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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郡熙 -【少爺糟了!】《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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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4 00:01:18
標題:
郡熙 -【少爺糟了!】《全文完》
郡熙 -
少爺糟了!
不必懷疑,羲寧兒就是男人心中第一母夜叉!
他只不小心看到她光身戲水的模樣,就得以身相許
新婚第一天竟對枕邊人拳打腳踢,兇狠得令人措手不及
對待別人溫和有禮,卻把自己的夫君當作「登徒子」修理
男人三妻四妾天經地義,她為了保住地位算盡心機
父母枉顧現實一面倒,狂吹猛捧把她奉為乖乖女
他的人生境遇由成親開始衰到谷底,被人毒打還得低聲下氣
拿出「查圃郎」的氣魄教訓悍妻,又在親友的夾殺下被迫出局
夫妻感情本是一攤死水,不巧冒出一堆「青梅竹馬」來攪局
惡女的記憶被人「毒」走,突然變成溫婉又可憐的「賢妻」
惡霸形象從她身上絕跡,甚至逼他納妾讨吉利
明知兩人感情已經撥雲見日,偏偏對他的癡心置之不理
一氣之下舊愛新歡來者不拒,等她恢複記憶又怪他薄情寡義
唉!早知如此,當初沒事幹嘛和她賭氣,這下反過來煞到自己……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4 00:01:37
序
夢想實現的第一天
郡熙
HiEverybody,我終於出書了!
今天下午接到電話通知後,我彷佛一瞬間變成了火箭,「咻——」一聲飛上雲端,久久無法回到現實生活來。
我的小說被錄用了,夢想實現的第一天,情緒非常興奮,傻笑了一整個下午,迫不及待地打電話告訴每個朋友——我的小說被錄取了!
當然接下來第一件事,就是寫我的第一篇序文。
序……第一次的序……MyGod!究竟該怎麽寫呢?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以前看別的作者寫序,感覺就像閑聊般輕松,寫起來好像很容易(雖然上面都會注明很難寫),唉,現在才知道難喔!拚命地想了一個下午,還是想不出個頭「序」來,電腦開機後,面對MicrosoftWord畫面,五分鐘,十分鐘……都在發呆,怎麽也敲不出一個字來……
(咦?!不知不覺中居然寫這麽多了,嘻!)
Ok,是朗誦感謝狀的時間了。
超級感謝服三和的阿妹妹和曉琪(嘻!讓你們風光一下喔),以及所有鼓勵我的同學和朋友……我成功了!
再來是特別感謝我姊姊和她那一群超可愛的高中死黨,謝謝六位「大」姊姊的支持(其實她們都不會很老,平均年齡只有十八、十九歲,「粉」年輕可愛喲),以及感謝「禾馬」給了我這個實現夢想的機會。
最後,提一下我的筆名「郡熙」,很多筆畫吧!回想一下,為什麽會取這個筆名呢?啊——想不起來了!
其實動機很簡單,因為全部的中文字裏,我超愛這兩個字,覺得它們配在一起很有「古色古香」的味道,這就是我的筆名由來,盼各位看倌也會喜歡這個名字。
《少爺糟了!》這是我的第一本書,請大家多多指教。
就「醬」子,下回見!Bye——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4 00:02:02
第一章
羲寧兒懊惱地低頭看着自己一身的髒,倘若不想辦法清洗乾淨,回家後小秋肯定又要唠唠叨叨。
忽然,一陣潺潺流水聲引起她的注意,有河!於是她腦筋一轉,索性将偷偷出府前從男仆那裏偷來的衣裳脫下,只剩肚兜的跳進河裏。
羲寧兒掬起清水清理身上的污垢,恣意地泡在河水裏享受沁心的清涼,悠然地哼着曲兒,用手指輕輕拍打着水面,濺出小小水花,圈起陣陣漣漪。清涼的河水惹得羲寧兒完全放松了自己,渾然忘了自己是個姑娘家,處在荒郊野外洗澡是不合禮教的。
這個時候,康慕堯從樹林裏一路走來,熾熱的豔陽曬得他頭昏腦脹,揮汗如雨的他再次用衣袖揮去額角沁出的汗水,他就快被烤焦了。
「有水聲!」康慕堯開心的發現,匆匆推開草叢,清河馬上入眼。於是他快速地動手脫下上衣,走進水裏泡個清涼。
隔着岩石,羲寧兒忽然注意到後方似乎有些動靜。
「還有別人嗎?」她不禁這麽想,於是緩緩将身體移動到岩石邊,隐着身體探頭過去,一看不得了了!「有登徒子啊!」羲寧兒發出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康慕堯先是被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吓了好大一跳,接着發現是姑娘家,他趕緊東遮西掩,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啊——登徒子出現了——」羲寧兒似乎還沒叫夠,拚了命的喊。
「夠了!」康慕堯瞧她這麽叫下去,即使是荒郊野外,不引人注意才怪。無可奈何只能靠近她,用手強制地将她的嘴巴捂住要她別再出聲,而另一只手就順其自然的放在她的肩上。
羲寧兒看他竟然靠她如此近,還伸手摟着她,她不要被欺負!突然奮力一推,将登徒子推開。
誰知康慕堯經她這麽一推,硬生生撞上後方的岩石,眼前一黑,竟然暈厥過去。
「不要臉的登徒子!」她輕啐一聲。
羲寧兒發現沒聲音了,難不成落荒而逃了?!於是她定神一看,才發現登徒子居然上身光溜溜的平躺於岩石上。
羲寧兒臉紅的轉身不敢看。
他是不是死了?她才輕輕一推耶!羲寧兒愈想愈害怕,見自己闖禍,趕緊爬上岸,急急忙忙的穿上衣裳。
突然,河岸上傳來一陣呼喚聲——
「小姐,你在哪兒啊?」小秋沿路四處喚着。
「小秋?!」
一聽見主子的聲音,小秋便快快跑來。「小姐,你可差點把我給急死了。」她氣喘籲籲的抱怨。
羲寧兒怯怯地指向河畔的岩石,「小秋,我……我闖禍了。」
「他是誰?」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輕輕推開他;誰知道他會撞上水邊的岩石,然後就躺在那兒了。」雖然說得理直氣壯,但是看他動也不動,說到最後居然慌張起來,好怕自己推死他了。
「小姐先別慌啊!」小秋安慰着主子,「我去看他,說不定沒死呢!」於是小秋大膽上前探了探康慕堯的鼻息。「他沒死,只是昏了。」她興奮地告訴主子這個訊息。
「真的?還好。」羲寧兒松了一大口氣,她最怕死人了。
「小姐,這個人似乎挺面善的……」小秋瞧着昏迷中約康慕堯,企圖從淡淡的印象中尋求解答。
「管他面善不面善,他沒死就好,其他不重要。」羲寧兒一點也沒有興趣知道他是誰。
「好像是……啊!是康少爺!」小秋側頭思索一會兒,突然一道名字閃過。
「誰是康少爺?」羲寧兒意興闌珊地問道。
「咱們城裏也只有一戶康姓人家不是嗎?」
「我管他姓什麽?」登徒子的姓名沒必要知道,她拍拍濕濕的長發,嗤之以鼻。
「他姓康呀!」小秋以為羲寧兒在問康少爺的姓字,「小姐,你不知道城裏有位樂善好施的康承英嗎?」
「聽過而己。」羲寧兒随意的回應,「他不會剛好是康承英的兒子吧?」
「若小秋沒記錯,他是康老爺的獨子康慕堯。」小秋點頭道是。
「依你這麽說,他是大戶人家的子弟,」羲寧兒蹲下身看了看康慕堯,又馬上站起身來。「這回可不能放着不管了。」
「是啊!」小秋頻頻點頭應是,「小姐,你打算怎麽做?」
「回家。」羲寧兒倏然回道。
「回家?!我們走了,康少爺怎麽辦?」心地善良的小秋覺得就這麽走了不妥。
「小秋,我才是你的主子!別老左一句康少爺、右一句康少爺,這會讓我以為你換主子了。」羲寧兒不悅的說道,登徒子不配得到她的關心與幫助。「好了,天色已晚,再不回府,爹爹肯定會發現我偷溜出府,大發雷霆,你不怕,我可怕。至於他?」她睨了他一眼,「一會兒就會醒了。」
老爺早發現了,也早大發雷霆了!小秋心裏頭暗忖,卻沒敢說出來。
「可是……他若沒醒呢?還是被狼攻擊了呢?」
「小秋,你想像力太豐富了吧?!你當這是深山裏頭嗎?狼?」羲寧兒一點也不淑女的大笑出聲。
「小姐,這很好笑嗎?你別忘了,是你把康少爺弄昏的……小姐,你若放着不管他,你不會良心不安嗎?」小秋嗫嚅的說,企圖勾起主子的罪惡感。
「好了、好了!」羲寧兒受不了的制止小秋再說下去,「你說要怎麽辦?」
「我們送他回家。」
「什麽?!」羲寧兒聞言,馬上皺起一張小臉,覺得小秋是異想天開。「怎麽送?要他夢游嗎?他都昏死了。」
「我們可以合力擡他回康府。」
「天真的小秋,你瞧他人高馬大的,怎麽擡?不被他壓死就萬幸了。」羲寧兒覺得不妥,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嘛!
「可以的,我們試試嘛!進了城不遠就到康府了。」
羲寧兒對小秋真沒轍,「這可是你說的,不遠喔!若途中我發現很遠,我可是會把他扔在路上不管的。」
「是,小秋不敢騙小姐。」
「行了,快擡吧!」羲寧兒卷起衣袖。「你擡腳,不用小心,若不小心跌死,也是天命。」
「曉得了。」小秋淡笑,趕緊擡起康慕堯的雙腳。
羲寧兒悻悻然的擡起康慕堯,被他欺負還要救他,真沒天理!
***
「老爺,大事不好了!」康府總管疾步的跑進大廳裏,慌張的向堂前的康承英秉報,「少爺他被人擡回來了!」
聞言,方采芸吓死了,「慕兒出事了?」
「夫人,先別急!」康承英安撫着愛妻,其實自己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快說!少爺怎麽會被用擡的回來?」
可憐的總管一問三不知,事實上他一看到少爺被人擡進門,就急着來報告,也尚未弄清楚來龍去脈。
「怎麽通報這麽久?你們府裏沒有其他人可以來接收嗎?」人沒到聲先傳進大廳,羲寧兒不悅的嚷嚷。
不一會兒,就見擡腳的小秋先進廳來。
「慕兒!發生什麽事了?」方采芸着急的跑上前。
「他是你的兒子?」羲寧兒看着眼前這位美麗的婦人。
方采芸擔心着兒子的安危,無心去理會眼前這位男仆,只能點頭算回應了。
「我把他還給你吧!」語畢,羲寧兒兩手一松,沒知會小秋一聲,所以康慕堯的頭就這麽直直落地,而腳依然被小秋緊緊擡着。
經這麽一摔,下偏不倚撞上康慕堯今天撞到岩石之處,舊傷加上新創,使他痛呼出聲,馬上痛醒過來。
「醒了?早知道就摔一摔,也用不着擡得累個半死。」羲寧兒存心松手,擡得手都快斷了,當然得讨些便宜回來。
「娘?!」康慕堯睜開雙眸,有點驚訝地看着蹲在自己上頭的母親,他怎麽回家的?
「慕兒,你沒事吧?摔痛了嗎?」方采芸擔心的問。
「我沒事。」他緩緩地爬起身,淡笑的搖頭。
「真的沒事嗎?二度創傷,真不打緊?若是我肯定疼死了。」羲寧兒唯恐天下不亂的提高聲音。
果然,馬上惹來康慕堯一記白眼。
「你瞪什麽?當心我把你眼珠子給挖出來。」羲寧兒潑辣的反睨康慕堯一眼。
「姑娘家最好不要太潑辣!」康慕堯冷冷的哼道。
「你是姑娘?」方采芸驚訝地看着羲寧兒,瞧她一身男仆的裝扮,言行舉止又粗裏粗氣的,實在不像是女紅妝。
「沒錯,我是易釵為弁。」羲寧兒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她一向很坦白。
「姑娘,你幹嘛要喬裝成男人呢?是不是有什麽苦衷呀?」方采芸慈祥地牽起羲寧兒的小手,笑容可掬的輕問。這女孩極讨她的喜愛,剛才一心擔憂着兒子沒注意到她。
「娘,你問這些做什麽?」康慕堯不客氣的說,「會易釵為弁當然是沒規矩的姑娘。」
「慕兒,你和小姑娘有過節嗎?」方采芸微皺眉頭。
經方采芸一問,使康慕堯憶起河邊事件,臉一撇,四兩撥千金的說:「我不認識她,怎麽會有什麽過節?是娘想太多了。」
「可是你們之間有着很濃的火藥味。」方采芸不信,兩個素不相識的人之間怎麽會有深仇大恨般的氣味存在?
「慕兒,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康承英突然插進來問道。
「只是一場意外。」康慕堯乾笑幾聲,簡簡單單回一句就想結束。
「意外?」康承英挑眉,他兒子說話從不敷衍了事。「姑娘,你怎麽會擡我兒子回來?」問兒子沒答案,於是他反問羲寧兒。
「爹!」就說沒事了,何必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康慕堯無奈的喚了一聲。
「閉嘴,我沒問你。」康承英睨了兒子一眼。
「我和小秋是在河邊『救』到你們的登徒子兒子的。」
「登徒子?!」方采芸一陣錯愕,回頭看向臉色極差的兒子,「慕兒,你是登徒子?」
「我……」康慕堯被母親問得啞口無言,一時忍不住怒氣,上前拉起羲寧兒的小手,粗聲粗氣的吼道:「夠了!我是不小心看到你光身戲水的模樣,但是還構不成登徒子的罪名吧?何況我是「不小心』的。」他強調無心之過不成罪。
「光身戲水?!」全場除了康慕堯和羲寧兒,其他人都一臉驚吓,尤其是方采芸,還誇張的尖叫出聲,「你看了人家姑娘的身體?!莫怪小姑娘會喊你登徒子。」
「娘,我并不知道她也在河裏,何況哪有姑娘光天化日之下在荒郊野外洗澡的?分明是自己不守婦道,怎麽還怪我?」康慕堯直嚷着。
康承英也滿臉驚訝,一向不風流的兒子居然也成了登徒子?!
「小姐,天色不早,咱們得回山莊了。」小秋拉了拉羲寧兒的衣袖,在她耳畔提醒。
「嗯。」羲寧兒這次倒是聽話,反正她也不愛看人吵架,當下決定和小秋俏俏離去。
「等一下,小姑娘!」方采芸眼尖看見要離去的羲寧兒,於是喚住她。
「還有事嗎?」羲寧兒回頭間道。
「我可以知道小姑娘的閨名嗎?」
「我叫羲寧兒,」她笑道,「夫人若沒事,我要回家了。」
「要不要我派人送你們回去?」方采芸正想喚人,羲寧兒卻拒絕了。
「不用了,我家并不遠。」羲寧兒謝過方采芸,便和小秋離開康府。
「慕兒,姑娘的名節不是因為你無心就可以當作沒這回事,女人的貞潔比生命都重要,說什麽你都要對寧兒負責。」方采芸意味深長的看着羲寧兒的背影。
「負責?!」康慕堯擰眉,有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既然你看了寧兒的身體,就要娶她進門以示負責。」
「我不要!」康慕堯當下吓得臉色慘白。
「由不得你!」
***
羲寧兒和小秋一回到傲吟山莊就打算偷偷的回房,來個神不知鬼不覺。但是前腳還未踏進去,在前院等候的羲傲天故意輕咳幾聲,讓羲寧兒「發現」他已恭候多時。
「知道要回來了!」羲傲天皮笑肉不笑的迎向女兒。
「爹爹!」羲寧兒做賊心虛的乾笑幾聲,看了父親一眼,又低下頭。
羲傲天在女兒身旁轉了一圈,不高興的擺起險孔,「一點也沒有姑娘家的氣質!」
「爹,你看嘛!我穿的是男仆的衣裳,一點都不像姑娘的模樣,更甭談什麽氣質了。」她揮了揮衣袖。
「還敢說?!穿這樣成何體統?」義傲天真快被她氣死了。
「爹,我只是易釵為弁,又沒做什麽敗德的事,何必這麽生氣?」羲寧兒嘟囔。
「不必多說!」羲傲天微愠,他一聲令下,即刻有仆人上前等候差遣。「将小姐帶回房去自我反省,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她踏出房門一步,為期三日。」每次當他要處罰羲寧兒時,均無人敢出聲求情。
「爹,你要罰我?」她柳眉微蹙,眼珠一轉,又使出老招術,「娘,爹又要虐待寧兒了,你在天上有沒有看見?爹不疼寧兒了!他好狠心喔……」她硬擠出眼淚,哭得真像一回事。
「什麽虐待?是處罰!一個姑娘家成天扮成男仆往外跑,個性都要玩野了。」羲傲天這次可是吃了秤坨鐵了心,今天他一定得好好教訓這調皮的女兒。「何況我已經請示過你娘,她答應我處罰你。」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不會再上女兒的苦肉計。
這招不管用了?!夜路走多了果然會遇到鬼,羲寧兒垮着一張小臉。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寧兒一定學乖!」她雙手合十地乞求着,她不要整天待在房間裏頭,會把她悶死的。
羲傲天深深嘆了一口氣,女兒都已經到出閣年齡,能再寵嗎?不行!他仍板起臉孔,「別再說了,我不想聽。」作勢要仆人将她帶進房去。
「爹好壞,寧兒不理你了——」羲寧兒不甘心的一路叫嚷。
「小秋,你看好小姐,若再讓她偷溜出府,一定不饒你。」
「是。」小秋遵命的點頭,但是……能保證小姐不再溜出府的,有誰啊?連小姐都不能保證吧!
***
過了幾天平靜日子後,方采芸帶着厚禮到傲吟山莊提親,這行為可能會吓壞很多人吧?!
「康夫人怎麽會突然想拜訪傲吟山莊?」羲傲天态度客氣的問道,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
「羲莊主,我今天是來提親的。」
「提親?」羲傲天感到莫名其妙。傲吟山莊和康府并不會很熟,只是多少有些生意往來,充其量只能算是點頭之交罷了。
「我是來向令千金提親的。」
「康夫人确定是來向寧兒提親?」羲傲天更莫名其妙了。
「羲莊主有問題嗎?莫非寧兒姑娘有婚約了?」
「沒有,尚未有人上門提任何親事,只是……康少爺和小女并未相識,怎麽會想來提親?」雖然羲寧兒經常溜出山莊,但是一向都以男兒身出現,難道他有斷袖之癖,所以才會愛上男裝的羲寧兒?!
「不瞞羲莊主,小犬前幾日不小心窺探到令千金的身體,所以特別上門提親以示負責。」
「什麽?!寧兒……」羲傲天聞言非常震怒,側着臉向一旁的梅兒和冬兒喝道:「去把小姐叫來!」
「羲莊主別生氣了,我兒子會娶寧兒姑娘的。」
「康夫人,這件事攸關寧兒的清白,非同小可,待我問過小女再說吧!」
***
「小姐。」兩名奉命前來的女仆很快的出現在羲寧兒的房裏。
「什麽事?」正啃着雞腿的羲寧兒口齒不清的問道。
「小姐,別吃了!她們說老爺傳你到大廳。」小秋拿下羲寧兒的雞腿,着急的說。
「小秋,把雞腿還給我,我好餓呢!」羲寧兒充耳不聞,伸手向小秋要雞腿。
「小姐,你沒聽清楚小秋告訴你的話嗎?老爺在你——」
「再清楚不過了,但是——不去!」羲寧兒搖頭。
「小姐,別任性了,老爺正在氣頭上,奴婢勸小姐還是盡快動身到大廳去。」梅兒見小秋說不動小姐,於是開口勸道。
「我都已經很乖的待在房裏哪兒也沒去,很夠聽話了,這次他生氣肯定不是我惹的,我幹嘛要去受罪?」
「小姐,其實是有一位夫人上門來提親,所以老爺命令我和梅兒來請你過去看看。」冬兒也加入勸導行列。
「提親?!」這回冬兒押對寶,果然引起羲寧兒的注意。
「小姐,茲事體大,你還是到前廳瞧瞧吧!」小秋放下雞腿,幫小姐擦拭小手,輕柔的說道。
羲寧兒思索了一會兒,「沒事有誰來提親?」她呢喃一句,站起身來就沖出房門。她不想嫁人誰敢來提親?她不會放過那個媒婆,居然做生意做到她身上來。
羲寧兒生氣的跑向大廳,後頭的三名丫頭只能三步并作兩步的緊跟着主子。
***
羲寧兒一到大廳就見到四處放滿了紅紅的聘禮,心中的怒火直竄到頂點,她沖進廳堂,見到父親就大聲喊着:「我不嫁!」
「寧兒,你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我怎麽知道怎麽回事?反正我不嫁!」真好笑,又不是她要人前來提親,她怎麽知道這是哪一回事?羲寧兒一臉不悅,口氣極沖。
「人家都上門來提親了!」真是把女兒寵壞了,羲傲天氣得指着方采芸,不悅的對女兒說:「你還說不知道?!」
「我是知道有人來提親,但那也是剛才聽冬兒提的,」羲寧兒不甘心被爹爹冤枉,「我先說了,我不嫁人,你也不可以逼我嫁!」
「我可沒逼你嫁給任何人,但是你身體被人看光了,就不可以不嫁!」
「什麽被看光?」羲寧兒愣了下,不明就裏的問。
「寧兒姑娘,你還記得我嗎?」方采芸終於找到機會開口。
「你不是……你不是康夫人嗎?你怎麽會在這?我明白了,是你來提親的對不對?」羲寧兒無奈的望着只有一面之緣的方采芸,「我和康少爺的相遇是一場意外,其實他也沒看見什麽,沒必要為了那件事而娶我。」她說的是實話,其實說被看光是誇張了點,她那個時候沒把肚兜脫下。
「姑娘家的名節是很重要的,除了自己的夫君,身體是不可以給男人看的,今天慕兒辱沒你的清白,就得娶你為妻!」方采芸對羲寧兒曉以大義。
「我說那是意外。」羲寧兒再次強調事情的真相。
「寧兒,爹問你!康慕堯真的有看到你的身體?」羲傲天把羲寧兒拉近身旁。
「我都說了——」羲寧兒知道爹爹誤會了,所以急於辯解,卻硬生生被打斷。
「我是問你有沒有?」羲傲天口氣很兇地問。
「有,可是那個時候我并沒有把——」
「好了,」羲傲天制止她說下去,「康夫人,我看這婚事就這麽定了,擇期讓他們完婚吧!」
「好,我回府就馬上挑選黃道吉日。」方采芸瞧親事已定,眉開眼笑,頻頻應好。
「喂,我話還沒說完,康夫人!你別走……」羲寧兒一時之間無法接受,久久不能回神,她萬萬沒想到爹就這麽草率的答應這門親事,一點也沒問她這當事人的意願,她拚命的喊着離去的方采芸。
「別叫了,人家都走遠了。」
羲寧兒不甘心的回頭瞪着父親,「爹,你太過分了!我不要嫁給那個登徒子!」
「嫁不嫁都由不得你,就算對方是乞兒你也得嫁!」
羲寧兒抿着唇,心裏頭有滿滿的委屈,強忍着眼淚,扭頭就跑出大廳。
「寧兒!」羲傲天緊張的喚着,「小秋,快!跟着小姐,別讓她做傻事啊!」
「是!」小秋馬上追上去。
羲傲天搖頭嘆氣,其實他也不想女兒就這麽草率地嫁出去,但是姑娘家的貞操比什麽都重要。
***
「小姐,你別難過了。」小秋很快就找到氣憤的羲寧兒,本以為她會捉狂的大吼大罵;誰知從來不屑哭泣的小姐居然哭成淚人兒。
羲寧兒把頭擺向一旁,不願看小秋,不停的以手背拭淚,怎知淚水怎麽也擦不完。
「其實康少爺人不錯……」小秋同小姐坐在石階上,緩緩說出自己的想法。
「一點都不好!」羲寧兒回頭睨了小秋一眼。
「小姐,你別這樣嘛!橫豎都得嫁人,何不放輕松一點兒,想開一些呢?」小秋望着小姐不悅的眼光,吞了吞口水,才又繼續勸道。
「什麽叫橫豎都得嫁人?!我不嫁,誰又奈我何?」羲寧兒不甘心的嚷着。
「老爺啊!」
「小秋!」羲寧兒生氣的站起身,小秋也連忙跟着站起。「你真是牆頭草,哪邊好哪邊倒喔!」
「小姐,這是什麽意思?」小秋傻傻的看着盛怒中的主子。
「叛徒的意思。」羲寧兒推了小秋的額頭一記,扭頭就走。
「叛徒?!」小秋哭喪着臉,「小姐,我對老爺很忠心的,小秋……小秋從來就沒有背叛的念頭啊!」她緊緊跟着羲寧兒走進市井。
「還說沒有!」
「小姐,我……我真的沒有啊……小秋做錯什麽了嗎?」小秋眼淚掉了下來,實在不明白主子是生哪門子的氣?
羲寧兒突然停住腳步,讓來不及煞車的小秋硬生生的撞上。「小姐?」
「小秋,你是我的丫頭吧?」
「是啊!小姐永遠是小秋的主子……小姐,小秋是不是做錯什麽惹小姐生氣?小姐你可以罵小秋……但是別趕走小秋好不好?」小秋低頭哭泣。
「別哭了。」羲寧兒拍拍她的背,附在她的耳畔說道,「只要你幫我逃婚,我就原諒你的背叛。」
「啊?!」小秋驚訝的擡頭,忘了哭泣,「小姐,你瘋了!」
「小聲點!」經小秋這麽一叫,很多路人都紛紛投來奇怪的眼光。
「對不起。」小秋看了看四周,歉然的再次低下頭。
「我們一邊走、一邊讨論。」羲寧兒笑逐顏開,拉起小秋的手。哼!要她下嫁給登徒子,門兒都沒有!
「讨論什麽?小姐,我若幫你逃婚,老爺會打死我的。」小秋害怕的直搖頭。
「說什麽你就是不幫我是不是?」羲寧兒生氣地瞅着她。
「小姐,你饒了小秋吧!我可以為你做牛做馬,就是別讓我幫你逃婚。」
「好吧!」
小秋以為羲寧兒屈服了,於是笑開來,「小姐,你這麽想就對了,其實嫁給康少爺是不錯的,而且有很多人搶着當康家少夫人呢!」
「我的意思是你不肯幫就算了,我自己一樣可以逃婚。」羲寧兒睨了小秋一眼,轉身就走進茶館。
「小姐,別這樣……」小秋認命的苦追着,突然,她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小姐,那不是康少爺嗎?」
「對了,可以叫他不要娶呀!」羲寧兒靈機一動,往康慕堯的方向走去。
小秋又是一愣,天啊!主子怎麽這麽多想法?「小姐,你不可以去……」
***
「憑什麽要我去娶那潑辣的母老虎?!」康慕堯不滿的拍着桌子,把心裏頭的委屈全發洩出來。
「你要成親了?!我怎麽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真的很潑辣嗎?」坐在康慕堯對面的男子饒富興味的問道。
「母夜叉一個,不值得一談。」康慕堯陰沉着臉。
「留點口德,怎麽這麽形容一個姑娘?」連卉失笑的搖搖頭,「到底是哪家姑娘?」
「傲吟山莊羲寧兒。」
「羲寧兒……」連卉沒什麽印象,「長得如何?」
康慕堯被他問得一愣,努力回想那天羲寧兒的臉孔,雖然不曾見過她扮女裝的模樣,但是瞧她扮起男子還挺俏的,應該醜不到哪兒去吧?!
「還算清秀。」他輕描淡寫的應了句。
「娶得美嬌娘有何不好?」
「娶誰都好,就是她不好!像她那麽潑辣,誰娶了她誰就倒楣。」
「這麽不情願,不會拒絕?」連卉為自己倒杯茶。
「說得簡單,」這就是康慕堯頭疼的地方。「父命難違,現在全府裏只有我反對,當然反對無效。」
「其實你用不着這麽垂頭喪氣,自古以來,男尊女卑,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倘若對妻子不滿意,娶個妾來愛不就得了?」連卉拍拍好友的肩,幫他打氣。
「只怕我沒那個命,搞不好連個侍妾都沒有。」康慕堯苦着臉。
「她真的這麽難應付?」連卉挑眉。
康慕堯有氣無力的點頭,為自己的未來哀悼。
***
躲在一旁偷聽康慕堯和連卉對話的羲寧兒簡直氣得快吐血了。
該死的康慕堯,以為她羲寧兒就願意嫁給他嗎?敢說她是母老虎,自己還不是登徒子一個?而且還沒把她娶進門,就開始想侍妾!
「小姐?」小秋擔心地看着已經氣得七竅生煙的主子。
「什麽男尊女卑?什麽三妻四妾?居然把我羲寧兒看得這麽扁。」
完了!小姐開始喃喃自語,那肯定是氣極了!原本對康少爺印象極好的小秋也稍稍對他打了折扣,都還沒娶小姐進門就想娶妾了!還批評小姐,真是極為惡劣。
「小姐,小秋決定幫你逃婚了。」或許這麽做老爺會殺了她,但是小姐的幸福更重要。
「小秋,你在說什麽?逃婚?!」羲寧兒擡眼驚訝地看着小秋。
「是!小姐,你剛才不是要小秋幫你逃婚嗎?小秋答應你。」
「我現在改變主意了。」羲寧兒淡淡地扯起嘴角。
「為什麽?康少爺這麽批評你,很過分耶!」小秋生氣的鼓起小臉。
「就是因為這樣,我決定嫁了。」
「小姐,你有被虐待狂嗎?」小秋驚慌地瞪大眼。
羲寧兒聞言,擡手就是給小秋一記爆栗子,「你在說什麽?被虐待狂?!跟了我這麽久還不了解我?」
「可是……之前小姐說什麽都不願意嫁,甚至要逃婚不是嗎?怎麽現在聽到康少爺說的話,反而要嫁了?」
「突然感覺嫁給他也不錯。」羲寧兒露出一記淺笑,讓小秋摸不着主子在打什麽主意?
哼!說她是母老虎,那麽她會更潑辣給他看,敢談侍妾之計,既然要娶她,就別想要享受三妻四妾!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4 00:02:32
第二章
寧兒氣得握緊拳頭,罵着自己太笨了。原以為嫁給康慕堯,他一定會痛苦萬分;沒想到成親這天,先吃苦頭的卻是自己。
一大清早都還沒用早膳,就被一群喜娘拉着打扮,穿戴上厚重的鳳冠霞帔,更可惡的是,她都還沒給他顏色看,他居然先給她下馬威!雖然喜娘說那是習俗,新娘下花轎時,新郎得踢轎門——下馬威的一種習俗,但是寧兒實在是氣不過,當時恨不得拿把斧頭砍斷他的腳。
後來由充當喜娘的小秋牽着她又是跪、又是拜,轉得她頭昏腦脹,禮成後,她被丢在新房裏餓肚子,而他卻在前院吃魚吃肉,享受美酒佳肴!
隔着半透明絲質的喜帕,寧兒看見桌上擺滿了吉祥甜品,肚子又餓得一陣咕嚕咕嚕叫,實在好餓喔!
「小秋——」
「小姐,怎麽了?」小秋聽到主子的呼喚,立即跑了過來。
「我好餓,你把桌上的甜品拿來。」寧兒掀開喜帕,指着桌上的食物。
「小姐,你怎麽自己把喜帕掀起來呢?快把它蓋回去呀!」小秋拿起喜帕,想把它蓋回主子的頭上,奈何寧兒卻躲開,就是不肯再蓋回喜帕。
「我不要蓋,好熱耶!我要吃東西。」寧兒任性的不肯聽話。
「不可以,那是要等姑爺回來才可以吃的吉祥品。」
寧兒看着美食吞了口口水,「為什麽?他在前院大吃大喝,而我卻在這裏餓肚子!」
「這是習俗啊!」小秋乘機把喜帕蓋回主子的頭上。「這些甜品,每樣都代表着吉祥,一定要等姑爺回來由媒婆帶領一樣樣的吃,小姐,忍着點好不好?」
「我不管,我現在就餓了。」寧兒粗魯的拿下喜帕和鳳冠,推開小秋就跑到桌子旁開始狼吞虎咽,從早上就沒有進食,快要餓死她了。
「小姐!」小秋瞪大眼,惶恐的阻止她,卻怎麽也制止不了饑餓的主子。
「好好吃喔!小秋,你也忙了一天了,餓了吧?快來!」寧兒笑着向小秋招手。
小秋覺得頭開始暈了,「小姐,你怎麽把吉祥物給吃了?」
「你不是說,這是要給我吃的?」寧兒看向小秋驚怪的臉,很無辜的問。
「是啊,但是也要等姑爺回房來嘛!」
「我為什麽要等他?莫名其妙,他在前院吃好的,回來還要吃,不怕肥死嗎?我可是很委屈吃這些甜點,說不定他還會感激我。」寧兒又捉起食物往嘴裏放。
哼!她就是不想分給他吃,壞心地決定要把這些食品吃個精光。
「好、好,你吃慢點,別噎着了。」小秋是拿主子沒轍了,只好依她。
「給你吃。」寧兒笑了笑,拿了些要給小秋。
「不用,小秋不餓。」小秋推拒,「小姐,有筷子,別用手抓嘛!」
寧兒搖頭,「用筷子多麻煩,這又不油膩,用手抓着吃比較快樂過瘾。」她又抓起一個甜點塞入嘴裏。「好渴喔!小秋,有沒有茶?」
「有,我去倒。」小秋轉身走向小廳。
寧兒點點頭,這時眼角無意間看到桌上有一瓶美麗的小壺,寧兒好奇的拿起來聞了聞,「好香!居然有這麽好的東西,怎麽可以留給他呢?」寧兒為自己倒了一小杯品嘗,發現這酒仿佛瓊漿玉液,好喝極了。
「小姐,你在喝什麽?」小秋端着茶進房,發現主子已經有解渴的東西了。
「就是這個啊!」寧兒把酒壺拿給小秋看。「好辣又好甜,小秋,這是什麽?」寧兒一面說,一面為自己再倒一小杯。
「哎呀!小姐……你怎麽把你和姑爺要喝的交杯酒也給渴了?」小秋趕緊把茶放下,拚命想搶下那瓶女兒紅。
「酒?!」寧兒看着小瓶子,憨憨地笑道,「原來酒又辣又甜,真好喝。」
「小姐,把酒給我,你醉了!」看主子酡紅的面孔,可想而知,主子根本不勝酒力。
「醉?!什麽是醉啊?我沒有喔!」寧兒向小秋笑笑,有氣無力的揮揮手。「我只是有些暈,沒有醉啦!」
「暈?很暈嗎?哎呀!小姐,小秋求你別再喝了。」
小秋把酒壺搶了過來,寧兒卻不穩的往後倒。
「小姐!」小秋着急的丢下酒壺,連忙要扶起主子。「小姐,你有沒有摔疼啊?」
寧兒睜開迷蒙的雙眼,「沒有!」她躺在地上,笑着搖頭。
突然,外頭傳來一陣陣說話聲,由遠而近。
「糟了!鐵定是姑爺回房了。」小秋慌張地看着窗外,兩手扶起主子。
「小秋,幹嘛啦?」
「小姐,姑爺來了,快起來!」小秋拚命扶着已經站不穩的寧兒。
「不要吵!小秋,你小點聲音。」因為酒精作祟,寧兒已是昏昏欲睡。
小秋沒辦法了,只好半扶半抱起小姐往床上放,讓她依着柱子而坐,再為她戴好鳳冠、蓋好喜帕。
「新郎倌回新房羅!」不一會見,果然傳來媒婆讨喜的嗓音。
「小秋祝姑爺和小姐福祿鴛鴦。」小秋慌張的跑來小廳,笑着向慕堯道賀。
慕堯淡笑點頭,臉上幾乎看不出新婚的喜悅。
「咱們新娘子一定等很久了。」媒婆扭腰擺臀的拉着新郎進新房,卻見到桌上一片狼藉,於是狐疑的望向小秋。「秋喜娘,這是怎麽一回事?」媒婆指向桌面問道。
糟糕!忘了整理了。小秋慌張的陪笑着,「是我不小心弄翻了,對不起!」
「你這丫頭怎麽這麽粗心?!」媒婆顯然有點生氣了,「這些可是要給少爺和少夫人吃的吉祥品,這回弄亂了,怎麽吃?!」
「罷了!反正吃不吃還不是一樣?」慕堯倒無所謂,揮揮手要媒婆不要在意。
「好吧!」雖然媒婆不太高興,但是新郎倌都出聲了,還計較什麽呢?
「新郎掀起喜帕,瞧瞧咱們新娘多麽的花容月貌。」媒婆拿起一旁小秋端着的紅棍子。
慕堯接過手,面無表情的照着煤婆的話做,緩緩掀起寧兒頭上的喜帕。這時新娘子突然把頭垂下,讓人以為新娘害羞了!誰知媒婆笑笑,新郎不屑,喜娘驚怕。
「現在新郎、新娘喝個交杯酒,從此長長久久、永結同心。」媒婆笑着轉向小秋欲拿酒杯,卻撲了個空,「秋喜娘,酒啊!」
「酒!對!酒。」小秋乾笑,天啊!酒幾乎被小姐喝光了,哪來的酒?
「秋喜娘,還發愣?!快呀!」怎麽這喜娘笨手笨腳?媒婆極為不悅。
「好。」小秋硬着頭皮轉身把茶端過來。
「這杯給新郎,這杯給新娘。」媒婆笑着把酒杯交給慕堯,但寧兒卻遲遲不肯把酒接過去,於是媒婆疑惑的喚了聲,「少夫人?」
「姑爺、媒婆,我家小姐是害羞啦!」小秋走到主子身旁拉起寧兒的小手幫她接過酒杯。
「喔!原來是這回事,我還以為少夫人不肯喝呢!」
「沒這回事。」小秋笑着回應,冷汗卻不停的流下。
「新郎、新娘,喝交杯酒吧!」媒婆催促着新人。
慕堯不耐的與寧兒互繞手臂,喝下杯裏的液體,當液體滑入喉嚨時,沒有女兒紅的滋味,只是淡如茶水,他擡頭狐疑的看向小秋。
「這是女兒紅啊!」小秋心虛的低下頭。
「康少爺,有什麽不對嗎?」媒婆問道。
搞什麽鬼?算了!慕堯搖頭,表示沒事。
「好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媒婆拉拉小秋。「秋喜娘,我們退下吧!」
「好。」小秋拚命點頭,她恨不得趕快離開新房。
很快地,屋內只剩下新婚的兩人。
「夠了!人都退下了,用不着再故作姿态。」慕堯放下酒杯,坐在椅子上,看見寧兒手上還是拿着酒杯,頭依然低低垂着,她故作害羞的模樣讓他感到厭煩。
久久後,房內還是一片寂靜——
「我懶得理你。」
還是安靜無聲,慕堯疑慮的斜睨着她,真會故作姿态!他不屑的由鼻孔哼出氣,不再說話。但是過了好一會兒,寧兒還是安靜不動,慕堯開始感到不對勁,於是他走近她,輕輕推她一下;想不到寧兒沒反應的躺了下去,手上的酒杯也順勢滑下地。
慕堯吓了一大跳,壓低身子才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原來她早就睡死了。從頭到尾只有他唱獨腳戲,難怪她這麽安靜!他掀了掀唇角,居然失笑了。
感到累了,他脫下自己身上的衣袍,正要爬上床睡覺時,忽然覺得寧兒身上的鳳冠霞帔很刺眼。
「小秋,我好困,別動我好嗎?」寧兒呢喃的翻個身,剛好讓康慕堯把她的嫁衣脫下。
「脫下這身累贅,才會睡得舒服。」慕堯把鳳冠霞帔往矮櫃一放,看了眼睡在床沿的寧兒,他只好越過寧兒睡內側了。
***
寧兒翻個身,額頭卻撞上硬硬的木板,疼得她馬上清醒,整個人彈跳起來,頭頂再次不小心撞到床沿,痛得大叫出聲:「好痛!」
皺着一張美麗的臉蛋,她左手揉着額頭,右手撫着頭頂,睜開雙眼才發現自己居然睡在床底下!
眼睛四處看了看,驚覺這裏不是傲吟山莊的房間,而是個陌生的地方。
撞到的額頭比較不疼了,寧兒才緩緩站起身,這時終於看到依然睡得非常安穩的慕堯。
「我怎麽會忘了,昨天我嫁給這登徒子?」寧兒伸張雙手,動動有點僵硬的身軀,這個床真不好睡,睡得她腰酸背痛。
不對啊!寧兒突然定住,她是在床底下蘇醒過來的,難道是……這家夥踢她下床?!一定是,瞧他睡得這麽香甜,真是生氣!嫁過來第一天就被他給踢下床,此仇不報,她羲寧兒的名字就倒着寫。
寧兒伸手拿起桌上的木條,氣得就往慕堯的身上抽,這下可是花盡她所有的力氣。
「該死的!」慕堯感到背後一疼,馬上跳起身。「你幹什麽?」
寧兒沒有說話,只是哼了一聲,揚手就要再給他一記。
慕堯擋下來,捉住寧兒打過來的棍子,感覺她非常的莫名其妙,「你搞什麽鬼?」大清早的發瘋?!」
「放手!」寧兒使勁的想拉回棍子。
「不放!我又不是白癡,放手讓你打我。」剛才挨的那一下現在還發疼,可是他卻不知道自己為何被打?
慕堯踢開薄被,手腕一使力,寧兒馬上痛得松手,退後一步。
「羲大小姐,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打我?」慕堯跳下床,瞪着寧兒。
寧兒站好身子,打直腰杆,「因為你踢我下床!」她說得理直氣壯。
慕堯發出冷冷的狂笑。
「你笑什麽?」
「怎麽不好笑?自己睡姿不好跌下床,還說我踢你下床!」慕堯沉着聲挑釁,「我若是存心的,根本不會把你踢下床,而是直接把你扔出房門,讓你睡在門外。」
「你憑什麽?!」寧兒火冒三丈,沒見過這麽讨厭的人!
「憑什麽?!」慕堯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憑我是夫,你是妻。」
「哼!我可沒承認你是我的夫君。」寧兒不屑的撇開頭。
慕堯又是冷笑,「你用不着這麽不屑,我也是不情願娶你,天下有哪個男人不期望自己能娶個溫柔可人的美嬌娘,而我呢?」慕堯極為認命的搖頭嘆氣,「只不過不小心看到你那乏善可陳的身體,就被迫娶你。」
「不要太過分了!你以為只有你不想成這個親嗎?我也不願意!」寧兒不服氣的叉腰怒吼。
「不願意,不也嫁進門了?」言下之意,寧兒在說廢話。
「康慕堯,你去死啦!」寧兒捉起茶杯就往他的方向丢。
「叫我去死,不好吧!」慕堯躲開寧兒的攻擊。「你才新婚,就想當寡婦了?」他調侃着她。
「當寡婦總比當你的妻子強!」寧兒又丢了一個茶杯過去,還是讓慕堯躲過,應聲破碎。
「我同意,當鳏夫是強過做你的夫君。」
「你——」寧兒真的是快氣死了,再次丢了一個茶杯,雖然還是被他躲過了,不過,寧兒出其不意的踢出一張椅子,正中他的小腿。
「我就不信打不到你。」她得意的笑。
慕堯瞪着她,對她的無理取鬧實在忍無可忍,氣得伸出雙手捏住她的脖子……
***
寧靜的早晨,大大小小的丫鬟和男仆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忽然,後院傳出一道女人的尖叫聲,劃過每個奴仆的耳際。
所有丫鬟和男仆都停下手上的工作,集中在一起面面相觑。
「好像是瓊琚樓傳出來的。」其中一名喚作香妍的丫鬟出聲說道。
「那尖叫聲不會是少夫人的吧?」另一名男仆驚訝的瞪大眼。
「可能喔!那瓊琚樓除了少爺,就只有少夫人了。」一個看起來較年長的男仆點頭。
「可是……少夫人為何要慘叫?小秋呢?」香妍又開口。
「小秋去給少爺和少夫人準備早膳了。」蘭兒是負責廚房工作的丫鬟。
「不行!我要去通知小秋。」另一名丫鬟阿靜說道,轉身就要去通知人,跑沒幾步卻和人撞上。
「靜姊姊,你幹嘛跑這麽急?我的早膳都翻了。」小秋苦着臉,看着翻倒滿地的早膳。
阿靜擡頭看見小秋,緊張的拉着她。「小秋,少夫人好像出事了!」
「什麽?!」小秋聞言,推開阿靜就往瓊琚樓奔去。
「怎麽大家都聚在這兒不做事?這些飯菜為何都翻了?」小秋走沒多久,一群仆人還在吱吱喳喳,承英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仆人互相對看,就是沒人敢開口,卻紛紛往瓊琚樓的方向望去。
采芸看仆人們一個也沒敢出聲,眼神卻都紛紛看向慕堯所居的瓊琚樓,心裏便有了譜,於是她拉了拉夫君的袖子,「別問了,親自去看看不就知道答案了?」
「去哪?」承英疑惑的對上妻子的眼眸,「是慕兒和寧兒?!」他明白了。不再多問,與妻子一同上瓊琚樓。
一群仆人見主子們走向「案發現場」,個個也都好奇的跟上去,而就當他們一群人走進瓊琚樓時,只見小秋着急的站在門外,努力的拍着門哭喊。
「小姐、姑爺,你們是怎麽了?快開門啊!」
聽到瓊琚樓裏不停傳出吵鬧聲響,承英和采芸的臉色愈來愈陰沉。
「小秋,他們為什麽吵架?」采芸擔心的向前問着小秋。
小秋擡頭看向采芸,馬上哭倒在地。「回夫人,小秋不知道。」
「好了,起來!我沒怪你。」采芸拉起小秋,轉身拍着門。「慕兒,開門!」
大家等了一會兒,門還是沒有開,吵鬧聲卻依舊,大概裏頭吵得太大聲,壓根兒沒聲到門外的呼叫。
「把門給我撞開!」康承英實在捺不住性子慢慢敲門,一聲令下要男仆們把門撞開。
一群原本看熱鬧的男仆聽到主子的命令,馬上排成一字型,數三聲,全體齊上的朝門撞去,而門一撞開後,馬上迎面飛來一個茶壺,五六個男仆吓得立即蹲下,逃過一劫,最後茶壺撞上門外的柱子,應聲破碎,留下一攤茶水和一堆碎片。
一旁的小秋看得心驚膽跳,馬上直奔進門,果不其然,房內的兩個主子打得不可開交。
「小姐,別打了,快停手啊!」小秋跑上前去抱住主子寧兒,制止主子再攻擊慕堯,但是寧兒卻不停掙紮。
「你們還沒打夠嗎?都給我住手!」承英一聲怒吼。
已經掙開小秋的寧兒原本正掄起拳頭想攻打康慕堯,突然聽到承英威嚴的聲音,彷如夢醒的趕緊放下手,轉過身子。她想起爹爹的訓言,婆家不如娘家,而今天是她嫁過來的第一天,就和自己的夫君打得不可開交,鐵定要被責罵了。
「真是放肆!一大早就吵成這樣。」采芸也很生氣的說道。
慕堯瞪了寧兒一眼,都是這丫頭太無理取鬧,這下子有罪受了。
「跪下。」承英喝道。
聞言,慕堯和寧兒兩人不約而同的跪地。
「寧兒,快起來!」采芸見到寧兒跪下,上前扶起她。「沒要你跪。」
「可是,我也有動手和動口——」寧兒不敢起身,小小聲的說出自己的罪行。
「寧兒,起來!」這回換承英開口,寧兒才敢起身。
「娘!」見到寧兒很快被長輩原諒,慕堯心裏頭很不是滋味,於是向母親投以求救的眼神。
采芸微愠的睨了兒了一眼,才轉頭看向自己的夫君,然而承英卻一臉的不容說情,最後采芸只好無奈的對兒子說:「你這是跪着好了。」
「為什麽?錯的又不是我,兇手卻沒事。」慕堯實在不服氣。
「男子漢大丈夫,出手打女人就是錯!」承英居高臨下地看着慕堯,「寧兒是你用八人大花轎迎娶進門的妻子,新婚第一天就吵架,你又對在何處?在咱們康府,妻子與丈夫沒有天與地之分,沒善待你的妻子就是不對。」
慕堯還是不服,卻不再開口為自己辯解,很明顯的,父母是有了媳婦忘了兒子,多說無益。
寧兒卻是聽得一愣一愣,一方面慶幸公婆如此寵愛,一方面也高興在康府女子地位并不卑微,但是今天的事,她是責無旁貸。
「爹,其實我也有錯,不能只怪——」寧兒站在承英的面前。
「好了!不用說了。」承英擡手制止寧兒說下去。「你就跪在這裏反省兩個時辰,往後若不善待妻子,絕不饒你。」語畢,承英轉身和方采芸離開瓊琚樓,一些看熱鬧的仆人也作鳥獸散。
「你可以起來了,爹、娘都走了。」寧兒背着慕堯坐在梳妝臺前,手托着下巴,把玩着木梳,口氣平淡的說道。
「貓哭耗子假慈悲。」慕堯不領情,頭擺向一旁,冷哼道。
寧兒轉頭鼓着腮,但是一看到慕堯還跪在地上,不禁努努嘴,「随便你怎麽說。」
「小姐,早膳小秋拿來了。」剛靜下來沒多久,小秋的聲音就傳來。
小秋小心端着從廚房拿來的早膳進瓊琚樓,在經過依然跪在地上的慕堯時,她小聲地喚了「姑爺」,就把早膳放下走向自己的主子。
「先放着吧!」寧兒向小秋招了招手。「來幫我梳洗。」
小秋點點頭,拿起木梳就幫主子梳起華麗漂亮的發髻。
「小秋,我不要插那麽多發簪。」寧兒看着銅鏡裏的自己,擰起眉頭,「而且我不要梳這麽麻煩的頭,好笨重的感覺。」她讨厭這種和以前不同的發型。
「小姐,你已經嫁人了,不可以再梳少女的發型,得梳宮髻。」
「不要。」寧兒還是搖頭,自己動手拆掉小秋所梳的宮髻。
「小姐……」小秋皺着小臉看着主子。
「好了,這樣輕松多了。」寧兒滿意的看着自己所梳的發型。
「不可以,小姐,要把頭發都梳上去——」
「不要,這樣就好了!」
慕堯在一旁聽她們主仆為了一個宮髻吵來吵去,不耐煩的回頭睨了寧兒一眼,卻被銅鏡裏的寧兒給懾住了——
她給他的印象一直都只是清秀罷了;沒想到她女裝的模樣卻是傾城傾國,真令他吃驚,只可惜脾氣與長相一點也不搭配。
寧兒這時梳起宮髻,只不過留了一小撮發絲披在胸前,用了米黃色的緞帶固定發髻,單單配上一只銀鳳發簪,換上同色系的羅裙,點上淡淡的胭脂,整個人就像水仙花般清秀典雅。
「你真打算跪兩個時辰?」慕堯尚未回神,寧兒已不知何時走到他的面前晃呀晃的。
慕堯生氣自己居然看她看得出神,沉着臉撇開頭,不願理她。
「不領情就算了。」寧兒聳肩,穿上小秋準備的黃色繡花鞋,輕盈的邁開步伐,到一旁翻箱倒櫃一會兒,手上拿着一個算盤進房。
「你拿它要幹嘛?」慕堯見到她手上的算盤,臉色難看極了,冷硬問道。別以為爹娘疼她,她就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寧兒搖頭淡笑,「沒要幹嘛,只是男兒膝下有黃金,而算盤是商家專用的工具之一,你若跪着它,就不怕黃金會流失掉了。」
慕堯瞪她,一時氣結,說不出話來。
「給你。」寧兒把算盤塞進慕堯的手裏。「小秋,我們到花園去逛逛。」
等寧兒和小秋離開後,慕堯生氣的甩開算盤,直喊倒楣!
***
「小姐,你還沒用早膳。」
「嗯!」
「小姐,你不餓嗎?」
「不!」
「小秋,你很煩耶!」寧兒停下腳步,非常不耐煩的瞪着小秋。
「我是關心小姐嘛!」小秋感到委屈的低下頭。
「謝謝你的關心,我真的不餓。」
「那你又為何要小秋準備早膳?」小秋不明白,不吃飯又何必浪費那些食物?
寧兒繼續走着,這嫣紅□紫的花園實在不吸引她,惹得她百般無聊,又不得像以往那樣随便易釵為弁的溜出府玩。
「小姐,小秋在和你說話!」小秋受不了寧兒自顧自的往前走都不理她。
「我有聽到。」寧兒沒回頭,淡淡的說,「要你準備是因為還有人沒吃。」
有人沒吃?!小秋思索了一會兒,笑逐顏開,「小姐擔心姑爺餓着了?」
寧兒聞言,面如惡煞,雙手叉腰,「誰關心他來着?我只是不想新婚第一天就傳出餓死夫君的惡名。」
「是嗎?小姐。」小秋有點不相信。
「沒錯,沒錯。」寧兒頻頻點頭,「小秋,別忘了,我可沒忘記那天他說的話,我氣他都來不及了,怎麽可能對他好?」
小秋聽了主子的話,側頭想了想,覺得還有幾分道理。
「那群小孩在做什麽?怎麽都圍在那兒?」正悶得無聊的寧兒突然發現涼亭裏的小孩子。
「不知……小姐,你要去哪兒?」小秋察覺主子根本不等她回答,就自行上前探個究竟了。
「你們在做什麽?」寧兒突如其來的插話,全部小孩們都回頭瞧她。
「啊!是慕堯哥哥的夫人。」一名年約七、八歲的小丫頭驚訝出聲。
其他的小孩兒一聽到小丫頭的話,個個驚訝,看了小丫頭的眼色,連忙問好,「少夫人好!」
「少夫人?!」寧兒不喜歡這個名稱,空有名分的稱呼不要叫還比較自在。「別喊我少夫人,你們叫我一聲寧姊姊就好了,」她露出甜美的笑容,「你們在看些什麽?這麽興奮?」
「我們在教鹦鹉說話呀!」小孩子把鹦鹉像獻寶一樣的拿給寧兒瞧。
「牠會說話?!」寧兒瞪大眼,「牠會說什麽?」
「牠一句都還沒學會。」小孩子氣餒地搖搖頭。
「還不會呀……」寧兒有點掃興的垂下手。
「是呀!真傷腦筋。」小孩子也學寧兒垂下手,個個都一臉挫敗的樣子。
「不如這樣吧!」寧兒亮起美麗的眸子,「我們把牠放了,說不定就是因為我們把牠關在籠裏,所以牠老大不高興,不理睬咱們。」
「咦?寧姊姊說得好像很有道理,我們不如把牠放出籠子。」一個穿着綠衣的小女孩恍然大悟般的附和道。
其他小孩子面面相觑,大家也是想盡法子,都沒法子使鹦鹉開口說一句話,遂同意寧姊姊的說法,放鹦鹉自由,換牠一句真言。
寧兒見小孩子們都同意了,於是伸手打開了籠子。
「鹦鹉兄,你可要乖,別飛了,」寧兒輕聲細語的哄着鹦鹉,「我現在放你出來,你可要說句話來給我們聽聽喔!」
極少見到主子這麽溫柔,小秋真是想笑又不敢笑。
寧兒話一落,就把籠子打開,起先鹦鹉還是乖乖的,但是一不注意牠便疾速飛往樹梢,真是狡猾的鹦鹉。
「飛了!飛了!」小孩子都急了,指着樹梢上快活的鹦鹉,氣急敗壞的嚷着。
寧兒真是傻眼了;沒想到這鳥兒還真奸詐,先是乖得讓大家以為牠不會飛走,怎知才一轉眼就溜上天。
「寧姊姊,都是你出的馊主意,鹦鹉飛了!」一名小男孩生氣的指責寧兒。
「小浩,我不許你兇寧姊姊,是鹦鹉騙了我們,不幹寧姊姊的事。」綠衣女孩站出來說話。
「哼!」另一名女孩搶在小浩前開口,「月兒也有錯,是月兒附和寧姊姊,我們才會放走鹦鹉的。」
「詩詩,我沒有怪月兒。」小浩好似害怕月兒誤會,着急的拉着詩詩。「我不會怪月兒的,月兒永遠不會錯的。」
「小浩喜歡月兒對不對?」詩詩不服氣的問着小浩。
「誰說的?沒有啦!」小浩脹紅臉的否決,但是任誰都看得出他口是心非。
「好了!現在你們還要不要咱們的鹦鹉啊?還吵!」另一名喚琰兒的小男孩開口喝道。
「寧姊姊,你有辦法嗎?」月兒也是一臉紅通通。
「有!」寧兒回頭看看依然停在樹梢上的鹦鹉。「你們都別吵了,我上去把牠捉下來。」她說得簡單。
「小姐,這樣好嗎?很高耶!」小秋擔心的皺起眉心。
「放心,這高度難不倒我。」寧兒自信滿滿地拍拍胸口,然後悄悄走近樹幹,輕手輕腳的往上爬,不敢驚動到鹦鹉,然後快速的撲上。精明的鹦鹉早發現她的鬼鬼祟祟,先一步展翅飛得老遠。
「飛不見了!」詩詩首先叫出聲。
「對不起,牠又飛了!我去買一只還你們好嗎?」寧兒望着毫無鹦鹉蹤跡的藍天,沒辦法了,居高臨下的對着小孩子大喊。
「算了!寧姊姊,你快下來吧!」小浩看着月兒着急的臉色,遂喊道。
「我現在就下去。」寧兒伸出左腳,準備下去時,定眼一看高度,腦子一陣暈,現在她才發現自己爬了多高。
小秋首先發現主子不對勁,「小姐,怎麽了?不敢下來嗎?」
「誰說我不敢下去了!」寧兒搖頭,腦子卻更加暈,手腳也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卻依然硬着嘴說:「我只是在想怎麽下去才比較漂亮而已。」
「別鬧了!小姐,快下來,你可知道你爬得多高?」小秋真是擔心極了。
「怎麽會高?這兒的視野好得很呢!」為了不讓底下的孩子們和小秋擔心,她強裝泰然,其實心裏怕得很。
「視野好?!」小秋真要翻白眼了,都什麽時候了還在尋開心?「我的好小姐,你就別再讓我們擔心了好嗎?快下來吧!」
「好啦,你沒瞧見我正在下嗎?」小秋真羅唆,寧兒嘟着嘴,提起勇氣伸出左腳向下踏,卻怎麽也尋不到可以踏的地方,於是她縮回左腳,決定伸出右腳試試,還是撈不到樹幹。
在下面的小秋看着主子左腳右腳一下子伸、一下子縮,就是不見她有下來的趨勢,不禁想到……天哪!小姐是不是不會下來啊?
「小姐!」小秋心一急,忍不住喚了聲,差點使寧兒驚吓腳滑。不行!她一定要救小姐下來。
「寧兒姊姊,你怎麽還不下來呢?」月兒擡頭看着仍高高在上的寧兒,不由得提出問題,「小秋姊姊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月兒你真笨,寧兒姊姊是下不來。」琰兒冷哼,他最讨厭腦袋不靈光的女孩子。
「對不起!」月兒被罵得眼淚直掉,她真的不聰明。
「琰兒,你沒有資格罵月兒笨!你以為你很聰明嗎?其實不然,你只是書念得比我們多、比我們安靜,就自以為聰明,真好笑!」小浩心疼月兒被欺負了,於是和琰兒怒眼相向。
「你說什麽?!」琰兒老羞成怒的漲紅了小臉。
「就剛才那些話,你不是很聰明嗎?難不成我說的話太深奧,你一句也聽不明白?」小浩嘲諷的說。
琰兒真是氣死了,大人們哪個不稱贊他是個小聰明,還沒有人這麽貶低他過!他掄起拳頭就撲向小浩。
「啊!」月兒驚吓的大叫一聲,害怕的往柱子退。不過,同樣是小女孩,詩詩的反應就比較大膽一點了,她走上前阻止兩個小男孩的戰争。
「喂!小浩、琰兒,你們在幹嘛?快住手!」仍被困在樹上的寧兒早就被月兒的尖叫聲勾起注意力,卻意外發現是小孩子在打架。
小浩和琰兒兩人火氣正旺,哪聽得進別人的勸架,兩人打得不可開交,雙雙倒在地上打滾。
「小浩、琰兒,住手!」寧兒見兩位小男孩依然不肯停手,氣急敗壞的伸手揮動。雖然另一只手拚命抓住粗樹枝穩住自己,雙腳也不敢移動的站在樹幹上,但是此時樹枝卻「啪」的一聲折成兩半,寧兒整個人應聲往下掉……
「寧兒姊姊!」月兒首先發現掉下來的寧兒,接着小浩和琰兒也不打架了,每個人都着急地看着寧兒落下。
此時小秋正好帶着救兵跑進花園,親眼瞧見寧兒直直的墜下,一旁的慕堯輕功再快也是慢了一步,只來得及扶她起來。
「你在搞什麽?!」慕堯的心跳差點因而停止,他扶着寧兒,忍不住低咒出聲,「活得不耐煩了嗎?」
劇烈的疼痛讓寧兒無法思想,魂魄也被吓掉了一大半,她依然害怕的顫抖,除了眼淚,表現不出另外的情緒。
每位小孩都緊張的圍着寧兒,小秋更是急得跳鄘,「小姐,你沒事吧?」
寧兒擡起蒼白的臉蛋,看了小秋一眼,再瞧了小孩們一眼,最後昏倒在慕堯的懷中,腦海裏閃過的念頭讓她安心——她沒死!
「小姐!」小秋第一個發現寧兒昏了過去。
「快去請大夫來!」慕堯抱起寧兒,大聲對小秋吼叫。
突然之間,他感到一陣害怕……他不希望她死,他祈求她沒事……
***
雜沓的腳步聲讓慕堯以為是小秋領着大夫來了,於是連忙起身到前面打開房門,卻被人打了一巴掌。
「爹!」慕堯驚訝的瞪大眼看着自己的父親,他不明白父親怒氣何來?為什麽一見他就給了他一掌?
承英氣紅了臉,剛才他與夫人巧遇正要去請大夫的小秋,才知道寧兒出事了。「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麽?媳婦才進門第一天就摔得昏死過去,你是怎麽照顧寧兒的?」他指責兒子。
「我可沒叫她去爬樹,是她自己貪玩,與我何幹?」慕堯被罵得很不服氣,就連擔心寧兒的心也消失殆盡。
「你還有話說!」承英沉着臉瞪兒子。
慕堯乾脆閉上嘴別開臉,現在他說什麽錯什麽,何必再開口?
「好了,先別責罵他了,」采芸瞧瞧兒子的俊臉出現一道五指紅印,心疼的開口勸道,「慕兒,寧兒現在怎麽樣了?」
「她還昏迷未醒,一切等大夫來才知曉。」慕堯面無表情的述說情況。
他心中非常的忿忿不平,爹娘分明有了媳婦忘了兒子,任何事不分青紅皂白就一味把錯怪在他身上。
「大夫來了!」小秋帶着大夫跑進了房門。
「大夫快請,我媳婦不知怎麽昏迷不醒。」承英領着大夫走到床邊。
大夫放下藥箱,坐在床沿幫寧兒把脈。「康老爺,你放心好了,少夫人沒事,她脈象一切正常,只是手上有輕微擦傷,至於她的昏迷——」
「被吓昏的。」慕堯嘲諷的接下大夫的話。
大夫怔愣一下,他是不知道少夫人發生什麽事,但是依她輕微的傷勢看來,大概是如此吧!「少夫人不會昏睡太久,我會開些補身的藥給少夫人服用。」
「小秋送大夫回去,順道把藥拿回來。」采芸吩咐道。
「好,大夫請。」小秋點點頭,領着大夫走出瓊琚樓。
「在寧兒尚未蘇醒過來之前,你一步也不許離開瓊琚樓。」
「爹!公平一點,寧兒這次會受傷是她自己不小心,沒理由我得守着她!」
「你——」承英氣得揚手想再給不肖兒子一掌,卻被采芸給制止了。
「老爺,別再動手了!有話就不可以好好說嗎?」采芸輕瞪承英一眼,「慕兒,好說歹說寧兒也是你的妻子,守着她可以嗎?」她苦口婆心,希望兒子別意氣用事。
慕堯別開臉,不發一語,其實不用爹娘提起,他也會守在她身邊等她清醒過來。理由很簡單,她是他的妻子,他可不想讓人說他是不善待妻子的惡夫,只是很不服氣父親一面倒的寵寧兒。
「好了,我們別吵到寧兒休息了。」采芸拉着承英離開瓊琚樓,不再讓他們父子有起沖突的機會。
「我上輩子是不是抛棄過你,所以你今生特地來報複我?」慕堯呢喃。
***
到了傍晚,寧兒轉動着頭,漸漸蘇醒過來。
她先扭動一下身體,讓有點僵硬的四肢活動一下,才緩緩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她有些不适應的眨眨眼。
「已經是晚上了嗎?」正想起身時,突然發現身上似乎有一股重量,使她不能順利起身。
寧兒的動作驚醒正在打盹的慕堯,「你醒了?」他睡眼惺忪的沖着寧兒露出一抹笑容,待腦袋有些清醒後,看屋子一片黑漆漆,於是起身點燈。
寧兒愣愣地看着他的動作,心裏突然一陣莫名的甜蜜油然而生……
「你一直陪着我?」她沒忘記自己是昏倒在他懷裏的。
「你是我的妻子。」慕堯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
「你這算什麽回答?!」寧兒微微抿嘴。
慕堯并不覺得這麽回答有什麽不妥?因為她是他的妻子,所以他不得不留下來照顧她。
「我去喚小秋拿你的藥來。」慕堯看她一眼後,面無表情的踏出房門,沒一會兒,就見小秋端着藥進房。
「小姐,你真把小秋給吓死了。」小秋端着藥,小心翼翼的把藥吹涼。
「那怎麽還沒死呢?」
「小姐!」小秋差點把藥打翻,鼓着腮幫子不悅的叫屈,「我是關心你。」
「開玩笑的嘛!」
「小姐最讨厭了!開這種玩笑。」小秋不在意的笑開來,瞧小姐這捉弄人的模樣,肯定沒什麽大礙了。「快喝藥吧!等會兒涼了,會有點苦。」
寧兒看着她手上那碗黑烏烏的汁液,反感的搖搖頭。「我又沒事,幹嘛要喝藥?我不要喝。」
「不可以的。」
「不要!」她別開臉。
「小姐,小秋求求你別鬧了,把藥喝了好嗎?」
「不要!藥好苦,我才不喝。」寧兒真的很怕喝藥,小秋又把藥端在面前逼迫她喝,她一時情急,伸手就把藥打翻。
「你在搞什麽?!」慕堯低頭看着打翻在自己身上的藥汁,皺眉低咒。
「姑爺!」小秋低呼。
寧兒不敢看自己所惹出的禍,不發一語的靜靜坐在床上。
慕堯把端來的飯菜重重放在桌上,冷冷的瞅着寧兒,卻命令着小秋:「小秋,再去熬一碗藥來。」
「我不要喝!小秋,不許再去熬。」寧兒任性的拉住她。
「娘子,不喝藥,身體是不會康好的喔!」慕堯突然軟化,柔聲說道。
他的一句「娘子」叫得寧兒心頭小鹿亂撞,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有什麽反應,就連小秋溜去熬藥都不知。
「沒想到你居然怕喝藥,怕得不惜把藥打翻。」
慕堯的聲音拉回自我沉醉的寧兒,她循着聲音愣愣地望過去,感到自己只為了他一句「娘子」就失神,不好意思的紅起臉來。
「藥會苦,沒事幹嘛讓自己的味覺受苦?」寧兒說得理直氣壯,一個擡頭,卻發現他正赤裸着上身站在她面前。她慌亂的別開臉,大驚小怪的叫喊:「你幹嘛不穿衣服?!」
慕堯被她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你忘了剛才藥是落在誰身上?或者你是希望我穿着一身藥味的衣裳?」
「換衣服就換衣服,幹什麽裸着身子?」寧兒紅着一張小臉,瞧也不敢瞧慕堯一眼,「而且你若要穿着一身藥臭味的衣服,我也不反對。」
「敢情娘子是在害羞?」透過微弱的燭光,他似乎看見了滿臉通紅的寧兒,不禁調侃道。
寧兒聞言,臉上又添加一分紅潮,口似心非的嚷着:「我哪有?」
「沒有嗎?娘子,你若沒有在害羞,難不成是發燒了?」不知何時慕堯來到了床邊,漾着一張無害的笑臉對着寧兒說話。
天!他走路都沒聲音嗎?寧兒看着他放大的俊臉,感覺空氣一點一滴的遠離她。輕喘着氣,心跳像是在跑步,一下子加快許多……
「走開!」他的靠近讓寧兒心慌意亂,突然她奮力一推。「不管你身上有沒有藥臭味,對我來說,你身上一直都不香!」
慕堯不動如山,寧兒小小的力量是推不倒他的,不過他還是起身離開,決定不鬧她了。
「小姐、姑爺,小秋把藥熬好了。」小秋再次端藥進門。
寧兒馬上皺起眉頭。
「不可以不吃藥。」慕堯接過小秋手上的藥,走近寧兒。「你要是不快點好起來怎麽成?我可不想一直陪着你。」他這麽說只是想激寧兒生氣,希望她能因賭氣把藥暍了,卻沒想到弄巧成拙。
寧兒聽到他的話,有些錯愕地看着慕堯,一股莫名的委屈油然而生……
原來他根本不是自願陪她的!認清這項事實,寧兒好難過,為他的不真心而難過,為什麽她不清楚,總之她現在只想發脾氣。
「我說不喝就是不喝!」寧兒生氣的撥開慕堯手上的湯藥。
還好慕堯躲避得快,否則剛換好的衣服,勢必又得再換一次。
「你為什麽又把藥給打翻?」慕堯沉着臉,冷着語氣低問。
「我不想喝,所以打翻了,你看不過去嗎?」寧兒任性的擡頭瞅着他,「沒人要你留在這裏陪我,你大可離去眼不見為淨!」
「小姐——」小秋擔心地看着兩位主子,有股風雨将臨的感覺。
「你簡直不可理喻!我懶得理你了,要死要活都不幹我的事!」慕堯冷漠地拂袖離去。
「小姐,人家姑爺是為了你好,你怎麽氣走他呢?」
「我不希罕他對我好。」寧兒拉開被子跳下床。「不要再說他了,一提到他我就一肚子火。」
小秋不再開口,她看得出來小姐極不開心,但是為何不悅?那就不得而知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4 00:02:53
第三章
「小姐,你身體才剛好,別跑這麽快嘛!」
「就是身體剛好,才要活動筋骨,不然怎麽知道好不好?」寧兒精神抖擻的蹦蹦跳跳,像只得到自由的鳥兒。
「小姐,你曉得老爺要來探望你嗎?」小秋勸不動主子,只好依她了。
寧兒聞言,驚訝地停下腳步。「他來幹嘛?想念我嗎?我才嫁出去一天耶!」
小秋噗哧的笑開來。
「很好笑嗎?」寧兒感到莫名其妙,她有說任何笑話嗎?
「老爺才不是想念小姐才來的,是因為小姐跌倒而昏迷的事早傳回莊裏,老爺是擔心你,所以才會來康府探望你。」
「原來如此。」寧兒了解的點點頭,她揮揮手接着說:「我好了,爹可以不用來了。」
「可能來不及了,我聽說康老爺已經派人去接咱們老爺了。」
「什麽?!」寧兒瞪大眼,她想不到康府動作會這麽快。
「所以你得乖乖回房,可別惹出事端讓老爺丢臉。」
「我會惹什麽事讓爹丢臉的?」寧兒不太高興的瞪了小秋一眼,「就這麽不信任我?好啦!我答應你現在回房。」
小秋簡直受寵若驚;沒想到今天主子這麽好說話,如此簡單就妥協了,於是她笑着點頭,服侍寧兒回房。
***
用膳時刻,衆人齊聚在正心廳一起用餐。
「康兄,多謝你們夫婦倆照顧寧兒,她性情頑皮,可惹不少麻煩吧?」傲天高舉酒杯。
「別這麽說,照顧寧兒是應該的。她是我的媳婦,況且寧兒天真爛漫,實在很讨我們的喜愛。」承英也回敬一杯酒。
傲天開懷大笑,他原本還擔心與康府不熟悉,女兒嫁過來會不受公婆疼愛,受盡委屈,這回是白操心了。
今天寧兒意外的從頭到尾都很安靜,規規矩矩的用着膳食,慕堯覺得有點反常,終於忍不住低聲間她:「你不舒服?」
寧兒聽到他的關心,但是不想理他,假裝沒聽到,繼續吃着晚飯。
慕堯真不明白自己是哪根筋不對才會擔心她,瞧她不理人的模樣,實在令人生氣。
「慕堯,寧兒有沒有不聽話?以前她常常會女扮男裝溜出府玩,若現在還再犯的話,你可要罰她。」
「我知道了。」慕堯點頭應是。
正苦爹娘寵寧兒,無法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悍妻,這回有了丈人撐腰,可沒人敢護着她了。
「爹,我現在變乖了。」
「我看是現在變乖,等爹回去後,可能就不會乖了。」慕堯故意潑寧兒冷水。
寧兒回頭暗暗瞪了慕堯一眼,桌下的腳狠狠地往他的小腿攻去,可是慕堯似乎早料到她會有這一招,老早就把腳擡高,讓她撲了個空,於是她又伸出手要往慕堯的大腳捏去;誰知他輕輕往旁挪一下,使她險些跌下椅。
慕堯扶住寧兒,假好心的笑道:「娘子,小心點。」
「用不着你操心。」她撥開慕堯的手,冷哼不領情。
「寧兒,你怎麽用這種态度對待你的夫君?太不像話了。」對於女兒不敬的态度,傲天馬上出言教訓。
面對父親的責罵,寧兒非常不服氣的嘟起嘴巴。
「傲天,你別生氣!其實寧兒是非常乖巧的媳婦,是慕兒欺負她。」見到傲天就要發火,承英連忙出聲打圓場。
「我哪裏欺負她了?」慕堯極為委屈地反彈。
「閉嘴!」承英厲聲暍道。
慕堯不開心的別開臉,悶悶的閉上嘴。
「康兄,可別淨寵寧丫頭,她壞還是得教訓的。」
「當然,不過事實上寧兒很乖巧。」
寧兒很得意的笑開來,這次戰鬥,她贏了!
***
「我同意嫁你,但可沒答應和你同床共枕。」寧兒霸占着床,不準慕堯上床。
「我沒興趣與一個潑辣的女人睡在同一張床上。」慕堯半卧在躺椅上看書,頭也不擡一下。
「你說誰潑辣?!」
「除了說你,難不成我在罵自己嗎?」
「你這個登徒子,我真後悔幹嘛要為了賭氣嫁給你!」寧兒兇惡的大聲說話,事實上,她的心突然揪得好痛。
「賭氣?!」慕堯放下手中的書,擡頭納悶的問她。
他一擡頭,吓得寧兒連忙轉身,不願意讓他瞧見她在哭泣。她很驚訝自己居然為了他的話而流淚,好丢臉!
「為什麽不說話?」慕堯走到她的身旁。他很想知道原因,反正她還沒失身,他不希望不合的兩個人因此結了孽緣。
「懶得理你!」寧兒推開他,拉起棉被躺下準備入睡。
他們就是天生不合,為何月老沒瞧見?偏偏把紅線系在他們的手指上?慕堯忍下嘆氣聲,當他轉身要離開床沿時,卻又突然吹熄燭火跳上床。
「你幹什麽?!你不是……不是不願和我同床?」他的行動吓死了寧兒。
「閉嘴!」慕堯伸手捂住寧兒的嘴。
「唔……」寧兒以為慕堯要逼她行周公之禮,拚命的掙紮,可是下一刻她就知道自己誤會了,因為門外傳來父親的聲音。
一陣敲門聲後,傲天刻意壓低聲音問道:「寧兒,你睡了嗎?」
「爹,我和慕堯已經睡了,有事明兒個再說好嗎?」
「睡了……好吧!爹也回房了。」傲天原本想和寧兒說做媳婦和女兒是不同的,今晚他明白承英刻意袒護寧兒,可是他比較希望疼寧兒的是夫君啊!畢竟伴寧兒一生的是慕堯。
看見門外的黑影消失後,寧兒掩飾內心的失望而若無其事的說:「原來你是在做模樣給爹看。」
「難不成你想要你爹看到我們分床,好讓他看清你根本不願意嫁給我嗎?你可以清楚告訴我,我很樂意馬上寫休書。」慕堯沒忘記她的賭氣,誤會她的意思。
他恨不得甩開她嗎?寧兒難過得快喘不過氣來,腳一伸就狠狠的把慕堯踢下床。
慕堯根本不曉得她會來這招,突然有些愣住,然後陰沉的瞪着她,「你敢踢我下床?!」
「為什麽不敢?我高興踢你就踢你,你不服氣嗎?」
「不可理喻!」慕堯不想與她一般見識。
寧兒撇開頭不看他,開始刁蠻的要脾氣,「我是不可理喻,就故意惹你氣得七竅生煙,最好氣死!我才不會笨到讓你有機會休了我,我就是要霸着康少夫人的位置不放!」
「随便你!」慕堯毫不生氣,面無表情地丢下這句話後,離開床邊。
寧兒不開心的拉起被子睡覺,卻心煩得睡不着,悄悄地拉低被子露出小臉,透過微弱的月光看着縮在躺椅上睡覺的慕堯,瞧他人高馬大睡在那麽小的地方,一定很不舒服……幹什麽關心他?寧兒在心裏頭罵自己。
翻來覆去,下半夜寧兒才緩緩睡去……
***
「寧兒,爹要回去了,你要做好為人媳婦、為人妻子的責任,別再任性了,曉得嗎?」傲天叮咛着寧兒。
「我知道了。」寧兒點點頭,「爹不要一直挂念女兒,你自己也要多保重。」
傲天笑了笑,轉身向承英夫婦道別後就離開康府了。
可是在送走傲天才沒多久,大門卻傳來敲響聲。
「該不會是傲天忘了什麽?快去開門。」承英命令一旁的總管。
「是,老爺。」康府總管快步走到大門,門闩一拉開,驚訝的呼叫道:「是表小姐?」
「萱兒?!」采芸聽見總管的聲音,馬上回頭。
「姨娘!」汪芹萱快步踏進康府。
「萱兒,想姨娘嗎?」采芸好開心看到外甥女,牽着汪芹萱的小手,忽然想起什麽的回頭望啊望,「其他人呢?」
「什麽其他人?」芹宣很心虛的低下頭,「姨娘,沒有其他人,只有我自己來。」她小聲的說。
「萱兒,你真是亂來!怎麽自己來了呢?那多危險!」承英不禁斥責道。
「姨父,我知道這樣很危險,可是任人家怎麽求,爹娘就是不讓我來嘛!說什麽慕堯哥哥還在新婚,不可以來打擾……但是人家又想姨娘你們,所以——」芹萱說得可憐兮兮。
「所以你乾脆自己跑來了?」慕堯笑着接下芹萱的話,溫柔的揉揉她的頭。「爹,萱兒都平安無事到達了,你就別責罵她了。」
安靜站在一旁的寧兒見到慕堯溫柔的态度,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心裏一陣酸,好酸!
「只想有你的慕堯哥哥當靠山就不知天高地厚了。」采芸笑着輕斥。
「以後可別再犯了。」承英叮咛道。
「萱兒知道了。」汪芹萱明白姨父和姨娘不生氣了,開心的笑眯了眼,此時她才發現到寧兒的存在。「慕堯哥哥,這位姑娘是誰?好漂亮喔!」這是真心話,寧兒美如天仙,任何人看了都會為之驚嘆。
慕堯看着寧兒,原本微笑的臉頓時垮下來,一句話也不說。
「她是你慕堯哥哥的媳婦。」承英見慕堯不說話,於是開口介紹。
原來她就是表哥的妻子,好美!真是出乎芹萱的意料,從小她就好喜歡慕堯哥哥,幻想長大要當他的新娘子,當時她聽到慕堯哥哥突然要成親了,震驚和憤怒之下,決定離家出走來看看慕堯哥哥的媳婦;倘若不比她好、不比她美,她一定會破壞這樁已成定局的婚事,可是今日一見……表嫂和慕堯哥哥好配!
「表嫂好,我是慕堯哥哥的表妹,汪芹萱。」芹萱微笑。
寧兒同樣回給她一個溫和友善的笑容,甩開剛才莫名其妙的感覺,很大方的笑道:「別喊表嫂了,看樣子你應該比我小,就喊我寧姊姊好不好?」
寧兒親切溫柔,感到驚訝的卻是慕堯。
「寧姊姊!」芹萱順從的點頭。
「好了,別淨站在這兒聊。」采芸說道,「萱兒走了這麽長的路途也累了,先去玲珑樓休息,等一會兒再到正心廳用膳。」
「好。」芹萱點頭,便退下了。
***
「萱兒,等會兒用完膳後,要記得捎封家書回去,你就這麽跑出來,你爹娘肯定很着急。」承英再三叮咛,深怕外甥女會忘記,讓汪家為她的行為而大亂。
「我知道了。」芹萱點點頭,雖然姨娘和姨父原諒她離家出走的事,但是再次提起,她還是覺得不好意思。
采芸夾了一塊肉放進芹萱碗裏。「萱兒曉得了,用膳時別這麽羅唆嘛!」
「謝謝姨娘。」芹萱擡頭對采芸微笑,「姨父說得對,我這麽跑出來,也沒告訴任何人我的去向,我想現在府裏肯定為了找我亂成一團,爹娘也一定不知道有多擔心,我現在就去寫家書回家。」她放下碗就要起身回房,眼淚也流下了。
「萱兒!」慕堯叫住了芹萱,「用不着哭,我早已派人去汪府報平安了,坐下來吃飯,不許難過。」
「慕堯哥哥!」她好感動,慕堯哥哥一直都這麽疼她。「謝謝你!」她擦乾淚水。
「又哭又笑,真是服了你。快吃飯吧!總是這麽迷糊,事後才反悔莫及,以後凡事都要想清楚,知道嗎?」慕堯寵溺的拍拍芹萱的頭,溫柔的笑道。
慕堯對芹萱極為溫柔,這對寧兒來說,心裏頭好不是滋味,是嫉妒嗎?寧兒不敢承認,為什麽會感到吃味?他疼表妹是理所當然的事,何況她與他充其量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他們彼此讨厭,管他對誰好與不好,她不應該有任何感覺!
「寧姊姊,你不舒服嗎?」芹萱突然發現寧兒臉色不太好,於是開口問道。
「沒有。」寧兒矢口否認,甩開心裏頭怪怪的感覺。
「萱兒,既然已經有人回去幫你報平安了,你就別擔心。嘗嘗柯嬸嬸的手藝!這個烤雞腿很香,你吃看看。」寧兒夾了根雞腿給芹萱。
「謝謝你,寧姊姊。」
「別客氣,來者是客,招呼你是應該的。」
「萱兒不是客氣,是有禮貌。」慕堯見她對萱兒特別好,突然心裏很不平衡,存心為難她。「你多學習點,少點潑辣的個性,多點禮儀。再說萱兒從小就常到康府來,也算是小主人,說到客氣,該是你自己吧?」
慕堯這一番冷嘲熱諷說得寧兒好難堪,突然之間,她感覺自己不能正常思考,腦子亂烘烘,只想逃離這個地方。於是她放下碗筷,什麽話也沒說的沖出正心廳。
寧兒離開之後,全廳的人都陷入一片沉默,尤其是芹萱特別感到尴尬。
「慕堯哥哥,你不應該這麽說寧姊姊。」芹萱蹙着眉,以責怪的語氣說慕堯。
一旁的采芸附和的點頭,「慕兒,你是怎麽了?寧兒也是好意呀!」
全部的人無一個不指責他,尤其是承英,他重拍桌子一下,怒斥道:「媳婦娶進門了還算什麽外人?萱兒來咱們家本就是客,寧兒哪兒不對了?非要你如此諷刺她!」
「姨娘,我去看看寧姊姊好不好?」實在不放心寧兒,而且這件事是由她引起的,所以芹萱提議道。
「也好,她這一跑出去,我真擔心她會不會胡思亂想而想不開……」采芸點點頭,哀聲嘆氣的答應。
她會想不開嗎?!慕堯身子一震,心頭一縮,擔憂她的心緩緩擴張……
緊揪着眉頭,他相當懊悔說出那些話……不可思議,他居然為了寧兒對萱兒好而吃醋,難道……他突然扯起嘴角笑了……
***
寧兒不停地往前跑,只知道她要逃,卻不知不覺跑到後院馬廄,最後她終於停下來,氣喘籲籲地扶着馬廄外的一棵大松樹順順氣。
「小姐,你怎麽了?」跟着追過來的小秋同樣氣喘籲籲的靠在大松樹上。
「我……心情不好。」寧兒很小聲的說,小到小秋幾乎聽不到。「小秋,我是不是真的不應該嫁來康府?」她天外飛來一句地問。
「不是。」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寧兒與小秋紛紛回頭,原來是芹萱!
「你怎麽也跟來了?」寧兒看芹萱臉色潮紅,雙頰也流着汗水,一樣氣喘如牛,知道她是一路追着她跑來的。
「我擔心寧姊姊。」芹萱稍稍順了順氣。
寧兒露出一抹笑,「我沒事,不用擔心我。」
「真的嗎?」芹萱顯然不太相信。
寧兒不語,只是微微扯着唇,似有若無的笑着。
「慕堯哥哥只是逗着你玩,不是存心說那些話的。」見寧兒沉默,芹萱只好自己開口解釋給她聽,「我從小就很喜歡黏着姨娘,所以幾乎是在這裏長大的,不過偶爾還是會被爹娘接回杭州,可是我從來不當自己是康府的主人。寧姊姊,回去用膳好嗎?我、姨娘和姨父都罵過慕堯哥哥了,我想慕堯哥哥現在一定很後悔說出那些話。」
在芹萱滔滔不絕說了一堆後,沒想到寧兒還是搖頭。「我不回去。」
「你還在生氣對不對?」
「萱兒,我怎麽可能不生氣?!可是……或許是難過多於生氣吧!」寧兒最後說得有些無力。
芹萱愣了下,突然恍然大悟,她笑得很賊,「原來寧姊姊是在乎慕堯哥哥。」
「萱兒,你別胡說!」原本應該說得理直氣壯,怎麽搞得好像被人猜中心事似的?
寧兒搖頭否認心裏想鑽出的答案,她寧可相信自己是太讨厭他了,也不願承認愛上不情願娶她的人。
「我是不是胡說,寧姊姊心裏頭最明白了。」
寧兒頓然啞口無言,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其實我是羨慕寧姊姊的。」芹萱突然神色黯然。
寧兒不明就裏,「我們今天才認識,我有什麽好讓你羨慕的地方?」
芹萱低頭不語,臉龐出現少女的羞怯,「我是羨慕慕堯哥哥對你的不同。」
「不同?!」寧兒還以為是什麽大事,不屑的冷哼,「是不同,他對別人是溫柔極了,可是對我卻兇悍得很,話也沒一句能聽的。」這是怨婦的口氣,寧兒吓了一跳,随即掩飾。
「就是這點不同。」芹萱突然激動的大叫一聲,讓寧兒結實吓了一跳。
「萱兒,我真不明白,這有什麽好羨慕的?」
「你當然不覺得有什麽好羨慕了,因為……你還沒愛上他。」芹萱不好意思地轉身背向寧兒,不過,她眼睛仍不時瞧寧兒的臉部變化。「我認識的慕堯哥哥總待人溫和有禮,幾乎是個沒脾氣的好人,可是今天我發現慕堯哥哥對你,是完全真實表現出他的喜怒哀樂。」
寧兒驚訝芹萱的真情告白,「萱兒,你該不會……愛康慕堯吧?!」突然,她感到有點嫉妒。
芹萱羞怯的點點頭,接着又急忙解釋,「可是我現在不愛慕堯哥哥了,是真的!寧姊姊,你一定要相信我。」她的眼神真誠無僞,「我承認當我聽到慕堯哥哥要娶新娘子了,我确實很嫉妒你,可是當我看到寧姊姊時,卻怎麽也不感到嫉妒,反而替慕堯哥哥高興,他娶了一位美嬌娘,跟慕堯哥哥很登對。」
寧兒聽芹萱這麽一說,愣了好一會兒。沒想到溫柔可人的芹萱居然勇敢表白,令她感到贊賞和佩服。
「他知道嗎?」
「誰?」芹萱不明就裏。
寧兒微笑,她百分之百相信芹萱不會破壞她的姻緣,但是慕堯呢?瞧他對芹萱溫柔有加,卻和自己百般作對,說不定他很愛芹萱。
「我的意思是康慕堯曉得你愛他嗎?」
「他知道也或許不知道。」芹萱一陣搖頭,「恭堯哥哥從小到大雖然很疼我,可是我感覺得出來那不是愛,是手足之情罷了。」
他不愛芹萱!寧兒居然感到一絲絲的……喜悅!
「寧姊姊,你會生氣嗎?在我這麽對你坦白後,會讨厭我吧?」今天一見面,芹萱就好喜歡寧兒,真心接受這個表嫂,所以她不希望被寧兒讨厭。
「這有什麽好生氣的?每個人都有愛人的權利,何況你都這麽對我坦白了,我若因此讨厭你,不就顯得我小氣了?」
「這麽說,你不介意了!」芹萱釋然的笑了。
「當然不會,若你願意,我們可以當朋友。」
「真的?」彷若聽到天大的好事,芹萱開心得不得了,「我們是朋友?」
「不會是假,你盡管放心,我羲寧兒說話算話。」寧兒拍着胸膛說道,突然想到一件事,神秘的笑了,「明兒個是十五,城裏肯定很熱鬧,咱們去市井玩好不好?」
「小姐,不可以!」一直沉默不語的小秋如夢初醒的拉着寧兒。「不可以私自出府,還想帶着萱小姐去——」
「我又沒約你!」寧兒不把小秋的勸阻當一回事。
「好!」芹萱一口答應。姑娘家一向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尤其是大富人家的千金更別說了,要出個門都是不被允許的。尤其這次芹萱離家出走,才發現外面的世界是這麽有趣,市井為最,所以寧兒一提,芹萱二話不說的同意了。
小秋苦着臉,原本以為萱小姐會拒絕小姐,怎麽會一口就答應了?!
***
和芹萱分手後,寧兒還是堅持不回正心廳,随意搪塞吃飽了的理由,直接就回瓊琚樓了。
慕堯在房門外踟蹰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放棄敲門,直接推開房門。當他步入內房時,發現寧兒正在睡覺,於是輕手輕腳深伯吵到她。
其實寧兒醒了,她并沒有熟睡,所以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只是懶得睜開眼睛看是誰。
慕堯蹑手蹑腳走到床沿,「你醒了?」看到寧兒輕顫的眼皮後,他伸手輕輕搖動寧兒,滿是懊悔的語氣,「對不起!」
他在跟她道歉?!寧兒愣愣的睜開雙眼。
「我……剛才在正心廳說的那些話只是戲語,別在意好嗎?」頭一次向人道歉,還是有那麽一點不自在。
「怎麽可能不在意?!」她坐起身推開他,得理不饒人的嚷着,「雖然我只是你有名無實的妻子,怎麽說我也是進你家的門了,開這種玩笑不過分嗎?」
有名無實?!慕堯聽了皺起眉頭,這個詞他不喜歡!
「有名無實……是嗎?」他出其不意的低下頭吻住了她。
寧兒驚吓的睜大眼,不知所措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逸臉龐……心中居然有了些期待……即使她不是很明白他咬她的唇是什麽意思,但這種感覺很好,寧兒不想推開。
他明白她是不情願嫁過來的,而且自己也很讨厭她……可是不知為什麽他竟然渴望她?當她說出「有名無實」四個字時,心頭竟流過苦悶,難道……自己愛上這個妻子?或許吧!他并不急着理清這一切,他想順其自然,慢慢挖掘她……
「寧兒,閉上眼睛!」慕堯柔情的笑了笑,沙啞的要求。
寧兒怯怯的閉上眼,屏着氣息,好怕一個粗心破壞這令人戀眷的感覺……
慕堯輕柔吮吻她的唇,然後慢慢加重力道,舌頭悄悄探入她的嘴內,溫柔的刺探她、吸吮她的甜蜜……
「唔?!」寧兒睜開眼,惶恐地輕顫着,「你要做什麽?」
「讓你……成為我的妻子……」慕堯低啞的呢喃,黑眸與她對峙,然後繼續吸吮她,緩緩地從溫柔變成狂野——
寧兒美麗的臉蛋如太陽一樣紅火,羞怯的再次閉上眼,小小的心也因為緊張跌得厲害。
慕堯将寧兒推倒在床,離開了她的紅唇,移到她的額頭、她的鼻、她的頸……他的手也緩緩的探進她的衣襟裏,開始撫揉着她……
寧兒已經完全陷入慕堯的柔情裏……妻子?!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為什麽他要說「成為他的妻子」呢?
他好溫柔呵……雖然寧兒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把手探進她的衣襟裏頭,弄得她全身酥軟……迷迷糊糊中,她想起喜娘說過什麽圓房的話……
圓房?!寧兒睜大眼,急促的推開他。
「搞什麽?剛才不是好好的嗎?」慕堯被她推得莫名其妙,粗嗄的低吼。
「因為我想起喜娘說的話。」她不敢看衣衫不整的他,小臉羞紅的嗫嚅。
「該死的喜娘說什麽話?為什麽你會半路打退堂鼓?」全身慾火燒得難過,雖然她是他名媒正娶的妻子,與她圓房是夫妻間該有的事,但是……他怕吓到她……怕……喔!他好難過——
「喜娘說圓房會痛……我怕痛嘛!而且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不必再做什麽證明吧?」
慕堯聞言哈哈大笑。
「你笑什麽?」寧兒觑着他。她說錯什麽了嗎?
「沒什麽。」慕堯收起笑容,「寧兒,你真的不想嫁給我是嗎?」
「當然……」她很想篤定的回答他,可是話才要出口就猶豫了。
「什麽?你想回答是或不是?」慕堯好緊張,深怕她回答「是」。
寧兒看着他,搖了搖頭。
「沒後悔?」
她點頭。
「我們還不是夫妻。」
「我們拜堂了。」她擡起頭,用迷惑的雙眼勾起他更強的慾火。
「拜堂還不算,因為……」慕堯再次把她壓在被褥上。「我們最重要的事還沒做。」他親了下她的耳垂。
「我很怕痛,你……不怕嗎?為……什麽要做出你我都會痛的事?」寧兒疑惑的望着他,雙手緊握着他的手,不願讓他繼續。
慕堯性感地低笑,原來她是如此純真……
「別怕,我會溫柔愛你,不會讓你太痛的。」慕堯在她耳邊低哺,同時不讓她再發語,立刻封住她的嘴。
今晚後……他們将不再是有名無實的夫妻了。
***
「萱兒!」寧兒蹦蹦跳跳地沖進芹萱所居的玲珑樓。
「寧姊姊。」芹萱走出來。「寧姊姊,你身上好香。」一靠近寧兒,她突然聞到一股野菊清淡的香氣。
寧兒退了一步,臉色突然紅了起來。她身上的香味其實是藥味,是慕堯為她塗上的,無色卻很清香,說是可以消除酸痛。
「我們可以出門了嗎?」寧兒故意轉移話題。
「嗯,我準備好了。」芹萱雖然不知道寧兒在害羞什麽,但是也不介意她轉移話題。
寧兒突然皺眉看着她。
「有什麽不對嗎?」芹萱張開自己的雙臂,疑惑寧兒在瞧什麽?
「你不可以穿這樣子出門。」
「啊?」芹萱這時才注意到寧兒身上的衣服,「寧姊姊,你怎麽穿小秋的衣服?」
「小梅呢?」小梅是芹萱的貼身丫鬟,寧兒突然問。
「她到廚房拿膳食。」
寧兒不發一語,迳自跑到小梅的房間拿出一件衣服丢給芹萱。「快點換上。」
「為什麽?」芹萱不明白,她穿這件很好呀!
「如果我們穿得太華麗出門容易招來麻煩。」寧兒推着芹萱進房。
「好吧!」芹萱被動的拿着衣服進房換去。
頭一回穿丫鬟的衣服,她還是不習慣。
「寧姊姊,我們可以走了。咦?大門在另一頭。」芹萱拉了拉寧兒提醒道。
「我們不可以從大門出去。」寧兒還是沒停下腳步的往前定。
「那我們要從哪裏出去?」
「後門呀!」
此時,寧兒已帶着芹萱走到後門了。
「該死,居然被鎖住了。」寧兒蹙了蹙眉,看見門闩被一條鐵鏈緊緊繞着,上頭還有個大鎖。
「現在我們怎麽出去?」芹萱有點失望。
「我有辦法。」
芹萱不出聲,等待寧兒說出主意。
「我們可以爬牆出去。」
望着雖然不很高,可是也不矮的牆,「不可能!」她潑了一桶冷水。
「可以。」寧兒率先走到牆邊,靠着牆壁凸出的紋路一步一步踩上去。
芹萱被她的動作吓愣住了。
「萱兒,快上來——」寧兒在上頭喊。
「我……」
「別怕!」她似乎看出芹萱在害怕,「我會在上面拉住你。」
芹萱再次遲疑地望着寧兒,「好吧!」她走上前。
寧兒幫助芹萱爬過牆,不一會兒,她們很順利的出府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4 00:03:17
第四章
「芹萱,我們先進去歇歇腿好不好?」
「也好。」她确實逛得有些累了,於是點頭,與寧兒大搖大擺的走進茶館。
店小二眼尖瞧見寧兒和芹萱,連忙上前招呼,「兩位姑娘請進!」
「小二哥,二樓可還有空位?」寧兒進門就問,她以前常來,每回總是選擇二樓靠欄杆的位置,那兒視野最好了。
「你不是寧姑娘嗎?你的位置我都幫你留着,這就随我來——」店小二認出寧兒了,笑着領着寧兒和芹萱上二樓。
「寧姊姊,這兒可以看到全街呢!」芹萱興奮的指着一樓外的市井。
「不僅可以看景色,而且不像一樓那麽悶,随時都會有微風吹來,很涼的。」寧兒回頭對店小二說道:「幫我們沏上一壺好茶,再來幾碟點心。」
店小二很快就把寧兒要的東西送上。「兩位姑娘請慢用。」
「怎麽了?」寧兒瞧見芹萱一臉心事重重,剛才不是還很開心?
芹萱微蹙眉頭,緩緩說出心裏的擔憂,「寧姊姊,我們這麽私自出府,要是姨娘突然要找咱們,卻發現咱們不在府裏……該怎麽辦才好?」
「怎麽辦?!我也不知道。」寧兒聳聳肩,很樂觀的笑着說,「大不了早些回家,說不定娘還沒發現。」
芹萱強扯出一記笑容,點點頭。
「開心點,我們好不容易出門玩,別哭喪着臉,很掃興的!」寧兒向芹萱皺起鼻子。
芹萱被寧兒逗笑了。
***
「你在看什麽這麽專注?」慕堯發現連卉根本沒有在聽他說話。
「美人!」連卉手托着下颚,扯着淡笑,「沉魚落雁、落落大方!雖然穿着不華麗,卻怎麽也掩飾不了她的美……說不定比你那母老虎娘子美。」
母老虎?!他這麽形容過寧兒嗎?慕堯失笑,憶起昨天的缱绻……母老虎,再也不是了。
「別顧着笑!」連卉伸手推了慕堯一記。「瞧一下。」
「不怎麽樣!」慕堯回過頭。
「你目光真高,如此傾國傾城的姑娘你都嫌。」連卉不茍同的搖頭。
「我眼光高?!」慕堯撇撇嘴,「那種普通姑娘你都能說成美若天仙,連卉,你的水準也未免太低了。」
「你看錯了,我說的是坐在窗臺邊的兩位姑娘。」
慕堯循着連卉的目光望去——
突然,他沉下臉,是寧兒和萱兒!她們居然獨自出府。
「終於看對了。」連卉瞧見他眼露驚訝。
「那穿着淡藍衣裳的姑娘真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俏麗動人、言行大方,彷佛天仙下凡……不,她比天仙還美麗動人。」連卉快沉淪了。
「是嗎?另一位不是更美?」對於連卉贊美寧兒,慕堯沒來由的感到生氣。
「就不曉得她是否許人了……」連卉沒發現慕堯的情緒變化,喃喃說道。
「她嫁人了。」慕堯硬着聲音回答。
「那可不一定,咱們過去瞧瞧。」坐而言不如起而行,連卉馬上動身。
朋友妻不可戲,難不成連卉沒聽過?慕堯輕握拳頭,硬忍下痛揍他的沖動,無可奈何的跟上去。
「姑娘,在下連卉,可有這榮幸認識姑娘?」
「沒有。」寧兒最讨厭登徒子了,所以頭也不擡的回絕。
「慕堯哥哥?!」芹萱可沒寧兒這般無情,她擡頭看向來者,卻驚訝見到眼前的人。
聽到芹萱的驚呼,寧兒輕顫一下,依舊不動,故作鎮定地拿起茶杯喝茶,不敢擡頭看任何人。
老天,今天肯定不宜出門,怎麽如此巧的遇上他?
「慕堯哥哥?」連卉當下呆若木雞,茫然的回頭看着慕堯,「慕堯,你和她們是舊識?」
慕堯沒回答,他只是一味看着始終望着窗外的寧兒。
「你看夠了沒?」寧兒受不住的低吼,雖然做錯事的人是她,可是他也不必雙目灼灼的直瞅着她,都被他瞧得夠心虛了。
「你希望我回答是或不是?」慕堯硬是要和寧兒擠在一塊,還在她耳畔危險的呢喃。
瞧着他的笑臉,寧兒打從心裏發冷,「你笑什麽?」
「笑你不乖啊!」慕堯皮笑肉不笑,語氣輕松,其實心裏反其道而行,他非常的生氣!他的妻子好像永遠都不會學乖,昨夜才與她和好,今早就未經夫君允許擅自出府。
寧兒再笨也知道慕堯此時雖然嘻皮笑臉,可是心裏一定很生氣,昨夜才答應他,從此聽話學乖,今天就……現下她心中警鈴大作,匆忙站起身來拉着芹萱就往外跑。「萱兒,咱們該回家了。」
「寧姊姊……」芹萱像做錯事的小孩,怯懦的看向陰沉的慕堯,「慕堯哥哥,我和寧姊姊先回府了。」
「哎呀,萱兒別婆婆媽媽的——」寧兒像極了逃命者,拉着芹萱,不敢多留片刻地逃離茶館。
「倘若我猜得沒錯,她是你的妻子!」連卉恍然大悟的笑着,「想不到母老虎居然是天仙下凡。」
慕堯瞥了連卉一眼,心裏不放心寧兒和芹萱獨自回府,於是打算跟上去。
「我先走了。」慕堯話一落下,就溜得不見人影。
***
慕堯保持十幾步之遙緊跟在寧兒和芹萱的身後。剛出茶館時她們走得很匆促,可是沒幾刻鐘後,她們似乎忘了危機,開始玩鬧,一個攤位看過另一攤位,而且自始至終都沒發現慕堯的跟蹤。
最後,她們真的回到康府,卻小心翼翼地通過大門,往另一個方向走去。慕堯微擰着眉,不動聲色的跟着她們的身後探個究竟。
「寧姊姊,你這是要爬牆嗎?」芹萱停下來看着寧兒。
「當然,不然我們要從大門進去嗎?」寧兒輕撩起羅裙就要爬。「那不是自投羅網了?」
「可是咱們在茶館就被慕堯哥哥給逮個正着,今天私自出府是不可能隐瞞的……」
「對喔!都已經東窗事發,還擔心什麽呢?」寧兒承認芹萱說得有理,正想要從爬了一半的牆上滑下來,突然身子被人用力一扯跌到地面。
「你不要命了嗎?」慕堯看見寧兒爬上牆,心髒差點停止!他冷冷的開口,卻掩飾不了怒氣。
寧兒被吓呆了。
「慕堯哥哥?!」芹萱驚訝的望向他,「你跟着咱們回來的?」
「還好我跟來了,否則娘子是怎麽喪命的,我這做夫君的都不曉得。」慕堯沒有看芹萱,低頭瞪着懷中蒼白無血色的寧兒。
「你還敢說!」寧兒驚吓了好一會兒才回魂,聽見他如此說話,忿忿地想推開他,他卻不動如山。「要不是你突如其來的扯我下來,我不會有事!」
「閉嘴!」慕堯快被寧兒氣瘋了,「有門你不走,誰要你爬牆?!」
「那是因為……」寧兒被問得語結,不敢說下去。
「是少夫人和萱小姐回來了!」守門的家丁聽見門外有人嚷嚷着,於是開門瞧瞧;沒想到卻是失蹤整個上午的小女主人。
「咦?少爺也在!」男仆一走近才發現慕堯也在場。
「什麽事這麽慌張?少夫人和我在一起不可以嗎?」慕堯冷着臉,威嚴的質問男仆。
男仆連忙搖頭,抖着聲音說道:「當然可以,只是夫人找少夫人找得很急……」
「你們真的私自出府?!難怪你寧可爬牆也不敢入門。」慕堯冷哼了聲。
***
慕堯半摟半推的領着寧兒和芹萱進入大廳。
「寧兒!萱兒!」采芸見着寧兒和芹萱,連忙從椅子上起身走上前去。「你們這兩個丫頭是上哪兒去了?可真把我給急死了!」
「萱兒,你真是愈來愈不像話了。」承英蹙着眉,重重的斥責芹萱,「最近三番兩次私自出府,你可知道家人會有多擔心?」
芹萱被罵得不敢擡頭,也不敢吭一聲。寧兒瞧得挺過意不去,私自出府的可不只芹萱一個人嘛!沒理由一切責難只有芹萱在受,這樣是不公平的。
「爹、娘,別淨怪萱兒了,今天是我拉着萱兒私自出府的。」寧兒終於找到機會開口。
「寧姊姊?!」
「你真是亂來!你們要出門可以告訴我,我好派人在身旁伺候也安全些,而你們就這麽單獨出門,真是危險極了。」采芸生氣的斥道。
寧兒和芹萱都心虛地低下頭,不敢出聲。
「娘,既然人平安回來,就別再生氣了,我想她下次不會再私自出府了。」慕堯伸手摟着寧兒的纖腰。
「慕兒?!」采芸現在才發現兒子的存在。
「你不是和連卉出去嗎?」承英問道。
康、連、蘇一直是感情甚好的世交,不僅上一代交情好,晚輩也是從小一起長大,尤其是慕堯和連卉更是莫逆之交。
「嗯。」慕堯不甚熱中的回答父親。
「慕兒,你什麽時候回來的?」采芸問道。
「我和寧兒、萱兒一同回府的。」慕堯微微颔首,似笑非笑的看寧兒一眼,然後看向一臉疑惑的父母,「我帶她們出門,當然得同她們回府了。」
寧兒瞪大眼望着他,不知道他為何要撒謊?
「你們在一塊?!」康氏夫妻一愣,采芸問道。
「可以這麽說。」慕堯随意點點頭,幫她扯個小謊是心疼她被責罵。
「寧兒,你剛才為什麽不告訴娘?」采芸笑得開心,原本以為兒子和媳婦之間的情感糟透了,「有慕兒陪着咱們就放心了。」
「小姐——」
小秋着急如焚的喊叫聲由遠拉近。
「小秋,怎麽了?」
「小……小姐……」小秋眼底噙着淚珠,氣喘籲籲地拉着寧兒前瞧後看,「你什麽時候受傷的,為什麽不讓小秋知道呢?」
「我沒受傷啊!」小秋是怎麽了?聽得寧兒胡裏胡塗的。
「還要瞞小秋!」小秋氣急敗壞地跺腳,「今早我幫小姐整理床褥時發現被上有斑斑血跡啊!若不是你受傷,難不成是……姑爺受傷了?」
血跡?!慕堯聽聞小秋的話,先是為之愕然,之後仰頭大笑。
「別笑啊!」寧兒嬌嗔,真是羞死人了,閨房之事竟在大庭廣衆下談論。
除了芹萱和小秋一頭霧水外,其他的人都明白小秋所急何事了。
「小秋,別擔心,寧兒和慕兒都沒受傷,」采芸出面解圍,「而且你最好別再追問了,免得寧兒羞得沒臉見人了!」
小秋仍不明白血跡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不過,倒是很聽話地閉上嘴,不再追問。主子平安無事就好,她毋需多嘴,這是做奴才的本分。不過,經小秋這麽一鬧,大廳裏的氣氛顯得有些暧昧,尤其是康家老爺同夫人笑得阖不攏嘴。
「少爺,連公子找你。」守門的男仆進來通報。
連卉?!慕堯反感的皺起眉頭,這家夥果然很讨厭。「請他進來吧!」
「甭忙了。」轉眼間,連卉已經不請自來了。
「你來找我有事?」慕堯冷眼瞥他,冷淡開口。
他早料到連卉這家夥會出現,在茶館寧兒給他太多驚豔了,以他那好奇心,豈會放過任何再次見到寧兒的機會?就因為如此,他非常不開心。
「沒事就不能來嗎?」連卉扯出一抹淡笑,「我們可是結拜好兄弟,來探訪還需要理由就太生疏了……你說是不是呢?嫂嫂。」他突然轉向寧兒。
「你問我?」寧兒愣愣的指着自己。
慕堯下意識地把寧兒拉到自己身後,以自己的身形擋着。
「咱們都是世交老友了,來訪是不需要理由的,康伯父歡迎你。」
「謝謝康伯父,晚輩就打擾幾天了。」連卉拱手作揖,笑着感謝承英。
「你沒有家呀?非得來我家擠幾天不成?」慕堯像小孩子一樣耍脾氣,冷言冷語調侃連卉。
連卉大吃一驚,一向好脾氣的慕堯居然也會對他冷語冷語?「你不歡迎我嗎?」他神色有些難過。
「不會!」寧兒從慕堯的背後站出來。原來他是慕堯的好朋友,自己剛才在茶館還誤以為他是登徒子,有些不好意思。「來者是客,哪有不歡迎的道理?」
寧兒突然溫柔以對,讓慕堯非常嫉妒,而且不滿意她的态度。他旁若無人的緊抱着寧兒,不許她再接近連卉半步。
「你幹嘛?」
「家裏突然來了一頭狼,我可要保護好我的妻子。」慕堯別有所指的冷哼。
「狼?」寧兒訝然的望了望四周,「在哪裏?」
「有!而且很大一只。」
寧兒還是聽不懂,納悶的擰起眉頭。
連卉當然知道慕堯所指的「狼」是誰,就見他促狹一笑,轉移話題的伸出手來,「嫂嫂,在下還不曉得嫂嫂的閨名呢!」
寧兒笑看連卉,正要伸出自己的手時,慕堯出其不意的擊出一掌,打掉連卉的手。「她叫寧兒。」他代寧兒回答了。
連卉眼尖的躲過慕堯這一掌。「寧兒!嫂嫂不介意我喊你寧兒吧?」
「不介意。」寧兒笑着搖頭。
慕堯更加擁緊寧兒,惡狠狠的瞪着連卉,「冬兒,帶連公子到寶珂樓休息!」他突然大喊一聲。
連卉聳聳肩,跟着名喚冬兒的丫頭走向後院。
***
當慕堯和寧兒回到瓊琚樓時,小秋早已把膳食準備好等着主人用膳。寧兒一推開房門,一陣香味立刻撲鼻而來,令她食指大動。
寧兒掙開慕堯牽着的手,迳自走近餐桌,不等慕堯就先動起筷子來了。
慕堯尾随進房,依偎着寧兒坐下,伸手擁住她的腰際,頭親密地抵在她肩頭上。
寧兒停住筷子,不自在的動了動身體,雖然同他已行過周公之禮,但是對於他的擁抱依然不習慣。
慕堯扯出淡笑,不在意的放松雙手卻還是環抱着她,因為他有話要說,「寧兒,我不許你接近連卉。」
「為什麽?」她不解的擡頭。
「別問了,總之少接近他。」慕堯煩躁的放開手,拿起一旁的碗吃起飯來,他總不能告訴她,他在吃醋吧?
寧兒托着下颚,側頭看着慕堯,挑釁的開口,「我這個人有個小小的缺點耶,不曉得夫君知道嗎?」
「什麽?」慕堯不解的接下她的話。
「別人若要求我做任何事,一定得說出一個合理的原因,否則我愈是會反其道而行。」寧兒撇撇嘴,頑劣的說。
「你敢!」慕堯怒氣沖沖地瞪着她。
「為什麽不敢?」寧兒噘着嘴,仰頭觑他。
「羲寧兒,我可是你的夫君,我說的話你敢不從?」他開始霸道了。
「夫君又怎樣?不從你又要奈我何?」他愈是不說,她愈是不從。
慕堯語結了,他就是拿她沒轍呀!
「很難開口吧?你真的很奇怪,連卉不是你的好朋友嗎?可是剛才在大廳上,你對他的态度和對仇人沒什麽不同。」
慕堯沒開口,靜靜等她說完。
「好,我答應你不接近連卉,行了吧?」最後她乾脆的答應了。
慕堯一愣,想不到今天寧兒這麽好說話。
「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寧兒笑看着他。
「什麽事?」
「你會武功對不對?不用騙我了,剛才瞧你出掌的勁道就知道你功夫不差,教我好不好?」寧兒央求着。
從小她就常見到莊裏的侍衛在廣場練武,又是飛、又是跳,好威武呢!所以她也想學,但是爹爹卻不允,說女孩子家是不習武的,但她曉得那是唬她。她常在說書那兒聽說好些女俠除惡揚善的事蹟,真是羨慕呀!
「我不答應!」慕堯一口回絕。
「為什麽?」寧兒垮下了臉。
「寧兒,你以為習武是一蹴可幾的事嗎?那是要費好幾年的工夫才可學成的,也說不定花了一輩子也學不了什麽,那是吃苦不讨好的事,別學了。」慕堯揮了揮手。
「偏見!」寧兒嗔吼,「我當然知道習武是不簡單的事,可是我就是想學!」
慕堯皺眉,「不管你怎麽說,我就是不允許。」他說之以情,輕輕摟着寧兒好言好語,「我不願你受苦呀,何況有我保護你就行了。」
寧兒依偎在他懷裏,輕輕扭絞着他的衣衫,「簡單的一兩招也不成嗎?」她不死心的擡頭問。
慕堯搖頭,一點也不妥協。
「夫君……」寧兒對他撒嬌。
「沒用的,」他輕吻她的俏鼻,「乖,聽話好不好?」
寧兒不服氣的抿着嘴。
「你不是餓了嗎?快用膳,免得菜涼了。」
「好吧!」寧兒一改不悅的心情,點頭答應,因為他不教她,她可以請「他」教呀!
***
翌日,寧兒待慕堯起床出門後,就跑來連卉所居的寶珂樓守株待兔。
「連卉!」
等了好久,終於見到連卉碩長的身形,她急急忙忙跑上前。
連卉很驚訝一大清早就見到寧兒,不過他倒也不慌不忙,從容的向寧兒行個禮,「寧兒,一早就守在寶珂樓,不知有何貴事?」
「連卉,你會武功對不對?」寧兒開門見山的說出目的。
「為何如此問?」他好奇了。
「你先回答我,你會不會?」寧兒不願多作說明,急急的追問。
「我是會……但你問這個做什麽?是有人欺負你了?」
寧兒笑着搖頭,「我成天在府裏,誰敢欺負我?我是想跟你習武,你教我好不好?」
「習武?!」連卉下巴險些掉落。
「是。」瞧連卉一臉驚恐,她立刻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連卉發出一陣笑聲,「寧兒,你若想學武可以找慕堯,他的武功也不弱。」
「他要是肯教我,我也用不着來求你了。」寧兒氣餒的垂低頭。
連卉當然明白慕堯不願教寧兒的用心,學武可是件苦差事。本來想拒絕她,卻無意間看到假山後面躲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玩心大起,改口答應了。
「你為什麽想學武?」
「我從小就聽說書的爺爺談古論今,有些女俠伸張正義,好威風呢!所以我好想學一身武藝,好濟弱扶傾。」
「真是偉大的夢想,好!我答應你了。」
「真的?!」寧兒喜出望外,「謝謝你,連卉。」
「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麽?」寧兒的笑容消失了,深怕他會出爾反爾。
「別擔心!」連卉笑得好溫和,「我的條件很簡單,只是聽你連卉、連卉的叫我,挺陌生的,而且我也不要你喊我師父,叫我一聲連大哥好不好?」
「好,我答應你。」寧兒又拾回笑容。
「很好,我們現在就到花園裏,我教你武功。」
「好耶!」寧兒開心的笑着點頭,馬上随着連卉到花園。
待連卉和寧兒離開寶珂樓後,從假山後走出一名男子,他雙手掄拳,陰鸷的望着連卉離去的背影……
***
「連大哥,你要教我什麽?」
「別急。」連卉慢條斯理的低下頭,「寧兒,你怕水嗎?我的意思是你谙水性嗎?」
「我谙水性,不會害怕。」寧兒有些納悶,「這跟學武功有何幹系嗎?」
連卉扯着無害的笑容,眼角瞄向某個角落,眼裏閃過一絲詭谲,「寧兒,你可聽過『蜻蜓點水』?」
「我沒聽過,那是什麽?」寧兒搖頭。
「蜻蜓點水是武學裏一種叫輕功的招式。」
「我知道了,輕功就是可以在樹上飛、水面跳、屋檐跑的那種武功。」寧兒激動得手舞足蹈。
樹上飛、水面跳、屋檐跑?!連卉輕笑出聲,「嗯,算是吧!」
「好,我要學。連大哥,快教我、快教我呀!」她拉扯着連卉的衣裳。
「行!我現在就教你。」連卉牽着寧兒到蓮花池旁。
寧兒好認真的看着連卉的每一個步驟……
「施展輕功就是……吸氣集於丹田、全身放松,然後一鼓作氣約躍起身體……」連卉說明着,突然攔腰摟住寧兒,足尖點地一瞪,身體就飛躍於廣大水池上。
寧兒瞪大眼,神奇地看着自己飛越大水池。
「太神奇了!」落地後,她依然處於亢奮狀态,「我居然……居然會輕功,哇!我好開心!」
「寧兒,你要做什麽?」連卉拉住要往池裏奔的寧兒。
「我要施展輕功啊!」
「等一下!我再教你幾回後,你再自己試試也不遲。」
寧兒望了望水池,「那你願意再教我幾回嗎?」
「當然願意。」他再次摟住寧兒穿越水池,然而卻在來到水池中央時松了手,寧兒毫無預警地往下墜落……
「啊——」她驚吓得失聲大叫。
一直躲在角落的慕堯見到寧兒有危險,心一急,飛也似的撲向水池救寧兒……
連卉察覺慕堯沖過來,於是搶先一步拉住寧兒,安全送她着地,使得慕堯一個撲空,人沒站穩,整個人往水裏面栽——
「慕堯?!」寧兒一愣。
慕堯很想在水中站好,但是怎麽也無法如願,因為這水池根本不如他想像的淺,如此深的水池對於他這個旱鴨子而言根本就是死亡之地。只見他伸手想出聲求救,卻想到上頭是連卉,他閉上嘴,寧可掙紮自救也不願出聲求助……
「他為什麽不起來又拚命的掙紮?」寧兒慌了。
「他是旱鴨子。」連卉匆匆丢下這句話,便跳下水救慕堯。開玩笑是要适可而止的,他只是想玩玩,可沒要置兄弟於死地。
「旱鴨子?!」寧兒驚訝的瞪大眼,他這麽不谙水性,又不自量力地跳下去救她!寧兒心頭流過一股溫暖。
此時,芹萱剛好走到花園逛逛,看到寧兒,於是上前打招呼。可是寧兒理也沒理她,見連卉已經把慕堯救上來了,於是趕緊跑到慕堯的身邊。
「慕堯,你要不要緊?」她慌張的搖着緊閉眼睛的慕堯,忍不住落下淚來,「你不要吓我,你開口跟我說話……」
「啊——慕堯哥哥怎麽了?」正覺得寧姊姊怪裏怪氣,趕來一探究竟,才發現慕堯哥哥全身濕漉漉地躺在地上。她臉色慘白地尖叫出聲。
「他不理我……不管我怎麽喊他……他都沒回應……」寧兒哭喊着。
「連大哥,慕堯哥哥到底發生什麽事了?」看寧兒全慌了,芹萱轉身面向連卉,卻又一陣訝然,「怎麽……連大哥也全身都濕了?」
「你早知道慕堯躲在我們後面對不對?你故意松手陷害不谙水性的慕堯落水!」寧兒突然明白了,擡眼憤怒的瞪着連卉。
「我承認我有意整阿慕,但是我并沒有要害死他。」
「還說沒有!你瞧他都昏迷不醒了。」強辭奪理,寧兒不屑的哼道。
連卉對於寧兒的指控,依然漾着微笑,「阿慕只是多喝了兩口水以至於昏迷,等會兒就會醒了。」
說着說着,慕堯果然緩緩蘇醒過來。只見他輕咳幾聲,吐出些水,不一會兒就睜開眼睛了。
「你終於醒了!」寧兒狂喜,忘情的擁住慕堯。
「你沒事吧?」他睜開眼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摟住寧兒,着急地問她。
寧兒眼底有感動的淚,她輕輕搖頭。「我會游泳,若是失足跌落水裏也能自救。」
「是嗎?」慕堯突然眼神一冷,陰沉着臉,「敢情你是怪我自做多情,明明不谙水性還逞英雄?」
「你幹嘛這麽說?」她又沒有別的意思。
「不然要我怎麽說?」慕堯緩緩站起身,疾言厲色的指控寧兒,「你忘了昨夜你是怎麽答應我不接近連卉,今早卻迫不及待上寶珂樓守着他,還不知羞恥與他牽手摟抱!」
「你誤會了,我只是求連大哥教我武功罷了!」寧兒捉住他的雙臂為自己澄清。
「你要學武功可以找我,何必求他人?」敢情慕堯是被護火燒昏頭了,全忘了自己可是反對寧兒習武的。
「是你自己不要教我,所以我才求連大哥。」寧兒委屈的抿着嘴。
「是呀!慕堯,我懂得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理,怎麽可能對寧兒有暧昧行為呢?純粹只是教她武功罷了!」
「我承認我失信於你,我道歉!但你不可以這麽誤會我。」寧兒仰起小臉可憐兮兮地望着他。
「我——」慕堯正要開口,卻緊接着打了個噴嚏,「寧兒,別同他學了,我教你。」他寧願破例親自教她,也不要她被連卉又摟又抱。
「誰教我都無所謂,我陪你回瓊琚樓換衣裳,免得受風寒了。」
慕堯同意寧兒的話,於是夫妻倆相偕回瓊琚樓。
「連大哥,你全身也濕了,還是快回去換件衣服,免得着涼了。」
「好。」他随意的向芹萱點個頭,然後回寶珂樓換衣服。
***
「我真不懂。」寧兒側着頭思索。
「什麽不懂?」慕堯換好衣服走出來,剛好聽到寧兒的話。
「你真的不谙水性?」
慕堯露出不悅的神色,「你認為我剛才是在演戲嗎?」
「沒有。」她伸手撫了撫他蹙起的眉頭,「只是很納悶而已。」
「納悶?」
「嗯,記得我們相識的情況嗎?那個時候你不就可以很自在的待在河裏?」
「娘子,我總會洗澡吧!」他摟住她,靠着她低笑。
「呃?」
「我雖然不谙水性,可是不代表我不敢碰水呀!再說,不谙水性的人這輩子都不用洗澡了?」
寧兒終於明白了,她低低的笑出聲。
「你笑什麽?」
寧兒搖頭,「沒什麽。」
「真的?」慕堯可不信,「你是在笑話我這麽大塊頭卻不會游水吧?」
「你怎麽知道?!」心無城府的寧兒脫口而出。
「你居然敢笑我——」慕堯伸手搔寧兒癢。
「不要呀!」寧兒左閃右躲,最後笑倒在他的懷裏。她擡頭看向他英俊的臉。「幹嘛這樣看我?」
慕堯不說話,低頭吻住屬於他的甜蜜,然後抱起她走向床,輕柔地把她放在床上,伸手一撈,把帏幔放下。
「不要……」寧兒雙手抵住他的胸膛。「現在大白天的……」
「想成黑夜不就好了?」慕堯低沉的呢喃,不再給她開口的機會,馬上封住她的唇……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4 00:03:40
第五章
「你答應我,好不好?」
寧兒下定決心纏着慕堯,所以任他怎麽也甩不開她。
「寧兒!」慕堯無奈的回頭看着她。
「我曉得你今天很閑,就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慕堯強忍下嘆氣聲,「不過就是場說書表演,有什麽好看的?別去了。」
「怎麽不好看?」寧兒用力甩開慕堯的手,生氣的嘟着嘴,「那可是京裏最有名的說書先生,錯過這次就沒下回了。」
「都這麽大了還聽說書,不怕別人笑你長不大嗎?」
「誰規定長大就不能聽說書的?算了!你若不陪我去,我自個兒去。」寧兒扭頭就要走,馬上被慕堯拉住。
「行了!我帶你去。」最後慕堯還是投降。
「真的?!」寧兒喜出望外,回頭抱住他。
「不過,在出門前我要你給我一個小小的報酬。」
「報酬?!」寧兒愣了愣,「要銀子嗎?你比我還多。」
「所以我不是要銀子。」他邪邪一笑,緩緩低下頭,出其不意的吻上她的唇——
寧兒吓住了,他怎麽這麽突然……
「還是要回房?」慕堯說得暧昧。
寧兒滿臉通紅,嬌嗔的喊:「你……不正經,我不理你了。」
「不理我?可我看你挺愛的呀!」寧兒的害羞行為讓慕堯發噱。
「康慕堯!」
「好、好,不鬧你了。」慕堯牽着她的柔荑,「不是要去看說書嗎?現在就走吧!」
***
城裏「悅來客棧」的一樓被人群擠得水洩不通,可以說幾乎全城的人都來觀賞這一場難得一見的說書表演,在場的觀衆無不屏息聽着故事每一段精采處,沉醉於說書先生抑揚頓挫的嗓音中。
不過,全部的人中獨有一人不專心,不!是根本就沒在聽——
「慕堯,你什麽時候也愛聽說書?」連卉實在納悶,忍不住發問,打出生就認識他了,記得慕堯不愛這玩意兒。
「是她。」慕堯眼角飄向寧兒,漫不經心地回應。經寧兒幾番好言好語兼柔情勸導下,他不再對連卉有敵意。
「原來是陪太座出門。」連卉撇撇嘴,「我可沒忘記你在成親之前嫌寧兒嫌得很。」
「少再提起那些話,否則後果自行負責。」慕堯話中帶着威脅,現在他和寧兒非常恩愛,可不希望任何閑話來破壞。
「是——」連卉故意拖着尾音。
戲散了,寧兒依然沉迷其中,意猶未盡。「萱兒,你說!這說書的說得可真妙對不對?」
「是啊!我從來就沒聽過說書,今天可真是大開眼界。」芹萱也興奮的回道。
「你呢?」寧兒轉頭問着慕堯。
「什麽?」慕堯懶洋洋地挑起眉,不明白寧兒沒頭沒尾的問句。
「你的感覺!說書說得精采嗎?」
「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真無趣!這麽精采的說書,你居然沒什麽感覺……」寧兒嘟囔。
「好了!別要求太多,我都陪你來聽了。」
寧兒同芹萱走在慕堯和連卉的前頭,一路上兩位姑娘這兒瞧那兒看的。
突然,前方空地上,一陣敲鑼打鼓,引起寧兒的注意,她拉着芹萱小跑步的趕上前去瞧熱鬧。
「哇!萱兒,你瞧瞧,好厲害耶!」寧兒看得直鼓掌叫好。
「你們還真會跑。」過不久,連卉的笑聲便從後方傳來。
芹萱回頭望了連卉一眼,笑了笑沒應答,至於寧兒頭也不回,目不轉睛的觀看表演。
「寧兒,我們要回家了。」慕堯直接就拉寧兒要離開看熱鬧的人群。
「不要!我還沒看夠,再等一下嘛!」寧兒甩開他的手,不肯聽話回府。
「不行!是你說看完說書就回府的,而我還有事要辦,可不能陪你逛一整天的市井。」
寧兒回頭哼了哼,「你大可不用陪我先回府呀!」
慕堯不悅的蹙了眉,沉着臉、冷着聲,「我說回府。」
「不要!」寧兒可是吃軟不吃硬,她一點也不怕他變臉。
「由不得你。」慕堯身子一低,一下子就把寧兒扛在肩頭上。
寧兒尖叫,拚了命的掙紮,雙腳前後踢着,連手也搥着慕堯的背。
「放我下來!」她大叫大喊,壓根不顧面子,反正剛才這麽一叫早已丢盡臉了。
「不放!你甭喊了。」慕堯可是吃了秤坨鐵了心,了解寧兒出爾反爾的性子,若應了她,天黑前是回不了府的。
「我說放我下來!康慕堯,你聾了嗎?」寧兒瞪着他的後腦,生氣的叫罵。
「我沒聾,但是……你再繼續喊下去,我不聾才是奇事!」
「你——」寧兒實在氣結。
「好了!」連卉看不下去,出面當和事佬,「大庭廣衆之下別吵吵鬧鬧,很難看的,什麽事先回府再說了。」
「連大哥說得有理,慕堯哥哥,你就把寧姊姊放下吧,這樣很難看的。」芹萱附和道。
慕堯回頭看了寧兒一眼,本想她若有悔意就放下她,怎知寧兒卻擺個小鬼臉回應他,一氣之下,就扛着寧兒大步的走回去。
***
回到康府後,寧兒非常生氣慕堯對自己的作為,於是決定不理他,也不願回瓊琚樓與他同床共枕,硬是跑來玲珑樓和芹萱擠一張床。慕堯先頭還輕聲細語、好話說盡,奈何寧兒就愛賭氣,最後慕堯一氣之下也不理她了,所以說……康氏小夫妻開始冷戰了。
芹萱陪着寧兒坐在涼亭裏,靜靜的品嘗小秋準備的小點心,寧兒即是百般無聊的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在石桌上畫圈圈。
「萱兒,有沒有什麽可玩?好無聊呢!」
「不會呀!這小秋手真巧,準備的點心很好吃。」芹萱又拿起一個小糕點往小嘴送。
「你常來康家玩,難不成整天吃點心?」寧兒微微蹙眉,斜眼瞅着芹萱又吃進一個糕點。「每天這麽吃,早晚會肥得像頭豬!」她好心勸告。
「我沒有每天吃!」芹萱又氣又笑的搖頭,「我曉得你無聊極了,但是府裏就這麽大,又不可以上街。其實小時候我大哥同我一塊兒來時,還會陪我騎小馬,現在我長大了,娘就禁止我同大哥騎馬去玩,除了吃點心、話家常外,我實在沒主意了。」
「騎馬?!萱兒,你會騎馬?」寧兒瞪大眼,羨慕的問。
「那早已是往事了,現在都是大馬,我爬都爬不上去,更別說騎了。」
寧兒可不這麽想,她腦海裏頭就打着騎馬的主意。馬兒對她而言,只能遠觀不能亵玩,早就渴望很久了。
「寧姊姊,你要去哪兒?」芹萱見寧兒突然起身往亭外跑,疑惑的喚了聲,趕緊追上去。
「小姐,你要上哪兒去?」小秋剛好走進玲珑樓,就和主子擦身而過。
「我要去馬廄。」寧兒腳步一刻也不願停。
「上馬廄做什麽?」小秋不明白的問,一路追趕着她。
寧兒不再作答,見到了馬廄就快步跑上前。
「萱小姐,我家主子上馬廄到底要做什麽?」小秋望着興高采烈的主子,只能問一旁的芹萱。
芹萱露出笑容,「我想寧姊姊是想騎馬。」
「騎馬?!」小秋驚吓地拉長下巴。
「嗯,我小時候也騎過馬,那種馳騁於草原的快感真令人興奮。」
「不可以!」小秋還要說什麽的時候,馬廄突然傳來一道男音。
「可以啦!我只騎一會兒,不會被人發現的。」寧兒撫着白馬,央求着守馬廄的男仆。
小夥子看寧兒撫着少爺的愛馬「雪揚」,惶恐不已的跪地請求,「不行呀!少夫人,求求你別為難奴才了——」
「對了!你剛才喚我什麽?」寧兒放下撫摸雪揚的手,雙手抵着雙膝,半蹲與男仆乎視。
「少夫人啊!」男仆納悶的擡頭望着小女主人,他有叫錯嗎?
「這就對了!」寧兒站好身子,擊掌一喝,「既然稱我少夫人,我是主、你是仆,遵守我的指示是你的職責,現在我就要騎馬。」
「可是這雪揚是少爺的愛馬,除了少爺誰也不許騎的。」
或許不說沒事,一說,寧兒更想要騎這匹如雪一般的駿馬。
「是慕堯的馬?」她半側着臉看他。
「是,所以奴才請少夫人別為難小的了。」
「不行!既然這馬兒是我夫君的,我怎麽能不騎?快把馬兒牽出來。」
「誰也不許動馬廄任何一匹馬兒。」突然插進威嚴的聲音,令在場所有人都靜下來。
「少爺!」男仆似乎見到救星般的露出笑容。
「我要騎馬,你幹涉什麽?」寧兒理直氣壯的指着慕堯吼道。
「你會騎馬?」慕堯沉着臉,危險地眯起眼,冷冷地問。
寧兒氣勢低落許多,因為她真的不會騎馬,不過她羲寧兒可不是說放棄就放棄的人。
「不會,但是我——」寧兒擡頭挺胸,話還說下到一半就被打斷了。
「不會還敢大言不慚!」慕堯聞言,只差沒動手捏死她。不會騎馬還敢跟他吵,他生氣的低吼:「你曉不曉得不會騎馬硬要逞強的後果?你若要一意孤行,一不小心可是會慘死在馬蹄下!」
寧兒被慕堯唬得白了半邊險,她壓根沒想過什麽後果,她只想玩嘛!
「總而言之,我不許你玩危險的游戲。」
「寧姊姊,慕堯哥哥說得有理,咱們就不玩了好不好?」芹萱也被康慕堯的話吓到了,小時候騎的可是小馬兒,眼前這馬真的很高大、而且很吓人!
寧兒不語,不否認慕堯的話多多少少也唬住了她,但是要她放棄騎這麽漂亮的馬兒奔馳,她又不甘心。
「慕堯哥哥,我和寧姊姊不騎馬了,咱們去花園找別的玩。」芹萱拉起寧兒的手,對康慕堯笑了幾聲就要離開。
「先別急着走!」慕堯出聲喚住。
芹萱止步回頭等待下文,而寧兒根本心不在焉,依依不舍地看着雪揚。
「今天來了客人,爹娘要你同我一塊去正義廳。」慕堯對着寧兒說,寧兒卻依然不理。
他無奈的嘆了氣,只能自己動手牽着她離開了。
走了一步,他又回頭。「萱兒,你也來吧!」
芹萱點頭,跟着慕堯的後頭走。
***
「爹爹,咱們這次可以打擾康伯伯久一點嗎?」蘇詠竹撒嬌的賴在父親的懷裏,信聲柔語的央求。
「竹兒,不可以沒禮貌,這可不是咱們家,怎麽好意思停留太久呢?」蘇兆凡微微皺眉的輕斥女兒。
「可是我好久都沒有在康伯伯家住了嘛!」
「沒關系,竹兒若想住幾天,就住下吧!反正翠琇樓還空着。」采芸笑道。
「竹兒謝謝伯母!」蘇詠竹聽到翠琇樓還為她空着,心裏一陣開心。
由於蘇兆凡經常為生意奔走不常在家,而蘇母當年生詠竹時難産早已過世,采芸心疼蘇詠竹,所以保留翠琇樓,方便蘇兆凡出門在外時,接詠竹來府照顧。
詠竹這丫頭長得清秀讨人喜愛,個性溫柔婉約且知書達禮,而且打小與慕堯青梅竹馬,雖然不刻意結為親家,可是倘若寧兒沒出現,詠竹會是康家媳婦。
「爹爹,你就答應竹兒好不好?伯母都答應了。」見父親沒說話,詠竹又撒嬌道。
「好、好,你康伯母都說話了,我還堅持就太不好意思。」蘇兆凡笑着答應寶貝女兒。
「謝謝爹爹!」
此時,康慕堯牽着寧兒定進正義廳,芹萱也緊跟着進廳門。
「詠竹?!」芹萱定眼一看,驚呼一聲。
詠竹聞聲回望,未看到芹萱就先看見惹她思念不已的慕堯,不過又見他伴着一名女子,原本溫柔的笑容失色了。
她是誰?詠竹納悶。
「今天有客人?」寧兒擡頭看着慕堯。
慕堯無奈的點點頭,敢情小娘子在馬廄時根本沒聽他說什麽?「所以你今天要乖一點兒,別再神游太虛。」
「我很不乖嗎?」寧兒很不服氣,瞧他說得好像她只會惹麻煩。
這幾天的冷戰搞得他心情郁悶,每天夜晚都思念着她,幾乎睡不好,恨不得到玲珑樓強抱她回瓊琚樓,唉!該是和好的時刻了,不然他會痛苦死!
慕堯淡笑不語,伸手摟住她的柳腰。
「詠竹,你什麽時候來的?」芹萱開心於見到老朋友。
因為小時候就常來康府做客,而詠竹也常住在康府,因此她們結為閨中好友。
饒是如此,詠竹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剛才見慕堯對他懷裏的女子好溫柔,她心裏慌亂極了,所以只是敷衍的淡笑不語。
「慕堯賢侄,好久不見了。」蘇兆凡笑着打招呼。
「蘇世伯好。」慕堯有禮的向蘇兆凡行禮問好,「寧兒,這位是蘇世伯。」
「蘇世伯好。」寧兒聽話的行禮,溫柔地綻開美麗的笑容。
蘇兆凡盯着陌生的寧兒,回頭望向承英,「這小丫頭是……」
「這是慕兒的媳婦。」承英笑着介紹寧兒的身分。
「媳婦?!」蘇兆凡聞言,大吃一驚,「何時成的親?怎麽我都沒聽說?」
「這個月的事,因為事出突然,來不及通知人在關外的你。」
蘇兆凡有些擔憂的看了詠竹一眼,他知道女兒從小就中意慕堯,所以他才會把關外的事快速辦完,好趕回來向承英提這件事,怎料事情居然有了變卦……
蘇詠竹沉默的坐在一旁,一句話也不敢問。
「賢侄,真抱歉!蘇世伯不知此事,忘記備禮了,下回再給你補上呀!」蘇兆凡見女兒沒有反應,以為她不在意,於是放心的笑道。
「兆凡兄甭客氣了。」承英開口。
「是呀,我們沒請你參加婚禮倒是遺憾,你就別提送禮了。對了!今年詠竹也十八了,許人了嗎?」采芸笑問。
「這……」蘇兆凡一時不知該說什麽,詠竹的對象就是慕堯啊!「長年在外,瞧女兒都十八了,還沒空閑幫她選門親事。」他乾笑幾聲,淡淡的說。
「兆凡兄,你也真是的,可別淨忙着生意,忘了女兒的終身大事。」承英提醒道。
「竹兒,有沒有中意的郎君?」采芸問道。
詠竹擡頭回以淡笑,「還沒有。」
「沒有?!」采芸又接着說:「沒關系,咱們竹兒長得沉魚若雁,只怕不久提親的人潮會踏破蘇家門檻。」
「兆凡兄,你可要好好幫竹兒選門好親事。」
「會的,這次回來就是要忙竹兒的親事。」
詠竹安靜的任由長輩讨論自己的婚事,她偷偷的看向寧兒,心裏有說不出的怨恨!為什麽慕堯哥不等她從關外回來?為什麽?
寧兒一個擡頭,正好與詠竹的眼神對上,她被詠竹盯得有些恐懼,緊張的退一小步,跌進慕堯的懷裏。
「怎麽了?」慕堯察覺寧兒的不對勁,關心的問道。
寧兒慘白着臉搖頭,她心裏頭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害怕,為什麽會這樣?她自己也不明白。
「我有點難過——」
「不舒服嗎?我去請大夫。」
「不用了,我回房休息一下就行了。」寧兒搖頭拒絕。
「好吧!」慕堯依她,擡頭面向承英,「爹、娘,寧兒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了。」
「寧兒,怎麽了?」采芸聞言,馬上關心的問候,「要不要請大夫?」
「不用了,我只是有點不舒服,還不用請大夫來看,休息一下就會沒事。」
「真的沒事?」寧兒慘白的臉色令采芸放不下心。
「真的。」
「慕兒,你就陪寧兒回房吧!」承英吩咐道。
「不用,我自己回房就可以了,夫君就留下來陪蘇世伯聊聊吧!」寧兒又拒絕,行個禮便退下了。
芹萱望了望寧兒的背影,感到有些奇怪,剛才寧姊姊還好好的呀……
「姨娘,我去看看寧姊姊。」芹萱向采芸告退,然後追寧兒去也。
「慕兒,寧兒真不打緊?」待芹萱退下後,采芸依然放不下心。
「不打緊,我想她只是累了。」其實慕堯心裏還是擔心寧兒,活力十足的她很少這般不對勁。
***
「寧姊姊!」
寧兒停住腳步,回頭一語下發的看着芹萱。
「你怎麽了?早上不是還生龍活虎的,怎麽這會兒就不舒服了?」芹萱牽着臉色依然不是很好的寧兒走向一旁的石頭坐下。
她輕輕搖頭。
「別悶着不說嘛!難道我不是傾吐的好對象?」芹萱有些難過的說。
「不是我不願意說給你聽,而是連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有這些變化。」寧兒無奈的嘆口氣,「我總覺得那叫詠竹的看我時怪怪的……」
「詠竹?!怎麽會呢?」
「我就是不明白呀!怎麽說我和她今天才認識,但我總是感覺她用着怨恨的眼神瞪我,讓我毛骨悚然。」
「怨恨?!」芹萱聽得胡裏胡塗。
「萱兒,你不是早就與詠竹結識,你知道些什麽嗎?」
「我和詠竹可以說是從小到大的閨中好友,她知書達理、溫柔婉約、心地又很善良,我實在想不出她為何會怨恨你?況且你和她今天才見面,寧姊姊,會不會是你想太多了?」
寧兒低下頭,喃喃自語:「是我想太多了嗎?」
「寧姊姊,別胡思亂想了,改明兒個你真正認識詠竹,保證你也會喜歡她的。」芹萱再三保證,還拍着胸脯說。
寧兒不語。
「好了,」芹萱輕輕搖晃她,「你不是要騎馬嗎?我陪你去好不好?」
寧兒沒心情的搖頭,「我又不會騎。」
「不會可以請人教呀!」
「我沒心情。」她還是拒絕。
「你不相信我嗎?詠竹真的不會怨恨你的。」
寧兒迷茫的看着她。
「相信我。」芹萱再次重重的點頭。
「我……」寧兒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卸下心防,「好吧,或許真的是我想太多了,我和她今天才初次見面,哪能有啥仇怨呢?」
「嗯,我們現在去找連公子,請他教咱們騎馬。」
寧兒掃開心頭的陰霾,漾出笑容,站起身和芹萱又跳又跑地找連卉去了。
***
自從寧兒以不舒服為由退出正義廳之後,慕堯一顆心也跟着寧兒離去,所以對任何事都心不在焉。
「慕兒?」采芸喚了好幾聲都不見兒子回應,於是加大聲量叫他。
「娘,什麽事?」慕堯回過神來,回應一聲。
「我想詠竹這些時日為了趕路一定沒好好睡個覺,你就先陪詠竹回翠琇樓吧。」
「好。」慕堯起身領着詠竹走出正義廳。
彼此保持兩三步的距離走着,一直都無人提起話題。
「慕堯哥!」走了好一會兒,詠竹突然開口說話。
「嗯?」慕堯停下,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我……」詠竹一直低着頭,小聲的央求道:「許久沒來康府了,我想到處走走,可以嗎?」
「你不累嗎?」他溫和的笑問。
詠竹搖頭。
「好吧,我命個丫頭陪你。」慕堯沒有堅持,随後就要去找人。
「不要!」詠竹情急地拉住他的手臂。
「怎麽了?」慕堯疑惑。
詠竹連忙放手,深怕他誤會什麽,低着頭不敢瞧他,「我可以請慕堯哥陪我嗎?」
慕堯想拒絕,他現在身分可同以前不一樣,他已是有妻之夫,不宜同詠竹太過接近,何況詠竹已到适婚年齡,他可不想引起什麽不必要的誤會。
「我了解慕堯哥的身分實在不宜與詠竹走太近……但是,我只是想走一走,看看康府是否與我記憶中一模一樣,別無他意!詠竹請求你別拒絕好嗎?別的丫頭和我不熟悉,詠竹實在不習慣,所以可以麻煩慕堯哥嗎?」詠竹趕在慕堯拒絕前,楚楚可憐的說。
「這……」他這是猶豫不決。
「若慕堯哥實在為難,那就算了。」她表現出失望萬分的神情,想引他憐憫。
「我沒拒絕你,別失望!」慕堯微笑道,怎麽說詠竹就像妹妹,慕堯舍不得傷她的心。「我就舍命陪君子吧。」
「謝謝你,慕堯哥!」詠竹笑逐顏開。
於是慕堯就陪着詠竹四處閑逛。
***
寧兒同芹萱,以及小秋三人繞了康府好大一圈都找不到連卉,最後總算在馬廄見到他的人影。
「連大哥!」寧兒大老遠看見連卉,拉開嗓子大喊。
連卉将手上的缰繩交給一旁待命的男仆,這才回頭,「你們幾個要去哪裏?」
「我們哪裏也不去,就找你一人。」寧兒向連卉皺鼻子扮鬼臉。
「找我?!」連卉可驚訝了,「該不會近日你和慕堯冷戰,要找我幫你整他吧?」
「連公子,常言道:『勸合不勸離。』你怎麽反其道而行呢?淨勸我家小姐與姑爺吵架!」小秋擰了擰眉。
「我開玩笑的。」連卉漾着陽光一般的笑容,「夫妻床頭吵、床尾和,寧兒可別再跟慕堯鬧脾氣了,」他低頭在她耳畔輕喃:「你不理他,他很寂寞的。」
「別再談論我了好嗎?」寧兒臉紅了,出聲抗議。
「行!找我有何事?」
「你教我們騎馬好不好?」寧兒馬上變了臉色,興高采烈的拉着連卉又跳又叫。
「騎馬?!」怎麽淨找他做些危險游戲?
「不肯教嗎?」見連卉一臉錯愕不已,寧兒不放心的嚷道。
「我怎麽會不肯?若你們真想騎馬,我定不吝賜教,只是——」連卉話都還沒說完,寧兒便跑進馬廄,就要牽出雪揚。
「不可以碰雪揚!」
連卉這一吼,吓得寧兒趕緊縮回觸摸雪揚的手,有些不悅的瞪着他。
「為什麽?因為牠是慕堯的愛馬,就不許我碰?」寧兒不服氣,這麽漂亮的馬就他一人獨享,太不厚道了。
「當然不是這個理由,而是雪揚可不比一般牧場養出來的馬兒,牠桀驚不馴,沒人可以順利駕馭牠,連我也沒這能耐,除了慕堯之外,所以千萬不能碰牠,太危險了。」
「天哪!小姐,你千萬不可以騎呀!」小秋聽到他的話,幾乎吓掉半條命,連忙拉主子遠離雪揚。
「寧姊姊,我想你還是放棄好了。」芹萱也害怕的勸導着寧兒。
「可是——」寧兒不舍地望着雪揚。
連卉連忙命令仆人牽來三匹較小的馬。
「連公子,馬兒我牽來了。」
「小姐,你快看,這三匹馬兒也不遜色呢!」小秋好擔心主子不放棄雪揚,做出不要命的決定來,拉着寧兒走向剛牽出來的馬兒。
「寧兒,這些馬對你們三位初學者比較合适。」連卉說道。
寧兒看看眼前三匹黑色的小馬兒,實在比不上雪揚來得美。
「走吧!我們到草原上,我教你們騎馬。」他要她們各自牽着小馬兒,到前面寬廣的草原上。
「寧姊姊,別難過嘛!」芹萱拉拉杵在馬槽旁不肯走的寧兒。「有機會你可以和慕堯哥哥同騎雪揚,我想有慕堯哥哥駕着雪揚,對你應該沒有危險性了。」
「我只是不甘心,駿馬就在眼前,卻不能騎。」她對芹萱露出一抹苦笑,随後也走向草原。
「小姐!」小秋見寧兒走出馬廄,上前來小聲的請求,「小姐,小秋行不行別學呀?」她瞧雪揚如此悍,好怕其他馬兒也不馴。
「不行,如此大好機會,怎能放棄呢?」寧兒牽着自己的馬兒。
「可人家好怕馬兒……」
「怕也要學,倘若哪天你主子我要騎馬逃亡時,你不會騎,我可是會抛下你不顧喔!」寧兒故意無情的說。
小秋最後勉為其難的同意。
「寧兒,其實騎馬很容易的。」連卉慢動作的上馬,好讓寧兒她們看清楚,「只要穩住身子,拉好缰繩……」
寧兒同芹萱、小秋依樣畫葫蘆,小心地上馬,一點也不敢馬虎。
過了一會兒——
「不難嘛!」寧兒放松缰繩,已經有些駕輕就熟了。
「騎馬并沒有咱們想像中的困難。」芹萱笑着說道。
倒是小秋就不是這麽如意了。當寧兒和芹萱、連卉早在草野上奔馳時,她仍坐在馬背上,任由馬兒低頭食草。
「小秋,你在幹什麽?快跟上我們!」始終不見小秋,寧兒回頭對她喊話。
「好啦!我馬上跟上……」小秋有氣無力的呢喃着,「好馬兒,咱們現在就前進,你可別有什麽大動作吓着我。」
小秋深吸一口氣,雙腳朝馬肚輕輕一蹬,拉好缰繩想使馬兒起步,然而馬兒卻似乎故意整小秋般,開始一陣噴氣揚蹄,吓得小秋尖叫連連,死命抱着馬兒的脖子不放。
「小姐——快救命——」
「小秋!」寧兒及芹萱不約而同的叫出聲。
「連大哥,怎麽辦?」寧兒傻眼了,她可是第一次見馬兒發飙。
連卉拉起缰繩,連忙掉回頭,飛也似的直奔到小秋身旁,一把将小秋拉向自己的馬背上後,小秋所駕的馬兒居然停止瘋狂,安靜的繼續吃草。
「小秋,沒事了。」連卉感到小秋依然怕得顫抖,於是拍拍她的背,安撫被吓壞的情緒。
「好可怕!」小秋臉色慘白的直喊。
「小秋,你沒受傷吧?」芹萱擔心的問,寧兒卻大笑出聲。
「小姐!小秋險些慘死在馬蹄下了,你還笑小秋?!」見主子毫不淑女的大聲狂笑,小秋委屈的嘟囔。
「你就是太膽小了,才會被馬兒欺負。」
「寧姊姊,你就別笑小秋了,瞧小秋吓成這樣,你這當主子的還如此開懷,當心被罵壞主子。」
「好,我不笑了。」寧兒是停止大笑了,不過臉上依舊帶着笑意,「連大哥,小秋就和你一塊兒騎夜影好嗎?」
「不要、不要,這樣不好啦!」小秋連忙拒絕,她怕都怕死了。
「沒關系,大家玩得開心就好了。」連卉笑道。
「我們再繞一大圈!」寧兒高興的舉起雙手。
「誰答應你可以騎馬?」突然有人伸出一只手拉住寧兒的缰繩,冷鸷地喝道。
「你……」寧兒聽聲音就知道是慕堯,所以她有些不開心的回頭,卻訝然發現慕堯與詠竹一同坐在雪揚上,頓時,寧兒心中百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就是很不好受。
「寧兒妹妹,你不是人不舒服嗎?」詠竹原本依偎在慕堯的懷中,在看到寧兒後,不疾不徐地離開他的懷裏,關心的問道。
「哼!她是好玩待不住,所以才假借不舒服的理由,好逃避會客。」慕堯冷哼一聲,不悅寧兒居然騙他!「你馬上給我下馬,我說過不許你騎馬。」
「我不要!」寧兒撇過頭,「我騎我的馬,你陪你的人,咱們誰也沒礙到誰就成了!」她在吃醋,所以口氣有股酸酸的味道。
「寧兒妹妹別誤會!我只是好久沒騎雪揚,所以才特別求慕堯哥再載我一次,若你不愛我這樣,我馬上下馬就是了,你別生氣。」
「詠竹,用不着下馬!」慕堯騰出手摟住詠竹。「你騙我不舒服想回房,結果卻跑來騎馬,你三番兩次不把我的話放在心裏,你眼裏到底有沒有我這個夫君?」
寧兒一陣委屈湧上心頭,輕咬着下唇,回頭怒喊着:「沒有!沒有!我最讨厭你了!」話才落,就快速奔向草原的另一頭。
「寧兒,你才剛學會騎馬,不要跑太快!」連卉擔憂的在寧兒後頭喊,卻無濟於事,寧兒依舊沒有減速的樣子。「你是怎麽回事?一來就發飙。」他揪着眉問慕堯。
「你還敢問!」慕堯冷哼,「我才想問你是怎麽一回事,每次我不允許寧兒做的事,你偏偏教她,不曉得你明不明白,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理?」
「你是什麽意思?」連卉陰沉着臉,他知道慕堯是嫉妒才會誤解他。
「慕堯哥哥,該反省的人是你,不是連大哥!」芹萱生氣的低吼,「你怎麽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問也不問一聲就怪罪於連大哥和寧姊姊?」
芹萱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出面還原事實的真相。
「寧姊姊壓根沒騙你,剛才出正義廳時,她臉色是真的不好,心裏頭也很不快,本來想回瓊琚樓,是我想讓寧姊姊輕松一下,才會邀她來找連大哥教咱們騎馬。而連大哥看我們是初學者,特別挑些小馬兒教導我們,好不容易寧姊姊開心起來了,你一來就兇她,還氣跑她!」
慕堯心裏頭一震,「她為何不向我解釋呢?」
「你懷裏擁着詠竹,寧兒心裏頭會沒感覺?」連卉真不知道這小子居然是個呆頭鵝。
「慕堯哥哥,咱們都說得這麽清楚了,你還不快去追寧姊姊?」芹萱忍不住的催促他。
「是呀!」詠竹擡頭,「快放我下馬,去追寧兒妹妹要緊。」
慕堯扶着詠竹下馬,随即駕馬追寧兒去了。
詠竹看着慕堯的背景,溫柔的眼神頓時變得怨恨——原本慕堯這份情愛該屬於她、是她的愛……
***
「寧兒!」
慕堯在河畔找到寧兒時,就見她把腳浸泡在河水裏,裙擺也濕了一大截。
寧兒驀然聽到慕堯的呼喚,心頭一震,随即想起剛才的不快,故意置若罔聞,起身就想離開有他的地方。
「寧兒,先別走!」慕堯從後方摟住她。
「放開我!」寧兒沒有掙紮,因為她力氣不比他大,掙紮只是徒勞無功,所以她冷冷的命令着。
「不放!」慕堯摟得更緊。「我永遠都不會放開你。」
這是什麽意思?是示愛還是為剛才
的事道歉?寧兒感到無力,她并不想再争吵,也不想待在他的懷裏……這兒有詠竹的味道,她想離開。
「我不會走開,你放開我好嗎?」她面無表情,語氣不愠不火。
「好。」慕堯真的放開她。不知道為什麽,他害怕她這般安靜,有種不安在心中蔓延。
寧兒真的沒有跑開,她席地而坐,不發一語,就等着慕堯開口說話。
「我剛才是太過分了,不分青紅皂白就兇你,對不起!」他依偎着寧兒坐下,将她擁入懷裏,柔聲細語的道歉,卻赫然發現寧兒哭了。「別哭了,我保證以後不再傷害你。」慕堯心疼的吻去她流下的淚珠。
寧兒對上他的雙眸,心裏頭真的亂了,一股好酸、好酸的滋味正在吞噬她。她迷惘地開啓紅唇,「我為什麽會在意你擁着詠竹?」寧兒是在問自己,也想問慕堯。
即使她只是低喃,慕堯還是聽得一清二楚,他開心地低頭親吻她的紅唇。
「你愛我!」
「呃?」
「傻娘子,你在吃詠竹的醋·」他笑開懷的伸手捏寧兒俏鼻一記。
吃醋?!寧兒瞪大眼看着笑嘻嘻的慕堯。這些莫名的感覺都是在吃醋?!她居然笨到吃醋了還不明了?突然,寧兒感到好笑。
不過,「那詠竹……」她的感覺呢?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慕堯牽她起身,走向雪揚。
「啊?」寧兒不解的望着他,他說他知道她要說什麽,卻沒點明就要離開了?
慕堯笑了笑,身子一躍就安穩地坐在雪揚之上,接着他側身抱寧兒上馬,寧兒卻有些掙紮,剛才詠竹就坐在馬上,她想來便有些生氣。
「若要回府,我有小黑馬兒。」
慕堯還是笑,拿出一個銀黑色的哨子,朝天吹三聲,那小黑馬居然往來時路奔去,讓寧兒看得一愣一愣的。
「這是康府訓練馬兒時的哨子,那小黑馬會自個兒回馬廄。」
寧兒「喔」了一聲,有些無奈的低下頭。
「你不愛同我一起騎雪揚?」
「我不愛你和詠竹在一起。」她很誠實的道出心裏的介意。
「傻娘子,詠竹與我青梅竹馬,我待她就如同待萱兒一樣,除了兄妹之情,不會有另外的感情。」
「真的?!」寧兒擡頭與他對視,「那詠竹呢?詠竹對你的感覺呢?」
「詠竹一樣只會把我當兄長看待。」慕堯揚着陽光般的笑容,緊抱着愛妻,給她所有的安全感。「相信我,剛才詠竹還勸我快來追你呢,她是個明事理的姑娘。」
寧兒現下完全安心了;沒想到面對自己的夫君,度量竟如此狹窄,她輕笑出聲,知道自己錯怪詠竹了。
慕堯低頭笑看她,接着一手緊抱着她,單手駕馭雪揚,開始狂奔於草原上。
***
隔天一早,寧兒醒來時,慕堯早就出門辦事了,不過寧兒身旁卻留有一張紙條及一對龍鳳紫水晶簪,是慕堯特別為昨日的過失而送給寧兒賠不是的。
寧兒把東西擁在懷中,開心的大叫小秋進門幫她梳洗,她現在就要戴上這對發簪。
「小姐,姑爺對你可真好,居然送你這麽美的一對龍鳳簪。」小秋為主子把這對簪插在發髻上,不停的稱贊它們雕得栩栩如生。
寧兒目不轉睛的看着銅鏡中的自己,久久都舍不得移開眼睛,直到芹萱帶着詠竹進瓊琚樓,她才離開梳妝臺。
「好漂亮的龍鳳簪呀!」芹萱一見到寧兒頭上的發簪便稱證不已。
「是姑爺送小姐的。」小秋搶先一步說道。
「慕堯哥很疼寧兒妹妹。」詠竹漾着微笑看向寧兒。
「詠竹!」寧兒這時才發現芹萱身後的蘇詠竹。
「寧姊姊,詠竹說要來為昨天的事向你道個歉。」
「道歉?!」寧兒聞言更加羞愧,「用不着跟我道歉,昨天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咱們就別再提了。」
詠竹淡笑,輕輕搖頭,「不行,我一定得向你說聲對不起,是我向慕堯哥提出任性的請求,才會使你們夫妻失和——」
「我們現在和好了,你就別放在心上。」
「你真的不生氣?」
寧兒笑着點頭。
「那咱們會是好姊妹嗎?」
「當然會。」寧兒認為詠竹是說成為朋友。
「謝謝你,寧兒妹妹。」
談話間,慕堯推門而入。
「慕堯?!」寧兒有些訝然,「你不是出門辦事了嗎?」
慕堯見到寧兒把龍鳳簪戴在頭上,心頭一陣喜悅,他果然沒看錯,這對龍鳳簪與寧兒十分相配。
「我要到牧場巡業,特地來邀你一同前往。」他走至寧兒的身旁,看見芹萱和詠竹卻沒打招呼,眼底只有寧兒。
「有得玩嗎?」寧兒興高采烈的拉着他問道。
「成天就曉得玩。」慕堯笑斥,伸手捏了捏她的俏鼻。
恭堯對寧兒的寵溺,詠竹見了十分怨妒,她雙手掄拳,雙唇緊咬,恨恨的看着寧兒,這一切原本都該屬於她的……
「詠竹,咱們去別處好了,這兒似乎沒有我們容身的空間了。」芹萱笑看這恩愛的一對,拍了拍一旁的詠竹,邀她一同離開。
「好。」詠竹淡淡的應了聲。
「萱兒、詠竹,你們不一同去嗎?」寧兒叫住要離去的兩人。
「不了,我少了些胭脂,想邀芹萱上街買點回來。」詠竹笑着回答。
「寧姊姊和慕堯哥哥去就成了。」芹萱向她揮揮手,就同詠竹一塊離去。
「寧兒,我們也該出門了。」
「好。」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4 00:04:01
第六章
寧兒躺在貴妃椅上,把頭靠在窗臺邊,雙眼望向藍天,手拿着的書緩緩滑下腰際。
「唉……無聊!」她沒動過半個姿勢,兀自哀聲嘆氣。
嫁進康府近半年了,能玩的也都玩膩,早就想不出有啥可玩,而能陪她解悶的夫君又離家辦事,最少要一個半月才會回府,使得她整天對着天空發呆。
「寧姊姊!」
芹萱突然叫出聲,吓得寧兒跳起來,就連身上的書也掉落在地上。
「萱兒,你想吓死我嗎?」寧兒不悅的嘟起嘴。
芹萱側頭笑看着寧兒,寧兒與慕堯哥哥恩愛到幾乎形影不離,所以她比較沒來打擾,可是最近慕堯哥哥出差去了,可想而知寧兒肯定無聊極了。
「你不是跟詠竹出府嗎?」不知道怎麽搞的,最近常感到疲累,寧兒站沒一會兒又轉回貴妃椅上。
「我們回來了,而且我們猜到恭堯哥哥不在,你鐵定無聊得很,所以詠竹要我邀你一起到翠琇樓玩。」
翠琇樓?!嫁進康府這麽久了,寧兒倒是還沒去過翠琇樓找詠竹。
「好呀!我正愁沒人陪我。」寧兒開心的站起,卻突然一陣暈眩,又坐回椅上。
「寧姊姊,你不舒服嗎?」芹萱見狀,擔心的問道。
「我也不曉得,最近常覺得累,動不動就想睡覺,要不就躺在這兒不想動。」
「小秋呢?我叫她去請個大夫來。」芹萱左看右望就是不見小秋。
「不用了。」寧兒拒絕。
「真的不用嗎?還是請大夫比較好。」
「我又沒生病,請大夫來做什麽?」
「好吧!不過,你若不舒服一定得開口說。」芹萱拗不過寧兒,只好依她了。
「我會的,咱們不是要去翠琇樓?」
「嗯。」
***
芹萱推開一扇以竹片做成的小門,同寧兒走進翠琇樓。
翠琇樓內以石鋪路,通過一小片竹林,又見一面人造湖,而翠琇樓就建於水中央,以竹橋做為通道。
「沒想到翠琇樓這麽清幽美麗。」寧兒瞧着這一片綠意盎然的竹林,頓覺心曠神怡。這裏的建築物全以竹為材,湖面波光粼粼,可清楚見到水裏自由自在的小魚。
「後頭還有一個小島呢!」芹萱牽着寧兒走上竹橋。
「小島?」她驚奇的瞪大眼,「這翠琇樓簡直是康府的世外桃源。」
芹萱沒答話,回以寧兒甜甜的笑容。
「詠竹,我們來了。」芹萱推開房門,卻不見詠竹的蹤影。
「怎麽都沒人?」寧兒納悶的發問。
「我也覺得奇怪,就連冬兒也沒見到。」冬兒是詠竹身邊的丫鬟。
突然,後方傳來一些聲音,吸引芹萱和寧兒的注意。
「好像是從後方的小島傳來的。」芹萱對寧兒說道。
「我們去看看。」
芹萱同意的點點頭,牽着寧兒走向一旁的小門。
原來這湖中央有座小小的島,就位於房子的右後方,與房子緊緊相連,島上只有一棵大樹,大樹下有張小石桌和四張石倚,而詠竹和冬兒就在樹下,好樣在看什麽東西,嘴裏還不停的對話着。
「詠竹,你們在看什麽?」芹萱帶着寧兒走上小島,疑惑的問道。
聽到芹萱的問話,詠竹回頭,一臉歉意,「芹萱、寧兒妹妹,你們來了!」
「剛才在前頭喊了半天沒人應聲,所以我們就自行進來了。」寧兒擡頭往樹上瞧啊瞧,「你們在看什麽?」
「竹姑娘的手絹被風吹上樹頭了。」冬兒指着滿高的一根樹枝說道。
「飛得好高呢!」芹萱擡頭看,是看到一條粉紅色的手絹挂在上頭。
「是呀!不好拿下來,所以竹姑娘正愁着呢!」冬兒愛莫能助。
「拿不下來就算了,」寧兒較為樂觀,安慰詠竹,「就一條手絹嘛!改明兒我陪你上市井買一條好了。」
「寧姊姊說得是,」芹萱覺得有道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改天我們陪你去買好不好?」
「可是……」詠竹神色黯淡下來,依依不舍的望着樹上的手絹。
「少夫人、萱小姐,那手絹是竹姑娘親生母親留下來的遺物,竹姑娘一直很珍惜它。」剛才冬兒也是同寧兒一樣的勸竹姑娘,所以竹姑娘才道出那手絹的重要性。
寧兒和芹萱聞言,相觑了好一會兒,都沒開口說話。
「沒關系,就如芹萱說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改明兒我再買條手絹就可以了。」詠竹苦笑道。
「新的就不是親娘的物品了!」芹萱低聲嘆息,她沒想到手絹的意義是如此重要,所以才會勸詠竹放棄。
寧兒擡頭看着手絹發呆。她從來就沒見到親娘,所以不懂得娘親留下的東西會有多麽重要,但是見詠竹如此難過傷心,她想手絹對詠竹而言是紀念吧!
「我幫你拿。」
「不要!」詠竹搖頭,「謝謝你,寧兒妹妹!太高了,你貿然上去實在危險,我不要手絹了,你千萬別為了我去冒險。」
「我們再想別的法子好了。」芹萱也覺得寧兒這麽做太危險了,企圖阻止。
「你們放心,我以前常爬樹,這種高度我還上得去。」寧兒拍胸脯保證。
「可是……」詠竹欲言又止,見寧兒這麽堅持,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拒絕。
「好吧!」芹萱曉得絕對拗不過寧兒,只好答應了,「那你要小心點,取到手絹後就快點下來。」
「我拿到了當然要下來,不然留在上頭做什麽?」寧兒調侃芹萱一番後,就緩緩攀樹而上。
她一步一步慢慢攀上樹梢,而地面上的人兒也跟着一下一下地擔心,還好寧兒安全爬上樹,順利取到手絹。
「詠竹,我拿到了!」她揚揚手絹,向地面的芹萱和詠竹喊話。
「好了,你小心點,別晃來晃去!」芹萱微微揪起眉頭。
「寧兒妹妹,取到手絹了,你也快下來吧!」
寧兒把手絹塞進腰帶間,就要爬下樹時,正端着茶水來到小島的丫鬟夏兒驚叫出聲,「少夫人!你怎麽會在樹上?」
「是夏兒,放心吧!我正要下去。」寧兒抱着樹幹,低下頭對夏兒笑道。
「不行!我去拿梯子,少夫人你等一會兒。」
「梯子?!對呀!怎麽沒想到拿梯子來取?」芹萱彷佛當頭棒喝地笑開來。
「我也忘了!」詠竹也笑了,連忙回頭對夏兒吩咐道:「夏兒,我若沒記錯,最右邊的儲藏房有個竹梯子,你快去拿來讓少夫人下來。」
夏兒領命,不敢多停一刻,連忙拿梯子去。
「寧姊姊,你別動呀!夏兒已經去拿梯子了。」芹萱擡頭對寧兒說道。
寧兒本要開口說不用了,但是突然想起上一次爬樹跌下的悲慘記憶,只好同意等待夏兒取竹梯來,才爬梯子下去。
「好了,」夏兒把梯子架穩後,擡頭對寧兒說:「少夫人,你可要小心下來。」
寧兒伸腳踩着階梯,卻在踩第二階時,「啪」一聲,竹梯從腰折斷,寧兒直直跌下樹,快得令人錯愕。
底下的人全尖叫出聲,芹萱更是趕緊上前扶起寧兒,不斷祈求她沒事。
「寧姊姊流血了!」扶起寧兒後,才發現寧兒頭上血流不止,早已昏迷不醒。
夏兒聞言腳都軟了,跪坐在地上。
「怎麽會這樣?夏兒你怎麽拿壞的梯子給少夫人?」冬兒見主子血流滿面,緊張的回頭質問夏兒。
「我……我不知道梯子壞了……」夏兒吓得不知所措,眼淚直流。
「好了,冬兒,去請大夫來才是正事!」詠竹提醒冬兒。
「我現在就去。」冬兒跑着出翠琇樓,卻撞見來翠琇樓找主子的小秋。
「冬兒,我家小姐呢?」
「少夫人……你進去就曉得了,我要趕去找大夫。」冬兒不敢多言,越過小秋急着去找大夫。
「為什麽要找大夫?」小秋聽得胡塗,只好自己走進翠琇樓。
「小秋!」芹萱淚眼相對,此時此刻她真的好害怕,寧兒不僅額頭流血,下身也莫名其妙地出血,怎麽搖晃她,寧兒就是沒醒。
「萱小姐,我家小姐為什麽會受傷流血?」小秋慌了心。
「先別問了!快把寧兒妹妹扶進我房間等大夫來,」詠竹可能是現場最冷靜的一位,「夏兒,你也來幫忙!」
夏兒吓得發抖,根本站不起來,只能看着詠竹等人吃力的扶少夫人離開小島。
***
「大夫,寧姊姊要不要緊?有沒有生命危險?」芹萱站在床旁,看着大夫幫寧兒包紮頭上的傷口,憂心忡忡的問。
大夫包紮好傷口後,起身回應心急的芹萱,「少夫人這回撞得很嚴重,是沒生命的危險,不過,少夫人小産了。」
「小産是什麽意思?」芹萱聽不懂,小秋卻明白,只見她跌坐在地。「小秋——」
「萱小姐,我這回準會被姑爺殺了,我不僅把小姐照顧到頭破血流,還害她流掉孩子……」
「寧兒流産了?」「砰」的一聲,房門被人用力推開,門外站的是聞訊趕來的康氏夫婦。
「老爺、夫人?!」
「寧兒不是從樹上跌下來而受傷嗎?怎麽會扯上流産?寧兒什麽時候有了身孕?怎都沒聽慕兒或寧兒提起?」承英一進門就拉着小秋問出一連串的問題。
「我……」小秋慌得不知道該如何答話,她也不知道小姐何時有了身孕,恐怕連小姐自己也不曉得吧!不然她不會貿然上樹。
「大夫,我媳婦她……她真的流産了?那個孩子多大了?」采芸坐在床沿看着昏迷的寧兒。
「少夫人已有兩個月的身孕了,導致流産的原因,可能是少夫人跌倒。」
「你們三個丫頭,有誰來告訴我,為何寧兒要爬樹?」承英疾言厲色的問。
「一切都是竹兒的錯,寧兒妹妹是為了幫我拿手絹才會上樹梢,才會……」詠竹「咚」一聲跪在地上,淚流滿面的向承英認錯。
「手絹?!」
「因為那是詠竹親娘留下的遺物,所以寧姊姊才堅持要幫詠竹取下手絹。」
「寧兒胡來,你們也跟着亂來!」承英生氣的揮袖。
「老爺!萱兒和竹兒也料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不幸,你冷靜點,別吵到寧兒休息。」雖然非常心疼寧兒,但是見到芹萱和詠竹被責罵,采芸也實在不忍。
承英輕嘆一口氣,靜靜坐在椅子上,不再開口說話。
「大夫,我媳婦什麽時候會醒過來?」采芸問道。
「因為是傷及頭部,可能會昏迷一陣子,到底什麽時候會醒就看她自己了,等會兒老夫開一些藥材,好讓少夫人服用。」大夫背起會診的木盒。
「小秋,你跟大夫去拿藥。」采芸喚了一旁的小秋。
小秋點頭,跟着大夫離開翠琇樓。
「寧兒妹妹這次會受傷,我該負責,沒有什麽委屈不委屈,你千萬不要這麽說。」
「唉!但願慕兒回來時,寧兒已經清醒康複了。」采芸搖頭嘆氣,這半年來,恭堯和寧兒的感情非常好,真不知慕堯得知此事會如何激動?
「萱兒,咱們先離開,讓寧兒好好休息。」承英扶着采芸,喚了芹萱,「詠竹,小秋馬上就會回來,寧兒就麻煩你一下了。」
「我會照顧好寧兒妹妹的。」
康承英點頭,同采芸和芹萱離開翠琇樓。
詠竹緩緩步向床沿,冷眼瞅着昏迷不醒的寧兒,剛才擔憂心疼的表情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臉怨恨。
「你還真是命大,從那麽高的樹上跌下還不絕命,不過,還真是意外的收獲呀!沒想到會跌掉孩子——」詠竹冷哼。
這半年來,每每見到康慕堯與羲寧兒恩愛的模樣,就令她苦痛萬分。曾經想過、說服過自己放棄吧!別怨了吧!但是她做不到!她就是不甘心!她愛慕堯這麽多年,一直等待長大當他的新娘、做他孩子的親娘,可是……寧兒卻簡簡單單,什麽也沒等、什麽也沒愛就嫁做康家媳婦,她要奪回一切,只要是屬於她的,都要從羲寧兒身上要回來!
「竹姑娘!」
「小秋,你回來了。」回頭間,詠竹換上溫柔的笑容,迎向端着藥湯的小秋。
「嗯,竹姑娘,謝謝你幫我照顧我家小姐。」
「寧兒妹妹都尚未醒來,談什麽照顧不照顧呢?我真的好愧對她。」
「竹姑娘,你千萬別這麽說,我家小姐不會怪你的。」小秋端着藥湯走近床沿,準備扶起昏迷的寧兒喝藥。
「我來好嗎?」
「這……不用了,還是小秋自己來就可以了。」小秋不好意思勞煩主子們。
「求求你,讓我照顧寧兒直到她清醒好不好?我好想為寧兒妹妹做些事,好彌補這次的傷害。」詠竹誠懇的請求小秋,說着說着眼淚又往下墜。
「好!我讓你了。」小秋心軟的答應詠竹,把藥湯端給她。
詠竹破涕為笑地接過碗。「謝謝你。」接着她又說道,「小秋,我可不可以麻煩你去廚房準備一些清淡的食物,我想寧兒妹妹清醒過來後可以飲用。」
「竹姑娘,你想得好周到,對我家小姐可真好。」小秋聞言一陣感動,「我馬上去廚房準備膳食。」
待小秋離開房間之後,詠竹把藥湯放在床邊的椅子上,然後站起身走到五步之遠的櫃子,拿出一瓶小罐子,又折回床沿。
這瓶藥是她一個月前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夢婆藥、現下關外非常盛行的藥品,據說只要吃下這種藥,就彷如喝下夢婆湯,腦子裏什麽都會不記得了。她冷冷的笑着,不記得的時候,一切就會歸回原點了——
「寧兒妹妹,我不是有意要害你,實在是你搶走我的東西,我只是要回來而已。」詠竹對着昏迷的寧兒低喃,緩緩打開藥蓋,把一整瓶夢婆藥全倒進藥湯裏頭,然後扶起寧兒,一口一口慢慢喂進她的嘴裏。
「竹姑娘,我把膳食拿來了。」小秋突然推開門,吓得詠竹來不及收拾藥瓶,還跌破於地,詠竹只好趕快用腳把破碎的磁塊掃進床底下,由於害怕小秋有所懷疑,還把手上的碗故意往地上掉。
「竹姑娘怎麽了?」小秋連忙放下膳食,阻止詠竹去撿地上的碎片。「我撿就可以了。」
「對不起!我笨手笨腳的,喂寧兒妹妹喝個藥湯,也把碗打碎了。」詠竹一臉歉疚。
「沒關系,打碎就打碎了,我還要謝謝你幫我喂小姐喝藥。」小秋笑道。
「好痛……」
忽然,一陣氣若游絲的聲音引起小秋和詠竹的注意,她們連忙靠近床沿。
「小姐……竹姑娘,我家小姐醒了!」小秋喜極而泣,拉着詠竹拚命的喊。
詠竹看了緩緩清醒過來的寧兒一眼,「我去通知芹萱和伯父,伯母。」
「好……」小秋直點着頭。
***
承英、采芸和芹萱一得到詠竹的通知,都趕來翠琇樓。
「寧兒,你醒來了?」采芸摟住寧兒,高興的拍拍她的背。「謝天謝地,你真醒了。」
「寧姊姊?」芹萱覺得寧兒似乎不太對勁,感覺有些呆滞,眼神似乎透露着說不出的……陌生!
「小秋,寧——」她回頭想問小秋是怎麽一回事,卻發現小秋竟縮在一旁哭泣。
「你是誰?」寧兒困難的開啓乾裂的唇。
采芸被寧兒問得呆若木雞,不知如何言語。
「小姐好像什麽都忘了,她連小秋都不認得了!」小秋泣不成聲的說道。
「怎麽會這樣?」小秋一語震驚所有的人,「誰快去請大夫來!」承英對着外頭吼道。
「寧姊姊,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萱兒呀!」芹置激動的跑到寧兒面前。
寧兒望了芹萱好一會兒,沒搖頭也沒點頭,又開口問道:「寧姊姊?!你是在叫我嗎?我叫什麽名字?」
「你連自己的名字也忘了?怎麽會這樣?老爺……」采芸吓壞了,她哭倒在承英的懷裏。
承英緊揪着眉,生平第一次感到無措。
「寧兒妹妹會不會失憶了?」一直安靜不語的詠竹突然發出驚人之語。
「失憶?!小姐怎麽會失憶呢?」小秋喃喃自語,不相信詠竹的話。
「我只是猜臆。」詠竹面露難過的臉色。
此時大夫由管家領進房門。
「大夫,她居然什麽都忘了,這是怎麽一回事呀?」采芸見到大夫,心急如焚的問道。
大夫走近寧兒,幫她把了把脈,一切正常呀!於是他開口問道:「少夫人,你忘了什麽?」
「我忘了什麽?」寧兒沉靜了好一會兒,「我腦中一片空白,我想……我該記得的全忘了。」她無關緊要地微笑,一點也不覺得恐慌,一點也不覺得該記得什麽。
「大夫,我兒媳婦是否因為撞傷頭才會變得如此?」承英見寧兒如此不慌不急更是擔心。
「這原因不是不可能,或許腦中有淤血才導致忘了記憶,可是……按理來說,一般人若失了記憶,會驚慌呀!怎麽少夫人一點也不在乎?這可怪了,老漢實在無能為力了。」大夫搖了搖頭。
「大夫,你不可以搖頭呀,難道……就沒法子救她了嗎?」芹萱不要接受這種答案,她不要寧姊姊變得什麽也不記得了。
「也不是沒法子,其實失憶之人往往都是靠着自己尋回記憶的,接下來只能靠你們自家人幫她了,或許時間一久,自然能不藥而癒。」
「謝謝大夫。」承英送走大夫。
「你們是我的家人?」寧兒再次開口。
「傻孩子,我們當然是你的家人,」采芸心疼萬分的摟着寧兒,人家好好的嫁進康府,怎麽才半年,就把她弄得失憶不認得人了?
「你是我的母親?」
「不是,我是你的婆婆,而他是你的公公……」采芸一一幫寧兒介紹每個人的身分,以及與她的關系,可是說到康慕堯時,寧兒卻一陣沉默。
寧兒在翠琇樓待了半天後,小秋帶着她回到瓊琚樓休息養病。
「小姐,你真的不認得小秋了?」小秋扶寧兒上床。
寧兒沒搖頭也沒點頭,只是輕輕淡笑。從她清醒後,這個叫小秋的姑娘就問了她不下十幾次,自己是否記得她,回答幾遍後,寧兒乾脆以笑做回應。
「小秋,你煩不煩?都問了好幾次了,還不死心?」芹萱坐在床沿,無奈的說。
小秋嘟着嘴,主子不記得她,她很難過呀!天真的想多問幾次,或許寧兒就記起她了。
「寧姊姊,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要是我堅持不讓你上樹梢,你就不會變成這樣了。」芹萱真的好自責。
「不要再跟我道歉了。」寧兒似有若無的笑着,「我不怪你和詠竹姑娘,就如你們所言,是我自己執意要爬樹,現在受傷失憶,你就不要太自責了。」
「寧姊姊——」
「我失憶了,你們對我而言應該是陌生的,可是我醒來半天了,你們都好親切,讓我一點也不害怕。所以,你和詠竹姑娘就別再對我說對不起了好嗎?」
「寧姊姊!」芹萱忘情的擁住寧兒,以前天真活潑的寧兒總讓人不由自主地喜歡她,現在失憶了更讓人心疼。
「小姐……」小秋聞言,一陣感動,「萱小姐,天色不早了,你該回去休息了,小姐有我照顧就可以了。」她擦拭着眼淚,溫和的對芹萱說道。
芹萱點點頭,「寧姊姊,你好好休息,等頭上的傷口好些,我再帶你四處走走,或許能幫助你恢複記憶。」
「謝謝!」寧兒笑着點頭。
***
因為頭上的傷口,寧兒成天都在昏睡當中,根本無法走出房門找尋失去的記憶。
今天下午,寧兒依然躺在床上睡覺,卻感覺有些不對,似乎有人在身旁守着她,溫柔的和她說話。是誰?寧兒掙紮地睜開眼,入眼的居然是一個陌生的男子,她驚吓地爬起身縮到床角。
「你是誰?」
寧兒的話似乎傷害到那男子,只見他深揪眉目,眼神充斥不信與激動。
「你怎麽不說話?告訴我你是誰?為什麽可以進來我的房間?小秋呢?小秋!小秋!」寧兒見他都不說話,害怕的出聲大喊小秋。
「夠了!」男子一氣之下,伸手拉住寧兒,把她拖出床角。「別再給我裝瘋賣傻,什麽失憶?!哼!根本是你做錯事想脫罪的伎倆對不對?你打算什麽時候恢複記憶?是不是等全部的人都為你心疼極了的時候?好!那我告訴你,你已經得逞了,爹娘和所有人都為你難過得半死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并不認識你,你為什麽要說我裝瘋賣傻?你為什麽要說我傷害別人?你為什麽要欺負我?求求你放了我!」寧兒拚命的掙紮,又哭又求的想掙脫男子的箝制,最後,居然昏倒在男子的懷中。
「姑爺?!」小秋連忙丢掉手上的木棒。剛才她聽到小姐的喊叫,誤以為有小賊,拿着木棒就要來救主子,進門才知不是賊是主。「姑爺,你什麽時候回府的?」小秋望了望姑爺懷裏的小姐。「小姐,她……」
慕堯抱着昏迷過去的寧兒,伸手撥開她的劉海,雖然傷口已經結痂,但是淡粉紅色的疤痕清楚的證明當時傷口的大小,他心疼的撫了撫她的傷疤,用力閉上眼,淚由眼角落下。
寧兒失憶了!慕堯不想接受,卻不得不向事實低頭。她不記得他了,而且居然害怕他……以前的寧兒再怎麽樣也不曾怕過他的,而現在她竟哭着求他別欺負她。
他心疼的緊抱着寧兒,好怕!他好怕失去寧兒。
月老啊月老,我康慕堯上輩子是不是沒積什麽陰德?非要這麽整我、戲弄我的姻緣?為什麽要奪我愛妻的記憶,讓她忘了我對她的愛?為什麽……
「寧兒,不要忘了我是誰……求求你……」
小秋看慕堯抱着寧兒自言自語,心裏湧上一股說不出來的心酸。
姑爺好愛小姐呵!
「小秋,去把汪芹萱和蘇詠竹給我找來!」突然,他陰鸷的瞪向小秋。
「要找萱小姐和竹姑娘……」小秋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
「你杵在那兒做什麽?」慕堯見她不動,冷着聲音威脅,「要是不趕快去叫人,你就滾回羲家,甭留在這裏了!」
「是,小秋馬上就去。」小秋不敢再違背姑爺的命令,急急忙忙跑出去找人了。
***
「姑爺,我把萱小姐和竹姑娘找來了。」小秋推開房門,向慕堯禀報。
「慕堯哥,你何時回府的?怎麽都沒聽下人提起呢?」詠竹開心的走近慕堯,卻見他懷裏抱着寧兒,突然臉色一黯,心頭極為嫉妒,「寧兒妹妹在休息呀?」
「慕堯哥哥,你回來了。」芹萱本來想說些什麽,可是見到慕堯陰沉着臉,感覺得到他正在生氣,所以想說的話又吞了回去。
「小秋,下去幫她們兩個收拾包袱,午時之前請她們出府。」慕堯頭也沒回,不屑看她們一眼,冷着聲音下達命令。
「姑爺?!」小秋聞言,愣住了。
「別想再違背我,否則你也同她們滾出府。」他還是面無表情,冷冷的說。
小秋為難的看向芹萱和詠竹。
「慕堯哥?!」詠竹不能接受被趕出去!難道是寧兒對他告狀哭訴,要他趕她們走?
「慕堯哥哥,我和詠竹得罪你了嗎?為什麽你一回來就要趕我們走?」
「你們是得罪我了。」恭堯冷哼。
「因為寧兒妹妹吧?」詠竹流下淚來,「寧兒妹妹受傷我們也心疼,咱們那天都阻止過她,是她執意要上樹的,可不是咱們逼她,為什麽要趕我們離開?」
「你在推卸責任嗎?」慕堯回頭陰鸷地瞪着詠竹。
「我沒有!我只是實話實說,我和芹萱真的不知道夏兒拿來的梯子會是壞的,如果早知道會這樣,我們會堅持不讓寧兒踩着下來——」
「住口!我不想聽任何解釋和理由。」慕堯突然大吼一聲,制止詠竹再說下去。
「慕堯哥哥,別趕我們走好嗎?」芹萱哭求着慕堯,「我們不敢說寧姊姊會出事,我們完全沒責任,可是至少讓我們看她康複,到時我們會走的——」
「誰也不用離開!」采芸推門而入,威嚴的喝道。
「姨娘——」芹萱撲向采芸。
「慕兒,寧兒受傷的事大家都非常遺憾,此時最重要的是怎麽幫寧兒拾回失去的記憶,而不是怒氣沖沖的興師問罪。」
「我能不生氣嗎?」慕堯低頭心疼的看着還沒清醒過來的妻子,低沉的聲音像在求救,「說服我呀!說服我接受!在我出門前她還是好好的,回家後卻見到一個不認識我的妻子!說服我接受啊——」最後,他怒吼了。
寧兒嘤咛一聲,她被慕堯的怒吼給吵醒了。
「啊——」她緩緩睜開迷糊的眼,驚覺自己居然躺在陌生男子的懷裏。
「小姐,怎麽了?」
「小秋,他是誰?為何出現在我的房間?」寧兒躲進小秋懷裏,憶起剛才的事,她有些顫抖。
「小姐,他是姑爺,你的夫君呀!」
寧兒一愣,她的夫君?!
「你怕我?」慕堯受傷的發覺。
寧兒搖頭,「沒有。」她昧着良心說。
「對不起,剛才我吓到你了,原諒我。」慕堯摟她入懷,輕聲細語,深怕再次吓到了愛妻。
「我不知道你是我的夫君。」寧兒想掙紮,可是被他摟入懷的一剎那,她突然感到不陌生,而且她居然不想離開,想躺在他的懷裏……
「你們……」寧兒此時才發現房裏出現這麽多人。
「寧兒妹妹,我是不該害你受傷失憶,可是我求你讓我留下來,先不要趕我走好不好?等你病好了,我會自動離開的……」詠竹馬上哭泣着請求寧兒,搞得寧兒一頭霧水。
「發生什麽事了嗎?」她感到莫名其妙,「我沒有要趕任何人走呀!」
「是我要她們離開康府,我不要你再與她們有任何接觸。」慕堯溫柔地望着寧兒。
「為什麽?」她瞪大眼,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做?
「她們害你失憶了。」慕堯沉下臉,冷冷瞪了詠竹一眼,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她可憐的模樣很讨厭。
「何必呢?」寧兒怯怯的看了他一眼,躲開他灼熱的目光,緩緩說道:「我會失憶,是我自己不小心,不能怪任何人,何況大夫也說過,若要我恢複記憶,就得靠家人、朋友的幫助,而你卻要趕走她們……」她勇敢的瞪着他,「你不要我早日拾回記憶嗎?受傷的事,我不怪任何人,也希望夫君不要為了我趕走任何人好嗎?」
「慕兒,寧兒都這麽說了,你就饒了萱兒和詠竹吧!」
他看着寧兒,沉默了一會兒,最後對着寧兒扯出微笑。
「你都說不怪任何人了,我也無話可說,我不追究任何人的責任,」他擡起寧兒的下巴,眼神充滿請求,「我只要你早日拾回記憶,記得我是誰。」
寧兒心頭流過一陣溫暖,她不禁心想,在失憶前,她與夫君感情一定很恩愛,否則他不會如此傷心。原本覺得忘記一切并不重要,也不急着拾回記憶,可是這一刻……她好想為了他想起一切……一切有關他的記憶。
「我要一點一滴喚回你失去的記憶,我絕不允許你把我忘記。」慕堯擁她入懷,低沉的嗓音聽起來很令人心酸。
寧兒突然覺得舌頭好像不見了,說不出話來,只能靜靜地依偎在他懷裏。
所有的人都為現場的氣氛感動心酸,只有詠竹怨恨地瞪着寧兒,雙手緊握成拳。不該是這樣約……她想的不是這摸樣……她悄然的退出瓊琚樓。
***
自從那天開始,慕堯就寸步不離的守着寧兒,帶着她到處走,而且每走到一個地方,就告訴她一些回憶,天天不厭其煩地一說再說,企圖打開她被封鎖的記憶;可是寧兒的記憶卻像是惡意沉睡,不管怎麽努力,她還是什麽也不記得。
不僅想不起任何事,就連似曾相識的感覺也沒有。不過她漸漸習慣慕堯的陪伴,他不在使她感到陌生,甚更愛上有他在身邊的感覺。
「你真的什麽都忘了?」連卉驚訝地瞪大眼看着寧兒,還是不太相信她真的失憶了。
寧兒對連卉投以溫柔的微笑,然後點頭。
「怎麽才跌一跤就失憶了?」連卉蹙了蹙眉,覺得很怪異,「你也不記得我了?」他是明知故問,她什麽都不記得了,怎麽可能獨獨記得他?連卉失笑。
「公子可以自我介紹。」寧兒柔柔的說。
「我姓連,單名一個卉。」
「連卉?!連大哥你好。」寧兒向他行個小禮。
「哇!居然變得溫柔了,失憶真是個怪病。」連卉又是一陣驚訝。
「連卉,少說一句,否則請你離開。」慕堯不客氣地睨了他一眼。這幾天下來,慕堯發現寧兒變得很敏感,很容易相信別人的每一句話。
「我又沒說什麽……」連卉不服氣的咕哝。
寧兒怔了一會兒,變溫柔了?!她驚覺似乎沒有人跟她說起她的個性是如何。
「夫君,我失憶前的個性如何?」寧兒擡頭看向慕堯。
慕堯愣了下,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麽說。
「你呀……天真活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豪爽個性。」連卉接口道。
「天不怕、地不怕?!」寧兒聽了發出一陣嬌笑,「我真這麽膽大?什麽都不怕?」她狐疑地問向慕堯。
「嗯,你真的很率真。」慕堯摟着她的柳腰,溫柔的笑道。
「寧姊姊最活潑了,是大家都很喜歡的少夫人。」芹萱也笑着說。
「我沒有缺點嗎?」
「你是最完美的娘子。」慕堯低頭吻了她一下,态度溫柔極了。
寧兒臉紅的躲進夫君懷裏,他怎麽當衆吻她嘛……
連卉和芹萱都很識趣的告退,留給慕堯和寧兒這對戀人獨處的空間。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4 00:04:22
第七章
在翠琇樓,詠竹緊握着雙拳生氣的搥着桌面。
寧兒失憶了,所有的局面都會扭轉,回歸最初才對呀!慕堯哥會讨厭什麽都不記得像個白癡的寧兒,可是為什麽寧兒還沒成為下堂婦?為什麽慕堯哥沒有來找她?為什麽他要寸步不離的守着寧兒?為什麽她的計畫會失敗?
羲寧兒,我恨你……
詠竹怒睜着雙眼,一堆的為什麽幾乎把她逼入死角……慕堯哥是她的,不會是寧兒的!
「竹姑娘,少夫人來找你了。」冬兒不敢走進房裏,只是在門外喊着。這幾天來,竹姑娘都陰陽怪氣的,所以她都小心伺候,好怕得罪竹姑娘,就像夏兒一樣被趕走。
「我誰也不見!」詠竹大聲的吼道。
「可是,少夫人——」
「我說不見,你聳了呀?滾!」又是一聲怒吼,她的心情槽透了。
冬兒被詠竹的脾氣吓得瑟縮一下,不敢再多言,連忙退下。
「等一下!」詠竹突然叫住了冬兒,「請少夫人進來。」她一改怒吼,溫柔的說。
既然失策,就重新施策,現在慕堯都寸步不離地守着寧兒……詠竹扯起嘴角,露出一抹邪惡的冷笑。
「詠竹!」寧兒聽冬兒說詠竹心情不好,於是她選擇獨自進入,遣退所有丫鬟。
「寧兒妹妹,你怎麽來了?」詠竹溫柔的上前牽着她到一旁椅子上坐下。
「聽說你心情不好。」寧兒關懷的拉着詠竹的雙手。
「我……沒有心情不好呀!」詠竹言不由衷·
寧兒望了她好一會兒,「你的神色出賣了你。」她柔柔的笑了。
詠竹像被寧兒說中了,心虛的別開臉。
「怎麽了?」
詠竹不發一語,可是過了一會兒,她終是緩緩的啓口,「你不要問我,我不可以說。」
寧兒聞言,露出微笑,「好吧!我不勉強你。」
詠竹一愣,想不到寧兒居然這麽容易死心不問她了!
「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她突然拉着寧兒緊張的問。
「我是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寧兒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吓到了,「詠竹……你的心事是不是跟我有關系?」
詠竹睜大眼看着寧兒,情不自禁地喊:「你怎麽會知道?」
「果然與我有關系。」寧兒皺起眉頭,「是什麽事害你心情不好,告訴我好不好?」
詠竹落下淚水搖着頭,「不可以!我什麽都不可以說……」
「為什麽?」
「因為你失憶了,倘若我告訴你,會被說成是在欺負你。」
「欺負我?!」寧兒聽得胡裏胡塗。
「如果你肯發誓不告訴任何人,我就說給你聽。」
寧兒看了她好一會兒,然後點點頭。
「如果你違背約定,你就要永遠離開康府。」詠竹突然冷着聲音說道。
寧兒一愣,「離開康府?!」
「對不起!你還不是不要聽好了。」
「不!」寧兒舉起右手,「我願意發誓。」
詠竹凄涼的扯出苦笑,「我和慕堯哥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小時候慕堯哥要我長大後做他的新娘……」她半擡眼,看寧兒臉色已經慘白,又繼續說:「我從小就愛着慕堯哥,所以當他要我做他的新娘時,我開心地答應了。一直以來我和慕堯哥感情罄很好,他愛着我,我也愛着他,原本等我從關外回來就要成親了,可是你出現了,你對慕堯哥一見鐘情,還設計讓他看了你的身體,強逼他娶你進門……我回來的時候,慕堯哥告訴我,他對不起我!」她流下淚來,「寧兒妹妹,我不想離開慕堯哥,我太愛他了——」
寧兒的血液似乎一下子被抽光了,臉色慘白得可怕,「你說他愛你……」
「嗯,慕堯哥說過今生今世只愛我一個人,可是,卻無法結為連理。」
她的心好痛,彷佛被撕裂了,「我搶了你的丈夫?!」寧兒身體晃了一下。
「寧兒妹妹!」詠竹連忙扶着她。「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的——」
「不!」寧兒搖着頭,她知道自己的眼眶裏有淚,卻怎麽也流下下來。「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麽?」
「我失憶以前的個性……」
詠竹別開臉,不說話。
「為什麽不說話?」寧兒扯着唇角,恍若在笑,卻又像極了在哭。
詠竹為難的看着她,好一會兒才說話:「可能因為大家都寵愛你,所以你刁蠻不講理,只要是你想要的,你一定要得到,就像嫁給慕堯哥一樣。」
寧兒快崩潰了,到底是誰在說謊?為什麽詠竹和慕堯說的話會完全不一樣?一個說她完美無瑕,另一個卻句句證明她是個惡女……她該相信誰的話?看着哭泣的詠竹,寧兒真的迷惘了——
「寧兒妹妹,」詠竹突然跪了下來,「我不會跟你搶慕堯哥,我只求能待在有他的地方,看着他、守着他就夠了……你不要趕我走好嗎?」
「我沒有資格趕你走。」她扶起詠竹,悵然地望着她,「如果說……我同意你進門,你願意嗎?」
詠竹一愣,然後蹙眉搖頭大哭,「寧兒妹妹,我告訴你這些事,不是要跟你讨什麽——」
「這是我欠你的!」寧兒歉疚的垂下頭,「只是我無法将正室還給你,只能委屈你以妾身進門。」
「寧兒妹妹——」詠竹驚訝得快說不出話來,「謝謝你!這樣就夠了,不要說妾,即使是丫鬟我都願意。」
看着詠竹滿足的臉龐,她不知道自己這麽做對還是不對,此時此刻她的腦袋轟轟作響。
「寧兒妹妹,我能拜托你一件事馮?」
「你說。」寧兒被動的點了點頭。
「我們今天談的事,你不要跟慕堯哥說好嗎?」看到她疑惑的眼神,詠竹連忙解釋,「我怕他會生氣,因為你現在生病,我還跟你說這些。」
「我明白了,我任何人都不會說。」
「謝謝你。」
***
用晚膳的時候,寧兒刻意安排詠竹坐於慕堯的身旁。
「寧兒,多吃些魚肉,對頭腦很好的。」慕堯一顆心只放在寧兒身上,對詠竹可說是視若無睹,他夾了一些魚肉進寧兒的碗裏。
「謝謝,很爽口。」寧兒吃掉魚肉。
「既然好吃就多吃點。」慕堯開心寧兒喜歡這魚肉,於是又多夾了些放進她的碗裏。
「夫君,我吃不完的。」寧兒微蹙着眉,把魚肉夾回慕堯的碗裏。「給詠竹吧!人家就坐在你身旁,你也幫她夾些菜,多多照顧她嘛!」
寧兒的話讓慕堯感到不悅。他只想為她夾菜、只想照顧她,她居然要他去照顧別人,為別人夾菜?
「怎麽了?」寧兒感覺到慕堯的沉默,於是關心的問道。
慕堯搖搖頭,悶悶地把碗裏的魚肉一口吃進嘴裏,一時之間,膳廳裏的氣氛凝結到最低點,沒人開口也沒人動筷。
「來,詠竹用菜呀!」連卉首先打破沉默,主動夾些菜給詠竹,并且笑道:「寧兒,詠竹有我為她服務就行了。」
寧兒擡頭望了連卉一眼,回給他一抹淡笑,沒說一句話,然後低頭用膳。
慕堯感激連卉的幫忙,又開始夾菜夾肉給寧兒,可是寧兒似乎故意與他作對。當慕堯夾五花肉給她時,她嫌肉太肥不敢吃,慕堯不以為意,順她了。可是,當他夾青菜給寧兒時,寧兒又說菜太苦不愛吃,慕堯還是順着她。最後,當慕堯又夾魚肉給寧兒時,寧兒說吃太多了,不想再吃,慕堯依然順了她,卻也深深感到受傷。
「你不愛我夾菜給你是嗎?」他放下筷子,冷硬的問。
「沒有呀!」寧兒否認。
「沒有?!你卻把我夾給你的菜全嫌棄光了。」慕堯實在不想發怒,可是她的态度讓他快發狂了。
「寧姊姊,你是不是不舒服?」芹萱也覺得寧兒挺奇怪的,這幾天來,寧兒從來不會拒絕慕堯對她的好,夫妻恩愛得令神仙也羨慕。
「我沒有不舒服。」寧兒故作冷漠地說,「我只是失憶,不是殘廢了,用膳可以自己夾菜。」
慕堯心頭一悶,他極力讨好寧兒,深怕愛她愛得不夠多,卻沒想到她是這麽厭惡他獻殷勤。
「對不起,我先告退了。」寧兒不敢擡頭看慕堯,很怕自己後悔傷害他,而露出破綻。
「慕兒,你和寧兒吵架了嗎?」康家兩老擔心的問道。
「沒有。」慕堯冷硬地回答,面無表情的拿起筷子繼續用膳,他不允許自己去追寧兒,他要保留僅存的尊嚴。
「慕堯哥,我想寧兒妹妹一定是因為失去記憶,所以情緒起伏不定,她一定不是有心說話傷害你的。」詠竹柔柔地開口安慰慕堯,後來居然流下淚來,自責的哭訴:「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要來吃晚膳就沒事了……慕堯哥,你千萬不要怪寧兒傷害你喔!」
「詠竹,這是我和寧兒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你不用自責。」慕堯扯出一抹苦笑,輕輕地拍了拍詠竹的背。「用膳吧!」
「慕堯哥……」最後,詠竹撲進慕堯懷裏哭泣,「我會勸寧兒妹妹別再傷害你的。」
「好了。」慕堯有些尴尬地拉開她,「用膳,別再哭了。」
「嗯。」詠竹點頭,拿起手絹擦乾淚珠,提筷幫慕堯夾菜。「慕堯哥也用膳。」
承英、采芸,芹萱及連卉都被弄胡塗了,一會兒是寧兒莫名其妙的态度,一會兒是詠竹哭泣的自責,尤其是連卉,他強烈感覺到寧兒的不對勁似乎是刻意的,而且詠竹的行為也很奇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一定要弄清楚。
這一頓飯詠竹吃得開心極了,她勤快的幫慕堯夾菜,柔聲細語地談天說地。不過,慕堯卻一點也沒留意詠竹的行為,他心事重重的用着膳食,即使強迫自己不去追寧兒,可是心裏怎麽也無法不去想她。
「慕堯哥?」詠竹發現慕堯拿着筷子,卻不知神游到哪兒去了。
慕堯回過神看着她,「什麽事?」
「你怎麽不吃?」詠竹比了比他碗內的菜肴。
「我吃飽了。」慕堯放下筷子。他不要逃避,他愛寧兒,他一定得問明白原因,於是他匆匆的告退。
詠竹看着慕堯離去,心裏頭升起陣陣怨氣,總有一天,她會奪回她所愛的人!
***
當慕堯趕回瓊琚樓來,只見寧兒一個人落寞地坐在池邊的石椅上,他心疼的走過去。她總是不會照顧自己,夜裏風涼,出來外面連一件披風也不會穿上,可別染上風寒才好。
「為什要說話傷我?」他由背後環抱着她。
寧兒沒有回頭,只是緊緊握着他的手。「對不起!」她後悔了!是真的後悔了。
「我愛你呀!」慕堯緊緊的抱住寧兒,毫不避諱在他深愛的妻子面前述說他的恐懼,「我真的好怕,好怕你永遠也想不起來我們多麽相愛,我好怕我愛你不夠多,會使你不再愛我……」
愛是可以輕易說出的嗎?寧兒好茫然,她開始不确定幫詠竹嫁進門是否做對了?慕堯又到底該屬於誰?
寧兒不由自主地偎進慕堯懷裏,随着他的呼吸,眼角流出幸福的淚,雖然腦子裏沒了與他相識相處的記憶,心中的确是愛他的。就現在,她自私的抛開對詠竹的承諾,完全擁有屬於她的夫君。
「告訴我,是什麽事惹你不開心?」
寧兒搖搖頭,她不能說也不想說。
「沒事,只是突然心情不好,所以亂發脾氣,你就當我無理取鬧好了。」
「而我就倒楣當了你的炮灰?」
「對不起!」
慕堯低頭親了她一下,「不要道歉,我甘之如饴。」
「夫君好傻……」寧兒笑道。
「不是傻,是愛!寧兒,我愛你,所以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扮演任何角色。」
她該說些什麽話?不,什麽都別說。此時此刻她什麽也不想想、也不想說,就這樣依偎在慕堯懷裏,感受他給的每一分愛,她就滿足了。
慕堯靜靜的抱着寧兒,相依相偎到深夜……
***
「你先睡覺,我到書房整理一些帳務,等一會兒再睡。」慕堯輕聲哄道,替寧兒拉好被子,并且輕柔的在她額頭印下一吻才離開。
「夫君!」寧兒拉住他的衣袖。
「怎麽了?」慕堯坐下來,輕撫着她的秀發。
「我的失憶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好,而且會不會好還是個未知數。」寧兒緩緩說道。
「別想太多了,你的失憶一定會好,不論時間長短,我都會陪在你身旁。」
寧兒輕輕搖頭,「我不是在擔心這個。」
「你起了這個話題,不是擔心這個,還擔心什麽?」他淡笑。
「我……」寧兒牽着他粗壯的手,支支吾吾的,遲遲未接下一句。
「寧兒?」
「我希望你能納個妾伺候你。」寧兒突如其來的說道。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要慕堯娶詠竹進門,既然不會拐彎抹角,只好直截了當的說。
慕堯開始懷疑寧兒今天的行為,她到底是哪裏不對?
「為什麽突然要我納妾?」他面無表情的問。
他不愛寧兒提這種建議,難道她不明白,除了她,他心裏再也容不下另一個女人了?慕堯有些失望。
「因為……」寧兒緊蹙着眉,努力想一個好的理由,「我的病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會好,而你是康家獨子,總要有個女人為你生個孩子傳宗接代呀!」常言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寧兒拿傳宗接代的理由來說服他。
「好爛的理由。」慕堯哼了一聲。
「啊?」寧兒聞言一愣。
「傻寧兒!你就可以為我生娃娃了,為什麽非要納妾來為我傳子嗣?」他趴在寧兒身上,親吻她的唇一下,又接口道:「你若擔心康家無子嗣,我有辦法解決喔!」
慕堯話一說完,不讓寧兒再開口,如鷹一般的攫住她芳香的紅唇,不是溫柔的輕吻,是狂熱的,他挑開她的唇,舌頭滑入她口中與她糾纏……
寧兒被吻得昏昏沉沉,慕堯的熱情讓她忘了拒絕,而他撫摸的力量充滿占有卻不失柔情,慢慢地令她迷失……
「不要!」當彼此的情慾被挑得興奮時,寧兒卻在緊要關頭喊停,她心慌意亂的推開慕堯。
「你到底怎麽了?」慕堯粗嗄的低吼,全身慾火惹得他沒有耐性。
「我們……我們不可以那麽做。」寧兒擡頭迎向他深沉的雙眼。
「為什麽不可以?我們是夫妻,這是很正常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呀!寧兒在心裏吶喊,她一千個、一萬個願意把自己完完全全給他,可是她不能這麽自私,她已經占去正室的位置,不能再擁有夫君所有的眷戀,這樣對詠竹不公平。
「不要強迫我好嗎?」
「強迫?!」慕堯無法置信的看着她。
寧兒點頭,「我忘了怎麽做你的妻子,所以沒辦法自然的和你——」見到兩人衣衫不整的坐在床上,她頓時臉色漲紅。
慕堯深吸了一口氣,強逼自己冷靜,然後不吭一聲的穿好自己的衣服。
「夫君——」
「來,睡覺。」他扯着淡笑,伸手幫寧兒把衣服穿好。
「對不起!」寧兒滑下淚水,她不想傷害他,可是她似乎無時無刻都使慕堯難過傷心。
「噓!閉上眼睛,不許再說話。」慕堯再次替寧兒拉好被子。
「可是納妾一事——」
「再說吧!我去書房了。」他對她溫柔的笑了笑,轉身離開卧房。
寧兒的淚水再也無法控制的決堤,她好想、好想背叛詠竹……好想……
***
自從寧兒失憶以來,就沒有出門過了,所以今天慕堯特別觑了個空,帶寧兒到市井去逛,讓她放松心情。
慕堯昨夜為寧兒反常的行為思索了好久,心想,可能是失憶的原因吧?對以前的事完全空白,恐慌無法好好伺候夫君,所以一心想幫他納妾。不過,不管寧兒怎麽想,他只要寧兒一個妻子,他不要什麽妾,終生守着她一人就夠了。
傍晚時分,迎着微風,慕堯和寧兒相偎的散步,邁向回家路上。
慕堯陪着她逛完市井所有的攤販,卻不見寧兒購買任何東西。不過,她臉上開心的笑容就是慕堯今天最大的收獲。
「餓嗎?」中午他們只是随意在路邊攤吃碗面,現在已接近用晚膳時刻。
「還好。」
「前面有個小吃店,我們去那家用膳。」恭堯指着不遠處一座不怎麽豪華的兩層樓客棧。客棧雖然不大,可是人潮絡繹不絕,還不時傳來陣陣美食香味,使寧兒食指大動,饑腸辘辘了。
寧兒同意的點頭。來客棧的一路上,慕堯說這家店可以做出各地方的名菜,而且味道正宗道地。從小到大從來沒離開過北六省的寧兒聽聞夫君如此說,更加期待此家的美食。
一到客棧,不用慕堯開口,小二哥自動帶領他們到二樓的雅房,并且很快的送上幾道佳肴,可想而知,慕堯常來此店光顧,他們才會被當成上賓款待。
「這道雞肉淋上了蜂蜜汁,味道可好了。」慕堯拔下雞腿放到寧兒的小盤子裏。
「謝謝夫君。」
「今天開心嗎?」他替寧兒撥開淩亂的發絲,柔聲的問。
「很開心。」
不過,寧兒的開心持續沒很久,因為她的幸福快樂是建築在詠竹的悲傷上呀!
「夫君,納妾一事思慮得如何?」
慕堯對於寧兒舊話重提感到無奈,他決定清清楚楚的表明自己的意思。「沒有什麽納妾,寧兒!你真不明白嗎?我不要什麽妾,我只要一個妻子就夠了。」
不!不可以只要一個妻子,那詠竹怎麽辦?
「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
「我卻只要你一個人!」慕堯截斷寧兒的話,斬釘截鐵的告訴她,「在這個天地之間,我找不到第二個愛人,而你就是我唯一的愛。」
「你是愛以前刁蠻任性的我,這是現在溫柔婉約的我呢?」寧兒笑得凄涼,幽幽地問:
「你恢複記憶?!」慕堯驚訝。
「沒有!我以前真的很刁蠻任性?」她搖頭,看慕堯的表情,寧兒惡劣地抱着一絲懷疑,懷疑詠竹是不是騙了她?
「是的,你以前很刁蠻任性,我記得我那時好讨厭你,甚至不願娶你。不過,還好我娶了你,否則我鐵定打光棍一輩子。」
「為什麽?」剛聽到慕堯說讨厭她時,她一陣心痛,可是又疑惑他最後那句話。
「因為你是月老批準給我的新娘呀!不論是失憶前的你或是失憶後的你,都是我今生今世的最愛,我會愛你、呵護你到永遠……」
夠了!寧兒逃避慕堯深情的雙眼。別給她太多愛,她承受不起,她害怕到時無法拱手把慕堯還給詠竹。
「別再提納妾的事,我不愛聽。」慕堯拭去她眼角的淚水。
「不!不可以不提,如果不提……詠竹怎麽辦?」
「詠竹?!」慕堯皺眉,「為何提到詠竹?難不成就是她向你亂嚼舌根,所以你才一再跟我提納妾?」
「不是。」寧兒急忙搖頭否認,生氣自己怎麽一時心急說溜嘴,她逼迫自己鎮定。「我是想,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長期居住咱們康府,難免會有些飛短流長。你們是青梅竹馬,娘又疼愛詠竹,那何不娶她入門,讓她永遠成為康家人?」
「胡思亂想!你有沒有想過這樣是會委屈詠竹的?怎麽說詠竹也是個千金大小姐,怎麽能讓她嫁人當妾呢?何況我對詠竹沒那種感覺,我們只是單純的兄妹情。」
「兄妹情?」寧兒嗤笑。
「是,只有兄妹情,所以你別亂點鴛鴦譜了。」慕堯輕斥。
寧兒被動的點頭。
結束這話題,慕堯開心的繼續用膳,可是寧兒不敢這麽容易放心,她受不了良心的譴責,是她搶走了該是別人的幸福快樂……
***
「寧姊姊!」
「芹萱。」寧兒放下手頭的工作,擡頭對芹萱一笑。
芹萱一走近,發現寧兒正在做女紅,吃驚的瞪大眼睛,「寧姊姊,你在做女紅呀?」
「是呀!可是我的手很不靈活,怎麽也做不好。」寧兒苦笑。
「當然不好了,以前你死都不碰女紅的,」芹萱取笑她,「你告訴我,若每個女子都非常會女紅,那以制衣為生的人都要餓死失業了。」
「我真這麽說過?」寧兒真不敢置信,自己不賢淑就算了,還有理由。
芹萱點頭。「不說這個了。」
「寧姊姊,我是來跟你告辭的,我明天要回杭州了。」
「怎麽突然想要回去?」寧兒感到失望。
「我待在姨娘家夠久了。」芹萱突然羞怯臉紅,「我也快十八歲了,所以我爹爹捎信要我回家,他準備把我送出閣。」
「有對象嗎?」
芹萱低下頭,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嗯,是杭州布記的大公子。」
「恭禧你了,芹萱。」
「寧姊姊,對不起!我原本要留到你病好才離開的。」
「我的失憶也不知道何時才會好,要是耽誤到你的幸福,我才是罪過呢!所以你放心去嫁人吧!」
「寧姊姊!」芹萱依依不舍的擁住她,「雖然我很喜歡你現在溫柔的個性,可是我好想念好想念你以前的模樣,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
「別再騙我了!」
「啊?」芹萱放開寧兒,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我以前很令人讨厭不是嗎?刁蠻任性、行為古怪!」
「誰說你讨人厭了?」芹萱生氣的瞪大眼。
寧兒沉默不語。
「你才不是讨厭呢!寧姊姊,你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所以才會有人故意騙你,相信我!等你拾回記憶,你就會知道,你是一個多麽惹人憐愛的可人兒了。」
寧兒沒說什麽,只是一笑置之。
她何嘗不想趕快拾回失去的記憶,不必再靠着他人之言了解自己的過去,尤其她這幾天被自己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緒折磨得快喘不過氣來了。那天從市井回來後,慕堯根本不讓她有機會再提納詠竹為妾的事,使她每天受良心的譴責……不管她怎麽尋找,腦子還是一片空白,人家告訴她的往事,她沒有印象,舊物勾不起她一絲熟悉感……等一下,寧兒突然想到什麽,急急忙忙的跑到房間,再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只黑木盒。
「寧姊姊,你拿什麽東西?」
寧兒打開木盒,從裏頭拿出一對發簪。「任何東西都無法引起我的感覺,唯獨這對簪,當我看到它們的時候,腦中即閃過一種熟悉……芹萱,你說,這對簪對我是不是有特別的意義?」
芹萱當然認得這對發簪,「寧姊姊,你只對它們感到熟悉,沒想起什麽嗎?」
「要是有想起什麽來,我就不用拿出來問你了。」寧兒失望地把發簪收回木盒裏,看來芹萱也不知道了。
「那是慕堯哥哥送給你的發簪。」
「什麽?!」寧兒看着發簪發呆。
「寧姊姊,這樣也算有進展了,說不定我再來拜訪姨娘時,是見到活潑開朗、記得一切的寧姊姊,而不是現在這模樣的寧姊姊了。」
「芹萱……喜歡失憶前的我?」
芹萱點頭,「以前的你令我贊嘆,所以我才會對慕堯哥死心的。」
「你喜歡夫君?!」寧兒倒是很平靜,她的夫君似乎很有女人緣,每個人都愛他。
「那是陳年往事了。」芹萱小心翼翼的說,「寧姊姊別誤會呀!我對慕堯哥哥已經沒有任何遐想。」
「逝者已去,我不會放在心上。」她自己都從詠竹手上奪走慕堯了,她沒資格計較,寧兒黯然的垂下眼,「芹萱,倘若我沒嫁給夫君,不知道誰會是康家媳婦?」
「不會是我,鐵定是詠竹。」芹萱随口說說,「康蘇兩家是世交,詠竹和慕堯哥哥更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雖然兩方沒有特意定婚約,不過,詠竹一直是姨娘心中的最佳媳婦人選……寧姊姊,你可別胡思亂想呀!表哥和詠竹之間沒有什麽的。」
「我知道。」寧兒似有若無的笑着,心頭卻在淌血,芹萱的話只是更證明她真的奪去屬於詠竹的幸福……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4 00:04:41
第八章
「竹兒!」蘇兆凡推開門,看見女兒手上拿的藥瓶,臉色大變。
「爹?!」詠竹連忙把藥瓶放到櫃子裏,笑着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上次回北六省沒幾天,蘇兆凡又南下經商去了。
「竹兒,你告訴爹,你拿那藥要做什麽?」蘇兆凡擔心的問。
他如果沒有看錯,剛才詠竹拿的确實是夢婆藥。以前帶着女兒到關外經商,因為詠竹一直無法适應,水土不服,長期失眠而得病,所以他才拿夢婆藥給她服用。其實夢婆藥少量服用是可以助眠的,可是若大量服用可是會令人喪失一切記憶,甚至從此長眠,再嚴重是會奪定人命的。
「沒什麽,只是女兒最近心煩睡得不是很好,所以才想服用夢婆藥助眠。」
「真的如此?」蘇兆凡有些懷疑。
「爹,你懷疑女兒拿此藥的用途嗎?」詠竹嬌嗔。
「我是懷疑少夫人的失憶根本不是意外。」蘇兆凡直言道。女兒是他所生所養,他會不明白她這一點心思嗎?詠竹太小心眼了,也太愛慕堯,如今看着心愛的人愛別人、娶別人,她會不報複寧兒才是怪事。
詠竹瞪大眼,不敢置信父親直截了當的懷疑!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掩飾?
「是!是我下藥讓她喪失記憶,原以為慕堯哥會對失憶的寧兒感到厭煩,沒想到我預料錯了!哈哈——」詠竹笑得凄涼險惡,「不過,現在她只能任由我擺布了,可憐什麽都不記得,我說什麽,她就信什麽,遲早我會要她心甘情願的把慕堯哥還我!」
「竹兒,寧兒怎麽可能把賢侄讓給你……你又做了什麽?」蘇兆凡低吼。
「沒做什麽,」詠竹哼了哼,「我只是把事實告訴她。」
「事實?!」
「對!我告訴她,她奪了我夫君!」詠竹笑得好得意,「而她相信了,并且願意接納我。」
「她要退讓?」
「不是!她要慕堯哥納我為妾。」
「什麽?!」蘇兆凡一愣。
詠竹看着父親,笑了。
「竹兒,你不會這麽容易被打發吧?」蘇兆凡搖頭嘆氣,女兒的笑令他膽戰心驚。
「我的出生就是來當慕堯哥的妻子,我愛他……愛得好久、好久,我不是妾,是妻,是慕堯哥唯一的妻子!」
「竹兒,清醒一點!慕堯愛的是寧兒,任何人都知道,你何苦呢?放棄吧!爹絕對能幫你找到比慕堯更好的夫君。」
「我不要!」詠竹發狂的大吼大叫,「慕堯哥是愛我的!不是愛她,他只是一時受她迷惑……爹!我愛他好久了,等着做他的新娘好久了,我的情、我的癡,怎麽可以付諸東流呢?我不甘心!我要要回屬於我的人、我的愛、我的心——」
「竹兒……」蘇兆凡心疼女兒的癡,可是他不能任由她鑄成大錯。
「爹,你要去哪裏?」詠竹緊張的問。
「我不能看你犯錯,今天我就帶你回咱們家。」
「爹,你要去說我害寧兒的事嗎?」詠竹很小心的問,她害怕父親會出賣她。
蘇兆凡沉默,臉上卻清清楚楚表明正有此意。
「不可以!爹,你不能說,慕堯哥若知道我蓄意傷害寧兒,他會殺了我呀!」詠竹拉住父親。
「你倒是明白嘛!」蘇兆凡苦笑,「從小到大,慕堯對待你就如對待芹萱一般,他把你當親妹妹一樣的愛,可是那不是愛情呀!你還看不清楚嗎?竹兒,別自欺欺人了,他若愛你,早在你及笄的時候就會娶你了。」
「就當我自欺欺人吧,我還是愛他,我還是要嫁給他!」詠竹聽不進去,她像失去控制的大聲吼叫。
「我的傻女兒,我不去說了,等你自己想明白,由你自己去說。」他放開詠竹,離開翠琇樓。
詠竹無法原諒爹不幫她,哼!即使要不擇手段,她還是不放棄!她的愛一旦付出,就要有回報。
***
這日午後,詠竹蓮步輕移的走向廚房來。正在廚房忙碌的丫頭、嬷嬷一見詠竹走近,全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納悶的瞧着她!而指揮一切的老嬷嬷連忙上前伺候。
「竹姑娘,你怎麽來了?咱們這兒髒,要是有什麽吩咐喚冬兒來就是了。」
「冬兒忙着打理翠琇樓,只是點小事,我就自己來了。」
「竹姑娘真會體恤咱們下人。」老嬷嬷笑了笑,「竹姑娘有什麽事吩咐?」
「我本想親自動手,可是又擔心笨手笨腳礙到你們做事。」
「哎呀!竹姑娘是哪話,你溫柔賢慧,怎會笨手笨腳?這廚房本來就是咱們下人在走動,有什麽事竹姑娘盡管吩咐。」
「我想熬碗湯給爹爹補補身,就麻煩你費心了。」
「竹姑娘真是孝順,熬湯對我老嬷嬷來說不麻煩。」老嬷嬷笑着接過詠竹手上的半只處理好的雞。
「老嬷嬷,我可以在廚房裏等你熬好湯嗎?等一會兒我想親自送去。」
「可是……好是好,若竹姑娘不嫌咱們這兒髒,就等吧!」
「謝謝老嬷嬷。」
老嬷嬷立刻舀水生火熬湯,過了些時間,廚房充滿了雞湯香味。
「真香!」詠竹湊上前去,在碗上嗅了嗅,并且拿起湯匙舀一小口試味道,「好喝!老嬷嬷,真是謝謝你為我熬這麽好喝的雞湯。」詠竹笑道。她端起碗,卻低呼一聲,又急忙放下。
「是不是給燙着了?竹姑娘,還是我跟你一同去觀璟樓找蘇老爺,幫你端湯好了。」
「會不會太麻煩嬷嬷?」詠竹不好意思。
「不會,走吧!」老嬷嬷說着便端起碗。
「謝謝。」
***
「爹,女兒請嬷嬷熬了碗雞湯給你補身。」詠竹笑着拉父親坐下。
「你想通了?」兆凡打開天窗說亮話。
「嗯,想通了。」詠竹輕嘆,「堅持一份遙不可及的愛,實在太傻。」
「能想開就好!」兆凡聞言,一陣欣慰,「凡事是不可強求的,該你的就是你的,不屬於你的強求也不幸福。」
「是呀!」詠竹笑開來,「月老是公平的,說不定祂正在為我牽紅線呢!沒了慕堯哥,或許是一種……解脫。」
「解脫?!」兆凡愣了愣,接着說道,「解脫這份孽情,才能再接受另一份真情嘛!咱們馬上離開康府,回家後爹幫你挑個好郎君。」
「爹,別急!先把女兒送來的雞湯喝了嘛,這可是女兒特地給你賠罪的。」
「賠什麽罪?你是爹的掌上明珠,爹怎麽舍得怪你?爹只希望你能快樂幸福。」兆凡輕撫女兒姣好的臉龐。
「好!不是賠罪。」詠竹向兆凡撒嬌,「爹爹就忍心浪費了一碗好湯嗎?」
「依了你!」兆凡笑着拿起碗飲下。
詠竹見到父親喝下碗中的湯時,眼中閃過一絲怪異,其速度之快教人探不出端倪。
「好喝嗎?爹。」
兆凡不敢置信的瞪着女兒陰森的臉,一陣又一陣的睡意不斷的擊來,身體的力氣仿佛被人一瞬間抽離,虛軟的趴於桌面,雙眼不再清明,似被蒙上了一層濃霧,使他無法看清任何東西。「竹兒,為什麽?」他心痛的問,等不到回答就陷入黑暗,昏迷了。
「爹,別怕!」詠竹傻傻地笑着,輕撫父親的臉龐,「我只是讓你長眠,它不會奪走你的生命,你還是活着,只是睡覺而已。」
詠竹突然張口狂笑,再也沒有人阻止她去愛慕堯,再也沒有了!
***
「在想什麽?」慕堯從後方擁住寧兒,與她席地而坐。
「沒想什麽,只是看夕陽看得有些出神。」寧兒輕輕搖頭,依靠着他的肩。
「萱兒告訴我了。」慕堯低頭細語。
「什麽?」迎着黃昏的微風,她有些漫不經心的問。
「她說你想起一些記憶了。」
寧兒擡頭與他激動的眼眸對望,自己卻顯得平淡多了,她似有若無的笑道:「稍縱即逝,沒能記得住什麽,還是一片空白。」
「算有進展了,總比什麽也沒感覺得好。」
寧兒同意的微微點頭。
「對了,寧兒。」恭堯好像想到了什麽,「這是蘇世伯從關外帶回來治百病的補藥,你喝了吧!」
「又是補藥!」寧兒反感的揪住眉頭,自從她受傷失憶後,每天就有吃不完的藥品,她都快變成藥壇子了。
「不愛喝是吧?那就別喝了。」慕堯淡笑,記得失憶前的寧兒也是不愛喝藥,曾經還為了抗拒,把藥給打翻了。
「不!這是蘇伯伯一番好意,怎麽好意思浪費了?」寧兒最後還是接過藥瓶,一口氣飲下。
突然,寧兒感覺一陣暈眩,無力的倒入慕堯的懷裏。
「寧兒,怎麽了?」恭堯吓到了,連忙抱着虛弱的寧兒,緊張地喊。
「我……沒事。」她無力的搖頭,腦袋好像被人用力棒擊,好痛!就如傷筋斷骨的痛——
「還說沒事,你好虛弱!不行,我一定得去找大夫來給你醫治。」慕堯着急的打橫抱起她。
「我真的沒事,夫君放我下來。」寧兒現在又感覺全身有力氣了,不再暈、不再無力。
「真的?」慕堯見她不似先前虛弱,但仍不放心。
「真的。」
「你把我吓死了。」他用力的擁寧兒入懷,力道之大幾乎把她揉入自己的身體裏。
寧兒忽然又感到渾身無力,沒有力氣推開,只好任由慕堯緊抱着自己,此時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幕一幕的記憶,速度之快,讓寧兒根本捉不住,這是怎麽回事?
「康慕堯!別抱我這麽緊,我好難受。」寧兒突然脫口而出,使得慕堯一震,愣愣的松開她。
「寧兒,你喊我什麽?」自從寧兒失憶後,她性情變得溫柔恭順,一直稱呼他為夫君,不曾聽過她喊他的名字,除非是失憶前的寧兒,才會肆無忌憚的直接叫他名字。
「我說了什麽嗎?夫君。」寧兒愣愣的看着他。
慕堯看她一臉迷惑,不禁懷疑難道是自己的幻想?不!那句喊話是那麽真實,不像是幻覺呀!
「你……剛才不是喊我的名字?」慕堯問得小心翼翼。
寧兒擰眉思索,「好痛!」她輕撫着頭。
「怎麽了?」
「我不知道,喝完那瓶藥後,我好不舒服,腦子好像要爆開一樣,現在我只要一想,腦袋就好疼、好疼……」
「會疼就別想了,你什麽也沒說,是我聽錯。」見寧兒痛苦,他心都揪疼了,「我真該死!怎麽會拿此藥讓你服下……」慕堯責怪自己的猛擊地面。
「夫君,不要!」寧兒捉住他的手,心疼的搖着頭,「可能是藥效太強,一時無法吸收,才會感到不适,你別自責了。」
慕堯擁她入懷,「這輩子我只允許我先死,你絕對不能先我一步!」
「夫君別說不吉利的話!」她連忙堵住他的嘴。「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除了老天爺,沒有人可以命令誰先死後死。」
「我就可以!」慕堯霸情的緊摟着寧兒,「我不能沒有你,所以除非我先死,否則就算要帶你走的是閻羅王,我一樣不允許!」
「夫君好霸道!」寧兒皺起鼻頭,心頭卻感動極了。
愛情是自私的吧!寧兒自私的沉淪於慕堯的深情裏,故意忽略心裏一點一滴對詠竹的愧疚,所謂情人眼裏容不下一顆沙,她不想把夫君分給任何人,尤其慕堯已經撩撥她所有的愛,所以她不想!對於詠竹……寧兒選擇不負責任的逃避。
「這是什麽?」她看着突然被挂上脖子的玉佩。
「龍玉佩。」
「為何只有半邊?」
「另一半是鳳玉佩。」慕堯拿出另一塊玉佩,「這龍玉佩與鳳玉佩是一對,」他把龍鳳兩玉結合,形成一顆愛心。「鳳要緊依着龍,永遠也不分離。」
寧兒激動的擡頭望向他,他把龍玉佩給了自己……
「幫我戴上,我要跟着你一輩子。」他把半邊鳳玉佩塞進寧兒的手中。
「不喜歡嗎?」慕堯見寧兒動也不動的凝視玉佩,於是擔心的問。
「我很喜歡!」寧兒直點頭,溫柔的把鳳玉佩挂在慕堯身上。
「現在……」他牽起寧兒的小手,柔情的低語,「除了月老的紅線把我們緊緊系着外,還有龍鳳玉佩相依偎,咱們今生今世再也無法分離了。」
「即使沒有紅線與玉佩,我的心早就被夫君征服,除了沉淪,再也無法擺脫夫君織下的情網。」
「寧兒,我愛你!」慕堯聽到她的告白,開心的緊擁着她,低頭深吻。
她是否對他說過我愛你呢?寧兒依偎在慕堯懷裏,害羞的在他胸前寫出三個字,惹得慕堯抱得更緊。
「我們要永遠、永遠相愛……」
***
「慕堯,如果寧兒的失憶不是意外呢?」
「你沒頭沒腦的在說什麽?」慕堯瞪着連卉輕啐。
「若是有人故意下藥呢?」連卉一語雙關。
慕堯感到荒謬,嗤笑一聲,「我只聽過被人毒啞、毒瞎、毒死,可從來沒聽說過可将人的記憶毒沒。」
「你以為我在說笑嗎?」連卉拿出一只瓶子,重重放在慕堯面前。
「這是什麽?」看看瓶子,再看看連卉,他不明白的問。
「夢婆藥。」
「夢婆藥?!」慕堯還是胡裏胡塗。
「你有沒有聽說過,人在投胎轉世時必須喝一碗湯,而喝過之後就會忘記前世的種種,那種湯稱為夢婆湯。現在關外有一種藥——夢婆藥,服用此藥,量輕可以助眠,量如這一小瓶,它能使人喪失所有記憶,腦子一片空白。」連卉拿起瓶子搖晃幾下,向慕堯解釋此藥。
「你今天介紹此藥給我,該不會是認為有人向寧兒下藥?」慕堯微眯着眼,面無表情的問。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連卉挑了挑眉。
「荒謬!」慕堯粗聲低吼,「府裏沒有人敢下藥,何況此藥還是關外之品,根本是無稽之談。」
「是不是無稽之談,別太早下定論,」連卉平靜的說,「只要去一趟關外,要得到此藥不是難事。」
「去一趟關外……你是說詠竹!」慕堯睜大眼瞪向連卉。
「我沒說,我只是猜。」他嘻安笑臉。
「不可能,詠竹沒理由害寧兒。」慕堯不相信,沒道理呀!
「想害一個人不一定要有理由才可以。」
「你到底要說什麽、想說什麽?一口氣說出來,我不想跟你打啞謎!」慕堯失去耐性的大吼大叫。
「別激動嘛!」
「連卉!」慕堯硬着聲,冷冷地瞪他。
連卉聳聳肩,決定不玩弄好友了。「其實寧兒這次跌傷,說不嚴重,還真是跌破了頭,但是有嚴重到失去記憶嗎?根據醫書記載,失憶大都是心理方面創傷所致,再者就是遭受險些致命的傷勢,像寧兒那種跌傷,是沒有道理喪失記憶的,而且她在哪兒跌傷不失去記憶,偏偏就在詠竹的翠琇樓一跌就沒了記憶。」
瞧慕堯還是一臉不相信,連卉進一步提出疑點。
「我問過離府的夏兒了,她告訴我,事發當天的竹梯是不久前師父才做好的,不可能會壞,這更擺明了,有人故意為寧兒的失憶找合理的藉口!還記得嗎?昨天蘇伯父急急忙忙拿瓶藥給你,要你非讓寧兒服下不可,我若沒猜錯,那鐵定是夢婆藥的解藥。想一想,詠竹若沒對寧兒下藥,蘇世伯又何必急急獻上解藥呢?」
「蘇詠竹——」慕堯聽完連卉的話後,彷佛發狂一樣,怒不可遏想找人算帳去。
「等一下!」連卉伸手拉住他。
「放開我!」
「放開可以,試問你就要這麽去興師問罪嗎?」連卉對着他吼出聲,「我所說的一切都只是推測,無憑無據,她會承認?大不了大哭大鬧,反過來說你誣陷!」
「為什麽……」慕堯甩開連卉的手,頹然的跌坐下來,雙手緊握成拳,喃喃自語。
「她城府很深,到底是為了什麽原因去傷害寧兒,我無法得知。不過,女人與女人争的,不外乎就是一件事。」
「什麽事?」慕堯不明就裏的擡起頭。
「很簡單,詠竹與寧兒相識不久,不可能有什麽深仇大恨,只有少夫人這個身分讓她有下藥害人的動機。」
「你的意思是……因為我?!」慕堯像被電殛一般,愣了愣。
「除了你以外,實在沒什麽理由。」連卉點頭,「詠竹與你青梅竹馬,如果沒有寧兒這個意外,你不是會娶詠竹進門?」
慕堯呆呆地看着連卉,無法否認他的話。他并不風流,卻很挑剔,一般空有美麗外表,卻無一絲內涵的千金小姐,他根本看不上眼;而詠竹長得清秀美麗、知書達理,最主要康蘇兩家是世交,雖然從不刻意撮合兩家成為親戚,不過,若寧兒沒出現,他還真會娶詠竹入門,至少他與詠竹還有些感情,總比娶個陌生人回來培養來得快。這是他一相情願的想法,至於詠竹,他一直沒去探讨,一直以為詠竹只當他是兄長,怎知她對他的感情早就變質了。
「女人對感情最小心眼了,她愛了你這麽久、等了你這麽久,一直以為她能當你的新娘,誰知半途冒出個寧兒來,她能不恨嗎?」
「就算要恨,也不該這麽傷害寧兒!」慕堯心疼寧兒所受的苦。
「她不解決掉寧兒,怎麽當你的新娘?」
「不對!」慕堯突然扯出冷笑,瞪着連卉,「既然蘇世伯拿了解藥給我,依你的個性,你不會對我說這些。你太了解我與蘇家的交情,說出來不但會壞了詠竹的名聲,更會斷了康蘇兩家的交情。」
「沒錯,若寧兒能如願康複,揭瘡疤實在沒什麽意思。」連卉意有所指的說。
「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解藥不一定有效。」
「別……別開玩笑了,既然是解藥,哪裏有無效之理?」慕堯勉強扯着笑容,忽略心底的慌亂,「何況今天我讓寧兒服下那藥,她是有感覺的。」
「傳言服下夢婆藥而失憶之人,若十天內沒服下解藥,超過十日才服藥者,沒人致保證解藥的效力。不過,既然你說寧兒服下解藥後有反應,證明解藥對她而言并非無效,至少還有一點希望。」
「你怎麽會知道這些事?」基堯疑惑。
「我本來也不知道,若不是剛好見到蘇伯父拿解藥給你,我也不會懷疑這一切。而我會得知夢婆藥是因為我爹前天從關外回來,他覺得此藥奇特,所以帶回一瓶,是我問他的。」
慕堯不語,深沉的臉色令人不知他在思索些什麽。
「你會怎麽做?」
他挑眉望着連卉,冷然開口,「我該做什麽?誠如你所說,無憑無據,我沒有辦法找她問罪,」他輕嘆,「若寧兒能沒事,看在兩家世交的份上,我可以不追究,但是她若敢再傷害寧兒,我會殺了她!」
「不要殺她!」連卉脫口而出。
「連卉?!」慕堯驚訝。
「別誤會!我的意思是,癡情無罪,她的出發點只為了愛你,就算她傷害寧兒是錯,但是罪不至死嘛!」
「少爺!」
「什麽事?」慕堯不悅的瞪着急急忙忙跑來的丫鬟,他現在不想有任何事來擾他。
「蘇老爺突然昏睡不起,所有人都到蘇老爺的房裏了,老爺請少爺也過去一趟。」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4 00:05:01
第九章
慕堯和連卉匆匆忙忙趕到觀璟樓時,只見詠竹趴在蘇兆凡身上哭泣,其他的人都一字排開沉默不語。
「爹,沒請大夫來嗎?」慕堯輕問。
「看過了。」承英揪眉,還不斷輕嘆,「但是大夫診不出原因。」這是讓大家憂心的答案,他又再嘆一口氣。
「查不出病因?!不可能吧!」慕堯覺得這件事并不單純,一個健壯的人怎麽可能一夜之間就昏睡不醒?
「慕堯哥……」詠竹突然奔入恭堯懷裏,快得令他措手不及,「怎麽辦?大夫說爹爹可能從今以後就像植物一樣,只會呼吸,動也不能動的沉睡……」
慕堯冷漠的把她推離自己的懷裏。
「慕堯哥?」詠竹愣了愣,直瞅着他。
「我不是大夫,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慕堯面無表情,毫無溫度的語氣令詠竹感到羞愧和憤怒。
「慕兒!」承英也覺得兒子的态度不好。
「爹,就連大夫也束手無策了,我哪來的能耐治世伯的病?」言下之意,他并無說錯。
「慕堯!」連卉輕喚一聲,他明白他不熱中的原因,可是凡事總要就事論事。
慕堯瞪了連卉一眼,并沒有開口對他說什麽。「爹,我們都先退下吧,讓詠竹好好陪着世伯,再請更高明的大夫來診治。」
「慕堯哥!你怎麽可以這麽無情?」詠竹突然發了狂的扯住他的衣袖。
「我哪裏無情了?我只是實話實說。」他沒有推開她就已經算好了!慕堯有些冷淡的說。
詠竹松開手,直奔床沿,撲在自己父親的身上哭訴,「爹,別睡了!不要沉睡不起!竹兒不要你沉睡着……」
「慕兒!」采芸狠狠瞪了兒子一眼,心疼的擁住詠竹,卻被她推開。
「我不要你同情可憐!」詠竹用悲哀的雙眸直視采芸。
「詠竹,伯母是心疼你,不是同情!」采芸認定詠竹是悲傷過度才會口不擇言。
「不要騙我!」她不相信的搖頭,「我不要同情和可憐,我會帶着爹爹回家,不會再麻煩你們的。」
「我不允許!」承英喝道,「伯父不許你回家,你給我留下來,無論如何,我都不許你離開康府!」
「世伯……」
「別慌,竹丫頭!」承英轉過頭,「慕兒,現下你就去張貼告示,即使要傾盡家産,我都要治好兆凡兄的病。」
「謝謝世伯!」詠竹不再有敵意,噙着淚向承英道謝。
「好了,你留下來好好陪着你爹。」承英難過的轉身示意其他人都退下。
「寧兒妹妹可以留下來陪我嗎?」詠竹突然開口請求。
「不可以!」慕堯搶在寧兒前頭開口,直接拒絕詠竹的請求。
「夫君……」寧兒不明白夫君的怒氣所為何來,總覺得他今晚特別的怪。
「慕兒,你反對什麽?就讓寧兒留下來陪詠竹,其他人都退下。」承英不容反駁的下令。
慕堯還來不及說什麽,就被連卉硬拖出房門,只留下詠竹和寧兒。
***
「連卉,你幹什麽拉我?」慕堯用力甩開他的手。
「你就不能沉住氣嗎?」
「不能!我只要一想起她怎麽害寧兒,我就無法平心對待她。」
「我們都只是猜測,毫無證據就不可以蓋棺論定。」
「你在袒護她?」慕堯瞪着他。
「沒有,我只是不希望你意氣用事。」連卉輕吐一口氣。
「沒有?!」顯然慕堯不相信,「你會三番兩次的阻止我不要傷害她?」
「随便你怎麽說,我只是不想你鑄成大錯。」
「事實都擺在眼前,我還會鑄成什麽大錯?」慕堯生氣的低吼,雙手抵在樹前,指節緊握得發白。
「似乎事情一扯上寧兒,你就沒辦法冷靜。」連卉嘲諷他。
「我是無法冷靜,我害怕詠竹還會對寧兒做出什麽事。」慕堯無奈的掀動唇角,「我沒有想過要報複她,事實上我很怕她,如果她被逼急了,心一狠害死寧兒呢?我怎麽可以不防備?而且縱使我們沒有證據揭發她的惡行,不過,事實一一證明了她就是兇手,就連世伯這件事,我都覺得與她脫不了幹系。」
「呃?」連卉聞言,愣住了。
「別呃了,你我心照不宣,不是嗎?」慕堯斜睨他一眼。
連卉沉默。
「依我看來,蘇世伯根本沒有生什麽病,就是被自己的女兒下藥,所以昏迷不醒,而被下藥的原因,就是他知道了女兒的惡行惡狀。」
連卉擡眼瞪着慕堯,他是這麽想沒錯,可是要揭發嗎?他不知道。
「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如何揭發她的惡行,而是如何救醒世伯。」
連卉怔了下,慕堯明白他心裏在想什麽?不愧是知心的好友。
「伯父的情形和寧兒差不多,有了解藥也不見得能好。」連卉遺憾的輕嘆。
「不!有總比沒有好,而且我不相信沒有無法解的毒。」
「是有一種毒是沒有解藥的,」他看着慕堯疑惑的臉笑了笑,「愛上一個人是沒有解藥的。」
慕堯愣了下,是呀!愛上一個人是沒有任何解藥可醫治的。
「她就是中了這無解之毒,才會做出令人忿忿不平的事來。」
「我不想跟你讨論她的動機為何!」慕堯粗聲低吼,連卉的話只會讓他感覺是自己間接害了寧兒。「無論如何,我不可能見死不救,我想讓世伯服下解藥,你爹既然有夢婆藥,那一定有解藥。」
連卉直接搖頭,「解藥易尋卻難買到,不過,我知道有一人一定有。」
「詠竹?!」
「沒錯。」
慕堯懊惱的揪起眉,詠竹既然有心下藥,是不可能簡單就讨得到解藥的。
「除了她那方面外,就沒有別的出路可尋嗎?」
「到了關外肯定有,可是遠水救不了近火,最快的方法只有在詠竹身上找。」
「我知道。」
連卉自告奮勇,「我可以去偷來。」
慕堯無言的看着他,他知道連卉話說出口一定辦得到,他眼底有着感激。
「紙是包不住火的,整件事終有一天會被揭發,到時希望你能手下留情。」連卉突然請求,讓慕堯不胡思亂想都不行了。
「你愛上她了?」
連卉一驚,随即泰然以對,「不,只是她和『她』太像了。」他淡笑回道,然後轉身離去。
慕堯意味深長的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久久嘆了一口氣。連卉還是無法忘記他的孿生姊姊……
***
墾內一片寂靜,除了呼吸聲和哭立聲——
「詠竹……」寧兒首先打破沉默,她搭上詠竹的背,開口想安慰她。
「寧兒妹妹,雖然我明白在這個時候同你說這檔事很不應該……可是,我想知道,你有跟慕堯哥提納妾的事嗎?」
寧兒一怔,這檔事幾乎被她抛向九霄雲外。是在為自己的自私找理由吧!寧兒總覺得愈是有些恢複記憶,愈是開始懷疑詠竹先前對她說的話……
「詠竹……」寧兒讷讷地開口,「我真的搶走屬於你的丈夫嗎?」
詠竹聞言一驚,她想起什麽了嗎?不可能——
「為什麽這麽問?」她沒有亂了陣腳,還是平靜的問。
「我……」寧兒閃避詠竹的目光,不知怎麽答話?
詠竹一見她支吾的模樣,心裏馬上有了答案,她眼神黯淡下來,「你還是認為我騙你嗎?我沒有騙你!寧兒妹妹,請你相信我好不好?」
寧兒沉默不語,她望着詠竹,不曉得自己該相信或不相信?
「寧兒妹妹,或許我不該跟你說我和慕堯哥之間的事,可是我實在不能陷慕堯哥於無情無義,我也不想對不起你,所以我對你坦白;沒想到你還是懷疑我。」她一臉悲切,「我也不願意委屈做小,可是你那天那麽真心接納,我不想辜負你,而且我也想改變我與慕堯哥之間的關系,把它化暗為明……」詠竹突然輕嘆,「爹現在病了,既然你反悔讓我進康家門,我也無心留戀這裏,明天我就帶爹回家。」
「詠竹,別誤會!我沒有不相信你的話。」寧兒勉強扯出一抹笑容。
「你真的相信我了嗎?」
寧兒點頭。
「那麽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道寧兒妹妹願不願意答應?」
「什麽不情之請?」寧兒愣了愣。
「我想為爹爹沖喜。」
寧兒很不明白,「什麽沖喜?」
「爹爹突然病倒,我想用我和慕堯的婚禮沖沖喜,看爹會不會早日清醒過來。」
又是一怔,寧兒發覺自己的心揪得好疼,臉色一陣慘白。
「寧兒妹妹,你怎麽了?」
「詠竹,這種事我——」
「你不答應?」詠竹瞪大眼。
「不是!我答應。你本來就是夫君的新娘,只是我想還是請爹、娘做個主才好。」
詠竹放下心,點頭應是,「那麻煩寧兒妹妹跟伯父和伯母提一提好嗎?」
「我會的。」寧兒被動的點頭。她的心彷佛被刀割裂一樣的痛,她很想問,她可以選擇嗎?不!她只能點頭答應她不是嗎?
***
寧兒六神無主、恍恍惚惚地走回瓊琚樓。
「寧兒?!」慕堯走上前,他還以為詠竹會留寧兒到天明。
寧兒沒理他,從他身旁走進內屋。
「她怎麽了?」慕堯捉住小秋,低聲問。
小秋搖搖頭。「不知道,小姐從剛才就一句話也不說,任我怎麽問,她都不理我。」
慕堯蹙了蹙眉,正要進屋找寧兒時,一名丫頭來傳話,他只好按捺下對寧兒的憂心,先去大廳見爹娘。
「爹、娘,這麽晚了還找孩兒有事嗎?」慕堯不是很高興的走進正義廳。
「慕兒,你怎麽會想到要納竹兒為妾?」采芸首先開口問道。
「詠竹?!」慕堯有些摸不着頭緒,他什麽時候做過這種承諾?
「唉!你世伯現在一病不起,此時談這些男歡女愛我實在不能接受,可是……沖喜也好,看看會不會給你世伯帶來些好運氣。」承英嘆道。
「沖喜?!」慕堯聽得一頭霧水,怎麽爹娘說的話他沒一句聽得明白?「爹,娘,你們怎麽說我要……納詠竹為妾?」突然,慕堯心裏有了些明白,而且非常生氣。
「剛才寧兒來說的。」
早料到是他那個笨娘子做的好事!
「爹、娘,我想這件事有些誤會,孩兒一時無法清楚向兩位老人家說明,請容過幾天再與你們詳談,孩兒先退下了。」慕堯跟父母行禮後便退下,留下胡塗的兩位老人家。
***
正在冥想的寧兒被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響拉回思緒——
「夫君,發生什麽事了嗎?」她一回頭就迎上慕堯鐵青的臉色。
慕堯沒開口,冷着一張臉直瞅着寧兒,一步步把她逼到床沿。
「夫君……」寧兒被他吓到了,小手抵在他胸前,阻止他再逼近。
慕堯擡起她驚吓的臉蛋,手勁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下巴。
「為什麽要這麽做?」他說話了,語珠似冰劍冷冷地射出。
寧兒一震,他知道了?并且問她為什麽這麽做?
她低低苦笑,她該知道為什麽的,因為是她去告訴爹娘這件事,是她去請求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真的不知道為什麽……所以別問她為什麽……
「告訴我!」慕堯忍下掌掴她的沖動,他讨厭她這麽驚慌無措,事實上該感到無措的是他。
寧兒深吸一口氣,停止傷心,擡頭溫柔的望着他,「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
「閉嘴!」慕堯生氣的揮打床柱。
寧兒被他火爆的脾氣吓得縮了縮肩,不敢再開口,連呼吸也變得很小心,眼角瞧見被擊的床柱有些裂了,可想而知,他剛才使用了多少力氣。
「求求你別說道理來敷衍我,告訴我真話。」
寧兒感覺自己的心快要痛死了,慕堯語氣突然軟化卻不帶感情,讓她的淚水險些落下,他是那麽失望、心痛……她何嘗不也心痛萬分?
「我……我沒有敷衍你,也沒有什麽真話假話……」她言不由衷。
「你真令我失望!」慕堯低沉嗤笑。
寧兒淚如雨下,看得慕堯心疼不已,他氣她執意要他娶詠竹,他氣她不明白他只能愛她一個人,他氣她不相信他卻寧可去相信詠竹……種種的理由氣死他了,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無法狠下心不愛她、不心疼她,而這也是令他痛苦的原因。
「為什麽執意要我娶詠竹?是我對你的愛表現得不夠明顯嗎?」他突然摟住寧兒,把自己的頭埋進她的肩膀,聲音是那麽無力、氣餒。
寧兒哽咽得無法言語,只是一味的搖頭。
「寧兒,我只有一顆心,這麽小的心,你要我容納兩份愛,你不覺得太擠了嗎?」
「那麽詠竹是不是該成為愛的犧牲者?」寧兒輕問,淡淡的語氣像在呢喃。
「她不會是犧牲者!因為我根本從來沒愛上她。」
「你說謊!」寧兒生氣的推離他,她無法再忍氣吞聲,「如果不是我刁蠻霸占了你,詠竹會是你的妻子對不對?你們是相愛的,所以我成全你和詠竹,為什麽還要氣我同意你們成婚?」
「我和她相愛?!」慕堯覺得荒謬可笑,「她是這麽告訴你的?」
寧兒猶豫着說或不說,最後決定攤牌!反正他與詠竹的事已成定局,再沉默也是多此一舉,於是她把詠竹告訴她的話,一字不改的全說出。
聽完話,慕堯深深蹙起眉,雖然早料想到詠竹的計謀,不會感到太意外,但還是會心疼寧兒被如此的欺騙。
「她騙你的。」許久後,慕堯開口了。
寧兒一愣,有些胡塗,「你說詠竹騙我?」
「她不但騙你,連你的失憶也是她設的計謀。」
「不!」寧兒無法接受這些話,「我的失憶是跌倒所致,怎麽可能是詠竹害的?夫君,我明白你不想娶詠竹,你可以拒絕,但是不可以這麽毀謗她。」
「你不相信我?」慕堯看着寧兒,他失望極了,生氣的揮舞拳頭,「我沒有毀謗她!」
「還說沒有?你誤會她害我失憶,你甚至不肯承認你和她之間的愛情,夫君,我說過,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你不用逃避——」
「我沒有逃避!」慕堯冷靜下來,「關外有一種藥名喚夢婆藥,此藥可以封鎖一個人的記憶,而詠竹就是給你服下此藥。你的跌傷不過是她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找藉口,已經有人可以證明,那天的梯子事先遭人破壞才拿來讓你使用,她這麽大費周章,就是下想讓人有所懷疑。」他平靜的述說。
「為什麽……」彷佛青天霹靂,寧兒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因為我愛你,不愛她。」慕堯手尖輕輕滑過寧兒的臉龐,「她讓你失憶是報複,騙你說我和她相愛,是要你把我讓給她。」
寧兒緊蹙着眉,突然感覺腦袋瓜襲來一波又一波陌生的記憶,轟得她頭痛欲裂。
「沒錯,如果我沒遇見你,即使我不愛她,我還是會娶她為妻,從此平淡過日;可是我娶了你,深深地愛上你,整個心都賠給你,以為你懂……可是我錯了!我告訴你你雖然刁蠻卻很善良,我告訴你我對詠竹只有兄妹之情,你不相信我,你寧可相信詠竹所說的話,還願意把我讓給她!」
我知道我錯怪你了,我不再相信詠竹了!寧兒想告訴慕堯,可是頭痛奪去她的力氣,她只能無力地靠着床柱,着急的蠕動嘴唇,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此時此刻,寧兒好希望慕堯能發現她的不對勁,但是事與願違,慕堯沒發現她的不适。
「到底我要給你什麽樣的愛,你才會明白?為什麽你要去相信詠竹,聽她的話來傷害我?!」
我沒有!寧兒沒法開口說話,只能用盡力量拚命搖頭。
寧兒的意思慕堯沒有了解,他突然粗魯的吻住她的唇,粗暴的扯去寧兒的衣服,手指邪惡的探進她的裙底,不問寧兒願不願意,強行侵害她……
「唔……」寧兒害怕的掙紮,卻力不從心。
慕堯故意忽略她的害怕與痛苦,一次又一次的占有她……
今夜,兩個人的心都被傷透了。
***
寧兒衣衫不整的縮在床角。慕堯已經離開房間好久了,她身體卻依然顫抖不停,她屈着膝,雙手緊緊抱着自己,淚如雨下,情緒有害怕、有心痛……
回蕩在腦袋裏的只有慕堯離去前的一句話,其他一片空白——
「你不值得我愛了!」
這句話扭碎寧兒的心,她大聲哭出心裏的悲痛。
哭累了,她依然悲痛得想哭泣……
淚乾了,她還是在哭泣……
她不懂,真的不懂!為什麽他的愛可以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為什麽可以輕易的說不愛她?
寧兒發了瘋的猛拍自己的頭,她不要只是一片空白!明明剛才想起來了,為什麽此時還是空白?她讨厭自己這副懦弱的模樣,只會哭泣,她相信真正的自己不會這麽軟弱,擺明是被人欺負、欺騙,卻不懂得反擊。
夫君,為什麽當你明白寧兒是被設計的,卻還是要抛棄寧兒呢?
寧兒無語問蒼天,四周寧靜極了,似乎在嘲笑她被夫君抛棄卻只會自艾自憐……
多可悲呀!她自嘲。
寧兒不停的流淚,時而靜靜哭泣,時而放聲大哭,直到天亮了,她還未停止悲傷。
小秋生氣的推開房門,走到內房,才發現主子衣衫不整的縮在床角哭泣。
「小姐,你怎麽哭得這麽傷心?」她心疼的爬上床鋪擁住主子。「我知道了,你一定聽說姑爺要娶詠竹的事而傷心哭泣對不對?」
「你說什麽?」寧兒聲音沙啞,眨動哭腫的雙眼。
「就姑爺要娶蘇詠竹嘛!」小秋實在很生氣,只要想起剛才在大廳聽到的話,就替小姐打抱不平,「剛才小秋經過大廳時,不小心偷聽到姑爺向康老爺要求近日內迎娶詠竹,還說什麽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事,姑爺要詠竹以正室的身分進門,說什麽怕委屈詠竹,姑爺有沒有把小姐放在眼裏嘛?怎麽說小姐才是姑爺明媒正娶的妻子,還輪不到她呢!要進康家門,還想跟小姐平起平坐,太過分了!」
小秋的話再次轟碎寧兒脆弱的情感,他真的要娶詠竹進門,并且不是以妾的名分,而是與她同等的地位?不要!她不要……
「小姐……」小秋伸手搖着失魂落魄的寧兒。
「我不要這樣的結果!」寧兒推開小秋,她要去找夫君,告訴他,她不要他娶詠竹,她不要!
「小姐,小心點呀!」看着寧兒發狂似的行為,小秋認定姑爺要娶詠竹的事已經嚴重打擊到小姐,所以小秋為姑爺的不該更為生氣。
寧兒跑下床,走沒一步路,眼前一黑,虛弱的昏厥……
「小姐!」小秋急忙跑上前要扶住不省人事的主子,卻有人比她早一步抱住墜落的身體。
「去找大夫。」慕堯淡漠的丢下一句話,抱着寧兒放到床上。
小秋不敢多話,轉身去找大夫。
慕堯靜靜的看着昏迷的寧兒,粗糙的指尖滑過她紅腫的雙眼,不用問也知道她哭了一夜。自己明明還氣着她,為什麽看她傷心憔悴依舊心疼不已?
不久後,小秋請來大夫,診治後說明并無大礙,所以慕堯要小秋送大夫回去。
寧兒嘤咛一聲,緩緩的蘇醒過來,睜開因紅腫而發酸的雙眸,入眼的居然是讓她心痛的夫君。「夫君……」她掙紮的起身,卻被慕堯阻止了。
「要說什麽就躺着說,不用起來。」他好冷漠。
寧兒被慕堯的淡漠再次刺痛了心,她忍住淚水,有點沙啞的開口,「你要娶詠竹為妻嗎?」
「不是正合你意嗎?」
「不要!求求你不要娶她。」寧兒流下淚,低聲的請求他。
「寧兒,你可真是善變呀!明明是你執意要我娶詠竹,怎麽過了一個晚上你不要我娶她了?」
他的溫柔笑容讓寧兒以為他不娶詠竹了,開心的撲進他的懷裏,柔聲低喃着:「對不起!我不該聽詠竹的話,誤會你的心意,現在我明白了,我不要你娶詠竹,我知道你只愛我一個人。」
「來不及了。」慕堯凜然的推開她。「我已經決定五天後娶詠竹進門。」
「那我呢?」寧兒顫抖的問。
「你還是我的妻子,等我需要你的時候,我會回來找你,畢竟你的身體是那麽吸引我。」慕堯無情的說,丢下寧兒揚長而去。
寧兒兩眼空洞無神的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流下兩行熱淚……
***
五天後康家要辦喜事,所以這幾天府裏上上下下都非常忙碌,反倒瓊琚樓顯得寂靜無聲。寧兒憔悴的靠着床柱而坐,兩眼空洞,一動也不動的發呆,除了偶爾哭泣,沒有其他表情。
寧兒這副憔悴的模樣沒有人瞧得見,因為每個人都忙着辦喜事,沒閑暇來探視少夫人在做什麽。只有小秋看得到,所以她每天攪盡腦汁跟小姐說話,寧兒還是不吭一句,看着小姐流淚,她只有陪着小姐一起傷心。
「寧兒妹妹,你怎麽把眼睛都哭腫了?」這天,詠竹突然推門而入。
「你來這裏幹什麽?」小秋擋住詠竹,不讓她再靠近小姐一步。
「明天我就要和慕堯哥成親了,理所當然要來跟寧兒妹妹請個安,畢竟她是康家的少夫人。」
「不用了!」小秋毫不客氣的下逐客令,她才不會笨到讓她去糟蹋小姐。
「這裏沒你說話的份,怎麽說我也是二少夫人,你尊重我一點。」詠竹仰頸高傲的說。
「小秋,你先退下。」
「小姐?」小秋好驚訝,小姐開口說話了?!
「先退下。」
雖然很不甘心,小秋還是聽話的退下,走之前還狠狠地瞪了詠竹一眼。
「寧兒妹妹,別哭了!我知道慕堯哥愛我,不愛你了,對你打擊——」
「為什麽要騙我?」寧兒打斷詠竹的話,冷冷的擡頭望向她。
「我騙你什麽?」詠竹無辜的揪着眉。
「還裝蒜,我都知道了,」寧兒突地站起身,着了魔似的攻擊詠竹,緊緊捏着詠竹的脖子。「你騙我!我不能原諒你……」
詠竹感覺自己快被寧兒捏死了,就快要昏迷過去時,突然頸上的壓力消失,她可以呼吸了。「慕堯哥,我好怕……」她不斷輕咳,楚楚可憐地依偎在的懷裏哭泣。
被慕堯推倒在地的寧兒像是清醒了,愣愣的看着他摟着詠竹。
「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因為你的嫉妒而休了你?」慕堯冷冷的說。
「慕堯哥,你別生氣,我想寧兒可能因為一時想不開才會要置我於死地。」詠竹躲在慕堯的懷裏偷偷漾起笑容,同時也很有同情心的替寧兒求情。
慕堯冷哼一聲,擁着詠竹走出房間。
「夫君,你聽我說……」寧兒沖出去追着慕堯,她不願放棄這段感情,她不要退縮了,她相信夫君還是愛她!由於跑得急促,一個不小心被門檻絆倒,跌在地上,額頭直直撞上地面。
「小姐!」小秋扶起寧兒,才發現寧兒撞破頭,額頭汩汩流血。
寧兒擡頭看慕堯淡漠的回頭又離去,心裏有說不出的複雜,是愛?是恨?寧兒已經分不出來了……接着她就昏迷過去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4 00:05:25
第十章
「你為什麽要娶詠竹?」連卉一聲怒吼,氣得揮了慕堯的下巴一拳。
慕堯踉跄退了一步,撞上門柱,伸手輕撫被打疼的下巴,冷冷哼了一聲,「沒為什麽。」
「你把寧兒放在哪裏?」連卉瞪着他,對他淡漠的态度更加生氣。
說到寧兒,慕堯整個心都涼了。他聽下人說,寧兒跌破了頭昏迷一夜,他承認自己還是心疼她受傷,可是他沒勇氣去探視她,他還是很氣她!「她還是我的妻子,即使我今天娶詠竹,仍不會改變她的地位。」
「到底是什麽原因改變你?幾天前你還為了詠竹傷害寧兒而憤恨,今天卻娶詠竹夾傷害寧兒!」連卉咬牙切齒。
「是寧兒逼我娶詠竹的。」慕堯嘆氣,并将那夜與寧兒争吵的事全說給連卉聽。
「你既然明白是詠竹欺騙寧兒,才會引起寧兒誤會,為什麽還要娶詠竹?你又怎麽可以怪寧兒不相信你?」
「我不能怪她嗎?我是那麽愛她,可是她不相信我,寧可相信詠竹。」這是慕堯最氣寧兒的一點,他愛她愛得那麽深,卻得不到她一絲的信任。
「你忘了呀,寧兒失憶!」
「失憶就連眼睛也都看不見,心都沒感覺嗎?我在她面前愛恨嗔癡表現得那麽透明,她卻從來沒問我是否真與詠竹相愛過,一味的逼我娶詠竹,我不可以生氣?我不可以對她失望?」
「你無可救藥!你這麽做不僅傷害到你自己,連寧兒也被你害得傷痕累累。」
「夠了!吉時馬上就要到了,我不可能這個時候說不娶詠竹。」
「你會後悔!」連卉眼看說服不了慕堯,生氣的拂袖而去。
慕堯靠着門柱,深呼吸幾次,平息激動的心情,而後推門而入,他發現冬兒正趴在床下翻找東西。「冬兒,你在找什麽?」
由於翠琇樓改成新房,所以詠竹暫住在玲珑樓。
「少爺!」冬兒聽到慕堯的聲音,連忙站起身。
「你在做什麽?」慕堯與冬兒擦身而過,拿起桌上的茶一飲而盡,漫不經心地瞥了她手上的碎片一眼。
「剛才冬兒在床下發現這些碎片,所以清理了一下。」
「床下發現的?!」慕堯感覺有些奇怪,這些碎片看起來有些時日了,上頭有一層厚厚的灰塵,還有些像是黑黑乾乾的藥漬,以及一點粉末凝固在碎片上,他愈看愈覺得碎片上的花紋有些眼熟,突然,他腦中靈光一閃。
「少爺,倘若沒什麽問題,冬兒先告退了。」冬兒正準備把碎片拿下去扔了,卻被慕堯喊住。
「等一下,冬兒。」
「少爺,還有事吩咐嗎?」
「這些碎片不要丢,我要你等一下拿到大廳上。」
「啊?」冬兒愣了下,「少爺,這些又破又髒的東西怎麽能拿到大廳上?等一下可是你的良辰吉時呢!」
「我不想跟你說什麽,等一下你拿到大廳上,等候我叫你拿出來就是了。」
「是。」冬兒還是依命行事。
***
寧兒嘤咛一聲,頭輕輕轉動,緩谖睜開眼睛,還掙紮地起身,看了看四周有沒有人。
頭上的傷還是隐隐作痛,腦袋瓜子昏昏沉沉的,寧兒感到非常不舒服的緊揪雙眉,看來她這次真的跌得很慘。
她昏睡多久了?寧兒擡起手揉揉酸痛的雙眼。「小秋!」她開口喊出聲,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好沙啞。
一會兒後,依然沒見到小秋,寧兒決定下床,突然雙腳一軟,她連忙扶住床柱穩住自己,走到梳妝臺前坐下,擡頭看見鏡中的自己,吓得大叫。
「我的眼睛怎麽這麽腫?!」寧兒擡手輕撫過雙眼,喃喃自語:「跌傷頭會引起眼睛腫嗎?這麽腫,莫怪我覺得眼睛好酸好痛。」
「小姐,你怎麽下床了?」小秋端着藥走進房裏,看見坐在鏡臺前的寧兒,有些驚訝的喊。
「你跑到哪裏去了?」寧兒沒好氣的問。
小秋沒發現她的口氣,端起藥走到她的面前。「我去幫小姐熬藥。」
「我不要吃藥!」寧兒瞪着黑漆漆的藥汁,反感的皺起一張小臉。
「小姐,你別折磨自己了,他又不會心疼。」自從寧兒失憶後,不再讨厭喝藥,這次拒絕,小秋想成寧兒是在自虐。
「誰不會心疼?」寧兒聽不懂小秋的話,見她一張苦瓜臉,於是問:「誰欺負你啦?瞧你一臉委屈的模樣,告訴我,我幫你報仇好不好?」
「小姐,」小秋終於發現寧兒的不對勁,「你是恢複記憶了?還是跌傻了?」
「什麽恢複記憶?小秋,你今天說話怎麽老是颠三倒四,我一句也聽不懂?」寧兒瞪着小秋,決定不跟她說了,回頭照着鏡子。「還好跌的不是很嚴重,否則慕堯出差回來看到我這模樣,肯定又會念我了。」
聽到此話,小秋知道小姐是恢複記憶了。
「怎麽都不見萱兒?」
「萱小姐在一個月前就回杭州嫁人了。」
「萱兒嫁人了?!」寧兒感到納悶,她到底昏迷多久了?她記得自己幫詠竹拿手緝時,不小心跌傷了,怎麽一醒來芹萱居然回家嫁人了?!「小秋,你會不會在騙我?」
「我怎麽可能騙小姐,萱小姐還曾來跟小姐辭別呢!」
「跟我辭別?!」寧兒笑出來,「我就知道你在騙我。」
「我沒有!」小秋不服氣的嘟囔,她不怪小姐懷疑,那時候小姐失憶,只是現在恢複記憶了,怎麽那段失憶中過的日子又都忘了?!
寧兒不想跟小秋争辯,決定自己去找人。
「小姐,你不要出瓊琚樓!」小秋想阻止寧兒出去,可是來不及了,寧兒一溜煙就不見人影。
***
寧兒此時此刻才知道自己果然虛弱,才跑一小段路,就上氣不接下氣,扶着石牆才勉強走到離她最近的翠琇樓。
她茫然的望着貼滿喜字的樓合,怎麽回事?今天府裏辦喜事嗎?這時,寧兒才想起一路走來,幾乎沒見到下人走動。
突然,一陣奏樂聲引起寧兒的注意,她緩緩往大廳走去。
「一拜天地——」
司儀高喊一聲,媒婆和喜娘忙着引導新人轉向門外祭拜天地。
「康慕堯?!」當寧兒看清新郎的面孔時,險些昏倒,她無力的扶着門。
寧兒的一聲怒吼使慕堯一驚,但是馬上恢複一臉的冷漠,「回瓊琚樓休息,不要來鬧場。」
「康慕堯,你好過分!一從杭州回來就瞞着我納妾,還叫我回瓊琚樓不要鬧場,你真的以為我可以容忍你娶三妻四妾嗎?」
眼前潑辣的寧兒勾起慕堯內心最熟悉的感覺,他脫口而出,「寧兒,你恢複記憶了?!」不用問,他可以确定。
慕堯的話讓全場的人都愣住了,尤其是他身旁的詠竹,他可以明顯感覺到她的緊張。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寧兒上前瞪着慕堯,「我要你跟我說清楚,你為什麽要納妾?」
這要他怎麽說?寧兒似乎忘了失憶那段日子發生的事。
當慕堯在忖度如何啓齒時,寧兒忽然轉向新娘,「你是誰家的姑娘?」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掀開新娘的頭巾,看到是詠竹又是一愣,「是你?!為什麽?」她無法接受,真的無法接受。
詠竹想說什麽時,慕堯搶先一步開口,「寧兒——」
「你這個騙子!你跟我說,你和詠竹只是兄妹之情,不可能相愛,如今你卻要納她為妾!」
「寧兒,我可以跟你解釋。」慕堯有些無奈的苦笑,他娶詠竹就是為了和寧兒賭氣,如今她忘了她做過的事,他卻成了負心漢。
「不用解釋,我要休了你!我不要和別人共用一個夫君。」突然,腦子閃過被她遺忘的記憶,速度之快,她沒能捉得住,只感覺怒火幾乎燒毀她的理智,她生氣的轉身跑出大廳。
「寧兒……」慕堯原本想追出去,卻被詠竹拉住了。
「慕堯哥,別追!」
他回頭看了看含淚欲哭的詠竹,和廳上所有的賓客,許多人已開始竊竊私語,爹娘的臉色也不太和悅了,他決定不與詠竹拉扯,再添笑話給人瞧。「我不追。」他淡淡的回應,現在不可以去追寧兒,因為有事正等着他揭發!
「慕堯哥,我就知道你是愛我的。」詠竹開心的依偎進他的懷裏。
慕堯讨厭的推開她,陰鸷的瞪她,「我怎麽可以去追?我還沒跟你說一件秘密。」
「什麽秘密?」詠竹佯裝不明白,其實心裏頭開始慌張起來。
慕堯喚來冬兒拿出碎片。
「冬兒,你好大膽!居然拿這些碎片來詛咒我的婚禮,還不快拿下去?!」詠竹看到冬兒手上的碎片,臉色一下子刷白,大聲要冬兒拿下去。
「為什麽要冬兒拿下去?」慕堯不動聲色地問她。
「慕堯哥,我們正在拜堂,冬兒拿着破碎片上廳,多不吉祥呀!」詠竹向他撒嬌。
「是怕不吉祥?還是怕東窗事發?」
詠竹聞言,身體一晃,「什麽東窗事發?慕堯哥,我不明白你的話。」
「不明白是吧?我很樂意告訴你。」他拿起一塊碎片在詠竹眼前晃呀晃。「這就是你拿來害寧兒失憶的夢婆藥藥瓶的碎片,被你藏在自己的床下好久了,原本神鬼不知,豈料會不小心被冬兒給找到了,真是倒楣喔!」
「爹娘,你們看慕堯哥說這是什麽話?寧兒明明就是從樹上跌下來而失憶的,怎麽說是我害的?我根本不知道一罐夢婆藥吃了會使人失憶!」詠竹害怕的跑到承英和采芸面前哭泣。
「我可沒說害人失憶得要一罐的藥量。」
詠竹臉色慘白的又晃了一下,冷汗涔涔流下;沒想到自己會亂了陣腳而說溜嘴。
「都已經東窗事發,再死不承認就沒意思了,不是嗎?紙是包不住火的,你所做的虧心事早晚都會被揭穿。」
全場的人都聽得一頭霧水,只有康氏夫妻一臉驚愕。
「你不但害寧兒失憶,還利用她失憶的時候欺騙她,教她逼我娶你!為什麽你要這麽可惡?!」一想起因為她,使他與寧兒失和,慕堯便激狂得想揍她。
「我這一切都是為了愛你呀!」詠竹抱住他,癡狂的說。
「你的愛可真是可怕自私。」慕堯冷冷的推倒她。「為了成全你自己的愛,不惜去傷害別人,甚至自己的父親,你的愛我承受不起!」
「詠竹!你太不孝了,連自己的親爹也害!為什麽?」承英激動的問。
「問她,我不想說了。」事情已經真相大白,他不想再留下來與詠竹争辯,冷漠的丢下這句話,他轉身就要離開。
詠竹急急忙忙的拉住他。「不要走!慕堯哥,你答應要娶我的,現在沒有寧兒了,我才是你唯一的新娘,你不可以離開我——」
「不要天真了,你真以為我會娶你嗎?我故意辦這場婚禮就是要在大衆面前扯下你醜陋的面貌,也報複你對寧兒的傷害!」慕堯拂袖而去,不想再與她說上一句話。
走出大廳時,剛好與連卉擦身而過,他淡淡的說:「我已經手下留情了。」
連卉愣了下,原本想喊住他,卻仍然作罷。還是讓他去追回寧兒吧!接下來的事他或許不感興趣。
當連卉走進大廳時,一片混亂是預想得到的,看着坐在地上痛哭失聲的詠竹,他感到有些可憐,可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你爹走了!」
連卉話一說出口,全場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氣,承英夫婦錯愕得無法言語,而詠竹先是一愣,然後激動的大吼——
「不可能!你騙我的對不對?夢婆藥不會使人喪命,我只是讓爹睡着,沒有害死他!」
「你有沒有想過,蘇伯父年事已高,可能承受不了藥性的折磨,即使不會致命的藥,也可能奪取他的生命?」連卉瞪着她。
詠竹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失聲,大喊一聲爹就奪門而出。連卉沒有阻止她,她是該去見她爹最後一面。
「詠竹這丫頭心怎麽這麽狠?!」采芸痛心疾首,想不到疼了幾近二十年的侄女會這心狠手辣。
「唉!等會兒教慕兒把詠竹送官嚴辦。」承英心痛嘆氣。
連卉突然跪了下來。
「連公子,你這麽在做什麽?」
「康伯父,我知道詠竹的行為令人發指,不僅傷害寧兒,還害死自己的父親,可是請別把她送官府,把她交給我可以嗎?」
康氏夫婦相觑一眼,要把詠竹送官府,他們也是萬分心痛的,可是……算了,兆凡不會想見到自己的女兒被判刑吧!「好,就交給你吧!」
連卉笑着道謝,接着起身走出大廳。他曾問過自己為何要幫詠竹求情,是愛上她了嗎?他很清楚不是,只是因為她們太像了……就這麽單純的理由。
***
「小姐,我們就這麽不告而別好嗎?」小秋依然不放心的頻頻回望康府的後門。
寧兒沒回應,抱着少得可憐的包袱,走在市井的大街上。
「小姐,還是先回去吧!怎麽說你還是康少夫人,這麽走了,恐怕姑爺會發狂的。」
「哼!他不會發狂,他只會高興,說不定他現在正開開心心抱着詠竹,慶祝終於休了我這個潑辣的母夜叉呢!」
「小姐,你怎麽罵起自己來了?而且姑爺也沒休了你呀!」小秋無奈的看着盛怒中的主子。剛才回到瓊琚樓,二話不說就要她收拾東西回傲吟山莊,什麽也不交代就偷溜出來,到時姑爺找不到小姐,肯定又要一陣亂了。
「他當然沒休我,是我休了他!」
「小姐,沒有姑娘休自己的夫婿。」
「我首開紀錄不行嗎?」
「哪有人這樣的……」
「閉嘴!你若再多嘴一句,就乾脆回康府好了,別跟着我了!」寧兒非常生氣的瞪住她。
小秋急急的閉上嘴,小姐的威脅讓她噤若寒蟬,不敢再多言了。
寧兒走在熱鬧非常的市井,卻一點逛街的心情也沒有,她只想快點逃回傲吟山莊·雖然在這個時代裏,丈夫有權利擁有三妻四妾,但是她沒有那個心胸去接受丈夫擁有她後,又再娶別人進門;倘若夫君不能把所有的愛都給她,非得要她與其他女子共享一個丈夫,那麽她寧可一輩子孤寂,不要夫君了!
「小姐?」趙本華拉開門闩、打開門,發現急促拍門的居然是小姐,表情很是錯愕。
「趙叔。」寧兒輕喚一聲,拎着包袱走進去。
「寧兒?!」坐在大廳茗茶的傲天一看見許久不見的女兒,又驚又喜,「你這丫頭嫁出去那麽久,終於想到要回娘家看看你爹我了?」
「你想我?」寧兒沒頭沒腦的問。
「當然想羅!」
「那麽我就陪爹爹一輩子好了。」寧兒抛下話,往後院走去。
「喂,你這丫頭是什麽意思?」傲天聽得胡裏胡塗。
「意思就是我休了康慕堯,而我成了下堂婦了。」寧兒的聲音馬上傳來。
「什麽?!」傲天大吃一驚,「小秋丫頭,寧兒她……慕堯真的不要她了?」
小秋為難的望着傲天,「姑爺沒有不要小姐,是小姐要休了姑爺。」
「這像什麽話?寧兒和慕堯吵架了?」
小秋搖搖頭,「小秋說不清楚的,老爺還是問別人好了,小秋去找小姐了。」語畢,她一溜煙就跑掉了。
「這兩個主仆到底在搞什麽鬼?」傲天一頭露水。
這時,趙本華領着慕堯走進大廳。「老爺,姑爺來找小姐了。」
「爹。」慕堯恭敬的叫了一聲,眼神卻着急的搜尋寧兒的身影。
「慕堯,你跟寧兒是怎麽了?」
「這件事說來話長……」慕堯把寧兒失憶的事件一一告訴傲天。
傲天聽完之後,很心疼女兒的遭遇,不過他沒說什麽。他側着身子向趙本華說:「本華,帶慕堯到雪寧園找寧兒吧!」
「爹……」慕堯疑惑傲天一點也不生氣嗎?
「去吧!你們年輕人的事自己解決,不過,寧兒脾氣有點拗,忍着些。」
「謝謝爹!」慕堯感激的回應淡笑,随着趙本華找寧兒去。
***
寧兒聽完小秋訴說她失憶的那段日子所發生的事情後,整個人茫然不已,突然不知道自己該表現怎麽樣的情緒?
「姑爺!」
小秋的叫喊喚回寧兒飄忽的心思,她愣愣的望了眼出現在雪寧園入口的慕堯,忽然感到情緒好激昂,轉身就往屋內跑去。
「寧兒,開門!」慕堯重重拍着門。
「不要!」寧兒激動的搖頭,突然手背一涼,她望着手上的淚珠發呆,她哭了?!
「寧兒,開門!別任性了,聽我說好嗎?」慕堯低聲下氣的請求她。他不要隔着門說話,他知道她肯定難過極了,他想要擁她在懷裏呵護。
「你去娶詠竹,不要來理我!我已經休了你了。」她胡亂用手背擦乾眼淚。
「我沒有娶她,我跟她攤牌了,我不會娶任何人,我的妻子只有你!」
其實他的話已經讓寧兒稍稍動容了,只是一想起他明知她是受害者,還願意娶詠竹,她就一肚子火,所以她有點賭氣的大聲說:「少騙我了!我都已經看見你和她成親拜堂了。」
「沒有拜堂,什麽都沒有!」
「不要當我什麽都看不見!」毫無預警的,寧兒「刷」的一聲拉開門,瞪着慕堯。
「寧兒。」他想上前抱她,卻被她拒絕。
「你回去吧!不管你有沒有和詠竹拜堂,我都沒意見,因為我已經不是你的妻子了。」
「誰說你不是我的妻子?」他強勢的抱着她,「你到底要我說幾次呢?我沒有娶詠竹,我只要你!」
他低沉的嗓音幾乎把寧兒給軟化了,但她還是推開他,冷着臉說:「不管你怎麽麽說,總而言之,我不想再見到你!」
「我都已經這麽低聲下氣了,你還是生氣嗎?」慕堯發現自己快要沒耐心了,他想乾脆強硬地抱她回去算了,可是他很清楚他若這麽做,寧兒會更氣他。
「你明白我是遭詠竹欺騙才會向你逼婚,而你居然在告訴我真相後,答應娶詠竹還欺負我!讓我哭泣……」
「你想起來了?」慕堯很驚訝。
「沒錯,小秋告訴我以後,我全部都想起來了!所以我無法原諒你,我這麽愛你,連失去記憶了還是那麽愛你,而你卻傷害我!」
「我道歉好嗎?別難過,我會心疼的……」慕堯緊緊揪起眉心,瞧她快掉淚的模樣,他心疼極了。
「會心疼嗎?」寧兒懷疑的觑了他一眼,「如果你會心疼我,就不會在我最脆弱的時候傷害我,也不會在我求你不要離開時,還是決定抛棄我!」說到最後,她幾乎流下淚來,可是她忍住了,驕傲不許她在他面前流淚。
頓時,慕堯啞口無言,他承認是他傷害了她。
「我不會在乎你娶誰或不娶誰。」寧兒一臉無關緊要的說。
沉默了一會兒,慕堯才低着聲音開口,「我是被怒氣沖昏了頭才會傷害你,可是我後悔了!寧兒,我真的愛你!我知道被傷害的滋味不好受,可是……請你也想想我對你的愛好嗎?我會在離你五十步遠的地方等你原諒我,等你忘了我對你的傷害,重新回到我的懷裏。」
寧兒不由自主的撫上胸襟裏那塊玉佩,驕傲讓她開不了口,心裏的愛與怒也在拔河
慕堯深深看了寧兒一眼,轉過身去,一步一步往前走着,直到心中數到五十才停下,等到他轉身時,寧兒已經不見人影了。
他一動也不動的伫立着,凝視着寧兒的閨房,靜靜等待她的諒解。
其實在房裏的寧兒也不見得好過,因為她知道他就在門外受苦。
「小姐,你已經罰姑爺站一天了,你難道不心疼嗎?」
寧兒瞥了小秋一眼,口氣冷淡,「我的心無病無痛當然不會疼,它還跳得很健康。」
小秋知道小姐是故意的,求情無效,她放下晚膳就先退下了。
寧兒毫無食慾的翻動膳食。
愛真的很可怕,即使他欺負了她,面對他的自我懲罰,她還是無法視若無睹,一樣會感到心疼。明天就原諒他吧!她的腦袋、心裏居然這麽沒志氣的告訴她。
「唉!」她輕嘆一口氣,将膳食推到一旁去,雖然在外頭吹着冷風、受凍的是他,可是她的心也跟着受苦。拿着玉佩,她趴在桌上瞧着它,一股愛的甜蜜撲滅了熊熊怒火……「就一夜,明天我就原諒你了……」眼皮一下子變得沉重,她緩緩睡去。
***
寧兒咕哝一聲,被一陣又一陣的噪音吵醒。
她迷迷糊糊的擡起頭來,肩上滑落一件披風,桌上的膳食已經不見了,可想而知是小秋所為。
寧兒微皺着眉頭,找尋噪音的來源……「在下雨?!」看到窗外的傾盆大雨,她吓得完全清醒,急忙在屋裏找出一把傘,匆匆忙忙地推開門。
他沒有離開!一陣心疼在心中翻滾……
由寧兒的屋子走過來約五十步的地方剛好有棵梅樹,此時慕堯靠着樹席地而坐,深夜的冷風吹得他直打哆嗦,又加上突來的這一陣滂沱大雨,他全身濕透了。如果他有夠強的內力,或許不會縮着身體冷得顫抖,可惜他的武功只在水準之上,稱不上高手,只能憑僅剩的意識和老天爺對抗。
突然,慕堯感覺豆大的雨珠不再滴落於他的身上,是雨停了嗎?他擡起頭……
「寧兒!」他驚訝的喊出聲。
寧兒拿着雨傘站在慕堯的面前,很自然地對他露出甜蜜的笑容。
「要出來怎麽不多加件披風呢?」他連忙站起身,見她只穿着單薄的衣物,雖然打着雨傘,也難免被雨淋濕,心裏急得不得了;要不是他全身濕透了,他會毫不猶豫地擁她入懷,幫她擋去寒冷。
「你不冷嗎?」寧兒揪着眉頭,他冷得臉色都白了,「你就傻得不會去躲雨,存心讓我心疼嗎?」她投入他濕冷的身體,異想天開的要用自己半濕的身子去暖和他。
「寧兒,你原諒我好嗎?」慕堯也緊緊抱着她,頭埋入她的香肩裏,沉沉的低喃。
「如果我還是不原諒你呢?」寧兒輕輕推開他,讓彼此有一些距離,仰起頭望向他深邃的雙眸,扯着淡淡的微笑。
「那我就一直等,等到死也要得到你的原諒。」他眼神黯淡下來,他還以為她肯出現是……他太自做多情了。
寧兒沒有馬上答話,再次投進他的懷裏,靜靜聞着他的體香。
「寧兒,我是真的愛你……」
「真的一輩子都不會變心嗎?」她埋在他懷裏,柔柔的開口問他。
「不只是一輩子愛你不變心,生生世世我都愛你!我只愛你,我真的好後悔傷害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看到了。」寧兒擡起小手揉掉他緊揪的眉。「我看到你的後悔,」她靠着他的胸口,聽他有力的心跳聲,「我聽到你心疼的聲音,」最後她擡起頭望着他笑,「你給我的愛太多了,多到淹沒我的怒氣,連一絲氣你的力量都沒有了,所以我決定原諒你了。」
「寧兒,謝謝你。」慕堯開心又激動地摟着她。
突然,寧兒打了個哆嗦,「我好冷,我們回房好不好?」
慕堯這才發現他們還站在大雨裏,於是腰一彎,打橫抱起寧兒,讓她撐傘,緩緩走進屋內。
甜蜜約氣氛再度撚起他的熱情,慕堯忍不住想和她溫存一番。
「慕堯,我……」寧兒身體一僵,伸手阻止他解她的衣服。
「相信我……」慕堯的嗓音粗嗄低沉,「我不會再像那夜一樣傷害你了。」
寧兒看到他受傷的神色,主動的吻他,臉蛋泛紅,無聲地釋放自己的熱情……
慕堯俯身用唇攫取她的甜蜜,此時無聲勝有聲,唯有用行動來傾吐完全的愛戀,把熱情和溫柔結合為一。
狂肆的大雨也無法打擾帏幔裏的旖旎……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4 00:05:47
尾聲
寧兒挺着八個月的身孕靠在慕堯的懷裏,他們每天都會來這裏,相依相偎席地而坐看着夕陽。
「我有連卉和詠竹的消息。」
寧兒沒有發出聲音,輕輕擡眼望着夫君,等待他說下去。
那時,當她和慕堯回到康府時,連卉已經帶着詠竹離開了。雖然詠竹的所作所為讓寧兒無法釋懷,不過,她知道自己并不恨她,因為她已經為自己的過錯付出很大的代價。
「聽說詠竹精神狀況不是很好,而連卉一直在照顧着她。」慕堯張開手環住妻子,輕輕揉着她又尖又大的肚子。
「希望她能早日好起來。」
「嗯。」他只是點頭随意回答一聲。
「再揉也不可能變成圓的。」寧兒好笑的打掉他的手。聽人說,孕婦的肚子如果是尖的,可能會生兒子;如果肚子是圓的,就可能生女兒。所以當她的肚子愈來愈尖時,慕堯居然異想天開想把她的肚子揉圓。
「我不要你生兒子!」
「為什麽?」寧兒真的不明白,慕堯是獨子必須為康家傳宗接代,她倘若是生兒子,才能完成這個責任呀!可是他卻不希望她生兒子。
「因為我怕他會跟我搶娘子。」
「傻瓜,他可是咱們的孩子,你居然跟他吃起醋來?!」
「可是……他還是男的。」
「拜托,你不要吃這種醋好嗎?」寧兒幾乎被他打敗了,笑着說,「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都無法搶走我對你的愛,在我心中,你還是第一的。」
「我好愛你喔……」慕堯俯首吻住她。
生兒子……好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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