平之力,又如排山倒海,轟然發出!
“哈哈!陸老幫主你現在該明白了吧!”皇甫明煜地聲朗笑,迎著擊來掌風,跨步向前,直往陸飛羽走去。陸飛羽臉色倏變,暗叫不好!此人業已修成道家玄門罡氣功夫,如果此時猝然出手回首,自己萬萬措手不及。心念疾轉,要待後退,哪裡還來得及?
崑崙奇童笑容未斂,右手小指,早已迅速無比,對準陸飛羽鼻孔,虛虛彈出。
只聽陸飛羽一連打了兩個噴嚏,垂頭喪氣,默然無語地回頭往椅子上坐去。就在陸飛羽和二掌轟然發出之際,沼吳堂主丁冬鏑,一對鐵掌已把黑牡丹單曲嫋,逼得香汗淫淫,步步後退,繡鸞刀無還手之力。在她心中想,自己稍呈不支,摘花公子顏亦玉決不會坐視不救,是以銀牙暗咬,一步步往顏亦玉身邊退去。哪知驀地一團狂飈,像雷霆萬鈞往身後撞來,那正是陸飛羽用盡生平之力,發出的第二掌。皇甫明煜雖然逆掌而進,但並沒將他掌風阻擋,所以衝出之勢,依然十分凌厲。黑牡丹還算見機,發覺不對,立即打旁裡閃避!但沼吳堂主丁冬鏑是何等人物,鐵掌如輪,步步進逼之時,那還容她逃出手去,冷嘿一聲:
“妖婦納命!”呼呼兩掌,直劈而出。黑牡丹單曲嫋,剛剛閃
開陸飛羽的掌風已是嚇出一身大汗,再要招架已是措手不及,只聽驚叫驟起,“砰”的一聲,妖嬈玲的嬌軀,結結實實,捱了一掌。繡鸞刀嗆啷落地,人也跟著往後倒去。摘花公子顏亦玉心頭大驚,厲吼一聲,直往丁冬鏑撲去,他身形才動,只覺眼前青影乍閃,一個人正好攔在自己面前。顏亦玉眼看心愛之人,被丁冬鏑一掌劈倒,生死未卜,急怒攻心,雙眼通紅,連來人是誰都沒瞧清。“擋我者死!”他活像一頭瘋狗,兩手緊握著拳頭,驀然往前發出!這是情急拼命,雙衝拳的力道,非同小可!但聽砰然輕響,顏亦玉一雙拳頭,宛如擊中敗絮,身子被震得踉蹌後退了四五步,才行站住。“蓬!”又是一聲大寺,那是從日月堂主蔡也奇,和流沙掌李金兩人所發出!原來他們各展身手,激戰多時,依然難分勝負!日月堂主蔡也奇在伏龍幫中,為五堂之首,武功精湛,內力渾厚,經過一陣拼耗,雖然發覺對方功力不在自己之下。但從自己在幫中的地位和敵人久戰不下,豈非有損顏面;所以存了速戰速決之心。掌法一變,勁風呼呼,直劈橫擊,力沉勢猛,改為硬拼硬打!流沙掌李金縱橫江湖,也少有對手,這時一見蔡也奇存心硬拼,那肯退讓,也立即雙臂加勁,迎著擊出。雙方拳掌接實,發出蓬然巨震,各自被震退了一步。
日月堂主蔡也奇一退即上,雙掌合南,一招“日月雙懸”,疾撲而出,同時右腳也驀然飛起,使心“懷心踢腿”。一時之間,兩招迅猛絕倫的攻勢,一齊出手。流沙掌心頭微凜,剛才一招硬拼,勢均力敵,對方功力和自己只在伯仲之間,怎麼並不調息,又這等猛衝而來?心念轉動,雙臂往前一分,硬架來勢,右腿也同時飛起,往蔡也奇踢來右腳踢去。又是一聲砰然大震。兩人四臂兩腳,同時接實,“嘿!”
“嘿!”
兩聲悶哼,兩條人影,又各自震退了三步。接連兩招硬拼,大家全都感覺有點真氣不繼,血氣翻騰。流沙掌李金,正在運氣調息,猛聽蔡也奇大喝一聲,重又欺身疾進,右掌閃電般拍來,等到警覺,對方掌勢,業已到達前胸。流沙掌待要閃避,那裡還來得及,只覺前胸如中巨杵,內腑猛震,雙目金星亂冒,喉頭一甜,足下再也站立不穩,踉蹌後退。張口噴出一股鮮血,人已搖搖欲倒。但他終究功力深厚,雖受巨創,猛地強壓血氣,眼中射火.一語不發,運起全身功力,對準蔡也奇,劈出一掌!這一突起發難,去勢奇速。蔡也奇真力消耗過多,反應自然不似乎日靈活,側身一讓,雖已避過正面,但左肩還是被流沙掌擊中。只骨痛如裂,身軀也搖搖晃晃地後退不迭。流沙掌拼命一擊,強壓的血氣,又驟往上翻,哇的噴出一大口鮮血,一陣天昏地旋,移動了幾步,忽地摔倒地上。伏龍幫的人,眼睜睜地瞧著兩人硬拼硬砸,同時身受重傷,但武林中人,講究名重於命,所以誰也不好助手出拳,這時兩敗俱傷,才由幫中弟兄,把兩人同時扶起!這一段經過,說來話長,其實不過轉眼之事,和黑牡丹之死,差不多先後發生,也是摘花公子顏亦玉掄身縱出,雙衝拳驟發,反被擋在面前的人力內力反彈,震了四五步,同一時候!
顏亦玉定睛瞧去,那擋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崑崙奇童皇甫明煜。他明明前胸中了自己雙衝拳盡力一擊,卻依然負手而立,面含微笑,渾若無事。再一打量,自己心愛之人黑牡丹單嫋臉如金色,嘴角流出一灘黑血,早已香消玉殞。
流沙掌重傷倒地,褚志光卻被縞衣少女點了穴道,呆若木雞。風尾幫主陸飛羽頹然坐在靠椅上,一聲不發。跟隨自己前來的江南總分壇一千高手,死的死,傷的傷,一幾塗地,全軍盡沒!
摘花公子驚、駭、急、怒,臉色由青轉白,由白轉為痙攣,雙目充血,悲憤填膺!
這是他從幡冢山崛起,從未有過的慘敗!不但江南總分壇從此瓦解,弄不好自己還得遭受教中的嚴厲處分。摘花公子驀地一橫心,厲聲喝道:
“小子,本堂主和你拼了!”“了”字剛剛出口,陡覺一縷辛辣無比的氣味,攢入鼻孔,心頭一凜,禁不住一連打出兩個噴嚏。
崑崙奇童皇甫明煜,還是含笑而立,但兩道清澈如電的目光,卻緊盯在摘花公子臉上。使人感到不怒而威,不寒而傑。顏亦玉白皙的臉上,神色瞬息千變,他似乎怔怔出神,考慮著一件重大之事。突然,從猶豫變為堅毅,流露出一種新的生命。他回過頭去,左手向侍立身後的四個大漢,微微一招,四個血鷹教徒立即趨近身邊。摘花公子顏亦玉一咬牙關,奇快無比從身邊抽出佩刀,橫掃同。四個教徒,做夢也想不到顏堂主會驟下辣手,連哼也沒有哼出,刀鋒掠過,四顆人頭骨碌碌滾了下來。摘花公子毫不怠慢,抹乾刀上血漬,插刀人,驀地仰天一聲狂笑,雙拳環抱,朗聲說道:
“汪幫主,少俠,咱們後會有期,恕兄弟失陪!”說完,逕自往廳外走去。
汪洋濤吩咐幫丁,把四明土冠褚志光和鬍子民、沈森林三人,暫時收押。鳳尾幫主陸飛羽,皇甫明煜以及東方湘綺等人,也由汪洋濤特別招待在貴賓館中。一宿無語,第二天清晨,天星海王汪洋濤因四明土冠褚志光早就和血鷹教互通聲氣.惡亦昭彰,就吩咐嫋首示眾,一面又在花廳上替皇甫明煜東方湘綺父母,設起靈堂。一時素幃高懸,哀樂齊奏。天星海王,友伯夷玄同五堂堂主,和風尾幫幫主陸飛羽,流沙掌李金相繼奠拜。皇甫明煜、東方湘綺雙雙跪謝。然後由四名幫眾,押著妖臉鬍子民,鬼臉沈森林兩人,在靈前跪下。這時兩人自知死在目前,直嚇得臉如土色,全身彀觫,委頓在地。崑崙奇童皇甫明煜,仇人相對,分外眼紅。他劍眉直豎,星目含煞,一張冠玉似的臉上,滿是悲憤之色,一步步向跪在廳外的人走去。
東方湘綺緊跟在明煜哥哥身後,她淚痕滿面,嬌軀顫抖。
“爸爸!東方伯伯,伯母,孩兒今日手刃賊子,報仇雪恨,三位老人家在天之靈,可以含笑瞑目了。”
皇甫明煜熱淚盈眶,喃喃默禱,右手一抬,嗆啷啷一聲清響,寒光耀眼,龍吟寶劍倏然出匣。東力湘綺也同時掣出長劍。手起劍落,鬍子民、沈森林兩顆人頭,同時落地。幫丁早已準備好金漆托盤,把人頭盛上,供到靈幃前面,皇甫明煜,東方湘綺,雙雙哭拜下去,雯兒也陪著拜祭。皇甫明煜站起身來,走到汪洋濤面前,噗地跪了下去,口中說道:
“在下兄妹得雪不共戴天之仇,全仗幫主鼎力,請受在下一拜。”
天星海王慌忙一把扶住,說道:
“皇甫明煜怎好如此說法?伏龍幫如無老弟適時趕來,可能已被血鷹教匪徒所乘,咱們道義之交,老夫不向你道謝,你倒先客氣起來,何況這兩個賊子,乃是老弟親手拿下的,快不可如此,否則豈不見外了。
說著握了皇甫明煌手臂,一同往前面大廳上走去。幫丁們早己擺好酒席,這是伏龍幫替鳳尾幫主陸飛羽餞行,另一面也算是替少俠,東方姑娘大仇得報的慶功之宴。席間流沙掌李金因瞭解血鷹教迷失本性的“洗心水”之毒,並承皇甫明煌慨賜療傷聖藥“靈寶丹’”,心中十分感激,連連致謝。他和日月堂主蔡也奇,倒是打出來的交情,惺惺相惜,談得極為投機。大家笑語融洽,賓主盡歡,不必細表。宴後,鳳尾幫幫主陸飛羽,急於趕返太湖。皇甫明煌也因此地任務業已達成了,不但伏龍幫的危機安然渡過,自己不共戴天之仇,也同時得報,即須迴轉鐘山覆命這就同時向天星海王告辭。一宿無話,翌日清晨,皇甫明慎騎士赤龍駒,運向崑崙山而去。等柯旭棟起來,聽說皇甫哥哥獨個兒走了,沒帶自己同去,不由咂著一張小嘴,兀自不依。東方湘綺對這位被自己姑母從小驕縱慣了的小表弟,真是毫無辦法,再三哄騙,答應等吃了午飯和他一起出去逛街,才算把他逗樂,睜著小眼睛問道:
“姐姐,你答應了可得算數。”
東方湘綺笑道:
“姐姐幾時騙過你來?”
柯旭棟喜得扮了一個鬼臉,一蹦一跳往房外就跑,東方湘綺也並在意。到了中午時光,不見柯旭棟回來,先前還認為小孩子家貪玩,在客店附近留連忘返。連午餐都記不得吃了。忽見雯兒匆走來,急道:
“小姐,棟兒不見啦!婢子在附近找了一遍,連一點影子也沒有。
東方湘綺聽得心中大驚,忙道:
“這小鬼頭膽子越來越大了,別惹出事來,雯兒姐姐,我們快分頭找找。”說著,略一收拾,帶了隨身兵器,兩人走出店門,分頭找尋。青陽縣地方不大,雯兒在大街小巷,來回不知跑了幾遍,哪裡找得到柯旭棟?傍晚時候,她空著肚子,迴轉客店,等了一陣,連東方湘綺也遲遲沒有回店。雯兒深信棟兒的武功,已盡得西天目真傳,就是柯旭棟年紀雖小,普通江湖之士,也莫想勝得了他。何況此地臨近崑崙,崑崙下院所在之地,決沒有吃了豹於膽的人,敢在這裡惹事。心中儘管這樣想著,但事實上時間一點一滴地溜了過去。天黑了好一會兒,東方湘綺依然沒有回來。
雯兒等得有點坐立不安起來,驀地想起早晨少俠走後,柯旭棟就嚷著小嘴不依,說皇甫明煌沒帶他同去,說不定他獨個兒偷偷地上崑崙山找皇甫少爺去了?
小姐可能因城內找不著,已向城外找去?也許她早已想到這一點,此時正往崑崙趕去?
她覺得自己猜想十分有理,這就吩咐店送來晚餐,胡亂吃飯,也急匆匆地往西趕去。這時城門早已關閉,雯兒微一遲疑,立即柳腰一屆,憑空拔起,躍上城跺、然後蓮足輕點.飄落城外,立即展開輕功,一路向崑崙山奔去。一口氣跑了約有二三十里光景,瞥見一片樹林之中,似有兩條人影,一閃而沒,定睛瞧去,業已不見。雯兒心中暗自嘀咕,這兩人行動鬼崇,看來定非好人。心中想著,不由也趕緊縮身,閃人鄰近樹林,向兩人隱身之處悄悄掩去。到了盡頭,仔細一瞧哪裡還有人跡?目光一轉,原來林外不遠,似乎是一座廟宇,黑洞洞的沒有一絲燈火。自己既然來了,總得進去瞧個究竟!心念轉動,依然藉著樹林掩護,閃出林去,然後找了一個較為隱僻角落,縱身上牆。略一打量,只見廟院中,荒草及膝,敢情久無人煙,觸人眼簾的,只是一片破敗景象。荒野破廟,古木陰森,雯兒雖得當代第一神尼靜逸師大親傳,女孩兒家難免有點膽怯。她猶豫了一下,腳尖一點圍牆,飛人院中,這才發覺自己立身之處,敢情是個側院。她左手掏出火把子,方要晃亮,忽然停住,只是趁著一點星月之光,右手緊接劍柄.隱身穿過一重回廊。到了大殿之上,依然空蕩蕩的沒有半點人聲,還是禁不住心頭緊張!正當她摸到供台,忽聽屋脊上響起了陣極其細碎的聲音。雯兒江湖經驗雖然欠缺,總究是武林第一神尼靜逸師太的傳人,聞聲警覺,毫不考慮地往神龕後面隱去!
她身子剛剛藏好,大殿上已經沙沙地響起步履之聲。殿上本來一片漆黑,冉加有神像擋住視線,無法看清進來的人是誰,但聽聲音,大約有七八個人。這時只聽一聲音洪亮地問道:
“這前後都清查過了嗎?”
一個低聲應道:
“弟子們都查清過了。”
“唔!”那洪亮聲音又問道:
“暗椿呢,也都布好了?”
另一個粗壯聲音,也低聲下氣的道:
“一里方圓,都已按照堂主吩咐,分派出去。”
“唔!”洪亮聲音晤聲道:
“那麼你們把燈點上。”
“是!”有人應著,登時眼前一亮,亮起火摺子,然後點上巨燭。頃刻之間,照得全殿通明。
雯兒不知道這洪亮聲音是什麼堂主,聽口氣似乎身份不小。偷偷瞧去,只見供台前麵人影幢幢,站著十來個勁裝大漢,肅身而立,一動不動,各人左肩,全掛著一個布袋,袋上繡著一個血紅惡魔這是血鷹教徒。雯兒在伏龍幫見過,當日跟在摘花公子顏亦玉身後的,就是這付打扮。他們敢情在這裡開什麼秘密會議?那顏亦玉不就是什麼堂主嗎?可是他聲音沒有這麼洪亮。
她躲在神龕後面,部份視線給神像擋住,無法瞧到那個堂主,心中正在想著。突然燭光搖動,滿殿聞到一陣非蘭非麝的香風,緊接著響起一串銀鈴般嬌笑。雯兒急忙偷眼瞧去,大殿上不知何時,多了六個女的。前面兩上,一個身穿道裝,胸前繡著狼頭,看年齡已上三十左右,卻生得風騷人骨,那雙水汪汪的眼睛,隱含蕩意,滿臉邪氣。另一個是身穿織錦道裝,年約四旬的中年道姑,也生得皮膚白皙,眉目如畫,尤其兩道神光如電的眼睛,暗蘊煞光。這兩人身後,是四個宮妝少女,一個手中捧著一白玉杆,雯兒不知這支白玉杆,是不是可作兵器?一個手上卻捧著一柄長劍,另外兩個,手上提著兩盞紅紗宮燈。雯兒這一陣打量,說來話長,其實不過是一瞥間事。只聽洪亮聲音,突然發出洪亮笑聲,道:
“兩位堂主,翩然蒞臨,兄弟有失遠迎,多多失禮。”
道姑嬌聲笑道:
“唁!堂主你們幾時也學會客氣啦?這邊的事,不知辦得怎樣了?啊!我和妙玉妃子,還得立刻趕去蓮枝嶺呢!”
聲音洪亮的彭堂主,拱手道:
“這裡的事,託教主之福,已極為順利,不過……”他頓了頓,續道:
“聽說崑崙奇童皇甫明煌,今晨已趕上山去,看來有點棘手。”
錦衣道姑突然目射精光,憤憤的道:
“原來這小子已經趕來了?”
雯兒瞧她眼中殺氣盈盈,滿是怨毒,心頭不由一愣!
紅衣道姑格的一聲嬌笑,道:
“妙玉妃子不必性急,別說崑崙奇童就是崑崙四老.這會已人咱們掌握之中,還怕他逃上天去?”
雯兒聽她說皇甫明煜少爺已在她們掌握之中,心頭更是一緊。
“哈哈!”聲音洪亮的彭堂主,又道:
“兄弟還有一件大事,要向花堂主報告。”
道姑水汪汪的眼睛,飄了他一眼,笑道:
“彭堂主也真是,有話請說,報告,我可不敢當。”
彭堂主忽然諂笑道:
“誰不知道花堂主是咱們五聖堂的頭兒,兄弟不向你花堂主報告,又向誰報告?說實在兄弟還得稱卑職才對。”道姑被他說得臉上微微飛紅,似笑非笑的道:
“得啦!彭堂主還是說正經吧!我們時間不多啦。”
彭堂主這才收起笑容,低聲說道:
“和小子一路同來,還有一個女的,和一個小孩……”
雯兒身一動,他分明是說小姐和柯旭棟,正希望他快些說出。
錦衣道姑沒等他說完,突然插口問道:
“彭堂主,她們在哪裡?”
彭堂主低聲道:
“她們已被兄弟略施小計,送上蓮枝嶺去了。”
雯兒這一驚,非同小可,小姐和柯旭棟業已落人他們手中!
錦衣道站急急問道:
“彭堂主,可知那女的姓什麼名誰?”
彭堂主笑道:
“那女的自稱西天目門下,好像叫東方什麼。”
錦衣道姑突然臉蘊怒色,冷哼道:
“是東方湘綺這賤婢!”
紅衣道姑笑道:
“妙玉妃子,東方湘綺可就是道友的門下叛徒?那敢情好,咱們到了蓮枝嶺,就交道友處置好啦。”她頓了一頓,笑道:
“唔!彭堂主這檔事,和大局配合得直,當真算得首功!”彭堂主依然連笑道:
“還要姜堂主多多提攜。”
雯兒這會證實,被擄的兩人,確是自己小姐,但弄不懂,那錦衣道站怎知小姐是她門下叛徒?
正在低頭沉思,忽聽紅衣道姑清脆的聲音又道:
“好!那麼咱們走吧!”
她話聲一落,只聽一陣衣袂飄風,紅影閃動,兩個道姑和四名宮裝少女,頓時消失不見。雯兒瞧得大為驚凜,只憑這幾個人,臨走的身法,飛行之速,已是駭人!哪知突然眼前一黑,大殿上立時恢復一片漆黑,伸手不五指。緊接著微風颯颯,屋瓦上響起輕微的飛行之聲。
雯兒不知他們全數走了,還是仍有人留著,她心中雖是焦灼,但也不敢大意。哪知一會工夫,大殿上的人,竟然鴉鵲無聲走得一個不利。
雯兒不由心中大急,方才聽到自己小姐和柯旭棟,被他送上蓮枝嶺去,後來兩個道姑,也說要趕上蓮枝嶺。自己不該懾於對方武功,不敢妄動,以致輕易放過。自己可不知道蓮枝嶺在哪兒呀!啊!她們不會走得太遠,自己暗暗躡蹤趕上去還來得及。
心念一動,立即竄出大殿,飛身上屋,四面一陣打量,哪裡還有什麼人影?心中一急,這就依著大路往前趕去。天色大亮。業已到了大渡口,向江邊一打聽,果然在黎明時候,在兩個道姑帶著四名侍女,渡江過去。雯兒聽得精神一振,渡過長江,她在路旁買了一點充飢之物,一刻不停地往西跟去。傍晚時分,她已經追到一處亂山之中,雖然兩個道姑四個侍女,一路上始終走在自己前面,沒有追上,但自己也並沒追錯方向。“女娃兒,還不快走?”
忽然之間,雯兒只覺有人在耳邊說話,聲音極低,但聽得十分清楚!趕緊回頭一瞧,周圍除了自己,還有誰來?心中大為驚懍,難道是自己幻覺不成?但分明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不錯!自己還不快走。
心中想著,也立即施展輕功,向前急奔。等到天色拂曉,她不知已跑了多少路程,只覺眼前峰巒起伏,自己正處身在群山之中。雖然小路婉蜒,一直向前伸展,但大下的路,永遠是走不完的。此處究竟高蓮枝嶺還有多遠,抑或早過了頭?都無法知道。
而且跑了一晚,自己要跟蹤的人,竟然一個也沒有發現,不由心中漸感困惑,難道自己跑錯了路?一陣打量更使得她無所適從,她深悔自己不該只是依著山路急趕。如今橫在眼前的,已只有一條通路,就是走錯,也只好走了再說。當下掠了掠鬢髮.仍然往前奔去。剛剛走了裡許來路,忽見前面一處山坳之中,慢慢走出一個人來。那人身形矮小,是個老頭,彎腰瘦背,行行停停,一邊走,一邊還連聲咳嗆,似乎甚為吃力。
雯兒心中一喜,自己苦於無處問路,這老人家來得正巧。心中想著,目光一瞥,不由驀然一怔,原來這老頭極像昨晚巖洞中碰上的那個!不是嗎?他手睛樣拿著一根旱菸管,一邊咳嗆,一邊還在狂吸。雯兒這一陣打量,業已完全看清,那老頭一對昏散的眼神,卻也在打量自己,敢情他覺得這樣地早法,居然有單身姑娘在山上趕路,而感到奇異。一陣咳嗆,隨著老頭過去。雯兒因感到失望,一時間把問路也給忘了,等老頭走了七八步路,才突然想起,急忙轉過身去,叫道:
“老人家請留步。”
那老頭彎腰瘻背,走得極慢,對雯兒在背後的叫聲,好像一無所聞,依然緩緩而行。他敢情年老耳聾,沒有聽到。
雯兒連忙趕上前去,道:
“老人家,請你留步。”
那老頭顫巍巍的停住身子,打量了雯兒一眼,咳嗆得湊過頭來,問道:
“啊啊!姑娘是給我老頭說話?”
雯兒道:
“小女子山行迷路……”
老頭沒聽她說完,連連點頭道:
“我知道,這條山路,時常鬧鬼,趕夜的,不要說是姑娘家,就是男子漢,也會被鬼迷糊里糊塗走失方向。哦!姑娘,你可是到前村茅大戶家裡去的?咱們這裡,只有茅大戶家,才有姑娘這樣水蔥般的人,嘻嘻!前天茅大戶家那位女客人他被四五個野鬼迷了,到現在還沒好哩!”
雯兒見這老頭,說話嘮叨,心中覺得好笑,一個人上了年紀,就會喜歡多嘴,自己才一開口,他就說了一大套毫不相干的話來。一面忙道:
“老人家,我是請問你到蓮枝嶺去,如何走去?”
那老頭連連笑道:
“不錯!不錯!姑娘果然是茅大戶家的親戚。說實在,茅大戶也真好,我這葫蘆上好陳酒,就是茅大戶的管家們送給我喝的,喝完了再去拿,你說多慷慨?這幾天會神山會,茅大戶家裡,可真來了不少客人,男的女的都有,聽說要等候一位什麼少爺,等他到了,就熱鬧啦!啊!姑娘,你也是瞧熱鬧來的?那用不著蓮枝嶺去,最熱鬧還是在十里鋪。
雯兒聽他說得牛頭不對馬嘴,真是啼笑皆非,連忙搖手道:
“老人家,我不是到茅大戶家去的,我另外有事,要到蓮枝嶺去。”
那老頭轉了轉昏散眼神,十分奇怪地道:
“你不是茅大戶家的客人?那到蓮枝嶺去,又是為了什麼?
唉!這年頭真奇怪,姑娘家的從宋屋廟趕來,不到十里鋪去瞧瞧熱鬧?我老頭子過上一大,也要趕去,一大把年紀,就難得趕上幾場熱鬧了。剛才還有一個老頭和一個老道士,就是從遠處趕來的。”
雯兒聽得心中驟然一動,暗想他說的一個老頭和一個老道士,可能是黑煞怪掌宣超雷,神猿劍客袁仙壽兩人,這就問道:
“老人家,你說方才過去的兩位,可是一位個子高大的老頭和一位又矮又小的道人?”
老頭點頭道:
“誰說不是?一個像寶塔,一個有點像猴精,他們跑得可真快,就是往西邊去的。
說著用手指了一指。雯兒心中證實,知道黑煞怪掌和神猿劍客確是往蓮枝嶺去的,而且方向也已經指了出來,那還再等,當下忙道:
“老人家,我還有事,謝謝你咯!”
說著不等老頭答話,急匆匆地就往西奔去。”只聽那老頭還在身後喊著:
“姑娘,到蓮枝嶺去,還不如到十里鋪去等著瞧熱鬧的好!”
但是雯兒已經跑出老遠!中午時分,她已經進人大別山區,到了一個叫做龍門山的地方,那是一個小小村落,洞山而居,人家不多,大都是一些獵戶山家。雯兒從他們口中,打聽到這裡離蓮枝嶺已只有一二十里路程,因為山路險陡,又是群峰圍繞的一處山坳,以前也有幾家獵戶人家,住在那裡,後來幾家獵戶,突然失蹤,附近居民只要有人進人那裡,就沒有一個能夠生還回來,大家就把蓮枝嶺視為畏途,不敢再去。雯兒心中盤算,蓮枝嶺是血鷹教盤踞的地方,勢必警戒森嚴,何況自己志在救人,大白天裡,諸多不便,這就謊稱山行迷路,在一家獵戶人家休息下來。
到了晚上,雯兒悄悄起身,扔下一錠銀子,飛身出屋,立即往蓮枝嶺方向奔去。這是一條荒蕪已久的小徑,她盡守施展輕功,連縱帶躍,急飛直掠!奔了久有頓飯光景,山勢果色越來越陡,陰森森的林木中,夜梟啼聲,令人聽得毛骨驚然!正當此時,忽然身後不遠,響起一陣踢踢趿趿的聲音,好像什麼拖著一雙破鞋在山石上跑路,發出來的。不錯,果然是人。
他一邊跑路一邊似乎還在不停的抱怨著:
“叫你用不著來,你偏要來。又跑得這麼快法,害得我老人家上氣不接下氣,要不是我老人家剛好把一葫蘆陳酒喝完,也真懶得趕來!”
雯兒側耳一聽,這人的口音,不就是早晨碰到的那個老頭?
對了,他早晨手上還提著一個大酒葫蘆,說什麼上好陳酒,是茅大戶的管家們送給他喝的,喝完了再去拿。那麼這個老頭,敢情和血鷹教下的頭目認識?這倒巧,自己何不隱身等候,讓他走到前面,恰好給自己帶路。一心念一動,立時一閃身,往林中隱人,踢踢趿趿的聲音,越來越近,聽來已將到身邊,可是等了一會兒,那聲音又漸漸遠去。
這老傢伙難道又回去了?雯兒再一諦聽,不由大吃一驚。
原來踢眼之聲,並不是往原路迴轉,是早已過去多時,聲音已從前面路上傳來。這老頭明明在自己後面,沒見他經過,怎會沒有走到前面去了?雯兒心中想著,一口氣往前追出!這一帶已經沒有山路可循,峭巖碎石,穿林越澤,要是沒有那拖鞋之聲,遙遙接引,雯兒可真走岔了路。一陣工夫,差不多翻了幾重山頭。雯兒漸漸起了懷疑,那彎腰瘻背的老頭早晨自己和他遇上之時,瞧他分明連路都走不動的模樣,目前自己全力施展輕功,還沒把他追上。而且根據山上獵戶所說,從龍門山到蓮枝嶺,原有一條小徑相通。但目前走的,卻是亂山岩壁,難道這老頭是血鷹教徒喬裝,故意引自己人彀?
她心念疾轉,越發覺得自己所料不錯,心頭又恨又急,暗暗冷嘿了一言,突然停步向四外瞧去。就在她停步之際,只覺踢趿之聲,竟然也忽然隱去。空山寂寂,哪裡還半點聲音?正待向四下打量,突見一條黑影凌空飛起,倏地向左邊一處山坳中落下,身法迅速,轉眼之間.已在黑暗中隱沒。雯兒心中一動,連忙藉著樹林掩蔽,悄悄往前移去。她這一注意,發覺自己立身之處,正在一座插天高峰的右側,峰下是一個幽深的山谷,谷中地形寬闊,中間隱約還有一所高大的院落,依山而起,似乎圍牆極高,黑壓壓的看不清裡面是什麼情形?
這是群峰之間的一塊盆地,四周全是高高低低的峰巒,敢情只有一個入口,自己站立之處,卻在盆地的右後方!山坳!難道就是蓮枝嶺了?
雯兒不由心中一陣緊張,低頭去瞧,正臨峭壁,離地約有二三十丈光景。就是輕功再好,也無路可下。她打量地勢,提起一口真氣,慢慢的往石壁上走下,手腳並用,連爬帶縱,差不多花了一盞熱茶光,才總算躍落地面。幸虧此處地勢偏僻,明卡暗樁,也不會設到絕壑之下來,是以僥倖沒被發現。但雯兒已是香汗淋漓,嬌喘不已,當下長長的吁了口氣,立即一縱身,就往院落奔去。那是一道黑色圍牆,高約兩丈,她四面一瞧,毫不猶豫地一躍人內。哪知牆內地基,卻比外面低了五尺光景,離地就變了兩丈五尺,如果武功稍差,這一下多半會出於不意摔跌一跤。雯兒落地之後,只見這圍牆之內,排列著許多黑色矮房,此時燈火全熄,一片黝黑,使人有陰森可怖之感。她隱蔽身形,仔細一瞧,只見每幢黑色矮房前面,都有兩個黑色勁裝大漢,挺胸凸肚地站著崗位。雯兒哪會把他們放在眼裡,利用矮房陰暗之處,悄悄掠過,其實她就是打他們身邊擦過,他們也不過是眼前一花,決難發現。但她卻因為身人險地,才份外小心。這樣東門西掠,走了半箭來路,只見前面又有一道紅牆,擋住去路。這一堵牆,和前面相同,高有二丈五尺,但她有了第一次的經驗,知道牆內地基,可能更低,是以提了一口真氣,往裡躍去。果然等到雙腳落地,裡面又低了五尺,已實足三丈!人眼排列的,是許多紅色房屋,每幢紅屋前面,也一樣站立著兩個紅色勁裝大漢。雯兒依樣葫蘆,竄過紅屋,往裡掠去,走不一會,前面又出現了一道高牆。這牆全作白色,高有三丈,上面還畫著累累血鷹,令人如人鬼城!
雯兒暗自嘀咕,躍進一重又是一重,一道高過一道的圍牆,裡面地基,也愈來愈低,自己進去時還較容易,如果要從裡面出來,這等三道圍牆,已達三丈五尺,自己輕功再高,也已不能、躍而過,當時設計之人,當真陰損已極,自己隻身犯險,這一進去倒真得小心才好!心中想著,雙足、頓,躍上牆頭,然後施展“壁虎功”,輕輕躍落!映人眼簾的,卻是一幢塗著白漆,到處都畫滿了血紅惡鷹的高大房子。四處死寂不但沒有一點聲音,就是連鬼影子也瞧不到半個。這簡直像一座死城!但越是如此,越顯出陰森可怖,危機四伏。雯兒處此離奇之境,越發不敢絲毫太意,提氣輕身,悄悄掩去,閃到左側一處門邊,往裡一窺。只見一扇畫著惡鷹的木門,只是虛掩著,並沒關上,她用手輕輕推開,飄身閃人。裡面是一條迴廊,兩邊有院有廳,地方極為寬敞。她沿著迴廊,往裡走去,發覺這條迴廊,竟然極長,似乎是環繞著整座屋子。一會兒工夫,她已經走出很長一段,也經過了不少院落,形式格局竟然完全不同。而且最奇怪的這許多院落和院落之間,到處都是黑沉沉的,沒遇上半個敵人。這當真是古怪的死屋!
她不由毛骨驚然,一面默默地記著路徑,屏息凝神,步步留意,緊握著劍柄的右手,也微微沁出汗來。正當她駿巡卻步之際,似乎隱隱聽到有人說話之聲,側耳一聽,敢情是從左邊一片房屋中傳出。
她穿過院落,悄悄掩近廂房門邊,舉手一按,立時感到那門並沒關上,當下輕巧的推開一條小縫,往裡一瞧,原來這是一間狹長形的廂房,佈置幽雅,燈光是由通向花廳的腰門中射出。雯兒悄悄進去,掩到一扇腰門後面,屏息凝視,往廳中瞧去。
花廳上燈燭輝煌,兩排棗木交椅上,一共坐著七人,身邊還各自放了一盅細瓷茗碗,敢情筵席初散,大家正在談話。上首坐著的是一個頭挽道髯,身著紅袍的道人,此人年約五旬,方型臉上,老是掛著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裝出、副和藹可親的樣子。但他前胸,赫然繡著血紅惡鷹,瞧他端坐正中,敢情在血鷹教中,地位極高。在他左首,第一個是揹負長劍的猴形道人,第二個是須發如戟的高大老者。
雯兒差點失聲叫出,那不是衡山派掌門人神猿劍客和黑煞怪掌宣超雷是誰?這兩人就獨眼龍劉思遠之約而來,自己還認為在蓮枝嶺有一場好戲可瞧,哪知卻已變成了血鷹教座上之兵,和妖人們杯酒言歡起來。再看右邊坐著的四人,自己卻全都見過:第一個是風騷人骨,被稱為堂主的紅衣道姑;第二個是身穿織錦袍的中年道姑;第二個是棗紅長袍的獨眼漢,獨眼龍劉思遠,第四個是落魄文土裝束的弔客星彭建勳。在他們身後,站著四個紅色宮裝少女,其中兩人,一個手捧白玉杆,一個捧著一柄古劍,另外兩個,卻垂手侍立。雯兒心切救人,對花廳上的人,在談些什麼,也無心傾聽。心想這座死沉沉的怪屋之中,敢情除了廳中坐著的幾人之外,再無其他的人了。那麼此時趁他們全在廳上,自己正好前去救人,只不知小姐和柯旭棟,被他們關在哪裡?
她猶疑了一下,決定逐屋搜去,總可發現。這就小心翼翼地放輕腳步,悄悄往來時那扇小門退去,舉手一推,不由使她大吃一驚!原來這扇通往走廊的小門,不知何時,業已頭上,敢情門上還有暗鎖,推也推不動。
雯兒這一急,當真非同小可,急忙舉目打量,只見右首牆邊,還有一道紅色小門。她此時無暇考慮,立即伸手去拉,小門居然應手而啟,閃出門外,那又是一個院落,通往另一個花廳。但正當自己跨出紅色小門,身後忽地砰然輕響,那扇小門卻無風自閉。雯兒心中一橫,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看來今日已是有進無退了。她從身邊掣出長劍,輕靈無比地竄人廳去。這間花廳,一人眼簾,卻顯得十分古怪,偌大一座房子,竟空蕩蕩的一無所有,四面白色牆壁,和離地三丈來高的天花板上,一色的畫滿了血紅惡鷹。花廳正中高懸著一盞琉璃燈,吐出綠陰陰的光焰。
陰森、恐怖,兼而有之,這種詭秘景象,更加使雯兒提高警覺,目光往四面一陣打量!
糟糕!這間花廳,四面竟然沒有門戶?有!那是被壁上畫滿了血紅惡鷹,掩蔽住了,不經細瞧,決難找出門的痕跡,她瞬息之間,業已發現兩道門戶_道是自己進來關上的那扇小門,另一道是在對面,和小門遙遙相對。她用手一推,不但絲毫不動,而且人手冰涼,敢情這門還是鐵板製成。再用劍往牆上一敲,“錚’的一聲,連牆也是鐵板的,他們故意偽裝,塗著白漆,還畫上紅血惡鷹使人不易察覺。自己連小姐被關何處,都沒查出,就糊里糊塗失陷此地。
她突然抬頭瞧去,心想:難道屋頂都是鐵板蓋的?驀地足尖一點,提氣縱身,宛如大鳥凌空,上升到三丈左右,左手抓住椽子,身子橫貼,左手手掌,迅速按到天花板上,用力往上推去。
那不是鐵板,還是什麼?完啦!她心下一沉,身形跟著下墜。
““篤!”“篤!”天花板忽然傳出聲音,好像有人用手指敲了兩下。
雯兒抬頭瞧去,只聽天花板上畫著的無數惡鷹中,有一個居然說起話來。
聲音極輕,卻在叫著自己:
“喂!喂!女娃兒……”
雯兒聽得毛髮直豎,這當真是怪事,畫著的惡鷹,居然會說起話來。一時驚駭得身不由已,往後連退。
女娃兒別怕,是我老人家。
雯兒一手握劍,定了定神,只覺這聲音極熟。“唉!告訴你茅大戶家裡有鬼你偏不信,別說是你,就是言老頭和猴子老道人家活了一大把年紀,也一樣鬼迷心竅……”
雯兒這一下恍然大悟,這發話之人,就是自己在前山碰上了的矮小老頭,方才踢踢趿趿引著自己來的,也就是他。難道他真是風塵奇士,有大本領的人,方才故意戲要自己,實有深意?
想到這裡,不由脫口叫道:
“老前輩……”
“別叫我老前輩老前輩的,你還嫌我不夠老?啊!啊!你身邊不是有尼姑的‘清神丹’嗎,還不含上一粒?待會有鬼來了,你要難得糊塗,有問必答。”
雯兒心中又是猛然一愣,自己身邊有師傅的‘清神丹’他如何得知?聽口氣他好像深知自己來歷。不!他敢情和師傅還是同輩素識?自己師傅靜逸大師,一代神尼,江湖上輩份極尊,和他同輩的已寥寥可數,怎麼這矮小老頭.自己沒聽師傅說起過?
心念疾轉,口中又叫了聲:
“老前輩……”
矮小老頭沒等她喊出口,又細聲地道:
“別嚷了,我老人家一晚沒睡,難得有這麼一個好地方,也得痛痛快快睡上一覺。”話聲出口,就寂然不語。就在這一瞬之間,雯兒只覺四面牆上的惡鷹口中,竟然冒出縷縷白煙,整座花廳在剎時之間,已被霏霏茫茫的煙氣所籠罩。她陡然驚覺,連忙探手人懷掏出一個工瓶,傾了一粒“清神丹”,納人口。嫋嫋白煙,愈來愈濃,瀰漫全廳,鼻上聞到一股濃重香味。但他口中含了一粒靜逸大師採擷名山靈藥,配製而成的“清神丹”自然毫無感覺。
身在白煙之中,視線模糊,她更是全神戒備。這樣過了一陣,只聽大廳正中,突然響起一陣軋軋之聲,中間一堵牆壁,慢慢向兩邊自動移開。
耳際間,響起一個女子嬌喝之聲:
“血鷹教聖嬰堂花堂主臨壇,小女子,你還放下武器,更待何時?”
雯兒心中一怔,只見煙霧之中,緩緩走出一個人來。那正是身穿紅色道袍的冶蕩道姑花堂主!她身後隨著兩個宮妝少女,走到大廳正中,便停步。雯兒心中一動,迅速想起矮小老頭的話來,他說什麼“碰上了鬼,要難得糊塗”,敢情這一陣白煙,是一種使人迷失心神的毒煙,自己因含了“清神丹”才得安然無恙,其他武功再高之士,也全會失去抵抗。對了!矮小老頭還說宣超雷和神猿劍客,也全被鬼迷了心竅麼!
那麼紅衣女侍叫自己放下武林豈不是完全束手就縛?但繼而一想,矮小老頭此舉或是另有深意,自己身為虎穴,何不冒險一試?她念頭閃電役掠過,右手慢慢下沉,“嗆嘟”一聲,長劍墜地。她這下其實暗使手法,劍柄堪堪落到自己腳尖之上識要稍一發現形勢不對,腳尖往上一挑,長劍依然可以立時人手。紅衣道姑似乎並未注意及此,一雙冶蕩的眼神,望著雯兒,微微點頭,妖聲妖氣的道:
“你小小年紀,居然能闖人蓮枝嶺惡鷹宮來,想來有點來歷,你姓甚名誰,到此何事?”
雯兒瞧著她妖時妖氣的形狀,心中已是有真氣,真想驟然發難,給她個措手不及。但一想到矮小老頭叮囑的話,只好強行忍住,答道:
“小婢雯兒,因我家小姐,被你們擄來此地,才冒險尋來。”
紅衣道姑目射奇光,似乎暗暗驚愕,蓮枝嶺惡鷹宮,戒備森嚴,居然被一個丫頭闖了進來,豈非奇蹟?
她一面唔了一聲,問道:
“你小姐叫什麼名字?”
雯兒答道:
“我家小姐,叫做東方湘綺。”
“東方湘綺!唔!”紅衣道姑“晤”了一聲,微微一頓,又道:“你小姐倒確實在此,你要見她,也並非難事,不過本宮規定,凡是入宮之人先得喝下‘洗心水’。”
說到這裡,突然左手一抬,她身邊一個宮裝待女,早已一手託著一個紅漆木盤,嫋嫋婷婷地往自己身邊走來。紅漆木盤中間,放著一盞青瓷茶杯,中間盛的當然是血鷹教迷惑人心的“洗心水”!一杯水!只要喝下這一杯水,就是武功再高也會落人他們魔掌,像少林方丈空空大師,武當掌門松石真人等一派宗主,也都俯首稱臣,甘作傀儡。自己果真聽著矮小老頭的話,喝了下去,那麼豈不和小姐、柯旭棟一同失陷,連送信給皇甫少爺的人也沒有了。
她心頭大凜,驀地功運玉指,正待暗使“一指禪”,同時腳尖準備往上挑起,迅速取回長劍!就在這一瞬之間,耳邊突然響起矮小老頭的聲音:
“女娃兒,魯莽不得,你不入虎穴,那得救人?還不快喝?”
雯兒聽得驀然一怔,這真是為難這事,在這片刻之間,她要作最後抉擇,矮小老頭的話,是否可信?她略一踟躇,忽然伸手向木盤之中,取過那杯“洗心水”,往口中喝去。
那知就在此時,雯兒眼前忽然發現了奇蹟。
就在此時,自己手中那杯倒得約有八分滿的“洗心水’,忽然化作五縷晶瑩的白絲,奇快無比地往上飛去,眨眼之間,杯底翻天,只剩了一隻空杯!
當真是奇蹟出現!雯兒微微一怔,立時明白這是矮小老頭躲在天花板上,以內家無上神通“真氣吸物”,把杯中“洗心水’吸了上去。他老人家分明要自己假裝喝下“洗心水”,隨著他們人內,以便隨機救人!心中不由大喜過望,偷眼一瞧,那個被稱做花堂主的紅衣道姑,正裝模作樣地站在中間,一雙眼神,望著自己還微微露出得意之色。敢情地站得較遠,這就假戲真做,舉起右手,把青瓷茶杯,接著嘴唇一口氣喝下去,然後又將茶杯送找盤之上。這一下,紅衣道姑果然毫不起疑,微微頷首道:
“雯兒,你喝下‘洗心水’,即是本教中人,胡教主手創血鷹教,目的在於一元復始,千秋一統,消除門戶之見,‘解救’派系之爭,真正為武林造福,他是武林的大救星,你知道嗎?
雯兒原是絕頂聰明之人,她知道此時的自己是喝下“洗心水”之人。這種迷失心神的毒藥,發散雖快,總也有些昏迷狀才對,如果裝作得不對,只怕要被他們瞧出破綻,自己可不能太快。
心中想著,這就臉上裝出茫然之色,一面又隨著紅衣道姑話聲,把頭點了幾點。紅衣道姑似乎十分滿意,妖冶一笑,回頭向身邊的宮裝待女,吩咐道:
“此人服下‘洗心水’,因本身功力尚淺,神志難免昏迷;你們帶她去休息一會兒,就安置在東方湘綺一起。“話聲才落,不見她起步,紅影一閃,人已倏然隱去。雯兒瞧得心頭微微一震,暗想此人好快的身法。”
兩個宮裝侍女躬身領命,其中一個,嫋嫋走近雯兒身邊,替她抬起長劍,還人鞘中,然後輕聲笑道:
“小妹子,你蒙花堂主垂青,可真福緣不淺,現在我們都是自己人啦,快隨我去休息一陣再說。”
雯兒見她並沒有自己長劍收去,心中暗喜,一面又裝出茫然無措的樣子,目光滯鈍,瞧著她點了點頭,仍不說話。另一個宮裝侍女嗤地笑道:
“方才花堂主還說,夜探惡鷹宮的人,居然瞞過各道樁卡,一定是武功極高,後來妙玉妃子發現隱在議事廳後面的是一個女子,也還當是鄧蛛派門下的什麼慕容瑤婷,才鄭重其事的先把她引到天狼堂來,再由花堂主親自出馬。咱們教中的‘洗心水’,越是內功精深的人,服下之後,越沒有反應,瞧她這般神志不清,武功也高不到哪裡!
雯兒忖道:
“原來他們的‘洗心水’,竟然內功越深,越沒有反應,那麼反之功力越淺,反應也越強,自己這一下,倒真是無意巧合,難怪她們毫不為意,連長劍也不收去。”只聽先前發話的侍女接口道:
“你沒聽花堂主方才說,她功力尚淺嗎?還得先去休息一會呢,不信你問問她,瞧好清醒了沒有?”
另一個人果然偏過頭來,笑著問道:
“喂!小妹子,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了?”
雯兒依然裝出一片茫然不解之色,抬頭望了她一眼,仍不言語。先前發話的那個笑道:
“如何?方才因為當她是大有來頭的人,所以‘洗心水’的藥量也放多了些,咱們快帶她去休息罷!”
說著,輕揚玉掌,輕輕在雯兒肩膀上一拍,微笑道:
“小妹子,快跟我們進去!”
雯兒仍不言語,只是面露茫然,默默隨在兩人身後,往大廳中央那兩扇暗門走去!正走之間,忽然似乎覺得有一種小的東西,一下塞人自己垂著的左手掌心’!
雯兒微微一愣,本能的回眼瞧去,大廳兩邊,空蕩蕩的那有什麼人影,根本連風都沒有一絲!但手中卻確確實實有了東西,暗暗一捏,敢情還是一個小紙包。這難道是血鷹教的人,幫試探自己?
不!決不可能!這塞給自己紙包的人,連影子也沒見半點,此人武功之高,簡直已到了出神人化之境,血鷹教幾個堂主武功雖高,絕不可能到此境界,那麼……她突然心中一動,這準躲在天花板上方才用“真氣吸物”,替自己吸去杯中“洗心水”的矮小老頭!
雯兒一念及此,立即迅速的把小紙包放人衣袋之中,腳步慢慢地跟著兩個傳女,往廳後走去!在她發覺這廳後只是一間寬廣不及一丈,而又空無一物的小房子,身入其中,除了由花廳進來之處,有兩扇鐵門,敞開之外,其餘三面並無通路。再瞧兩個宮裝侍女,此時已立停身子,不再走動,心中下感困惑。忽然聽到一陣思思之聲,從身後響起,兩扇鐵門,此時徐徐的從左右向
中間闔攏,同時覺得腳下一沉,整間小房,十分平穩地往下沉去!鐵鏈轆轆,軋盈耳。一會兒工夫,便自停了下來。雯兒心中暗自估計,少說也下沉了二三十丈光景。下沉小房,一經停住,又是一陣思思之聲,身後兩扇鐵門,又自動移開。兩個宮裝侍女頷首微笑,引著雯兒往外走去。那是一條甬道,每逢轉角之處,都掛著琉璃燈,照得並不黑暗。雯兒暗暗留神,只覺甬道之中,岔道極多,彎彎曲曲,密如蛛網,走了一陣,已認不準方向途徑。她心中不覺十發憂慮,要是找不到出路,縱然能把小姐和柯旭棟救出,但在這種形勢之下,也無法走出地道,何況出了地道,上面還有那幢沒有天井,廳房毗連的怪屋,和重重守衛的高牆,看來要逃離這裡,當真難於登天!
又走了一陣,她們已到達一條支線的岔道中間,這裡一排有著五六個門戶。兩個宮裝侍女,走向另一個房間,用手一推,房門應手而啟。其中一個含笑道:
“小妹子,你休息一會兒,回頭我再來叫你。”
雯兒依然一語不發,緩緩走了房中,略一打量,原來這間房子,並不寬敞,除了一床、一幾之外,另無他物,但床上卻被褥俱全,想是經常有人在此住宿,這時宮裝待女已替自己掩上房門,步履細碎,漸漸遠去。雯兒心中暗暗尋思,敢情武功較弱之人,因“洗心水”藥力霸道,無法抵抗,才會發生昏然欲睡的現象。不然那花堂主不會要她們先帶自己到這裡來休息了,自己裝作服下迷藥,自然要裝得像一點才對。既來之,則安之,自己兩個晚上,沒有好好睡覺,何不養好精神,再作計較?她輕移蓮步,往床沿上坐下,一面從衣袋中取出那個小小紙包,低頭一瞧,只見小紙包上赫然寫著“青黛花”三個蠅頭小字!
“青黛花”雯兒當然聽皇甫明煜說過“青黛花”的功效,不但善解百毒,而且還是“洗心水”的唯一克星,不由心中一喜,自己正在為難,小姐和柯旭棟,都喝過血鷹教的“洗心水”,迷失心智,自己本領瑞大,也難以把兩人救出,如今有了解藥,這一問題,就可不必耽心。想到這裡,趕緊把“青黛花”貼身藏好,然後和衣躺下。這一睡很快的就酣然人夢,不知經過了多少時間,只聽一陣細碎之聲,往自己身邊走來。練武之人,雖在睡夢之中,誰都特別警覺,何況身在虎穴之中。雯兒驀然醒轉,睜目一瞧,自己床前,笑吟吟的站著一個紅色宮妝少女。她,正是昨晚和自己說話較多的那個侍女。
“小妹子,你醒過來啦?”宮裝少女亭亭而立,含笑說道。雯兒覺得此人年齡比自己大上一二歲,人卻生得極為和氣,當下連忙翻身坐起,笑道:
“小妹怎生好睡,姐姐你別見笑。”
宮裝侍女因雯兒嘴甜,心中一喜,嫣然笑道:
“本來服下‘洗心水’之人,只要功力稍差,就會昏然思睡,何況昨晚,先前還把你當作扎手人物,又加緊了些份量,不過你醒來是算快哩!哦!小妹子,你這時還覺得頭腦昏脹嗎?”雯兒暗想,原來服下“洗心水”,醒來還有反應,這就點頭道:
“有一點,還好!”
宮裝侍女,伸手在雯兒額前,摸了一摸,溫和的道:
“小妹子,你吃虧在內功差一點,但昨晚的藥量也太多了一些,晤!時間還早,你再睡一下好啦!”說著嬌軀移動,側身在床沿上坐下。雯兒搖頭道:
“我不累呢,不想再睡了,姐姐你真好,小妹還沒請教你貴姓,以後要你多多照顧呢。”
宮妝侍女微微一笑道:
“咳!小妹子,我們今後都是一家人了,你幹嗎還說客氣話?我叫蕊葉,昨晚和我在一起的,叫芳葉,我們是侍候花堂主的。”
雯兒裝作不懂的道:
“姐姐,花堂主又是誰呀?”
蕊葉格地笑出聲來,接著又點頭道:
“這也難怪,昨晚的事兒,你也許不容易記起,花堂主,就是咱們血鷹教五聖堂的首席堂主,是個女的!”
雯兒啊道:
“好姐姐,你說的可就是那位穿紅衣的道姑?”
蕊葉點頭笑道:
“誰說不是?唔!我還得從頭告訴你呢!咱們教中,除了胡教主之外,還有三位副教主:第一位喬副教主土行孫喬會泉;第二位是孔副教主學天犬孔慶寒;第三位是凌副教主笑面狼凌萬里。下面就是五聖堂主的五位堂主了,那是聖嬰堂花堂主(東施慧星花若霞),聖志堂劉堂主(獨眼龍劉思遠),聖德堂彭堂主(弔客裡彭建勳),聖恩堂代堂主(南霸天代宏濤),聖魂堂顏堂主(摘花公於顏亦玉)。”
雯兒聽得暗暗驚心,聽蕊葉如此說來,這惡鷹宮中,競然齊集了血鷹教不少高級人士!不是嗎?像身穿紅衣的聖嬰堂堂主花若霞,瞎了一隻眼的聖志堂主劉思遠,失意文士裝束的聖德堂堂主彭建勳,五聖堂,竟然到了三位,那麼坐在中間皮笑肉不笑的那個,又是誰呢?啊!對了,目前自己不是曾聽獨眼龍劉思遠向彭建勳說過,什麼”‘彭堂主,凌副座有事相請,咱們快走廠原來他竟然還是聖殿教的副教主笑面狼凌萬里!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8-21 21:52:25
第二十二章 義婢探險
那就對了,現在只有一個穿錦衣的道姑,又不知是誰?心中想著,不由問道:
“姑姑,小妹還看到一個穿錦衣的道姑,她又是誰呀?”
蕊葉鼻子一軒,不屑地道:
“她是以前的太陰教副教主妙玉妃子。”
雯兒聽得十分奇怪,問道:
“她是不是堂主?”
蕊葉披嘴道:
“她是額外堂主,掛個名義罷了,不過她仗著和咱們花堂主有點交情,就作威作福瞧不起人,咱們堂主還特地分出香葉,蓮葉兩人,去伺候她呢!?她說著到這裡,接著又道:
“小妹妹,你還不知道哩,就是拿你小姐東方湘綺來說,本來咱們教中,只要你服下‘洗心水’即是教中同志,不問以前有什麼深仇大怨,也得一筆勾銷,可是她,卻說東方姑娘是她叛教逆徒,要交她處置……”
雯兒聽得驀然一驚,心下大急,方欲問話,只聽蕊葉又道:
“咱們堂主,對她真是言聽計從,還在凌副教主面前,替她說話呢!”
雯兒恨不得她快些說出,這就急著問道:
“後來呢?”
蕊葉嬌笑道:
“小妹子,你別急呀,本來依著妙玉妃子,當天就要處置,後來彭堂主說,咱們目前集中力量,先得把崑崙奇重解決了再說!”
雯兒聽得全身又是一震,崑崙奇童,他們說的是說皇甫少爺!皇甫少爺不是上了崑崙山下院去了的?他們怎會……
她不敢在蕊葉面前,稍露形色,連忙問道:
“好姐姐,那麼我家小姐現在怎樣了呢?”
蕊葉道:
“她和一個姓柯的小孩子關在地下室裡面,不然咱們堂主,也不用吩咐我來陪你去了。”
小姐被關在地牢之內,這原是意料中的事,所以並不感驚奇。她只是猜想地牢外面,一定還有機關消息,並且派人臨守,如果沒有蕊葉同去,外人休想妄越雷池!
心中想著,連忙抬頭笑道:
“那麼姐姐,我們這時候就去,好嗎?萬一花堂主有事,小妹不敢多耽擱你的時間。”
蕊葉眨著眼睛,望了雯兒一眼,懷疑的道:
“小妹子,你服下‘洗心水’,對你家小姐,還如此關心,倒真是少有之事……”
雯兒聽得驀然一驚,照她口氣,分明服下“洗心水”之人,心志被迷,除了效忠他們胡教主之外,全都滅絕人性,蕊葉這等說法,莫非對自己已起了懷疑?
“好!小妹子,咱們這就走吧!”蕊葉望著雯兒笑了一笑,又道:
“不過你倒用不著為我耽心,花堂主他們一早就走啦!這裡就剩了今天才趕回來的顏堂主坐守,我和蓮葉妹子,也留了下來呢。”說著,站起身來,掠了掠鬢髮,嫋嫋婷婷地往房外走去。
雯兒心中更是一動,花堂主他們全都走了,難道另外有什麼重大這事?會不會就是去對付皇甫少爺?哼!憑他們這一批東西,也想對付皇甫明煜少爺?
蕊葉口中的顏堂主,不知可是在射陽湖鎩羽而歸的摘花公子顏亦玉?要是他的話。那點斤量自己也足可應付,那麼今天這個機會,倒真是最好不過!
雯兒跟在她身後,走出房門,在狹長的甬道上,轉彎抹角,走了一陣,已轉人另外一條市道。只見迎面丈許開外,就是一道黑黝黝的鐵門,門上還插著一根鐵閂,中間鎖了一把大鎖,蕊葉跨前幾步,伸出手向門邊一個銅環上輕輕啦了幾下。
“克嗒!”鐵門中間,忽然打開一個方洞,從裡面射出燈光,一個大漢探頭望了蕊葉一眼,方想問話。蕊葉卻已搶先說道:
“聖嬰堂下蕊葉,奉堂主之命前來。”說著從身邊掏出一塊銅版,向大漢面前晃了一晃。大漢連連點頭,拍的一聲,關上小孔。
蕊葉微微一笑,從身邊取出鑰匙,打開鐵鎖,拔出鐵閂。接著只聽鐵門之內,也響起一陣拔閂開鎖之聲,鐵門呀然開啟。裡面靠左是一間小室,燈火較亮,敢情是守衛人員住的。正面三丈以外,還有一道鐵門!不,那是大鐵柵,每根鐵桿,都精如兒臂。鐵棚裡面,燈光黯淡,但仍可看到那是條甬道,兩邊各有一排三間小室,每間門前還有一道鐵柵,正是禁錮囚人的地牢了。開啟鐵門的,是一個紅衣大漢,他瞧到蕊葉,立即躬身為禮,讓兩人入內,關上鐵門,一面又過去迅速地把大鐵柵上的鐵鎖開啟。雯兒跟著蕊葉,相繼人內,一直走到左邊第三間上。蕊葉用手一指,要紅衣大漢開了鐵鎖,推門而人。
雯兒心頭一陣猛跳,她幾乎就想出手,先將紅衣大漢制住,她摸著劍柄的右手,掌心不期微微沁出汗來!她想到密如蛛網的地道,和那自動升降的機關,如果沒人引路,休想逃得出去,是又不敢貿然而動,她念頭疾轉,人已隨著蕊葉走人地牢,身後鐵門,也因兩人已經張望內而砰然關上。這間地牢,卻有兩丈來寬,一燈如豆,十分幽暗。
“東方姑娘,有人瞧你來了!”蕊葉嬌聲瞧著廠‘是誰?”那正是東方湘綺的聲音,黑暗中她身子迅疾地擋住柯旭棟前面,望著蕊葉,顫聲問道:
“姐姐是師傅叫你而來,不知又有什麼吩咐?”
雯兒一眼瞧到小姐,她雲鬢凌亂,臉色蒼白的憔悴親戚兒,心中不由一酸。但她卻強自裝出歡快之色,笑道叫道:
“小姐,是婢子雯兒,瞧你來了。?”
東方湘綺啊了一聲,喜道:
“雯兒姐姐是你!你來了!”
“啊!雯兒姐姐,我一直在想,要是你來了,這該多好!”
柯旭棟驀地一個虎跳,往雯兒身上撲來!一雙眼,卻打著雯兒身後,失望地道:
“雯兒姐姐,皇甫哥哥呢,他為什麼沒來?”
雯兒早在走人地牢之時,已暗暗取出那一小包“青黛花”,捏到手中,此時趁柯旭棟向自己撲來的剎那這後,右手小指甲一挑,趁勢一側身,擋著蕊葉視線,向小姐和柯旭棟鼻孔中,指連彈!
“青黛花”乃是秉天靈氣而生的解毒靈藥,雯兒手指剛彈出,東方湘綺,柯旭棟兩人,立即打了兩個噴嚏!
此時雯兒早已一手把柯旭棟抱住,口中叫道:
“棟兒,你當心著了涼!”說著,用手輕輕一推,讓柯旭棟站好,一面回頭笑道:
“蕊葉姐姐,這裡有點涼呢。”
蕊葉還當雯兒昨晚服多了藥量,身子尚未復原,所以微感涼意,正待開口。驀見雯兒笑容未斂,她纖纖玉手,在自己眼前一晃,一縷指風,業已當面襲到!
心中一驚,只覺一股辛辣無比的氣味,已直往鼻孔中鑽人身不由已地接連打出兩個噴嚏,心頭陡然一清!一個淪身匪窟,喝過“洗心水”的人,思想受了血鷹教的控制,靈魂麻木,終日渾渾噩噩的歌頌教主,對殺人如麻,惡鷹遍地,也視若無睹,不以為異!一旦“洗心水”之毒,完全解除,那麼人之初,性本善,自會立時像大夢如醒,感到今是昨非。蕊葉神志驟清,她身為血鷹教內五堂之首聖嬰堂堂主花若霞的貼身侍女,對嚴峻教規,自然知之甚我。別說叛徒,就是平日稍犯過失,或言語失慎,那份活罪,已夠你受了。蕊葉一念及此,不禁臉色慘白,全身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顫聲問道:
“你……”
她底下的話,還沒出口,只見雯兒噗的一聲,往自己身前跪倒,淚流滿面地道:
“蕊葉姐姐,我家老爺太太過世,只留下小姐一點骨肉,你就可憐可憐咱們!何況,血鷹教為害武林,倒行逆施,自取滅亡,各大門派正在鐘山集會,掃蕩妖氛,為期不遠,姐姐就是不為自身著想,也應為正義奮鬥,棄暗投明……”
她話沒說完,已聽得蕊葉臉色大變。猛地伸手掩住雯兒嘴巴,慌張的道:
“小妹子,你……你不用再說,不用再說……”
雯兒喜道:
“蕊葉姐姐,你答應了?”
蕊葉神色黯然地道:
“小妹子我……”
她突然從眼角中,滾出兩行淚珠,輕聲說道:
“我從小侍候花堂主,二十年來,身在匪窟,不知其非,今天才如夢初醒,但花堂主待我不薄,怎忍揹她而去?古人所謂一失
足成千古恨,血鷹教危害生靈,孽由自作,我惟有以身殉教而已,小妹子,你快起來,和東方姑娘一起走罷!”
東方湘綺想不到血鷹匪教之中,居然也有好人,連忙勸道:
“蕊葉姐姐,你這又何苦……”
蕊葉突然揚手製止,一面細聲說道:
“他已聽到我們聲音,走近來探聽動靜啦……”
一面故意揚聲道:
“小妹子,花堂主就是怕你走岔了路,才要我陪著同來,嗯,我還有事呢,咱們走罷!”
她邊說邊打了個手勢,附著雯兒耳朵道:
“咱們進來,為時已久,看守人的,怕已起了疑心,你快跟我先走,一路上非到萬不得已,不可輕易出手,這裡機關消息,極為靈通,只要有一處露出破綻,就難以脫身了。”
雯兒一面連連點頭,一面也故意大聲說道:
“小姐,那麼我也走了,隔上一天,稟過花堂主,再來瞧你咯!”
兩人轉身就往室外走去,東方湘綺連忙一手拉著柯旭棟,也閃到門邊,暗暗伺候。這時蕊葉雯兒兩人,已行若無事地走近鐵柵,紅衣大漢一見兩人出來,那敢怠慢,立即把鎖著的鐵柵,重行打開。蕊葉柳腰款款,走近紅衣大漢身邊,冷不防皓腕倏,一縷指風,業已點上對方“心坎”要穴!
紅衣大漢做夢也沒想到,隨侍花堂主十餘年的貼身侍女,居然會變心叛教,驟下毒手,一時連轉個念頭的時間,都來不及,“吭”的一聲,應指倒地。
雯幾口中大喜,趕緊拍了一下工掌,東方湘綺和柯旭棟,很快地閃出身來。蕊葉早已俯身從紅衣大漢身上,掏出鑰匙,迅疾打開鐵門。她首先閃出身去,向市道外面瞧一瞧,再招呼東方湘綺等三人,一齊走出,然後關上鐵門,又把橫閂拴好,插上了鎖。
大家雖然出了石室,但心情卻反而更形緊張,蕊葉插上了鎖。大家雖然出了石室,但心情卻反而更形緊張,蕊葉急遽地向三人打著手勢,迅速前奔,她顯然十分小心。左繞右轉,走了一盞熱茶光景,已走到一條甬道盡頭,蕊葉忽然停住腳步,伸手往壁上按去。只聽一陣軋軋之聲響過,兩扇鐵門自動往兩邊移開,裡面是一間小小斗室,雯兒知道這是由地下石室通往地面的升降之機。
當下仍由蕊葉領先,大家魚貫人內,又是一陣軋軋之聲,鐵門重又閉上,立即響起鐵鏈絞動之聲,這間斗室,徐徐往上升起。
蕊葉卻趁這個時候,把惡鷹宮出路,大概告訴了三人,不多一會,升降機自動停止,鐵門開外,果然又回到那間畫滿紅血惡鷹的大廳之上。蕊葉望了三人一眼,神色黯然的道:
“東方姑娘,雯兒妹子,你們記住方向,照剛才所說的走法,自可找到出路。今日幾位堂主,全去了十里鋪,惡鷹宮只有顏堂主一人留守,憑你們三位的身手,宮外守衛之人,已足可對付,恕我不再遠送。”
東方湘綺一聽她不肯和自己同走,趕緊叫了聲:
“蕊葉姐姐,你……”
雯兒心中一驚,還想把她拉住,哪知蕊葉卻早有準備,香肩輕晃,人已縱出兩丈之外,落到那扇小紅門前,皓腕一伸,往門框
上按去,一面回頭笑道:
“蕊葉薄命之人,既已投身血鷹教,焉有叛徒之理?他日遇上正派中人,只要說血鷹教徒,並非全是滅絕人性之輩,若能網開一面,容他們有自新之路,就不負今日相交一場了。”她話聲未落,那扇小紅門已呀然開啟。
雯兒聽得心頭一酸,眼噙淚珠,急叫道:
“蕊葉姐姐……”
正待搶出身去,只聽蕊葉咽聲道:
“你們快走罷!”她別轉身子,舉步往小紅門中跨去!
正當此時,驀聽一聲“哈哈”!
“賤人,你膽子果然不小!”叱喝響起,蕊葉慘叫了一聲,嬌軀往後便倒!
這當真是電光石火,一瞬間事,蕊葉身子倒地,小紅門中,突然走出一個人來!
只見此人,凸穎濃眉,雙目深陷,手中持著一支四尺來長,黑黝黝的精鋼蕭,滿面殺氣,陰側側地笑道:
“丫頭,你們還走得了嗎?”
雯兒心頭不由一驚,趕緊疾退一步,掣出長劍,攔在東方湘綺和何旭棟身前,暗想聽他口氣,十分託大,自然也是血鷹教堂主一類人物。他們五聖堂五個堂主,自己見過的已有四人,那麼他可能就是聖恩堂的南霸天代宏濤?這倒奇了,這些魔星,居然全在這裡出現。
她目光掃過躺在地下的蕊葉姑娘,已是一動不動,氣絕多時,不由柳眉倒豎,劍尖一指,嬌叱道:
“你可是代宏濤?”
那人陰睛轉動,冷嘿道:
“丫頭既知本座威名,還不束手就縛?”
雯兒目光一瞥,心知紅門對面的那扇小門,才是出路,自己只要把對方敵住,小姐就可騰出工夫,去打開小門,憑自己三人的武功,邊打邊退,只要闖出這座古怪的惡鷹宮,就不怕了。心念轉動,驀地欺身疾進,長劍一挑,一招“寸心千里”,向代宏濤前胸“玄機”穴上點去,口中叫道:
“小姐,快打開那扇小門!”
她這一招出手,雖然平凡,但劍尖嗡然有聲,去勢不徐不疾,沉穩之中,暗藏變化。
南霸天代宏濤想不到區區一個少女,招出如山,老練和明若劍術老手,微嘿一聲,精鋼蕭一招“順水推舟”,橫攔而出。
東方湘綺心知雯兒武功,還在自己之上,有她擋住了南霸天代宏濤,自己正好趁機打開小門。當下一手拉著柯旭棟身後躍,剛剛退到門邊半丈之處。那扇滿畫骷髏,和牆壁一色的腰門,突然打開,門內也門轉出一人,冷笑道:
“老夫樊雲剛在此,丫頭還不回去!”
話聲人耳,一股凌厲掌風,已往自己推來!
東方湘綺心頭一震,右腕掄處,使出一招“太陰劍法”中的“倒轉陰陽”,劍尖漾起一圈銀虹,護住全身,同時左手一帶柯旭棟,蓮足輕沾,使出“蜻蜒曼舞步”,只見她身如飄絮,斜斜飄出。
她這兩手雖然出這“太陰劍法”上所載,但她發動較遲,所以仍被地方掌風邊緣掃中,一個嬌軀,踉蹌後退了七八步,方站站穩。
目光一掠,只見襲她之人,乃是一身土布衣褲的老者,面目也土氣十足,活像一個鄉下佬似的,只有那對眸子,卻精光炯炯,露出譎詐之色。
樊雲剛自己曾聽柯伯伯無影神芒柯煥說起過,此人是武當派名宿,怎會也在這裡?唔!敢情他也是受了血鷹教蠱惑,甘心認賊作父之徒。這時兩邊全有敵人堵截,看來一場惡戰,已難倖免。
東方湘綺猛的銀牙一挫,左手放開柯旭棟,囑他站在一邊,不可亂動,自己長劍一領,倏退了乍進,嬌聲喝道:
“姓樊的,你為虎作悵,還敢攔住姑娘去路?”劍光閃動,人影飄忽,一招“玉女投梭”,當胸刺出。
樊雲剛當門而立,微嘿一聲,腳下紋風不動,左手劍訣斜劃孤形,劈出一股勁風,化解劍勢,右手同時一揚,五指箕張,卻向東方湘綺右手脈門抓去。
東方湘綺劍招出手,忽然見他腳下不動,身形卻縮了一尺有餘,心中一陣駭異。她前在天台山太陰教分壇,已聽到過不少江湖上的事蹟,後來隨柯煥上天目山去,不但姑母東方儀視如已出,武功傾囊相授。端木新雲柯定峰年老之人,特別喜歡孩子,何況
東方湘綺人又生得溫婉,是以極得老人鍾愛!除了指點武功之外,還不時地講些武林掌故,她耳儒目染,見聞也增多了不少。
此時一見樊雲剛這手功夫,顯然他的內功,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此種造詣,恐怕江湖上也並不多見。
東方湘綺驚懼戒心,立即身法飄動,橫踩“蜻蜒曼舞步”,避開對方抓來之勢,劍演分光,手拂蘭花,施展“太陰劍法”和西天目正邪兩派絕學。但見人若輕絮,穿花飛舞,劍射寒芒,矯若遊龍。
一時可真把武當名宿的樊雲剛看花了眼,也深覺這女娃兒身法迅疾。應變高明,感到十分驚訝!
但他卻依然屹立當地,攔門在門前,雙手掄動划著孤形太極,既不後退,也沒進擊,只是見招拆招,不讓東方湘綺逼近半步。雯兒和南霸天代宏濤,對了十來個照面,她發覺對方功力深厚,遠勝自己,尤其一支精鋼蕭,招術潑辣,陰毒異常。心頭十分焦急,這樣廝纏下去,不知打到什麼時候,而且身在虎穴,萬一他們黨羽聞警趕到,自己三人,雙拳那能和人家四手相敵?就是沒有後援趕來,單憑對方功力,打到後來,自己內力不繼,也勢非落敗不可!
他心念疾轉,驀地咬牙運勁,刷刷兩招,劍發如風,往代宏濤劈去,同時左腕一抬,纖纖指,也向對面輕輕彈出。
南霸天代宏濤,身為血鷹教內五堂堂主,一身功夫,江湖罕見,此時眼看自己二三十年苦練,竟連對方一個黃毛丫頭都久戰不下,常日他雖然心機陰沉,但此刻也難免怒氣沖天。這一動真火,霎時間,把一支精鋼紫蕭,更使得辛辣詭異,凌厲無比。這時摹覺對方也似乎不耐久戰,長劍刷刷攻出,劍上功夫陡增!
不由心中一喜,暗想憑你丫頭有多少道行,和自己硬打硬砸,豈非自找死路!
正當他心念一動之際,忽覺一縷指風,急如流矢,襲到自己面門,來勢之速,勁氣之銳,當真不下一支利劍,“一指禪”!這丫頭居然還擅佛門神功“一指禪”。
南霸天代宏濤,這一驚非同小可,身形驀然後仰,使出鐵板橋功夫,腳尖一點,往後倒竄出去!
雯兒一招得手,那容他喘息,柳腰輕搖,如影隨形,手起劍落,一招“伏地追風”,像流星般急射過去。南霸天代宏濤向後倒竄了大半丈外,但腳步卻沒錯了半步地方,依然落在那道小紅門口,雯兒縱身追到,只聽他一聲陰嘿,精鋼紫蕭,已象一片烏雲,當頭砸下!
雯兒不防對方變招,會有如此神速,自己劍尖往下,一時也來不及封架,何況南霸天代宏濤內力又勝過自己甚多。心中一慌,趕緊以小巧手法應敵,接連變了三招,才勉強躲閃過去。哪知就在她連遇險招之時,猛見一道銀虹,由身後飛起,制電般往代宏濤胸口穿去!
“哈哈!小鬼,你是送死來的。”
南霸天代宏濤喝聲未落,同時“當”的一聲大響。
“啊廣一個小孩聲音,驚啊出口,一條人影,帶著一道銀光被震飛出一丈來遠,跌會在地。雯兒瞧清那正是柯旭棟,直驚得一顆心,差點從口腔裡跳了出來。
“小棟,你怎麼了?”
柯旭棟瞧天兩個姐姐,和壞人打得火熱,自己卻一個人站著,早已躍躍欲試。這時眼看雯兒姐姐被代宏濤逼得手慌腳亂,他那裡還沉得住氣,急忙使了一招“分光射影”,連人帶劍,往代宏濤衝去。
“分光射影”原是“霹靂劍法”的絕招,練到精純,雙劍橫飛。但他總究功力不足,才一使出,便被代宏濤一蕭震退,踉蹌跌坐地上。一張小臉,紅著喋血。同時左臂也火辣辣地麻是抬不直來,但他卻緊咬牙關,搖頭哼道:
“沒什麼!”
南霸大代宏濤也因自己用了八成以上力道,只把小孩震退一丈,連長劍都沒震飛脫手,深感驚異。忍不住低頭一瞧,只見自己的精鋼紫蕭上,赫然被小孩寶劍砍了一道三四分深的缺口!
不由心頭大怒,厲喝一聲:
“小鬼,代堂主先斃了你!”
他正待縱身往柯旭棟撲去。正好雯兒聽到柯旭棟回答,知道他並未受傷心中一放,同時長劍疾掄,往代宏濤灑出,口中嬌聲喝道:
“妖孽,你枉自身為堂主,竟然對一個尚未成年的小孩,也下如此辣手,姑娘今日可饒你不得!”
代宏濤一聲陰笑:
“丫頭,你們三人,誰也休想活著出去,本座倒要瞧瞧你垂死掙扎,能有點什麼絕活?”兩人說話聲中,早已動上了手。這會兒各盡全力,各出絕招,打鬥得比先前更為激烈。
柯旭棟休息了好一陣,右臂才算恢復過來,他對這個凸顙濃眉,雙目深陷的賊人,心中憤恨已極。從地上縱起身來,小手一伸,猛地從懷中掏出連珠鐵彈,正待往南霸天發射.突然,自己耳朵這上,好像有人在低低說話,聲音輕得像蚊子叫,但聽來十分清楚,那是在說:
“這玩意只好打打麻雀,不管用的!”柯旭棟驀然一怔,回過頭去,兩個姐姐正和賊人打得難分難解,哪有什麼人來?但分明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怎會聽錯?他下意識地瞧了瞧自己手中的彈弓,暗想:這是媽媽從小就教我的呀!在山上打小鳥兒,百發百中,後來學會了連彈珠,哼!十隻八隻鳥兒,一陣子全打下來。一隻也別想飛跑。我只要覷準了那個賊人的雙目,包管沒錯!他心中想著,臉上也同時流露出得意之色。
“小娃兒!我老人家怎會騙你?說不管用,就是不管用,唉!
你不相信,將來問冰月,就知道啦!咱們還是老朋友哩!”這個古怪聲音,又在耳邊上響起,這會可兒清楚了。而且還是一個蒼老聲音,敢情他也有爺爺那樣年紀了!
旭棟眼珠兒一轉,心中明白,這說話之人,可能躲在什麼地方?他說的冰月,又不知是誰?不去管他,在這地方的人,準是喊人同黨,他怕我用暗器傷人,才故意這樣說法,他人小鬼大,自己越想越對,心中暗暗冷哼了一聲,少爺才不上你的當哩!猛地小手一拉,“拍”“拍兩聲,兩顆小鐵彈,同時發出,往南霸天代宏濤深陷雙眼,激射而去。代宏濤是何許人,雖在和雯兒動手過招,但柯旭棟彈弓出手,兩聲輕響如何瞞得過他?精鋼紫蕭,隨手一揮。“當”“當!”兩顆鐵彈,立被磕飛出去。
柯旭棟自以為準可得手的,如今果然被人家說個正著,小臉一紅,颼颼颶看家本領全使了出來,七八顆鐵彈子連珠打出。這下可把代宏濤惹火了,左手懸空一抓,把激射而去的連珠鐵彈悉數接住,口中暴喝:
“小鬼,你想找死!”
“死”字才出,手掌揚起,晃如一把鐵豆,往柯旭棟立身之處撒去。
這一把鐵彈,去勢勁急,柯旭棟武功再高,也無法躲閃。雯兒嚇得尖叫一聲,趕緊後躍!但回頭一瞧,柯旭棟依然好好的立在那裡,代宏濤打出去的一把鐵彈,敢情偏了準頭,早已呼的從他頭上掠過,往廳外射去。
高手過招,可不能毫釐之差,她這一慌張,手上緩了一緩,卻被代宏濤搶制機先,一柄精鋼紫蕭,挾著尖銳嘯聲,大片湧到。
雯兒急忙舉劍封架,已是遲了一步,只覺蕭影重重,壓力大增!
柯旭棟可還不知自己差點兒送了小命,只覺連珠鐵彈無功,自己臉上無光,嘟著小嘴,愣在那裡!
“小娃兒!我說如何?這會你總該相信了罷!咳!要是沒有我老人家,你幾條小命也都得完啦!”那蒼老聲音,又在耳邊說了。他近在眼前,遠在天邊,根本聽不清在哪兒發話。”
柯旭棟心中雖然默認他說得不錯,但上臉緊繃,還有點不大服氣!
“嘻!小娃兒,你還不服氣?你瞧!你那雯兒姐姐不是落了下風?都是你害她的,還不快去幫她?別害怕,聽我老人家的話準沒有錯。”
柯旭棟依言一瞧,雯兒姐姐已被那個凸顙濃眉,雙目深陷的賊人,逼得手忙腳亂。那賊人還味陰笑,好像十分得意呢!
柯旭棟心頭大急,哼道:
“誰還怕他?”
手中短劍一挺,要待搶去。
“好!那你過去刺他右肩!”聲音人耳,柯旭棟只覺自己身子,被人推了一把,颼的縱起,一下就落到代宏濤右側。這一下去得太快了,柯旭棟連看都來不及了。
“刺出去呀廣那人在催自己!柯旭棟恍恍惚惚,舉起短劍,依言就刺。
雯兒方才因關心柯旭棟一著先機已失,雖然揮劍抵拒,卻仍難以挽回劣勢,一個嬌軀被對方翻出海般蕭招,迫得步步後退,連連運氣聚功,施展“一指禪”的功夫,都無法勾出!代宏濤老奸巨猾,嘿嘿陰笑聲中,一支紫蕭,運上十成功力,更使得勁風呼呼,威猛絕倫,大有把雯兒斃蕭下之勢!正當他著著進逼這,驀覺身側微風颯然,寒森森的劍氣,電光石火般從自己蕭影中穿人,此處正是自己綿密無間的蕭招中的一絲空隙,此人居然蕭隙進招!不由心頭驀震,連偷襲之人都沒瞧清,立即身形一沉,蕭隨身轉,向右封出。
嘶!他應變雖快,還是遲了一步,劍鋒劃過,長袍右肩已被挑破了一大塊。
代宏濤嚇出一身冷汗,定睛瞧去。
嘿!那正是方才用彈弓打自己的小孩。這一瞧不由怒火陡熾,一聲暴喝,鐵蕭斜橫,招變“牛背弄笛”往柯旭棟掃出。
柯旭棟一劍出手,只挑破了代宏濤右肩長袍,心中還嫌不足,正在後悔自己出劍太慢了一些。不然刺他一個窟窿該有多好?他不防對方蕭招,竟然向自己橫掃過來,風聲勁急,來勢極快。好旭棟,他不慌不忙,劍訣一領,正待使出爺爺教自己的劍法。
只聽耳邊那人嘻的笑道:
“小娃兒,這時那有時間擺這些臭譜兒,快!劍尖上挑,磕他回去!”
“磕他回去!”他倒說得輕鬆,人家力氣可比自己大得多呢!
這當真合了說時遲,那時快,他短劍還沒遞出,人家鐵蕭,業已掃到。柯旭棟只覺自己右手,好似被人抬了一下,劍尖無巧不巧,正好點了蕭身。
“叮”代宏濤猛覺鐵蕭受震,虎口劇痛,腳下浮動,身不自主的後退了兩步。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小孩子,頃刻之間,好似換一人不知從哪兒來的神力,居然把自己震退。
雯兒正被對方逼得手忙腳亂,香汗淋漓,陡覺壓力驟松,代宏濤舍了自己,往右撲去。不!他被震退出去了。不由收下大為驚奇,先前還以為東方湘綺趕來相助,哪知目光一瞥震出代宏濤的竟是柯旭棟。
這一驚比自己身臨危境還要緊張,以柯旭棟的武功,哪兒是這賊的對手?“旭棟,你還不站開廣她情急拼命,劍光霍霍,急風
驟雨般猛向代宏濤攻擊。一人拼命,萬夫莫敵,何況雯兒內力雖然稍遜,但武功劍法,終究已得武林第一神尼靜逸大師的真傳。這一情急拼命,代宏濤那敢輕敵,趕緊全神貫注,掄蕭應敵。柯旭棟自己也想不到只那麼劍尖一點,居然會輕而易舉的把賊人震退出去,他一愣之後,不由恍然大悟。自己爺爺時常說,武林之中,人上有人,天外有大,奇人異士,到處都有,知道這在自己耳邊上說話的,就是有大本領的人?
他心念方動,只聽蒼老聲音得意的道:
“小娃兒,瞧你雯兒姐姐不是挽回主動了嗎?這裡沒咱們的事啦,別老和陰世鬼纏下去。唔,你想不想去鬥鬥那個樊老頭。
柯旭棟人小鬼大,這一聽出在耳朵旁說話之人,明明暗中幫著自己,心中大樂,小眼骨碌一轉,輕聲問道:
“老人家,你是爺爺的朋友,幫棟兒來的?”
“唔!誰喜歡你爺爺那種老頭兒做朋友,你老人家的朋友都是小娃兒,像你皇甫哥哥,還有鬼靈精的冰月,你也叫我老朋友好啦!”
柯旭棟一聽他是皇甫哥哥的朋友,更是高興,忙道:
“原來你老人家是皇甫哥哥的朋友!哦!冰月,冰月又是誰呀?”
那蒼老聲音嘻的笑道:
“小鬼頭,你一聽到女娃兒,耳朵就尖了起來,人家冰月現在有了一個老魅師傅,本領可比你大哩!將來見了面,你不吃虧才怪!唔,旭棟,冰月,倒真是天生一對。”
柯旭棟聽不懂她說些什麼,但也聽出一點由來。冰月好像是一個女生,他小臉不禁有點熱烘烘的感覺。“唉!咱們別淨扯談,小娃兒,你把劍收起來,用掌去打那樊老頭幾個耳光,我老人家還有正經事要辦。”
柯旭棟果然依言收起短劍,他有人撐腰,精神百倍,嗖地縱身一躍,口中叫道:
“姐姐,你快讓開,老朋友叫我來教訓教訓這樊老頭!”
東方湘綺正以全力對付著武當名宿樊雲剛,她輪番施展著西天目的“霹靂劍法”和“大陰劍法”,更配合了飄忽不定,無可捉摸的“蜻蜒曼舞步”左手還不時拂出自己姑母樂正儀傳授的“蘭花拂穴手法”。四種絕技,同時運出,才勉強敵住對方一雙肉掌,雖未落敗,可也著實夠累。時間長了,她已感到真力耗損過多,雲鬢兩邊,也隱隱綻出汗珠,眼看自己和雯兒兩人,今日極難討好。心中正在焦灼,驀地裡聽到柯旭棟的聲音,在身後叫起,不!疾風飄然,打身閃出,也不!她瞥見一個小人影,疾如箭射,凌空往樊雲剛掌影中投去。
“啊!”東方湘綺大驚失色,一顆心差點從腔口直跳出來。
她驚啊方起,只聽“拍”的一聲脆響,以樊雲剛的身手,居然還閃避不及,厚皮老臉上,輕輕易易被人家摑了一掌。這一掌並不算痛,他有吹牛拍馬的本領,厚顏無恥早已爐火純青,哪在乎摑了耳光?
但使他凜然駭異的,是來人是身手之奇,出手之快,簡直是生平所僅見。不由得微微一怔,向後疾退了兩步。定睛瞧去。
只見自己身前,站著一個背搬運短劍的紅衣小孩,瞪著一雙又黑又亮的小眼睛,滿是得意之色。他!任誰也不會相信眼前的小子,就是方才凌空搏擊,賞自己耳光的人。
東方湘綺也怔怔地停下手來了,長劍顫動,暗暗戒備,以樊雲剛狩然出手,一面急喊道:
“旭棟,你快過來!”
柯旭棟小手連搖道:
“姐姐,你不用耽心,我是老朋友叫我幫你的,他還說:他不用兵器,叫我也不要用劍,摑他幾個耳光就是。”我還只打了他一個呢!
認真說來,極為自然。東方湘綺卻聽得大為不解,這裡除了兩個敵人,只有自己三人,不知柯旭棟口中的老朋友,又是何人?
但瞧他方才飛掠而出的身法,和有恃無恐的神色,好像真有什麼人支持著他。不說東方湘綺心中驚疑不定,尤其是身為武當名宿的樊雲剛,更為驚訝,他心頭雖然震怒,但以他在江湖上的身份,對方是一個小孩兒家,自己那好下手,所以聞言之後,陰嘿了一聲,回頭向東方湘綺道:
“小丫頭,你只管站著,用不著發急,老夫在沒有問清楚以前,決不動手。”
柯旭棟呶嘴道:
“就是動手,旭棟也不怕你。’”
樊雲剛奸詐成性,臉上可依然不露半點形色,獰笑道:“小子,你是何人門下,老朋友又是準”
他目光掠過這間牆壁上畫惡鷹的大廳,哪有什麼人影?而且聽南霸代大宏濤說,這座惡鷹宮,他是鐵板蓋制,可說水洩不通,武功再高之人,也極難混人,那麼此人又躲在哪裡呢?
他目注柯旭棟,驀地哧哧大笑:
“小子,你老朋友在那裡……”話聲未落,身形突然欺進,左手一探,五指箕張,奇怪無比的往柯旭棟抓去。
這大擒拿手,他蓄勢已久,身發如電,即使江湖上一流高手,也斷難逃走。
東方湘綺本來就仗劍戒備,一見他發動,也立即一聲嬌叱,劍尖發動,疾揮而出!
但哪裡用得著她著急,柯旭棟只覺自己身子,被一股無形氣體捲起,往旁挪出,同時自己右手也好似有人牽了一把,耳邊響起蒼老聲音:
“再打他一個耳括子!”
“拍!”樊雲剛才一出手,明明站在身前的小孩,倏忽不見,臉頰上又重重地捱了一掌。這下,手勁可真不小,竟然有點熱辣辣的感覺!
同時,嬌叱人耳,東方湘綺一柄長劍,也風捲雷馳。疾奔而來!
這可真是樊雲剛氣得竅生煙,左手倏收,右掌跟著揮出。
“老夫不把你們兩個小雜種碎屍萬段,老夫就不再姓樊,他急怒攻心,雙掌如輪,呼呼劈出!
“老賊,你敢出口傷人,小爺再賞你一個耳光!”
眼前小紅影一閃,柯旭棟又從掌風中穿了出來。
樊雲剛活了這大一把年紀,可沒有人能從他雙掌之中,進出自如過,心中一凜,倒真怕柯旭棟再打他耳光,雙掌一推,緊護面門。
“娃兒,你這下該踢他屁股!柯旭棟身不由已,一下果然轉到樊雲剛身後,他自己也不知道何以會有如此快法,比起姐姐教給自己的“蟑蜒曼舞步”,還要輕靈得多,右足也砰地踢了出去。”
柯旭棟真可樂得手舞足蹈,心花怒放,要是以後永遠有這麼得心應手,那該多好?樊雲剛已是氣炸了肺,鐵掌掄得勁風呼嘯,激盪流漩。東方姑娘一柄長劍,已無法進招。
“嘻嘻!小娃兒,這樣偷襲他不好玩,咱們換了個新鮮的。”
蒼老聲音在河旭棟耳邊低聲說。柯旭棟有了靠山,眉飛色舞,這就大聲問道:
“老朋友,新鮮玩意,怎麼換法?”
這句話,樊雲剛和東方湘博都聽到了。樊雲剛早已知道這小孩暗中有人指使,但想不通的,即使有人教他,但身法手法,全須多年苦練而成,一個小孩子,不可能有如此敏捷?除非他身後隱著的人,能以意雙氣,隔空傳注到小孩於身上。但這類出神人化的功夫,武林中只有傳聞,幾曾有人見過?
東方湘績那會知道旭棟身後,還隱著一個絕世奇人,只覺也好像在和人說話,又像自己和自己商量,不過她感到驚奇的是柯旭棟的身法,突然比平時高出了不知多少倍,簡直是奇蹟,一雙鳳目,不由緊盯著小弟弟,瞧個不停。柯旭棟話聲出口,只聽蒼老聲音又道:
“咳!你別大聲,新鮮玩意,就是先告訴他,要打他什麼地方,然後再出手。”
柯旭棟驚奇的道:
“先告訴他,哪還打得到?”
蒼老聲音嘻的笑道:
“保管沒錯!先告訴他,他也躲不了,不信咱們就試。好!
告訴他,這回要打他下頦了,用拳頭!”
柯旭棟對蒼老聲音,早已佩服得勝過大神,這就應了聲“好”!揚聲向樊雲剛叫道:
“喂!老賊你差勁透啦!小爺要和你換一種新鮮打法,你敢不敢?”
樊雲剛瞧他搖頭晃腦了好一陣,才向自己開口,心中已然有數,聞言冷嘿道:
“小雜種,你雖在老夫面前裝模作樣,身後隱著何方朋友,怎不敢和老夫見面,藏頭縮尾,又算得那一號人物?”他此話一出,東方湘綺更覺奇怪,旭棟身後,還隱著人,怎麼自己一點也不瞧不出來?
只聽柯旭棟雙眉一挑,不耐的道:
“小爺爺就是一個人咯,我問你敢不敢和我打?來!小爺爺先告訴你,這會要打你下頦了,哦!還有,用拳頭的。”
說打就打,小手一揚,根本招式也沒有,縱身就是劈面一拳。
樊雲剛那還忍得,後喝一聲:
“來得好!”
身形驟起,他再也不敢輕視小孩,雙掌交閃,懷抱太極,門戶守得極為謹嚴,等柯旭棟身臨切近,他獰笑一聲,右掌對準人影劈去!他數十年功力,挾怒出手,又豈同小可,掌根一吐,勁風雷奔,內家真氣,已呼嘯湧出!那知他掌風雖猛,柯旭棟一個身子,卻絲毫不受影響,依然逆風而進,勁風只像湖水般向他兩邊分開,往前衝去!
砰!一個小拳,不偏不敬,端端正正打在自己下頦之上,一點也沒錯,痛倒不太痛,但樊雲剛卻心肺欲炸,狂吼一聲,右掌未收,左掌用盡生平之力,又如排山倒海般發出!
“老賊,這會你相信了罷,我要打你左肩‘肩井’穴了,用拳承當不起,用指罷。”
樊雲剛左掌堪堪劈出,驟覺“肩並”穴上一麻,一條左臂,瞪時痠麻得往下垂去!
“噫!你一點也不中用,老朋友生氣啦,叫我替你解開穴道,緊接著有人在肩上拍了一下,穴道果然解開。”
柯旭棟早已一縱身飛出老遠,大聲叫道:
“姐姐,老朋友叫我辦正經事呢,你給他喂喂招罷!”樊雲剛一代名宿,給人家如此戲耍,當真要氣得發瘋,一張臉孔,比紙還白,白得沒有半點血色,滿頭熱氣,卻蒸籠似的,絲絲冒起,兩隻眼睛,兇得直要噬人,一步步往東方湘綺逼來。
東方湘綺攔在他身前,瞧得膽顫心驚,驀地嬌叱一聲,揮劍攻去。她使的是西天目“霹靂劍法”,劍若散花,立即爆出無比銀虹,但見一片劍影,宛若驚濤拍巖,漫天電閃。
樊雲剛怒極而笑,雙掌一變,直往劍影中搶去,剎那之間,幻出千百隻手掌,每一掌都直刺劍柄,敢情意在攫奪對方長劍。東方湘綺當真為之目駭神搖。
“霹靂劍法”天目絕學,素以變化奇異,快若分光著稱,她自從服了凌雲子的“迴天再造丹”,內功火候,已有相當基礎,這套劍法的威力,也能發揮到八九成光景。但對方手法,卻更為驚人,那份迅疾,簡直無法形容,她敢情從武當“空手人白刃”的手法中變化而來,每一掌都要及時搶近劍柄,談何容易?天狼堂上兩對四人,正打得翻翻滾滾,兇險無比,柯旭棟卻不見了縱跡。
個!他是聽了蒼老聲音的話,躍出廳去。天狼堂外面,使是一個院落,應該是通天的,但這座惡鷹宮,所有院落全不通天,上面蓋的是厚鐵板,是以院落仍然像一間屋子,不過頂蓋比大廳低了一點。
柯旭棟縱出大廳,身子剛剛落到院中,只聽蒼老聲音卻從頭頂傳來:
“小娃兒,你縱起來!”
柯旭棟心中啊了一聲,喜道:
“老朋友,你原來躲在上面。”
蒼老聲音似乎打了呵欠,笑道:
“我老人家前天酒喝多了,在這上面睡了整整一天一晚哩!
咳!你別多問,快縱起來呀!”
柯旭棟心中中是然疑惑,他叫自己縱起來,這裡離地只有二丈來高,縱起來,又不知有什麼用,難道就能飛出去?但他小心眼中,對這位沒見面的老朋友,當真奉若神明,他說的話,準不會錯!雙腳一蹦,果然依縱起!嗖!他只覺自己一個身子,突然被一股大吸力牢牢吸住,身子凌空橫貼在頂蓋鐵板之下!
“嘻嘻!小娃兒,這樣咱們說話方便得多了!”果然蒼老聲音是隔著一層鐵板傳來,敢情他就在鐵板上面。啊!他要自己縱起身來,原來就是為了要和自己說話方便,柯旭棟心中不禁暗暗好笑。“小娃兒,你手上這柄短劍,是你爺爺給你的?柯旭棟點了點頭,但接著一想,老朋友身在鐵板上面,他怎會瞧得到自己點頭?這就應了聲“是!”
蒼老聲音道:
“你爺爺有沒有告訴你,這劍叫什麼名稱?”
柯旭棟習慣的又搖了搖頭,但他嗤的知了出來,自己點頭,他瞧不到,搖頭又怎會瞧得到?於是又連忙說道:
“沒有,爺爺沒有說過。”
蒼老聲音唔了一聲,道:
“你笑什麼,笑我瞧不到?”他頓了一頓,又道:
“你爺爺沒教你‘霹靂劍法’?”
柯旭棟答道:
“我都學會了。”
蒼老聲音從鼻孔中嗤的笑了一聲,道:
“只是不精!要是精純的話,配上這柄霹靂雷劍,已足可應敵!告訴你,這柄短劍,就叫霹靂雷劍,斬金切玉,比你皇甫哥哥的龍吟劍,也差不到那裡,劈靂劍法,如果用的這柄短劍使出,威力更強!”
柯旭棟還是第一次聽到,自己手上這柄短劍原來就是霹靂雷劍。那麼自己爺爺為什麼不和自己說呢?就是媽媽也從沒提起。
蒼老聲音微嘆著道:
“其中因果,你將來自會明白,晤!你知道我老人家叫你縱起身來,是為了什麼?”
柯旭棟脫口道:
“你老人家方才不是說過,咱們這樣說話方便一點?”
蒼老聲音笑著罵道:
“真是小笨蛋,比起冰月那個鬼靈精來,你可差得十萬八千里!我老人家不是和你說過,咱們有正經事要辦?’”
柯旭棟被他罵得有點莫名其妙,暗想明明是他自己說的,這樣說話方便,怎麼反倒罵起自己小笨蛋來?有正經事要辦?正經事!柯旭棟突然想起他告訴自己,這柄霹靂雷劍斬金切玉,和皇甫哥哥的龍吟劍也差不到那裡,心中一切,這就問道:
“老朋友,原來你要揀兒在這裡挖個窟窿?
蒼老聲音呵呵笑道:
“算你猜對,難道你們自己的事兒,還要我老人家動手?”
柯旭棟一聽自己猜得不錯,心頭一喜,反正自己身子,有老朋友用真氣吸住,貼在鐵板下面,不必耽心會跌下去,當下一手抽出短劍往鐵板上刺去。果然霹靂雷劍削鐵如泥,毫不費力的就把鐵板刺穿,然後劃成窗戶大小,往上推去。
鐵板掀起,大光立時漏了起來,只見滿天星斗,原來已是晚上啦!
柯旭棟大喜過望,身子往洞口爬了出去,四外一望,黑沉沉的哪人影?
噫!老朋友呢,他不是就在鐵板上嗎?
“小娃兒,窟窿還得挖大一點,叫兩個女娃兒上來,我老人家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還得趕上十里鋪去哩!”
蒼老聲音忽然又從鐵板下面傳來。
柯旭棟不敢多問,連忙又把窟窿劃大,一面大聲叫道:
“姐姐,雯兒姐姐,你們快來啊!”
東方湘綺這一陣工夫,和樊雲剛激鬥了將近百招,她全仗著“蜻蜒曼舞步”的迅快身法,和“霹靂劍法”的奇快招式,才勉強打成平手。”這時一聽柯旭棟叫聲,驀地柳腰疾擺,身形滑出一丈來遠,同時雯兒也聽到了這聲叫喊,左手雙把連彈,拼耗真氣,使出佛門絕學“一指禪”,尖銳勁風呼嘯而出,把南霸天代宏濤硬生生逼退了一步,身形電射,往廳外飛出。
“嘿嘿!你們往哪裡逃?”
樊雲剛一個箭步,雙手如箕,正待往東方湘綺身後抓去!
“哈哈!樊翁不必著急,她們哪裡逃得上天去?”
代宏濤縱聲大笑,他知道院落上面,蓋有鐵板,兩人插翅難飛,所以還十分鎮定。東方湘綺和雯兒兩人,差不多同時掠出院落柯旭棟卻已不見,雯兒眼快,一眼瞧到頂上窟窿,心頭狂喜,連忙叫道:
“小姐,你快上去.我擋他們一陣。”
東方湘綺此時無暇多說,立即雙足頓處,人已破空已起。雯兒那敢怠慢,正待跟蹤縱起。耳中聽到代宏濤一聲陰笑,一股急勁風聲,已身往前到,百忙之中,趕緊回劍護身。當!自己長劍,和代宏濤精鋼紫蕭相接,一條右臂,驟感一麻,身不由主地往後退出半步。“嘿嘿!丫頭你給老夫躺下。”
樊雲剛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風聲颯然,已向自己左肩抓到!
雯兒暗咬銀牙,身子半旋,左手“一指禪”跟著彈出一縷尖銳勁風,直往樊雲剛右腕奔去。
“嘿嘿!你是找死!”
樊雲剛右手並沒收回,忽然變爪為拍,掌心一吐,內力陡增!
雯兒的功力,哪能比得上樊雲剛數十年苦練,但聽砰的一聲,一個身子,被震得後退了七八步。不!那不是雯兒,是武當名宿樊雲剛。這一突變,不但樊雲剛被震得莫名其妙,代宏濤也呆了一呆,就是雯兒本人,也有點稀裡糊塗。
突然耳邊有人細聲說道:
“女娃兒,你還不快走!”
雯兒驀然警覺,這正是矮小老頭的聲音。
心下驟寬,立即吸氣點足,身子平空拔起,往窟窿中竄去!
“丫頭你……”代宏濤厲喝聲中,雙足一點,身形驟變,精鋼紫蕭攔腰擊到。
樊雲剛也長笑一聲,破空撲來!那知兩人身形才起,陡覺碰上一堵無形氣牆,瞧得見,過不去,兩個身子,硬被擋了回去。
南霸天代宏濤身子落地,口中驚噫了一聲。
”嘿!”樊雲剛腳尖落地,雙手上翻,呼呼劈空兩掌,掌先人後,向上衝起。
卻說東方湘綺縱上鐵板,只見柯旭棟手仗短劍守在洞口,一見自己,喜得叫道:
“姐姐,我上來了,雯兒姐姐呢?”
說未說完,雯兒也跟著縱上,口中叫了聲:
“好險!”
一面急急的道:
“小姐,我們快走!”說到“走”字,身子已往前掠出。
東方湘綺也急忙拉起柯旭棟小手,跟蹤躍起。
“哦!小姐小心…”
雯兒堪堪一個起落,突覺腳下一緊,低頭瞧去,原來整座惡鷹宮屋頂,全鋪著一層絲網。
網上還綴著無數倒刺細鉤,自己身子一落,腳下立被數十支倒鉤鉤住!口中急中了一聲,哪知為時已晚,東方湘綺和柯旭棟兩人,身飛凌空,身子才落,同樣立被鉤住,口中發出驚噫之聲。
這一聲絲風,看來雖極輕軟,但血鷹匪既然用來防備高來高去之人,自然不怕刀劍。雯兒揮動長劍,一連砍了幾下,哪想動得分毫,雙腳受絆,等於束手成擒,心下不由大急。
尤其柯旭棟雙肢被鉤,他還想跳起,這種倒刺細鉤,一細絆住,可掙扎不得,他這一跳動,絲網受震,不但沒有掙脫,反倒密密麻麻的往褲腳上鉤來。心頭一慌,手中短劍,摹地往線網上砍去。
霹靂雷劍銀虹吞吐,輕輕一撩,絲網果然應手立斷,但鉤在腳上的數十支倒鉤,卻和靴子結了不解之緣。一時那裡還來得及手去扯,連忙揮動短劍,把東方湘綺周圍的絲網,也一齊劃破,縱身跳到雯兒身邊,再把她四面的絲網斬斷。但正因他這一跳動,腳處換了地方,又被鉤住。
正當此時,刷刷!兩條人影,相繼竄上屋頂,那正是聖恩堂主南霸天代宏濤和樊雲剛兩人。同時前面屋脊上,也嗖地竄起一條人影,奇快無比的往自己三人撲來。
惡鷹宮屋面上,既然佈置了這層倒鉤絲網,自然留有他們自己人供落腳之處!
代宏濤和樊雲剛兩條人影,各自縱開,那飛掠而來的人,見落到雯兒面前五尺之處!三個人品字形的把東方湘綺等三人,圍在中間。
雯兒腳下絲網,雖然柯旭棟割斷,但只要自己一舉步,依然會被屋面上的倒鉤鉤住,而且人又逼近身來,心中不由暗叫苦。
只聽代宏濤陰惻側的笑道:
“傅老哥,這三人之中,有一個是妙玉妃子的叛徒,而且還和那姓皇甫小子,有著關連,咱們必須活捉。”
那被叫做傅老哥的,是一個五十開外的壯碩老頭,濃眉大眼,頭上戴了一頂舌氈帽,手握一柄撲刀,看上去份量不輕。
他聽代宏濤說完之後,嘿嘿乾笑了兩聲,斜睨著東方湘綺和雯兒三人一眼,道:
“代堂主大可放心,憑這三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不怕她們飛上天去?”
雯兒不待他說完,嬌叱一聲:
“不見得呢!”
左手“一指禪”,又對準來人彈去,同時右手一挽劍花,銀虹如電,平胸推出!
那姓傅的老頭,冷喝一聲“好!”腳下不動,上身微側,撲刀用了一招最平凡的“孟德獻刀”,容易地化解敵劍招數!但在行家眼裡,一望隨知,顯然此人在刀法上,已有極深造詣。
“嘿嘿!瞧不出你還有兩手。”手字出口,手中撲刀倏然龍蛇變化,劃出霍霍刀光,但見一片寒峰,由上而下,向雯兒滾滾劈去。
雯兒手中長劍,也幻出朵朵銀花,漫天酒開,封拆敵招。兩人這一交上手,刀光劍影,迎若長江大河,滔滔不絕。
姓傅的老頭,刀上功力極為深厚,變化迅急,他一發覺對方並非易打,刀招更見凌厲,著著都不離雯兒全身大穴。雯兒仗著靜逸大師佛門絕學,劍法玄妙,功力雖然不及,卻也能見招拆招,履險如夷。一會作工夫,雙方已對拆了十來個照面,雯兒發覺對方刀法雖然凌厲,但腳下始終並移動半步。心中不由恍然大悟,暗想原來屋面上這層倒的鉤絲網,他們除了一定落腳之點,並無換腳之處,是以也不敢挪移身子,那麼只要自己護住身子,一時還不致落敗。一面卻暗暗盼望那位方才出聲相助的矮小老頭,能夠適時趕來,自己三人就可無慮。
就在雯兒和傅姓老頭動手之際,東方湘綺也已出手,她使的是西天目“霹靂劍法”劍搖千重霞影,手使蘭花拂穴,正好敵住代宏濤一支精鋼紫蕭。雙方因身法不能挪動,各有利弊,一時間也分不出優劣!最吃虧的還是柯旭棟,兩個姐姐全被敵人截住,和自己對面的卻是一身土布衣褲的樊雲剛。他方才佔了便宜,還當人家和自己也並不了多少呢!
手中劈靂雷劍一揚,點頭道:
“老賊,來來,小爺再賞你幾個耳光。”
樊雲剛一瞧到柯旭棟,不由兩眼冒火,此時那還管得自己身份,嘿的一聲冷笑:
“小雜種,拿命來!”
雙手箕張.陡地往柯旭棟抓去。
柯旭棟可忘了屋面上還有絲網倒鉤,嗤的笑道:
“老賊,你這兩手,小爺爺早已領教過了。”
身子滴溜溜一轉,嗖地往他身後縱去!不好!腳一落地,立時又被倒鉤鉤住!他心下一慌,連忙用劍撩去,把絲網斬斷!
樊雲剛卻也大吃一驚,他料不到被絲網倒鉤困住的人,居然還會飛躍而起。不!一下縱到自己身後。他吃過這小孩的虧,心頭一怔,立即往後轉身,他知道屋面上落腳的地方,並不太多。
而且也僅容一點足尖,是以轉身也十分小心。舉目一瞧,只見柯旭棟已站在一丈開外,不由怒從心起,狂吼一聲雙掌又遙遙推出!這一下,他使出十成功力,掌風出手,狂颶怒卷,剎那之間,已湧到柯旭棟身前。
柯旭棟可還不知厲害,霹靂雷劍“怒海翻瀾”,護住全身,陡覺壓力如山,連呼吸都被窒息了!
“哈哈!”一聲朗笑響起,屋面上的人,頓覺酒香撲鼻。
緊接著砰的一聲,一條人影,被摔出二丈來遠,落到屋面之上,他身子還沒轉動,已被千百支倒刺細鉤鉤住全身。
柯旭棟聲音人耳,大喜過望,正待喊出,驀覺自己身子恍惚被人推了一把,連出聲都來不及,立時騰空而起,輕飄飄的向前飛出。最多也只是眨眼工夫,身子一沉,雙腳踏空。忽聽身邊有人輕“噫”了一聲。
“奇怪!我們莫非在作夢?”那是姐姐的聲音,接著聽到雯兒驚喜的道:
“不!小姐,我們蒙高人相救,你瞧,旭棟也在這裡。”
柯旭棟揉了揉眼睛,只見自己身邊果然站著姐姐和雯兒兩人。東方湘綺哦了一聲,問道:
“雯兒姐姐,你說,我們有高人相救,就是那一陣風?”
雯兒向四周略一打量,來不及答話,臉色倏變,急急地道:“小姐,我們還得趕快離開險地哩,快走才好。”
他低著頭,一聲不作,跟隨兩個姐姐,往前奔去!
卻說皇甫明煜從青陽動身,赤龍駒穩步如飛,幾十里路程,何消片刻,便已到了崑崙山下。他循著山道,策馬徐行,夾道蒼松翠柏,蔚然挺秀。
不由想起自己初上崑崙山之時,一群師侄就在此處,群起攔阻,光陰如箭,一晃已是兩個年頭。突然遠處傳來“刷”的一聲輕響。崑崙奇童皇甫明煌,內功精湛,耳目何等靈異,雖然這一聲極其輕微的細響,還遠在十丈以外,如何能夠瞞得過他?湛湛眼神,倏地隨著那聲細聲瞥去。
一條灰影,已縮人林內。他只瞧到一個背影,看他縱身人林的身法,分明是崑崙門下。他忽然又浮起自己初上崑崙山的一幕,此地已是崑崙下院,自然有崑崙門下的人經過,也許就是巡山的師侄輩。但這個念頭,才一升起,忽然又被否定了。
如果這人是巡山的師侄輩,見到自己,怎會反而往林中竄去?而且從他閃避的情形看來,顯然十分慌張。
他心中一動,忙縱下馬來,施展上乘輕功,在四周繞了一個圈子,果然發現離崑崙下院不遠的一片樹林邊上,正有兩個道家裝束之人,並肩踏月。那不是虛雲虛風還有誰來瞧?瞧他們的神情,似乎正在低聲說話。如果不知底蘊,師兄弟散個步,也是常有之事。皇甫明煌這一發現,那肯錯過,提氣長身,恍如一縷輕煙,悄無聲息的落到兩人身後,隱起身形。只聽虛雲邊走邊說,低聲問道:
“這次皇甫師叔回山,連師傅老人家事先都不知道,他們怎會如此清楚?”
虛風也低聲答道:
“他們各地都有連絡,飛鴿傳書,消息十分靈通。今天早晨,指示到達之時,皇甫師叔也正好趕到,差點就被他瞧到了。”
皇甫明煜聽得怒從心起,暗想崑崙派果然出了這兩個叛師孽徒,幸虧自己發覺尚早,不然……
虛雲點頭道:
“江湖上早已傳出了‘崑崙四老,不如一少’,你要是給他瞧到,咱們哪還有命?”
“唔!師弟,你下午已給他服下‘洗心水’,怎麼吃晚餐的時候,還一點瞧不出來?”
虛風笑道:
“服一下‘洗心水’之人,功力越高越沒有反應,像皇甫師叔這樣功力高深的人,你哪會瞧得出來?”
虛雲又道:
“指示上為什麼要先給皇甫師叔服用呢?”
虛風道:
“這個小弟也不知道,但據小弟猜想,皇甫師叔武功要超過師傅之上,師傅先服了皇甫師叔還可反抗。讓皇甫師叔先報。等師傅提出這個問題,皇甫師叔就不會再反對。”
虛雲不由稱讚道:
“師弟,你真行!那麼什麼時候給師傅他老人家吃呢?”
虛風道:
“明天早晨!”接著又道:
“其實咱們這樣做,完全是為了整個武林著想,要是江湖上從此萬派歸一,沒有門戶之見,沒有意氣之爭,江湖上定有一番新的氣象!”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8-21 21:53:07
第二十三章 妙女施情
虛雲忙道:“這個自然,所以咱們也可說是為了師傅老人家好。”
虛風沉聲道:“師兄,你這又犯了門戶觀念,要知一元復始,千秋一統,哪裡還有師傅這個稱呼?”
虛雲雖然身為師兄,這時卻連連應是。皇甫明煌聽虛風居然說出什麼連師傅都沒有逆倫話未,憤慨得真要把他立劈掌下。但聽他們口氣,似乎二師兄尚未服下血鷹教的“洗心水”,而且還想聽他們再說些什麼,這就強捺怒火,忍著往下聽去。
果然!虛雲又開口問道:“師弟,皇甫師叔既然服下‘洗心水’,為什麼還要把他一位世妹.誘上大別山蓮枝嶺,惡鷹宮去了?”
皇甫明煌聽得驀地一驚,自己一位世妹被擄上大別山去?
他們是說湘綺妹子?不!湘綺妹子,自己離開之後,還好好在客店之中,何況除湘綺妹子之外,還有雯兒、柯旭棟兩人,憑他們的武功,就是血鷹教幾個著名頭目也足夠對付!他念頭如電般掠過。只聽虛風又道:
“這叫做雙管齊下,胡教主接到別人報告之後,覺得皇甫師叔是武林中的一位人才,不能讓他埋沒,他不投入教中,就是教中的損失,這才指示惡鷹宮,必要“大力”設法收羅此人,皇甫師叔目下雖然極為順利的服下‘洗心水’,萬—一時不能下手,有了人質,不怕他親自向惡鷹宮報復。”
皇甫明煜聽到這裡,再也忍耐不住,鼻孔中冷冷地哼了一聲!
他這一冷哼,聲音不大,但聲到虛雲虛風兩人耳中,何啻焦電急雷?兩人全身全都渾身一震,立即一起轉過身來。虛雲沉聲喝道:
“什麼人?”
兩人目光一瞥,只見樹林中慢慢踱出一個人來。他青衫飄忽,雖然緩緩行來,但玉臉含煞,雙目宛若兩道冷電,精光炯炯,正是名滿武林的崑崙奇童,自己小師兄皇甫明煌!
虛雲道人,早已驚得成如土色,冷汗直流!虛風道人仗著親自給皇甫明煌吃下“洗心水”,雖然膽虛,還有強自鎮定,躬下身,顫聲叫道:
“皇甫師叔,你老……”
皇甫明煜神光懾人,厲聲喝道:
“孽徒,你們連師傅都不要了,那裡還有我這師叔?”
虛風一見皇甫明煌神色不對,心下一慌,明明他服下“洗心水”怎會失效?莫非他還要提醒?這就壯著膽子說道:
“皇甫師叔,你……你不是同意……”
“住口!”皇甫明煌舌綻春雷,一聲大喝,震得兩人往後連退了兩三步!
他那還容他們胡說八道!身形如掣電欺進,一下點了兩人穴道,一手一個,挾到肋下,雙足一頓,嘶的凌空掠起,直往院中飛去!一連幾躍,奔近玉真子靜室!
只聽屋中已傳出二師兄的聲音,問道:
“外面何人?”
皇甫明煌連忙應道:
“二師兄,是小弟。”
玉真子又道:
“是小師弟,你這時候還沒睡?快進來!”
皇甫明煌答應一聲,立即走入靜室。玉真子乍睹小師弟肋下,挾著兩人,臉上微感詫異,但只是一閃而過,依然慈祥望了皇甫明煌一眼道:
“小師弟,你深夜帶了他們前來見我,必有原因。”
皇甫明煌放下兩人,連忙躬身道:
“小弟擅作主張,望二師兄勿罪。”
玉真子又打量了虛雲虛風兩人一眼,點頭道:
“他們定有不規行動,落人小師弟眼中。”
皇甫明煌伸手拍開兩人穴道,一面從懷中取出“青黛花”。
迅速向兩人鼻孔中彈去。虛雲、虛風驟然轉醒,只見自己在師父房中,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就在這眨眼工夫,鼻孔中陡然聞到一股極重辛辣之味,接連打了兩個噴嚏。陡覺神智一清,噗地往玉真子面前跪到,連連磕頭,失聲痛哭起來。玉真子一代玄門有道之士,也被皇甫明煌這一連串的動作,和兩人如夢初醒,失聲痛哭的情形,鬧得十分糊塗。玉真子雙目射出湛湛神光,往皇甫明煌瞧來,一面笑道:
“小師弟,你既代我把孽徒擒來,難道還有難言之隱嗎?”
皇甫明煌忙道:
“小弟不敢,小弟只是想先解了他們迷失心神之毒,然後再向二師兄報告。”迷失心神之毒?”玉真子臉色微微一變,道:
“小師弟,你說他們兩人是被血鷹教做了手腳?”
皇甫明煌點了點頭,就把自己上山時,瞧到一條人影說起,後來虛風替自己送茶引起懷疑,以及晚間所聞,一字不漏地說了一遍!
直聽得玉真子古月似的臉上,氣得鐵青,顫聲喝道:
“為師日夜苦心孤詣,培植了你們二十年,居然做出背師叛祖顛覆本門的事來?”
虛雲、虛風,此時“洗心水”之毒已解,一失足成千古恨,悔恨莫及,只是跪伏地上,嗚咽失聲道:
“弟子該死,弟子願受家法處置。”
玉真子哼道:
“原來血鷹匪徒的那封信,也是你們偷偷放在我几上的,可嘆我老眼昏花,錯把叛師逆徒當作親信之人,若非小師弟心細如髮,及時察覺,我崑崙一派,豈不葬送在你們手上?”越說越氣,飄胸白髯,也無風自動越來!
皇甫明煜忙道:
“二師兄且請息怒,試想血鷹匪教,為害武林,連少林空空大師,武當松濤真人,終南鶴道人,華山西嶽老人等一干望重一時的一派宗師,尚且受了蠱惑,心神被迫,不能自拔。何況虛雲。
虛風功力尚淺,又哪有反抗之力。一經服下“洗心水”,心靈永遠受制,做了叛師背祖之事,還不自如其非,其情殊屬可憐,二師兄不妨間明他們附魔經過,如果確非本身能力所能抗拒,還請從輕發落。
玉真子聞言心中思忖:崑崙一派,出了小師弟這樣一位人物,不出十年,不但光大門戶,即領袖武林,也非他莫屬!想到這裡,臉色也逐漸緩和下來,點頭道:
“小師弟說得有理!孽畜!你們還不把附魔情形從頭說來?”
虛風連連磕頭道:
“弟子出生蟠冢山下,幼年情形,已不復記意,不過從懂事
起,就被疏留在血鷹教中,十六歲那年,弟子奉命投到師傅門下
皇甫明煜凜然的道:
“胡濤這廝果然厲害,不想早在二十年前,他已在本門按下內線!”
玉真子嘆息道:
“其他門派,又何獨不然!”
虛風淚流滿面,又道:
“弟子二十年來,也並不知情,只是半年之前,在前山遇見一人,是蟠冢山來的,要弟子交結山門,為血鷹教立功,弟子明知這是叛師背祖之事,但心中卻又有一種感覺,好像非聽他的話不可!弟子幾次要想稟告師傅,又不敢啟齒。”
玉真子道:
“不錯!半年以前,你確是有重大心事似的,只是我太過忽略!晤!你說的那人是誰,此後可曾常來?”
虛風搖頭道:
“弟子不知那人是誰?後來只來過一次,還是送胡教主的信來的,並且還交給弟子一包“洗心水”!後來那人要弟子先給五師弟吃下,才把信偷偷放在師傅房中,臨走時還囑咐說以後指示會利用飛鴿傳遞,這就是今天上午之事。”
皇甫明煌道:
“方才你曾說我有一個同伴,被擄到大別山,那又是誰?”
虛風道:
“弟子只知你老有位同伴,也被送上惡鷹宮那裡。”
“惡鷹宮在哪裡?”
虛風道:
“弟子只知惡鷹宮就是江南總分堂,在大別山中。”
玉真子半晌不語,這時突然雙目一睜,射出兩道懾人精光,喝道:
“虛雲、虛風,你們起來!”
虛雲、虛風此時心神早已清醒,直嚇得他倆魂不附體,伏在地上連連叩頭,哭道:
“弟子該死,弟子……”
皇甫明煜知道二師兄的意思,是要將兩人點成廢人,卸去一身武功,連忙躬身道:
“二師兄請息怒,虛風自幼即遭蠱惑,心神受制。虛雲更服“洗心水”,迷失心智,均非出於自願,血鷹魔教,為害武林,原是江湖上一場浩劫,還望師兄寬恕,容他們棄邪歸正,重新做人。”
玉真子瞧了小師弟一眼,道:
“你能保他們從今以後,不人歧途嗎?”
皇甫明煌躬身道:
“適才小弟解了他們潛存體內的“洗心水”之毒,小弟甘願擔保!”
虛雲虛風一聽師傅口氣,顯然有將自己兩人逐出門牆之意,不由又痛苦道:
“弟子願受家法嚴厲處置,雖死無怨。”
玉真子冷哼一聲,道:
“我是崑崙門下,從無背師叛祖之人,姑念你們身受血鷹教迷藥,並非出之本心,又有你們皇甫明叔保證,暫不廢去武功,但崑崙派已無法容留他們,從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你們去罷!”
虛雲虛風,一聽師傅果然要把自己逐出門牆,更是失聲痛哭,跪地不起。玉真子怒道:
“只要你們誠心悔改,作個安份良民,天下這大,豈無容身之所!我師徒之緣已絕,還不出去?”
虛雲、虛風眼看師傅心意已決,一時無法挽回,只好含淚拜了八拜,站起身來,又往皇甫明煌身前,噗地拜了下去。皇甫明煌瞧著他們這份神情,心中大為感動,連忙一個搖手,使出“仙元罡氣”把兩人身子托起,一面溫言道:
“你們也不必難過,只要洗心革面,痛改前非,自有重返師門之日,這裡區區一點金子,你們收了,也好作個不時之需。”一面從懷中掏出兩封金子,隨手遞了過去。虛雲、虛風,雖知這位小師叔武功,已得師祖雪眉道人真傳,但不知他究竟到了何種境界。這時自己身子才一跪了下去,就被一股無形氣體,輕輕托起,這份功力,簡直已人化境,心中更凜懼。此時一見小師叔遞過金子,虛雲還想推辭,虛風卻滿臉露出剛毅之色,雙手接過,躬身道:
“弟子謹尊師傅和師叔教誨,決不有負期望!”
說著又向玉真於和皇甫明煌拜辭,一面回頭道:
“師兄,我們走罷!”
虛雲還是淚流滿面,依依地瞧了玉真子一眼,才一步步往外走去。玉真子等兩去人之後,不由喟然嘆道:
“浩劫之起,往往出人意料,胡濤當年因受先師叔一掌之挫,不惜遠投漠外,拜在天狼毒神門下,致有今日為害武林的血鷹教出現。是以他對本門,可說懷恨之心,卻以虛風而言,二十年前就被派在潛伏,足見他處心積慮,陰謀已久,尤其這次他送來的兩份聘書,在我看來,因掌教本門,原無足慮,只是小師弟你這份,卻頗值重視。皇甫明煜道:
“這不過是他們的一貫伎倆……”
玉真子搖手道:
“非也,各大門派,除了掌門人之外,後沒一人收到到胡濤的聘書,這是因為血鷹教匪教,席鄭北方各大門派,勢如破竹!匪焰大張,他們認為江南武林,也不能指日可破。何況聞風投靠的人也日漸增多,自然對教中名位也珍惜起來,這次除我之外,還附了一張聘書給你,足見胡濤對你十分重視,就是也把你當了主要對象。以你目前的功力,任何強敵,明槍交戰,自可無慮,不過血鷹教手段狠毒,鬼計多端,你行走江湖,倒大意不得。”
皇甫明煌忙道:
“二師兄金玉之言,小弟自當隨時留意,不過憑血鷹教那點伎倆,小弟自信還不致有甚意外。”
玉真子點頭道:
“那自然甚好!”
皇甫明煌曾聽虛風說起自己同伴,已被血鷹教擄上了惡鷹宮去之言,始終想不出是誰,自己此次上山,原是為了下山二年,從沒回來過,才趁機瞧瞧二師兄來的。此時心中有了疑問,不由耽心起東方湘綺等三人,是否發生了事故。這就有向二師名子說明原委,自己決定翌日清晨趕返青陽。一面又從懷中取出“青黛花”,倒了一半,留給二師兄,以防萬一。玉真子點頭道:“小師弟既有急事,師兄不便挽留。第二天清晨,皇甫明惺叩拜了祖師殿,別過二師兄,就跨上赤龍駒往山上絕塵而去。趕到青陽客店,果然不見東方湘綺等三人蹤影,而且房中衣物,包裹,也全沒帶走。不由心中頭大急。那麼虛風口中所說的同伴準是東方湘綺無疑,當下付店帳,把三人包裹一起放到馬上,隨手又賞了店夥一綻銀子,便翻身上馬,一路往西趕去!渡長江,經安徽,潛山,趕到宋屋廟,已是傍晚時分。正行之間,忽然聽到身後有一個蒼老聲音叫道:
“前面可是崑崙皇甫少俠?”
皇甫明煌縱馬急馳,赤龍駒撒開四蹄,何等神速,但這聲音,不徐不疾,遠遠傳來,聽得十分清晰。不!鑽人耳中,字字鏗鏘,內力極深。這聲音十分陌生,他半途中叫住自己,為了什麼?心念轉動,立即勒住馬韁,赤龍駒何等靈異,雖在疾馳,依然說停就停。
皇甫明煜回頭望去,只見自己來路上,正有一個白髯飄飄的黃衫老者,手策龍頭杖,緩緩走來!
崑崙奇童藝高膽大,雖然此處是大別山附近,血鷹匪教江南總分壇的勢力範圍以內,來人功力極高,敵友未分,但他依然面含微笑,毫無戒備。一面拱手說道:
“老丈叫住在下,可是有何見教?”
話聲他口,仔細瞧清來人,不由暗暗著急。原來這黃衫老者,年約七旬,容貌清瘦,白鬢飄胸,手中扶著一支龍頭鐵杖。龍頭杖上早已沒了龍頭,劍痕宛然。是他!隱居伏牛山青靈谷的松林居士。兩年之前自已路過伏牛山,曾削斷他龍頭杖的龍頭。
“嘿嘿!少使難道認不得此杖了?”松林居士一掂手上斷杖,厲聲喝問。皇甫明煌,當下依然拱手笑道:
“原來是老前輩……”
“住口!”老人目射精光,聲色俱厲,怒笑道:
“老夫獨來獨往,江湖朋友,素無交往,當不起老前輩的稱呼!老夫此行,正想上崑崙找你,不想在此地遇上,倒免得老夫一番跋涉。”
皇甫明煌心知遇上此人,決難善了。但自己當時削斷他龍頭杖心中不無歉意,依然含笑說道:
“當日之事,在下被逼動手,情非得已……”
“哈哈!”松林居士一聲怒笑:
“老夫不喜多說,斷杖之恥,耿耿難忘,少俠還是撤出兵器,作個了斷的好。”
皇甫明煌昨晨聽了幾個血鷹教徒之言,急於趕赴惡鷹宮大,何況湘綺妹子和柯旭棟,雯兒三人,也被擄為人質,極待往救。
一聽對方口氣,大有立刻動手之意,不由劍眉微微一皺.忽然朗笑道:
“欠錢償債,殺人償命,在下從不推託,不過在下有一事請教,居士可不先行作答?”
松林居士雙目炯視,問道:
“你有什麼說的?”
皇甫明煌徐徐地道:
“那麼今日在下有急事,恕不奉陪!”
松林居士聽得極為憤怒,龍頭杖驀地一頓,只聽砰然巨響,杖下碎石紛飛,火星四濺,沉聲道:
“你敢戲耍老夫?”
皇甫明煜臉色一整,道:
“這是居士親口所說,在下豈敢戲耍?”
松林居士白髯飄動,喝道:
“老夫說過什麼?”
皇甫明煜朗聲道:
“三年之約,目前尚未到期。”話音剛洛,只聽兩丈開外一棵大樹上,有人“嗤”地笑了一聲。
“敢情風燭殘年,自己知道活不到三年了。”
聲音說得極小,但松林居士是何許人?哪會聽不清楚?聞言雙目一張,精光暴射,厲聲叫道:
“樹上何人,還不與老夫下來?”
“來”字出口,右手一掌,呼地隨聲拍出!
他數十年修為,豈同小可,掌風出手,喀喇一聲,一棵大樹枝,應手摺斷。但哪有什麼人影?有!那是呼的一聲輕響!連皇甫明煜這樣眼力,也只瞧到一絲細細的淡淡黑影倏然而逝!
心中不由大由驚懍,暗想此人身手,簡直到了飛行絕跡,這又是誰?
松林居士一擊不中,更是老羞成怒,但人家業已去遠,追也無益。“哈哈,既敢在老夫面前出聲,何用藏頭縮尾?”他目光一轉,突又盯著皇甫明煜道:“少俠還不出劍,只好老夫先出手了!”
皇甫明煜到此地步,想不動手,也已不成,只好從腰間擊出龍吟劍來,一面說道:
“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不過在下確有要事在身,居士可否?
松林居士鬚眉飄動,喝道:
“哪來這多廢話?”
龍頭杖起,挾著風雷之勢,已當頭劈下。這一杖來勢之猛。
皇甫明煜的功力,聽到風聲,也不敢輕易出手封拆,足尖微用力,便自移退了數尺。松林居士一杖落空,第二杖已同時攻出,勁風激旋,快若雷奔。皇甫明煌身形不動,劍訣一領,龍吟劍劍尖上湧起爛爛紫霞。他一出手施展“雲靈劍法”,拂拂真氣,透劍而出。第一招下,就顯出功力。松林居士暗暗凜駭,這少年人僅僅兩年工夫,內力之純,又精進了不知多少,
“嘿!”他招式尚未接實,猛地手腕一翻,龍頭杖半途折回!
又倏地直點出去,出手之快,無與倫比!
皇甫明煜劍法展開,劍氣如虹,龍吟劍一閃,避重就輕,斜斜一挑,已把對方龍頭杖化解出去。
但皇甫明煌覺出松林居士這兩年來,為了雪斷杖之恥,在這柄杖上,確實下了苦功,杖勢之沉,連自己都有點架持不開!兩人各自後退了半步。松林居士在當代武林中,名位之高,不下於長眉和尚,他明知對方崑崙奇童,極非易對,又豈肯甘休。乍退倏進,龍頭杖滅風使出,但聽厲嘯如吼,狂殘洶湧,當真稱得上天地晦冥,風雲變色。但“雲靈劍法’,乃是玄門無上絕學,玄奧精微,攻奪造化,兩年之前,皇甫明煌左中了長眉和尚的“褐螯毒霧掌”,尚能應付強敵,削斷松林居士龍頭杖,何況兩年之後的今日。雖然松林居士對皇甫明煜這套劍法,冥思玄索,苦求破解,但“雲靈劍法”,又豈是松林居士所能剋制得住的!
但見皇甫明煌劍勢大開大斗,不徐不疾,隨手揮灑,就把松林居士疾若風雷,威勢如山的龍頭杖拐封諸門外,而且每一杖都被他用龍吟劍身拍上一下。實在說來,皇甫明煌還是有意遜讓,他因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不敢用劍硬封,怕再把對方杖身削斷,才改用劍身拍地。但這一來,他可吃了大虧,松林居士數十年潛修苦練,龍頭杖上,何等功力,皇甫明煜以長劍相對,在兵刃上原已落了嚇風,再由劍身去拍,那就是說用輕兵器,去架重兵器,如果不是皇甫明煜,只怕連一下也架不住。因為對方只要用上一分氣力你就得耗上三分。是以皇甫明煌把對方杖勢拍開,但一條右臂,也禁不住被震得微感痠麻。這一戰當有天崩地裂的威勢,單憑雙方所發生的真力,已激盪得五丈以內,砂飛石走,五丈之外,一片樹林,就如遇上台風,不住的往後搖擺!但其中只有一棵樹例外,依然枝葉如傘,一動不動,可是身在場中的一老一少,卻誰也沒有顧及!
兩人這一陣工夫,雖然只對拆了一二十招,但雙方都感到比平常二三百招,還要來得吃力,是以出手之際,如臨如履,誰都不敢有絲毫疏忽。不知不又鬥了十來招下來,松林居士叱喝如雷,如山仗影從四面八方驟厲急攻。
皇甫明煜仗著功力精深和“雲靈劍法”奇奧莫測,劍劍硬是封架住對方的捨命猛攻。時間燃起焦灼之火,不住地在皇甫明煜心頭輪轉,本門興衰,和東方湘綺等三人安危,使他逐漸不耐久戰。驀地仰天長嘯,功運右臂,和劍過處,嗆地一聲,把松林居士龍頭杖盪開,跟著一縷青中透紫的光華疾如閃電,激射進去。
松林居士只覺右腕一震,對方劍法已向自己胸口點到。他是急怒交併,氣瘋了心。一時那管厲害,口中發出一聲震天的狂笑,右腕一振,龍頭杖並沒封架來勢,卻隨勢上挑,划起斗大一個圓圈。“呼!”一招“力劈五獄”,像泰山蓋頂般,往皇甫明煜當頭劈落。
他居然豁出老命,要和皇甫明煜同歸於盡。
皇甫明煜原想點到為止,讓對方知難而退。哪知劍招出手,對方竟然不封不架,同時鐵杖已烏雲壓頂,蓋罩而下。不由心頭火起,敞笑一聲,右手稍微一收,左手衣袖,猛地往上拂出!
“仙元罡氣”陡然擴張!松林居士揮杖下擊,原已用上畢生之力,眼看對立舍劍不用,競敢託大得用手招架。“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老夫!”他微微一嘿,杖落如山!
蓬!松林居士只覺一杖好似擊在一層綿軟如絮的氣體之上,不但無法下落,反而震得手腕直麻,一支龍頭杖,幾乎脫手飛出,兩人身軀,各自被這一下震得往後直退。
松林居士既怒又駭,難道這少年又練成玄門罡氣?低頭一瞧,自己一件黑衫,胸前已被對方劍鋒劃開一條三寸來長的裂痕。這自然是皇甫明煜手下留情,但松林居士卻瞧得老臉蒼白,全身一陣顫抖。驀地仰天發出一聲比哭還要難聽的長笑,身形一晃,人如瘋獅,一杖向皇甫明煌橫掃而去。“拍!”
就在此時,附近一株大樹上突然飛下一塊石子,無巧不巧打到松林居士的龍頭杖上。
松林居士千鈞一掃,竟然被這顆小石子撞得身形一歪,往斜刺裡震出了兩三步。
舉目望去,只見自己身前,不知何時,多出一個頭梳黑辮子,背插雙劍的女孩來。這可真把名震江湖數十年的一代高手鬆林居士,瞧得兩眼發直,不勝震駭!江湖上能接得住自己一杖的,為數已是不多,這不女孩最多也不過十二三歲,她居然只以一粒小小石子,就能把自己震退,這簡直是不可思議之事,使人難以置信。
他氣得渾身顫動,兩道冷電般眼神,緊盯著小女臉上,還沒開口。只聽皇甫明煌喝道:
“冰月不得無禮,這是松林居士老前輩!”
那個被叫作冰月的小女,瞧了松林居士一眼,笑著叫道:
“皇甫叔叔,冰月是奉師傅之命來的,有話和他說呢!”
松林居士聽得更是驚奇,光憑這小女孩的身手,已是驚世駭俗,不知她師傅是誰,和自己又要說些什麼?他龍頭仗一頓,沉聲問道:
“女娃兒,你師傅是誰?”
冰月道:
“我師傅說,他老人家四十年前和你有個約會,問你還記得不?”
松林居士清癯臉上,飛過一絲詫異,冷冷地道:
“老夫四十年前,幾曾和人有約?”
冰月瞧著他老氣橫秋的樣子,早就有點不高興,何況師傅明明說話和他有約,他卻賴得一乾二淨,不由更是生氣,小臉一繃,正想頂撞他兩句。哪知小眼珠一轉,忽然看到松林居士內衫前胸,被皇甫叔叔劍劃破的裂痕,她故意多看了幾眼,小嘴一披道:
“說了話不算數,怪不得師傅說,如果你忘的話,那就算了。”
松林居士目光何等犀利,冰月瞧見的自己豈有看不出來之理。老臉一紅,雙目精光陡射,怒聲喝道:
“老夫言出如山,幾時說了不算?女娃兒再不說出你師傅是誰,莫怪老夫手下不留情!”
冰月哼道:
“說了不算的事情可多著呢!”
松林居士敢情憤怒已極,雙目陡睜,一襲黃衫,無風自動,左掌突然揚起!
冰月卻好像有恃無恐,連身形也沒動一下。松林居士實在測不透小女孩的來歷,目光斜斜掠過負手而立的崑崙奇童,嗔目喝道:
“你說!”
冰月也盛氣地道:
“譬如你和皇甫叔叔訂了三年之約,人家有事趕路,你卻要攔著動手。和師傅約好了,也沒赴約,一個是超了前,一個是落了後,言而無信,難道就算說話算數?告訴你,四十年前黃山開始信峰上,師傅和你約過什麼來著?”
松林居士一代怪傑,幾曾被人家如此當面奚落,他聽著言語,清癯臉上,滿是怒容。但聽到後面幾句,不由臉色一霽,忽然仰天大笑,道:
“哈哈!麒麟玉魔宋清!女娃兒,你是宋請的傳人?不錯!
四十年前老夫和你師傅已約好單獨前往。”松林居士忽然轉頭向皇甫明煌道:
“咱們這場過節,老夫准以前言為定,三年之約,到時再算罷!”說罷龍頭杖一挾,怒匆匆的如飛而去。皇甫明煌目光四下一瞥,咦道:
“冰月,你師傅呢?”
冰月笑道:
“師傅打出那粒石子,就先走了。哦!皇甫叔叔,前面十里鋪,還有一場熱鬧呢,就是等著你我去!”
皇甫明煌奇道:
“十里鋪,誰等著我去?”
冰月忙道:
“冰月是聽師傅說的,血鷹教調集了許多高手,就在十里鋪等你,哦!大師兄,二師兄也在那裡。”
冰月搖頭道:
“師傅先前不知血鷹教高手,有什麼重大陰謀企圖,才暗暗跟來,後來知道只為了對付你,他老人家說,他們人手雖多,並不是皇甫叔叔的對手,這就走了,只吩咐冰月隨著大師兄二師兄做個接應。”她說到這裡,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又道:
“皇甫叔叔,那旭棟該不該叫我姐姐?他就不肯叫呢!”皇甫明煌聽得大奇,望著冰兒問道:
”‘你幾時遇上旭棟的?”
冰月噘著嘴道:
“就是昨天咯。這娃兒說得氣人呢!他說要他要和我比劃比劃,我贏了才叫,要是我輸了,還要叫我叔叔,後來我沒理會他。”
她居然學著大人口吻,也叫旭棟娃娃起來!
皇甫明煜卻雙目一睜,急急問道:
“他們人呢?你在哪裡碰到旭棟的?”
冰月搖頭道:
“那是在血鷹教的什麼魔宮外面,我不也知道叫什麼地方,好像有什麼奧秘,我跟著大師兄二師兄的,他們進去救人,我留在外面。後來,東方姑姑和雯兒一起出來,我就跟著大師兄二師兄到這裡來了。哦!東方姑姑說,她們也要上十里鋪去呢。”
皇甫明煌知道冰月終究是個孩子,再問也問不出來,目前湘綺妹子已經脫險,而且已知道血鷹教調集高手,原是為了對付自己,那麼和自己準備趕上惡鷹宮,給他們迎頭一擊的計劃,依然可行。何況重陽鐘山之會,為期不遠,自己如果在期前先給他們一個厲害,也好殺殺匪徒們的銳氣。主意打定,就牽著冰月小手,笑說道:
“冰月,那麼我們就到十里鋪去!”
說著帶了冰月,跨上赤龍駒,往西趕去。十里鋪。是皖山脈和大別山脈中間的一塊盆地,地勢極高,再往裡去,便進人崇山峻嶺,尤其騎馬趕路就比較吃力。皇甫明煜帶著冰月,策馬徐行,心中也著實懷疑。血鷹匪教何以要調集高和對付自己?這中間有著什麼陰謀,值得他們如此部署?
可是一個人也沒有。連冰月也不由感到十分失望,小嘴一板,嚷道:
“師傅還說這時有一場熱鬧,皇甫叔叔,你瞧,連鬼都沒一個,真掃興!”
她說到這裡,忽然“哦”道:
“敢情大師兄二師兄也自顧自走了,師傅還要他們照顧我呢!哼!無常鬼,回去我不告訴師傅才怪!”
皇甫明煌並沒去理會她,一雙如電俊目,雖然只是向四周僅僅一瞥。但已發現這片高崗四周,諸如兩邊密林和大石後面,果然都隱匿著人,而且人數似乎不在少數。他藝高膽大,哪會在這些人放在眼內,當下韁繩微抖,赤龍駒善曉人意,立即住足。皇甫明煜仰天一聲朗笑,俊目四顧,道:
“林內何人,如果衝著在下而來,何不請出一見?”這一聲朗笑,功力十足,有若龍吟;就在他笑聲之中,果見左邊一處林中,環佩丁當,並肩走出兩道姑。左邊一個,身是穿紅衣道裝,胸繡血紅惡鷹,風騷人骨,滿身邪氣。右邊一個,身穿織錦道裝,眉目如書,臉含煞氣!這兩人皇甫明煜只認識其中一個,那右邊身穿織錦道袍中的中年道姑,她正是當年蠱惑自己背叛崑崙的大台派妙玉妃子,太陰教副教主。另外一個,皇甫明煌也從她服飾上可以推想得出,定是血鷹匪教中的主腦人物,因為他知道教匪中能夠有資格在前胸上繡上血紅惡鷹的,至少也是堂主以上的地位。這兩人身後,卻緊跟著兩個宮裝少女,一個手中捧著一支三尺來長的白玉杆,另一個手中卻捧著一柄古劍。皇甫明煌一眼瞧到妙玉妃子時,心頭不免微微震動。妙玉妃子在天台派中,可算得是第一高手,甚至連她掌門大師兄凌霄散人,都還遜她一籌,何況後來當上了太陰教副教主,更精擅“太陰經”上的絕學,可以說是身集兩家之長。自己當日在天台山,仗著“仙元罡氣”
雖然僥倖勝她,但差點也傷在她手下,今天在此相遇。算來倒是一個勁敵。他心念轉動之際,妙玉妃子和紅衣道姑,已經移蓮步,緩緩走到皇甫明煌馬前兩丈光景,停下步來。只見妙玉妃子白皙臉上,飛起一絲陰毒冷笑,道:
“想不到我們會在此地相遇!”
皇甫明煜依然端坐馬上,毫不在意地朗聲說道:
“在下風聞副教主已投到血鷹教去,會在這裡遇上,倒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這位是誰?能和副教主並肩而行,當非泛泛之輩,恕在下眼拙。”
他青衫飄忽,穩坐在赤龍駒上,當真人如玉權,馬如龍,丰神俊逸,英風颯颯,直把紅衣道姑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瞧得直勾勾的不忍離開。妙玉妃子早已陰惻惻地笑道:
“這位是血鷹教聖嬰身堂花堂主,你還不下馬?”
花若霞臉堆桃花,舉手一招,風情萬千,嫣然笑道:
“嗯!昆少俠,當真是人間祥麟,少年英俊,本堂主久聞大名,恨未識荊,你……你請下來呀!讓我仔細瞧瞧!咱們胡教主還專程派人禮聘你擔任全教總護法呢!”
她舉動冶蕩,狐媚人骨,皇甫明煜不禁心神為之一動,不由自主的翻身下馬。
冰月自從瞧到有人從林中出來。早已掏出“迷魂陰針”筒,緊握手中。這時一見皇甫叔叔躍下馬去,不由心中一驚,急忙叫道:
“皇甫叔叔……”
皇甫明煌練的是玄門正宗功夫,功力精深,一時雖被東施慧星花若霞暗使“迷神魔眼”吸引心神,但經冰月這麼一叫,登時神智一清,雙目之中精光陡射,朗朗笑道:
“貴教既然調集高手,陰謀攔襲在下,自非無名之輩,此時何用再躲躲閃閃的匿身林中,難道不怕貽笑江湖嗎?”
東施慧星花若霞做夢也想不到一個已被自己已暗使“迷神魔眼”迷惑的人,還會突然清醒!不!對方眼神有若兩道冷電,鋒利得使人由心底泛起寒意,不可逼視!她心頭一驚自然地後退了半步。正當此時,只見從左邊林中陸續走出了七個人來。
這七個人有道家打扮,也有文士模樣。雖然他們高矮不等,裝束各異,但一個個身懷絕技,足可在他們的行動中一目瞭然。最使皇甫明煜感到驚異的就是七人之中,居然還有神猿劍客袁仙壽和黑煞怪掌的宣超雷在內。這兩人前一段時間,不是還應允參與鐘山之會的嗎?幾時也投人了血鷹教?不錯!敢情他們已被血鷹教迷失心神,甘心附從了。心念一轉之間,只見那七個敵人,此刻已經散開,各據有利位置,用意自然是監視住自己行動,以防臨陣脫逃。
皇甫明煌微微冷哼一聲,回頭瞧去,坐在赤龍駒上的冰月,雖然瞧到這許多人,紛紛現身,她臉上並沒有絲毫恐懼。手上緊握著一筒“迷魂陰針”一雙小眼,只是骨碌著向四外亂轉,自然,方才她因沒有敵人而失望的神色,此時已一掃而空,相反的,還露出亢奮之色,皇甫明煌知道她小眼這般亂轉,並不是害怕,她是在找尋她兩個寶貝師兄黑白無常,大家出了場,熱鬧好早些開始。她可不管她連人帶馬,已在人家圍圈之內哩!
皇甫明煌劍眉微微一皺,他估量形勢,這些人自己雖然不懼,但一旦動上了手可沒一個不是勁敵,有冰月在場,至少會分去自己的心神。在這一瞥之後,立即吩咐道:
“冰月,他們全衝著皇甫叔叔而來,你帶著馬匹,退到石壁下面去,不準妄自出手!”
冰月眨了眨眼睛,遲疑地道:
“皇甫叔叔,要是有人先動手呢?”
皇甫明煌被她問得一怔,不錯!血鷹匪教不講信義,不擇手段,他們既然準備對付自己,自然也不會放過冰月,和自己動手之際只要空出一人就可把冰月制住。想到這裡,不由心中一寒,陡的目射煞氣,凜然笑道:
“有皇甫叔叔在此,誰敢動你一下衣角,皇甫叔叔就叫他濺血荒郊!”
冰月搖頭道:
皇甫叔叔,冰月,不是這個意思,如果有人動手,冰月就用這個對付他好嗎?”邊說邊把“迷魂陰針”筒,揚了一揚。皇甫明煜瞧了她一眼,暗想那也只好如此,這就點頭道:
“他們如敢不擇手段,皇甫叔叔準你格殺勿論就是!”
“這小子好狂!”
神猿劍客冷冷地道:
“那女娃兒手上拿著的是‘迷魂陰針’。”
宣超雷大聲道:“‘迷魂陰針’有什麼了不起。”
冰月那肯輸嘴,瞪著他道:
“你不信就試試,受得了,受不了?”
宣超雷勃然怒道:
“小鬼頭……”他巨靈般捭掌,倏地舉起!
東施慧星花若霞連忙伸手一攔,叫道:
“宣大俠不可造次!”
宣超雷嘿了一聲,緩緩垂下手去。
冰月也打小鼻孔中,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花若霞掉轉頭來,依然春風滿面,粲然笑道:
“少俠對血鷹教,不嫌誤會太深嗎?其實胡教主對各大門派,並無敵意,貴派崑崙四老,名重武林,少俠少年英傑,尤為器重,所以聘為本教總護法之職,少俠如能放棄成見,精誠合作,共為武林造福,正是武林之福。”這幾句從聖嬰堂主花若霞口中,娓娓道來,當真十分動人!
皇甫明煌縱聲大笑道:
“胡濤貴為一教之主,居然對在下如此垂愛,在下實有受龐若驚之感!哈……哈……哈……”
他笑聲之中,使人分不清是接受了‘胡教主”的“敕封”,感到得意?還是心存敵意,出言譏刺?但因為他除了直呼‘胡濤’之名,有點不敬之外,言詞卻極為謙恭,東施慧星花若霞花堂主可錯領會其意。本來麼,一個敵對之人,口中直呼“胡濤”,原是平常之事,少俠自然一時改不過口來。
她柳眉一挑,喜孜孜笑盈盈,嬌脆地道:
“少俠深明大義,這是接受了本堂主的勸告,本堂主深感榮幸。”
她居然一廂情願,媚眼兒水汪汪地瞟著這位俊俏書生,又道:
“自們這就是自己人咯!來!我的少俠,本堂主替你引見引見。”
花若霞是越說越高興,粉嫩纖指,向身穿長袍的獨眼漢子一指,道:
‘這是咱們聖志堂堂主獨眼龍劉思遠。”
接著又向落魄文士模樣的一指道:
“這是聖德堂堂主弔客星彭建勳。”
指著雙目深陷,滿臉陰氣的道:
“這是聖恩堂堂主南霸天代宏濤。”
指著一身土衣褲,土氣十足的老頭道:
“這是武當名宿樊雲剛。”
指著身材魁梧的灰衣老頭道:
“這是太原大俠傅行思。”接著又指了指妙玉妃子,神猿劍客,黑煞怪掌三人,道:
“這三位,和少俠早已認識,不用再介紹了罷!”
皇甫明煌瞧著她挨次點來,心頭不禁暗暗一驚。暗自尋思:原來除了妙玉妃子、神猿劍客、樊雲剛、傅行思等三個和神猿劍客及黑煞怪掌之外,血鷹教內五堂“五聖堂”的堂主,此刻居然到了四個。不錯!只有聖魂堂堂摘花公子頗亦玉沒到,他忽然想起昨晚客店中聽到的那番話來。據說摘花公子是和他們教中另一位副教主哮大犬孔慶寒不睦,才被調回去的,加之今日五個堂主之中,就缺他一個沒有露面,也許還會真的受到“處分!”看來血鷹教內五堂四個頭目,齊集大別山,雖說他們原是由蟠冢山趕來,參加重九鐘山大會的,今天不過適逢其會。但至少他們這些頭目,湊合在一起,聯手對付自己,是一件不尋常的舉動。今天自己孤身應戰,和他們八人硬拼,確實是一場艱苦的生死之爭。
想到這裡,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劍終於下了決心,不管如何,今天非痛下殺手不可。反正這些全是兩手血腥,死有餘辜之人。
“哈哈!花堂主介紹完了,就叫他們一起上罷!”皇甫明煌話聲一落,如電雙目,環視一週,氣定神閒的負手而立,好像在靜待他們動手。
這可把“東施慧星”花若霞呼得一怔,訝道:
“咦!你方才不是承諾應聘,出任本教全教總護法嗎?怎可出爾反爾?”
皇甫明煌劍眉一軒,朗朗地道:
“胡濤,天狼教的傀儡而已,妄圖征服中原,獨霸武林,流毒所及,生靈塗炭,在下雖然不才,尚能明辨是非,豈肯認賊作父,眼看重九鐘山之會,道長魔消,授首在即,爾等如不及早醒悟,到時玉石俱焚,悔之……”
“小子!,你敢信口雌黃,真是沾得不耐煩了!獨眼龍劉思遠暴喝一聲,正待撲出。
傅行思早已搶先鑽出,雙肩一聳,諂笑道:
“區區一個崑崙後輩,交給小老兒打發就是,何勞劉堂主親自出手。”
皇甫明煌十分鄙夷地別過頭去,冷笑一聲,道:
“在下行走江湖,還沒見過如此無恥之徒。”
傅行思逼近一步,厲聲喝道:
“老夫縱橫江湖,尚沒有人如此侮蔑,老夫如何無處,乞道其詳?”
皇甫明煜笑道:
“不錯!在下久聞傳言,傅大俠素以鐵拳著稱,不想今日一見——
“今日一見,又是怎樣?”
“今日一見,原來所謂鐵拳,竟是和其他人一樣認賊作父,老而不死的軟骨頭罷了!”
“吠!”傅行思被他說得老臉一紅,一聲斷喝,右拳“沖天炮”,往皇甫明烴兜胸擊去。
“小子!你試試老夫的鐵拳,軟在哪裡?”
行家一出手,便知沒有,傅行思拳若巨缽,出手生風,當真稱是上剛猛凌厲!
他發拳在先,發話在後,眼看拳離對方胸口已不及五寸,這小子敢情發了呆,竟然既不閃避,又不封架,愣愣的負手如故,一動不動。憑自己這一拳的力道,足以擊石成粉,這小子又不是不知道,說他故意賣弄,把前要胸害讓人家擊上拳,那豈非作死?
也決無可能。那麼是自己出手太快了,他反應不夠敏疾?什麼“崑崙四老,不如一少”簡直胡吹!
傅行思自高自大,此時正在後悔,憑自己成名多年的人物,竟去和一個後生小子動手,勝之不武。
“砰!”他念頭轉動之際,一拳業已偏不倚,結結實實地擊上皇甫明煜胸口。明煌還是負手而立,連身形還沒動過分毫。“嘿嘿!皇甫小兒,你試試老夫黑煞怪掌。”宣超雷一見傅行思失利,立即雙掌一掄挺身而出。
同時那個土頭土腦的武當名宿樊雲剛,也逐漸逼近,鐵青著臉色,厲聲喝道:
“小子!別以為你仗著區區一點護身真氣,就可在人前賣狂。”
此時原和東施慧星花若霞並肩而立的妙玉妃子,卻素手一抬,從身後宮裝侍女手中,接過長劍,嗆地抽了出來,然後徐徐地道:
“兩位,且請後退,這小子和我樑子未清,還是讓我收給他罷!”妙玉妃子終究是太陰教的副教主,說出話來,不徐不敵,極有份量。
皇甫明雞是大破天台的主力,他們之間有著深仇大恨,江湖上人誰都知道從人相對,份外眼紅;這是自然之理。樊雲剛宣超雷兩人,果然聞言停步,一齊拱手道:
“仙姑儘管請!”
妙玉妃子連忙舉手還禮,接著臉色一厲,劍尖輕顫,指著皇甫明煌道:
“小輩,咱們之間,仇深如海,今天這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用不著江湖規矩,你亮劍就是!”
皇甫明煌瞧她手上長劍,銀虹吞吐,寒氣貶人,似乎並不遜於她昔日的棲風寶劍!
原來她這長劍劍名白虹,倒也確非凡品,乃是血鷹教從各門各派中搜刮而來,為了攏絡妙玉妃子,才以此劍相贈。皇甫明煌深知妙玉妃子集太陰教和天台派兩家之長,功力精深油然也不敢等閒視之。“嗆!”的一聲,悠長龍吟!大家只覺眼前一亮,皇甫明煌手上登時多了一柄青中透紫的長劍。光華奪目,劍氣森森。別說他手上長劍,就是這一擊劍的動作,已使人感到他確有劍術大家的風度,舉手投足之間,不但奇快無比,而且還快得優美。
妙玉妃子不禁黛目微微一皺,暗想這小子僅僅數月不見,看來劍術又精純了不少!
皇甫明煌擊出龍吟劍,並沒立什麼門戶,只是俊目一掃,朗聲說道:
“諸位既然衝著在下而來,想必已韜籌對付之法!不妨實言相告,在下今日劍下決不留情,乾脆你們一齊上吧!免得在下多費手腳。”
妙玉妃子突然厲叱道:
“小輩,你道仙姑收拾不了你?”
她“你”字出口,早把全身功力,運集劍尖,手腕一震,立時灑出無數寒星,往皇甫明煌身前飛去。不!她一劍出手,居然連綿不斷的快攻疾刺,但見一片銀虹,帶起一片驚人的嘶嘶風聲,劍如兩人,迅速奇詭,無法分清招數。
皇甫明煜“雲靈劍法”玄門無上絕學,何況他此時功力已入化境,他待對方長劍刺到、神定氣地的把龍吟劍一舉,斜斜劃出!
莫看他劍勢緩慢,其實恰好把妙玉妃子的一輪疾攻,在不徐不疾之中,悉數封住。
妙玉妃子天台一敗,蓄意復仇,在劍術上,痛下功夫!自己才一出手,就被人家描淡寫地化解開去,心頭一震,仇怒更熾,冷哼一聲,白虹長劍突然刷刷加速,銀虹電漩,劍勢綿綿而出!
“叮!”劍光飛騰之中,突然發出一聲輕響,雙劍相擊,妙玉妃子錦衣飄動,立被震退了三步之多。
皇甫明煌在兩個照面之中,就顯出劍上威力,直瞧得一旁觀戰之人個個臉色劇變,紛紛撤出兵刃,緩緩迫近戰圈。妙玉妃子倏退乍進,白虹劍潑風般使出,往皇甫明煌身前劈去,劍風線絲,劃空生嘯,直刺橫削,快速絕倫。
皇甫明煌的“雲靈劍法”也源源施展,紫電流閃,一時把妙玉妃子逼得撤招換式,劍勢不能盡情展開。但即使如此,這一場激戰還是有聲有色,一紫一白,兩道劍光,匝地盤空,匯成一團狂濤,五丈方圓盡是耀目光華,森森劍氣。
不大工夫,雙方已打了一二十個回合。皇甫明煜劍勢滾滾,愈演愈盛把妙玉妃子追得繞圈疾走。
“嗆!”神猿劍客袁仙壽,瞧著皇甫明煌劍勢,不由激起雄心。
要知一個畢生練劍的人,瞧到人家劍法高明,誰都想自己出去試試,何況他受了血鷹教蠱惑,早把皇甫明煌視作眼中之釘。此刻長劍一掄,縱到皇甫明煌身側,冷冷地道:
“小輩,你試試衡山劍法。”
他不待皇甫明煌答話,長臂一振,劍走偏鋒,已往皇甫明煌左肩點出。
皇甫明煌劍光一分,封開神猿劍客刺來一劍,縱聲笑道:
“道長一代名宿,居然也為虎作悵起來。”
妙玉妃子一見神猿劍客下場,精神陡振,厲叱道:
“小子,你死在目前,何用多說?”
她壓力一鬆,叱喝聲中,白練橫盡,一連刺出五劍。
皇甫明煜劍隨手發,一邊封解,一邊笑道:
“早叫你們聯手齊上,還有幾個索性也一起來罷!”
神猿劍客一劍落空,心頭已是大怒,聞言冷哼道:
“小輩你有多少道行儘管使來!如能贏得貧道和妙玉妃子兩支長劍,袁仙壽從此就不再用劍!”
衡山神猿劍客,一代劍術大家,平日孤傲獨賞,極為自負,如非心神被迷,豈肯和妙玉妃子聯手,對付一個年輕之人,但他此時,卻居然毫不為意。話聲一落,八劍齊出。衡山派一代名宿,出手畢竟不同,剎那之間,冷芒飛揚,點點寒星,全往皇甫明煌大穴上招呼。
妙玉妃子那還待慢,也立即發動攻勢,長劍如輪,綿綿刺出!
兩人這一聯手,形勢果然大變,雙劍齊飛,勁風電旋,聲威極為駭人。
皇甫明煜一柄長劍,連敵兩名高手,毫無懼色,龍劍劍紫虹如電,大開大斗,奇招迭出。
妙玉妃子原以為那神猿劍客加人戰圈,以自己兩人聯手合擊,至少也可以把皇甫明煌迫得招架不迭。哪知七八招下來,依然佔不到對方一絲便宜,而且皇甫明煌劍氣之強似乎還在逐漸增加。
這小子哪來這份神力?就在她暗暗驚漠之際。敢情神猿劍客也有了同樣感覺。只聽他突然撮唇長嘯,聲若巫峰啼猿,蒼勁銳氣,響撤雲霄!嘯聲才起,手中長劍,也隨著變式,身子一蹲,倏地騰空躍起,一劍往皇甫明煌當頭劈下。不!他沒等皇甫明煌封架,忽然身子一轉,一點寒星又向皇甫明煜肋下襲到。這可是神猿劍客的看家本領了,他這套劍法,就是他仗以成名的“猿公劍”絕技,倏然跳躍,起落奇突。
這時一經展開,但見忽蹲、忽躍、忽撲,當真像一隻老猿,劍劍相接,來往如風。但任你左右竄躍上,上下騰撲!皇甫明煜的“雲靈劍法”還是如幕如屏,絲毫沒有空隙可乘。而且劃出來的劍風,範圍逐漸擴張,壓力也陸續加重,神猿劍客怒極得厲嘯連連,劍勢已非先前那麼凌厲了。
妙玉妃子也臉色慘厲,一襲錦道裝,有幾處被皇甫明煌劍尖劃開,不禁得有些狼狽。激戰雖然還在繼續,但看來單憑神猿劍客妙玉妃子兩人,決難取勝。不!他們能夠維持現狀,不落下風,已經算不錯了。一旁旁觀之人,沒有一個不是行家,這種形勢,哪會看不出來?
黑煞怪掌宣超雷和神猿劍客袁仙壽,有著過命交情,此時眼看老友拼鬥多時,還無法取勝,不由大袖一緊,大腳步往前衝出,恰好樊雲剛,傅行思兩人,也抱著同樣心清,人影一分,繞到皇甫明煜身後左右兩側。
“吱!”
“吱!”
兩聲悠長刺耳的鬼叫,突然從林中傳出。
“啊!”大師兄,二師兄,你們快來啊!”冰月騎著赤龍駒,忽然面露喜色,大聲叫了起來。
獨眼龍劉思遠雙目一瞪,厲聲喝道:
“小丫頭,你鬼嚷什麼?”
喝聲未落,只聽一個冷冰冰的尖嗓子,接口喝道:
“不長眼睛的東西,小師妹是在叫太爺!”這聲音陰森森刺耳,不像從生人口中說出,大家不由循聲瞧去。這一瞧不要緊,可把幾個尚是初次見到的人,齊齊一驚,汗毛立時根根豎要是換了月黑星稀的晚上,不叫了媽來才怪!原來在這頃刻之間,右邊一帶密林之中,蹦!蹦!同時躍出兩個無常來。
左邊一個臉色黝黑,一身黑衣,頸上掛了一串烏黑冥鏹。
右邊一個一張死灰臉,一身白衣,頸上掛了一串銀色冥鏹。
這兩個無常除了一黑一白之外,喪門眉毛倒掛眼,雙手下垂,完全生得一模一樣,而且跳動之際。兩串冥鏹,全都鏘鏘有聲。
南霸天代宏濤昨晚在惡鷹宮前,合樊雲剛、傅行思三人,還聽打個平手,被他們揚長而去。此時見面,不由怒嘿一聲,精鋼紫蕭一緊,正待掠出身去。可是聖嬰堂主東施慧星花若霞一見兩人現身,卻笑盈盈地迫上前去!
南霸天代宏濤,因花若霞乃是五聖堂席堂主,何況她又是胡教主跟前的第一紅人,有她出場,自己不便魯莽,這就停住身子,花若霞蓮步細碎,扭扭捏捏地迎前幾步,妖燒多姿,媚聲說道:
“唷!原來是靈幽雙俠……”
她把靈山無常鬼改成靈幽雙俠,這原是推崇立意,本來麼“無常雙屍”不過是人家背後叫的外號,哪能當著人家面前,就叫他們無常?
哪知她話才說到一半,黑無常掛眼睛一翻,尖聲地道:
“靈山無常鬼!兄弟就叫做靈山無常鬼,誰個龜兒子替咱們改了名?”
黑無常話聲一落,白無常接口道:
“老大,這娘們有點邪氣,別理她,咱們找另外幾個過過癮。”
黑無常直頭頸,微微轉動,一雙綠陰陰的眼睛,環場一掃,道:
“還是叫他們一起上?”
白無常點頭道:
“咱們總得分一個給小師妹才對。”
黑無常又瞧了大家一眼,遲疑的道:
“這幾個全是硬點,小師妹……”
白無常扭頭道:
“沒關係,小師妹手底下可不含糊,咱們就留在這娘們給小師妹罷!”
冰月正因皇甫叔叔不準自己出手,才不敢稍動,此時一聽兩位師兄分派敵人,自己也有一份,心中一喜,連忙叫道:
“就是這樣,就這樣分好啦!”
幽靈雙屍一出場,就著分配人數,根本理也不理站在身前的花若霞。聽他們的口氣,分明是架樑子來的。
花若霞柳眉一皺,還沒開口。代宏濤早已厲喝道:
“鬼東西,又來搗亂?”花若霞忙攔著道:“堂主且慢,待小妹先問問清楚再說。”接著又脆聲笑道:
“兩位此來,不知有何見教?”
代宏濤急道:
“花堂主,昨晚夜間惡鷹宮,接應兩個丫頭的,就是他們。”
白無常噗噗陰笑道:
“不錯!東方姑娘就是咱們接應出去的,又待怎樣?”
黑無常也衝著花若霞道:
“大爺就是找你們來的。”
花若霞道:
“兩位曾任妙玉妃子天台分壇護法,妙玉妃子目下擔行了本教堂主,算來也不是外人,何況此時她正在和皇甫拼鬥,兩位就是不出手相助,也不該再去幫著敵人,小妹前在蟠冢山,也並無開罪之處,兩位何苦來淌這場渾水。”
“敵人?誰是敵人?”黑無常慘綠眼神,瞧著花若霞道:
“血鷹教才是武林公敵!告訴你,崑崙奇童還是太爺們的師叔!”
白無常搶著道:
“老大說得不錯!告訴你們,太爺是奉命來的!”
花若霞聽得臉色一變,飛過一絲殺氣,依然媚笑道:
“那麼兩位是存心架樑來的!”
“哈哈!花堂主何必和這種鬼東西多費唇舌?黑煞怪掌厲笑聲中,烏黑手掌,迎面往黑無常劈去!要知幽靈雙屍出道以來,不管敵人多寡,他們永遠是聯手作戰。此時黑煞怪掌一掌劈出,“吱!”白無常一聲鬼叫,沒等黑無常出手,早已雙腳一蹦,躍到宣超雷身上,十道尖風已往後頸抓到!
黑無常更不待慢,噗噗怪笑,雙爪迎著黑煞怪掌就抓!
傅行思一眼瞧到宣超雷腹背受敵,大喝一聲,揮動右臂,打出一股拳風,直向白無常擊去!這一拳發出正是時候,白無常風聞拳風,趕緊回身自保。“蓬!”黑無常硬接宣超雷一掌,鬼靈妖爪和黑煞怪掌在空中相接,發出一聲輕震。宣超雷掌力劈出,鼻中陡然聞到一股腐屍之氣,同時一股陰寒勁風,往自己反通過來!
黑無常也覺得雙爪一震,微感痠麻,兩人各自一怔,後退了半步。正好樊雲剛雙掌蓄勁,繞到兩人身側,黑無常尖笑道:
“姓樊的,來!要上就上,太爺不在乎加你一個!”他身形如風,突然欺近一爪當胸抓去!
樊雲剛不防和傅行思動手的黑無常,會突向自己下手,心中一驚,趕緊雙掌一挫,向外封出!
“吱!”黑無常鬼叫驟起,人已直飛出去!
樊雲剛怒吼一聲,正待追出”!
“吱!”白無常跟著鬼叫。敢情他們是一種暗號,黑白無常鬼叫方起,兩人身法一變,蹦蹦蹦!一黑一白,兩條身形,忽然亂蹦亂跳起來!不!他們是施展無常功,左右前後,蹦、騰、跳、躍之中,出手襲敵。一陣陣陰寒尖風,夾雜著令人慾嘔的腐屍之氣,從兩人漫天亂抓的雙爪中發出!為真是邪門工夫,一時之間直把三個一代高手,鬧得手忙腳亂,接應不暇!就在他們塵戰方起,獨眼龍劉思遠,弔客星彭建勳,南霸天代宏濤三人,一輪手上兵刃,正待往皇甫明煌圍去。
“哈哈!”一聲震耳狂笑破空傳來,笑聲未落,一條人影,已倏然墮地。此人身法之快,令人咋舌。
舉目瞧去,只覺站在大家面前的,一個身穿著布衫褲,五十開外,六十不到的矮小老頭。此人頭上盤著一條小小辮子,手執一支二尺來長的竹根旱菸管,他一面吸著旱菸,一面向場中眾人,慢吞吞的瞧了一圈,自言自語地點頭說道:
“倚多為勝,正是血鷹教的傑作。”
東施慧星正因為幽靈雙屍的突然出現,而且聲言是奉命而來,已然分散了自己這邊的實力。此刻笑聲人耳,又突如其來的出現了矮小老頭。瞧他兩顴高聳,太陽穴鼓得尤高,分明是個內功極為精深的頂尖高手,不用說,定是皇甫明煌一路的人!她心中不由大感震驚,照這情形看來,皇甫明煌顯然也早有準備,不錯!鐘山左邊林中,同時又閃出兩個人來。這兩人,一個是身穿藍袍的老頭,眼神閃爍,背上插著一枝判官筆。另一個一身勁裝,胸繡著血紅惡鷹,手握三節棍。年老的那個正是新近投靠血鷹教的兩廣巨冠曹羿。另一個乃是血鷹教外五堂首席堂主葛丹。
花若霞瞧到自己這邊,也來了後援,精神陡振。虛空一揮,劉思遠,彭建勳、代宏濤三人,立即如奉聖旨,撲人皇甫明煌戰圈。她自己卻面噙准許知,朝著矮小老頭迎去,曹羿,葛丹人才縱落,那敢怠慢,一左一右,緊跟著東施慧星走去。“老丈是何派高人,能否賜告?”
矮小老頭吸了口旱菸,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瞧著東施慧星,煙管一指,反問道:
“你是血鷹教的東施慧星花若霞嗎?嘿嘿!笑面狼呢?”
曹羿湊近花若霞身邊,低聲說道:
“花堂主,此人乃是太陰教副總護法點蒼派的騰雲快劍葉雲生!”
葉雲生以一手點蒼劍法,獨步武林,在江湖上聲名之隆,不在長眉和尚之下,花若霞在蟠冢山,早已久聞其名。不期在這裡相遇。她心靈微微一震,暗自盤算,此刻如能先把他穩住,只要“妙玉妃子等五人得手之後,再合力對付這個老頭,便保穩操勝券。心念一動,忽然臉露笑容,媚聲說道:
“原來是葉老爺子,久聞胡教主提及你老盛名,點蒼劍法,獨步武林,花堂主今日得瞻豐彩,深感榮幸。”要知武林中人,一個名字,比什麼都要重視,何況騰雲快劍葉雲生,平日自視甚高,但點蒼派,卻並沒列人武林四大劍派之中。此時經東施慧星花若堂當面一捧,心中大感受用,本來冷峻臉色,果然微微一震,拈鬚笑道:
“胡濤眼中,居然還有老朽?”
他雖然直呼“胡濤”,但口氣顯然和緩。
花若霞心中一喜,忙道:
“胡教主自幼浸淫劍道,他常說縱目天下武林,如論劍法,當首推葉老爺子的點蒼‘流雲十九式’,不過胡教主也以和孫老爺子緣慳一面為憾。”
騰雲快劍葉雲生嘿了一聲,點頭道:
“天下武林,劍術首推點蒼,老朽愧不敢當。不過胡濤總有機會見識老朽的點蒼十九式。”
花若霞聽他語中含意,大有找胡濤教主動手之心,心中隱隱飛起一絲不安,但仍笑著說道:
“葉老爺子何須太謙。”
“哈哈!”葉雲生一聲大笑,徐徐道:
“老朽縱橫江湖,數十年來精研劍術,從未服過一人,也從未敗在人家劍下,栽過跟斗,但老朽在數十年後,卻由衷欽佩一位卓越的劍術大家,此人劍法之道,可說已連登峰造極之境!”
花若霞點頭道:
“葉老爺子欽佩之人,自然非比尋常,不知是哪一位前輩高人?”
葉雲生瞥了他一眼,一字一字的道:
“他就是崑崙奇童皇甫明煌!”
“崑崙奇童皇甫明煌?東施慧星花若霞聽得大感驚奇,葉雲生一代大劍客,居然會欽佩一個乳臭未乾的小輩!
但他似乎並不是在開玩笑。她一雙媚眼,睜得大大的,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人。
“哈哈!正是崑崙奇童!老朽數月之前,就敗在他一枝柳條之下!”
葉雲生居然毫不隱瞞,還說出自己並不是敗在人家劍下,而是一枝柳條。他接著又嘿的笑道:
“老朽此次也正是為他而來!”
花若霞聽到裡,不禁鬆了口氣,粲然笑道:
“這麼說來,葉老爺子,此來目的,和咱們可說不謀而合。”
騰雲快劍仰天打了個哈哈,道:
“道不同,不相為謀,老朽來意,和諸位恰好相反。”
“相反?”花若霞越聽越糊塗。不!前面這個老頭,敢情上了年紀,有點昏憒?既然是為一劍之辱,找場來的,怎會和自己恰巧相反?
“咦!葉老爺子難道不是為了找他算帳?”
騰雲快劍葉雲生平和的道:
“老朽一生從無心折之人,但崑崙奇童卻叫老朽輸得心悅誠服,長江後浪推前浪,這帳有什麼可算?老朽路過此地,湊巧碰上你們調集高手,陰謀對付少俠一人,才趕來湊熱鬧。”
花若霞聽到後來,果然這位點蒼派大俠劍俠是幫皇甫明煜來的,不由臉色一變,心頭暗自嘀咕,還沒答話。
叢林中突然響起一個嘹亮聲音:
“哪位朋友,敢來挑血鷹教的樑子?”
人隨聲出,那是一個身穿紅色道袍,胸繡血紅惡鷹的道人。
他臉含譎笑,大模大樣地往場中走來。東施慧星花若霞一見此人,不由臉露喜色,趕緊趨前一步,躬身道:
“副教主來得正好,這位就是太陰教副教主護法點蒼騰雲快劍葉雲生!”
“哈哈!笑面狼,老朽早知你隱身附近,何必再裝模作樣。”
騰雲快劍葉雲生話中之意,點出他早在林中暗伏多時。笑面狼凌萬里,臉色不變,陰嘿一聲,道:
“葉朋友稍待,本座有話向花堂主交待。”說到這裡,不等葉雲生回答,掉過頭去,向花若霞頷首道:
“花堂主!事不宜遲,你可遵著胡教主第二號指示行事。”
花若霞連忙躬身道:
“卑職遵命!”她一個轉身,嬌聲說道:
“曹老英雄,葛堂主,快隨我來!”
手中戮心杆一揮,三條人影,倏然又向皇甫明煌戰圈之中撲去!
葉雲生因笑面狼要自己稍待,以自己的身份,一時不便出手阻攔。只見笑面狼瞧著三人躍起,臉上閃過、絲陰笑,徐徐地道:
“本座久聞葉朋友在劍術上有獨到的造詣,可是葉朋友自問比少林武當兩大門派的掌門人如何?”
葉雲生突然目射精光,縱聲大笑道:
“少林空空大師,武當松濤真人,一代宗師,武林中推為泰山北斗,可惜老朽並沒機會領教,不過老朽數十年來,卻從未服過任何人。”
笑面狼不禁尖聲冷笑道:
“葉朋友當真自視不凡得很。”
騰雲快劍傲然說道:
“老朽本來就是如此。”
笑面狼凌萬里臉色越發變得陰沉,緩緩從背後撤下一柄三尺來長,似劍非劍,輕哼道:
“血鷹教行事,從不許外人干預,說不得只好向葉朋友討教幾招了。”
葉雲生吸了口旱菸,點頭道:
“老朽也正有此意。”
凌萬里橫了他一眼,冷冷地道:
“你劍呢?”
葉雲生右手一伸,把旱菸管住笑面狼面前晃了一晃,笑道:
“老朽看人用劍,像你笑面狠這種角色,老朽還用不著用劍。”
凌萬里氣得雙目綻火,身形微微一晃,欺近葉雲生,刷的刺出一招,口中尖喝道:
“葉朋友且試試本座血星劍的威力。”
騰雲快劍大笑一聲,口中說道:
“老朽活了偌大一把年紀,還沒聽到過有這種邪門兵器。”右腕翻起,旱菸管迎著磕出。
“叮”旱菸管精鋼菸斗,磕上了血星劍,發了一聲金批輕震。
果然,笑面狼凌萬里,不愧是血鷹教副教主,身形分毫未被震動。
但就在這一聲輕響過後,凌萬里突覺紅影閃爍,幾縷無聲無息的尖風,往自己面門激射而來。心下一驚,立即縱身後躍,尖哼道:
“葉朋友不但以劍法馳名江湖,原來還精擅暗器?”
騰雲快劍目射精光,正容道:
“老朽生平不用暗器傷人。”
凌萬里道:
“那麼難道本座誣賴你不成?”
葉雲生低頭瞧了瞧自己旱菸管一眼,忽然笑道:
“老朽匆匆應戰,忘了磕去菸灰了,許是這東西作怪。”
說著隨手舉起菸斗,往地上磕了幾下,果然從菸斗中磕出一團未曾吸完的菸絲。和星星火花。然後慢慢吞吞地把旱菸管一揚,道:
“現在你總該不會向老朽再做暗器傷人的抗議了罷?”
凌萬里被他這一陣奚落,氣得面上一紅,哇哇大叫,雙肩晃動,血星劍疾然展開,刷刷刷,猛攻五劍。騰雲快劍雙足,連動也沒動,竹根旱菸管隨手揮出,硬把凌萬里五劍猛攻擋開。要知騰雲快劍乃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大劍術家,他手下一支旱菸管,何啻最鋒利的長劍!此刻暗運真力,硬射凌萬里五招猛攻,管劍相接,發出一連串的叮叮交嗚,火星四濺。凌萬里一把百鍊精鋼的血星劍,立被碰得缺口斑斑,但葉雲生旱菸管上,也被砍了五道劍痕。騰雲快劍擋開五劍之後事,又是一聲長笑,喝道:
“笑面狼,這會要看你能接得住老朽幾劍了。”話聲一落,旱菸管倏然划起,左刺右削,一連攻出四招。雖然他手上只是一根旱菸管,但一經展開,竟然比真劍還要凌厲。風起八步,劍寒三尺,出手之快,有若電光石火,奇詭難測,當真不愧騰雲快劍之號。剎那間,但覺無數杆影劍風凜然之中,風雷隱隱,疾卷而出!任你笑面狼曾得天狼毒神嫡傳,此時也被那彌空劍氣所籠罩,血星劍哪能施展得開,勉強招架,手忙腳亂。
原來騰雲快劍葉雲生方才一陣硬砸,無非是試試對方功力,到底血鷹教的副教主,有點什麼名堂?但一經知道對方虛實,就不再客氣使出點蒼絕學“流雲十九式”,存心要把這為害武林的血鷹教第四號匪首,活斃劍下。這當兒,崑崙奇童皇甫明煜,更打得有聲有色,先前他獨鬥妙玉妃子,固然稍占上風,後來介人了神猿客袁仙壽,他應付雖然從容,但終究這兩個人,功力精深,又是素以劍法成名的高手,有時還不兔分神。
等到獨眼龍劉思遠,吊星彭建勳與南霸天代宏濤三人加人呀團,他“雲靈劍法”剛好使到一半,玄奧變化,劍招綿密,身前兩三丈方圓,早已布成了一道劍氣,五鬼叉、蠍尾鉤、精鋼紫蕭,哪還遞得進去?只覺這一層紫色光幕,堅逾精鐵,而且反彈之力極強,五個人只是滴溜溜地在幕外打轉。
“各位堂主聽著!凌副教主已親臨此地,咱們得立時執行胡教主第二道指令,務必把皇甫明煜就地解決!”東施慧星花若霞的聲音人耳,刷刷刷!又是三條人影投入戰圈。戮心杆、判官筆、三節棍,三件兵器,像潑風般攻上。
劉思遠等人,聽說凌副教主業已親臨督戰,果然精神一振,紛紛搶攻。尤其是樊雲剛,傅行思,曹羿這三位認賊作父的,為了在主子面前“立功”,更齊聲吆喝,用於“大力”圍攻皇甫明煌的八人,沒有一個不是功力精深的頂尖高手,這一發動猛攻,當真有天崩地裂的威勢,日月無光,風雲變色,是一場武林中罕見的大戰!
皇甫明煌仗著“仙元罡氣”護身,也漸漸覺得四外壓力驟增,連自己玄門無上絕學的“雲靈劍法”,在八件兵器的連續環攻之下,也被逼得有點施展不開。
皇甫明煌自從出道以來,雖然也迭遇強敵,但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被許多一流高手,聯手合擊過。此刻他發覺形勢不對,只好寧神澄氣,一心運劍,一面把劍圈逐漸縮小,以求自保。哪在縮小劍圈,採取守勢,固然可以防守嚴密,但這一收縮,正好予敵人以機會。你退我進,原是不易之理,八個人不約而同,同時全力攻到。皇甫明煌只覺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由四面八方擠到,大有衝破自己劍幕的趨勢。
正當此時,突然聽到冰月一聲歡呼:
“啊!東方姑姑,你們快來呀……”
“噫!冰月!’…哦!明煌哥哥……雯兒姐姐,我們快去!
旭棟,你和冰月站在一起,別過來……”
那是東方湘綺的口音!只聽旭棟哼道:
“我才不怕他們呢!”
冰月接口道:
“東方姑姑,那個身穿紅衣的東施慧星,大師兄二師兄答應讓給我的!”
皇甫明煌內功精深,雖在八件兵刃呼嘯環攻之中,陣外的語聲,還是清晰可聞。這一聽幾人對話,不由心頭大急,雖然東方湘綺和雯兒人,武功不弱,但和在場高手相比,總究還嫌功力不足,何況他們一出手,旭棟冰月,也一定會跟著上前。
這……他念頭像閃電般掠過,驀地氣運周天,發出一聲長嘯,左手驟拂,“仙元罡氣”陡然暴漲,右手龍吟劍同時往四外一圈,脫手飛出。這一手正是“雲靈劍法”中的第十二招,類似“八方風雨”,以氣雙劍的絕學!一道經天長虹,繞身而出,首當其衝的,正好是妙玉妃子,她一劍刺出,碰上劍氣大盛,紫電暴漲,心中一驚,要待撤劍後退,哪裡還來得及。‘當”一聲大震,差幸她手上白虹慧劍,本身並非凡品,才沒被截斷。
但一條右臂立時痠痛得抬不起來。總算妙玉妃子,應變神速,緊握住劍柄,藉著這一震之勢,身如電射,往後躍出。她身才後退。耳中只聽嗆嗆連響,驚呼驟起!其徐七人,連後退都來不及,七件兵器,全被龍吟寶劍消斷。
彭建勳、曹羿兩人,劍光一閃,一個連肩砍落,一個攔腰截斷,栽倒血泊之中。葛丹削去了一個耳朵,代宏濤劃破前胸,傷勢不輕!能夠見機得快,全身而退的。除妙玉妃子之外,還有神猿劍客袁仙壽,東施慧星花若霞,和獨眼龍劉思遠三人。但他們手中全都只剩了半截削的兵刃。這一招石破天驚的劍法,大家只覺劍氣暴漲,紫光在眼前一閃,根本沒看清楚皇甫明煌是如何出的手。在場之人,也可算是武林中有的有數人物,但大家都驚駭得倒抽一口涼汗,愣愣的呆若木雞。在那邊的笑面狼,凌萬里、騰雲快劍葉雲生,以及和靈山無常鬼動手的黑煞怪掌宣超雷,樊雲剛,傅行思,都聞聲停手,向皇甫明煜這邊望來。
“啊!”一個女子的尖之叫聲,卻在此時,突然響起!接著又有人厲聲喝道:
“你們誰敢過來!我就先殺了她!”
大家目光全都依聲望去,只見妙玉紀子手中執著一支明晃晃的長劍,劍尖正頂在一個少女的後心。
她,就是從惡鷹宮地下石室逃出來的東方湘綺,在她身前不遠,還站著雯兒和旭棟、冰月,她們手上全已撤出兵刃,但沒鼠忌器,誰也不敢朝前搶救。原來妙玉妃子仗著手上白虹慧劍是柄古代神物,才沒被皇甫明煌削斷,身子反借一震之力,向後倒躍,落地之後,仍覺一長右臂,還在痠麻不止,她暗叫了一聲好險!但當回頭一瞧,忽然發現東方湘綺正站在離自己身前不遠之處。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妙玉妃子忽然心中一動,身形如電,一下撲到東方湘綺身後,劍尖立即占上後心,獰笑道:
“丫頭,你敢稍動,莫怪我劍下無情!”
東方湘綺帶著雯兒旭棟三人堪堪趕到,方待出手,就聽明煜哥哥一聲長嘯,圍著他的七八個敵人,兵刃全折,紛紛後退。她這就停住身子,那知冤家路窄,冷不防會被妙玉妃子長劍抵住後心,心頭一驚,不由尖叫出聲。雯兒、柯旭棟、冰月三人一見東方湘綺被制,還沒來得及出手,妙玉妃子已厲聲喝了聲:
“你們誰敢過來,我就先殺了她!”
接著雙目隱射狠毒之色,瞪著皇甫明煜哧哧陰笑道:
“小子,你還不立即放下長劍?”
皇甫明煜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激得怒不可遏,他想不到剛剛從自己手下,逃出劍去的妙玉妃子會有這一著殺手。眼看和自己從小長大,青梅竹馬的湘綺妹子,此時在白虹慧劍在之下,有若待宰的羔羊,緊闔雙目,粉臉慘白,翠眉微蹙,自己和妙玉妃子相距,少說也有七八丈遠近,即使自己身形再快,冒險搶救,但炒玉妃子只要劍尖微沉,湘綺妹子就得立遭毒手。一陣寒凜,襲上心頭,湘綺妹子的雙親,東方伯伯和東方伯母兩人熟悉的慈祥笑容,彷彿就在眼前出現。這兩位老人家,對自己愛護備至,視如已出,如今只剩下湘綺妹子一點骨血,自己放下龍吟寶劍罷!想到這裡,突然另一個意念,又從他腦中迅速升起,自己如果依言放下龍吟寶劍,但妙玉妃子是不是真肯放了湘綺妹子呢?
皇甫明煜默默驚動度著眼前情勢,雙目盯住妙玉妃子,一眨不眨,但目光之中,卻隱隱射出煞氣,這時笑面狼凌萬里和騰雲快劍葉雲生,黑煞怪掌宣超雷,樊雲剛、傅行思和幽靈雙屍,雖然停手,帶各在對峙之中。神猿劍袁仙壽,手握斷劍,已接近黑煞怪掌身邊。南霸代天宏濤,傷勢較重,已由兩個宮妝少女,替他敷上傷藥,席地瞑坐!
葛丹只被削去一隻耳朵,此時流血已止,卻隨著東施慧星花若霞,獨眼龍劉思遠,一齊走近妙玉妃子身前,似乎在預防皇甫明煜暴起救人。另一邊雯兒和柯旭棟雖手執長劍,但他們方才被妙玉妃子喝住,此時欲前不能,一會兒瞧瞧妙玉妃子,一會兒又瞧瞧皇甫明煜,流露出無比的焦灼!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8-21 21:54:09
第二十四章 除魔衛道 (精彩大結局)
冰月左手緊扣等“迷魂陰針”筒,似乎只要妙玉妃子一下手,她就按動機簧,把這幹人一齊射死。
“嘿嘿!小子,你難道沒聽清楚,仙姑可等得不耐煩。”又在尖聲厲喝。皇甫明煌臉上肌肉,一陣抽搐,似乎是強忍憤怒,也似乎下了最大決心,毅然問道:
“你要我放下手中長劍,你是否立即釋放湘綺妹子?”
妙玉妃子嘴角上飛起一絲獰笑,道:
“你放下長劍,仙姑豈會失信於你,不過你還得讓葛堂主點住穴道。”
“哈哈!這話當真只能騙騙三歲小孩!”
騰雲快劍一聲長笑,旱菸管向凌萬里一指,道:
“來!笑面狼,老朽可不在她威脅範圍之內,咱們還是繼續下去,說不定也可依樣畫葫蘆,制住了你,好威脅威脅他們。”口中說著,旱菸管早已順勢點出。
凌萬里方才已領教過騰雲快劍的點蒼絕學,自己幾乎被他逼得招架無功,但此時當著許多堂主,又豈肯示弱,尖笑道:
“那也未必見得!”
雙肩微晃,閃開葉雲生攻勢,血星劍也隨著揮出,兩人才一動手,那邊卻又有了變化。
原來妙玉妃子話才出口,東方湘綺忽然顫聲叫道:
“明煌哥哥,不可上她的當!”
妙玉妃子聽得臉以一沉,怒聲喝道:
“賤婢找死!”她手腕微微一點,劍尖已刺人東方湘綺衣服之中。
“啊!”東方湘綺痛得一聲尖叫,花容驟變,晶瑩淚水,一顆顆順頰而下。皇甫明煌雙目噴火,臉上滿布殺氣,大喝一聲:
“妖婦,你敢凌辱湘綺妹子,小爺要你們一個個濺血劍下!”
他這一聲大喝,宛若平地焦雷,妙玉妃子雖然身集兩家之長,武功卓絕。但被他這聲震耳大喝,又瞧到皇甫明焊凜然而立,那雙帶煞氣的炯炯目光,威凌懾人,也不由暗暗打了個寒噤,陰嘿道:
“小子,多言無益,你放下龍吟劍,仙姑自然釋放於她。”
皇甫明煌道:“當真!”
妙玉妃子道:
“這個自然!”
“且慢!”東方湘綺突然風目一睜,流淚道:
“明煌哥哥,你不用管我……我寧願一死,你替我苦命妹子報仇罷!”
她話聲未落,一個嬌軀,突然往身後劍尖上頂去。
“嘿!賤婢,你別想做夢!”妙玉妃子說時遲,那時快,左手一點,業已制住東方湘綺穴道,右手劍尖,依然頂在她後心。“嗆!”
皇甫明煌隨手一擲,龍吟劍一道光華,嗆然落到一丈開外,顫巍巍地插在地上。俊目放光,敞聲笑道:
“妙玉妃子,你快放了她罷!”
妙玉妃子瞧了冰月手中的“迷魂陰針”一眼,果然把長劍移開,陰陰地道:
“你是不是叫她們送死來?”
皇甫明煜點頭道:
“你只管叫姓葛的過來,不過在未點小爺穴道之前,你得恢復湘綺妹子的自由。”說到這裡,回頭向雯兒等三人道:
“你們快退下去!”雯兒瞧得心頭大急,忙道:
“皇甫少爺……”
皇甫明煌聲色俱厲的揮手道:
“你們只管走開。”
雯兒未敢違拗,果然和冰月旭棟,一齊後後退了七八步,才停住身子!
妙玉妃子目光陰睛不定,陰惻惻地笑了笑,向葛丹道:“有煩葛堂主,過去點他穴道。”
葛丹方才被他皇甫明煌削去左耳,懷恨在心,此時一聽要自己過去點他穴道,心中大喜,立即答應一聲,大踏步往皇甫明煌走去。哪知還沒走近,他目光和皇甫明煜一接,只覺兩道冷電,好像直射心窩,心頭一慌,腳下不由自主地發起軟來。皇甫明煜冷哼道:
“你只管過來就是。”
葛丹身為血鷹教外五堂首席堂主,哪有如此不濟?說實在的,他是給皇甫明煜方才那一劍,嚇破了膽。這時給皇甫明煜這麼一喝,橫向臉上,不禁微微一紅,壯著膽子走到皇甫明煌跟前。
皇甫明煌連正眼也沒瞧他一下,喝道:
“你只管接到我身後大穴,不過在沒有釋放我妹子之前,你敢暗施偷襲,莫怪小爺把你立斃掌下。”
葛丹嘿了一聲,暗想你小子死到臨頭,還敢發橫,只要太爺按上大穴,你小子就是有天大本領,也莫想掙扎。當下依言繞到皇甫明煌背後,他可真耽心皇甫明煜會突下殺手,戰戰兢兢伸出右手,同時運足全身功力,認準“背梁”穴,狠命拍下。要知背梁穴位於兩眼之間,脊樑骨縫為背後大穴適為中樞神經,直接影響後腦,輕輕一點,立即暈迷,如果用上重手法,就得當場立斃。葛丹身為血鷹教外五堂堂主,功力自非尋常,他自以為這一堂下去,即使對主運功抵禦,也得立受重傷。哪知掌才拍下,只覺自
己手掌,宛如拍在一團氣體之上,根本無處著力,心頭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
但皇甫明煌卻似乎並無所覺,抬頭喝道:
“姓葛的已手抵少爺“背梁”,穴上,你還放人?”
她目射兇光,果然瞧到葛丹一隻右掌,已緊緊抵在皇甫明煌後心“背梁”穴上,好像正候自己發令!心中不由暗暗罵了一句“飯桶”,既然手掌已經抵住對方大穴,何不就立即下手,難道真的要我釋放這賤婢不成?心中想著,不由趕緊瞧了葛丹一眼,那知葛丹也正在瞧著自己,卻一點動靜也沒有。但此時又不好明叫,目光一轉,暗想他既在掌握之中,憑你們這兩個丫頭,也逃不出自己手去,心念一動,冷哼了聲,道:
“葛堂主快請下手!”
喝聲之中,猛地伸手往東方湘綺身上拍去。東方湘綺一個嬌軀,直被拍出七八尺外,“哇”的一聲,撲倒地上。“哈哈”,皇甫明煌一聲仰天長笑,身形一振,“仙元罡氣”陡然暴漲!
“砰!”葛丹悶哼都未哼出,身子被一股真氣,撞得往後直飛,同時插在地上的一柄龍吟劍紫光如電,化作經天長虹,突然從地上自動飛起,往妙玉妃子激射而出。這一下,當真變起合猝,任誰也沒想到局勢會如此急轉直下。當然皇甫明煌使的正是崑崙絕這“龍吟乾坤”中的“倒鳳手”。他故意丟棄長劍,等到妙玉妃子釋放了東方湘綺,然後右手發了真氣,推天龍吟寶,直往妙玉妃子凌空劈落!經天長虹,去勢如電,妙玉妃子連躲閃都來不及,森森劍氣,耀眼光華,業已射到身前。應當在這生死一發之際,突然響起一聲破空大笑,隨著笑聲,飛來一條人影,他身形比劍光還快,身在半空,居然伸手往青紫光華中抓去。龍吟劍斬金截鐵,吹毫立斷,誰敢徒手往劍鋒上去抓?但竟被那人抓住了,身形落地,他右手正抓在青虹吞吐,鋒利無比的劍尖之上。
皇甫明煌大驚失色.急忙縱目瞧去。你當這人是誰?
他正是武林第一奇太白酒仙,此刻活像叫花耍蛇似的,緊握著鋒利劍尖。向皇甫明煜嘻嘻笑道:
“小娃兒,放了她罷!”說到這裡,忽然回頭朝妙玉妃子叱道:
“我老人家瞧在凌霄牛鼻子份上,才伸一次手,還不乖乖地迴轉天台山去,別再興風作浪了,第二次我老人家可不管啦!”
妙玉妃子瞧到皇甫明煜雙氣揮劍,自份必死,那知平空來了救星,一時凜駭得不知所措,及太白酒仙大聲一喝,方始驚覺,自己性命,總算撿回,那還顧得平日身份,雙足急點,抱頭鼠竄,往山下急蹤而去。
太白酒仙一聲哈哈,隨手一丟,龍吟劍化作一道青光,向皇甫明煌飛去。
“凌副教主,你也該走路了,咱們鐘山見面!”
笑面狼凌萬里眼看皇甫明煌隔空揮劍,太白酒仙徒手捉劍,兩幕精彩好戲,一張終年掛著奸笑的臉上,也色若死灰,聞言冷嘿一聲,點頭道:
“本座正有此意,反正鐘山之會,就是咱們總結算的一天,為期也不遠了!”
太白酒仙唔了一聲,連連點頭,嘻嘻笑道:
“對!對!為期不遠!為期確實不遠!”
凌萬里滿臉怒容,一聲不作的袍袖一揮,帶著花若霞等人,匆匆往林中退去。
騰雲快劍葉雲生腰骨一挺,笑道:
“仙翁遊戲風塵,仙蹤靡定,葉某能在此相遇,真是幸會!”
太白酒仙呵呵笑道:
“咱們全上了年紀的人,別盡說客氣話啦,我是因為你在這時出現,才匆匆趕來,晤!還準備一份厚禮,要你笑納哩!”
說話之際,神猿劍客袁仙壽,黑煞怪掌宣超雷也跟著笑面狼走去。
皇甫明煜橫身一攔,說道:
“兩位且請留步。”
黑煞怪掌驀地立足,銅鈴似的大眼一瞪,怒聲喝道:
“你待如何?”
皇甫明煌拱手道:
“兩位已中血鷹教教迷魂之藥,在下不過提醒一句罷了?!”
神猿劍客敞聲笑道:
“貧道並非三歲孩童,你危言聳聽又有何用?”
皇甫明煌乘他們答話之時,早把“青黛花”取到手中,屈指連彈,兩縷辛辣氣味,已隨指彈出。
黑煞怪掌大喝一聲:
“小子!你敢暗算……”話聲未落,劈面一掌,正待往皇甫明煌拍去,陡然兩人同時一連打出兩個噴嚏!
“老袁,這是怎麼一會事?”
神猿劍客沉思道:_
“晤!這小子說得不錯!咱們確實著了血鷹匪教的道。”
黑煞怪掌咆哮道:
“好小子,咱們快追!”
白無常站在一旁,冷冷地道:
“你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黑煞怪掌怒道:
“老夫的事,你管得了?”
白無常綠晴翻動,獰笑道:
“憑你區區黑煞怪掌,趕上了也是白饒,要不是太爺師叔,給你們解除迷藥,,你宣老頭就做一世胡濤的走狗!”
黑煞怪掌聽得勃然大怒,正待發作,神猿劍客連忙搖手說道:
“老宣,咱們先弄弄清楚!”
對面黑無常也出聲道:
“老二,咱們奉命來的,別得罪了客人!”
一面卻向神猿劍客和黑煞怪掌拱手道:
“咱們老白,得罪兩位,請勿介意,咱們兄弟兩人,奉長眉大師之命,有請兩位駕臨鐘山,共同消除武林大禍!”神猿劍客袁仙壽點頭道:
“貧道和宣老哥由百里溪動身,原擬奔赴鐘山,長眉大師既然見召,自當參加。”
黑煞怪掌張目道:
“你們師叔是誰?”
黑無常白的獠牙一展,指著皇甫明煜道:
“皇甫師叔就在這裡!”
黑煞怪掌宣超雷理也不理,掉頭道:
“老袁,咱們走。”
神猿劍客因自己兩人總算得是皇甫明煌解救,這才勉強稽首道:
“少俠恕貧道先走一步,咱們鐘山再見!”
說著和黑煞怪掌飄然而去。
東方湘綺被妙玉妃子一掌拍出,內腑受震,此時服下皇甫明煌的“靈丹寶”,正在運功跌坐,雯兒守在她身邊,冰月早已一個箭步,往太白酒仙撲去,口中抱怨道:
“老朋友,你怎麼幫著妙玉妃子,把壞人都放走啦!”
太白酒仙忽然兩肩一縮,望著葉雲生急叫道:
“糟糕!我老人家把一份禮物丟了,這可怎麼辦?”
葉雲生見他兩次提到禮物,心中方自納罕,只聽皇甫明煜咦道:
“旭棟呢?他自己一個人跑到哪裡去了?”
雯兒四面一瞧,果然不見了旭棟,不由心下大急,東方湘綺也倏地一躍而起,焦灼道:
“雯兒姐,他不會被匪徒擄走罷?”
太白酒仙呵呵笑道:
“在我老人家面前,血鷹匪徒膽子再大,也不敢擄人,這娃兒人小鬼大,是自己走的!不信,你們瞧瞧他站過的那塊石頭,就知道了。”
皇甫明煌聽出太白酒仙口見,即忙掠到旭棟適才立身之處。
東方湘綺和雯兒也跟著過來,俯首一瞧,果然那塊大石上,旭棟用劍尖刻著字跡。
“尋師學大本領去。”
雯兒恍然地道:
“哦!旭棟這兩天,一直低著頭,一聲不作,他是因為你稱讚著冰月,他才怏怏不樂!”
太白酒仙搖頭道:
“這娃兒是找我老人家去的,其實我早替他找到師傅啦!”說到這裡,又打了個哈哈道:
“葉老頭,咱送給你的禮物,半途上丟啦,你得自己去找才對。”
騰雲快劍葉雲生,微微一愣,道:
“仙翁是要葉某收徒”
太白酒仙一指冰月道:
“宋老魁收這娃兒做半個徒弟,我送一個給你,還不好?”
他不待葉雲生作答,回頭向皇甫明煌道:
“那小娃兒有葉老頭負責,決錯不了,你們也該走啦!另外給我老人家捎個口信,要道光長老多準備點好酒。”
說到最後一句,人已跟著飛起,在山林之中,一閃而逝。
皇甫明煌目送太白酒仙遠去,連忙向葉雲生謝過出去援助之德,一面又替靈山無常鬼東方湘綺等人引見。葉雲生因為太白酒仙臨走把找尋旭棟之責,交給了自己,值此血鷹教匪紛紛南來之時,旭棟一個小孩兒家,毫無江湖經驗,萬一給匪人撞上,擄掠而去,自己如何向太白酒仙交待?他想到這裡,不由也焦急起來,和大家匆匆說了幾句,便即作別。黑白無常也因師傅另有差遣,立即一蹦一跳地走了。敵我雙方的人先後一走,十里鋪登時冷落下來,只剩下皇甫明煌、東方湘綺、雯兒、冰月。依太老之言決錯不了,憑葉雲生的武功,自然不會有甚意外,重九鐘山之會,為期已近,自己自應早日趕去為是。皇甫明煌心念轉動,也就帶了三人一同上路。
洞庭鐘山,近來再熱鬧了,連岳陽城內外,茶館酒樓,到處都是江湖人物。因為這是一場武林中從未有過的大會,江湖上各門各派,聯合對付血鷹匪教的大會,為了武林道統,為了人間正義,這場大會關係著武林盛衰和各門各派的存亡!這是空前的盛舉,也可說是絕後的。三山五嶽的人,全在這裡會齊了,還有血鷹匪教的人,也先後趕來?
鐘山黑龍教總舵,是地理上的主人,不但總舵上全住了各門各派的人,就是岳陽城內的大小客店,也全都包了下來,接待各方來賓。侯家灣三面環水的一片空地上,臨時搭蓋蘆柵,作為雙方存亡死拼的戰場。江湖上聞負而來的人物,水陸兩路每大都不知有多少,像流水般湧進岳陽!大街小巷,酒檔茶肆,人們談話的範圍,莫不是重九大會!
崑崙奇童皇甫明煌和東方湘綺一行,到達鐘山,只見一路上警戒森嚴,黑龍教弟子全都一身勁裝、弓上弦、刀出鞘,三步一崗,五步一卡,還有許多各大門派的門人,也全佩帶著腰牌,來回巡邏。黑龍教總壇門前一片廣場上豎立著一面白底鏽金大旗,上面寫著:
“武林各大門派衛道滅鷹聯合大會”,臨風招展,氣象萬千。
他們四人三騎才一下馬忽見一條白影,如飛奔出,口中叫道:
“皇甫兄,你怎的今天才來,小弟已等了一天啦廠’
皇甫明煜縱目瞧去,原來正是玉面郎君宮樊山,不由笑道:
“原來是宮兄,你怎知小弟今天會到?”
宮樊山笑道:
“汪幫主和家師已來了三天,無影神芒柯煥柯老前輩前天來了,玉真子老前輩也在昨天趕到,他們都說皇甫明煌當在一兩日內可到。”他說到這裡,驀聽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小施主一路辛苦了!”
一個灰袍老僧,手拄禪杖,迎了出來,他正是少林一葦禪師!
皇甫明煌連忙還禮,只聽玉面郎君宮樊山道:
“皇甫兄從你走了之後,這裡連續來了不少各門各派的人,目前情形已大不相同。今天大會總值是山光大師,小弟輪值總壇,前山是鬼目道長,後山是童氏兄弟,山左是鐵木和尚,山右是公孫亮老哥。我們這時全有職司,皇甫兄恕小弟少陪。”皇甫明煌聽宮樊山一說,不由暗暗點頭,一面忙道:
“宮兄既有職司,儘管請便。”
山光大師合十道:
“小施主請隨貧僧來,長眉大師和一干老檀樾,正在東花廳議事。”
說畢,引了他們四人一齊人內,慕容瑤婷、諸慕晶瑩一聽明煌哥哥和東方湘綺來了,早已搶了出來。皇甫明煌因尚未向長眉大師報告此行情況,只和她們招呼了一聲,便隨著山光大師走進花廳。只見大堂之上,坐著長眉大師、烏蒙老怪,林元英、柯煥、汪洋濤,友伯夷,麻冠道人、道光長老、向老爺、鄧凌雲和自己二師兄玉真子,三師兄歐陽翊,四師兄慕容慶祥,連天台派的凌霄散人也巍然在座,難怪太白酒仙要自己放過妙玉妃子!但在場人中,卻獨缺靈幽派開山宗主宋清宋大哥一人,敢情他有事外出。當下立即走前幾步,正待長眉大師報告此行經過,只見長眉大師雙目精光閃動,微笑道:
“小兄弟,這趟苦了你啦,別後情形,老衲已從令師兄、柯大俠和汪幫主口中,聽得十分詳細,你們先請坐下,只要把大別山情形,說一說就行。”
皇甫明煌聞言之後,轉身向在座諸人,一一見禮,一面引見東方湘綺、冰月也叩拜了三位師伯,然後在下首容椅上坐下。皇甫明煌把東方湘綺被擄,以及十里鋪攔擊,源源本本說了一遍。
“哈哈!”無影神芒柯煥打了個哈哈,說道:
“皇甫老弟,十里鋪一戰,足寒匪膽,委實痛快之至!”
長眉大師微微點頭,向玉真子笑道:
“貴派有小施主這樣一位人物,不但光大門戶,簡直為整個武林大放異彩,即以此次而論,小兄弟已建下無量功德!”
玉真子道:
“大師過獎,小師弟為大會出點微勞,也是份內之事。”
長眉大師依然回頭道:
“小兄弟,你這會來得正巧,天目凌雲子道長練了一爐‘凝魂寶丸’,交由河大俠帶來,烏蒙道友也帶有‘青黛花’,血鷹匪教的‘魔眼’和‘洗心水’之毒,已可完全解除,我們正在討論此事,因如今距離大會已只有五天日期,這幾天聽說血鷹匪教的人,也來了不少,我們這邊陸續也有人來,老袖正想委你一個職司。”
皇甫明煜起身道:
“大師只管吩咐。”
長眉大師頷首道:
“我們這裡除了每日由各大門派輪流擔作總值之外,鐘山前後左右,由各派門下弟子輪值,另外還有一個總巡,連絡各處,這項職司,原由此地主人,向老施主擔任,以梅花劍藍女俠為副。但近日向老施主忙著接待來賓,血鷹匪教,擅於陰謀,何況會期日近,難保不來騷擾,以小兄弟的武功造詣,自然最適當不過,老衲就以此相委,另外再由東方姑娘和慕容、諸葛兩位姑娘協助。”
皇甫明煌、東方湘綺兩人,連忙躬身領命。長眉和尚又道:“你們四位,可向耿總舵主那裡領教腰牌,休息一天罷!”皇甫明煌因花廳上坐著的都是各派長老,自己雖然輩份較高,但其他的人,沒有吩咐,卻不敢隨便進來,此刻已有不少小兄弟在門外等候,正好藉此敘敘舊,當下答應一聲和東方湘綺等人一起退了出來,只見混血幡耿元正已拿著腰牌在等候自己。慕容瑤婷以邛崍一派掌門身份,原可人內。但她因自己父親和師伯全都在座,是以也只在門外等候。另外還有諸葛晶瑩、林寒碧、鄧家兄妹等人,見到皇甫明煌,全都圍了上來,大家許久沒有見面,自有一番熱鬧,不在話下!晃眼工夫,已到了九月初八,這兩天陸續趕到的有伏牛山松林居士,衡山神猿劍客袁仙壽,百里溪黑煞老怪宣超凡,以及太陰教主靜雲師太,率領玫瑰香女蘭心嫻,柳風香姿林曼娥,玖瑰嬌女楚惜玉、宋清雯等四人,還有峨嵋掌門人靈惠子,師弟靈道子。最後趕到的是騰雲快劍葉雲生,他還帶著一個十分清秀的小孩,那當然是柯旭棟了。他已拜在這位有武林第一劍客之稱的騰雲快劍門下,小眼骨溜溜的相當神氣,敢情也學了幾手絕活,蹦蹦跳跳地向東方湘綺說個不停。黑龍教總舵當真是濟濟一堂,包羅了武林中各門派的人士,其中雖然少數不無嫌怨,但在都在衛道衛魔的大原則下也都放棄成見,全力以赴。
這一場大會,真說得上是亙古未有的武林大團結。但獨缺了靈幽開山宗主麒麟玉魔宋清和他的兩個寶貝徒弟靈山無常鬼,還沒趕到。另外還有一位遊戲風塵的太白酒仙,也始終不見現身。
九月初九,重陽佳節,終於到了,這一天是武林各門派,生死存亡嚴重考驗的關頭,大家面對著與血鷹匪教總決鬥的一天,誰也不免覺得緊張起來。三面環水,只有西通華容的候家灣,已是十分熱鬧。這片五里方圓的廣場上,早已特別搭了兩座木柵,當是是一座沒蓋的平台,約有十文寬廣,儘夠與會的任何高手,施展絕學。東西兩座木柵,都設有座位,放茶盞的小几几上還插著鮮花,木柵四周,圍了一圈繩子,那兩座木棚,一座平台,本來已佔地極廣,這一圈繩子外面,地方可不更大,那是供各地瞧熱鬧的人站的地方,繩子是緊繫在釘牢地上的木椿之上,每根椿上,都貼了一會張紅條,寫著“非請勿人”四個黑字。這天清晨,早已擠得萬頭攢動,滿坑滿谷平台四周沒有一塊空地。瞧熱鬧的人,百分之九十也是江湖上會幾手的人,因為他們沒資格進入西柵,參加各大門派的聯合大會,也不甘心依附喪盡天良的血鷹教。但這場盛會誰肯放棄,於是人就越擠越多了,甚至有一些人,早在午夜之前,就開始佔好位子,但沒有一人敢鑽人繩子圈中。時間已經是清晨了,人潮還是不斷往侯家灣湧。水面上也停滿了各式各樣的大小船隻,洞庭湖所有船隻,木排、差不多全數出動!
朝陽才露,湖面上才輕風徐來,異常清新。
突然有人喊著“來了!來了!”立時人頭攢動,大家都睜大著眼睛,四面亂瞧,但那麼多的人,全沒有出聲。
歇了片刻,人潮忽然波分浪裂似的讓開一條道路,只見入場的是一個全身緊扎的壯漢,手中擎著一面白底金字的大旗,上面繡著“武林各大門派衛道滅魔聯合大會”臨風招展,流蘇飄動,顯得十分醒目!大旗後面,領先第一個是生得又瘦又小的枯乾老僧。他身穿一襲古銅僧袍,手持念珠的,緩緩而人,態度十分莊嚴。他身後陸續人場的約有二十來位老人,全是須眉斑白,僧道俗都有。再後面是一群青年男女,男的氣宇軒昂,女的更一個個都像花朵般嬌豔無比,令人目不暇接。
在場的人,誰都在江湖上混過幾年,雖不會全都認識,但全都聽人說過,這一群人場的人,可說已包括整個武林各門各派的領袖人物,豈非等閒。這批人一人場,場中登時響起一片歡呼,如雷掌聲,撼震山嶽!過了一陣工夫人群又復分開,裂出一條道路,前面是一個身穿勁裝的漢子,手上擎一面旗,中間畫著一隻血紅惡鷹。大漢後面,是兩個手擎長旗的漢子,左邊長旗上面寫著“一元復始,千秋一統”,右邊長旗,則是“血鷹所臨,四海白骨”。兩面長旗後面,第一個是身穿血紅道袍,胸繡血鷹骷髏的肥胖老道,頭挽道髻,生得濃眉粗眼,眩腫橫向,簡直醜俗不堪。
但他卻裝模作樣,儼然一教之主,八字腳一搖一擺,現出顧盼自負的樣子!
場中立時有人交頭接耳的喊著:“他就是胡濤,血鷹教胡濤!”
在胡濤身後,是三個綠眼凸鼻,生相獰惡,而又身材高大的怪人,他們身穿一色長不及膝的灰白短袍,胸前書著一隻骷髏血鷹,腰束麻繩,左邊斜插一柄奇形兵刃!
場中有人喊道:“他們是漠外天狼教來的,胡濤的顧問!”
這三人後面,又是三個身穿紅道袍,胸繡血鷹骷髏的道人,再次……突然場中騷動起來!
“啊!少林派空空大師!”
“他是武當派松濤真人,還有華山派西嶽老人,終南派白鶴道人…
一失足成古恨,許多人忍不住嘆息出聲!
再次是五聖堂堂主和一干被“洗心水”迷失心神的各門各派中人,浩浩蕩蕩,不下百人。
這對東西雙方,各自就位,西棚是以長眉和尚為首,計有太行山大悲禪院:長眉大師,慧慈大師、鐵木和尚,松月和尚。崑崙派:玉真子、琅玎軒主歐陽翊、拿雲手慕容慶祥、崑崙奇童皇甫明煌、冰月。邛崍派:麻冠道人、慕容瑤婷、鬼聲、鬼目、鬼影,鬼面,鬼心道人、閃光魔劍郭松年。少林寺:山光大師、林元英、林寒碧。峨嵋派:靈惠於、靈道子、公孫亮。烏蒙派:烏蒙老怪、童威、童猛。衡山派:神猿劍客袁仙壽。天目派:無影神芒柯煥、東方湘綺、雯兒。華山派:十字劍董開山,梅花劍藍心湄。點蒼派:騰雲快劍葉雲生。天台派:凌霄散人。伏龍幫:天星海王汪洋濤,友伯夷、上面郎君宮樊山。大陰教:教主靜雲師太,玫瑰香女蘭心姻,柳風香姿林曼娥,諸葛晶瑩、蘇小蝶。黑龍教:道光長老,溫九翁、總舵主耿元正,陳昭安。其他不屬於各門各派的有:百里溪黑煞怪掌宣超雷,伏牛山蒼溟具,金刀鄧凌雲,鄧玉誠,鄧玉甫、鄧玉萱。其中除了溫九翁,率同陳昭安和邛崍派閃光魔劍郭松年,峨嵋派公孫亮,坐鎮總壇以外,臨地改派華山派梅花劍藍心湄,率領太陰教門下,玫瑰香女蘭心嫻、柳風香姿、林曼娥,巡視鐘山。另由崑崙奇童皇甫明煌、慕容瑤婷、諸葛晶瑩,東方湘綺、雯兒、黑龍教耿元正、伏龍幫玉面郎君宮樊山、鄧玉誠、鄧玉甫、鄧玉萱、楚惜玉、林元英等人,負責全場秩序、隨時策應外,只有邛崍五鬼中的百變道人鬼面,沒見出場,大家也不知他的去處。東邊木棚上,血鷹匪教,除了高踞上座神色倨傲,生相獰惡的三個漠外天狼教妖人之外,計有“教主胡濤,副教主土行孫喬會泉,哮天犬孔慶寒,笑面狼凌萬里,五聖堂的聖嬰堂主東施慧星花若霞,聖志堂主獨眼劉思遠,聖恩堂主南天霸代宏濤,聖魂堂主摘花公子和新補聖德堂主葛丹。少林派:空空大師率領十八羅漢。武當派:松濤真人,樊雲剛。華山派:西嶽老人和門下三大弟子。終南派:白鶴道人。以及祁山一怪戈戰戎,太原傅行思等被迷失心神和一干投靠的江湖敗類,以及血鷹教大小頭目,聲勢之盛,並不亞於西柵各大門派。這時西棚上的長眉大師徐徐站起身子,走出西棚,步上平台,向東棚血鷹教和數以萬計的觀眾,雙手合十,啊唷一聲,道:
“老衲承各大門派推舉,柬邀天下武林,集會鐘山,這並不是一場盛會,而是關係武林各門各派的存亡絕續的一場生死約會。
因為我們業已面臨一個最大危機,就是自從胡濤道長領導的血鷹教二次出現江湖,就以一元復始,千秋一統’和‘血鷹所臨,四海白骨’為號令,其教義之縱人為惡,與妄想奴役武林,已是昭然若揭,數月之間,席捲大江以北,連領袖武林的少林、武當兩大宗派,尚且變色,又逞論其他?各大門派為了共挽浩劫,才有今日重九之會,以為衛道滅魔的生死存亡之爭……”
他說到這裡,只聽台下四周,早已掌聲雷動!
長眉大師歇了一歇,續道:
“如今胡濤已翩然蒞臨,老鈉仍本我佛慈悲,奉勸胡濤主上體天心,放下屠刀,為蒼天造福,功德無量,如果妄仗漠外天狼教的力量,要想征服武林,奴役中原,那麼今日之會,生死存亡,唯有各憑武功,以定是非,為禍為福,悉憑胡濤裁定!”
“哈哈!”血鷹教主胡濤,破竹似的喉嚨,突然打了一個哈哈,從東棚走出上:
“天下武林,三教同源,但千百年來,門派林立,恩怨仇殺,無時或已,血鷹創教宗旨,萬人興高采烈歸一,便是為了謀求和平,造福人群,大師適才所說,不過坐井觀天的偏頗之見,各大門派雖然已有不少明理之士,群起響應。但仍如許頑固之徒,本教主至表遺憾。不過今日之局已成冰炭,大師和諸位堂門既以衛道者自居,本教主也明人不說暗話,當然,今天如果不是諸位濺血鐘山,就是血鷹教冰消瓦解之日。所謂各憑武功,只有大師劃下道來,血鷹教自然尊辦。”
長眉大師又是一聲佛號,合十道:
“阿彌陀佛,千古以來,正邪不併存,胡濤教主既然一意孤行,咱們只有兵戒相見,以殺止殺,彼此放手做去,各無怨言,貴教遠來是客,還是胡教主吩咐下來,我們接著就是。
胡濤獰笑道:
“本教主認為雙方各主一場,最為公允。”
點蒼騰雲快劍葉雲生突然站起身來,大聲道:
“老夫不自量力,數日之前,曾託凌副教主傳言,要討貴教教主幾手劍法。”
話聲未落,嘶!一條人影,已凌空縱上平台,身法之快,可說人隨聲到。長眉大師手捻念珠,立即退下台來。只聽東棚有人陰嘿一聲,站起身道:
“對付你葉老頭,何用胡教主出手,先接本堂幾招量天尺如何?”
發話之人,正是聖恩堂堂主南霸天代宏濤,他向教主胡濤請命。胡濤微微頷首道:
“葉雲生點蒼劍法,名滿海內,代堂主小心!”
代宏濤仗著擅長“迷神魔眼”,心中並不介意,立即縱身飛上平台!
“嘿嘿!代堂主,今日之會,恕老夫劍下無情,你估量接得住嗎?”
葉雲生這幾句話倚老賣老,激得南霸天怒火如熾,陰笑一聲,倏地擊出鋼尺,瞪目道:
“點蒼劍法,固然名重江湖,但本堂主還沒放在眼裡。”
他說話之際,眼中已射出兩道陰陰綠焰,對準葉雲生瞧去,要知“迷神魔眼”,乃是漠外血鷹教秘傳絕技,它只要向你瞧上一陣,任你功力再深,也會立受影響,俯首聽命。南霸天代宏濤生性陰險,在血鷹教中也是首屈一指人物,尤其是生性陰毒之人,練“迷神魔眼”,更見功效,因為“迷神魔眼”乃是一種邪惡的心靈活動,置人於恍惚迷離之境。此時代宏濤一經施出,滿認為會把騰雲快劍葉雲生立時制止!但他哪知今日與會的各大門派中,早有準備,服下神醫凌雲子特別練制的“凝魂寶丸”,目力凝固,光若有物,“迷神魔眼”竟然無隙可乘。半晌過去,對方依然含笑而立,湛湛神光,宛若利劍,絲毫不受影響,不禁心頭大驚,自己百試百靈的“迷神魔眼”怎會突然失靈?
正當他心中轉動之際,驀聽一聲震耳狂笑,宛如平地打起一個焦雷:
“老夫今日說不得要開殺戒!”
他旱菸管划起一道匹練,奇快無比往代宏濤身前裹去。
要知點蒼山一年四季,有三季瀰漫在雲露之中,只有秋季雲消霧散,留下一條白雲帶,橫繞山腰,就是著名勝景“玉帶雲”,“點蒼劍法”中,有一招“玉帶圍蒼山”的絕招,即是根本此義而來,一經出手,劍光立即裹住敵人全身。制敵俄頃,騰雲快劍使的就是此招。血鷹教主胡濤,自代宏濤出場,即全神貫注,此時一見南霸天魔眼無功,心知要糟,他赤紅如火的拂塵一點,身邊立即有人起立!但騰雲快劍出手何等神速,他是立意誅惡,要在各大門派之前,搶個頭籌,所以出手就使出“玉帶圍蒼山”的絕招!
南霸天代宏濤連對方招法都沒有看清,自然談不上舉尺封架,只覺精光繞體,全身一緊,悶哼陡起,前胸已被葉雲生旱菸管點中,往後栽倒。
笑面狼凌萬里身影閃動,旋風般掠上平台,但已是來遲一步,代宏濤已在鐘山大會上第一個喪命。
嘶!一縷輕微的破空之聲響處,衡山神猿劍客袁仙壽己手託長劍,凜然而立!笑面狼凌萬里眼看代宏濤已死,騰雲快劍葉雲生長笑一聲,目射奇光,問道:
“笑面狼,你是否想接第二場?”
神猿劍客接口道:
“葉老哥已奪首功,這匪徒讓貧道打發罷!”
騰雲快劍搔了搔頭皮,果然回身下台而去。他們倆這幾句話,說得太氣人,笑面狼凌萬里聽在耳中,恨到心頭,陰森森地乾笑了一聲,把手中血星劍一頓,準備交手這間,一有機會,立下辣手!
但衡山派為武林中有名劍派,神猿劍客袁仙壽身為衡山派掌門,又豈是等閒?他等葉雲生一走,立即沉聲笑道:
“貧道日前蒙貴教厚賜,慨贈‘洗心水’,不料貴教迷魂之術,竟然奈何不了區區袁某,副教主是否感到驚奇?”
他微微一頓,雙目之中,金光陡射,瞧得凌萬里渾身一震,適才代堂主施展“迷神魔眼”,沒有把葉雲生制住,或許是騰雲快劍功力深厚,但神猿劍客袁仙壽和黑煞怪掌宣超雷明明飲過“洗心水”,這連天狼教尚無解藥,他怎會在數日之間,自行解去?
難道各大門派已有了剋制之策?那麼這一場大會當真有點辣手。笑面狠心念疾轉,臉上依然綻出一絲奸笑,和聲道:
“道友不可聽信謠言,血鷹教為謀武林和平,願與各大門派共存…”
“哈哈!”神猿劍客長笑,宛若老猿啼聲,凜凜地道:
“住口!貧道此次登台,無非現身說法,要促使誤中奸計的各大門派掌門人及早醒悟,共誅妖孽,為武林同扶正氣,貧道笑言相告,你們仗以迷惑人心的‘迷神魔眼’和‘洗心水’各大門派已有解藥,鐘山之會正是你們自取滅亡之日!貧道要得罪了!”
劍光乍起,一道寒芒已疾飛點去!
凌萬里被他一陣奚落,氣得笑臉鐵青,血星劍疾然展開,刷刷刷,連封帶攻,猛力截出!
這一戰,雙方功力相等,但見寒光繚繞,勢如風雷,轉瞬工夫,又對拆了三十餘招,尚難分出勝負。神猿劍客驀然發出一聲劃空長嘯,劍勢陡生,剎是人若星九跳躍,劍如黃河天上來,劍劍相接,往來如風。
凌萬里武功雖強,因對方這套“猿公劍法”,奇詭難測,不但寒鋒指襲之處,全是周身必救的要害大穴,而且又是騰搏下擊,十分靈活,自己身在地面,處處受制,一時迫得只夠封架,連劍勢都無法施展。血鷹教主胡濤瞧著台上兩人,雙目為之圓睜,他雖然懷疑“洗心水”“魔眼”對方已有解藥之說,無非虛張聲勢,但即使確是事實,他也胸有成竹,並不畏懼。
此時拂塵一招,祁山一怪戈戰戎霍然離座。
西棚的黑煞怪掌宣超雷一直留意老友動靜,他一見祁山一怪出場,也趕緊起立,向長眉大師道:
“宣某去接袁兄!”
他寶塔似的身形,一躍下棚,大踏步迎著祁山一怪走去,一面洪聲喝道:
“戈戰戎,你好不要臉,賣身投靠,還想兩打一?”
祁山一怪戈戰戎,名頭可靠著實不小,連各大門派的掌門人,都不敢輕易得罪於他,何況此際心神被迷,肥胖身軀,倏然止步,怪眼翻動,瞧了黑煞怪掌一眼,怒吼道:
“宣超雷,你說什麼?”
須知宣超雷也是極其自負之人,當著這許多人,對方直呼已名,而且還帶著不屑口吻,心中一怒,大喝道:
“老夫就是鬥你來的。”
祁山一怪仰頭狂笑應:
“好!”寬大袍袖,輕輕一抖,飛出一支三尺來長的短拐,喝道:
“宣超雷,你亮出兵器來!”
黑煞怪掌也一聲洪笑,雙掌一攤,道:
“好!”戈戰戎好字出口,右手袍袖再揚,短拐嘶的縮回袖中,微嘿道:
“老夫要你輸得心甘情願,來!進招就是!”
黑煞怪掌可真也不敢小覷對方,功運全身,一掌對準戈戰戎劈去!
祁山一怪可不管你黑煞怪掌,大袖二揚,迎著掌勢揮出。
黑煞怪掌宣超雷既名聞江湖,掌上功力自然不凡,他一掌出手,第二第三,也同時拍出,呼呼風聲,挾著崩山倒海之勢,直如迅雷轟頂連續發出。但聽“轟“轟”“轟”三聲暴響,祁山一怪居然以一雙大袖,硬架了三招。神猿劍客袁仙壽和笑面狼凌萬里,打到二百來招,已是滿台劍光,風聲勁烈。神猿劍客每招每式,全是進手招式,笑面狼大有左右支細,封架之為難之勢。”胡濤濃眉微微一皺,只見終南白鶴道人起身稽首道:
“貧道不才,願接替凌副教主上台一步,教主以為如何?”
胡濤微微點頭道:
“副教主請!”
白鶴道人飄然出棚,正待縱身上台,摹聽笑面狼一聲厲吼,向後暴退,左肩衣裳破裂,鮮血湧出。神猿劍客哪肯讓對方逃出手,右腕一緊,劍光匝身國去,凌萬里左肩被袁仙壽劍尖劃開,而且對方如影隨形,刷刷攻來,血星劍,也潑風般使出,“凌副教主休息一下,讓貧道討教幾招衡山絕學。”
白鶴道人喝聲出口,身形才起,西棚也有一條人影,疾飛而來,口中叫道:
“白鶴道兄如有雅興,貧道奉陪就是!”
聲隨人到,居然和白鶴道人同時飛落台上,原來此人是一個身穿藍袍的道人,五綹長鬚,飄忽胸前,氣定神閒地站在面前。
白鶴道人自然認識,他正是峨嵋掌門人靈惠子的師弟靈道子。不由哈哈笑道:
“貧道風聞兩位道兄,隱居峨嵋絕頂,久已不問塵事,怎麼也來淌這場渾水。”
靈道子修居微揚,點頭道:
“道兄說得不錯!貧道師兄弟隱居峨嵋,不問塵事,其奈血鷹倡亂,茶毒生靈,衛道滅魔,武林中人,人人有責,貧道師兄弟怎敢獨善其身……”
他話聲未落,一聲“砰”然巨震,黑煞堂宣超雷一個高大身軀被祁山一怪震得後退了七八步,敢情還傷勢不輕。
正在黑煞怪掌被震退,西棚又有一條人影,如飛而出,把黑煞怪掌替下,那人身材高大,和黑煞怪掌不相上下,粗眉大眼,一頭紅髮,手持一頭精鋼禪杖,發出夜嫋般聲音,道:
“朋友,使出兵器來!”
祁山一怪雙眼翻動,冷嘿道:
“慧慈大師,老夫面前還沒你發橫的餘地!”
“嗆!”笑面狼一柄血星劍,被神猿劍客,直盪開去,一點寒星,閃電般往凌萬里心窩點出。但神猿劍客正當一劍點出之時,突覺“嘶”的一聲輕響,一縷寒風迎面飛來,來勢勁急,而且物體又極為細小。心頭一驚凜。趕緊收劍旋身,左手一揚“仙猿摘果”把暗器接住,陡黨掌心微微一麻,伸手一瞧,原來接在手中的,競是笑面狼血星劍劍頭上的那顆血星,敢情還淬過劇毒。心念轉動,雙目金光四射,厲聲喝道:
“笑面狼,你以副教主之尊,在會上偷放暗器,不覺有失身份嗎?”
凌萬里此時已退出一丈開外,皮笑肉不笑的道:“袁道友劍法高明,本座無限心折,這一場本座認輸。”
說畢,雙後一拱,人已躍下台去。
神猿劍客再一細瞧,又覺並無異樣,也就不以為然,憤然把血星一擲,飛身返回西棚。這一陣工夫,台上台下兩對高手,早已打得十分激烈。白鶴道人終南掌門一手終南劍法,詭異無匹,辛辣凌厲,靈惠子使的是峨嵋“亂披風劍法”。看上去東擋西劃,漫無規矩,可是劍風嘶嘶,劃空生嘯。
這兩人全是以劍術馳名江湖,一時之間,但見滿台劍光難分軒輕。台下的一對,祁山一怪一支三尺來長的短拐,精光繚繞,快速絕倫,任你慧慈大師粗如兒臂的精鋼禪杖,使得勁風呼呼,杖影如山,他還是從容揮灑,硬碰硬砸。
慧慈大師那麼沉重的杖勢,居然被他撞得連連後退,一拐一杖,不時發出噹噹巨響,震懾人心。要知這種硬碰硬砸,最耗真元,乃是武家最忌的打法,雙方功力高下,自然立顯真章。
祁山怪戈戰戎雖然身軀肥拌,但行動如電,短拐如風,依然如故。慧慈大師這位太行山的第二高手可就慘了,只見他赤發鼓動,連聲厲喝,不僅杖法漸亂,而且氣喘如牛,看來十招之內,必敗無疑。
長眉大師踞坐西棚,他代表各大門派主持全局,雖然神色不變,內心也著實焦急。崑崙掌門玉真子,微微一笑,回頭道:“四師弟,你去把慧慈大師接替下來。
慕容慶祥起身領命,長眉大師目露感激之色,徐徐說道:“慕容大俠留意,戈戰戎一身功力,極為深厚,目前又中了血鷹教迷藥,心神受制,慕容大俠最好智取,不可力敵。”
慕容慶祥點了點頭,還沒只聽烏蒙老怪呵呵笑道:
“慕容老哥只管全力對付,戈一怪之事,兄弟已有安排。”
慕容慶祥目光瞥去,只見烏蒙老怪身後兩個寶貝徒弟,早已走得不知去向,不由皺眉笑道:
“你葫蘆又在賣什麼藥了?”
烏蒙老怪銅鈴般大眼,眨了一眨,道:
“山人自有道理。”
“當”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發自台下,慧慈大師臉色灰敗,登,登,登,一連退出兩丈來遠,“哇”的噴出一口鮮血!
拿雲手慕容慶祥,不敢怠慢,一前身搶出西棚,落到祁山一怪前面,縱聲笑道:
“戈老哥神力蓋世,在下不自量力,倒想討教幾手。”
祁山一怪瞧清來人,不由點頭道:
“原來是崑崙四老的慕容大俠,嘿嘿,兄弟失敬之至,慕容大俠是徒手賜教,還是使用兵刃,兄弟無不遵命!”
慕容慶祥道:
“兄弟二十年來,從未使用兵刃,如果戈老哥要使用趁手兵刀的話,兄弟也只以雙掌奉陪。”祁山一怪突然怪眼一翻,寬大袍袖一揮,一支三尺來長的短拐,立時縮人抽中,臉露不屑地道:
“慕容老哥把我看作何人?嘿嘿,慕容老哥既不使用兵刃,我自然在拳掌上討教!”
兩人對話之間,說了聲“請”,便各自亮開門戶,動上了手,拳掌相對,各顯功力。晃眼這間,兩人已換了四五個照面,拿雲手素以出手奇快,功力渾厚著稱,但面對這位祁山一怪,卻也打得十分小心。幾度攻守,雙方都知道對方不好對付,尤其祁山一怪戈戰戎,上來之初,根本沒把崑崙四老的慕容慶祥放在眼內,但事實不得不使他十分驚懍,拿雲手居然還能和自己打個平手,雖然自己此時只使出八成真力!三丈方圓,潛力四溢,掌風呼呼,慕容慶祥掌掌拍出十成功力,才勉強和祁山一怪對了五十來招。
但武功一道絲毫勉強不得,五十招一過,慕容慶祥已被逼得有守無攻,封架乏力。戈戰戎大笑一聲,雙掌驟緊,慕容慶祥只感壓力強大,心中一立,立即後退了四五步,摹聽祁山一怪喝道:
“慕容大俠,接我一掌!”
他身形不動,右手揚處,一掌憑空拍來!莫看雙方距離,相隔兩丈來遠,他這一憑空發掌,居然罡風狂卷,勢著雷奔!慕容慶祥雖然自己論功夫,決非對方之敵,但此時當著天下群雄,也只好奮起全力,硬接他一掌。哪知正當此時,突然人影閃動,一縷尖風,嘶的往戈戰戎當面彈去!祁山一怪戈戰戎是何等人物?
有人從旁偷襲,又豈能瞞得過他,大喝一聲:
“鼠輩敢爾……”
擊出右掌,驀地一收,正待往橫裡掃去。忽然他口中“啊”了一聲!
“啊……啊……涕……”無緣無故打出一個噴嚏,雙眼亂轉,好像大夢初醒!
啊!台上哪位終南派掌門人白鶴道人,也打起噴嚏來了,不!他經方才生死相搏的對手峨嵋派靈道子輕輕說了幾句,就跟著他一起往西棚飛去!這真是大出意料之外,簡直瞧得東棚一干血鷹教匪酋,雙目圓瞪,莫名其妙!
“咦!慕容大俠,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祁山一怪終於問出聲來!
拿雲手慕容慶祥雖然瞧到方才那偷襲祁山一怪的,正是烏蒙老怪的徒弟童威,他心中登時雪亮,不由呵呵大笑,一面問道:
“兄弟正有一事,向戈老哥請教,不知戈老哥能否見告?”
祁山一怪道:
“你說!”慕容慶祥道:
“兄弟風聞戈老哥趕上蟠冢山去,不知可有此事?”
戈戰戎點頭道:
“不錯!老戈確有此行。”慕容慶祥道:
“那麼戈老哥可還記得,結果如何?”
戈戰戎略一索,茫然地道:
“這個……”慕容慶祥又是一個哈哈道:
“戈老哥中了血鷹教迷魂之藥,居然榮任血鷹教匪教的副教主哩!”
戈戰戎雙目圓睜,厲聲道:“真有此事?”
慕容慶祥正色道:
“慕容某豈敢相騙,目下各大門派,集會鐘山,衛道滅魔,戈老哥你如不信,酉棚還有戈老哥熟人,可以作證!他們話聲才落,西棚長眉大師早已邁步下棚,大聲笑道:
“白鶴道友,戈老哥迷藥已解,先到棚下休息一會如何?”
白鶴道人和祁山一怪果然坐在靈道子,慕容慶祥陪同之下,進人西棚!這一下東棚一干怪殿匪首,莫不凜然變色,這兩人喝過“洗心水”之人,居然會立時清醒,要知“洗心水”乃是天狼教唯一靈丹,連天狼教都尚無解藥,他們……
胡濤既驚又怒,厲吼一聲,霍然起座!
這時侍立棚前兩邊的血鷹教弟子中行列中,忽然閃出兩人,緩緩走近胡濤座前,躬身說道:
“弟子蒙教主恩典,收列教下,數年以來愧無寸功,弟子不才,請求特准向西棚挑戰!”
胡濤瞧了兩人一眼,因他們身穿紅色勁裝,在教中地位,不過略高於黑衣人,那有直接向教主說話的身份?何況這一場搏鬥,關係極大,當著天下群雄,也不能讓教下弟子,在會上丟人,當下不由臉色一沉,喝道:
“你們是何壇弟子,難道忘了本教各壇弟子不得越級呈報的教規?”
“弟子不敢,弟子虛風虛雲,乃是江南決分堂轄下,新從崑崙回來!”胡濤濃眉軒動,回頭向聖魂堂主摘花公子顏亦玉瞧去,恰好顏亦玉也在此時,站起身來!
“顏堂主,你命他們下去,著刑堂按規議處!”
摘花公子連連應是!“教主容弟子……”
虛雲虛風,往前挨近兩步,急急嚷著!
胡濤沒等兩人說完,不耐地道:
“你們還有什麼說的?”虛雲虛風同聲慘笑,切齒說道:
“弟子……咱們師兄弟要替天下武林誅賊!”
“賊”字才一出口,人影倏然一分,極其迅速的從肩頭擊出長劍,兩道寒光,一左一右同時向胡濤刺到!這當真變起突然,胡濤失色驚嘿,但為了保持教主身份,身子往後退出半步,哮天犬孔慶寒卻早已厲吼一聲,一下擋住在胡濤身前,雙手連彈!兩聲慘叫同時響起,虛雲虛風兩個身子,立被彈出棚外,倒地死去!
但劇變也在此時發生,虛雲虛風兩個身子剛剛飛出,西棚突然傳出一聲大喝,這聲音並不太響,卻震人耳膜,對遠在三十丈外東棚上的人,也為之耳鼓震嗚!就在大家聞聲一震之際,一道青中透紫的耀眼光華,宛如經天長虹,由西棚橫貫長棚,向哮天犬孔慶寒攔腰掃到。光華之盛,令人無法睜眼,漫天劍風,籠罩全棚,一時瞧得踞座東棚的一干匪首,紛紛起身後躍。
哮天犬孔慶寒恐怕連是誰脫手發劍,都沒看清,口中大叫一聲,上身晃了一晃,突然齊腰切斷,往地上倒去,下半截身子,還雙腿分開,站得異常穩固,鮮血像噴泉也似直冒而起。這一下,真是電光石火,奇快無比,青紫光華,矯若遊龍,腰斬哮天犬之後,忽然掉頭,嘶的一聲,逕向胡濤飛去!
東棚之人,無不大為驚駭,血鷹教主胡濤,此時可再也顧不得身份,就地一個懶驢打滾,往後滾出,站在他身左右的副教主土行孫,在少林寺曾親眼目睹崑崙奇童皇甫明煌脫手飛劍.截斷十餘丈外一棵大樹!此時瞧到劍光,自然認識,胡濤就地滾出,自己就變成首當其衝,心中一慌,立即向左橫閃,這下可苦了笑面狼凌萬里,再想躲閃,已是不及,百忙之中,趕緊血星劍一撩,向前架去。龍吟寶削鐵如泥,他區區一柄銅劍,那能擋得住它,驚叫聲中,笑面狼凌萬里頸上一涼,一顆腦袋,骨碌碌滾出老遠!
附近一般匪徒,眼看兩位副教主,眨眼了賬,不禁人人自危,抱頭四散,亂成一片,可是那道青紫劍光,在斬了笑面狼之後,卻出人意料,並沒再向東棚諸人追殺,呼的一聲,掉頭飛去,落到西棚前面,岸然卓立的一位少年書生手中。
鏘地收劍人鞘,俊目如電,凜凜掃過東棚,朗聲喝道:
“哮天犬孔慶寒,殺害崑崙門下弟子兩人,爾血鷹教就得有兩個副教主抵命,如今兩匪業已伏誅,在下不為已甚,雙方比鬥請繼續出場。”
崑崙奇童凜若天神,崑崙派死了兩個門下弟子,居然要血鷹教賠上兩個副教主!但人家這一手脫手飛劍,斬人於百步之外的絕藝,試問敵方高手,有誰能敵,無怪一時全都駭然失色!
“無量壽佛!”一聲郎若鳳鳴的道號,從東棚響起,一個五絡長髮,面如古月的道人,徐徐直座向胡濤打了個稽首,面向西棚道:
“少俠崑崙高弟,適才露了一手以氣雙劍,克敵百步的絕學,足見高明,縱目武林,可稱敵手無人,貧道浸淫劍道,垂三十年,也自犯勿加遠甚,但貧道不自量力,意欲在招法上向少俠印證幾招,不知少俠背賜教嗎?”
這位老道人一起身發言,長眉大師和玉真子,皺了皺眉,同時全場四周也立即肅靜下來。因為這位發言的,乃是領袖武林,素以劍術享譽江湖的武當掌門人,松濤真人。
由於松濤真人這一指名索戰,而且對方又是年才弱冠,名動一動的崑崙奇童,這場比鬥,不但是崑崙武當盛名之爭,無疑也是整個衛道滅魔主力戰最精彩的一場!數萬道眼光,此時全都睜得滾圓拭目等崑崙奇童皇甫明煌的答覆!照說方才言明東西雙方各主一場,松濤真人既然出場,就是崑崙奇童不上場,也總得有人接下來。
但正當松濤真人話聲才落,全場肅靜之際,東棚忽然有人叫了聲:
“副教主請留步,容卑職先會會這小子!”
大家趕緊回頭瞧去,原來發話的正是血鷹教仙五堂聖魂堂堂主摘花公子顏亦玉。胡濤惡狠狠地瞧了他一眼,濃眉微皺,正想出言攔阻!哪知顏亦玉一個迴旋,雙臂陡振,大紅道袍的一雙大袖,飄飄揚起,口中一聲長笑,人已凌空拔起,往棚外飛去。他身子剛剛飛出,武當松濤真人,少林空空大師,華山西嶽老人一位被血鷹教迷失心神的一代掌門,同時打起噴嚏,這好像是一個什麼訊號。
西棚在這剎那之間,由長眉大師為首,崑崙玉真子,峨嵋靈惠子,邛崍麻冠人,太陰教主,黑龍教道光長老,烏蒙老怪,天台凌霄散人,一齊起身往棚外正面迎出。
點蒼騰雲快劍,琅玎軒主歐陽翊,拿雲手慕容慶祥,慧慈大師,跟著往棚左抄出。
天星海王汪洋濤、友伯夷,無影神芒柯煥,劈空掌林元英,十字劍董開山,金刀鄧凌雲由棚右抄出,原先派在棚外負責秩序的崑崙奇童皇甫明煜和慕容瑤婷、迷鳳襄,林寒碧等人,此時也紛紛由兩棚之間移開!挾著長笑,飛落棚外的摘花公子頗亦玉,卻在此時,嘶的一聲,撕開血腥紅袍,露出一身玄色道裝,同時用手在臉上一抹,大聲笑:
“胡濤,你瞧瞧貧道,可是聖魂堂主顏亦玉?”
此時雙方形勢瞬息萬變,極為緊張,許多瞧熱鬧的人,已大有目不暇熱接之感。但聽了摘花公子顏亦玉這一大嚷,不由也紛紛依聲瞧去!場外觀眾,當然有不少見多識廣的老江湖,他們這一瞧,不由驚咦出聲!
“他是邛崍五鬼中的百變道人!”“哈哈!諸位還認得貧道,實言相告,血鷹教的聖魂堂主顏亦玉,早已痛悔前非,向衛道滅魔大會設誠,此時正在江南各地安撫教匪,協助盲從教徒,脫離匪教,重新做人哩!”
東棚血鷹教,也已發生了鉅變,原來武當松濤真人,少林空空大師和華山西嶽老人,這三位榮膺“血鷹教”副教主之尊的一派掌門,全被喬裝摘花公子的鬼面道人,在袍袖的揮之際,暗中已把“青黛花”往三人迎面撒出!”
這三位血鷹教“洗心水”迷失心神的副教主,怎會防得到胡教主同門師弟,身任內五堂堂主的摘花公子,竟是百變道人,等到發覺有異,一股辛辣氣味,已直衝鼻孔,一連打出幾個噴嚏,人也霍然醒轉,同時驚“噫”出聲。可是他們這一陣突如其來的噴嚏,也使平生多疑的胡濤,也瞿然驚覺,臉色倏變,腥紅道袍,袍袖一揮。土行孫喬會泉,東施慧星花若霞,獨眼龍劉思遠,以及甘心投靠的傅行思、樊雲剛,和一干匪教中頭目,紛紛掣出兵刃,把三人圍在中間。
這時正好西棚諸人,也紛紛迎出,眼看雙方混戰,一觸即發!
“阿彌陀佛!”空空大師手柱禪杖,雙眼開鬥之間,隱射精光,沉聲喝道:
“胡教主,你還不及時醒悟嗎?”
胡濤眼看被“洗心水”迷失心神之人,果然全都甦醒,心知大勢已去,橫肉臉上,起了一陣痙攣,他敢情被空空大師慈眉善目的佛家神光所懾,微微發呆。
“賊禿看劍。”土行孫喬會泉,驀地一聲陰笑,血星劍一點暗赤光華,急如星火,往空空大師左側刺到。
“妖道敢爾。”西嶽老人反手一招“盤龍挑月”把血星劍架住,土行孫一擊不中,長劍一圈,灑出無數血星,向西嶽老人電急罩去,口中喝道:
“老賊,胡教主委以重任,待以上賓,不想爾等中途倒戈,心萌異志,今天本座可饒你不得!”
“土行孫,爾等迷藥失靈,末日已到,老夫為天下除惡,就成全你罷。”
他一面說話,手中長劍,倏然龍蛇變化,劃出一片寒光,向身前湧去。
此老一招出手,顯示出在劍術上的獨到造詣,一劍出,劍勢連綿,宛若長江大河,滾滾而至,尤其劍上功力,深厚無比,劍風嘶嘶,砭骨生寒。
土行孫喬會泉仗著天狼教奇詭劍法屋被對方搶制機先,即刻見招拆擋,履險如夷。這兩人才一展開激戰,胡濤突然一聲厲吼,長劍一挺,向空空大師胸口扎到。
我佛慈悲,胡教主如聽老衲相勸,此時放下屠刀,回頭不晚!”
胡濤滿臉獰惡,鬚髮皆豎,大喝一聲,暗紅長劍,再次疾刺而出!
他理性全失,狀若瘋狂,這一劍運集了畢生功力而發,非同小可,劍氣大盛,貫胸直進。空空大師卓立不動,心頭也暗暗吃驚,舉起禪杖,向前推出。只聽“當”的一聲巨震,劍杖交擊,兩人各自後退了一步,在這同時,另外兩聲慘叫,相綴傳來。原來西嶽老人聽喬會泉才一動手凍施慧星花若霞,獨眼龍劉思遠,傅行思,樊雲剛等人也一起合圍而上,倏然向玉真子撲去。
少林十八羅漢和西嶽才人門下的三個弟子,也一齊掣出兵刃,監視血鷹教徒,防他們一湧而上。松濤真人一眼瞧到師弟樊雲剛,也隨著眾人撲來,不由忽然想當時第一個在自己面前替血鷹教遊說的,正是自己最信任的同門師弟,後來自己所以會迷迷糊糊的擔任起副教主來,敢情就是他乘機下去的迷藥,差點把千百年來祖師手創的武當派,毀在自己手上。
一念及此,不由驚出一身冷汗,長眉倏豎,手中松紋劍圈動,施展出武當不傳之秘的“兩儀劍法”,劍如太極,划起兩道孤光,把東施慧星花若霞,獨眼龍劉思遠,和傅行思三人攻勢,一齊封出,口中喝道:
“師弟,你還不住手。”樊雲剛微微一愣,猶豫道;
“胡教主乃是武林救星,大師兄怎地輕信妖言,執迷不悟起來?”花若霞戮心杆一指,喝道:
“樊堂主,你師兄劣根未泯,難以改造,大義滅親,正是你立功的機會,還不快上!”
樊雲剛臉露惶恐,連聲稱是,突然雙掌齊發,拍出兩股勁風,直取松濤真人。
傅行思立功豈肯後人,陰嘿一聲,也立即揮拳攻到。松濤真人也大感棘手,何況眼看數十年同老師弟人迷已深,公然為敵,心頭更是無陰悲憤。長劍一橫,向後疾退了三步,突然仰天朗育一聲佛號道:
“無量壽佛,請恕弟子松濤,清理門戶,併為世人除害,不得不開殺戒。”說到這裡,劍法陡然一變,但見劍風如輪,寒虹疾射,白光絛繞,灑出朵朵銀花,迫得花若霞,劉思遠,傅行思等人,紛紛後退。
松濤真人驀然一聲清嘯,身如電射,右腕一送,向樊雲剛當胸刺去,那柄寒光耀目的長劍,嗤的透胸而過。
樊雲剛慘叫一聲之後,雙手握住胸前劍刃,雙目大睜,敢情在這將死未死的一剎那間,恢復了靈智,口中叫道;
“大師兄,小……弟愧對……武當……列代……師……祖
說話之時,口角緩緩流出鮮血,人卻往後倒去。武當派一代名宿,就因目光短淺,一受蠱惑,便不惜賣身投靠,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臨死覺悟,已是嫌遲。
松濤真人瞧著師弟慘狀,雙目之中,不禁迸出兩點淚光。
傅行思身在切近,這一機會哪肯錯過?把從地上揀起來的一柄鐵尺,疾交左手,運起全身功力,吐氣暴喝,一拳覷準松濤真人後心拍去。恰好東施慧星花若霞玉手輕按,“叮”的一聲,戮心杆上一粒血星,也突然脫離杆頭,向松濤真人左胸射去。這兩人發動,同樣迅速,松濤真人困師弟慘死自己劍下,心神微微一懈,突覺身後掌風潮湧,連收劍都來不及,趕緊身形急旋,左掌隨勢封出。
“砰。”傅行思縱橫華北,向有鐵拳之稱,何況這拳他提足十成功力,松濤真人倉猝應敵,堪堪發出掌風,把對方來勢擋得一擋,驟覺臂上一麻,花若霞一粒淬毒血星,已深深沒人肉中,身子立被拳風震退了兩步。
傅行思可不明就理,還以為武當掌門人,也不過徒有虛名,連自己一拳都擋不住,他“立功”心切,雙足一頓,拳先人後,又猛撲過去。
松濤真人右臂驟麻,心知中了敵人毒藥暗器,但他乃是武當一代掌門人的身份,豈能示弱,一面運氣閉穴,阻止毒氣內攻,右手鬆紋劍,可並不稍慢,使出“兩儀劍法’衝的連環雙招,劍光迴旋,慘叫續起,等到劉思遠,花若霞趕到搶救,傅行思身在半空,血而飛灑,已被劈作兩段。
松濤真人道袍飛揚,身形再轉,劍走孤形,堪堪架開兩件兵器,只覺左臂如廢,業已麻上肩頭,心中不由暗哼一聲,牙關緊咬,右手連劍如飛,人急而出。
他畢竟數十年修為,功力非同小可,“兩儀劍法”又是妙參陰陽的武當鎮山劍法,五招才過,獨眼龍劉思遠被松濤真人一招“紫氣東來”震開他手中鋼叉,飛起一腳踢中要害,悶吭了一聲,倒地死去。
花若霞眼看松濤真人中了自己“汙腥毒星”,還有如此厲害,連傷兩人,心中一寒,戮心杆勢子緩了一緩,高手過招,哪能差得這麼一點,何況這對方又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武當掌門人。就在她微微一愣之際,兩道孤形劍光,已繞身一匝,把聖嬰堂主一個殘花敗柳的嬌軀,緊緊因住。
東施慧星花若霞花容失色,冷汗淋漓,一支戮心杆,左擋右封,天狼教武功,雖然詭異,怎擋得住武當派正宗劍法,何況功力又相差甚多。
“胡教主……”一聲淒厲嬌呼,宛轉傳出!
胡濤眼看大勢已去,手下堂主的慘呼,一聲聲傳人耳中,他臉如豬肝,雙目充血,幾次揮劍狂衝,都被空空大師擋住,兩人一劍一杖,原已打得兇猛無比,乍看起來,好像胡濤佔著上風,因為那柄血星劍,一片暗紅光華,聲勢凌厲,奇詭劍招,層出不窮,而且總是攻多守少。可是仔細瞧來空空大師不過是攻招較少,但一支禪杖封解守衛,真如銅牆鐵壁,任你胡濤主厲吼連連,卻一招也攻不進去,更別想妄越雷池?
這時西棚諸人,業已分三面把東棚圍了起來,血鷹教、百模作樣高踞首座的天狼教裝束之人,也不知何時,去得蹤影全無。
血鷹教主胡濤,正當辣招盡出,孤注一擲之際,忽然聽到花若霞的淒厲急叫,心頭大震,厲吼一聲,血星劍一片腥風,刷刷幾劍,分開空空大師禪杖,直向發聲之處衝去。
胡濤終究身為一教之主,武功盡得天狼毒神真傳,這一拼上全力,當真銳不可當,空空大師後退半步,胡濤早已凌空而起,往松濤真人捨命撲支,左掌運起“血鷹神力”,一掌凌空拍出。但他已是遲了一步,一代妖姬東施慧星花若霞,已然被松濤真人的劍刺中咽喉,氣絕多時。
松濤真人身中“汙腥毒星”,連劈四名高手,此時毒氣逐漸發作,神智已不如平日清醒,對胡濤凌空撲來,竟然視若無睹。
空空大師急忙喊道:
“道兄留神。”松濤真人聞聲微微一怔,只覺一陣陰寒之氣,襲上全身,不禁機凜凜打了一個寒噤,已被胡濤的“血鷹陰風掌”擊中,腳下踉蹌後退了七八步,再也站立不穩,噗地往地上坐去。
空空大師見狀大驚,一提禪杖,縱身攔去,口中喝道:
“胡教主,接老袖一掌。”
人還沒到,左掌一揮,拍出一股掌風,往胡濤擊去。他一代掌門,有道高僧,自然不願出手偷襲。
胡濤雙目如火,更不搭話,“血鷹陰風掌”也迎著拍出,兩股潛力,在兩人身前相接,空空大師立時覺出不對,只感對方擊來那股掌力,力道陰柔,同時還含有一種腥臭之氣,不禁心頭一凜,這是一種陰毒武功。心念才一轉動,陡然全身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毛孔根根直豎,腳下也立時浮動,站格不穩。
刷!刷!刷!三條人影,奇快無比的搶人,那是從右側抄來,距離最近的無影神芒柯煥,山光大師,林元英三人,同時松濤真人也由玉面郎君宮樊山和林寒碧搶救起,送去西棚。
血鷹教主胡濤,滿腔仇怒,己到了極點,連人影都沒瞧清,左手“血鷹陰寒掌”連環劈山,絲絲絲三股掌風,向三人擊去。柯煥,山光大師、林元英三人,何等功力,聽風辨位,立即出掌迎去。但天狼教的“陰風掌”,是陰毒無比的掌風,只要陰風拂過,任你武功再高,也難以忍受,全身一顫,打上一個寒感,然後一陣冷過一陣,直至寒顫而死。
這三人一掌還沒接實,陡覺身如中邪,心知已著了胡濤的道兒,縱目一瞧,原來空空大師,也臉如白紙,正仗著無比定力,強自支持。
長眉大師面對東棚正面,業已瞧出奇怪,像空空大師、柯煥等人,全是武林中一流高手,怎會突然之間,臉色灰白,難道他們都著了胡濤的道兒?
心念隨動,忽聽有人在耳邊輕聲說道:
“老和尚,你還不快叫他們回來,這‘血鷹陰風掌’只有“青黛花”能解。”長眉大師聽得怔了一怔,‘血鷹陰風掌’這名稱連自己都沒聽見過!一面也用千里傳音,道:
“老酒鬼,你倒自在,躲在那裡瞧熱鬧,還不下來?”
“哈哈!老魅和我此時不能露面,事情還沒完呢。”
長眉大師聽他口氣,麒麟玉魔宋清也已來了,只不知這兩個老怪物,又在弄什麼玄虛?當下上前幾步,向空空大師合十道:
“阿彌陀佛,大師快請到西棚休息,貧道代表各大門派,恭迎佛駕!”
空空大師練了數十年佛門禪功,早已到寒暑不侵之境,但此時卻奇寒澈骨,潛運內功還是無法忍受,一聽長眉大師之言,立即大步走回,一面還禮道:
“大師擔當衛道除魔重任,功德無量,貧袖誤中匪徒迷魂之藥,如無大師率眾解救,貧衲真無臉見人了!”
長眉大師立即再用“傳音入密”,吩咐童威速回西棚準備“青黛花”。一面又以“傳音人密”告知柯煥,山光大師,林元英三人中的是“血鷹陰風掌”趕緊返回西棚。
一陣工夫,土行孫喬會泉和西嶽老人已打了快近三五百招。
土行孫雖然屈居下風,但尚無顯著敗象,他縱目環顧,橫掃武材的血鷹教,此時只有自己和教主兩人,還在苦撐,對方各大門派的人,卻已漸漸向自己圍來,他心頭雖然震,但臉上卻絲毫未露,驀地左手袍袖一揚,飛出兩點黑影,口中喝道:
“老賊,你試試本座暗器。”
兩點黑影,一點迎面向西嶽老人飛去,另一點卻“絲”地往胡濤身前激射而去,西嶽老人冷哼一聲,劍尖對準黑影點去!哪知他不點還好,這劍尖一點,正好著了土行孫的詭計,只聽“嗤”的一聲輕響,半空中立即散開一大蓬其濃如墨的黑煙,翻翻滾滾,速度極快的往四外護展!
西嶽老人見狀大驚,他可弄不清楚這蓬黑煙,是否有毒?趕緊撤身後退,恍眼之間,三丈方圓,如慢如幕,全被黑煙籠四,土行孫喬會泉一個人影,已隱沒在黑煙之中,西嶽老人武功再高,也不敢輕率闖人,其中只聽喬會泉忽然打了唿哨,便不再出聲。
那邊廂的胡濤呢?他瘋狂使出“血鷹陰風掌”連傷松濤真人,空空大師,柯煥,山光大師,林元英五人,不由發出一陣梟狡的狂笑,但他笑聲未落,一條青影,疾若閃電,倏然飛落,擋在柯煥,山光大師,林元英身前。原來來的正是崑崙奇童皇甫明煌,他率同皇甫瑤婷、諸葛晶瑩,東方湘綺等人,負責全場秩序,監視血鷹教匪徒,以防發生意外,後來長眉大師等一干各大門派長老,分作三拔,向東棚包圍過去,他也和大家打了個招呼,由平台向東棚移近,這時忽然自己耳邊響起一個蒼老聲音,“小娃兒,胡濤使的‘血鷹陰風掌’只有玄門罡氣,才能剋制,你還不趕快接應!”
皇甫明煌一聽是太白酒仙的聲音,哪敢怠慢,雙腳一頓,平空向東棚激射過去,一下落到三人跟前,大聲喝道:“胡濤,你作惡多端,報應臨頭,還敢仗區區毒掌傷人。”
胡濤如此,他親眼見崑崙奇童以氣馭劍,收歲自如,百步以外,連斬兩位副教主,已方損兵折將,但獨木難發,自己莫不如拖延一時,等待援手,心中主意已定,陰陰一笑:“你們自命武林正道,然而殺人一樣毒辣,連婦人也不放過。”
皇甫明煌見胡濤忽然停手不攻,不由奇怪,但仍朗朗一笑:
“以殺止殺,衛道消魔,豈是你們魔道可比。”
胡濤道:“你自命崑崙奇童,武林奇葩,但比之空空大師一眾人如何?或許你得遇異人練有絕學,但年紀輕輕,又如何擋得住我‘血鷹陰風掌’?”
皇甫明煜冷冷笑道:“胡教主何不試試?”
胡濤臉上一紅,還待反譏,忽聽遠處傳來悠悠絲竹之聲,片刻之間,人潮中閃出一道夾道,兩個黃衣人當先各持一支黃色旌旗,一支用金線誘有一張牙舞爪金龍,一支用銀色絲線在波浪滔天中繡有一輪冉冉升起的火紅太陽,二面硅旗下,各繡有“海南太陽宮”五個金色大字,旌旗後一排十二個宮裝樂手。樂隊後,十六個宮裝麗人,手持宮燈,姍姍而來,太陽宮二仙,金冒碩,雲致光、喬拍巖,鐵面銅眉卓不凡簇擁一輛玉車,緩緩而來,車上端坐著一位氣度威嚴,身穿黃袍,腰繫綿帶,頭戴玉冠的,正是名動江湖的太陽龍君,果然一派宗主氣勢。
空空大師朗誦佛號,合掌迎道:“海南太陽龍君親臨,老納代中原武林同道恭迎。”
太陽龍君早一面含笑下輦,抱拳笑道:“泰山一會,數十寒暑,貧道日夕思念,今聞聽各道長在此聚會,特送薄禮一份。”
太陽龍君袍抽一揮,鐵面銅眉卓不凡趕上一步,雙手端上一墨色玉匣,太陽龍君揭開玉匣,赫然竟是一顆鬚髮俱張的人頭。
“紅斑狼王?眾人呼道。
“哈呀”一聲呼叫,半空中落下一個人來,縷衣百結,童顏鶴髮,正是遊戲風塵的太白酒仙,只見他哈哈笑道:“老酒鬼正在奇怪,海南太陽宮怎麼在這會上擺排場抖威風,卻原來送了厚禮,不愧為海南龍君!”
太陽龍君目露微笑道:“仙駕果然在此,老夫有禮了。天狼教橫行海外,殘暴兇忍,詐惡多端,這次中原武林除魔。貧道豈敢偷閒。這次貧道的赤磷火球總算有了用武之地。貧道搗毀狼巢,誅殺狼王,擒除魔首,遣散天狼教,為武林去除武林邪惡之源。”
這邊論功慶賀,卻驚呆了一旁的胡濤,原想等待紅斑狼王一來,大開殺戒,不料想太陽龍君一舉全殲天狼教,帶來了紅斑狼王的人頭,心中又驚又怒又懼,忽然左手袍袖一揮,袖中一點黑影飛向空中,右手一股陰風拍向皇甫明煌。
皇甫明烴未及出招,雙手一擋,一股“仙元罡氣”自然而出。
胡濤一擊用上十成功力,原想皇甫明煌不死也必重傷,乘此逃走,不想“仙元罡氣”是血鷹陰風掌’的剋星,自己發出掌風,竟無處著力,正想撤掌,一股無形之力,卻象潮般湧到,只覺身中巨力,身子不由自主緩緩軟倒。
胡濤雖倒地不起,口中獰笑道:“本教主便死,你們也休想逃脫一死,有你們各大掌門人陪葬,便也罷了。”獰笑聲中,這個惡魔氣息漸漸微弱。
黑影在空中暴裂,一片黑霧籠罩全場,太白酒仙哈哈一笑,“不錯,不錯,這是天狼教紅斑狼王的‘紅斑黑心霧’霧沾便膚現紅斑,化肉蝕骨,非紅斑狼王獨制解藥,無藥可救。哈哈!”提起酒葫蘆一吸氣,滿滿一葫酒竟被吸得一滴不剩,“蓬”的一聲,一道酒雨射向空中黑霧,黑霧被箭而所阻懸在半空,卻並不散去。”
“煌兒,用你的‘仙元罡氣’助老酒鬼一把,玉魔,你也該現身了吧!”
太白酒仙雙手不停向空中推拒,皇甫明煌在邊上長身玉立,凝神用雙掌拍向空中黑霧,不遠處,隱隱有一人長袖連揮。
眼見空中黑霧越聚越濃,圈兒越聚越小,一盞茶餘工夫,黑霧已如一隻雞蛋大小。太白酒仙道:“像兒,用你的“龍吟乾坤”吸過來,小心點!”
皇甫明煌奉命,依言用“龍吟乾坤”向黑霧發出罡氣,只見黑色霧球緩緩移來,太白酒仙猛吸一口氣,噴向黑霧,黑霧在空中一頓,飛向皇甫明惺掌中,只見黑霧外面包圍著一層薄冰,太白酒仙從懷中取出一似絲之物,包好黑霧球,放人酒葫蘆裡。
太陽龍君點頭道:“再睹仙駕神技,不勝感佩,這位少俠是你弟子?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太白酒仙笑道:“老酒鬼可不敢冒充師父,只不過倒確是出自名師,乃是飛龍老人的關門弟子。”
太陽龍君嘆道:“果然各師出高徒,人中之龍,人中之龍。”
“各位師長”靜雲師太徐徐走向前台,躬身一禮;“貧道一時好勝之心,以致一念之錯,獲罪師門,貧道深悔當年任性,已得靜逸神尼允諾,隨同修練。但二十年來,分堂遍佈天下,其中難免良莠不齊,一旦解散,深恐遺害江湖。小師弟才藝超群,現請各位師長見證,請小師弟擔任教主一職,整頓管束,逐漸納人師門崑崙派,望小師弟以大局為重,切勿推卻。”
諸葛晶瑩哭道:“師傅……”
話音甫落,靜雲師太和靜逸神尼早已人影一閃,一道清音清晰起來:“瑩兒,你有小師弟,為師也無需操心了。”
玉真子微笑道:“小師弟,你師姐既徹悟前情,為兄好不敬佩,此乃我崑崙之福,你就成全你師姐一片善心吧。”
梅花劍藍心湄,柳風香姿林曼娥,蘇小蝶,玖瑰香女蘭心嫻,走上前來,盈盈拜倒口呼:“拜見教主!”
此時無星海王汪洋濤走上台來,向眾人抱拳一禮:“各位掌門人,師兄弟,太陽龍君遠來是客,我作主借洞庭鐘山,辦一場喜酒,一賀滅魔大會園滿成功,二賀崑崙少俠接任太陰教教主,三來嘛……”他故意一頓,緩緩說道:“那是小徒和鄧老哥今媛拜堂成親,我們一醉方休。”
群雄轟然叫好。
“慢來,慢來。”太白酒仙哈哈笑道,拍了拍身旁的皇甫明煌:“何不把這小子的好事一起辦呢?”
“新娘是誰?”玉真子,麒麟玉魔齊聲問道。
慕容瑤婷,諸葛晶瑩原在台下一角,二女手拉手,俏語軟依,笑意盈臉,聽太白酒仙一說,一齊躍上台來,玉容驚變,齊聲問道:
“新娘是誰?”
皇甫明煌看看慕容瑤婷,又望望諸葛晶瑩,忽又想起青梅竹馬的幼年伴侶東方湘綺,哺哺道:“新娘是誰?”
太白酒仙,一向嘻嘻哈哈遊戲風塵,如今似也被自己所提的問題難住了:“是啊!新娘是誰呢?”
一龍三鳳,宇內流傳。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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